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巧魔神2 [台版]


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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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よう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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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漆黑之牙 ClairAKB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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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过 趴过 东西先丢下吧~~
特别感谢 小时、 ML 、仁前辈的PS 敲打师傅的头~~
还有就是校对的帮助








序章
  萤幕上出现了令人怀念的影像。
  一位穿著泳装的少女,以紧张的表情手握麦克风,正对著镜头诉说什么。她那头黑长发随
  风飘逸,筛过阳光後反射出柔和的光芒。
  『——目前地球上依然残留著许多未解之谜。』
  少女伫立於急速行驶的船首。
  她背後迅速流过一片晴朗的蓝天以及水质清澈透甽的湖面。青翠的山峦围绕著这座湖泊,
  散发出风景区独有的谧静气氛。
  少女低头瞄了一眼手中的小抄。
  [啊……当然,日本也不例外。我们洛高科学社特搜班对谣传中的惊人巨大生物穷追不
  舍,终於抵达这座人烟罕至的隐密湖泊。然而这块土地却拒绝任何外来访客的入侵,弥漫著危
  机重重的气息。』
  少女以羞涩的口吻继续朗读。
  这时,镜头莫名其妙地突然拉近,给少女包裹在泳装下的乳沟瞬间来个特写。画面随著小一船的晃动震了一下,观众们也不由得发出低沉的惊叹。
  呵露……露出凶狠利牙的毒蛇正考验著我们!』
  画面霎时切换,照著一条橡胶味十足的假蛇。
  [以及头顶上毫不留情的灼热日晒!]
  画面再度切换,暮春的和煦阳光轻柔地洒下。
  [还有潜藏在幽暗湖底的神秘生物!]
  一群在湖水里缓缓游动、应当是普通公鱼的生物出现在画面上。
  呵然而,愈是难以跨越的障碍就愈值得克服。在我们坚强不屈的意志下,大自然迟早会将真相展现在众人面前——]
  黑发少女以充满决心的眼神凝视著镜头。
  虽然影片风格怎么看都是生手拍摄、剪接的非商业电影,但女主角的容貌端丽程度却具有超高的水准,所以整体呈现的效果还不致於让观众看不下去。
  故意诱发观众不安的背景音乐逐渐放大音量,就在影片即将进入高潮时,少女瞪大了眼睛说道:
  [——啊啊……就在此时,我们前方出现了令人惊愕的光景……]
  我听著少女那口气颇似念稿的呆板台词,忍不住面露苦笑。
  在校庆前夕的活动中,洛高科学社自行制作的纪录片呵恐怖大追逐,确实存在於隐密湖泊
  的巨大不明生物(UMA)!]正热烈上映著。
  虽然这部片子的拍摄时间已经有好一阵子了,但因为我并没有参与剪接工作,所以这也是我第一次欣赏到完工的作品。
  画面终於再度切换,来到了月夜的场面。
  眼前的影像让我整个人僵住了,因为我自己的背影恰好出现在昼面上。
  突出於湖岸的岬角正下方,我与少女两人正单独坐在不断接受波涛冲击的岩石上。尽管背後那大得惊人的明月照亮了夜空,但不解风情的幽暗湖面却依旧如宇宙般漆黑深邃。
  [我会代替操绪同学……好奸保护夏目同学,所以……]
  少女挺直背脊。那身整齐的巫女装束伴随著黑长发在微风中摇曳,
  她凝神注视著我,脸颊微微染上红晕。在一阵仿佛时闸被冻结般的沉默後,少女才终於再
  次开口:
  [如果是跟夏目同学……我……』
  唔喔——我不由得暗地叫苦。
  这段经过我印象非常深刻。因为那并不是在演戏,而是嵩月奏对我告白的实际场面。为什么这段画面会被剪进去咧——!?面对风格突然改变的难解影像,观众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我的胸口激烈悸动著,并顿时回忆起当初嵩月奏对我道出那番话的经历。那离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正好是我们刚加入科学社不久的四月——第一章
