道具社团（全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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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乔安
图源：千月绫华
录入：艾丝蒂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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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为追查神秘早衰返祖病例的真相，天才少年探员欧阳以转学生身份混进了君心私立高级学院。外号“小恶魔”的欧阳联合了双重人格的校园王子、开朗大条的篮球英雄、酷爱诡异实验的理科美少女，打造出有史以来阵容最为豪华的“道具社团”，目标直指隐藏在学校高层背后的罪恶黑手！
神圣的校园里罪恶蠢蠢欲动，学生们的求知欲被利用，改建停工的大楼下隐藏着神秘的试验基地……爱与正义的道具社团究竟能否成功清理校园的毒瘤？四位英雄能否全身而退？一切结束后欧阳森是去是留？
目录
序章
第一章 上校的弱点
第二章 王子的花边新闻
第三章 哗！新秀
第四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五章 搜猎俱乐部
第六章 道具社团出动
第七章 地下赌场
第八章 舞场争霸
第九章 催眠
第十章 地下研究所
尾声
秘密疾病控制中心。
洁白的长形通道，纯净质感的器械，还有一组穿淡绿工作袍的工作人员。
“这个病人送进医院时，身体已相当衰弱。记忆出现断层，大脑反射链错乱，病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发现太是，后期的手术危险系数太高，没有把握立即动刀。”资深探员约翰正在同身后的随行者说明详情。
待两人走近，才看出，在那位老探员身边的赫然是一名英气少年。他高挑身材瘦削小巴，嘴唇微抿，透着一丝坚韧，默黑的眼睛里偶尔闪过慧黠的光彩，像流星一般绚烂。被发丝掩盖的左耳垂上，有一粒若隐若现的红宝石。
“另一位病患的情况更加严重，从加拿大医疗部门转到这里，我们现在将她安置在监护室，后天有生物、药理学家和医学权威人士协同会诊。”
“带我去看看她。”少年的语气职业而冷静。
透明隔离室里，躺在白色床单上的女孩已经有一半头发转为灰白。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半截手臂干瘪。人们只能从那俏丽的鼻尖和似乎褪了色的唇瓣，才能依稀辨认出她仍是一名年轻人，二十二三岁的样子。
“患者产生明显的早衰和返祖现象。这种不知名病毒，也可以说是一种细菌，能在体内潜伏五到十年才发作，所以很难被当事人察觉。”
对方耐心解释：“同类症状的病人散布在世界各地。经过调查，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曾经在亚洲的某所学院内就读，并获得过相当多的竞赛荣誉。”
“资料我看过，君心私立高级学院。”少年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要混进学校才行，不过要很谨慎，我怕到时幕后黑手发现事情败露，狗急跳墙。”
“你真的要接这案子？”
“不不……”谁敢小看这个局里威名远播的小霸王，“我是怕你在学校待不住。”
“本少爷我突然想回学校念书了不可以啊？“
“我怕总部有顾虑……”
“有些东西，我自己会想办法。”每当他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时，就代表有什么人要倒霉了。
第一章 上校的弱点
万国大厦，给人的印象就是戴着八百度眼镜的天才，和衣冠楚楚的西装男才会出没的地方。全世界被冠上“精英”之名的人，都挤破头要到这座大楼上班。能争取到一张不那么靠近厕所的桌子的人，就是精英中的精英。
这里一贯是官方重地，全世界的小道消息，有不少是从这幢楼里的无聊人士嘴里泄露出去的。
下午三点，顶层行政办公区的大会议定里，年轻有为的利威上校正在对着众人发飙，口沫横飞张牙舞爪，围坐在椭圆形长桌旁的下属个个把脖子缩进领子里。
正在兴头上，贴身男翻译捧着行动电话，尴尬地从门外闪了进来，然后走到上校背后，小心翼翼地报告：“不得不打断您，是特急专线。”
话题被打断，自然有些不爽，利威不耐烦地回头，“谁？”
翻译看清显示屏上的红色字幕，稍微犹豫了一下，在上校逼人的眼神下，硬着头皮交代：“是安全局的，应该就是那个……木木木。”
利威的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为了体现男人味而新蓄的八字胡无意识地一阵抖动，接着才咬牙切齿地对在座的众人挤出两个字，“抱、歉。”
十五秒种后，上校已经站在隔壁封闭式的茶水间西角，刚才的盛气凌人已经被手头的来电打压下来。能将堂堂上校迅速打回原形的，除了那个家伙没有别人了。
难得一见的沮丧布满利威的脸庞。他用食指抵着太阳穴，很头痛地对着话机拖长声音问道：“喂——又怎么了老弟？”声音里带着哭腔。
“不要这么悲观嘛大叔，小心更年期提前噢。”对方声线清朗自在，开着十分欠扁的玩笑，完全无视利威的军衔和威望。
“你也知道我的啦，我绝对不是那种没要紧事会找人家麻烦的人。真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求助老将军还比较快，要你这个刚升职，屁股还没坐热的上校帮忙实在没什么效率。
这小子如果说话不要这么可恶，大概会有更多的人放松警惕上大当。
“长话短说。我们交情这么好，所以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下个星期要离开美国去老家念书了！我知道你很舍不得我走，特意为我饯行就不必了，后天，你来第五大道请我吃一次草莓蛋糕就可以了，就是最贵的那家甜品店，你知道的噢？专门卖巧克力慕思蛋糕那家。”
上校的头顶开始冒烟。极尽挖苦之能事又工于心计老谋深算的臭小子绝对“十七岁可爱高中生”的形象搭不上边。念书？鬼才信嘞！
利威可以肯定，这家伙不是又加入了什么刺激的阴谋，就是要去搅谁的局，后天见面也不可能只单纯为了跟他道别。
对了，有谁说过要给他饯行啊？！
“欧阳，我最近走不开，我手头有任务……（省略N个理由）上面明确说，如果我不能顺利完成，就会……（省略N句解释）”五分钟后，“你，能理解吗？”
利威一本正经地垂死挣扎，可有个人是不会给他机会的。
“哇咧，威威大叔，都不晓得你原来这么会讲！讲完记得喝口水噢，别呛着自己。不好意思，刚才我在看一个漂亮美眉，都忘记认真听你讲话了。刚刚你说什么来着？噢对，人家知道你现在很忙很忙，随时要去拯救世界。我晚饭前都有为你祷告呢，怎么会勉强你，为我分心呢？”
上校心上的石头刚准备落下，却换来对手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但是你应该有记得，上个月网球公开赛的冠军签名球，是谁千里迢迢特意带回来给你做生日礼物的？上上个月，喜来登酒店新开，头一个请你吃大龙虾的是谁？上上上个月，那个文莱公主大婚，不辞辛劳坐专机替你送礼的是哪侠可爱邮差？是、我、哎。还有上上上上个月——”
这个人是最擅长拉皮条是真的，但那些所谓的“单独会面”都是他用非常手段威逼利诱所得。利威想，只要跟这小子打过交道的人，恐怕很快就能体验到“难缠”这个词的最高级是什么意境。
为了缩短地没完没了细述“无私”丰功伟绩的时间，让自己的耳膜少受荼毒，利威上校甘拜下风。更何况隔壁会议室还有那么多人在等他主持大局，他叹口气，“欧阳，你给我个痛快吧！”
说也奇怪，刚刚口吻还很八婆的男生，一下子就收敛了嘻笑，正儿八经地吩咐：“带我再准备两本护照，和一册新的学籍档案，成绩全B就可以。有几张过期的驾照，拜托帮我换掉，我还要几款好用的便携式麻醉枪。”
正常的人类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证件啊，当警察都是吃素的啊？
就是因为有这种怪胎存在，世界才会那么不太平。有些人不把局面搞得鸡飞狗跳是一定不会收手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怪胎，居然在去年，荣升高级情报组人员，还收到总统亲自颁发的银质奖章。更不幸的是，利威是少数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中最受欧阳森压迫的一个。
欧阳讲完正事一定不忘调侃：“你看，这些事都很容易做到呢，具体要求我有电邮给你，很周到吧？我可不会坏心为难你，大家都知道我阿森最善良友爱了。安全局的玫瑰小姐很迷恋我呢，她有放特权给我，飞机都有请我坐头等。”
利威人生当中最失策的，恐怕就是曾因为大意，在韩国的翻车事故中险些丧命。而大难不死的原因，是因为被人救了。而救他的人，很不巧的，就是随行的欧阳森。
在事后，答应对方三个要求作为回报，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只是没想到，他如今沦落到做了这小鬼保姆的地步，纯属自作孽不可活。
话说那三条要求由欧阳森操刀制订，还真是符合他一毛不拔物尽其用的本性：
一、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绝接听欧阳公子电话。
二、 在权责范围内，尽可能快地协助欧阳公子解决各类疑难问题。
三、 坚定不移地执行前两条。
“你真的决定要回学校？”虽然心里告诉自己根本不可能是真的，但想到万
一这个疯狂的年轻人果真进到哪所学校，不带坏几名纯纯的高校生才是有违自然规律。这类遗害人间误人子弟的事，作为军官，明明知道却不阻止，好像有点不人道……
即使对欧阳森的高智商和收买人心的本领一向很钦佩，但有时候人太聪明也会害到很多人。特别是这位有过“退学王”美誉的欧阳森同学，没有哪个校长会没心没肺地张开手臂热烈欢迎他的到来吧？
不做份新的学籍档案，只怕没露脸就被人家踢出大门了。
“跟你说实话好了，最近最近老爸在通缉我，要我回学校做乖宝宝，这点面子总要给他的。再说，我也有很久没回本家了，去探探亲也好，顺便去看看我的‘青梅竹马’。”
有这么邪恶的儿子，真是家门不幸啊。
利威也不禁同情起那个小时候碰上欧阳森的小孩，一定不会有快乐的童年回忆吧……
万里之外，有亲身体验的某位英俊大男孩，跟皮子紧跟着猛跳了几下，背后像有毛虫爬过，让他觉得不久的将来，会有什么不祥的事要发生了。
知道飞机晚点两小时，某人的身体几乎立即像团烂泥般瘫软在座位上呼呼大睡。
上机前有个孕妇好心将他拍醒，于是他边打哈欠边鼓动对方跟他交换座位。当孕妇发现机票是在头等舱时，用吃惊的眼神打量这位奇怪而慷慨的年轻人。不过他只是嘻嘻一笑，就转身登机，接着快速找到换来的狭窄经济舱座位，三分钟便又睡得不省人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那颗大头颅慢慢挪到了旁边大伯的肩膀，还差点把口水弄到人家身上。
中途，少年只醒过一次，主动招手叫住了一名空姐：“漂亮姐姐，我要一杯牛奶，要热的噢。”并附上一个与外表完全不符的纯真表情。
邻座的大伯全身浮起一层鸡皮疙瘩，心想：长手长脚好端端的漂亮男孩，原来脑袋不大好，可惜啊。
十几个钟头好不容易挨过去，到目的地时已经是当地时间的傍晚。少年伸个懒腰舒展下筋骨，懒懒散散地随着人流走出关卡。抬手看表，正好七点半。
少年的头发略有些长了，低头时盖住一半眼睛，左耳垂上有一粒红宝石耳钉。他的行李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黑色背色，此时甩到身后，很随便的样子。
略显得高大的身材却套着一身艳丽的天蓝色花衬衫，配上画着海鸟和椰树的沙滩短裤。人们从半公里外就可以毫不费力地看见这块五颜六色的夏威夷流动广告牌，而且可以从他身上嗅出明显的“不良”味道。
本来正专心地埋头慢行，却不料被前方响起的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哀怨呼声吓了一跳：“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接着是嗒嗒嗒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群衣着工整的黑衣墨镜男朝他的方向直冲过来，少说也有十五六个，带头的是个头发中分的中年眼镜兄。
瞌睡虫完全被惊跑了，脚上那双看起来很烂的老式运动跑鞋充分配合主人的反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哇靠，有没有搞错啊！”一面装作不认识这帮丢人的家伙，一面快步往另外一个出口撤离。
后面的人却穷追不舍。为首的眼镜兄还不忘大声自报家门，“二少爷！欧阳少爷，你别跑啊，你怎么不认识阿忠了？老爷叫我来接您……”
接人就接人吧，你搞个仪仗队干吗？那些保镖的扮相很糗哎，真以为是在拍电视啊？现在不快点溜之大吉，不就要等着被老爸关禁闭？！
刚回国，还想再逍遥一段时间才回去呢。
冲出三号出口，目光一扫，首先进入眼帘的就是十米外的一辆白色敞逢跑车，左手臂在门上撑，双肢轻巧地跃入车厢，一屁股坐定，同时将背包随手甩进后车座，动作潇洒自然一气呵成。
嘴上还喧宾夺主地催促，“开车，快开车！”
司机戴着一顶时尚的鸭舌帽，从后视镜中看见黑压压一片男人追出来。虽然一头雾水，却也没有发问，直接踩下油门就走。
双排管可不是盖的，引擎一启开足马力，车子顷刻间像支箭一样飞了出去。拐出弯道再回头看时，只看到一个显眼的黑点，可怜巴巴地竖在车道中间。依稀可以辨认出那是泪眼朦朦的阿忠。
开出三公里，跑车就不得不因为逐渐拥堵的交通而减速。这种改装考究的车，在密集的城市里总是没有什么发挥余地。
司机在红灯口停下，这才有空扭过头来，研究身边这位不速之客。
“嗨！很赶时间啊？”
“刚才多谢你啦。”
“你跑得够快的，我叫华斯，你呢？”对方的声音很爽朗，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对来历不明的搭乘者不以为然。
“欧阳森。”唇边勾起一个兴叶十足的笑，也斜着身子端详了华斯一眼，住房难也惊奇的是，对方竟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大男生。
年轻司机感觉到欧阳的注视，于是将帽檐向上推了推，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居然是浅褐色的！配合一副笔挺的鼻梁和一张稍显得圆润的面孔，让人很容易产生好感。
华斯的上身只穿了件纯白的无袖球衣，有一股新鲜的汗香，那是少年特有的体味，所以并不会让人讨厌。他给欧阳一个大大的微笑，如太阳初升时那么耀眼。
“你在机场做什么？”到这时候，欧阳才有点怀疑，这少年好像专门来救他场似的。按常理，很少有人会配合陌生人倾情出演公路飞车的戏码吧？
“我刚送完我妈四叔公的大表姨的小女儿……去法国。“看欧阳的脸色越来越奇怪，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轻，“真的。”
“你们家三姑六婆还真多，这种事还要你做。”
“反正顺路，这种事情我常做啊，举手之劳。上个星期我还送我大表姐的干爹的二姑……”
欧阳翻翻白眼，伸出手摆出个T字型，及时让他噤了声。
我知道你很热心，可是不要热心得没头没脑好不好？
车厢内沉默了十秒，华斯又一脸无辜地感慨，“你刚下飞机就被人追，如果换成女生，我现在这样，算不算是英雄救美啊？”
欧阳把头一歪，将食指点在脸颊两旁天真地问：“难道本少爷还不够美吗？我这样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路上一般看不到的。喂喂，你吐什么？不给你面子哎你！趴在车门上很难看的……绿灯了绿灯了。”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华斯扭过头无力地问道。
“到前面街口的便利店就可以了。”
“噢。”某人已完全忘记自己并不是欧阳先生的专职司机。
欧阳森心里突然轻快起来，因为很少有人第一次就将他当做普通人对待。一向视危机如家常便饭，有意无意中，连亲情友情都有些疏离了，心里不免会泛起层层寂寞。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没回头路可走。
再见华斯一张牲畜无害的脸，随时可以作为健康青少年的形象代言，印在各大院校的海报上作宣传。
球衣下露出的漂亮手臂肌腱，是唯一泄露他野性和力量的证据。欧阳毛手毛肢地抓了上去，“哇噢，小胳膊练得不错嘛。”
华斯充分发挥粗神经，完全没有怀疑自己有被“非礼”了，“打壁球、网球、篮球，一天做五百个俯卧撑就这样了，不过我可不想变成大力水手。对了，刚刚追你的是些什么家伙？”
欧阳坏心眼地说：“杀手啊。”
“真的假的？”大男孩摸摸后脑勺，有些困惑的样子，“不过他们穿得那么夸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阿忠的苦瓜脸，欧阳缩回手摸了摸鼻尖。
“如果我是坏人，你也帮我？”
“我知道你不是。”
“你这么说很幼稚哎，找个有说服力的好不好？”
“看眼睛，你的眼睛很坦荡。”
欧阳破天荒地有些不意思起来，略微窘迫地笑道：“我有眼屎，你看没看出来？”
“我们是朋友了吗，朋友当然要相互帮助。”对方满脸纯洁地说。
下一刻，欧阳的脸收敛了，表情是高深莫测的，“别乱做好人，不是每个搭车的都像我这么善良。”他指了指前面，“靠边停，我到了。”
华斯看他拎起包就跳下车，有些失落地说：“不交换电话号码吗？”
欧阳像看怪物一样吊高眼角，随即挥了挥手道别，“别告诉我，你对我一见钟情噢。”接着便大踏步向转角的便利店大门走去。
欧阳一直没有回头看，因为他知道那辆白色莲花跑车仍在原地没有动。
走到拐角小巷内的便利店门口，紧闭的双开门让他有一秒钟的迟疑。等他一脚踩进去时，只觉得背脊飕地一凉——有杀气！
抬眼一扫，大大小小七八个男女趴在地下。欧阳心里一叹：不会这么背吧……
一想到自己从下飞机开始，先是跑路，后是搭车，水也来不及喝一口，觉也没睡够，现在又遇上打劫。看来老天存心要拿他作范本考验人类意志极限。
他的左侧有只黑黝黝的枪管对准了他，“小子，算你倒霉，最后一个闯进鬼门关。”
“门口没挂结束营业的牌子，也没锁门，太随便了……”欧阳嘴里咕咕哝哝，还摆出一副无奈的神情。
“这混帐小鬼在乱讲什么！还不叫他蹲下！”从里面的小房间冲出来另外一个暴戾的蒙面男子，对同伴大吼了一声。他显然已经在库房的保险柜得了手，一出来就督促战战兢兢的收银员把全天的营业款再放进他的挎包里。
“老大，我们撤吧！”
欧阳慢慢蹲下，发现那持枪者的右手在微微颤抖。趁他一闪神，当下就来一个标准的扫堂腿。那人受惊。“啊”地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接着，一记巨响刺破众人的耳膜，对方慌乱之下，本能地扣动扳机。一发子弹无预警地射了出来，打在地板上，水泥的碎屑溅开来，留下个不规则的破洞。
一名十来岁穿裙子的小女孩在妈妈怀里呜呜啜泣起来。
几乎没有半秒的停顿，欧阳像豹子一般扑过去，整个人砸上那个被自己枪声吓到的三脚猫倒霉蛋，重重射击他的颈倒穴位，让他迅速中场休息平躺在地。
“老兄，你们混哪里的？这么不经打，还敢出来学人家打劫，也太不专业了吧。”一面说着让歹徒怄到内出血的话，一面夺过那人的枪，直接起身敏捷地攀上货柜架，在隐蔽处居高临下地瞄准即将登场的主谋。
“妈的阿奎，你在搞什么鬼？”蒙面男人喊了一句，凶神恶煞地赶过来看个究竟。
还没等他抬头，架子上那微笑的少年已经将枪熟练地咔嚓上膛，率先悠悠地开口道：“这位大哥，这种杂牌枪好重的，如果举到我手酸，我怕它又会走火。我曾经在中东一个小镇，用BENELI制造的散弹枪打了十一只野兔。UMP的冲锋枪也还不错啊，不过我想你从来没有摸过吧？”
男人的冷汗从额头上沁出来，面部轻轻抽搐。他知道今天遇上了行家，而且那家伙还把老式的一支点三八左轮手枪对准他的头。
“你不要太嚣张，否则，我会跟他们同归于尽。”那壮男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上的捆绑带。
“大哥，你的意思是，你腰上鼓鼓的是易燃物品啊？我还以为是你发福太厉害长肚腩。”欧阳眨眨眼，声音轻快地说，“要不要赌赌看？”
“你是疯子吗？我身上有炸药！”
欧阳完全无视他的叫嚣，对着收银台的店员说：“你，再拨次电话，现在警效率太低了。”
“你真的要这些人陪葬？”大汉声线都开始颤抖了。
“你要死，还有十多人陪你死，很值啊！还犹豫什么？”
小女孩开始从呜咽转为大哭出声，一时间，便利店内骚乱起来。
“再吵，不准吵！都给我闭嘴！”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男人发狂地嘶吼。
就在他人神交战濒临疯狂之际，欧阳从货柜右侧直落下来。一个侧浪翻，落地距离计算精准，举起的枪口结结实实抵上了男子的太阳穴位置。
“你不会死，大家都不用去死。等警察到了，他们会替我告诉你，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事。”欧阳继续用激将法挫他的锐气，“有本事闯国家银行金库去，在小便利店欺梅老弱妇孺，我都替你羞羞！”
“你他妈的找死！”那男人血红了眼，不顾一切地将手伸向腰后的枪。
欧阳看出他的企图，凭着过人的反射神经，抢夺这稍纵即逝的先机。拳头直送向男人的下腹，对方吃痛暴跳如雷。奋力反抗之间，欧阳已从他腰后利落地搜出另一把枪，在争夺中两人扭作一团。
在特种兵训练中，近身格斗一向是欧阳的强项，他出手狠准快是出了名的。颀长的身躯和并不夸张的肌肉酝酿着无穷的力，使得对手完全受制于他。一两回合之后，就没有了回手之力。
一看形势有利，本来趴在地上的售货小北，也胆大地将货架上的绳子主动丢向欧阳。
“你这种不受感化的败类，是不配让人为你惋惜的。”他将歹徒的双手快速扎紧，再将那具沉重的肉块拖到他的蹩脚同伙旁边作伴，然后在两把枪上处理了自己的指纹，将它们放在货架的样品区，表示此物“禁止出售”。
踱回被几下厉害的擒拿和泰拳招式弄得神志不清的抢劫犯旁边，欧阳将他腰带上所谓的“炸药包”用力一扯，周围人顿时抽了一口气。
“空心橡胶？好有创意啊。”欧阳鄙夷地摇摇头，“只有两种人会在自己身上绑炸弹，一是英雄，一是恐怖分子。而你，只是混混，所以你不敢。不要再让我看见一个大男人欺侮老孺！”
警车在三分钟后包围了便利店前方出口，少年往后一瞟，收银员收到他的意思，立即去给他开启后门的紧急通道。
让欧阳惊讶的是，后门外二十米左右长的巷口，赫然停着那辆已经眼熟的白色跑车。他唇角不禁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有替你报警噢，虽然不晓得里面发现了什么。”车里的人扬声邀功，眼神是特有的清澈，透着激赏和讨好。
欧阳决定不再拒绝他，于是快步上前，“怎么发现反常的？”
“你进去之后，足有三分钟，没有任何人从那正门出来。如果没听错的话，还有两声鞭炮响。”
走近车门，将背包重新丢到人家的后车座，然后自说自话地跳上了车，华斯默契十足地踩下了油门。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会从后门出来？”欧阳笑眯眯地问。
华斯还是理所当然的纯洁表情，“警车就来了呀，你难道会乖乖回警局配合做笔录？”
“这么了解我？”
“我们是朋友嘛，而且，我还没要到你的电话号码。”阳光男孩有些委屈地说。
“你当是泡妞啊？呵，电话号码！”
朋友么？
是的，朋友。
天已经快完全暗下来了。欧阳想起刚才那男人血红的眼，这是他在世界各地履行职责时，最熟悉的场景。他曾与无数这样的怨恨目光对峙过，可是今天，却败在另一种温和清润的目光下。
从华斯载他上车没有开口问为什么起，到他笃定地守在便利店门口，欧阳森已经能确定，这个大男生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如白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第二章 王子的花边新闻
周一，是个好日子。作为市内最具规模、最富盛名的新兴贵族私立高校，君心学院九月的开学典礼，自然是风光隆重。
整个学校被扮得像嘉年华会，到处是彩旗和花束，还有穿着光鲜亮丽的学姐学长，在校园乐队前翩翩走过。新生们一进场就被这个场面深深吸引住了。
从大家的神态可以看出，他们都以进入这个贵族学院为荣。
今年新生入学率再创新高，蒋校长红光满面，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在礼堂内汇聚的新生身上扫来扫去。
在上个月，教育界就盛传有一位神秘富商斥责亿元，为君心学院扩建图书馆，并将校内的实验区主楼层改造，另建全新楼群作为重点科研项目基地，以保证更多的校内精英学员参与到机密和培育案，创造更多全能的竞赛人才。
媒体闻风而动，争相报道这座崛起神速又具备傲人硬件和雄厚师资的神奇学院。
校外，许多豪华轿车陆陆续续开进来，都是专程陪同公子小姐们入校舍的家长和佣人，排场非比寻常。
在密集移动的人群中央，突然，出现一辆单车。
只见它流利地滑入学院高耸的镂花铁门，快速穿越排排阵仗。车上的人深蓝色校服衣摆随风扬起，及肩的褐色发丝优雅地束在脑后，像一股清流校服割破清一色的沉重。
那潇洒的姿态、挺拔的身形、俊美的面容与明媚的嘴角，像一具活动的发光体，迅速牵引大众的目光。大家有的吃惊，有的艳羡，有的好奇，有的妒忌。
那身明蓝式外套那样修身熨贴，仿佛为他量身设计。他微卷的尾发有些调皮地躺在洁白的衬衣领口上。
这个少年，矫健飞扬英气逼人，气质又如宫廷王储般雅致，精通音乐和文艺。而最著名的，是他受欢迎的个性和数不尽的桃花运。
除了刚入学的新生，很少有人不识他大名：新当选的校园王子，洛帆。
当他坐在紫藤花架的影子下弹奏吉他，下巴扬起四十五度角，眼神迷离轻吟浅唱，那形象几乎是无敌的。
“那是谁？”一位似芭比娃娃的美丽女孩有些惊奇地向旁边经过的高年级学姐打探情报。
那名学姐浅色的长发，皮肤白暂，原本轻盈的水手服被她穿得很端庄，扣子一直系到颈边，领巾也正经地打着。像是为了掩饰那火爆的身材和天生丽质的眉眼发肢，她鼻子上架着一副煞风景的旧式黑框眼镜，令她的灵气与美貌大打折扣。
她一听有新生问她话，略挑了挑眉，“谁？”
“文艺部部长，二年A班，洛帆。”过了今天，全校的女生都会记得他。