  不知是谁说过,世界上的不幸可分为两种。
  一种是你看得见的不幸,另一种则刚好相反。
  生平第一次搭乘飞机便坠人海中;刚搬入的租屋处就被飞弹击中——上述这类很明显就能清楚戚受的不幸应该可归类於前者吧。
  至於另一种看不见的不幸又是什么呢?举例来说,就好比如今在这所乍看之下平凡无舒的高中里,隐藏在放学後毫不起眼的教室这一种……
  「……请。」
  嵩月奏将一叠影印纸的四角仔细对齐後递给我。
  我接过手便以订书机忙不迭地将它装订奸。
  在四月已过了一大半的这个星期四,下午的最後一堂睬早巳结束,目前还待在一年七班教室里的就只有我与嵩月奏两人。当天刚好是值日生的我们在导师柱谷要求下,留在教室制作班级用的手册。
  所谓的手册,内容其实就是集中住宿的规定与注意事项。洛高的新生在每年这个时候都要集中在外住宿,进行惯例的新生训练。举办时间是在下周一起的两天一夜。大致上就是透过小游戏或球类比赛等活动加深班上同学的情谊,并没有其他严肃的目的。至于地点则是临镇的土琵湖湖畔。导师要我们帮忙制作的手册记载了这项新生训练的行程表与注意事项等,之後要发给班上同学每个人一份。放学后被留在教室出公差。尽管是件麻烦的作业,但也不能算是什么不幸,至少坐在我对面的嵩月是个大美女。倘若得知能跟她单独相处,应该会有很多男生自告奋勇才对。「嵩月,我这里已经结束了,你手边的也分一半给我吧。」
  「啊……]
  嵩月低头旷著自己的桌面,脸上露出略显不安的表情。她一张张捻起成叠的影印纸慢慢数著,似乎是想将剩下的部分精准的切一半。该说她认真或是一丝不苟吗?不过嵩月并不是什么令人讨厌的家伙,只不过是略嫌笨拙了点。但就算是这样,陪她进行这项繁琐的作业也不能说是不幸。至少很多男生就是为她这种笨手笨脚的模样而著迷。
  大概分一半就可以了——我边说边将手伸向还在数影印纸的对方。
  堆积如山的影印纸这时突然崩塌,好几张纸飞向了隔壁的课桌上。
  我与嵩月几乎是同时作势要拾起那些纸。
  抢先抓到影印纸的人是我,然而转瞬间,嵩月那纤细的手指也碰触到我的手。
  「啊。」
  嵩月轻轻发出惊呼後便整个人僵住了。
  她那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庞逐渐染上粉红色。呃,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只不过是手无意间碰到罢了,又不是小学生——虽然我不能否认自己刚才也被梢稍吓到。
  然而我在她面前刻意维持的轻松平淡只不过支撑了一秒。
  「呜哇……奸烫!」
  一股宛若握住滚烫平底锅的激烈疼痛袭来,使我不由得发出惨叫,在脊髓反射作用下,我毫不思索地迅速抽离嵩月的手指。刚才被她碰到的部位眼前正微微喷出蒸气。依旧浑身僵硬的嵩月四周,空气就犹如海市蜃楼般产生阵阵摇晃。此外,我遣闻到了某样东西烧焦的气味。
  「嵩、嵩月!烧起来了,烧起来了!」
  「啊……啊啊!」
  原本她握在手中的一大叠影印纸,已在瞬间被高温化为焦炭。简直就像在欣赏用火焰纸所表演的魔术一样。
  心神激烈动摇的嵩月指尖此刻依然喷出断断续续的淡蓝色火焰,证明她的体温已上升到远远异于常人的温度。
  流经她全身的血液在她情戚激昂亢奋时似乎会变质为摄氏数千度的地狱烈火。我过去就曾亲眼目睹射向她的子弹在一瞬间被熔化,那的确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得到的。
  嵩月奏的真实身分是恶魔。据她表示,她们家是历史悠久的名门恶魔後裔。
  「啊……]
  嵩月以莫可奈何的表情望著燃烧殆尽的新生训练手册残骸,表情就像是泫然欲泣的少女孩。其实她并不是什么坏人,我心想,只不过是有点危险罢了。况且又是个长得没话说的美少女。
  「放心吧,嵩月。只要把原稿拿去再影印几份就行了。」
  我边叹气边安慰对方。最糟糕的状况不过就是重新作业一次吧。
  然而嵩月却以极为不安的眼神仰望著我说道:
  「……夏目同学,你的手?」
  顿时我还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啊,原来是指被火烧伤的部位。
  [小事一椿,很陕就会痊愈了。」
  我则刻意在她面前轻松地挥著手,她这才以安心的神情抬起头。一双略显湿润的眸子直直地
  凝视著我,这副可爱的模样果然非普通人类所及啊。
  当嵩月默默望著我的同时,她的颈部附近却突然腾空冒出了一只令人惊悚的手·
  那只略呈半透明的白皙手臂毫不犹豫地深深陷入嵩月的身体,并直接穿了过去。
  简直就像被活埋在土里的犯人一样,怪手的指尖还不时发出痉挛。
  这种手势是在呼唤我过去,还是在诅咒我呢?
  放学後的教室,有位沐浴在橘红色夕阳下的黑发美少女。她生有闪烁著墨绿色光芒的左
  眼,另外还有一只从她颈项旁莫名其妙冒出的白皙手腕。这简直就如同恐怖片中的一幕场景。
  我不耐地摇著头。
  「——操绪。」
  我以低沉的声音喊道,那只白皙手臂立刻抖了一下。
  嵩月似乎是在我的叫唤後才注意到自己脖子旁的具状,她那双左右两边颜色不同的眼珠愣
  愣地瞪得好大。她会出现这种愕然的反应其实也很正常,
  终於,另一位少女从嵩月的肩膀後方缓缓探出头。
  那是一位整体颜色梢淡、五官还稚气未脱的美少女。虽说与嵩月并肩站在一起亦显得毫不
  逊色,但两人散发出的气质可说恰好形成对比·
  嵩月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惊恐神色,颜色稍淡的少女则完全不掩怒意。我抬头仰望後者,深深地叹了口气。
  「操绪,可以不要出来打扰我吗?今天值日生的工作已经够忙了。」
  [哼……值日生的工作?最好是——]
  白皙手臂的少女以强烈不悦的口吻抱怨道。
  她扬起形状姣好的眉尾,无声无息地浮在半空中。呈半透明的长发则无视於重力轻轻飘散开来。少女穿透嵩月的身体,直到我的头顶才停止前进。这种移动方式的确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到的,任谁见了都会认为她是幽灵吧。
  [刚才这里的气氛奸像很不错嘛?两人独处耶。』
  哪里不错了?我在心底吐槽著。
  嵩月在我面前时总是紧张得无法好好说话,况且我只要梢梢被她碰一下就会面临如今这种严重烧伤的下场。
  然而我也很清楚,眼前不管对这位心情恶劣的幽灵少女如何辩解,对方也丝毫听不进去。毕竟我们已经认识非常久了。
  幽灵的名字是操绪。
  我跟她从幼稚园起便结识,也就是一般所谓的青梅竹马吧。
  不过就在距今约三年前,我与她搭乘的客机坠人海中。我差点因此丢了小命,而她则是在那场空难小失踪。
  光是这样其实就已经够不幸了,没想到飞机失事当晚操绪竟又以幽灵之姿出现在我面前,还从此缠著我不放,简直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不仅被青梅竹马的幽灵缠身,升上高中後第一个认识的新同学又是恶魔。这种遭遇应该已经算非常不幸了吧。
  此外,嵩月还极度畏惧操绪,而操绪也单方面对嵩月燃起了强烈的竞争意识。在这当下她之所以要现身妨碍我们作业,大概也是基於前述理由·
  老实说,我一点也不想在这里陪操绪浪费无谓的时间。胃好痛,遣是赶快结束V』册的制作工作吧。我将躲过祝融之灾的残余影印纸集中起来,继续方才的作业,伹就在道时……
  「奸痛!」
  指尖传来的轻微刺痛戚让我不禁绷紧了脸,原来悬手指被只张蜕利的边缘给划了一道。尽管伤口小得难以辨识,但不停渗出的血液依然累稹成水珠滴藩在桌面,
  [哇,奸利的纸呀。]
  操绪也从半空中缓缓降下,瞪大眼睛表示道,现在应该不感叹纸张锐利的时候吧?
  「啊……这个,请。」
  另一方面,嵩月反应之迅速也让我吓了一跳。』只见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取出OK绷。平常总是给人笨拙印象的她,在这种危急时刻的表现总是判若两人。
  嵩月望著依然不停渗血的伤口,似乎察觉不能就这样直接贴上去。随後她冷不防抓起了我的手,将嘴唇贴近伤口轻轻舔拭著。
  她端丽的侧脸就近在咫尺,指尖传来的舌头触戚更让我脑袋变得一片空白。嵩月对这样的行为似乎毫无自觉,但这种状况对我而言可是非同小可。
  然而,有一个人脸上的惊愕程度却更胜於我——那就是操绪。
  她以哭笑不得的表情臭著一张脸,半透明的肩膀还不停发出短促而激烈的颤抖。过去的经验告诉我,这绝非什么奸兆头。没错t我很快就会大祸临头了。
  操绪终於用力深呼吸一口气。
  她浮在半空中,以燃烧著炽热怒火的眼神瞪著正笨手笨脚贴OK绷的嵩月以及浑身无法动弹的我,同时用力大吼:
  [智春——!]