她静静看着那个欣长的背景消失在会场尽头，嘴上淡淡道：“小妹妹，高中生活很美好，别浪费在有些人身上。太抢手的东西，通常让人伤心。你这么漂亮，有的是人追，不必跟人争男友。”
“他有女朋友了？”
学姐翻翻白眼，她可以奉劝一个不自量力的小妹妹回头是岸，但不能说服全校的怀春少女。算了，那个洛帆，天生招蜂引蝶的烂桃花命，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少跟他扯上关系比较好。
王子的开场一贯与众不同。一次急刹，单车在原地做了个漂亮的摆尾动作，王子长腿稳稳着地。他将把手上的黑色背色随意地往身后一甩，步履轻快地直奔入学仪式的会场。
方圆一公里内，小姐们的眼中蓦地出现一片粉红色的布景，其他人也开始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洛洛好帅啊。”
“好想跟他同班。”
“学长虽然很亲切，但却总是遥不可及的样子。”
“上星期嘉莉学姐好像去告白了。”有个女孩阴阴地插了一句，她的脸色苍白，短发尖下巴，声音略有些低沉。顷刻之间，一帮人全都像磁铁吸引似的过去听小道消息。
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全校最具人气的八卦女蒋讲，负责各类花边新闻的采集，并最终将那些未经证实和已经证实的消息，在公告栏或校报一角公诸于众。
当然没有学生可以抵档第一手资讯的魅力。
“嘉莉学姐是学生会那个大美女吗？”有个不明所以的新生小声地问道。
“你这个小鬼还真是没常识，你难道不看电视的吗？嘉莉学姐可是去年的选美女王哎，男生全都很哈她。”
“好了好了，还是听蒋讲说吧。”
八卦女冷冷一扯嘴角，也不卖关子，有声有色地叙述：“那是星期三下午四点半，我们的王子在穿过操场准备去图书馆的路上，突然被埋伏在那里的许嘉莉公主拦下。她使出浑身力气递上了一封情书，什么都没有说，甚至不敢看着王子的眼睛，就害羞地跑开了。”
“然后呢？”有人心急地问。
“然后？”蒋讲皮笑肉不笑地答，“没有然后了。”
众人听罢，翻倒在地。
等纷纷挣扎着爬起来，学妹们便于工作自顾自揣测起来。
“难怪今天开学典礼洛学长讲演时，我看嘉莉学姐看着他的表情都有些恍惚。”
有个还算有自知之明的女孩轻声说：“要是连嘉莉学姐这样的大美人都没办法打动学长的话，我们这样的平凡女孩就更加没有希望了。”
“小可，如果你都算是平凡女孩，那么街上的女孩子不就全体是灰姑娘啦，你哥哥刚刚当选郭氏的总裁哎。”
“我哥是我哥，我是我。”听完别人的评论，女孩觉得很受伤害，很生气地扭头跑了。大家觉得无趣，也都各怀鬼胎地散开了。
君心的学生有半数以上非富即贵，大家一面暗自攀比，一面又觉得当面谈钱谈身份很俗。特别是女孩，更不愿别人只看中她的身家而不是她本身。
洛帆并不知道由他引起的话题，常常闹得校内的小姐们不欢而散。
当天的开学典礼，新生们轻易记住了那些风光无限的学生会干部。台上最耀眼的莫过于这位传说中的王子了。当他清亮磁性的嗓音通过扩音器传入耳膜时，人人精神为之一振。
帅哥确实可以提神醒脑，本来足以催眠的发言，一下子变得充满期待。
洛帆原本松垮的领结已经被他系得工整，不但没有呆板的感觉，反而散发出清新的优等生的诱惑。
他笔挺地立于话筒前。在灯光的照射下，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和亲和温柔的微笑在现场布下天罗地网般的磁场。那种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魅力，青涩生动，意外地震撼人心。
他深邃的眼神环视会场，表现落落大方。娴熟的现场应变能力和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让新学员们仰慕不已，向他投去的目光也不禁梦幻起来，背景音乐犹如播放起了宗教颂歌。
有的人天生明星相，洛帆就是其中之一。在今天以前，他对自己的状况还是颇满意的。
说完正事，他开始转移话题，“顺便告诉大家，今天下午一点，校内运动馆会有一场精彩的篮球友谊赛。大家都知道，我们君心的球队实力很强，年年都打入冠军杯四强。新赛季在即，新秀选拔也已经开始，有兴趣参与的学弟学妹，一定要抽空去捧场噢！这场比赛将帮助大家更好地认识本校的运动精神，我等着你们哟！”
没办法，欠了体育部老大一个人情，最近他们在抓新丁，只好顺水推舟给人家做个免费广告。
在台上洋洋洒洒讲半天，博得全场起立鼓掌，实在是洛帆习以为常的事。不过一直不能习惯的事情，自进入君心学院以来，也是有些的。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由学校董事会高层派来的，无休止骚扰他的跟班们。洛帆不胜其烦，怎么打发都没有好的成效，最近更是变本加厉。
典礼一结束，就又有一个不知名的辅导员尾随在他身后，趁他不备，用力拉他到隐蔽处，“洛帆同学，借一步说话。”
想知道，被一只苍蝇长期纠缠在耳边，听他喋喋不休地游说，而你却不能明目张胆用手把他拍开的感觉吗？现在洛帆就陷入了此类窘境。
“洛同学，你答应我们会仔细考虑的，现在又是新学期了，已经过了我们给你的期限，你今天能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好回去交差，让大家都不用再为难。”
对于眼前这位矮个子弱不禁风的瘦小男人，洛帆实在不想太打击他，可是自己的原则性也实在是用得差不多了。
他蹙起高贵的眉，“既然老师都这么坦率了，我理应认真表个态。那么现在，本人第一百零一次告诉校方领导：我，洛帆，没有兴趣加入任何竞赛组，也不希望成为任何领域的狂人。这样——可以了吗？”
“洛帆同学。”小男人的眼角终于透露一丝卑微的残忍，“你现在之所以能顺利成为学校红人，全是因为校董事们惜才，捧着你。可如果你老是这么任性不识趣，我们可不会让你安危霸着文艺部的位置，享受本不发球你的殊荣。”
“老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歪了歪头，一脸柔和的忧郁，“这算是……威胁么？”
“随你怎么想！总之，下周一，你要是再不答应加入竞赛组，拒绝我们给你的最后机会，校方会立即培养新人取代你！文艺部，包括学生会，都不再有你的立足之地。你是聪明的学生，自己想清楚。”
对于洛帆同学的不识抬举，该辅导员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并予以了严厉的口头批判。威逼利诱不成，只能甩句狠话气冲冲地走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一直站在原地显得平心静气的王子大人。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瘦弱的男子消失在走廊，然后才自艾自怨地说了一句：“可怜我小小年纪就要参与丑陋的政治斗争，看来已经别无选择了哪。”
“呃……我都要吐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这么恶心自恋的话。”一个干脆又不失柔美的声音残酷地打断了洛帆的自怜。
大树后走出一个高挑的倩影。在很不淑女地充当了一两回窃听者之后，她成为此秘密事件的唯一知情者。
“你说我该怎么办？”
美人摘下厚厚的黑框眼镜，轻松地一笑，“凉拌喽。”
洛帆却笑得有些勉强，“美琪，你从来不给我中啃的建议。”
“建议？你确定你真的需要？”黄美琪拨了拨脑前的刘海，一脸不屑的样子，“小洛，你红颜知已那么多，哪轮得到本小姐出马。对了，今天体育部的吴老大听你在大会上为他们大打广告，差点没感动得当场掉眼泪。”
洛帆在树影下，给出面部完美的四十五度斜角，深情款款地说：“美琪，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看过你为我掉过眼泪。”
“你活着就不会。”只有美琪不吃王子这套，“说吧，今天叫我出来干吗？先说好，出钱的事尚可以考虑，出力的事，你最好找别人。因为我最近在研究蟾蜍，没空再为你发明那些打发追求者的武器，我时间很宝贵的。”
“你对我，只比对实验室的白老鼠好那么一点点。”
“你还真是高估自己啊。”
洛帆的肩膀彻底地垮下来，完全不似人前的意气风发，英俊的脸庞布满阴霾，“美琪，我其实是想问你，你是怎么做到让学校里的那些‘星探’不骚扰你的？”
“我不喜欢当天才，加上个性坏打扮怪，自然没有商业价值，也完全没有改造余地，做个实验室助手已经很好。带头打前锋，学校里多的是人才，根本不必找我。哪像你，大众情人全校偶像，什么重头戏能缺了你？”
“你说是——学古人大智若愚才避得过无妄之灾？”
“其实你不用装，也已经够笨够傻了。干吗瞪我？我说的不对啊？你从小最会演戏，怎么关键时候就钝了？不过我劝你一句，现在要装疯卖傻已经来不及，你还是想想别的主意吧。”美琪像是完全爱莫能助的样子，“出风头！呵，看你出风头出到几时。”
“早知道这个学校这么变态，我就提前转学了。”
“这倒是，你到哪里都会风靡，不悉寂寞的。想转就转，没人勉强你。”
“我不转学是因为……”
“因为什么？别说是因为我啊，我塑料袋刚用完。”
洛帆一怔，随即苦笑，“你什么时候也自我感觉那么良好了，受不了你。再说这整个学校，除了我这个胆大的，还有哪个男人敢靠近你啊。”
“放心，我有的是人追。要不是看在洛伯母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的事。”说着就要走出树丛回教室去了。
洛黄两家家长是世交，两人十几岁后才各自从国外飞回来。洛帆是欣华地产董事长洛名昆的独子。黄美琪的父亲则是纽约唐人区商会主席。她自小就是怪怪女，性情淡定冷僻，对洛帆更是恶形恶状惯了的。最大爱好就是泡实验室，做各类恐怖的、正常人类闻所未闻的药剂实验。
总之，这两个人看似是两条平行线，在人前甚至有点不对盘，私底下却保持着亲密和联系。有问题，会找对方商量，不过很少把对方当做异性看待，相互挖苦的能力也已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听说学习委员阿宽的事吗？”洛帆只一个问题，就生生将美琪的脚步拖住了。
她转过身，表情有些错愕。灵敏如她，怎么会听不出洛帆的话外音，“你是说，他们也打过阿宽？”
“阿宽拒绝了他们。更糟的是，他曾经试图向媒体披露一些事情，内容主要是关于竞赛组制度上一些不公的潜规则。”
“他不是自动退学？”
“说是患了忧郁症，被当做问题生扫地出门。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美琪点点头，“阿宽勤工俭学，没有背景。”
“是，没有人帮他，消息很快被其他花边新闻压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洛帆撇撇嘴，“阿宽没有条件住一号楼宿舍，只能在三号楼的地下室做寄宿生。退学的前一天，我无意中经过他的住所发现他的地盘被人扫荡过。”
美琪会意，“有人事先搬走了他的东西。”
“也许是销毁。”
“洛帆，你太敏感，也许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灰暗。”
“如果是真的呢？该怎么办？”
“这不关你我的事。”
“可他们盯上我了。”
美琪伸出手指比画，“第一，你不是阿宽，你住一号楼。第二，像你这种臭屁自恋的人，永远不会得忧郁症。第三，对你来说，变好很难。变坏，只是恢复本性，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卸下王子头衔的第一步，就是要习惯听真话。”
乌鸦从头顶飞过，洛帆笑得更僵硬了，“啊哈，多谢忠告。”
“好了。我走了。教室里的新人，还在等着听许嘉莉告白事件的后续。”
“我以为你不喜欢八卦。”
“八卦谁不喜欢？”她给了个白目。
“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魔头。”
“过奖过奖。”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朋友的痛苦之上，一向是最理想的相处之道。黄美琪小姐拱拱手，踏着轻快的步履飞远了。
教学楼很静，学生们都三三两两结伴去住餐厅。美琪重新戴上厚框眼镜，恢复面无表情的呆女样，直接上楼梯，准备拐到实验室。
迎面下来一个男生，很高。擦身而过时，美琪感觉到无形的压迫感，所以本能地想回头望一眼，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哈罗，漂亮学姐。”谁知对方突然转身叫住她。
美琪停下来，这才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这个陌生男生一眼，嘿，居然小小惊艳了一把。
漂染的凌乱的银色短发像是刚刚修剪的草地。窄瘦的脸上有不羁的眼神和邪气的笑容。新校服敞着，衬衫拖出外套衣摆，居然很帅。不过气质太痞，与这个衣冠楚楚的贵族学校格格不入，绝对算是异类了。
黄小姐有一大弱点，即：面对异类和美人，容忍度无限高，甚至会一改往日的冷漠，区别对待。比如上午遇到的芭比娃娃，明艳动人，让人乐意与她攀谈。还有眼前的这小子，既是异族又是美人，两者兼备，自然能博得美琪的好脸色。
洛帆曾为此抗议过，说美琪是外貌协会的势利眼，对丑人不公。美琪回答：五岁时，就要求家长公平对待我，到现在都没有成功，公平在每个人的这里（她用食指点了点心脏的位置），大家的标准本就不同。
“这学校好气派啊，我好像迷路了。学姐不介意帮我指点一下，文艺部大本营在几号楼？我要找个人，他也是跟学姐一样的大美人哟。”
美琪淡淡一笑，“对面那幢楼，4F的放映厅隔壁就是，文艺部的漂亮人物那么多，你找哪个？“
“秘、密。”狭长的眼睛里，黝黑的精光一闪即逝，很是顽皮。
“你是一年级新生？”美琪倚老实老地盘问学弟。
“是，学姐多多关照。”说着还毕恭毕敬向她鞠了个躬，“如果全校师生都像学姐这么通情达理乐于助人的话，我真的好像在天堂里生活哎。”
讲话这么夸张，年纪又比她小，看来真的不适合她了。美琪难得一次的“一见钟情”，就这样还没开始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一甩头分道扬镳，走出五米远，美琪又猛地扭头冲他喊了一句：“喂，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留给美琪一个意味深长的坏笑，“欧阳森。”
很奇怪，对于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学弟，美琪事后能想起来的，居然是他左耳那粒红宝石耳钉，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夺人心魄。
三分钟后，用一根钢丝，欧阳敏捷地打开了对他来说太过简陋的门锁。文艺部空空如也。欧阳打开休息区的门，在最里排，找到了贴着“洛帆”名字的储物柜。
“真可惜，不在呢。”先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新发型。为了这次出勤，不但降格做回新生，还牺牲了好不容易蓄长的头发。如果不让那些坏蛋补偿，他一定会心理不平衡。
不过幸好，他找到他的青梅竹马了，哈哈哈。
对着空气大笑三声，欧阳森摸了摸下巴，随手在别人箱子的留言簿上扯了张粉红纸条，写了张留言，熟练地折成心形，塞进了洛帆的储物柜。
另一边，君心学院的一桩大事件即将开场。
午餐过后，人潮纷纷往运动馆的方向涌去，王子的号召力可见一斑。几个入口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几乎全校学生都被吸引到这里，体育部的男生个个都激动得摩拳擦掌，在热身场地狂秀肌肉大摆POSE。
球队里有个竹竿身材的男生，用力喝斥着队员们各就各位。此人更是吴少林，体育部部长，君心篮球队主帅，也是预备退役的中锋球员。
今年，是吴少林夺下冠军杯的最后机会。
君心学院一向以拿下市内各项比赛为荣，在各个领域都会突然冒出剽悍的学员，用来撑足场面。而唯独篮球队一直不见长进，年年不是第三就是第四，从未挺进冠亚军。
队员们憋着一股气想着翻身的日子，可苦于学院不重视球队的发展，只重视数理化竞赛，吴部长只好孤军奋战。
谁让他叫名少林呢？不做苦行僧，似乎没有别的出路。
暑假时，吴部长帮了洛帆一个忙，结果人家说到做到，抓住时机，帮体育部做了有史以来最隆重的一次免费宣传，少林心里感激涕零。
所以当洛帆从容地出现在人潮当中，又一次成功地帮篮球队攒来人气的时候，吴少林几乎是用扑上去，结结实实地扒住了洛帆的肩膀。
“人民的大救星哪！国家的栋梁啊！今天来看球赛的人是上学期的两倍，两倍！”
举止一向符合国际礼仪标准的洛帆，是很不能忍受别人的肢体冒犯的，“喂喂……我这衣服刚换上的，别用我的领带擦鼻涕，用你自己的。吴大帅，你冷静点，别人在看我们了，冷静！”
吴少林一脸凝重悲怆地抬起头，“洛老大，我没办法冷静，你看那边——”
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休息区大约十来个新加入的一年级队员，全是娇嫩公子哥面相。有的一脸书生样，紧张地斜在长凳上抖脚，有的兴奋得像进了游乐场，在那儿朝看台上的美眉HIP-HOP；有的没精打采的像腌白菜似的耷拉在原地拍皮球……噢不，练习运球。歪瓜裂枣，一届不如一届。也难怪吴少林会抓狂。
“这些……是新招的球员？”
“看起来不是……”少林狠狠闭了闭眼睛才道，“有点菜？”
“有点？”洛帆也闭了闭眼睛，不得不客观地摇了摇尊贵的脑袋，“是很菜，非常菜。”
大高个子立即缩到墙角，化成卑微的一团黑点，“冠军杯，我的冠军杯……”
洛帆本来想说：有梦想不是你的错，但过度妄想，就是脑子秀逗了。但看了这个情况，说不出口。他拍拍少林的头：“你要有心理准备，今天要是演砸了，我再帮你也没用了。听说学院打算缩减今年在篮球队方面的经费投入。”
“经费，我的经费……”再次缩回墙角。
幸亏，君心的拉拉队员够辣，超短裙叠罗汉，谁不爱看？全场沸腾起来，掌声雷动。
“看你们的了。”洛帆回到第一排观众席。
第三章 哗！新秀
吴少林一个鲤鱼打挺，扬起一身必杀的气场，啪啪啪，击掌上场，战场不相信眼泪。豁出去了！
江教练回病缺席，说要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而且还不让学生探望。少林独挑大梁，任务更加艰巨。
新旧对抗，测试新生实力的友谊赛，首战会直接影响新学员们对篮球队的热情。没有帅哥，没有天才球员，没有个性队友，就吸引不了女生；没有女生就没有卖力的新队员加入。恶性循环，真正的恶性循环。
原本只是为了试练的目的，谁知一宣传，引来太多关注，不当正式比赛打，都觉得对不起观众。
“适当的时候放放水，不要太打击一年级信心，让他们耍一把，否则吸引不了其他新丁报名。”少林在原地对老队员们循循善诱。
“是，队长！”
“防守漂亮点！阿虎、小超，你们加入一年级组代打。”
小超哭丧着脸，“队长，你是不是怕他们撑不住场面啊？”
“叫你去就去，啰唆什么！校董事都等着看我们篮球队的好戏呢，我可不想被缩减经费，我要我的冠军杯！”
每个老队员都知道，冠军杯是吴部长的执念，像被道士画了符贴在脑门上那样明显。
“大家上！”
“加油加油加油——”
一声令下，全体倾巢而出。少林曾花不少时间安排这次的新生首发阵容，好歹有两个迷嘻哈音乐的，身手还过得去，再加上阿虎和小超，应该不差。少林的心渐渐松懈下来。
裁判哨声一响，小超为一年级抢到了开赛球，场内爆出欢呼声，比赛正式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场内渐渐冷却下来。第一节过后，电子计分牌上的成绩是19比10，实在差强人意。
“有没有搞错，一节才10分，这哪里像是要参加联赛的新人！那个十五号，会不会打球啊你！”观众席上懂球的观众开始报怨起来。
“换十五号，换十五号！”
“臭球！”
“哇，这样的篮板球都丢？”
“拜托，罚球准一点好不好？那个十号不行哪！”
“新手好丢脸，换人啦！“
陆续有人喝倒彩，演出掺水，观众绝对不会给面子。
吴少林面部开始抽筋，不过神情还是很专注。他不敢分心，不敢细想这场比赛后，他的冠军杯离他还有多远。
“阿虎，你卖力点，”与队友擦身时，少林恶狠狠地低声提醒。
“不是我啊，老大，是那些小子不肯传球给我。”
看台上，洛帆听见身后的几个女孩在议论：“都没有新帅哥，没劲。”
“今年新生的水准好差。”
“学长撑得好辛苦。”
“吴学长好帅！学长加油！小麻学长、廖学长加油！”
洛帆会心一笑：果然还是女生比较有同情心啊。
撑到了第二节比赛后的中场休息，少林滴着热汗开始重新布控。洛帆首先注意到，一年级休息区突然引起小小的骚乱，他站了起来。
洛帆视力很好，他从人堆里搜索到一个鹤立鸡群的少年。他身形如豹子般均匀有力。那一张灿烂的笑脸，大刀阔斧地过滤掉了周围人的猜疑和排斥，连呼吸都仿佛清新而富有朝气。刚换上一身深红篮球服的他，正热门熟路地准备上场。
“你是谁啊？”新队员不满他的目中无人，“首发阵容里没有你。”
“我刚填好申请表，不好意思，迟到了。”他不但没恼，还好脾气地回答人家，“我是十二号，华斯。”
“我们有十二号了。”少林走上前，上下打量他。
“我一向用十二号，换我吧。”
“小子，你不要太嚣张啊。”那个嘻哈派十二号奔过来挑衅，“我才是十二号！”
“那比比喽。”
少林突然冷静，“你热身了没有？”
“没事，我跑来的。”
“那好，你们比运球，赢的穿十二号球衣上场。”
过了一会儿，菜鸟十二号醒觉过来，冲过来抗议，“队长，我才不要跟这种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小鬼比球，他不配。”
“我看是你搞不清楚状况吧，他哪里眼睛长在额头上？”少林指了指那边，少年跟几个新队员聊得正欢，一脸阳光的样子。
为了不引起观众席的注意，少林大手一指，“你们两个，跟我来！到里面比。”
三分钟后……
少林面部冷峻地走出来，眼神定定的，像是着了魔似的。
队员们奔上去询问战况：“老大，怎么样？！”
“新来的行不行啊？”
“他们人呢？”
“队长，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副队长廖凯走过来，“少林，发生什么事了？”
“两分钟！整整两分钟！菜鸟十二号连人家的球都没碰到，”少林喃喃自语，惊得副队长廖凯一愣一愣的。
两分钟没碰到球？什么意思！
接着，笑容满面的华斯慢吞吞地跟出来，那只菜鸟已经不知所踪。
“队长，我上场了噢。”
“十二号，你打前锋。”少林这才恢复正常神态。
“好吧。”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华斯。”
“在哪里打过球？”
“在美国有玩过花式篮球啦。”
少林表情正经八百，“我的冠军杯。”
“啊？”华斯一头雾水地傻笑。
“没什么，你打好这场比赛，我再告诉你。”
之后的半小时，有个帅气的男孩满场飞。他只要一接到球，就像变魔术似的。他的动作和谐大气，如同舞者，球体与他合二为一，前后左右，灵活得似有了生命一样，只要他控球，别人就很难夺去。
而他最宝贵的品德是——他懂得传球和团队协作，阿虎一个三分跳投，进球！
“哗，神乎其技！”看台上，人们的情绪完全被掀起来了。
“好棒啊，这是谁？”
“简直像是职业选手。”
“我只在电视上看过这招。”
“你家伙真是有够帅的！”
“原来我们的球队还有这样的法宝。”
“十二号冲啊！！”
连那个带头喝倒彩的男生，也失常地大声喊道：“十二号最棒！打倒菜鸟，拥护正规军！十二号，十二号，十二号……”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全场的观众都在喊他，十二号。
洛帆沿着看台往下走，有队员将他让进内场休息区。
“这个人是谁？”能让洛帆都好奇的人，并不是很多的。
被换下的二年级队员回答了他：“叫什么华斯的，看起来是个混血儿。”
“是一年级新生？真不得了。看来少林的经费有着落了。”
“这小子可不光是为了出风头，他是真有实力。”
“谁都看得出来。”洛帆默默在教练区旁边的空位上坐下，细细看着他每个动作。
天生的运动好手，谁能抵档他的魅力？
他并不知道在这个学校，引人注目是要付出代价的，落帆想，也许他也会被一些苍蝇纠缠呢。
比赛一结束，在众星供月的球场，一张阳光般的脸庞为篮球队争得了从来没有过的人气。
洛帆知道，从现在起，篮球队不再需要他来做广告，已经有了更好更适合的品牌代言人诞生。大家有了新的娱乐对象。
新学期，以一场轰轰烈烈的球赛拉开帷幕，皆大欢喜。
而所谓的校园生活，如果从开学之日算起的话，洛帆的霉运才刚开始。
第二天清晨，当他一边盘算着离校方下达的最后通牒还有多少日子，一边顺手打开自己的储物柜。随意一瞥，里面照例是躺着几封新鲜而美丽的信封，一些令他习以为常的情书和告白卡片。
正当他不以为然地准备将这些信清理掉的时候，却赫然发现了那张粉红色被折成心形的纸条。
心脏猛地狂跳，一阵阴风从背后袭来，不祥的预感再度降临。
心形纸条……这样偷工减料的恶心折法，这样没品的明显是撕人家本子得来的简陋纸张，风格和手法都似曾相识。
当洛帆轻颤着手指，扯开那张字条时，手心里竟然已经有些湿湿的了。
上面的字很丑，狗趴式，但还是勉强可以认得出来：
亲亲小帆，有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你了，真的好想好想你噢，我常常梦见你穿的那条花裙子，青苹果色带花边的，映上你红扑扑的小脸，真的让我很想亲一口呢。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你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漂亮可爱呢？我已经在幻想着你叫我欧阳哥哥的样子了，毕竟你是我最美好的初恋呀。我今天一定会因为太期待与你的重逢，而兴奋得夜不能睡的。
无耻！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这假洋鬼子还学会了用“夜不能睡”这种词，睡你个头啦！
现在洛帆的脸真的跟当年的裙子一样，成了青苹果色。
说起洛帆与欧阳森的相识，一直被前者归结为“孽缘”。
话说当年，问题主要是出在洛帆的母亲身上。洛伯母一直希望生个女孩，所以早在洛帆才躲在娘胎里两个月大的时候，家中已买全了一到五岁的女童衣服。结果，洛帆的降生令他母亲伤心了好一阵子。
然后更不幸的是，洛伯母因为身体原因，被医生告之不能再生育。于是伯母在悲愤不甘之余，盯上了尚在襁褓中生得粉雕玉琢的男婴。一个邪恶的念头就此产生——将洛帆扮成女孩养。