  我的不幸人生今天又拉开了全新的一幕。
  *
  一年七班的导师柱谷负责科目为本国史。
  他年约廿五至三十岁,兴趣是收集古董。看起来似乎是个不甚机伶的温和男性,总是挂著一脸羞赧的笑容。大多数学生都认为这位导师奸像不怎么可靠,但至少不是什么坏人。
  「啊,原来是夏目同学跟嵩月同学。」
  会在放学後造访教职员室的学生似乎不多。柱谷抬起头,很快就察觉到我们是来缴交新生训练用的手册。
  导师刚才奸像正整理相簿到一半,办公桌上散置著许多张日期久远的照片。照片上除了柱谷本人外,还有围绕在一旁的其他洛高学生,背景则是湖泊,这大概是以前新生训练所拍下的吧。我们等柱谷将桌上收拾完毕後,才将完工的手册交给他。
  「这是新生训练用的手册,这是教室日志,门窗也都已经锁奸了。」
  「啊,好,辛苦你们了。」
  柱谷接下教室日志并确认过後,才以略显讶异的表情抬头看著我们,随後又露出关切的神情说道:
  「你们两人看起来好像很累,还奸吧?把这么多工作交给两个值日生似乎不太妥当?」
  「不……其实也还好。」
  我以漠然的眼神瞥向右斜上方的空中。位於该处的操绪白了我一眼後,随即用力撇开头躲避我的视线。嵩月则以不安的表情握著我的制服下摆,纤细的肩膀不停轻微地颤抖。她这种不经意的小动作简直就像对操绪挑衅——应该不可能是故意的吧?
  至於身为普通人的柱谷当然无法察觉操绪的存在。面对我与嵩月如此心神不宁的态度,他似乎戚到颇为困惑。
  「既然如此,你们回家要小心喔。」
  判断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後,柱谷才以宛若送小学生出校门的口吻放我们回去。
  此时导师又低头望著整理中的相簿叹息,他那孤独的背影令我印象深刻。或许过去的新生训练让他留下了什么难过的回忆吧。身为教师其实也满辛苦的。
  窗外一片金黄色的夕阳,如今正是天色乍明还暗的微妙时刻,对於以公车通勤的嵩月,自己理应送她至公车站脾才算有礼貌。然而偷偷朝上瞥了一眼浮在背後的操绪,我又觉得……
  「喂,你们两个。」
  有个懒洋洋的呼唤声忽然从背後叫住我们。
  那是一名身著迈遢白色实验室外衣、满脸胡渣的男老师,也就是科学社的顾问市原。
  对方似乎在烟雾弥漫的密闭空间内待了许久,远远就可闻到他身上那廉价烟草的气味。至於他手中所握的纸杯,则装满了犹如烂泥水般的黑咖啡,操绪怯生生地窥探著这位老师的模样,同时还皱起眉喃喃叹了一句[这样会活不久吧]。
  被幽灵担心这种事也满奇怪的。
  「太好了,本来我还想请黑崎用学校广播叫你们过来。现在你们马上到化学准备室一趟
  吧。」
  「去社团办公室?」
  我与嵩月对看了一眼。虽然我们才刚开学就经由奇特的方式被半强迫加入科学社,但其实
  社团之後也没举办过什么像样的活动。除了以讨论为名义的赏花会,以及以欢迎新生为名义的
  烧肉吃到饱大会外,就没别的了。
  [今天本来不是没有社团活动吗?」
  「思,好像因为有客人来,所以临时出现变更。」
  市原一边啜饮咖啡,一边事不关己地回答道·他所了解的情报似乎没比我们详细多少。
  我再度以愕然的表情与嵩月对望了一眼。
  黑崎朱里突然的邀约。
  不知来者为何的访客。
  操绪以严肃的神情交叉双臂、郑重其事地开口表示:
  [嗯嗯……我有种不好的预戚——]
  我完全无法否定她的话。*
  以结论而言,操绪的预戚的确正中红心。
  「唔哇……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啊!?」
  在兼作科学社办公室的化学准备室内,几张凌乱摆放的工作桌後方……
  一位身披白色大衣,表情似乎颇为不快的男学生,以跟廉价铁管椅不太相称的优雅姿势翘脚坐在上头。
  他身边则跟著一名个头娇小的少女,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