这种过时的古代言情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却曾不折不扣发生在我们的王子洛帆身上。不过家丑不可外扬这段辛酸血泪史知道的人很少，除了两位老家仆，同龄人当中……就只有那个人了。
五岁那年，洛帆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女生，所以总是穿着裙子去跟男生们玩坦克车游戏，直到搬来新邻居。那家邻居有个比他大半岁的男孩，从看到他第一眼开始，就一直喜欢死缠着他玩，跟随前跟后说要充当他的骑士，还恶心巴拉地一直喊他“小帆帆”。有时候会捧着他的脸偷吻一下，口水会沾到他的脸上，他只好使劲擦一擦。
后来，男孩还从大人的电影上学到一招追女生的方法，他会把野花摘来别在小洛帆头发上，骗他说：“好漂亮好漂亮啊，以后做我的新娘子噢，来，拉钩。”
现在想起来，那些野花好像是雏菊，那种是上坟才用的好不好！还用不正当手段引诱幼女，噢不，是幼男，这小鬼真的很没品加无良就是了。
另外一招就是叠纸。他会把新学的字写在纸上，有时候是画很难看的画，有时候干脆画两个圈圈给他，然后一本正经地解释说：“这二个鸡蛋，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以后会孵出小鸡，一只男的，一只女的，然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生很多很多的小鸡。”
公母都分不清，还学人家大人泡妞，真是小浑蛋啊。
有一天，男孩突然露出自己的小鸡鸡，又跑去对着草丛撒尿，然后炫耀地回头对他说：“男生都是这样嘘嘘的，你就不会呢。”
无奈他那时实在太小，否则搁现在，这小流氓的行为无疑就是“猥亵罪”。想起当时自己的愚蠢反应，洛帆都会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那有什么稀奇，我也会。”说着，小洛帆就揭起小裙子，来了个就地解决。完事后，还得意地冲罪魁祸首扬了扬小脸。
咣当！下巴和眼珠一起落地。那个叫欧阳森的坏男孩愣在原地五秒钟，接着爆发出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声。
“小帆帆有小鸡鸡，我不要小帆帆有小鸡鸡，哇……我的小帆帆，哇……”哭得那叫一个惨烈，眼泪鼻涕纵横，撕心裂肺鸡飞狗跳。至今想起来，洛帆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直到懂事后，他才想：那个时候，该哭的应该是我吧？比起那个臭小子，好歹我的心灵伤害才比较大吧。
幸好，老天有眼，事后不足两星期，那家姓欧阳的邻居就举家移民了，那个唯一知道他秘密的男孩，也不知去向。
有人说，没有最坏，只有更坏，不是不报，只是时机不到，最可怕的预感应验了，后果是很严重的。
如果可能，他真想一辈子都不要跟那个可怕的，从小就是色鬼的臭小子见面。要说长相，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但是欧阳的哭相，不知为什么，一直记得很清楚，哭得那么拼命那么用力，好像全世界都背叛了他一样。
对了，这么多年，这个家伙怎么会知道他在君心学院？而且还似乎对他的底细一清二楚。洛帆不相信真的有人会因为童年的那段荒唐记忆刻意来找他麻烦。如果是巧合，那事情也未免来得太蹊跷了点。
要不，去找美琪商量一下？不行不行，小时候男扮女装的糗事连美琪都不知道。这样一讲，岂不是不打自招？在谁面前丢人，也不能在黄美琪面前丢人。
为了避免校方高层使阴招，短期内，要卸下王子称号，才能脱身。可他也不想假以他手，或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洛帆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借那个得队新秀的风头，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让自己的人气在没有大操作的前提下降温。
还有，要想想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那个专抓他小辫子的欧阳森。他可不想为儿时的失误买单。被爆隐私事关尊严，他不能又被那坏小子的激将法给唬了。
从第一堂课开始，女生们的讨论重点都集中在昨天的那个篮球新秀身上。
“他的牙齿好白，笑容好灿烂。”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帅气的男生。”
“洛学长也很帅，可是他们一个优雅一个奔放，完全不同的感觉。”
“好想认识他噢。”
“原来学姐你也喜欢他啊？”
“现在一年级的小弟弟真是不得了啊。”
“听说他在C班，可惜读书不太在行。”
“那有什么，人家打球好就行了吗。”
“他好像跟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的样子。”
“果然是阳光美少年啊。”
……
这位被人念叨着的大帅哥，此刻正无知无觉地趴在教育最后排的座位上睡大觉。大清早就睡得昏天暗地，差点没流口水。
高年级摄影社的人马，有点商业头脑的，已经开始倒卖华斯昨天在篮球场上的照片，还有他退场时满面笑容的抓拍照片，张张明星样。不但有部分贴上了公告栏明码标价，还为他赢得了“本月最有价格新帅哥”称号。
有些心眼小的男生们因此而愤愤不平，“有没有搞错，会耍点小花样，就被捧到上天去了。”
“世风日下。”
“女孩子太没眼光了。”
这一边，洛帆难得一脸严肃地约美琪到天台，说有大事商议。
“干吗这么着急找我？我可不想别人知道我同你有瓜葛。”跟校际风云人物在一起是犯美琪大忌的。她没兴趣沦为八卦对象，搅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清静。跟洛帆本就不同班，在人前更不敢走得太近，所以有事他们会都在很少人的花坛和天台碰面。
“今天是真的很急。”
美琪看出洛帆憋气的样子很反常，不禁伸手去试探他的额头，“发烧了你？”
洛帆的脸立即刷红，本能地格开那只玉手，他今天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美琪，我没发烧，只是有个忙，你要帮我。”
“有没有一种可以让某人与你保持安全距离的东西？”
“你说的安全距离是多少距离？”
“五十米，噢，不，一百米，越远越好。”洛帆的表情像提起某只蟑螂，“总之，喷雾剂、食物、药水，什么都行，只要让那个人离我远点。”
“没有这种东西。”
“呃？”
“没有，如果有的话，这个学校的大多数人都不会走在一起了。你知道，人们是靠虚伪，才能活到现在。”美琪的神情还是冷冷的，没有波动。
“你以前明明有……”
“那东西只对付两种哺乳动物：老鼠和色狼，不适合让你普及到正常人类身上。”
王子的脑袋整个耷拉下来，一副迎接世界末日的衰样。
“是想对付那个刚出炉的十二号热浪小子吗？”
“那个华斯？噢，拜托！我今天听到别人提到这个名字N遍，听到耳朵起茧。”说完又眨巴着迷蒙的眼睛，“我可不会那么小心眼儿，每个红人都会被其他更特别的人物取代。”
不知为什么，美琪的脑子里浮现出那颗红宝石耳钉，还有那张邪气的笑脸。她的表情不再冷冰冰，像是自言自语：“是，不只有他特别。有些人，大概生来就能吸引别人同他做朋友。”
“我现在是巴不得有谁当替死鬼，让那些跟班远离我。可学院不重视体育部是不争的事实。”
美琪摘下眼镜，露出姣美的鹅蛋脸，“离大限还有五天了，你做好准备了没有？”
洛帆端正的眉目像是被地心吸引，微微下垂，“那些疯子！”
“无论你想用喷雾剂对付谁，都是不明智的。在这学校内，必须守规矩，我好不容易在一所学校待足一年，不想再被退学。”
“美琪，你终于承认自己之前都是被退学的了~！”
“天才总是会被人妒忌的。”
黑线从额头掉下来，洛帆暗自憋笑。
“你只是不想让那些老师禁止你进入实验室吧？”
“只要你不告密，我自然可以逍遥安稳地做我的实验课小助理。”
洛帆靠过去：“真的没有办法让一个人不要接近自己？”
“躲喽，这样最省事。”
“喂，能躲我就不找你帮忙了。”
“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可以让你怕成这样？”
“谁说我怕了？”洛帆想逞强，可是虚弱的证据出卖了他，“好了好了，我躲就是了。”
“天下红雨，魔王降临了！”美琪将手伸向空中，演得很投入，“洛帆，你能行的！”
一个童年玩伴的出现，令洛帆狼狈现形仓皇出逃。他决定自我封闭一段时间，如果那个人能不找上门来的话。
洛帆沮丧地回到自己教室，刚一坐下，就感觉到大腿上粘到一张纸条，明显是有人事先贴在他课桌下的。
洛帆敏感地一抖，迅速揭下那纸条攥在手心里，越捏越紧，最后只剩鼻孔重重的出气声。两边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表明他真的很想揍人。
吸气，呼气，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好，空气多么清新。
摊开纸条，上面仍是触目惊心两行狗趴字：
亲亲小帆帆，问了几个漂亮学姐终于找到你了！可惜你没坐在位子上等我出现，害我提前准备好的见面吻也没派上用场。你变坏了哟！如果发现你是故意躲着不见我，我也会努力找你，直到你理我为止。因为你是我最喜欢的小帆帆呀。
“呕……”
“洛帆你怎么了？怎么晕倒了？来人来人，拿水桶来。”
“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保健室？”
那个无意中给二年A班制造混乱的男生，却正在没头苍蝇似的找物理教室。之后很凑巧地，他在打铃前找到了目的地，并且发现阶梯教室后门很幸运地开着。
欧阳森本想悄悄在后排的角落位子坐下的，结果发现后三排全满，而且几乎清一色是女生，略略诧异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往中间坐。
大家看他染成银色的短发，都有些惊诧地向他行注目礼。君心学院从不限制学生的装扮，不过像这样明显不良的造型，还是让家境多数非常良好的富家子弟们主动对他敬而远之。
本来靠近他坐的男女生，也自动往旁边挪出几个位子。欧阳很满意自己的出场效果。
人一坐定，他便粗略地打量了一圈大教室，然后静静地盯上前方大名鼎鼎的许兴富老师。那老师不过四十几岁的年纪，头已半秃。大肚腩顶着讲台，肥头大耳，看起来就是存心为了挑战人类审美极限才存在的。
教室里一半年轻人都显得无精打采的，还有一半则交头接耳频频回头看后三排，弄得欧阳也纳闷起来。
他也回过头，想要研究一番，后三排的座位为什么这么吃香。
不看还好，一看就跟一双惺忪的睡眼撞个正眼，对方像是挨了当头一棒，刚才萎靡的瞌睡样完全没了踪迹，整个人反射性地蹦了起来。
“是你！”
欧阳抱住头，背瘠僵直地回转身，趴在桌子上装做不认识后排那个被女生围坐的大个子，太糗了。
华斯左看右看，一张张害羞的少女面孔。这才发现自己一觉醒来，掉进了温柔乡，被包围了！
趁着老师背对大家写黑板的时候，华斯不顾四周的惊呼声，飞身跃起，一脚踩上面前的长课桌，几个敏捷而精准的跨步，三两下便顺利地转移到了教室中央，专门挑了欧阳旁边的位子落座。
男生们怨声载道：“有没有搞错啊……你当这是哪里啊？”
“桌子上都有脚印了好不好。”
“教室又不是你家后花园，有点道德心行不行？”
“后面那帮女人真是吵死了。”
当事人却对周身指责声浑然不觉，而是冲着捂着头的欧阳热情打招呼。
“嘿，阿森！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原来你也在君心啊，我们还同班！”华斯兴奋地拍桌叫好，“哇噢，真不敢相信有这么巧的事呢！我这学期才转来的，你也是转校生吗？哎，怎么会这么有缘。”
第四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大庭广众，这家伙搞什么鬼啊，早就知道会跟他碰上，学校档案库欧阳都翻烂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样仓促的情况下重逢。
“我跟你有这么熟吗？”欧阳快速地说完这句，继续扭过头无视他。
“你不会已经忘了我吧？我是华斯啊，就是上个礼拜在机场，我用车载过你……哎哟！”脑门被老师的粉笔砸到，因为他实在太大声了，受到了严重警告。他只好放低音量继续帮对方恢复记忆，“我们还一起吃过牛肉面，不过那面是你请客的，可我有送你去酒店哪。”
欧阳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白痴啊。”
“哈哈，你记起来了！”
如果真这么健忘，我还混个屁啊。“我又没得痴呆。”
华斯压低嗓门在他耳边絮叨：“原来那天你在便利店那么威风的，我是第二天电视新闻有播，才晓得原来那天发生过这么惊险的事。你知不知道，那两个抢劫犯是东区赌场的打手呢，你害他们公司老板都被请运警察局接受连带调查，厉害噢！不好被救的那些人讲议气，没有曝光你，也可能是警方找不到人，所以他们只讲是店员自卫成功，在警察来之前就制服了那两个罪犯。”
华斯一人讲得很陶醉，还满脸崇拜的样子，“便利店的监控眼，那两小时无故失灵了，你说事情怎么会那么巧啊？”
欧阳突然贼贼地笑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很烦？”
“噢！你不想讲我就不问喽。”华斯搔搔头，看起来更加天真无辜，倒好像是欧阳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欧阳猛地感觉到熟悉的攻势，和周遭磁场的微妙变化，气温明显高升，慢慢接近沸点，有杀气！他“刷”地转身，原来是后三排的女生在对他怒目而视，怨念汇聚而成的灵力果然可以杀人。
“华斯怎么会跟那种小流氓在一起啊。”
“那人看起来好凶。”
“绝非善类，华斯一定会被欺负。”
“你看他笑得那么单纯，一点都没发现危险的降临呢。”
欧阳再回过身看华斯，那温润的眼眸仍然半点攻击力也没有，但却闪光着晶亮的好奇与探究，是乖宝宝呢。但又不是最乖，他知道这小子骨子里有股血性，面对危险和疯狂时镇定得超出他的想象。
华斯有极强的抗压性，周围的人和环境影响不了他，但，要不要拖他下水呢？欧阳发现自己还在犹豫，他不喜欢承担过多临时风险。
“下午放课后，在体育部的走廊等我。”
“我们是朋友是吧？”
“朋友没必要靠这么近吧？以后上课别坐在我旁边，OK？”
“没问题！”华斯目的达成，憨笑着站起来自觉退开三米。
台上的许老师终于爆发了，怒发冲冠，用棒球击球手的标准动作，将粉笔精确地掷出，直中闹事者头部，对手阵亡。
下午三点半，欧阳森一步三晃，优哉游哉地到文艺部的休息室守株待兔。
当然，欧阳是未经许可擅自入室，不过总不能让他在门外干等着吧。十分钟不到，就有人开锁进来，是两个高年级的深长，他们一见休息室坐椅上居然躺着一个大个子陌生男生，其中一人立刻蹿过去看他胸前的别针。
“你怎么进来的？一年级学弟！不是文艺部的学员不能随便进更衣室，那规矩就贴在门口，那么大字同学你看不见吗？”
另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说：“这位同学，自由散漫是你的事。介这里不准闲杂人等进来，麻烦你出去。”
“我在等我的青梅竹马，等到我就走人了。”
门砰一声被撞开，一张斯文温和的俊脸出现。他眼中染了一层薄怒，却仍竭力保持着贵族式的优雅姿态。
“部长，这个人说要等……”
洛帆用手势阻止他说下去，然后慢慢踱到欧阳森面前，“同学，你恐怕弄错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闯进休息室。”
欧阳在看到洛帆真人现身的那一刻，瞳孔猛地一阵收缩，再听他这一番生疏的送客语，竟呵呵笑出来，“可能真的是我搞错了吧，我要等的人，可是个小甜心，怎么会是硬邦邦不友善的臭男生呢？”
洛帆只觉得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爆裂。
“那既然等错人了，我就去眺望钟楼解解闷喽。”他这才慢慢起身，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与洛帆擦肩时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这个莫名其妙目中无人的小鬼到底是谁啊？他当他是哪根葱，到文艺部来找碴，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他。”
另外两个男生见一向亲和大度的洛帆脸色不对，直觉地认为是刚才那个人得罪了部长，所以异口同声指责现在的新生对学长起码的尊敬。
洛帆在原地默默了几分钟，才拉开门跟了出去。
连体楼的第三层是体育部的领地，有一间储藏室，堆放器械和球类。储藏室旁边是个隐蔽的过道，那里开了一扇小窗，整个学校，只有这扇窗可以完整地看见钟楼全貌。
“别来无恙？”
“为什么会来君心？我可不认为，你是专程来找我的。”洛帆走到那扇窗前，看见那个潇洒不羁的轮廓，在夕阳的笼罩下，有几分朦胧的诡异。
“小帆帆，虽然你比以前聪明了许多，可是，却变得不可爱了哟。”
“你这家伙……是存心来戏弄我的吗？”
欧阳可不想真的惹怒他的小帆帆，“我一心求学，故地重游，顺便拾起我久别的初恋回忆，也没什么不对吧？”
“你要做什么不干我的事，只要别惹到我就可以，还有——”洛帆完美的面孔奇异地绷紧，上半身渐渐逼近欧阳，“当年的事，你不准再提半个字，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小时候被大人们折磨过的小孩，长大后难免会有性格缺陷呢！小帆帆，你现在就很危险，要当心犯错噢。不过看着大家都一副很喜欢你的样子，我就放心了。”
真想把眼前这张笑脸打碎，让他可以不再显得那么邪恶嚣张。
“我去教导处查过你的入学资料，你没有留级和退学的记录，为什么只念一年级？你明明大我一岁，为什么档案上却不是这样？”洛帆卸下一贯美丽大度的面具，咄咄逼人地盯上对手，“欧阳森，你在君心，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样冷冰冰的美人，真的不像我认识的小帆帆。”
“不要再叫我小、帆、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他们的对峙，高个子阳光美少年欢快地撞了进来。他穿爽利的运动外套，有柔软的头发和阳光般的笑脸，“哟嘿，阿森，原来你在这里。我刚换了宿舍，搬的东西可真不少，所以迟到了一会儿，你不会怪我吧？以后不会了，绝对！”
“没必要向我道歉。”欧阳头大地看着他，不是说让他在走廊里等吗？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赶这小子走了。
大眼仔这才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场，“呃！原来有其他同学在这里，不好意思，你们有事讲的话，我就……先出去等？”
“不用。”欧阳大臂一挥，直接撞上了伙伴的肩膀，然后笑嘻嘻向洛帆介绍，“我可是正正经经来君心读书的，还交了新朋友。华斯，这是我的青梅竹马，小……洛帆同学。”
“洛帆？噢，我听过，文艺部的对吧？”洛帆很少在别人面前装酷，可是面对欧阳森这个人，他实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儿时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一想起来就觉得拉不下面子，所以想要彻底删除那段不堪的记忆，也是非常自然的事。
令洛帆没有想到的是，欧阳森居然会在身后叫住他：“喂，等等！”
洛帆转过头，没有答话，只是平淡地看着他。
“你最近，有被董事们强迫加入竞赛组，对吗？”
神经突然受到了大刺激，洛帆弹跳起来，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怎么会知道的？”
“哈，看君心的王子这么紧张的样子，还真是过瘾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欧阳吊儿郎当地走近洛帆，然后冲他挤挤眼，“我不但清楚这些事，还清楚很多你不知道但心里又很想知道的事。”
“你不要唬我，我最近够烦的了。”
“我怎么会唬你，我是在勾引你……的好奇心。”
“为什么要讲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东西！”
“小帆帆急了。”欧阳笑得更恶劣了，“如果像以前那样追着我叫‘欧阳哥哥’的话，我应该会心软，告诉你真相噢。”
“你这个家伙不要欺人太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洛帆一拳就挥了出去，不过还没打到人家面门，拳头就被某个结实的掌心包住了。
“大家都是朋友，不要冲动吗。有话好好说，我是和平主义者，打架那么痛，而且我有点晕血，你们不要吓我。”说话的是华斯，无邪的表情，无害的笑脸，一点都看不出他正使劲抓着别人的拳头劝架。
吸气，呼气，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好，空气是多么清新……
洛帆冷笑着慢慢放下了拳头，一个转身，立即痛得龇牙咧嘴，这运动小子下手可真狠！
欧阳看了看华斯，在心里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据我所知，不只你，还有很多学员深受其害。”欧阳对洛帆的背景说道，“想知道答案，晚上八点，到我宿舍来。”
“也是我的宿舍。”华斯插嘴。
欧阳难得咬到舌头，“你什么时候换了——”
“就刚刚啊，我申请你同个寝室。搬东西搬得好辛苦。早知道你也在君心，昨天分配房间的时候，就直接申请跟随你一间就好了吗。”华斯有点后悔白花了力气，却一点也没有侵犯到别人领地的自觉。
“我是问你，他们怎么会答应你换宿舍？”
宿舍是抽签和自愿组合两种，一旦人住，是不允许随便更换的。
“我们这一层的宿舍长是篮球社的学长，他很照顾我噢。他说只要我肯打前锋，参加冠军杯，就同意我换宿舍。”
真是黑暗，这些人还真是利益至上啊。
“算了，总比日后搬来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好。”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突然有点高兴，原来接纳和信任一个朋友，是那么好的感觉。
在这一刻，一个全新的计划已经酝酿成型。不过，现在成员之间还缺少点团队精神和合作默契，真是麻烦，小帆帆果真不太喜欢他呢，看来童年阴影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他要有足够的筹码，才能吸引这位刁蛮王子入伙。
而拐出过道，直奔回文艺部的洛帆一路都在想：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还知道董事会催逼优秀学员加入竞赛组？他不是刚转学进来吗？为什么会对内幕那么清楚？这个人突然出现，到底有什么目的？！
洛帆想得头都快炸了。
傍晚，二号楼209双人宿舍内，阳光少年正用食指顶着个旋转的篮球，玩着他熟悉的花样。
“你说他会来吗？”
“随他喽，来不来是他的选择，我没办法拿杆枪逼他就范。”欧阳漫不经心地躺在床上答话。
华斯咬了咬唇，“你们之间好像……有误会，对不对？”
“误会总是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发生。如果不能装作没看见，那么它永远存在。”
“好深奥，我这种玩体育的人，处理人际关系，还真的不大在行。”华斯茫然地摇摇头。
欧阳本想说，你已经是万人迷，不过华斯的优点，贵在他自己感觉不到自己的优点。
于是欧阳坐起来看了看上铺，“就像你手上的篮球。”那只球还在指尖转着，只要主人不想它停，它就会一直转下去。
“是他——”
“对，是他拒绝接受我的好意，我只能赌他不是真的像表面上那么讨厌我。”
“真的有人会讨厌你吗？”华斯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讨厌像欧阳森那么有魅力的人。当然，如果他知道班上有一半人，都在背后非议欧阳的发型和古怪个性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理所当然地问出这句话了。
相识第一天就自顾自地要跟人家做朋友，即使对方最终都没有留下电话号码也没有抱怨。在得知当天便利店内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枪战时，他对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朋友生出一些崇拜之情。当发现他们在同校同班时，立即就欣喜若狂了，也不顾别人是不是真的想搭理他。
欧阳发现，眼前这个盲目相信他又极受同学欢迎的少年，有着让人没办法抗拒的物质。就好像使劲全身的力气打出去，却发现是打在了棉花上。你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拒绝这家伙的好意，即使像自己这样谨慎的人，也已经决定要拉他入伙。
“如果我要你再帮我一次，你会不会答应？”
“帮人帮到底，何况是朋友。想让我做什么？”
“造反，敢不敢？”一句话成功让篮球停止，欧阳的嘴角挂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在君心学院？”华斯呆呆地看着他。
“对。”
“有人做错事？”
“错得离谱。”
“一定要现在去纠正？”
欧阳很喜欢对方说的“纠正”这个词，“是，一刻都不能等了。”
“有可能……被退学吗？”
“也许吧，我不能肯定。”
华斯忽然乐观地笑开了，“大不了再换个学校，反正我念书也不好。”
“你真的不会后悔帮我？”他想再确认一次。
“其他我不管，我只知道，你站在正义这一边，所以——我一定帮你。”华斯的眼睛一片纯净，没有半点杂质。
“谢谢。”从来没有这样由衷地对谁说过这两个字。
门板就在这一刻被人大力拍打，鲁莽直接的频率，像是仇家上门。如果有其他人听到，一定不会联想到，这样的敲门声是出于气质非凡的校园王子之手。
欧阳眼神一亮，高高兴兴地站起来，却故意拖拉了很久才去开门。一见门外的洛帆，就笑眯眯地说：“小帆帆，你的动作可真慢，我都快熄灯睡觉了你才来。”
洛帆一脸不屑，“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欧阳大方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坐到自己的电脑前操作起来。
“我还是成功勾起小帆帆的好奇心了呢。”
洛帆拉长了脸，“我不是来同你叙旧的，有话直说，不要打哑谜，你显然知道一些事情。”
欧阳也不再欺侮他，直接道出要求：“在知道这些内幕前，你先要答应加入我们。”
“我们？”洛帆皱眉，下意识地看向华斯。
欧阳代为解释：“华斯已经入伙，可没有你的加入，有些事很难办到。”
“你要我怎么轻易相信你？”
“你不愿意参与，我就没办法告诉你。”
“你太阴险了。”
华斯忍不住说：“洛帆学长，阿森也没有恶意的，他是真的需要朋友帮助的。”
洛帆不理会华斯的劝说，像只出笼的小野兽，步步紧逼着质问欧阳：“你了解你身边这位新朋友吗？你了解你自己吗？你了解现在的我吗？你凭什么相信我们能帮你？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傻跟在你后面流鼻涕的小屁孩了！”
“小帆帆，现在的你一定很寂寞吧？居然不相信朋友之间是可以相互信赖的。”欧阳没有任何恼怒的迹象，手指飞快地摆弄起键盘来，“华斯曾经参加过北美的高校生锦标赛并获篮球团体亚军，在篮球新人秀节目中获得过花式篮球第一名。练过数年跆拳道和击剑，因此四肢发达。精通乔牌，因此灵敏性高。父亲是本市一家医院的院长，今年才从外省转学到这里。至于小帆帆你吗，我承认我了解的不算具体，但也足够我们建立新的友爱关系了。”
“咦？”华斯已经惊讶得嘴巴可以放进一颗驼鸟蛋，“你怎么知道我……”
“网络，任谁都没办法藏身。抱歉，我要先说服自己怎么接纳你成为我的伙伴。”
华斯恍然大悟，“你是黑客？”
“这方面，我不算是高手，但要进入校园网，调阅内部档案，倒也不是难事。”
“他调查你，你为什么不生气？！”洛帆冲着华斯吼。
华斯跳下床，走到他们身边，很放松地摇摇头，“他调查到的只是一些事实，我又没有把什么秘密写进档案里，我干吗要生气？”
“你！”
“小帆帆，你就不要再激动了，现在，轮到你表态了。”欧阳将椅子旋转半圈对着洛帆，笑得有些挑衅。电脑屏幕上正显示君心学院的内部网登陆提示框，“我只要你的答案，加入，我们就一起揭开这个谜底。”
洛帆冷静下来，想了最近发现的种种意外，还有那个失踪的阿宽，他突然发现意志摇摆起来，“学院内……有黑幕？”
“可以这么说。”
“已经破了道德底线？”
“那要看你站在哪个立场，在我看来，已经破了法律底线。”
洛帆王子般忧郁的侧面有种特别的味道，足有一分钟时间，之后他听见自己说：“欧阳森，如果我发现你骗我，我不会对你留情。”
欧阳收起笑，郑重地点了下头，但说出话却还是让洛帆吐血，“小帆帆果然还是对我有感情的啊。”
“废话少说，你讲重点吧。”洛帆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没什么力气跟这个人针锋相对了，因为太耗脑力体力。
欧阳又将座椅转回原位，手指快速而熟练地输入破解密码。电脑屏幕上出现一连串学籍档案，和君心董事会高层的人员资料。
“这里，有一个隐藏的加密文件，记录着君心董事会各路人马关系网。一些看似清白高尚的职务，却暗藏玄机。”欧阳随手抽调出几个人名，“这几个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秘密操控着君心竞赛组的运作，可他们背后还大有人在，那些缠着你的人，只是小喽罗。”
“你不要拐弯抹角，竞赛组到底有什么玄机？为什么你说得那么……暧昧？”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帆帆，你的耐心可真不好。”欧阳勾起唇角，给了一个堪称狡猾的笑，“看来我得说得更明白些。应该是有个幕后帝国操纵着君心的竞赛组。他们招收原本天资聪颖的学员，也掌握他们好胜心强，急功近利的性格，利用他们这些弱点，用了一些众无法想象的手段，将他们——洗脑和改造。在半年的时间内，当他们走出培育室，将会如愿成为人人称颂的天才少男少女，但是，他们牺牲了青春，甚至生命。”
“他们到底对那些学员做了什么？”华斯听得入神，也不禁开口问道。
“为他们注射一种未知名的生物药剂，使细胞催生重组，改变了自然基因的序列，使新陈代谢紊乱。但却可以激发自身的潜能，使短期内吸收的讯息，准确无误地传递到大脑。如果一个人原本是个水准较高的业余选手，那么，注射这种药剂后，可以让他在三个月后顺利晋级国家队候补。”
华斯感慨道：“这个效果已经够可怕。”
洛帆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丝轻颤：“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不会认为有人会无聊到开这种复杂的国际玩笑吧？”欧阳指了指他，“你这种不愿做天才，又不注重奖杯的学生，是他们完美培育计划的绊脚石。”
“为什么？为什么要谋害自己的学生？如果事情败露，不是自断生路吗？没道理啊。”
“帆帆的逻辑还真是强啊，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欧阳打开自己的邮件，“看看这些过气的天才。”
华斯和洛帆同时凑近看：“他们就是……”
“对，都是我们的学长学姐，在数年前的竞赛中风光无限，可能校庆的纪念版中还有他们的大头照，用来鼓励更多想挤进竞赛组的新同学。最厉害的就是这里！”他调出一组数据，“看，校方以他们竞赛的优越成绩，送他们去往全世界各地的高等学府做交换生，并提供第一年的全额奖学金。所有人都你流弹一样，彻底散开，欧洲、南美、澳洲。他们从此再也回不了国，因为渐渐出现了精神方面的问题，而他们的家长和学校都以为是学习压力所致。可过了五年左右，他们相继出现早衰和反祖现象。”
屏幕上出现几张当事人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女生一头白发，肢体苍老萎缩，男生体毛丛生，已辨不清样貌。
“太恐怖了。”华斯叹道。
“怎么可能是学院的董事们做的……真有人为了几只奖杯残害学生？”洛帆觉得头皮发麻，不能忍受这样的假设，“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第五章 搜猎俱乐部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名受害者到欧洲旅行，不料突然发病，当地医院正好有相同病例，专家会诊后，发现他体内有不明物质，立即通报了疾病控制中心。经过地毯式搜索，很快在世界各地发现多起相同的病例，警报一拉响，以前看来天衣无缝的阴谋，就经不起推敲了。”难得见到欧阳这样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明事态。
“当然，并非全部董事都知情。那只幕后黑手，拉开一张巨大的网，坐定赌档做庄，开设天价赌局。奖杯不再只是一只杯子，背后不但包括竞赛奖金，还牵涉巨额赌资。”
“控制奖杯，就是控制荣誉。荣誉代表财富，源源不断的赌资，源源不断的生源。”洛帆终于想通了。
华斯也接道：“很多成年人乐于参加这种刺激的娱乐，足球赛的比分可以赌，自然还有更多的东西可以赌。我们能做些什么？“
“抓人的事，有国际刑警，可深入调查，要靠我们。“
“你是谁？“洛帆第一次认真看着欧阳。
“我是你的青梅竹马欧阳哥哥啊。“
“你到底为谁工作？“
看小帆帆这么有探究欲，华斯又满脸期待地看着他的份上，欧阳就勉为其难地交代：“我暑假有时候在安全局里打工，赚点零用钱。总比到中餐馆刷盘子好对吧？”
“特工？间谍？詹姆士?邦德大的接班人？哇噢，好酷！”
“你受电影荼毒太深了，华斯。”欧阳摸摸鼻子，破天荒地有点不好意思。
“就算知道这些事情，我们又能帮上什么忙呢？”洛帆看着他，有些着急。
“从这个人身上开刀，我跟踪过他。他让我知道了校外有个神秘基地，专门研制毒害配方，而那些竞赛组的成员会定期去那里做人体实验。”
“许兴富老师！”华斯认出他来，“今天我们还上过他的课。”
“这个高科技基地只有少数人能进入，我们要的，就是进入基地的契机。”欧阳的目光灼灼地盯上洛帆，“我需要有人闯入竞赛组摸他们的底牌。”
“谍中谍，无间道，厉害！”华斯的脑瓜里永远存着奇奇怪怪的影像。
洛帆指了指自己，“低估想让我去竞赛组？”
“华斯入学时间太短，有人还会观察他。而你，却是他们现在的攻关目标。”
“在最初的两周，他们不会限制竞赛组学员行动。两周后才会进行封闭式管理。我们要在这之前找到可靠线索，我不会让你陷入不必要的危险。”
“我不是怕危险，我只是怀疑你的计划是否可行。”
欧阳咧嘴笑了，“小帆帆果然变得神勇无敌了。”
“不准再叫我小帆帆！”
某人充耳不闻，继续说着：“只是，你一个人进竞赛组，我依然觉得没有十足把握。因为你精通的是数学，而进入基地，最好是对药理和化学有所研究的人。”
洛帆的脑子里立即出现一个影子，但他一想到变幻莫测的局势，和不可预知的危机，就打心眼里不想那个人去冒险。
欧阳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查找，最后翻出一个人名资料库。
“校内有半数老师都加入了一个叫‘搜猎俱乐部’的机构。我去查过这个俱乐部，只是普通玩扑克游戏的聚会场所。但这个俱乐部的成员中，有四名学校的老师经常同时出入秘密基地，包括君心教研组资深物理老师许兴富，体育部年级组组长江汉文，教导主任何默女士，最奇怪的是这位，学校保健室的吴寻博士。小帆帆，你要盯住这四个人，我们要获得进入毒物研发基地的钥匙。”
“我的一个朋友，是何默老师的化学课助手。”
欧阳双眼放光，“他可靠吗？”
“你别打她主意！她不想引人注意，我也不想她惹祸上身。”
“听起来是女生噢，我家小帆帆难道是情窦初开，喜欢上人家了？”欧阳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声嚷嚷。
洛帆绷住脸，防止红潮上涌，口里急急反驳：“你不要乱讲，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我又没说你们有怎样，干吗这么紧张？”
洛帆哼了一声，转身甩出一句，“我要先征求她的意见，如果她不肯帮忙，你要答应我绝不勉强她。”
“我从不强迫别人做他不想做的事。”
直到洛帆离开209宿舍，欧阳的嘴角一直带着猜不透的笑意。
“我已经有点期待新的校园生活了。”华斯跳上床，头枕着手臂，仰面躺下。
“你们篮球队的江教练什么时候回来？”
华斯平静地说：“希望他真的只是身体不好而已，不知道到时是不是需要被人扶着去基地呢？”
“华斯。”
“嗯？”
“你能帮我，我很高兴。”
“我一直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欧阳突然得意地问：“想不想吃我自制饼干？”
“是你放在第三格抽屉里的那盒吗？”
“你怎么知道？”欧阳紧张地翻找抽屉。
“我不小心吃掉了……”
看着空空的盒子，欧阳真是欲哭无泪：“这是人家出卖色相，到食堂借了烤炉特地做的宵夜哎！”
欧阳嘴刁，学校面点师傅的手艺实在不能满足他脾胃的需求，所以他决定自己做各式点心吃。那可是著名的法国甜点师的真传，他花了半年心血偷师所得。
“真的很好吃，因为太好吃了，所以我就忍不住……”华斯一点都没有察觉欧阳的难过反应，“想不到男生做的点心也这么好吃呢，下次什么时候再做？不要忘记告诉我。”
欧阳痛心疾首地说：“不告诉你，你不是照样找得出来偷吃吗？”
“是因为太香了吗，一进门就闻到了呀，又不能怪我。”
“我被你貌似诚实的脸骗了。”欧阳嗅了嗅饼干盒子，聊以自慰。
“阿森？”
“干吗？在你肚子里的饼干没有完全消化前，我拒绝跟你通话。”
华斯从来不受威胁，以不变应万变，婴儿似的直接回应令他在人际关系上无往不利。精刁如欧阳，也常常不是他的对手。
“搜猎俱乐部到底玩的什么游戏？”
欧阳叹口气答话：“杀人游戏，九人一组，有法官，有杀手，有好人。”
“多像我们现在的处境。我们真的可以像法官那样公正吗？那么，谁是杀手？”
“我们不是法官，我们只是尽自己的义务扮好人。至于杀手，总会露馅的。”
“洛帆的朋友会答应帮我们吗？”
“你说呢？”
“会帮。”
是，欧阳也这样认为。因为物以类聚，好人的朋友，多半是好人，而且女生心软，正义感又强，对有些事，不会坐视不管。
“我们真的可以吗？”华斯趴到床沿下，俯视仍坐在电脑前的欧阳。
“事在人为。”
“是，既然可以徒手面对抢劫犯的枪口，又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呢。阿森，是你鼓励了我。”
“别拍马屁了，还我饼干，我才原谅你。”
“哈哈哈……我现在还你，你也不要啊，哈哈哈……”
第二天午休时间，美琪坐在空旷的天台上，等洛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她陷入了沉思当中。
最后她才问：“你刚才说，那个人叫欧阳森？”
“嗯。”洛帆听到美琪嘴里吐出这个名字，还是有点别扭。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大狂，讲话恶毒，哭的时候嗓门特别大，会招来恶犬。还很好色，好色是他的本性，他喜欢掀女孩子的裙子。而且很会骗人，是个小无赖，超级无赖。”
一听就是小时候的回忆，美琪难得地轻轻笑起来，“听起来真是无药可救。”
“可不是么！”
“你上次问我要喷雾剂，是不是想对付他？”
洛帆被看穿，只好点了点头。
“既然他符合色狼的条件，我的喷雾剂就可以给你，为什么那天你不说？”
“我又不是女生，干吗要用对付色狼的方法对他，很没种哎。”
“所以喽，人家爱掀女孩裙子，干吗你这么愤愤不平？”
“还不是因为——”好险，差点说漏嘴，言多必失，还是不要再提那个家伙比较好。
“我加入你们。”
“美琪？我只是想让你帮忙调查一下何默老师，不是让你……”
“我想加入，不可以么？因为我是女生？你怕我碍手碍肢？”
“怎么会？！”
“那我跟你一起申请进入竞赛组。”
洛帆有些焦急地问：“你要进竞赛组？”
“是啊。”美琪一脸平常，“只有贡献出我近两个月研究蟾蜍进行药理试验的成果了。本来只是为了自娱自乐，现在为了符合竞赛组的申请要求，交出成绩单，才是唯一的办法了。”
“你不是一向讨厌被人关注的吗？”
“我想为那些受害的学员做点事。”
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了。
洛帆看着美琪神采奕奕的小脸，心里一阵激动。从小到大，也许很多人认为美是个奇怪的女生，但是他一直知道，看似冷漠的她心底坚守着怎样的正义感和勇气。
“你这个王子，做好准备了没有？”
“当然。”他轻轻笑了，恢复了高贵迷人的姿态。
“想不到，短短两天，我们就做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决定。”美琪迎风扬起长发，有几分静谧和飘逸。这个拥有无穷力量和正义感的女孩，让洛帆看得有些痴了。认识这么久，都不知道美琪有那么漂亮。
“我不方便去男生宿舍找你们。让欧阳森想想办法。”
美琪的一句话将洛帆的思绪拉回现实。奇怪，为什么她提到欧阳森的时候，证据中有几分熟稔呢？
当天傍晚，洛帆只好再次主动找到欧阳，并且向他透露了美琪的意愿。
“真是个聪明谨慎的女生。”欧阳称赞道。
“这种事不用你讲！你直接告诉我，你有没有办法就好了。”洛帆跟随欧阳一见面，就有点沉不住气。
“放心，我已经有办法了。”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张艳俗的红色宣传海报，“看这个。”
海报上写满了大字：
号 外
为配合十月下旬的金秋文化祭活动，学生会向各年级招募志愿者，缩成各个临时社团，以便于工作更好地组织和发挥幕后工作的功用。
借此机会，你将有机会获得学业事业的双丰收。从幕后现身幕前，在校内扬名，并顺利成为下一届学生会成员的候选。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空缺社团及应征条件如下：
播放设备营：需有承受、挪动各类器械的体力。
吉祥物表演营：需有不露脸仍然在人前微笑的精神，不向嘲笑低头的大无畏人格。
道具制作组：需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和创作实力，勤勤恳恳不求回报，当制作费用超标时，有权利和义务，积极伸出援助之手。
拉拉队候补：需有不怕摔不怕嗓子不怕出丑的决心和斗志，此团体首次向身高165CM以下的男生和体重55公斤以上的女生开放。
有意者请在本月二十日前提出申请。
君心学院学生会
谁会吃饱了撑着做这种无聊事啊。洛帆皱了皱秀气的眉，这么恶俗没水准的宣传语，一看就是学生会国文社的热血青年写的。
“为什么我有点反胃？”
“很正常，我已经吐过了。”
“你不会是想要我们参加吧？”
“对，就是这个意思。”
华斯在一边摇头：“我不要做吉祥物。”
“我们进道具制作组。你、我、华斯，还有黄美琪。”欧阳对身后的人说，“华斯，你人缘好，帮我们申请一个位置隐蔽的地方专门放置道具，而且要保证这个临时社团没有其他志愿者加入。”
“凭我们四个人，就能完成文化祭的道具制作？以前的道具社团可是有十几个人。”洛帆实在觉得对他们四个杂务缠身的人来说，这几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个我会想办法。”欧阳笃定地说。
华斯爽快地应承下来，“OK，我今天就去搞定场地。”
“这两周，我要保证我们每天有一小时的时间交换情报。”他看向滞帆，“进竞赛组的事顺利吗？”
“校方让我明天去教导处报到宣誓。”
“他们对你的回心转意，一定非常满意吧。”
“如果在我挨毒针前，你还没什么解决的办法，我可不会乖乖受罪。”
欧阳这时又嬉皮笑脸地说：“帆帆还真是多虑啊。”
“我再次警告你，不许在美琪面前揭我的底，否则，我真的会翻脸噢。”
“好啦好啦，我不讲就是，这么凶干吗。”欧阳站起来拍拍洛帆的肩安抚。
华斯好奇地凑上来问：“你有什么底可以揭？”
“不关你的事！”洛帆没好气，这头又指着欧阳说，“你只要记住，别在我们进竞赛组水深火热的时候，你在外面隔岸观火。还有啊，你一定要郑重向我保证，你的计划不会让美琪遭遇危险。”
“这个护花使者的角色，我一定会帮你完美演出的啦，谁叫你是我的亲亲小帆帆呢。”欧阳大方地摸摸人家柔软的褐色头发。
洛帆无力地退出宿舍，准备开始他的卧底生涯。本来这种拯救人类的事情，让警察做好了吗，可是从欧阳森出现之后，让他们这些人都开始相信挖出毒瘤人人有责，现在被他耍得团团转，还心甘情愿的真是倒霉啊。
最惨的就是他了，深入虎穴不说，连个人身意外险都没买，要是稍有闪失，会不会第二天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一个老头子？想起电脑上的那些病人的照片，洛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这玉树临风的堂堂校园王子，是绝对不能让恶人摧毁他的尊严和美貌的，等着瞧好了，他一定要将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赶出校园，顺便也可以欢送欧阳森回老家去，不要再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了。
道具社团，亏他想得出来，那种吃力不讨好的社团，工作量大，经费支持又少，倒贴人家三餐。不过目前看来，确实也没有更合理的又不能引进别人怀疑的见面办法了。
如洛帆所料，美琪果然凭借着超出一般学员实力的研究成果，顺利得到了进入竞赛组的入场券。一时间，他和黄美琪的名字都上了学校公布栏，成了蒋讲八卦新闻的主角。
洛帆储物柜里的情书又增加了一打。没办法，这是个推崇知识英雄的时代，但是如果有人想要制造伪英雄，那么，就一定要有人负责阻止。
洛帆这时想起欧阳森的一句话：“人人都想从这笔黑市买卖里分一杯羹，总不能老让他们赢吧。”
是啊，总要有人站出来披露真相。
进入竞赛组的第一天，洛帆就受到了同级学员和学长学姐的言语嘉奖。
“欢迎你洛帆，只要努力，一定会很快成为学院的新榜样。”
“恭喜你了，学弟！”
“你今后就是我们的战友和竞争对手了，加油！”
“不会让你超过我们的噢！”
“我们都会是君心的骄傲。”
对着一张张明媚飞扬意气风发的脸，洛帆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
头一天的脑力测试，洛帆成绩优异。然后在当天下午，黄美琪也被单独带到教导处谈话，正式从实验助手破格直升化学竞赛组成员。
傍晚七点，高中部与大学部的篮球友谊赛在运动馆举行。馆内声响震天。住校生全都集中到这里，看那个脱颖而出备受期待的新人选手——十二号华斯。
运动馆内虚无座席，慕名而来的大学部学员也都挤爆了过道。女生数量激增，场上飞奔的少年们更加卖力地演出，那场球打得异常精彩亢奋。在华斯凌厉的进攻和坚不可摧的防守下，大学部的队员们也没有赚到多少便宜，就在华斯一个熟练的后仰投射进篮后，比分再次扳平，场内气氛达到最高点。
“今天的篮球队新手很有看头噢。”
“真是超水准。”
“跑了大半场，一次犯规都没有。”
“这小子倒不光只会耍帅而已。”
战况愈演愈烈。在通亮的球场，那个猎豹矫健的男孩，动作协调而强健，生猛的身体滴着热汗，狂野而敏锐地盯着四周围，同时拥有动态的速度和静态的沉着。中场休息时，华斯拾起地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对着自己的头浇了下来，用力甩湿了诱惑的发，淡定迷蒙的眼神，几乎让场下的少女们看得如痴如醉。
新闻摄影组的镜头一直对着华斯猛拍，全校学生都知道，蒋讲偏爱华斯。一向报导刻薄的她，也不惜给出最醒目篇幅，将华斯的投篮定格在一个最完美的角度。
校报上首次出现“这样的选手才配做王”之类的耸动标题。
“看来他已经搞到了一个好场地给我们做道具。”美琪站在走道上看着球场上的人。
身后是一脸研究的洛帆，“他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潜能。”
“足够强大的话，简直可以拯救迷失少女的灵魂。”
“胡说。”
“真的，这里的女生，都想成为他的女朋友。”
“那你呢？”
美琪一愣，噗地笑出来，“我？我哪里敢动他的念头，最近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你以后会不会后悔帮欧阳森？你甚至没有见过他。”
“你会后悔帮他吗？”
比赛的哨声吹响，高中部以五分之差输给了大学部，不过场内的掌声一点都没有打折。
而洛帆也正好转移话题，“比赛快结束了，我们走吧。”
“去哪里？”
“我知道华斯要了哪个教室。”
君心最老的实验楼，一个已经荒废的羽毛球场，现在被堆满了各类杂物。
一个少年正大咧咧地躺在一堆废布条上睡觉，直到铁门被拉开时，眼睛才微微撑开一条缝。一线微光泄入空旷破旧的小礼堂，生锈的门和地面摩擦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你们怎么才来？”男孩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拉了拉皱巴巴的外套，“华斯比完了？”
洛帆领着美琪走进去，对欧阳的态度再次表示怀疑，“大家都在忙，你在这里睡觉？”
“我对球赛不敢兴趣。”
“这是我朋友美琪。”
“久仰大名。”欧阳学武侠小说里的英雄冲美琪抱了抱拳。
令洛帆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对外人冷冷的美琪居然摘下眼镜，对欧阳森微微一笑，“但愿能帮到你们。”
“美女学姐这么捧场，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欧阳冲她眨眨眼，他已经记起她来。
“现在跨出了第一步，想不帮都不成了。”
洛帆有些错愕，美琪什么时候这么好相处了？“
“美琪……“
“小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为我担心，竞赛组我还应付得了。不过最好快一点，假装的事，也撑不了多久。一旦我们抵抗，可能会遭到阿宽那样的命运。”
欧阳很有把握地说：“据我所知，下周会有个别竞赛组的学员，能获准提前去神秘基地参观。我要知道基地的规模，还有，他们在哪个区域研制药剂。今天情况怎么样？”
“小洛你先说。”美琪鼓励他。
洛帆心情复杂地开口：“竞赛组分三队，五人一组，从事数、理化竞赛研究，每三天一次封闭式测试，还配合心理咨询和专业辅导。我今天参加了一堂心理课，内容总结起来，就是洗脑课程，有导师和所谓的营养师告诉你，一个人抱着必胜的信念有多么重要。”
“我是被编入化学组，被安排做一些以往在校内不被允许参与的实验，可以任意使用高端器械，成果计个人总分。一周排一次名次，按总分高低，安排进入基地参观的顺序。”美琪汇报自己的情况。
“下周，你们谁先获得各自小队的第一名，我们就可以提前一周得到线索，否则，还要等。”
“尽力而为。”洛帆叹了口气。
“哈罗各位！”刚刚结束激烈的球赛，华斯却连半丝疲态都没有，迈着轻快的脚步朝他们走近，“抱歉，我又迟到了。”
“听说比赛很精彩，你又迷倒了不少小妹妹。”欧阳乐呵呵地看着他。
华斯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我答应他们会将全队比分控制在十分差距内，否则这个破礼堂也要不到。”
“辛苦了。来，介绍一下我们的新成员美琪。”
“啊！”华斯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汗，才敢把手递出去，“你好学姐，我是华斯。”
美琪哈哈笑起来，非常开心的样子，洛帆看得瞠目结舌。
“和我同桌的女生很崇拜你。看你球场上的样子很酷，原来本人看起来傻傻的。”
“我真的很傻吗？”华斯有些局促地回头问欧阳和洛帆，仍是一脸无辜的表情。
“学姐，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特别？”欧阳问美琪。
“特别？你是指研究蟾蜍吗？”
轮到欧阳哈哈大笑，洛帆则站在一边有些失落地看着另外三人，突然觉得自己反倒像局外人了。因为不想跟美琪拉远距离，所以他必须想办法跟欧阳森和华斯维持起码的友好。
再看欧阳森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洛帆发现自己的心竟然一点一点地放了下来。
第六章 道具社团出动
那天以后，四个道具社团的成员，一到放课后，就聚集在破旧的小礼堂里扎道具。
有一次，欧阳将自己的背包打开，取出一些小玩意分发给大家。