  这位男学生就是洛芦和高中三个公认学生会之一——第一学生会的会长佐伯玲士郎,身旁那位少女则是缠身的幽灵哀音。
  「唔……」
  我还来不及阻止,嵩月就已发出轻微的惊呼声并摆出战斗准备态势·
  『智春赶快退後!』
  我依旧呆立於原地,操绪则挺身挡在我的正前方,
  这两位少女会大动作警戒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才是十天前的事而已,我跟嵩月差点就被佐伯玲士郎以及他所操纵的机巧魔神《翡翠》断送了性命。
  至於操绪,也已经被对方暂时消灭过一次。
  尽管操绪後来狠狠地报复过了,伹如今似乎依然余恨未消,此刻她也以饱含战意的目光瞪著哀音。虽然不知道这跟身为幽灵有没有关系,不过她如此执著的确令我戚到十分意外。
  就在这时候,终於有人以充满笑意的平缓语气出声制止陷入一触即发状态的两人。
  「好,Stop!你们两位,到此为止罗。」
  一名披挂全黑斗篷,打扮宛如暗黑原力手下、身材苗条修长的女学生从後方的茶水闾现身。她就是科学社的代理社长黑崎朱里。
  佐伯哥一见朱里的打扮,便不满地用鼻子哼了一声,不过朱里似乎并不介意。她推了推那副散发美女粉领族气息的眼镜,以成熟的大姊姊风范笑道:
  [今天他们并不是敌人,只是单纯来访的客人。所以你们用不著担心。」
  「客人……」
  我讶异地望著佐伯哥,这位身穿白色大衣的学生会长露出尴尬的微笑并耸耸肩,一旁的哀音也默默地略微垂下头。看来朱里说他们今天并非前来为敌这点倒是一点也没错。
  朱里这时转头朝一脸错愕伹依然摆出警戒架式的嵩月微笑道:
  「小奏,可以麻烦你煮杯咖啡吗?」嵩月脸上露出彷佛得救的表情,立刻喜不自胜地冲往电热水瓶的方向。咖啡豆与滤杯本来
  都是市原老师的个人用品,但现在已经完全变成科学社的设备了。
  「玲士郎要暍吗?不过只有即溶的黑咖啡喔。」
  「不必了。我刚才在学生会办公室才品尝过高雅的白色皇家奶茶。」
  佐伯哥以莫名自豪的口吻回答道。什么玩意儿嘛——怒气未消的操绪在旁低声咕哝著,接著又为了说悄悄话刻意贴近我的脸。
  [如果那么喜欢暍白色的东西,下次乾脆灌他钡剂。
  这么说未免也太过分了点。不过话说回来,上次我被佐伯哥叫去学生会办公室时,他好像也是请我暍红茶。或许他颇奸此道也说不定。
  「……请用。」
  嵩月将为我准备的咖啡搁在工作桌上,於是我便自然而然地坐定在佐伯哥的正对面。
  嵩月自己抱著空的托盘,以专属女仆般的姿势靠在墙边待命。操绪则二曰不发地飘浮在半空中生闷气。哀音一如往常,像座雕像般完全没有任何表情或动作。至於朱里则自得其乐地轻松享受著咖啡的香气。
  糟糕,这种状态……简直就是陷我於负卖接待佐伯哥的不利职责上嘛。
  当然,我跟他根本没什么好聊的,如果真要勉强举出共通话题,顶多就是对方跟我同班的
  妹妹罢了。不过我想佐伯哥应该不是为了打听自己妹妹的闲言闲语才大驾光临的。
  就这样,双方陷入了沉默。正当令人喘不过气的凝重寂静开始充斥室内,身为主客的佐伯
  哥好不容易率先开口:
  「那么……」
  他拿出一台纯白的笔记型电脑,上头还贴著[神圣防卫队所有器材]的标签。名字听起来
  好像很夸张,但其实就是他们第一学生会的正式名称。
  「首先就说明我为何要来此的原因吧。先看看这个。」
  我没兴趣——看来就算这么回答也无法阻止对方吧。
  液晶萤幕上随即出现了数张风景照片,应该是以数位相机拍下的。
  这里所说的风景照片,单纯是指照片上没有出现半个人,并不代表照片上的景色很美。事
  实上,我只在萤幕上看到了废弃的车辆残骸、损毁的小木屋、内容物凌乱不堪的波士顿包,以
  及不知为何挂在倾倒晒衣竿上的女用泳装而已。
  摄影的时间与地点似乎没什么规则性,但唯一的共通点就是,背景都出现了水面。应该是
  位於某座湖泊的附近吧?
  「那是什么?」
  「你认为呢?」佐伯哥的反问让我一时语塞。结果一旁的操绪却好奇地代我开口:
  [唔……事故现场的照片,是吗?]