“无线联络器，芯片安在表壳里。可以屏蔽外界的红外线检测，可以在两公里内知道同伴的方位，危急关头可以接通本地警务处。
这枚钮扣镶在衣服上，里面有摄影针孔，可拍摄微距照片，影像可以随时倒到指定电子邮件里。
隐形魔力刀，夹在裤腰。即使被反手捆绑，也可以用它来切割绳索。
逃生绳索，体积压缩后只有一百克重，有必要时，可以帮你们从高处落下，有效长度三百米，承重二百千克。
袖珍手电筒，可以提示红外线警戒布控范围。可夜视一百米，在这个范围之外的人却很难察觉它的光亮。
探路荧粉，每隔一千米洒一粒，无色无味，落地即化，肉眼无法识别，用袖珍手电筒，在一个礼拜内，都可以帮我们找回那条路。
短距麻醉枪，只有拇指那么大，方便携带。但初进基地时，最好不要放在身边，以免过不了安全门。“
“还有这个，我特制的。”欧阳把最后一个方盒子摊在大家面前，然后缓缓打开盖子，“天下无双十全十美浓情蜜意回味无穷友爱减肥小饼干，一人三块。”
华斯扑过来先下手为强，“阿森，你又买通厨房的阿姨，给你开烤箱啊？”
“小菜一碟。来，尝尝我的手艺，一般人吃不到噢。”
“真的超好吃的，为什么只有三块？我才不要减肥嘞。”华斯照例吃得津津有味，“阿森，那些怪怪的东西都是你借来的吗？”
“放着防身，会有用的。”
洛帆嘴上不说，心里倒是很喜欢这些新式武器，默默地一个个装进口袋。
美琪索性在现场摆弄起来，“神通广大，我感觉自己成了女超人。”
“你已经是了。”欧阳朝她挤眉弄眼，“我的饼干怎么样？”
美琪淡淡一笑，“太好吃了，想不到你们男生也会这个。”
“哈哈哈，我果然是很多才多艺。”
“竞赛组的老师，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样。”洛帆突然说了句。
欧阳想了想才问：“有没有办法，取到竞赛组内部老学员的血液样本？”
“我试试看。”美琪自告奋勇。
“校方通知我明天参观神秘基地。”
洛帆一句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华斯猛吞下嘴里剩余的饼干，“你怎么不早说？”
欧阳收敛了笑意，表情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道：“帆帆，你要千万小心噢，如果有可能，记下路径和分界线。还有，帮我们搞清楚，那四位董事去基地时，为什么要同进同出。”
“知道了。”
“拜托你了。”
“嗯。”洛帆站起身，“我先回去做下准备，明天去过基地后，我们再联络。”
看洛帆消失在铁门外的背影，美琪和欧阳对望了一眼，后者若无其事地又开始扎起了道具木偶，华斯却在下一秒，“嗖”地跑了出去。
“学长，等等我。”他叫住正在拐弯处的人。
洛帆微微一怔，停了下来，“有事？”
“不是，我正好要回宿舍，跟你同路。”
“噢。”
华斯与他并肩走起来，“学长，我们现在是患难与共的朋友了，我可不可以跟阿森一样叫你小帆？”
这小子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洛帆想摆脸色，可看他满期盼的样子，又不忍扫他的兴了。
“随你好了。”他无奈地说。
“有件事我一直不晓得该不该问，可我今天真的要讲出来。我觉得你和阿森好像有误会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他跟我说过，如果误会不解除，那么就永远存在。我想，现在这个时候，阿森是真心信任你的，所以，无论他做过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也请不要再介意了，可以吗？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你干吗这么替他着想！”
“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没有理由的吧，想朋友所想是应该的呀。”
只有这种直线思维的人，才无法体会他的烦恼吧。算了，跟他讲也讲不清楚。
“那些误会，早就不存在了。”洛帆拨了拨长长的刘海，“你不用担心我会搞砸明天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都是尽自己的义务，维护正义。我能答应帮欧阳森，就已经相信他了。”
“你真的没有生阿森的气？”
“是，从美琪决定相信他的那一刻起。”
“你是不是……喜欢学姐啊？”
“你讲什么鬼话啊！我怎么会喜欢那种男人婆。”洛帆涨红了脸，甩掉了华斯。
站在原地的华斯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我就很喜欢美琪姐这样的个性啊，有什么不好。”
而回到自己宿舍的洛帆这才知道，那个表面看起来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运动男孩，有着极其细腻敏锐的一面。只是，他用了一种所有人都不防范的方式表达出来。
明天，他真的得好好表现，不能让大家近日的努力白费，更不想让美琪去基地探路，自己先有机会是最好的。
他研究起那些可以随身携带的工具，一边琢磨着欧阳森到底是怎样的怪人。
直到第二天晚上，当洛帆随另两位学员坐上一辆巴士车，还被蒙上眼睛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幸亏美琪事先想得周到，出发前给了他两粒晕车药。这药可不是治晕车的，而是让不晕车的他产生晕车的反应，既而可以坐到窗口的位置。
这药确实让洛帆很没形象地趴在车窗上激烈地呕吐。
谁能想象一个优雅的帅哥，蒙着眼口吐白沫，抓住车窗不放的衰样？
总之，怎一个惨字得了。
美琪，你下药也太猛了吧，有必要这么逼真吗？
不过也只有借此机会，才能一路顺利洒下探路荧粉。
到达目的地，用了大约半个小时。
学生们依次下车。
洛帆感觉自己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然后又走了一段下坡路，五分钟后，他们被摘下眼罩。
令洛帆吃惊的是，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金铜色实验场。一条长长的玻璃走廊，通向一道道未知的感应门，双脚像踩在真空里一样没有安全感。
那些罪恶的科学怪人就是住在这凉飕飕的地方？不会得狂躁症吗？
前面带路的是教导主任默女士，身侧是物理老师许兴富。洛帆趁空当按下了襟前的钮扣，影像随即输送到了事先设置好的欧阳的邮箱内。
进出人员都有一张密码牌，在每道门前一刷，便会留下通行记录，并会被摄像。
走完玻璃长廊，过了两道门，在洛帆面前展开的，是五个全封闭透明隔间，里面有一张类似于按摩椅的东西，前后左右放满了监测仪器。
何主任四十几岁，气度不凡，因为酷爱跳舞，所以仍然保持着很好的身段。她用温和的声音开口介绍：“我亲爱的天才学员们，这里是帮助你们通往智慧巅峰的圣地。只要前言的大门一开，就会有最精密的科学，帮你解读自己，找到你脑内最敏感的区域，进行再次开发，并且巩固成果。你们将成为无敌的超人，从此立于各领域的不败之地。
“想知道你们的前辈都是怎么走上领奖台的吗？光凭努力是不够的，这项发明只为全世界的天才少男少女提供，绝对不外传，否则，你们的成功将会遭到非议。但是，谁会拒绝成功呢？那原本就是属于你们的东西，只要争取到这个宝贵的名额，你就已经拥有了变得更强的资格。”
那言论非常蛊惑人心，其余两名学员，眼中已燃起熊熊烈火。
洛帆很懂得演戏，所以表情也很配合，不过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这时，一个胡子邋遢的中年男人穿着白大褂，朝他们走了过去，洛帆一惊，对方竟然是久违的篮球社教练江汉文。除了有黑眼圈外，他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损伤——抱病休养果然是假的！
“又有新的天才们来了吗？欢迎！”
“吴博士来了吗？”
“他在里面等呢，没有你们，怎么进得了知识殿堂呢？”江汉文不无讽刺地说。
许兴富有些不满，“在学生们面前，你也起码像个为人师表的样子。”
而江汉文并不理睬，满不在乎地走在了前面。
他们被带领着继续往里走，洛帆发现自己的心扑扑地跳着，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紧张。
直到前方出现一个岔道，教导主任才转身对学员们说：“你们跟研究员去前面的房间，做基础脑波测试，一个小时后，我们会带你们回学校。”
洛帆走在最后面，刻意放慢了脚步，意识却完全停在岔道口的另一扇电子门前。
他稍稍回头，发现那三个人分别在门前的机器上操作，然后门依然没有开的迹象。许兴富又匆匆赶到另一头的实验区叫人，嘴上抱怨着什么。
“同学，请赶快往这边走。”那名研究员已经不耐烦地催着洛帆跟上队伍。
洛帆的唇边渐渐浮起一个诡谲的笑，他终于知道他们的秘密了！
一路上按下几个快门，这里的每个影像都深刻进了洛帆的脑海。
欧阳森，我没有让你失望，我不再是那个穿裙子的蠢男孩了。我是王子。
这一边，另一拨人马仍然聚集在黑糊糊的旧礼堂，静候洛帆的消息。
电脑叮咚提示，众人惊跳。欧阳迫不及待地打开电子邮件接收同步传送来的影像资料，华斯和美琪也急急凑上来。
“干得好，小洛！”美琪看见那些图片，既吃惊又亢奋，“也算没白吃那些晕车剂。”
“简直太可怕了。”华斯叹为观止，“这些人真的想钱想疯了吗？”
“这个地方明显不是校方单独投资可以办到的。据我观察，应该是个地下药物研究机构，为恐怖组织服务。一些被国际明令禁止的反人类的科研项目，比如基因学方面的，他们都在做。”
“危害太大了。”美琪咬紧嘴唇。
“区域分解图要等帆帆回来才能确定。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大家回去睡个好觉，我们明天可能需要加快速度赶制道具了。”
三人会心一笑，各自隐遁在黑暗中。
第二日下午，欧阳森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拨通了越洋电话。
“大叔，有没有想我？”
对方痛苦地呻吟，“老弟，你能不能算下时差再打？”
“年纪大了，不要老是睡觉，要多锻炼知道吗？”
这小鬼又想干吗？救命！利威上校苦着脸问：“你打电话不会只是想把我半夜叫醒锻炼身体吧？”
“大叔很灵光噢！我在昨天的国际频道里，看到你剃了胡子，恭喜恭喜！”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说吧，我要帮什么忙。”
“快人快语有男人味的大步最受少女喜爱了。”欧阳打哈哈笑道，“我在S市，帮忙联络一下当地的警务处和检疫专家组，我有需要申请安全救援。”
利威几乎是用吼的：“是谁跟我说，某人是去念书的？！安全救援？你搞什么飞机？”
“你这么暴戾，小心会吵到邻居噢。”
“臭小子，你到底又搅了什么活？你根本不是去探亲和读书对不对！你的顶头上司怎么任你胡来！？”
“这次是我为自己干，上头有追加三次特权给我。”
“你以为我是万能啊？什么都帮得上。”
“我出面太打草惊蛇了吗！你手下人那么多，随便打点一下就可以了，不用太隆重。办完这宗案子，我会请你吃龙虾的。”
“森，你实在太大胆了。”
“有些事，你不做，自会有其他人做，也有些事，非要自己动手不可。大叔，你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
“好了好了，说不过你，我尽量帮啦，我会给你找一个有效率的直线电话，方便你行动。”利威上校千叮万嘱。“千万千万，别扰乱学校的正常秩序，我不希望听到投诉。”
“安啦，我办事你放心！我怎么会忍心给你添麻烦呢。”
上校翻翻眼皮，无力地倒回床上，欧阳森，你真是我的克星啊。
旧礼堂里不知何时，已经堆满了各类道具材料，还有大捆的布匹和颜料。
“说要做彩旗、横幅和狮头，两个星期内怎么完得成？从哪里下手？”华斯为难地盯着那些东西，完全束手无策。
“不用管这些，先研究洛帆的图纸。”欧阳招招手，“这个重要得多。”
美琪看着华斯说：“我们要谢谢华斯。他从蒋讲手里封锁了我们四个组成道具社团的消息，否则，行动可就没那么隐蔽了。”
“做得不错嘛。”洛帆随手推了华斯肩膀一下，“原来你也不傻的吗。”
“蒋讲对华斯言听计从，简直是奇迹。”
“她是个很和气的女生啊。”
说蒋讲和气的人，全学院大约也只有华斯一个，大家都在憋笑，但都不好意思告诉华斯蒋讲暗恋他的事实，毕竟，运动男孩在有些方面很迟钝。
洛帆指着自己的手绘示意图，“基地分四个区，前三个区都可以使用通行磁卡和个人设置的加密编码通过。在C、D区之间，有个岔道。研药重地我个人认为就在D区，而许、江、何、吴四位是校方外派人员中，可以有权限集体开启这道门的关键。”
“缺一不可呢。”欧阳晃了晃脑袋，“还真是棘手。”
“要跟踪他们闯入基地根本不可能，到处都是监控眼。要四位董事的指纹和视网膜成像比对，确定真身才行。”
美琪皱起鼻子，“怎么能拿到他们的指纹和视网膜成像呢？我只在科幻片里看过，要命，谁能想到现在我会为这种事情烦恼。”
“办法是有，不过要神不知鬼不觉才行。”欧阳摸摸下巴，“不能用强的，只要一个人发现问题，我们就可能惊动他们。如果基地的药剂师和非法科研人士提前转移，我们可就做无用功了。”
“听起来好像不大可能。”华斯有点担心地说。
“计划没有捷径可走，我们直接去取这四个人的指纹和视网膜样本。”
“啊？！”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喊，同时瞪住欧阳。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吗？是不是我今天特别帅？”
“欧阳森！”洛帆喝止他。
“好了啦，我说就是了。”欧阳朝他们勾勾手指，四额头颅靠在了一起。
等听完欧阳的陈述，美琪笑道：“还真的能采集到这种东西啊，神了。”
欧阳不忘嘱咐：“总之，过程不要有破绽，一定要做得自然，不留痕迹。”
美琪问道：“第一个突破口从哪里入手？”
“问我们的小帆帆喽。”
洛帆大窘，但在众人逼视下，无奈地吐出一个名字：“许嘉莉。”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生日请柬，“许兴富是许嘉莉的亲叔叔，他答应过要出席君心公主的生日晚会。”
美琪抢过请柬看内容，“哇，是邀你做舞伴，地位不一般噢。”
不知为什么，听美琪这样大咧咧地讲，心里特别难过。不过那感觉一晃而过，洛帆没敢多想，抬头与欧阳森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淡淡地一笑，点了下头，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隔天，君心的爆炸新闻之一，就是洛帆决定出席许嘉莉生日舞会的消息。
还没到中午，新闻社就将大清早采访甜美公主许嘉莉时拍下的明艳笑脸照，贴上了黑板报头条。
其实就连嘉莉自己都没有想到，一向对她不冷不热客客气气的洛帆会真的应邀做她的舞伴，被突如其来的快乐感觉充满了，君心公主首度向大家展现高傲的表情，她有了胜利的预感。
而洛帆则坐在课桌前，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呆呆地想着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生的事。
必须集中精神，一定不能让到手的机会跑掉。
当夜，华灯初上，学校破例解除门禁，许嘉莉因为有许兴富这个叔叔，而获得生日版的绿色通道，受邀学员被允许晚回宿舍两个小时。
被邀的学生都想上蒋讲的头条，所以使出浑身解数比拼行头，来宾中不乏盛装出席的同窗好友。
许嘉莉容光满面，粉色的短裙使她更俏丽可爱。她的脸红扑扑的，正为自己精心安排的舞会而沾沾自喜，更重要的是，此刻向她起来的王子——洛帆。
帆身剪裁的铁灰色礼服，胸前别了一朵白玫瑰，头发用缎带随意地束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举手投足之间的优美，尽显贵族风范。
洛帆的出场总是能吸引众人目光，嘉莉已经陷入绮丽的遐想。
除了华斯因为名声正火，加上是新闻社的钟爱，所以如期收到请柬之外，美琪和欧阳就是用混的了。
“我们就这样进去？”美琪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很有点好笑的样子。
美琪戴了隐形眼镜，穿着香槟色晚装裙，长发被婉约地盘起，用羽毛头饰固定，配白珍珠项链，不张扬又得体，也不会抢了主人风头。
欧阳端详她，吹了记口哨，“判若两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之前很丑吗？”
一边的华斯“噗”地笑出来。
欧阳也知道说错话，踩了女王地雷，连忙补救，“我是产，一经妆点，自然美的黄美琪小姐顿时成为天仙姐姐。”
美琪打量了欧阳森两眼，也不禁笑起来。一向随时惯了的他，今天也难得配合场面穿起正统的黑色礼物外套。只不过里面穿的却是古董T恤，脖子上又缠了几条厚重的复古装饰物，配上一条限量版洞洞牛仔裤也是有型有款，整个人散发着不羁的魅力。
“两位大胆往前走吧，没谁会拦你们。”华斯带头走进了许嘉莉舞会门厅。
果然，即使没有请柬，门卫看着美琪和欧阳的扮相，没有多盘问就放行了。
场内正在演奏圆舞曲，主角是洛帆和嘉莉。
洛帆舞步稳健，潇洒绝伦。
“看不出他还有这一手。”美琪在场边看得呆掉。
“他的本事，我都没看全。”欧阳突然看向美琪右侧二十米的地方，然后将嘴唇凑到美琪耳边，“许兴富来了，我先过去。”
洛帆舞步一个回转，目光立即扫到欧阳与美琪交头接耳的亲密状。俊男美女的组合竟然他觉得有些刺眼，他怔忡了一下，脚下差点趔趄。
今天的美琪略施薄妆，面孔晶亮，双眸顾盼生辉，唇角的微笑灿若夏花，与平日的工整冷酷完全不同了。
洛帆突然觉得心跳得厉害，收回视线时，正好与许嘉莉自信的目光相撞，微微敛目，他用余光瞟了眼墙上的钟表，离九点还有十分钟。
华斯则被蒋讲记者团围住，一副好福气的模范生样子。
许兴富老师被高年级学生簇拥着，心宽体胖地窝在沙发里，享受学员们的追捧。
一曲完毕，开始了人数众多的交谊舞。男女对对排，行礼，一边跳一边交换舞伴，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九点钟声敲响，洛帆仍在舞场上尽职地发光发热，吸引了大部分来宾的视线，但他的一颗心早已提到嗓子眼。他看见场外，美琪正举着樱桃汁向许兴富的方向走去，欧阳则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开始行动了！
美琪挤到人群中，刚到许老师跟前，高跟舞鞋“不慎”绊了一下，鲜红的樱桃汁泼散在裙摆和地毯上，也弄脏了许兴富的裤管。
许兴富胖胖的脸顿时皱成一团，似乎是非常厌恶有人弄坏了他的新西裤，但当他抬起头看到一脸惶恐的是一位精致漂亮的少女时，怨气不禁化解了大半。其实这两人在实验室有过几面之缘，但许老师仍觉得眼前的学生很陌生，因为他完全没有将她与那个研究蟾蜍的怪怪书呆女联系起来。
旁边有高年级的学长上前扶她。
“这位同学，小心哪！“
美琪连声道谢，扶着沙发靠手站起来，向许兴富鞠了个躬，“抱歉，许老师，我太不小心了，真的很对不起。“
“算了算了。”许兴富自认倒霉地挥挥手，在学生面前他也不好对着一个小姑娘发作，于是悻悻地站起来上了楼。
一分钟后，华斯突破重围，借故上了二楼洗手间。
许兴富正蹶着屁股在擦拭自己的裤管。
“这种东西居然擦不掉，可恶。”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老师，要帮忙吗？”
“你知道怎么除掉樱桃汁吗？”
“这个不清楚哎。”
许兴富只好与污渍继续奋战，大约又过了半分钟，有其他两位同学进了洗手间。
突然，许兴富弯着腰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大脑袋慢慢贴向地面。
第七章 地下赌场
华斯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语气焦急地问：“怎么了老师？”另两个同学一时也慌了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华斯指挥他们，“同学，老师好像及中风，不要惊动楼下客人，我扶他去隔壁休息室。你们去叫救护车！”
“我知道附近英爱医院急救中心的电话！”那个银色刺猬头的高个男生自告奋勇地拨起了行动电话。
华斯看另一个公子哥模样的少年仍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命令道：“帮我把老师抬到隔壁！”
苦命的小哥只好用出吃奶的劲，把这个重磅炸弹运到休息室。中途，从女士洗手间出来的美琪，紧张地跑上去，追着他们问：“怎么了？老师他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打完电话的男生冲进来，“救护车马上就到！”一边拉起那个刚陪华斯做完苦力的大少爷，“同学，我们快点下去通知主人家。”
华斯已经开始为老师做心脏起搏按摩，幸好两人匆匆退出去，避免他继续表演人工呼吸，门刚一合上，华斯就吐了吐舌头道：“呃……好险。”
美琪松口气，“欧阳把那个误闯的小鬼骗走了，我们动作要快。”
说着，便取出裙摆褶皱里的微型视网膜探测仪，然后快速撑开许兴富的眼皮，对准眼球摄制精密图像，然后按步骤采集指纹。
“我刚才真怕药效不起作用。”华斯拍拍胸脯。
“你也太小看我的宝贝了。”美琪低头看了看裙子，“只是可惜了这身裙子。”
“阿森说，如果你喜欢这种裙子，他买十条八条送给你。”
美琪摇摇头，“果然不是我的品味啊。”
华斯看表，“我爸医院的救护车可是出名得快，差不多也该到了。”
“这药一小时内就被血液稀释了，他很快就会醒来，你跟护士说，给他条毯子就行。”美琪拍拍许兴富的大肚腩，“老师，在不确定你是不是好人之前，只有委屈你啦。”
“对了，你什么时候把药掺进他酒杯里的？”
“是欧阳干的，我只负责把药交给他。洛帆他们快上来了。”美琪站起身，对华斯打了个手势，“今天很帅噢。”
“真的吗？被学姐夸奖，好高兴啊。”华斯心满意足的样子，“记得随急救车混出去。”
“嗯，我先走了。”美琪下了楼，转到主人席旁边，一脸认真地对他们说了几句什么。
立刻，场内有几个家长飞速冲上了楼。洛帆一直在注意周围的动静，看美琪从容下楼，已经有几分放心，而许嘉莉也感觉到了什么。
“好像有事发生了，我们过去看看。”
英爱医院的急救车已经停在门口，有两名急救人员抬着担架上了二楼休息室。
音乐开始断断续续，舞会渐渐停下来。许嘉莉看着担架上的人和随行长辈的严肃模样，也有点儿受到惊吓。
洛帆终于找到空隙脱身，“许老师好像出事了，别担心，我跟去看看。”跑出几步，又回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公主，突然有股内疚涌上心头，“嘉莉，你舞跳得很好，生日快乐。”
“谢谢你，洛帆。”
洛帆不敢看她的眼睛，急匆匆地退场了。毕竟，搅了别人的生日会，在洛帆看来，不是件愧疚的事情。
欧阳开车出来，在预先约定的地方载上美琪和洛帆驶离了许宅的花园洋房。
“首战告捷，不过还不到庆祝的时候。”
“华斯怎么办？”
欧阳叹气，“没看见蒋讲的镜头一直对着他吗？见义勇为热心助人的运动少年会上头版，幸好我们闪得快，搞这么大，等下次行动，我们可就没这么容易蒙混过去了。”
洛帆问：“下一个是谁？”
“江汉文。”
“这个人让人摸不透他呢，一直藏在幕后，跟吴寻博士一样，连学校也很少出现。说起来还是篮球队教练，其实一直放任他们自由发挥，我常常听少林抱怨他。”洛帆将他知道的情报悉数透露，“听说这个人有很多怪癖，比如早上八点会准时膜拜神像，不合群，与其他教职人员也没有过多交往，讲话阴阳怪气，而且偶尔会体罚队员。那天在基地，我发现许兴富跟他还有些过节，语言之间起过冲突。”
“这个人还真是我们的难题啊。”欧阳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要让他在我面前五十公分内停顿三秒，才有可能采取到他的视网膜图像。”]
美琪摘下头上的羽毛，不乐观地说：“最麻烦的是，他现在还在‘休养’，我们得知道他的藏身之处。”
“我已经找到他了，只是……情况比我们预料的要复杂得多，你们一定想不到他还有另一重身份。”欧阳回头朝后座的两个人，惊奇道：“咦，我刚刚才发现，你们俩这副打扮还真是般配呢！我家亲亲小帆帆已经变成男子汉了，真是让人有点儿失落啊。”
“你在讲什么东西啊！”洛帆立即忘记了刚才的凝重，一拳打在驾驶座的靠背上。
车子在校园门口停住，美琪先下车，临走前说了句：“你们这些男生，还真是让人不爽。”
“呦，大公主生气了？怎么办？快去哄哄她啊！”欧阳催促洛帆。
“你这个神经病！”洛帆甩了车门，往与美琪相反的方向走掉了。
“喂，你们两个干吗啊？”欧阳难得自我反省了一下。
我是不是无意中做了什么破坏团结的事？没道理，真没道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样说起来，帆帆也是因为以前做过女生，才会变得那么神经质不好相处的吧？看来只能用我纯纯的爱去感化他脆弱的心灵才行。至于琪琪吗，根本就用不着男人出手相助吧？她救男人还差不多……
“看来今天又要麻烦我的后备队，为这个临时社团增加‘道具’了。要降低活动的成本，还真是困难啊。”欧阳苦恼地抓抓头皮，“晚上跟华斯那小子再多演练几次接下来要表演的重头戏吧。”
在进入赌场前，华斯按欧阳的要求，把头发烧得油光，西服穿得端正，在胸口别了绢丝手帕，再由专家在他脸上涂涂抹抹一番，年纪看起来立刻上升到四十岁上下，一副待“宰”的二世主的糗样。
坐在车里的两个探路前锋正在天人交战中。
“这样子真的很丑哎……”一向阳光奔放的华斯，这会儿也忍不住抱怨起来。
“演员不出丑，怎么娱乐观众？全当是为了效果嘛。看开点，其实这样也很好玩啊，你现在太出名了，江汉文即使还没跟你见过面，也早就知道你了，所以这样做事很有必要的。”一身艳丽少妇打扮的浓妆版美琪在旁边安慰。
“用假身份证进赌场，真的很不安呢。”华斯看了看大晶夜总会的门面。
“你不是玩牌高手吗？”
“我怎么可能到这么俗的地方来玩牌？”
“这倒也是。”美琪朝他使了个眼色，“折腾了两小时，不要对不起化妆师。”
“也不晓得阿怎么请来的那两个人。”
“说是著名剧组里请来的特级化妆师，看各人的气质倾向设定妆容，大致就是这个意思。”美琪边观察门口的打手，边若无其事地应付华斯。
“难道我本来看起来跟现在这个样子有雷同吗？”
“大概是你二十年之后的样子吧。”
“啊，你不要吓我！”华斯捧住心惨呼。真是的，再粗糙单纯的灵魂也事会受伤的。
美琪仍自顾自说重点：“谁能想到，道貌岸然的体育部教练，堂堂学院董事，竟然是个地下赌场的合伙人。校方果然有大问题。”
华斯自己新“伤”未愈，还可怜巴巴地同情别人，“我们队长真不幸，居然信任这样一个伪君子。”
“哈，华斯，你可真够文艺腔的。”美琪目光如炬，一刻不放松地看着进出的赌徒，“江汉文爱自己坐庄。如果这就是传说中洗黑钱的地下赌场，那么，校方直接参与迫害天才学员的事，就确确实实存在了。为了钱，真可怜。”后一句，美琪突然说得很小声，“有时候，我真希望现在经历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华斯的心情也沉重起来，“阿森说，江汉文只跟一天内能赢五成的人赌牌。”
“可能吗？”
“可能性是有，但是很小，要出千才行。可江汉文是老江湖了，瞒不过他。”
“那怎么办？”
“先摸熟里面的环境，阿森查到江汉文只在周末留在大晶赌场坐阵。明天我跟阿森来的时候，就只能搏一搏了，否则就要再等一周。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一定要在你和洛帆进竞赛组封闭集中营之前，找到证据。”
“你真的相信我们可以做到？”
“为什么不能？“华斯奇怪地反问。
美琪理了理头发，轻轻笑了。华斯的优点就是率真，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他，真好。
欧阳坐在旧礼堂的黑暗中，教洛帆怎样利用胸前钮扣上的监视孔，近距离抓拍别人的视网膜图像。
“我会争取和江汉文交手，只要他接近我半米内，定格超过三秒，你就可以按快门。”
“看来我眨眼睛的时间都没有了。”洛帆看着那张一向油腔滑调的脸，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讨厌他了，“欧阳森，我们会成功吗？”
欧阳有些为难地摊摊手，“这个是几率问题呢，我也不敢保证啊。”
“如果行动失败，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是在紧张吧？”
“要你管！”
欧阳嘻嘻笑，“小帆帆的嘴还是那么硬呢，跟小时候一点都没有变。记不记得，就是因为你明明扮成女生，还一天到晚逞强，不要玩扮家家，跟着喜欢闯祸的我到处滚泥地，才会被我捉弄。”
“你绝对、绝对不许说给华斯和美琪听”
“好啦，这是我跟小帆帆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要不要像小时候那样打勾勾？”
“你发神经啊。”
“你还真是别扭，诚实一点会死啊？”
洛帆重重点头，“会死，会呕吐死！”
欧阳语气一转，假装心情沉重地说道：“江汉文这个人心狠手辣，如果我明天不幸遇难……”
洛帆脸色大变，飞快地打断他，“你在讲什么鬼话！”
“我是说如果啊。”
“屁啊，我才不信你这种人会遇难，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吗？你怎么可能有事！”
“啊，小帆帆爆粗口！”然后眼睛又变成弯弯月亮，“我怎么听着觉得，你是在为我担心呢？”
“谁会无聊到为你这种人担心。”
“别嘴硬了，知道小帆帆心疼我，啊哈哈哈哈……”
洛帆垂下脑袋作无力状。
下一秒，他又振作精神坐回到电脑前，屏幕同步显示着美琪和华斯的行走路线。
赌场规模只到中等，但是设备齐全，各家赇都押得很大。几名膀大腰圆的壮汉在赌桌边上转来转去。美琪刻意调整了胸针的镜头。
欧阳指出目标位置，“看，楼上有个秘室，专门用来监场。”
洛帆过一会儿才道，“江汉文稳坐看台。”
“明天华斯会引蛇出洞。”
“太危险了。”
“我当然不会让他全程冒险，大鱼我会自己对付。”
“什么意思？”
“你明天记着盯着屏幕别眨眼，就是帮我大忙了。”
“你还真是个自大狂啊。”洛帆不知为什么，鼻子突然有点酸，别过脸才继续说，“是这个江汉文设置的赌局吗？”
“他只是个组织者，幕后还有人控制着真正的赌局，甚至不惜重金，笼络了地下科研队，帮他们做非法研究。”
“那些参赌的人呢？有罪吗？”
“有，但没法治他们的罪，唯一的办法，就是封了赌局。”欧阳沉声道。
“这些刽子手视人命如儿戏，我们在他们眼中，大概什么都不是。”
欧阳“哈”地一声打断洛帆的感慨，“成功了！虽然花了点时间，但还是攻入了他们的赌盘系统。看，下一场生物竞赛，有二七七家高校参加。”
“哇，壮观。”洛帆对着那些细密的分支图大惊，“原来真的有这种网上赌局。”
“我们上次查到的搜猎俱乐部，也是这个赌局的捧场团体之一。”
“这次谁被下注最多？”
欧阳操作了一会儿，一张完整的圆饼分割图出现，“目前是赌芷阳和君心拨头筹的票数最多，占百分之十三和十。”
“我上次采集的血液样本证明，新的竞赛组成员，还没有一人被注射过有毒物质。难道是……他们根本没打算赢？”
“你说得不错，这一局，他们应该是故意放水，君心操纵大盘，十局只能胜三局，否则会被同行察觉，他们也捧其他学院，以便平衡赌资。”
“真是一等一的狡诈。”刚说完，银行来了短信提醒，意思是贵用户获巨额银行转账，请查收。
等洛帆看清账户上的数目，惊得眼珠落地，“哇，是谁想陷害我？！”
欧阳悠悠地开口问：“钱多了你不开心啊？”
“何止是多啊……啊！”他扑上去揪欧阳的领口，“是你！是你对不对？不然谁会做这种无聊事啊。”
“喂喂，小帆帆，你看清楚，账户上是多钱了，不是少钱了。天降横财，怎么会有人是你这种反应的？真不给面子。”
“你以为我没见过美金啊？我看是飞来横祸才对吧！”
“别激动吗，钱确实是我转过来的，但都是清清白白的辛苦钱。我明天要跟华斯去易容化妆，提现金不方便，麻烦你把我所有的零用钱取出来，放在一个漂亮的黑皮箱里，然后在黄昏前交给我们，OK？”
“你管五百万美金叫零用钱？“
“总不能说是养老金吧？“
一小时后，华斯和美琪拎着战利品——一盒草莓芝士蛋糕回来。
华斯兴高采烈，“美琪下了一注，赢了两百块，经过西饼店买了蛋糕。”
“尝尝，是不是比你自己做的美味？”
欧阳很自然地撒娇，“除非琪琪喂我，不然一定没有我做的好吃。”
美琪切下一小块直接送到他嘴边，待他要张口咬的时候，重重按上他的嘴唇。欧阳本能地一闪，芝士被涂开了半张脸，非常狼狈，他却哈哈大笑。
“好吃吗？”
欧阳舔舔嘴巴，像只偷腥成功的猫，“果然不错啊。”
爱甜食的华斯在一旁抗议，“快给我一块！”转身问洛帆，“你要不要？”
“我不饿，先回宿舍了。”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明天千万当心，我看那江汉文不是省油的灯。”
欧阳忽然在背后扬声问：“帆帆——你真的不尝一块？新鲜芝士不要浪费哟。”
美琪看着洛帆走远有点失落，“小洛那家伙，虽然以前也是又龟毛又高傲，不过不会像现在那么阴晴不定的。”
“有个办法能让他放松一下。”
“什么？”
“跳舞。”欧阳取出背包里的宣传单塞到美琪手里，“可以读一下细则，只有三天训练时间，你们在竞赛组那边的日程安排会越来越满，所以，每天到这里来练舞。”
“全市高校生‘舞动的青春’社交舞大赛？你的意思是——我也要参加？”
“交谊舞，总得两个人跳吧。”
“你知道我学过舞？”
“我知道。”欧阳很肯定地点点头。
“服了你了，三天？”
“你跟帆帆在交谊舞中最拿手哪项？”
美琪犹豫了一会儿才答：“探戈吧……你想要我们拿什么成绩？“
“进入单项选拔赛第一轮，得到初赛门票就好，不然没办法跟何默主任握手拥抱，她是这组的裁判之一。丢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难道还指望在她化学课上做客串讲师的时候下手？我们的机会可不算多。”
美琪呼出一口气，“我明白了。探戈，天知道我有多久没跳舞了。”
“放心吧，你行的。”
“跟小洛跳探戈，这么阳春白雪的事，如果有谁在上个月跟我说，我会笑掉自己的大牙。现在居然成了定局。”
华斯更是乐观地鼓励，“美琪身材这么好，没问题的！”
身材好跟跳舞棒没什么关系吧？
“对了，小华！行动前，我只求你一件事。”欧阳猛地转身握住了华斯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只有一句话要讲：明晚，本少爷把毕业生的零用钱都押上了，你千万小心着点用。”
华斯倒地。过了很久才顽强地爬起来问：“你确定要让我出千，引江汉文本尊现身？”
“对。因为一旦事发，你跑得比较快，我会给你信号，手上的联络器一有讯号，就记得住外撤。必要时用上麻醉枪，美琪会在场外的后巷接应你。”欧阳耐心吩咐细节，“只要出了赌场，千万不要回头，后面的部分全都交给我处理，你们回这里跟洛帆会合。”
“嗯！”
大晶娱乐城三楼，一家半公开的赌场，十几台机器自晚上九点开始营业，到凌晨五点。
一名高大的男子不声不响地坐上了赌桌。前两局，他输了钱。
发牌手是个年轻人，跟赌场里的工作人员一样面无表情，像一部机器一样按规矩办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小时内，那名男子的注押越来越大，最后三局，竟将麻将桌上的全部筹码收入囊中。周围的看客骚乱起来，大家都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
而楼上的监控室里，已经有人对着屏幕发话了：“下去问清楚，今天发牌的是哪个组的人？还有，请那位赢家上来喝杯茶，我要恭喜他。”
几名彪形大汉慢慢往那张桌子聚拢过来，发达的运动神经已经让发牌手感觉到异样，而赌桌上的男人也已经向他发出了讯号。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一、二、三，跑！
华斯左躲右闪，随即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等一票保镖发现发牌手落跑，纷纷夺路跟随上，却不料一直追到阳台边。
这楼说高不高，但也有三层，还没个胆大的敢直接往下跳。而华斯早已熟练地用那根便携式逃生索固定在栏杆上，轻松地一跃而下。收回工具，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三十秒后，不远处传来大马力跑车发动的引擎声。
打手们一看情况不对头，转身就奔回内场，包围了那个仍镇定自若坐在牌旁边的赢家。
带头的看他镇定的态度，摸不透他的来历。为了不在大庭广众下惊动其他赌徒，只是走过去对他客气地说：“先生，我们老板想见见你。”
等到楼梯昏暗的转角，赢家的手腕已经被人用绳子缚住。
“得罪了。如果证明你没有出千，我们自然会放你走。”打手头领他上了监控室。
直到男人被推进门内时，他方才显出一些惊惶，嘴上结结巴巴地说：“老板，不关我事啊，我只是收了别人的佣金，其他的都不知道啊，老板！”
江汉文叼着一根牙签棒，一身松垮的背心和大裤衩，半点老板样子都没有，倒与街上的痞子没两样。不过这是他一向的风格，所以在学校里也没什么人缘。
“生平最讨厌你这种软骨头！到我的地盘来撒野，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江汉文慢慢走近他。
而男子已经被打手粗鲁地按在了凳子上，他挣扎了几下，一脸害怕的样子。
“别装了，老实说吧，谁让你来的？敢上大晶来出千的行家，可是不多的啊。”江汉文一把揪住了对方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自己：“怕了？没胆还敢到这儿来逞能？”
男人睁大眼，恐惧地迎视着江汉文的眼睛。他们之间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几秒钟过去，江汉文以为对方已经被他的眼神震慑住，许久都没有动静，最后才有点烦躁地刮了他一个耳光。
“到底说不说？我没时间跟你耗。”
“让他们出去，我我……我才讲。”
“好啊。”江汉文鄙夷地遣散了周围的跟班，一对一地直视他，像是笃定他玩不出花样来，“这下可以讲了吧？你只有一次机会噢，否则——”
一把硬邦邦的铁管对住了男人的脑门。
“我只数到三。”江汉文像猫捉到老鼠一般，慢慢地享受对手的恐慌，“一、二——”
那个“三”字还没有说出口，手腕竟然一麻。轻快地“啪啪”两声，弹夹被拆卸，还未落地就被另一只手接住。江汉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手臂便是一震，空枪飞出两米外。
江汉文大喝一声，却发现对讲机已经被那人快了一步切断。眼看着刚刚还乖乖坐在椅子被缚住手的对手，现在竟行动自如地给了他致命的一击，江汉文顿时急红了眼。怎么说他也是体育科班出身，力气很大，与对方一来一往间，却逐渐发现刚才被攻击的手腕已经脱臼一般的痛苦，难以施力，动作也慢慢迟钝下来。
两记有力的勾拳，让江汉文捧着肚子缩成一团，他困难地抬头，正好看见对手嘴角露出邪气的微笑，像一只嗜血的狮子。
第八章 舞场争霸
“管好你自己的场子，有些地盘你没资格碰，守得住本家就该偷笑了。这只是一次警告！不要以为谁都不敢对你下手，今天你的命也算是捡回来的了。”男人口气轻佻地交代完，拾起空枪，重新装上刚才卸下的子弹。
“保重，有空还会再来玩牌的。”他说着开启了监控室内那道沉重的消防安全门，最后还不忘回头调侃一句，“这道门也应该找两个人守一下，不过也好，省了我几颗子弹。”
看对手扬长而去，江汉文挂彩的脸孔露出凶狠的杀气。
跑出来的欧阳森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江汉文还会派人在楼下堵他，于是转人二楼的餐厅，在黑暗中撕掉贴在下巴上足以乱真的络腮胡，然后把在打斗中扯破的外套往吧台的角落一丢，叫了一杯饮料。
“柠檬可乐，谢谢。”欧阳跷起二郎腿，眼睛敏捷地扫视周围的情况，发现紧急通道有几个黑影闪过，舞厅的门口也多了几个探头探脑的大汉。
他将刚才交手时取到的指纹薄膜用胶袋封好，然后接受了一个美艳大姐姐的邀舞，即兴跳了一段恰恰，在工作中娱乐，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这一边，抓拍完江汉文视网膜图像的洛帆，已经受不了电脑屏幕上出现的光怪陆离的灯光，用手捂了捂额头，“有没有搞错，还有心情跳舞，这小子！”
说起跳舞，洛帆又拿起欧阳今天临走时交给他的宣传单：
高校生“舞动的青春”社交舞大赛，本次比赛的舞种包括中式交谊舞、国际拉丁两大类，男女二人组参加，选拔赛第一轮九月下旬进行，入围的选手可以晋级初赛……
“跟美琪跳探戈？”洛帆自言自语，“到底行不行啊？”
当天晚上凌晨十二点，欧阳再次熟练地翻过校舍的高墙，回到只有一线幽光的旧礼堂。前天，他叫了辆卡车把所有道具材料都搬了上去运走。现在这个空旷的、充斥着淡淡尘埃味的地方，已经被人气感染，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你们溜得可够快的！”欧阳对着华斯和美琪赞叹道。
美琪看着洛帆留存在电脑上抓拍影像，略略挑眉，“那可比不得你悠闲，还有闲情搂着艳女跳恰恰的。”
洛帆看了美琪一眼，把键盘还给欧阳，“你真的可以用他们的指纹和视网膜成像让我们四个人进入神秘基地核心？”
“我是办不到啦！不过有人办得到，这种高科技的东西有时候害人，有时候助人，全看你要怎么运用它。”
“阿森，你那魔力隐形刀还真是神啊！老江看见你自己松了绑，根本就傻眼了。”华斯喝彩。
“你发牌技术才真是不错呢，要什么牌给什么牌。”
华斯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只是小把戏啦，全世界起码有上万人可以做到。只是参赌的人自己条而已。”
“是啊，胜负早已经是定局，为什么还要去赌？”
“因为笨啊。”华斯理所当然地接道。
欧阳拍拍他头，“华斯的逻辑推理真是越来越强了，哈哈。”
“哪里哪里。”
美琪和洛帆受不了为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黑线了一把。
华斯一拍脑袋，想起来：“阿森让我找来这个给你们。”
“什么？”
“舞曲CD，经典的噢，你们练习用。”
美琪想起新任务，嘴角抽筋，“谢谢啊。”
“小洛没问题的，看他和许嘉莉跳得多好！”华斯缺心眼地说，“比我打篮球还要好看。”
众人有些无语，跳舞和打篮球是两码事，不可以放在一起比的好不好！
洛帆对着欧阳扯开话题，“你最后对江汉文说的那些，是为了麻痹他吧？让他自以为是自己赌场的对头给他的下马威。”
“他那种人，怎么可能没有对家！只要能不让他提前察觉到是有人在调查关于神秘基地的事就好，一惊动那头，他们势必会耍一招金蝉脱壳，到时再要挖出他们就难了。”
“想不到你这么能打。”
“不能打怎么保护我家小帆帆啊？”
洛帆大怒，飞起一肢，欧阳抱头鼠窜。
说起许嘉莉，洛帆第二天就真为了推她的邀请，很是为难了一下。
“小洛，这次的社交舞大赛，你能再当一次我的舞伴吗？”嘉莉在大白天的图书馆走廊里拦住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美琪叫他小洛，时间长了，他觉得顺耳。其他人这样称呼他，却因为觉得过分亲腻而让他有些抵触。
面对公主央求期盼的眼神，洛帆为了不伤到人家的自尊，只得客气地推辞，“我加入竞赛组不久，没什么时间练舞，恐怕没办法参加了，真抱歉。”
洛帆也觉得这种理由很蠢，但他走桃花运惯了，回绝别人的时候，表现都很坦荡自然，让对方不好意思强求他。
“请你再考虑考虑，就算只是参加一场选拔赛都好，我等你的答复！”显然，许嘉莉不是容易打发的对象。
“我真的没办法答应……”
话没说完，她已经转身跑掉了。连拒绝的话都不让他讲，还真是执拗的女生啊。
只是，令洛帆就没有想到的是，嘉莉的执拗远比他预料的还要强大得多。
而这一边，美琪已经在空了的礼堂认命地催促，“我们练习吧！”
洛帆揽上美琪纤细的腰身，手心有些出汗。
“干吗啊？那么紧张！”美琪最可恶的地方，就是常常没心没肺地揭穿他。
“我是怕你功力不行，踩到我脚。”
“不就是两年没练舞，我至于那么差吗？”
“那就试试看喽。哎哟！”刚说完就跳起脚来，“你干吗踩我？”
“我功力差，对不起！”美琪天真地忽闪着长睫毛。
“你少来。”说着，自己先笑出来。
在黄昏日光的投射下，礼堂的地板上映出两个漂亮的剪影，十指相扣，默契十足。
二十分钟下来，洛帆发现美琪俏丽的鼻尖微微冒出几粒水气，异常可爱。
自进入道具社之后才发现，笨重的黑框眼镜只是她在人前掩饰真性情的工具，而真正的她，是现在这样，穿着跳舞短裙，眸光流连灵气动人。她很少大笑，总是将情绪含在唇角，更显得妩媚可人。
洛帆看着这样的美琪，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你说我们行不行？”
“啊？”洛帆吓一跳，“什么行不行？”
“我们能不能进初赛？”美琪重复一遍。
“应该……行吧。”
“我不想让阿森他们失望。”
洛帆一听美琪提到欧阳，心中一震，肢下不由注入一股强力。
“我们可以的。”
美琪频头一笑，“我也这样想。”
周末那天中午，天阴沉得很，早上就下过一场暴雨，但没有什么原因可以阻挡选手们的热情。
在市内某体育馆内，临时开辟出来的舞场正在紧锣密鼓地进入倒计时准备中，参赛者依次抽签。
美琪在更衣室的台阶上静静盯着墙上的时钟，但眼中的焦急泄露了她的情绪。刚才抽到第十四组出场，不前不后，可是，她的舞伴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进场跟她会合。
她曾用联络器呼叫洛帆，但对方没有回音。在这节骨眼上，她只好选择跟欧阳通话来解决当务之急。
“怎么办？时间上快来不及了。”
“帆帆不会摆这种乌龙阵，肯定是出事了。”欧阳让美琪镇定，“我可以追踪到他的联络器位置，你在原地等着，我马上过来。”
半个小时后，欧阳背着个包气喘吁吁跑进场，当他看见一脸焦急的美琪，急忙奔上去。
“嗨，还没叫到号吧？”
美琪看见他一阵惊喜，豁地站起来：“小洛呢？”
欧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拉丁可以吗，恰恰？”
“凑合。”
“那就好，来吧。”说着就伸手拉起美琪的胳膊，往更衣室的方向跑，“没时间解释了，你换这套裙子，我们就恰恰。五分钟后门口见。”
他一边从背后里扯出一件新舞衣给美琪，一边冲进了男子更衣室。后者待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等他俩再碰头时，美琪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一向不羁的英俊少年，现在挺拔而端庄地立在她面前，很绅士地向她伸出右手。
“来吧，黄美琪小姐。今天，你是我的舞伴。不乐观地告诉你，我们只剩下半小时的练习时间噢。”
“小洛他……”
“他没事，我让华斯过去接他了。”欧阳一下揽住她的腰，“现在是舞会的时候了，不许偷懒分心噢。”
虽然心里还是很担心，但欧阳镇定的语气使她渐渐平静下来。她知道，一心只想着比赛的事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因为是选拔赛，所以单项赛资格赛，都掺在一起比。大会没有限制临时更换舞伴和参赛项目这种事，所以他们得以顺利进入舞池。
恰恰轻快热烈的音乐一起，场上的十四号组合就如同两只翻飞的蝴蝶，快乐而富有青春的激情。虽然舞姿相较其他选手不算很专业到位，但他们脸上率真的笑容和自信的眼神感染了观众，每一个拉伸旋转都显得潇洒自在，也征服了部分看惯了按规矩跳舞的评委老师，席间争论不休。
“动作松散凌乱，但节奏感不错。”
“进入初赛还是有点勉强。”
“我只觉得可以给他们个机会。”
“太马虎太随性了。”
“他们有潜力，只是缺乏指导。”这次开口的是君心学院的教导主任何默女士，她颈项修长身姿笔挺。虽然不是舞蹈老师，却是个狂热的国际舞爱好者，年轻时曾参加拉丁舞比赛，得过业余组冠军，从此成了各高校舞蹈比赛评委席的常客。
看台上，华斯和洛帆靠在栏杆旁，聚精会神地看着场上的那对向观众们鞠躬致意的舞者。
“真有他们的！”华斯最后才笑出来。
“他们尽力了。”洛帆安静地说，“我是疏忽大意，耽误了正事。”
“怎么能怪你！”华斯关心地看了看他瘀青的肩膀，“疼不疼？”
“没事。”
“刚才在公路上发现你躺在地上，吓得我……”
洛帆正准备去体育馆，谁知路上跟一批找碴的小阿飞起了冲突，还被他们用钝器打昏。等他醒来时，已经是市郊的公路旁边 ，衰到家。
“真的只是意外么？”华斯像是随口问道。
洛帆没有做声，眼睛紧紧盯着场内。
“她过去了。”
“什么？”刚反应过来的华斯，也迅速转头去看舞场边欧阳他们所在的方位。
何默已经走到美琪面前，眼睛里有些陌生和疑惑，也有惊奇和赞赏。
“你是我的学生？”
“是，我是黄美琪。”她主动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与对方握手，“我曾经担任过您实验课的助手。“
“啊，是你！“她能想起来一些，但却不是印象很深，“穿上舞鞋，你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想不到也有化学系的女生拥有你这样的艺术才华。”
“谢谢您夸奖。”美琪目前一眇，看着她的眼睛，“何老师，我一直很喜欢看您跳舞的风姿，可否与您合影留念？”
何默犹豫了两秒，才答应，“好啊。”
“我叫我的舞伴给我们照。”
美琪手一招，叫一直举着数码相机对着其他选手拍照的欧阳过来。欧阳高兴地过来，凑近他们，喊一声：“我拍上半身噢，茄子！”
“咔嚓”定格。镜头前的探测器甚至可以捕捉到对方瞳孔中的倒影。
“耶！”看台上，华斯捏了捏拳头，有些兴奋，“他们成功了！”
电子显示屏上开始显示名次，美琪和欧阳这组没能逃脱出局的命运。不过，他们已经提前达到了目的，接近了何默，取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走出场外，美琪对欧阳笑道：“刚才表现得够奔放吧？”
欧阳看起来却是一脸失望：“想不到你的恰恰跳得那么勉强。”
“喂，欧阳森！你不要太过分！人家能迎合你的馊主意当众献丑，已经是极限了哎！”美人发飙了。
“好了啦，我又不想再跳下一场。”
“你想得美，下一场，没有获得初赛你也有责任的。”欧阳笑嘻嘻地跟美琪抬杠。
“是你水平太烂啦。恰恰跳是那么轻佻，一看就不讨评委喜欢。”
“可是我们的何主任有欣赏噢。”
美琪这才挑了挑眼眉，有些得意地说：“她是欣赏我，没你什么事。”
“是是是，全是琪琪的功劳，小生甘败下风！”
“阿森，美琪！”华斯冲出来接驾，“你们真是天才！”
“这个不用你讲我们也知道。”欧阳很大言不惭地说。
美琪突然站定，脸色突变，惊喊一声：“啊，还有小洛呢？”其他两人被吓了一跳，一同看向她。
美琪抓住华斯袖子紧张地问：“你不是去接小洛了吗？人呢？他是不是出事了……”
华斯连忙解释：“不要担心，是半途出了点意外，他没事，还赶了你们的比赛，刚刚跟我在看台上呢。”
“现在人呢？”
“噢，我让他去我爸医院处理下肩上的擦伤。”
“小洛受伤了！？怎么不早说！”美琪很吃惊。
欧阳这时说：“只是皮外伤，没事的。可能是因为影响到了今天约定好的比赛，心里有些难受吧，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怎么会这样……”
“好了，别多想了，明天我们买草莓蛋糕安慰他喽。”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贪吃啊。”
华斯突然说：“阿森和美琪现在好有默契噢，好像男女朋友绊嘴。”
“要死了！你个死小华！”美琪发挥暴戾本色。
欧阳仍然带着轻浮的微笑，但眼神却难得的有些清冷。
当洛帆听到有人敲宿舍门的时候，只微微动了动。其实门没锁，他也懒得起来开。外面人倒也不客气，听里面没反应，就直接推门进来。
一看那张笑眯眯的脸，洛帆只稍稍抬了抬眼角，“找我？”
“看看你。”
“我又没重伤，有什么好看的。”
“小帆帆又嘴硬了。”欧阳一屁股坐到床沿边，一伸手臂揽住了洛帆的肩膀，引来后者一声痛呼。
“啊，你碰到我瘀伤了！你到底是来慰问病患还是来落井下石的呀？看我没痛死不甘心是不是？”
欧阳下手轻了点，改成抱住人家胳膊，“你这个样子真像小时候，把你妈给你买的洋娃娃剪烂出气。我目击你的作案过程，就如实汇报了家长，结果你被你妈打了一顿。”
“哈！原来是你告的密！”
“哎呀！这么久的事了，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嘛。”
“哼，我不是坐镇，没那么小心眼。我只是讨厌那些洋娃娃。”
“原来小帆帆虽然穿着裙子，但是男性意识还是萌芽得很早嘛。”
“你小子欠捧啊？”洛帆斜眼瞪他，“你到底来干什么？是今天我在比赛途中爽约了，你专程来找我算账的吗？”
“怎么会！你也太小看你亲亲欧阳哥哥的胸襟了吧！”说着就去掀洛帆的领子，看他肩颈间的伤。
洛帆不好意思地用手格挡了一下，“你干吗啊，说了没事了。”
欧阳的眼神迅速冰封，唇边的笑意却没有完全退去，“谁干的？”