  「相当接近了。」
  佐伯哥点点头。就跟我能看见他的哀音一样,同样被幽灵缠身的他也能以肉眼辨识出操绪的存在。
  「这些照片都是在某物被目击的场所拍摄下来的。至於车辆残骸以及损毁的小木屋,则是那玩意儿经过後留下的痕迹。」
  「某物?是什么呢?」
  佐伯哥的说法相当暧昧,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心想……
  如果不用那种方式说明,难道所谓「某物」的存在会更难让人理解?或者是,他对亲口说出那玩意儿的名称有所抗拒?不管如何,应陔都不是什么能让人心情愉快的话题就是了。
  佐伯哥继续无言地操作笔电,画面上出现了新的照片。
  这一张的昼质颇差。
  应该址用类似照相手机拍的吧?跟先前的照片相比显得颗粒很粗。拍摄时间应该是晚上,除此之外空小似乎逦起厂雾,就连背景的轮廊都难以分辨。
  唯一能勉强辨识的,就是镜头似乎对准了湖泊的水面。
  另外就是浮现於水面的奇怪黑色影子了。
  黑影的形状看起来像鱼,然而头部却类似於蜥蜴或鳄鱼般,显得形状奇特。细长的身躯尾
  端生有与其说是尾鳍不如说更像尾巴的玩意儿,但黑影的背部又有一块类似背鳍的突起,普通
  的爬虫类应该不会长出这部分才对吧?所以结论就是,我也搞不懂这是什么生物的影子。
  下…:会不会是罕见的热带鱼品种?」
  我听说密西西比河流域有一种名为福鳄(Alligator gar)的凶暴肉食鱼。那是一种诞生年代
  很古老的淡水鱼,可以长到将近三公尺。
  然而一般的热带鱼应该没办法击毁车辆才对。
  「据我神圣防卫队杰出的工作人员计算,以摄影时的状况与周围的地形估计,这条黑影的
  大小应该有……」
  佐伯哥以略显不耐的表情轻轻拨了一下浏海,接著又将目光投向飘浮在一旁的哀音。
  身著白色连身洋装的幽灵少女,以宛若透明冰河般的冷静口气接著说:
  [推测被摄影体的全长为八干九百公厘,但仅限水面上的部分。容许的误差范围为正负百
  分之十六。]
  「八干九百公厘……」
  那就是大约九公尺了,而且还只是露出水面的部分而已。这么说来——「——那玩意儿岂不是怪物吗!?」
  「不……也不尽然啦。」 ,
  一派悠闲的朱里终於插话了。
  「据说八公尺级的蟒蛇也不算罕见。澳洲还曾捕获过全长八点六公尺,推测约两吨重的鳄鱼呢——」
  朱里说得非常轻松,但蟒蛇跟鳄鱼可都是凶猛狰狞、甚至能吃人的爬虫类。类似的生物放到日本来其实也跟怪物差不了多少了。当然,或许对全身都改造为兵器的她来说,那种生物也不怎么可怕吧——
  「……」
  等等,我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科学社代理社长、自称黑科学家的朱里会对类似这幢巨大不明生物等怪异存在戚兴趣,这我很能理解。
  不过相对地,立场正好处於一百八十度的佐伯哥,真何要刻意将这种情报提供给科学社呢?他的目的究竟是……?
  「——我们的要求非常单纯。」
  佐伯哥开口道,简直是精准无比地呼应了我内心的疑问。
  「我以洛高第一学生会会长的身分,正式对隶属第三学生会的科学社提出委托。从明天起一的三日内,捕获这只不明生物或予以驱除。」
  我整个人瞠目结舌,表情极度严肃的佐伯哥则认真地瞪著我。
  不明生物?捕获?驱除?
  啥?
  *
  嵩月一脸茫然地望著我,操绪则表现出彻底莫可奈何的表情。我并不认为这两人的性格适合与对方交涉,但唯一可仰仗的朱里此刻又自顾自地啜饮咖啡,因此我只好举手发问道:
  「泡歉……我不懂你的意思。」
  「呼思,我的这项要求应该不难才对。夏目智春,看来你的语言处理能力有点问题啊。」
  下,倘若是跟你比的话我应该还算正常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关於委托的内容我也不甚了解……但我真正搞不清楚的是,为何我们科学社非接受这项要求不可?关於不明生物的问题应该请卫生所来处理吧……?」
  「你认为卫生所的职员有能力捕捉那种不明生物吗?」
  「……唔……这我不清楚?」
  那可是搞不好全长可能超过十公尺以上的巨大生物。虽然在还没搞清楚那玩意儿真实样貌前我也不敢妄下定论,不过这种工作跟捕捉野狗或野猫想必无法相提并论。
  「可是,如果真的是鳄鱼之类的生物,早点告知警方处理不是比较奸吗……·?」
  「倘若确实只是鳄鱼,那你的提议还有一点参考价值。倘若那并非单纯的爬虫类呢?有没有可能是连警察都束手无策的怪物?」
  「怪物……」
  别胡说八道了——我正想这么开口,却突然屏住呼吸。
  侧目瞥了表情愕然的操绪与嵩月後,一种晕眩的戚觉突然袭上太阳穴。反正幽灵跟恶魔都出现了,再多加只怪物应该也不足为奇吧,果然没错。
  「既然无法完全否认那有可能是超自然性质的怪物,就该避免让一般民众与其接触——以卜是我神圣防卫队幕後指导者,亦即教廷的意见。因此,你们王立科学狂会(Royal DarkSociety)应该也要站在相同的立场才对。」
  「我们……」
  我望著频频点头的朱里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管怎么看,自己都应该被归类为所谓的「一般民众」当中才对吧?至少我不记得曾经加入过对方所说的什么奇怪团体。
  「那又为何要找上科学社呢?」
  「委托你们的理由有三。」
  竟然还能凑出三个理由——我大吃一惊,但佐伯哥依旧不留情地以食指对准我·
  「第一是能力问题。经过上次的事件,我判断你们非常适任。」
  「……」
  我就知道会有这种理由。
  能纵地狱烈火的恶魔少女;全身都是凶器并内藏飞弹的女高中生;另外还有机巧魔神的操演者(Hander)及副葬处女(Be1ial Doll)——虽然不清楚战力到底如何,但应该足以与超脱常识的怪物抗衡吧。
  「呃……话说回来,由第一学生会出马不是也行吗?」
  从佐伯哥平日那种争强奸胜的态度,类似击退怪物这种风光的任务应该正合他的胃口才对。然而佐伯哥听了我的问题後,却假惺惺地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虽然我们很想处理,但手边的其他工作却堆积如山……」
  听以你还是很想自己来罗?
  「很遗憾,以目前神圣防卫队的战力,光是要维持校内治安就很辛苦了。尤其前几天的战斗又使多数处决部成员挂彩,我的翡翠目前也在进行修理。」
  「啊……」
  然而我也没必要因此同情对方,毕竟先来找碴的可是他们神圣防卫队啊。但话说回来,佐
  伯哥的机巧魔神的确是因我与操绪的《黑铁》而毁损,追究起这点的话我也摆脱不了责任。
  呵修理……被打成那样还能修吗?]
  操绪低声对我问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尽管是正当防卫,但当初对方的机巧魔神被破坏
  得很惨也是事实。况且,从那种莫名其妙空间跑出来的机器究竟要派谁、又要如何修理啊?
  「人偶师目前正在进行修理工作。再过一周应该就可以完成最後的调整了。」
  「……人偶师?」
  我反问道,对方则漠然地对我点点头。
  「你不是也认识那个人吗?就是住在北有纱,有位姓潮泉的老人。」
  「耶?」
  我忍不住回头望向靠在墙边的嵩月。
  我当然没忘记那号人物。住在北有纱的潮泉老人不正是嵩月的亲戚,也就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漩涡老爷爷吗?
  嵩月好像也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啊——」了一声,并以尴尬的表情点点头。既然知道这种事,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嘛。
  我原先还以为那个老爷爷只是个知识丰富但与此事毫不相千的人物,完全想像不到他竟然还具备修理机器的特技。有钱人果然是多才多艺。
  「总之,目前有空进行这个任务的机巧魔神操演者只有你——夏目智春了。这就是委托你们的第二个理由。」
  「那算是理由吗……」
  真爱找麻烦。什么操演者,又不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想当的。
  何况我所能忍受的超自然现象最大极限,就是青梅竹马的幽灵以及科学社目前这些成员,如果还要再加上与怪物为敌,那我可吃不消。
  虽说如果要与全长十公尺的巨大鳄鱼对峙,不把机巧魔神叫出来就毫无胜算这种道理,是很容易理解没错。即便如此,我还是很难相信真的有这种超乎常识的生物存在。实在是太假、太可疑了。这种事岂能如此轻言相信?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
  佐伯哥似乎察觉出我狐疑的视线,一下子摆出轻松的态度并点点头。
  「我们也尚未确定那只不明生物是否真的存在。即使有那张照片,亦无法排除那只是普通浮木等漂流物,或是画面经巧妙变造的可能性。然而经过试算後,该不明生物实际存在的机率为——」[百分之十七。但,假使是人为介入的场合,则机率上升为百分之五十五。』
  哀音接续佐伯哥的语尾说明道。有这个幽灵少女在身边还真方便。
  「呃……人为介入是指……?」
  [例如是某人饲养的宠物逃脱之类的,应该没错吧?』
  操绪解决了我的疑惑。啊,原来如此。因为宠物鳄鱼长得太大,饲主嫌麻烦就把它给扔了。糟糕,怎么我也开始觉得有这种可能了。
  「或者是从某研究所逃出的实验动物等。总之,即使是上述的可能情况我也希望委托你们调查。」
  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此外还有最後一个理由——夏目智春,你个人非得接受这项委托不可。」
  「嗄?」
  还有吗?拜托饶了我吧。
  佐伯哥再度切换笔电的画面,萤幕上立刻被类似地图的影像填满。
  那是一幅湖泊与其周边的地形图。至於在画面四处闪烁的X符号应该就是不明生物曾经被目击的地点吧?然而即使对方秀出这张图,我还是一点头绪也没——
  「啊啊。」
  没想到首先惊呼出声的人是嵩月。由於事发突然,所以在场所有人都自然地转头凝视她。
  个性极度怕生的嵩月,在这种目光的包围下当然很难开口。只见她满脸通红,甚至一路延伸到了耳垂。没有没有——她拚命地摇头否定。
  不,你一定知道什么吧。这种时候就赶快公布,没有人会生气的。