“我跟华斯说了，只是意外。”
“告诉我，谁干的？”
“怎么？要替我报仇啊？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幼稚。”
“是，我不会替你报仇，我只是想知道是谁伤了我的朋友。”
洛帆别过头，沉默不语。
“你不说，我也可以查得到。”
“你这么神通广大，为什么现在还要找我们几个帮你？”
欧阳轻轻一笑，“有的事，一个人只能做到一部分，我又不是超人，我可以查得到是谁伤了你，但却不会不征求你的意思，就替你去出气。”
“那些小阿飞，并不是真的想对我怎么样，他们只是为了延误我去体育馆的时间罢了。是我自讨苦吃，硬要同他们恶斗，结果吃了亏，被他们丢在路边。”洛帆突然笑了，“我打架的本事没有你一半强，跑路也没有华斯的脚程。”
“你讲义气，智商够高，在恶势力面前从不退缩，有股不服输的蛮劲，虽然性格差强人意，但也不至于让人讨厌。”
洛帆脸上居然一热，“臭小子，谁要你评价啊，我性格哪里坏了？你自己才是无药可救好不好！”
“真的不打算告诉我是谁伤了你？”
洛帆缓缓道，“那个人只是不甘心，自己喜欢的人做了别人的舞伴。这种心情，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虽然没有讲到名字，但欧阳已经猜到了，知道了结果，反而不打算再追问细节。
“我也只是不甘心，自己的好朋友被别人伤害罢了。”
“我们什么时候是好朋友了？”
欧阳夸张地捧住胸口，开始在床单上打滚，“心好痛，啊！别再伤我的心，再也别！OK？”
洛帆简直拿这疯子没办法，“你又发神经啊？我室友快回来了，你快滚回去吧。喂喂，你卷我被子干吗？欧阳森，你给我住手！”
两人打闹起来，刚刚凝重的气氛和洛帆低落的心情，就这样消散无形了。
第二天，阳光热烈友善，美琪准备了一些药膏到旧礼堂和三个问题儿童碰头。
她一拉上大门就扬着声音喊：“华斯说你负隅玩搞光荣负伤，特地来送你点儿神秘配方，保准你瘀血快速消失。”
洛帆抬着看她：“你得保证没有副作用，我才敢用。”
“啧，真是不识好歹！黄家的独门跌打药膏偏方秘技，一般人可享用不到，你居然还敢嫌东嫌西。”
“好啦好啦，我勉为其难试一下。”
美琪将小瓶子丢到他怀里，盘腿在仅有的一张摆着制作道具的彩布上坐下，“你以后可别再那么粗心大意，着了别人的道，可担心死大家了。”
“小洛又不是故意的，美琪的口气，好像管家婆噢。”华斯不要命地多了句嘴。
美琪一脸“你活得不耐烦啦”的警告表情，吓得华斯立即捂住嘴巴。
还是欧阳替他解围，及时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重点。
“帆帆，你不是说有重要消息告诉大家吗？”
“啊对。”洛帆一拍脑门，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我昨天去保健室，看到门口有贴这个。：”
“体检表格？”华斯接过看了看，有些费解。
“上面是体检项目，可你看下面的内容。”
欧阳接过纸条往下看，眼睛猛地一亮，“这是——”
美琪好奇接过，恍然大悟，“一年一度的心理测试实验，邀请校风志愿者参加！我记得，每年的实验内容都严格保密，但项目会事先公布，今年是……催眠！”
洛帆犹豫地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吴寻博士，也许在这类场合会出现。他对玄学理论很着迷，尤其对催眠抱有热情。”
欧阳对这件事也不是一点都不知情，“这个心理测试实验的事，我在校园网的资料里看见过，不是什么吸引人的差事。”
往年都邀请各类心理专家协助执行，说得好听，是为了掌握学生们的思想动态，有助于更好地开展教学，大家都清楚，这也只是借口罢了。而那些所谓的志愿者，不过是从各年级抽取的倒霉蛋，校方以增加学分为由，诱惑学员加入志愿者行列。
华斯问道：“这件事会跟神秘基地有关吗？”
“我们要先确定，吴寻会不会亲自参与这件事。”欧阳很肯定地说，“答案是未知数，但值得一试，可我们必须加倍小心，争取尽快让他现形，我们没时间等了。”
“催眠？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会不会把小时尿床的事也供出来啊？”华斯有点怕怕地说。
“你小时候尿床？”欧阳马上抓住人家的话柄加以调戏。
华斯羞红了脸，“没有的事。”
“抵赖！”
连美琪也来凑热闹，“你尿床尿到几岁啊？”
欧阳还将战火蔓延开来，“小帆帆尿到五岁，我知道的。”
屁股立刻遭遇重创，王子的大脚已经伺候过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尿床！”
第九章 催眠
四肢发达，运动奇才。这是保健医生对华斯体检后的评价。华斯成为周一拿到心理测试志愿者的第一人，接着是欧阳和洛帆。
美琪因为是女生，被拒之门外。
“他们只要男生，太过分了，我要告他们性别歧视！”美琪不甘心被排除在外。
“我们本来就不想你去冒险，美琪。”洛帆好言劝她。
美琪有些沮丧，但也不想让伙伴们担心，所以淡淡一笑，“行了，不用安慰我了，道具社团没了我怎么行。”
欧阳这个时候不得不郑重其事地说明危险的现状：“我们得商量一下，怎么可以不被催眠完全摄住心神，我们绝对不可以真的被催眠！这点，我们大家都清楚了吧？”
“我一定会拖大家后腿的……”华斯已经有点不信任自己的嘴巴了。
“我受过一些抗催眠的毅力训练，还有些土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控制意志，不过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欧阳将自己的法宝一一取出，“这是护身符，两粒抗体药丸，算准时间吞服，有效时间只有一小时，可以让你们不被催眠术完全控制。但如果催眠师很有能耐，你们就要小心应付了。”
欧阳将一枚戒指戴在食指上，然后将另两枚分发给洛帆和华斯，戒面上镶着一颗类似长形玛瑙宝石的东西，“镜头就在宝石里，胜败在此一举。我们要顺利混进神秘基地，拿到他们进行非法实验的证据，就完全靠它了。”
“如果我们都遇不上吴寻呢？”
“我想，我们的运气应该没那么坏吧？”
“这下死定了。”华斯听了这句话，差点被刺激到翻白眼。
在焦急的等待中，君心学院的社团领队过来调查各临时社团的工作进度，最后只好派洛帆去挡驾。
对方一看是学校红人，态度缓和不少，“洛帆同学，你们的道具社一定没有把成果上报给金秋文化祭工作组，我们可以进你们的制作地参观记录一下吗？”
洛帆亲切地搭住团长的肩膀，让他借一步说话，“其实我们不曝光道具是有原因的。”
“噢？”团长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
“这本来是校方的决定，我们答应保守秘密的，但是既然团长来了，我们也不好再隐瞒。”洛帆发挥他的演说功力，煞有介事地说：“这次为了配合文化祭的庆典，学校准备请舞狮队过来，很多演出装备都在道具社里放着，到时候准备给同学们一个大惊喜，如果你们提前拍了照，那不是浪费我们的苦心吗？”
团长点头称是，“那么……”
“所以，我想到演出前再公布会更好些，我的办事能力你还不放心吗？”
“不不。”团长惶恐地解释，“自从知道洛部长义务加入道具团的消息后，我们都对这个临时社团的成绩非常期待。既然你都亲自保证了，我们也就不为难了，期待下个月的金秋文化祭，道具社会给大家一个大大的惊喜！”
“谢谢支持，谢谢。”洛帆心虚地笑着送客。
没到一分钟他就冲回来，重新锁上礼堂的门，然后对着里面怒吼。
“欧阳森！你给我出来！”
“小帆帆，你要对人家温柔点，人家才出来。”
洛帆忍无可忍地揪起罪魁祸首，“你！给我解释一下，三周后，我怎么向大家交代道具社团其实是个空壳的事？”
“安啦，我说了会帮你想办法的呀。”
“办法？牛皮都吹破了，还有什么办法！”
“舞狮队什么的，可是小帆帆你自己讲出来的噢！要我的话，最多说是木偶剧吧。舞狮？”欧阳装作为难地挠挠耳根，“那要很多专业人士哎。”
“你以为我不后悔吗？”洛帆事后也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好了好了，我就替我家小帆帆再擦次屁股吧。这事我会去搞定，先用我教你的意念读心术抵御催眠大法吧。华斯那家伙还说要在宿舍里练，这里嫌我们会乱他心脉。”
“他当他是西毒欧阳锋啊，会走火入魔？对了，姓欧阳的人怎么都那么坏？”
欧阳撇嘴佯装委屈，“小帆帆指桑骂槐。”说着又捧住胸口，“心好痛……救命！”
“又发神经。”
两小时后，欧阳森接到越洋电话。
“欧阳小子，你最近搞什么鬼。当地警务处三天两头给我发传真，向我上报经费支出。”欧阳已经可以想象利威上校红白脸交替的奇景，“那些内容千奇百怪，居然还订做了礼服舞鞋，还请什么乱七八糟的演艺团。你到底是去查案还是开派对啊？”
“大叔，太激动的话，很容易高血压噢。”欧阳还是一贯将上校吃得死死的，“人家不会让你买单啦。看在你一直这么慷慨帮助我的份上，我当然要把我每天的花费和从事伟大工作的细节，及时向你反馈和汇报啊。”
利威上校有些无力地说：“那么，请问欧阳先生，您最近的任务有什么结论没？”
“快了快了。”
“你真不打算对我坦白吗？”
“坦白？我想坦白的事很多，可是说出来，你又会不高兴。”
“别卖关子，快说！”
“我可真的说喽？”欧阳一本正经地停顿片刻，“我最近才发现，原来大叔你还是蓄八字胡比较帅，剃了可惜噢。”
“欧阳森！”利威暴走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安全局给我来电话，他们成立了专案组，说会来帮你了结现在的案子，你到底在做什么勾当？居然惊动我的上上级，而我这个好心帮你的人却还一直蒙在鼓里！你好意思吗你？！”
“其实比起以前我办过的国际走私案，现在这个只是一般般的案子啦……”
“一般般？！”
耳朵都快被震聋了，欧阳将话筒离自己二十公分远，“哎呀，瞒你是我不对，可是目前为止，这个任务还是机密啊。”
“机密？你当我白痴啊！以后我再也不帮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崽子办事了。”
“你骂人，你毁约，你欺侮人！呜……”
一听欧阳故意装嫩的声音，上校又想起他们之前的约定。对方手段再老辣，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脾气，这么责难他，心里难免有些内疚，所以只好劝道：“喂，这么大人还哭，多难看啊。”
“你说不帮我了，我很难过，呜……”
“我也只是……说说的嘛，现在有安全局参与，我也不怕你瞎搞了。”
“我不相信你还会帮我，除非你再答应我一件事情。”
“好啦好啦。”上校再次跳入了小恶魔的圈套。
“帮我让警务处出面，请市内最好的舞狮队过来参加君心学院的文化祭。”
利威抓狂，“你真把我当保姆啦！”
两天后的清晨，三位少年装作互不相识，整装待发。平时谈笑风生惯了，这趟出发前，气氛却显得格外压抑，只有欧阳森用他一贯无赖式的粗神经抵御外部环境对他的影响。
参加心理测试的志愿者，一共十人，分成两组，被带到一个市内颇具规模的医疗站。华斯他们稍稍放心，至少确定场地不在地下，即使有什么变故，也不会没机会脱身。
洛帆一人被分到一组，华斯和欧阳在另一组。欧阳示意洛帆将戒指戴起来，三人趁人不备，分别服食了抗体药丸。
而最关键的是，他们都看见了吴寻本尊，心中窃喜。
两队人马被分散到两个房间，每个房间被隔成封闭的五等分，他们被安排各自躺到一张简洁的医疗床上，双眼只能看着纯色的天花板。
突然灯光一灭，原本亮堂的房间一下子暗得如同黄昏时分。欧阳冷静地平躺着，等着后续节目。果然，一名美艳的护士走了进来，然后微笑着对他说，“弟弟，给你打一针，只是为了让你更放松，不会有害处的，别怕噢。”
没有害处才怪。欧阳在心里给了个白眼，但表面还是甜甜地说：“谢谢你护士姐姐。”这种程度的程序，欧阳事先早有料到，对他们三人还没有造成妨碍。
重头戏要登场了。
五分钟后，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走了进来，然后对欧阳说：“我是你们这组的心理导师，孩子。你可以信任我，并且完全释放自己。我们可以进行一场心灵的对话，你会感觉很好的。委屈的、高兴的、想要辩白的话，都可以讲出来，当然，这只是我跟你之间的对话，不会有第三者知道。”
洛帆在听见脚步声走近时，心里既兴奋又紧张。他知道今天的重担在自己身上了，正是补偿之前舞场失约的好机会。
他终于见到吴寻博士，一个古怪的年轻人，架着银边眼镜，斯文儒雅，完全没有那种会置人于死地的狠绝和戾气。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他们突破腹地直捣黄龙的关键。
洛帆需要他取下眼镜，直视自己的眼睛，获得最后的成像，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下他的指纹，然后得到他们想要的进入地下研究所的“金钥匙”。
但怎么做才可以不让他察觉又不受制于他的催眠术呢？
就在吴寻要求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洛帆猛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后者轻轻一震，没有挣脱。
“老师，我很害怕。”洛帆轻轻说道。
吴寻的面色稍微缓和，拍了拍他的手背，“跟着感觉走，不要被任何东西束缚，你在这里是自由的，闭上眼睛享受它吧，我会带领你。”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分钟仿佛都是被分割的，体内的抗体和欧阳的意念读心术口诀确实起到了作用。但身体像强行被劈成两半，一半仍是自己，一半被对方掌握。
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一个空旷的房间，那里不止有自己，还有久远年代里的记忆和内心的寂寞恐惧。
洛帆沁出一额头冷汗，层层叠叠的影像如梦魇般向他扑过来。
“告诉我，你最难过的或是开心的事……”
那些花裙子里，他唯一喜欢的就是那条青苹果色的。可有一天，他突然很讨厌身边的这些东西，于是偷来母亲的剪刀，将那些洋娃娃的头发都剪碎了，还剪了那条带着青苹果花边的裙子。母亲的手掌很软很灵巧，轻易就补好了那条裙子，但打他屁股时却很疼，他看见自己满屋子乱跑的样子。
他总是想毁灭那些看起来很美丽的东西，裙子、娃娃、发夹，还有蝴蝶花。一入夜，他就想着去破坏周围的一切。医生来了，说：这孩子神经敏感，有自闭症和暴力倾向，恐怕很难治愈。他就这样被定罪了，在黑暗的房间里，蜷缩着小小的身体。
然后一个疯狂的小孩出现了，他总是垫着石头趴在墙外喊他出去玩，说要和一起他玩打仗的游戏。原本，他是从不接近男生的，因为讨厌。
那个小孩成了唯一不怕他、又厚脸皮缠着他玩的人。而且也是唯一和他一样喜欢那条青苹果色花边裙的人。
自从那个小孩离开后，他再也没有穿过裙子。他做回了男孩，可是依然会在黑暗中想要破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受欢迎，再没有人喜欢做他的朋友。
几年后，他遇见一个女孩，将切了脑袋的青蛙献宝似的拿来给他看。他震惊他激动他快乐，因为找到一个同样以破坏为乐的朋友，是多么难得。
前方影像里，到处是那女孩浅浅的动人的微笑，像春风一样拂过心头。
然后她也消失了。
又变回一个人，但已经不害怕孤独和被遗弃，他开始放开那些危险的工具，他开始爱护花草，开始对每个人展露笑脸，虽然刚开始做得很勉强，可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直到很久以后，女孩再次出现。亲切的水手服，漂亮得不得了。她向他招手，他兴奋地想要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脚不能移动，有人捷足先登。
那个舞伴是个挺拔英俊的少年，当年稚气的面部轮廓已经被削得有棱有角，那双邪气而充满挑衅的眼神是他一辈子都不会遗忘的、属于阳光的记忆。
胜负早是定局，为什么还要去赌？
自己却说：只是不甘心，自己喜欢的人做了别人的舞伴罢了。
许嘉莉不甘心，所以阻止他去跳舞，那么自己呢？是不是也可以有不甘心？女孩的笑容只在那个男生面前才灿烂得像朵花，而对着自己，只是友好亲切。
男生捧着胸口打滚，告诉他：我的心好痛好痛。他也想这样做，这样说。但是，太傻气了。
多想笑着祝福，但却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现在该怎么做才不会影响到团队的情绪？他们还有最后一关了，不能失败，不能失败，要找的人就在……
另一半身体本能反抗起来，不能说不能说，你在想什么做什么，都不能说！你疯了吗洛帆？你一定要控制住你自己！既然你可以做到停止破坏，那么也可以做到停止嫉妒！
“啊——”洛帆用尽浑身的力气喊了出来，他在意识的空屋子里横冲直撞，他要冲出去！
催眠师受到反弹，惊异地用手臂压住了洛帆的身体，却不料被对方扯住了领口，接着对上了一双漆黑迷离的眸子。
他疲倦地问他：“老师，可以了吗？我好累啊，救救我。”
“好了，可以了。”吴寻静静地盯着他，隔了一会儿才说，“你休息一下，会有人送你们回去。”
“谢谢您。”
当那个阴森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洛帆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透露了多少，但愿，没有多到能引起吴寻怀疑的地步。至少，他们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回来的路上，为了不让人注意，三个同伴依然没有任何熟络的样子。洛帆甚至没有看欧阳的眼睛。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欧阳，就好像在背后说了某人的坏话，出门时正好撞见对方，没来由地心浮气躁。原来，美琪和欧阳在他心目中，竟已经是那么重要的存在了。而那个名义上的临时社团，也已经成为他意识中不可分割的集体。
抬头正好与华斯询问的眼神对上，他轻笑着向华斯偷偷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有些事，还是让它静悄悄地埋进心底吧！
无论大家怎么好奇追问，洛帆始终不肯透露催眠时的细节，那是他心灵最隐秘的角落，即使最亲密的人，也没法分享。
两天后，欧阳紧急通知大家，下午五点整，到礼堂集合。
美琪从竞赛组实验室偷溜出来。华斯本来在篮球队有场练习赛，他借故说肚子疼缺了席。洛帆让学弟代替他，去学生会的干部会议上做笔记。
几位大忙人都准时在原地待命，而那个召集人却姗姗来迟。
“怎么回事啊你，迟到半小时，太离谱了吧？是谁说要我们有时间观念的？”美琪首先对欧阳发难。
就在华斯也准备落井下石的时候，欧阳难看的脸色让他欲言又止，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什么事么？“
“抱歉，我耽误了一会儿，我刚取到视网膜晶体和指纹模具，不过，也有个坏消息要宣布。”
众人屏息。
“我只能告诉大家，安全部门要派人插手这件事，我怕他们不按理出牌，硬闯基地，我们的努力可就前功尽弃，所以得赶在他们行动前到基地去。”
洛帆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
“啊？！”六只眼睛一起诧异地盯住他。
欧阳突然笑了，又恢复轻松的痞痞姿态，“你们干吗这副表情啊？很丢人哎。 不会是怕了吧？去基地的路，我已经按小帆帆的线索演练过好几次了。”他三两下卸掉包裹，从里面取出各类宝贝，还将密封在小盒子里的晶片取出。
“当隐形眼镜戴，指纹手膜对号入座。”欧阳打开电脑，又开始操作起来，“我已经突破他们程控电脑的防护了。这个基地屏蔽了卫星扫描系统，官方没办法找到它。我联合了几名黑客一同才打入这个网络，我已经重设了监控眼的切换程序。”
美琪领悟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按你的程序走，才能避开监控设备？那岂不是要分秒不差？”
“是，我们在每个区停留的时间，不能超过设置。”欧阳鼓励队友们，“他们晚上九点到十点是交割时间，人员最薄弱。我只能在五十九分钟内改变监控镜头的位置，超过一小时，系统会自动报警，所以只能掐在一小时内。警报一响，我们都得完蛋。”
“为什么最近我觉得生活的压力好大啊？”华斯突然苦着脸感慨。
美琪拍拍他的头，“这说明你长大了。”
“伙计们，常用设备你们都带齐。这是隐形衣，出发前换上，贴身又轻便，适合在夜间活动。”
“隐形衣？可以隐形？”华斯宝贝似的捧过。
洛帆比较现实，没有抱什么希望，“真有隐形衣，我们还在这儿忙活什么。”
美琪点点头，“只是听起来感觉有想象空间而已，就好像咸蛋超人、机器猫、蜘蛛侠、绿巨人什么的。”
欧阳已经在旁边笑得打跌，“琪琪你好有趣……哈哈哈。”
“我们都要陪你去拼小命了，你还在那儿笑！”
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了前几次的胜利垫底，换上轻便装备，四个年轻人即刻趁着夜色踏上未知之旅。虽然之前已经走过一遍，但故地重游，还是让洛帆心有戚戚然。不过这一次，身边是朋友，不是敌人。
原来神秘基地建在一个烂尾工程的地下，一个改建到一半便停工的大楼，破败颓废毫不显眼，但地下车库的大门却是通往那个地下药研机构的必经之路。谁能想到，这里藏着科学怪人、杀人机器和行为极端的恐怖分子呢？
在贴身的黑衣上套了白大褂，几人利用从许兴富身上盗来的通行证进入A区。
“怎么没有人？”华斯好奇地问。
欧阳压低声音答：“这里不是兵工厂，没那么多人看守，而研究人员通常都在C区逗留。我们九点十分准时进入B区，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交给我处理，我去他们的监控室修改程序。大家只要严格按着手头的监控盲区线路图走，联络器上的时间表会提醒你们。出发！”
冷冰冰的环境，冷冰冰的器械，这种地方待久了，脑子一定会变得不正常。
欧阳进入了第一个监控台，最外层的操作员看见陌生人进场，警惕地站起来，“你是什么人？”
欧阳从容地微笑，“我是新来的药检员许少杰，许兴富老师是我叔叔。”
“你是老许的侄子？”对方接过他事先伪造好的通行证匆匆扫了眼，也没有看出破绽，“我们没接到过通知。”
“我现在就是来通知你们的啊。”欧阳说着，已经一脚飞踢过去。
对手惨叫一声，砰地倒地。欧阳不想伤人，所以只在那人背脊上刺了小剂量的麻醉，待他醒来，可以帮他顺利忘记几小时内发生的事情。欧阳搜出他的工作证，换上自己的大头照。
就在昨天，欧阳震惊地发现，利威替他办证件用的一寸免冠照片，居然是他前年剃青皮关时照的，事后恨不得抽出档案毁尸灭迹的一张照片。
当时他痛苦地控诉：“他们就不晓得换一张照片啊！这种发型早就过时了！被这种实习理发师催残还不算，还要留下罪证来反复提醒我的创伤，大叔，你太差劲了！”
华斯看过照片微微一愣说：“阿森你好酷啊。”
“人家现在准备改走清纯路线了。”欧阳森做西施捧心状，继续控诉：“做护照的是瞎子吗？不知道男大十八变吗？基本的审美总该有吧？我上传那么多靓照给他，他居然会用这张旧的！没天里啊，人品差啊，妒忌我的美貌啊。”
当然哭诉归哭诉，照片还是没给他改。
欧阳进入监控室第二层，操作台上的老兄还来不及开口，就已经在椅子上沉沉睡去，欧阳使用麻醉剂的动作果真是麻利。
“抱歉老兄，我今天一定要完成使命，这一针是以牙还牙。最小的瞌睡，帮你忘记这两个钟头的烦恼。我可是做好事，不像D区里那些隐形的魔王。”欧阳在键盘上快速地下载近几个月进出人员的录影带资料，法官对这些东西会比较感兴趣。
九点半，四个人重新在最后一关的岔路口碰头。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微微的紧张。
“好了，现在要测试我们成果了。”欧阳示意洛帆，“小帆帆，你打头阵喽。”
洛帆不敢怠慢，深呼吸后走上前。刚走进警界线范围，系统自动发出平板的提示音：“请进行指纹检索和视网膜扫描。”
洛帆轻轻将模具手套按在了屏幕上。
“通过！”
然后从智能门上又伸出一个类似于望远镜的东西，洛帆将戴着晶体隐形镜片的双眼凑了过去，他的心咚咚地跳着。
“通过！”
心里欢呼一声，华斯已经在与欧阳击掌。
“请进行第二道扫描，谢谢合作。”
华斯、美琪、欧阳按部就班地完成程序。可那道厚重而神秘的门仍然没能开启，机器人还在提要求：“请读宣誓词。”
四个人傻眼了，一时间觉得大事不妙。怎么会冒出这种东西？大家有些慌了神，但谁都没想撤退的事。四人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被当做宣誓词录人，已经走到这一关，只有镇定。
欧阳在墙体上看了一圈，在右侧偏上的位置，有镌刻着一排细小的立体外文字母，他示意大家近距离解读。
哗啦啦——门应声而启。
“通过测试，请进入，大门十秒钟后关闭。”
大家来不及多想，便于鱼贯而入。
就在下一秒，他们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第十章 地下研究所
晶亮的盆地式金属基地，布满巨大的圆柱形器皿。每根柱子都覆着一层银壳，里面的奥秘看不真切。远处有几张操控台。一些铁分布在周围，里面的动物一动不动，毫无生命的迹象，整个实验室就像个冰冷的刑场。
“好像不太对劲，得看看要怎么过去才安全，要摘下这些庞然大物的面具看起来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呢。”欧阳抬头看了看眼前唯一的一条狭长悬浮通道，然后慢慢蹲下身观察。
洛帆已看出端倪，“应该是参照中央银行的防盗设置。通道的物理承重力，会远远小于一个成年人的体重。对于我们来说，要在最快时间内关掉这个设定，必须要有一个人，先到达对面，提前掐断终点的程序，否则，可能会惊动警报器。”
“我们中间，美琪体重最轻，但也不能冒险。”欧阳喃喃自语，“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三人一同看向他。
“翻跟头过去。“
洛帆和美琪立即盯住华斯，后者指指自己，“大家的意思是……我先过去？”
欧阳下达死任务，“按直线翻，尽量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每次触地不得超过一秒，行不行？”
华斯想了三秒问：“只有一次机会么？”
“如果失败，警报响起时，我们应该还有三分钟时间撤退。”
“豁出去了。”华斯脱下大褂，伸了伸手脚，选定一个起点，眼睛专注地盯着前言的一点，然后闭了闭眼，做了一次深呼吸。
不可思议的是，人体也可以变成一支柔韧的软箭，打着优美又不失刚劲的圈，流利地往前翻腾，每次手脚交替触地时，都轻巧而短促。
同伴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全都屏住了气息，心跳到了嗓子眼。在一次漂亮的前空翻后，华斯顺利到达彼岸。
美琪跳起来欢呼一声，欧阳和洛帆向他举高了拳头，“干得好！不愧是运动健将！”
华斯用洛帆指导的方法，解除了墙面上的程序设置，同伴们火速进入地下基地的核心区。
“大家分散。”美琪是药理行家，内场由她指挥作战，哪些必须采集哪些可以放弃，每个人都心情沉重地在现场穿梭着，手指也有些颤抖。
在重点区域取下适量的制剂做标本，再将试管封存后固定在腰部。动作流畅到位是为了节省更多时间。
欧阳则赶到中心操作台，试着将其中的数据转入自己的网络。几分钟后，他发现了控制那些巨大圆柱体的仪表盘，他手脑并用地破解设定，透明的真身慢慢显露出来。
“哇噢……”美琪听到响声，一转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是寻常女生，恐怕会被吓得哭出来。可惜美琪不是寻常女生，她反而兴致勃勃地走近那些巨大的瓶子观赏起来，“他们是想再拍《星球大战》续集吗？”
各类奇异恐怖的生物在药水的浸泡下浮沉，谁都叫不出这些生物的名字，只能依稀分辨出它们原本是些正常的动物，然而在经过基因改造后，已经变得四不象。
美琪将身旁微型人造雨林区里的一只六条腿的小蟋蜴捉出来，放在肩上把玩，“还有你，多两条腿就可以爬得更快吗？长大后可会变成一条恐龙？可怜的小家伙。”
前方电子墙面忽闪起来，机器自动开声：“搜索装置，启动！禁区目标物，距离——三十，射程内，完毕。”
“这地方居然安排了智能机器人值班！
“小心！”洛帆反射性地大喊一句。
离欧阳最近的人是华斯，他也在前一刻察觉到不对劲。于是在机器射击前，就已经不要命地冲过去，试图将欧阳推开，“闪开！”
与此同时，东西南北四个机位的雷射枪头，已经集体对准在操作台圆圈内的侵入者欧阳。而华斯就像一具活动靶，恰好闯入了扫射范围，红光焦距到他们身上，美琪惊叫出声。
洛帆拾起一只玻璃器皿向正上方的那只枪口砸去。一次巨响之后，击碎的锋利残骸像流弹一样四散开来，割破了附近几只安静的牢笼，惊动了里边的困兽。
其余的枪口开始集中火力向场中央疯狂扫荡。刺耳纷繁的火星，像毒蛇吐信般生猛危险，金属地面被撞击得噼啪乱响。
欧阳看准机器的射程不会到操作台面上，一个滚地翻后纵身一跃，直扑了上去。一边回头冲伙伴喊：“往右边跑！”
华斯伏着灵活的身手，与追踪的枪口周旋了一圈。就快要冲出包围圈时，手臂上方传来一阵激痛，接着是木炭似的焦味。华斯意识到，那是子弹擦过肌肤，比刀子更快更冷的感觉。
一只笼子抖了几下，里面黑糊糊一团倒立的小兽蠢蠢欲动起来，“噗”地撞向已经松动的锁扣。
接着，“呼啦”一声，那个黑团整个分裂开来，张张碎片幻化成一支箭，嗖嗖扑腾着窜出了笼子，一时间，半空铺开一张黑压压的网，重重压下来。
“是蝙蝠！当心！”洛帆见那群长着獠牙的怪物向美琪方向飞扑过去，直冲过去救驾，“美琪趴下！”
美琪一看这阵仗，脚下一个踉跄，先一步卧倒在地。
那些畜生似乎感觉到了洛帆的敌意，在前方打了个转又折回来，其中有几只脱队，扑腾着狭长的翅膀，直朝着地面俯冲过来，洛帆甚至看到了它们诡异的灯泡似的眼球。
咻！单翼像飞刀一般擦过胸口，接着是脖后的钝痛。两只蝙蝠紧紧咬住了他，鲜血慢慢渗出来，逐渐染红了白褂。
美琪挣扎着起来，向洛帆奔过去，“天哪！甩开它们，它们在吸血！”
洛帆劈手去抓，谁知那些肉球越咬越紧，“啊啊啊！我可不想做你们的同类！”
“我来帮你。”美琪想过去解危，却被洛帆阻止。
“别过来！这些东西会咬住你！”
“美琪让开！”那一头，欧阳的声音传过来，“我要开枪了。”
还没等当事人反应过来，已是“砰砰”两声响。
那两只刚刚还在行凶逞能的蝙蝠，就这样结结实实地跌落在地。远处的欧阳手持一把便携式麻醉枪。
洛帆痛得咬牙切齿，却还是抵不过一时的惊吓，“你疯啦！那么远距离开枪，要是打中我脑袋怎么办！？”
“我会那么逊吗？”欧阳撇撇嘴，他可是去年的情报组射击冠军哎。
摆平了攻击洛帆的怪物，再将扫射操作台前空地的雷射枪孔逐个击碎。这连串的反攻，无疑激怒了那些蝙蝠。看见新的敌人，它们表现得异常兴奋，嗜血的本能驱使它们向欧阳直追过去。
美琪到洛帆旁边，“我帮你先消毒。”
“不，时间来不及了，你快去多采些样本。”
美琪不敢多想，分清轻重利弊，隐下心中难得的惊恐，转身马不停蹄地收集起冷藏室的各类药用试剂。
即使欧阳的子弹够充足，还是抵不住成群结队闹事的小无赖们。就在他暗自心急时，一张编织得很密的线网从天而降，华斯从一根柱子顶部算准时机一跃而下，一拉一抽，直接将那些黑小子装进了金钢罩。
欧阳吹记口哨，“想不到这个也能派上用场。”
“你背包里的宝贝家伙还真多，幸好我多带了几件在身上，防患于未然嘛。”勉强说笑着回应，却发现身体渐渐瘫软下去，完全不受控。
欧阳眼见华斯手臂上的伤口瘀血乌黑，于是惊觉，“那火流弹是有掺毒液！美琪——华斯中毒了！”
美琪是药理行家，一听华斯出事，火速冲过来救援，却不料一只刚才在乱战中被击破的总控开关，“啪”地冒出了金色的火花。
洛帆在原地吼出来：“那东西要爆炸了！”
这时，整具台式机器都呼啸起来，嘭！底座断裂，提示灯狂热地忽闪起来。
“它会毁掉电源线，切断——”欧阳在那一头喝道。
美琪顾不得飞溅的星火，连滚带爬去拾起一块玻璃，猛插入控制台的扳手缝隙，将重新启动的下拉杆整个扯出机械腹腔，然后没命似的反复砸台面，直到那些红绿灯都停止运作。
洛帆看美琪强悍果断的一系列举动，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居然轻笑出声，“还真不赖啊……”
就在一切恢复平静时，脚下一阵颤抖，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壳破茧而出，美琪激动地低声咒骂：“还来？！到底有完没完啊！”说着，脚下却不敢迟疑，咬牙往华斯他们那边赶去，快速远离地震区域。
看见在原地勉强支撑脸色苍白的华斯，还有欧阳一脸诧异的神色，她本能地回头看去，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地面一分为二，升起大体积的长柱形氧气缸，足有四米高两米宽，而透明的缸罩中，是一位背脊上长着肉翅的少年。
他闭着眼，伸展着四肢，面容安详，体态优美。他在液体中呼吸着，一些活泼的气泡包围着他。也许他有意识，也许没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人想变成那样。
美琪由衷惊叹：“他真美啊……太美了，就像传说中的天使！可惜他不属于这里，甚至不适合走在大街上……”
华斯和欧阳心里同时想：这种形象吓都要吓死人了，哪里美啊……
欧阳搀着华斯走上前，“万圣节的时候，恐怕他可以从天而降，满足女朋友的虚荣心。”
“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美琪惊奇地看了欧阳一眼，然后迅速动手处理华斯臂上的毒液。她微微皱眉，神态专注，语气却掩不住焦急，“这个急性毒液我只能做表面的粗糙处理，进入血液的部分要去医院。如果不是华斯天生体质好，现在恐怕已经倒下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小洛也不行了，他被蝙蝠咬得不轻。”
华斯对自己的现状很沮丧，美琪将一粒药丸塞进他嘴巴，“这个可以暂时压住毒素的发作，再坚持一会儿，我们一起出去。”
“还有十分钟了，我们准备撤。”欧阳提醒大家，联络器已发出警告，“操作台显示，这里的三号通道可以通到外面！”
“我先扶华斯出去，小洛就交给你了。”美琪使劲全身力气，将华斯的胳膊架在瘦弱的肩膀上。
华斯虚弱地笑了笑，却不折损他的阳光，“谢谢你学姐。”
美琪豪迈地说：“你稳着点啊，我可背不动你。”
而另一边，洛帆因为失血过多头晕目眩。他朝着伙伴们的位置奋力走去，视线却渐渐模糊，然后他隐约看见前方十米的地方，欧阳勾起嘴角向他伸出右手，那是一种很强大的鼓励，令他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小帆帆，咱们从此结伴，亡命天涯去吧。”
洛帆笑骂：“亡你个头！”
两只手掌重重交握在一起，那是属于男人之间的友情，厚实而坚定。
就在身后的大门开启，复又合上的那一刻，美琪不禁留恋地回头张望了一眼那被禁锢的天使少年。就在她愣怔的刹那，门已经彻底关上。
“快走！”欧阳拉了她一把。
一出基地，就像身后有东西在追赶似的，他们拼尽全力发足狂奔。四个养尊处优的年轻人，头一次搞得五痨七伤，浑身脏污狼狈。但是，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心中澄明充满力量。
他们跳上事先停在半公里外 的一辆不起眼的吉普车，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风灌进车厢，刮在脸上，有些疼痛。平时一向嬉闹惯的四个人，这一刻，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心里都被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压得透不气来。
直到车子开出几公里外，美琪才道：“原来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药研机构，而是反人类的基因工厂。他们想要改造生物，却将它们变成怪物。”
欧阳边开车边说：“我们原本只是想挖出地下赌局的幕后主使，可没想到赌局只是个障眼法。他们不过是利用赌场，非法集资和洗黑钱，用来支持这个耗资庞大的基因工厂。而那些竞赛组的天才学员，都是这场科学战争的牺牲品，他们的目的不是赢比赛，而是征服世界。”
华斯神智尚未混沌，他一向看父亲救死扶伤，从来不曾想过会有这种可怕的事情。他吃力地问：“支撑起这个基地的，一定不是一个人？”
“是一张很大很密集的网，环环相扣。我们扼住这一头，就能抖出一连串参与这件事的个人和机构。”
洛帆额上开始冒冷汗，而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美琪止住了血。他问：“美琪，你刚刚念的宣誓词到底是什么？”
“上面写的是德文，意思是：人类的里程碑，通往知识殿堂的钥匙。”
“哇，他们当自己是什么啊，还里程碑呢！”说话一使劲，华斯又连声呼痛。
洛帆也不免后怕，“这些人都像入了邪教，无法再抽身。幸亏……美琪精通四国语言，否则，我们今天进不了D区就得吃瘪，无功而返。”
欧阳敬畏地从后视镜中看后座的女生，“真人不露相啊，我本来还想求助外场翻译，结果才想起来，地下没有卫星信号，没法跟外界沟通。今天多亏你了美琪！”
“欧阳森！”美琪大喝一声，“你的意思是，如果今天我们被困在里面，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喽？因为你根本没办法通知外面的人，是不是这样？”
“那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啦，我是谁啊，怎么会让朋友陷入危难之中呢……”欧阳含糊其辞地打哈哈。
华斯是个善良的男孩，这时还帮着打圆场，“你们说，君心学院的那四个能进入核心基地的人——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欧阳想了想说：“人口贩子吧。”
华斯合上眼，痛苦地呢喃：“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倒霉，在这种危险的学院念书。”
“你哪里有念书，我看你根本就一直在课堂上打瞌睡的好不好！”欧阳戏谑道，“那些花痴女生还一直围着你坐，欣赏你流口水的睡相。”
还没说完，就被美琪敲了脑袋，“有点道德心好不好，不要随便对伤患进行口头攻击！”
“女侠饶命！”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女生也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的真实面目而已。要是知道，谁还会喜欢啊。”
“琪琪，你的意思是——你都不喜欢我们喽？”
美琪这才发现自己被绕进了欧阳的俏皮话里，不禁脸上一红，赌气地不肯再说话。
车厢里传出华斯疲倦的闷笑声和洛帆头大的叹息。
洛帆拍了拍前方的驾驶座，“什么时候到医院？我感觉脱水了，麻烦快点。”
“帆帆，刚才这一路，我已经吃了五张罚单了，不能再快了。”
隔了许久，美琪才重新开口：“我看见他睁开眼睛了。”
“谁？”欧阳本能地一问，随即眼神暗了下来。洛帆和华斯也已经想到答案，都没有做声。回想起培养槽中那不知道该用美丽还是恐怖形容的生物，车上的少年们开始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洛帆突然哑着声音惊恐地问身边的美琪：“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什么？”美琪犹自在自己的遐想当中，还没缓过神来。
“你肩膀上什么东西！”
“噢，它啊。”美琪将它引到手心温柔地抚摸，“我的小恐龙，我想它也讨厌那个地方吧。那些人视人命如草芥，应该不会在意跑了一只蜥蜴吧？”
欧阳吐出一口气，“真是一场噩梦。”
洛帆和华斯被连夜送进了英爱医院。
美琪当晚却趁着夜色偷溜进实验室，将收集到的各类制剂和药物样本在适当的环境下保存，她一个人躲在实验室里，研究那些神秘物质。
由于事态严重，基地被破坏的消息很快会让那些罪犯跑路，欧阳不敢凭一己之力作决定，他以最快速度将下载到的录像资料，和基因工厂内拍摄的图片，全都上交到了国家安全局的机密部门。
需要政府派特种兵来取回他们辛苦收集到的样本才能放心。急控中心和国家实验室，也会在最短时间内，安排科学领域的领军人物协查跟踪。
而利威大叔，说不定还要麻烦他从万国大厦发号施令，派职业雇佣兵援助。要么就索性用正规的陆战队。欧阳自己是更倾向于前面那种啦。
谁知道那个基因工厂还有多少变态的武器没有使出来，如果可以把打断他们实验的人都变成猪，他们也绝对不会犹豫的吧。
可是，当前还有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就是——一旦海陆空人马一到，学院内的四名直接参与事件的教师就会被逮捕，自己的身份难免会曝光。那样的话，这个君心学院，他就待不下去了，转学事小，离开他的道具社团成员们可是大大大事！
作为高级情报人员，他尽可能不辱使命，但作为朋友，他算合格吗？在朋友们为他做了那么多之后，他还可以潇洒地挥手，随意地说声“再见”就走掉吗？
一向与恶势力打交道，从来不流连不停留，但为什么现在会犹豫会伤感会……难过呢？
大大咧咧耿直善良的运动男孩华斯，讲话刻薄却时而冷艳时而开朗的美琪，有些别扭却真实诚恳聪明高贵的洛帆。
是的，一想到要离开这几个朋友，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过。如果可能，他希望能继续留在君心。这个学院从没有留给他好的印象，但是朋友，却能令他终生难忘。是和他们混上瘾了吧？刺激又不失温馨，调侃后又能迅速聚在一起不分彼此，第一次，享受到大家庭的感觉。
无奈之下，他又想到了利威大叔，他想让他帮自己做最后一件事。
“今天我有算准时差噢。”
上校难得积极合作，“没差，我也正要找你。”
“大叔你已经听说啦？”
“不是听说，整个窝都被搅得鸡飞狗跳了，我的人有一半被上级强行抽调到你那个鬼地方执行公务去了！而那个公务，跟你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对吧？”
欧阳无从抵赖，“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不承认也不行喽。其实这件事，跟我是有那么点关系，是一点点噢。我不过只是抛砖引玉，谁知道黄鼠狼后面还有一条狼啊，后面的事搞得这么大，我自己也想不到的啊。”
“我知道你小子动作快嘴巴紧，我也不想打探机密。不过，你好歹也要让我出人出力，出得心服口服吧？自从认识你，我都快神经衰弱了。”
“好了啦，我自己也在想办法，怎么让那帮调查局的人不来找我麻烦。”欧阳突然语气变得很诚恳，“是这样哦，我现在想继续留在君心就读，有没有什么法子？”
“什么？！”上校差点咆哮，“你在当地搞出那么大动静，还想相安无事赖在敌人的地盘不走？你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响了点吧！我只是上校，不是你的万能军师！”
“大叔，你不能因为自己的职务小就小看自己哪。人贵在自强，你这么讲义气，已经是世间难得的好军官！”
利威有了更不好的感觉，“有你这么拍马屁的吗？！你想留在君心，太难，还是乖乖回本部来接受新一轮的技能训练吧，我真快被你烦死了。”
欧阳才不会这么轻易屈服，“要么这样，如果你答应帮我想办法留在君心，我保证一年最多烦你一次。”
“噢？这样啊……”堂堂上校动摇了，为一个占不到多少便宜的不公平条件动摇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那上面有他新蓄的胡茬，“最多一年一次？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啊。”
“那我立字据好了。”
“你真那么想留在君心那个倒霉学校？”
“是啊是啊。”
“要窝在那里念完三年？”
“是啊是啊。”
“那些高中课程你根本就学过了吗。”明知道对方动机不纯，还佯装不知，实在有违上校的正直本性。
“学过太久不用，也会因为太久不用，就生疏忘记了呀。”欧阳头头是道地分析，“古人都有说温故而知新，胜不骄败不馁。我不能因为智商比人家高了那么一点，起步比人家早了那么一点，就骄傲自满啊。再说，旧知识也需要举一反三，才能牢牢掌握和熟练运用，每个领域都要学好学精，才可以用来造福大众。你说，我讲的有理吧？”
上校被他那套大理论哄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才说出一句：“你小子书没白念，人没白害，祸没白闯，还真是有一套呢。”
“那是那是，过奖过奖。”欧阳继续纠缠，“大叔，你就答应我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份礼物送给你，证明好心会有好报。”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要你的礼物。”
收了这小子东西，那还得了！这种得不偿失的事，他这种吃过亏的人，可不会再上当了。
“别客气，一点心意嘛。”
“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当保姆还你。说好了，今后一年最多烦我一次！”
“我像是那么不守信用的人吗？”欧阳在电话这头，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话说当天，华斯一进诊室就昏睡了。幸亏有美琪事先的紧急处理，中毒不深，但也需要住院观察，吊一周的盐水瓶是免不了了。
洛帆被怀疑伤口感染了可疑病菌，动了个小手术，切除坏疽部分。脖子被暂时用仪器固定了，有十天左右不能移动，他郁闷到快要疯掉了。
为了协助欧阳达成继续留在君心求学的宏愿，美琪将手头采集到的样本和物证，经由欧阳提供的特殊渠道，全数呈交给政府相关部门。道具社团成员装作对此事全不知情，并且不再插手这件事的后续。
“我不过是想你留下来。”
“谢谢。”欧阳有些激动，但表面上依然痞痞的，“那我去告诉华斯和小帆帆！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美琪笑着在他背后说：“小洛要是知道，应该会觉得困扰才对吧。”
两周后，身体刚痊愈的洛帆，再次破天荒地来到华斯和欧阳的宿舍。华斯看小洛一脸严肃的样子，预感到又有大事要发生了。
“咦？帆帆是在等我吗？”欧阳看见洛帆，开心地扑了过去，“你出院之后更帅了噢！帆帆第一次主动来找我哎，好开心。”
洛帆的表情可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社团团长堵在我宿舍门口，我没地方去。”
“他堵你干吗？”
“你还记得我们参加过一个道具社吧？”
“记得记得，不然怎么能借用那么豪华宽敞的大礼堂办公呢？”
洛帆咬住牙，“原来你没忘啊？今天早上，那个团长带了学生会的大批人马冲进大礼堂，说是文化祭后期准备已经在收尾，要抽查我们的劳动成果。”
华斯跳起来捧住头，“啊！那里还什么都没有！”
洛帆有点头疼，“没开工，又不上报。占着茅坑不拉尿，我们有得烦了。”
“小帆帆，你是不是忘记我同你说的事了？”欧阳从容地挨到洛帆身边坐下，“我说做道具这点小事，我会搞定的哎。”
“哈！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洛帆仰天长啸，一把揪住欧阳的领子，“快说，什么办法？你得把我宿舍门口那帮人打发走，现在！马上！”
“好啦，你先放开我，我给天星文艺社打电话，让他们今天把道具都送来。”欧阳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天星文艺社？！”华斯和洛帆异口同声地瞪大眼看着欧阳森，好像他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是啊，他们社长还答应给我，文化祭当天，派他们最好的一支舞狮队过来，他们的三位道具师也好厉害，只一个星期，就帮我把清单上写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洛帆还是有点不相信，你真的……请到那个最著名的天星文艺社，帮我们这种小学校干杂活？”
“他们的社长很喜欢奖状奖杯什么的。我认识一个大叔，帮我准备了一份国防部颁发的奖状给他们，就哄得那个社长很开心啊，当场就答应帮我们做道具和提供服装。我可是为此赔上了很多零花钱呢！不过这是我们在学校接的第一个任务，当然不能搞砸丢面子对吧？”
洛帆脸色稍霁，“你知道就好。我今天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
“一定是好消息喽？”
“君心的竞赛组取消了封闭式特训，改为公开课培训，我跟美琪解放了。”
“何止是解放！”一道窈窕的身影闪了进来，又快速关上了门。
“美琪！你怎么进来的？”君心一向不许男女生互串宿舍，所以洛帆才会那么惊讶。
“用逃身绳索。我从对面五楼下来的，再穿越走廊，翻过墙，很容易啊。”美琪拍了拍手掌，很满足的样子。
“你还真是乱来哎。”
欧阳呵呵笑出来，“琪琪是不是也听到什么风声了？”
“是啊，本校有数名董事因工作需要，暂被‘公派’出国调研半年。蒋讲的校报上有登了离职教师的照片。多行不义必自毙，还真是应了老话。”
“我想，他们出国的时间恐怕得有一辈子那么长了。”
美琪点头，“学校还得留几分面子，否则明年就会面临经营危机。教师参与阴谋犯罪，足够吓跑新生家长。”
华斯将早报递到各位面前，“今天的报纸也有刊登，半调子工程新城大厦被政府接手，要拆毁重建，下周进行大楼爆破。”
“他们不会真派了特种部队过来了吧？”欧阳看了看新闻内容，“效率还真高啊，连大晶娱乐城也被整个封了。”
“居然没有人发现我们，太好了。”华斯单纯地得意着，“我还想陪队长参加冠军杯嘞。”
“不知道……那个天使怎么样了。”他的肉翅看起来那样脆弱美丽，美琪有些感慨，“他们会消灭他吗？”
“我想不会。”欧阳很笃定地说。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人都有好奇心啊，他们会想方设法保住濒危物种，除非这个东西会威胁到人类自身的生存。”
“我还以为你会说，人人都爱天使。”美琪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东西。
“你怎么还养着它？”洛帆跳开三尺，食指颤抖地指着那只六条腿的小朋友，他对爬虫类有先天的恐惧和过敏反应。
“它很乖，吃得也少。既然不用担心它会变成恐龙，当然可以做宠物了。”
“你管这爬虫叫宠物？”这回连声线都变了。
华斯问道：“你给它取什么名字？”
“恐龙啊。”美琪说完，开始打量起宿舍环境，“男生宿舍还真是脏乱臭，拜托，你们到底多久才洗一次床单？”
转眼，一年一度的秋季文化祭终于到来，最风光的莫过于往年最不起眼的道剧社团了。
天星文艺社首席明星的到来，和舞狮队的华丽阵容，引得学员们莫名兴奋。接着，校内新闻社披露震撼的内幕消息，临时道剧社的成员名单曝光，结果让众人跌破眼镜。
文化祭的头版照片尤其醒目——
四名样貌出众的少男少女走在阳光下，领头的是个银头发坏小子模样的男生，他胸前的金属十字架和左耳的那一粒夺目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在他身后的，正是最近风靡全校的篮球小将华斯和校内偶像部长洛帆，还有就是最近获得中学生科技成果奖的化学科天才少女黄美琪。
一时间，君心校园内开始流传关于这四位年轻人如何相识相知的各个版本。甚至还被写成了同人小说在校报上连载。
因为校内很多教职人员被神秘机构带去问话，所以原本笑口常开的蒋校长最近也有些灰头土脸，幸好，借着文化祭的热闹场面又挽回了一些颜面。
而此时，欧阳正坐在熟悉的旧礼堂窗台上，眺望校内欣欣向荣的景象。
如果内心不够强大，青春也终将凋零。那些种下苦果的人，最终也逃不出命运大手的制裁。
而那些曾经为正义的理想努力过的人，会得到上天最真诚的眷顾与回馈。
抬起手，将刚在操场边采摘的一片枫叶放到秋日的阳光下观赏，那鲜红的脉络衬着蔚蓝的天空，少年笑了。
尾声
可怜的利威上校直至十月下旬，才收到从大洋彼岸寄来的一份神秘礼物。
寄出的日期是四周前，邮寄人的署名是：木木木。
打开盒子，他发现某人口中的“珍贵礼物”不过是几块手工制作的饼干——如果那上面没有发霉的话，倒还勉强算得上不错。每块饼干上都印着一排字，还隐约读得出来：
不想成为将军的上校，不是好上校。
利威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最后趴在桌子上无力地说：“臭小子，好歹也该给我寄快递嘛，真是太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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