  「请看看……这个。」
  她胆战心惊地从书包取出已有部分烧焦的影印纸,那应该是我们先前制作手册时剩下的。
  其中一张纸上印出了目的地周围的简略地图。上头描绘的湖泊地形与佐伯哥的笔电画面十分相似。
  不,这不叫相似,应该说是一模一样。
  至於标示在地图中央的地名则是——土琵湖·
  「呃……不明生物被目击的地点,该不会就是……」
  我又疑又惧地提出质问,佐伯哥则点头回应:
  「正是土琵湖湖畔。那里不也是你们新生训练的地点吗?」
  唔喔——我好不容易才把差点冲出口的惨叫声咽了回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想到新生训练的集宿地竟会冒出不明生物。这么一来,学生会必须插手似乎也可以理解了。洛高对我们这些本地人来说,不过是一所平凡的私立高中,但其实在神学系统的圈子里可说是众所周知的名校。倘若这所名校的新生被神秘怪物袭击,那可是会在校史中遗臭万年,而学校高层的相关人员来也会面子尽失。
  佐伯哥难得充满倦容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不想在这种危险的场所举办学校例行活动,但更不能对外公布因为可能有怪物出没所以必须停止新生训练。」
  话是没错。
  我个人也同样不希望在新生训练的住宿地点碰上什么不明生物:被迫在同班同学面前召唤出机巧魔神的窘境更是我不乐见的。
  虽然我没在操绪面前提过此事,但我之所以能在幽灵缠身的谣言中依旧跟普通学生一样度过校园生活,跟缠身的幽灵是美少女这点应该脱不了关系。
  被美女幽灵纠缠真令人羡慕——把这种事当玩笑看待的旁观者也不在少数。
  可是机巧魔神呢?
  那是为了消灭恶魔所制造的人工机械恶魔。
  如果有高中生看到那玩意儿从我的影子下掰开地表爬出来还会戚到羡慕的,想必是个百分之百的变态。
  光是被幽灵缠身这点就让我少了许多交朋友的机会,如果被人误以为我还偷偷养了其他怪东西,正常的高中生活铁定要跟我绝缘了。虽说只要我坚决不召唤机巧魔神就不会造成上述问题,但假使湖中的怪物在我面前袭击班上同学呢?我能够坚持坐视不管吗——想必很难吧。
  [啊……所以期限只有三天也是因为……?』
  操绪在胸口前合掌并问道。她这句话的意思是?
  [——想要在新生训练开始前击退怪物,这么一来就可以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现在是星期四的放学後,至於新生训练则是从下周一起两天一夜。
  时间确实很赶。
  要在短短的周末三天内,将尚未确定是否真的存在的不明生物捕获或驱除。
  就算对正式的学术调查队来说都算是棘手的挑战,更不用说科学社这种高中社团等级的组织了。
  「你说限期三天,但明天我们还是得上课啊?」
  尽管立场出现动摇但我依然不忘抗议。
  「没问题。关於这点我可以消除你们的缺课纪录。」
  佐伯哥又以狂妄的口吻保证。还真是戚谢他的鸡婆啊。
  「啊,可是我礼拜六还得去打工耶。」「那也没问题。我会派神圣防卫队旗下两名强健的成员去大原酒行帮你代班。虽然他们不
  熟悉打工内容,但想必能扛下你平日的工作量。」
  「不,呃,问题不是那个吧。」
  「关於报酬方面你不必担心。不明生物的调查费用会以特别预算的名义拨给科学社,这次
  因为特别危险所以还有加给。」
  竟然还有加给?那代表这次的任务的确非常危险罗?我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虽然不尽然
  是因为上次差点被眼前这家伙杀掉的缘故,但我就是无法信任这个疯狂热爱白色事物的学生会
  长。 、
  「对了……朱里学姊?你的看法呢?」
  我将最後一丝希望寄托在这位代理社长身上。
  全身漆黑的学姊以那张足以令人痴迷的美丽脸庞露出柔和的微笑。
  「好啊。」
  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我也觉得科学社该全体出发进行强化集中训练了。这次又有玲士郎主动提供经费,何乐
  而不为?况且我对土琵西也很有兴趣。」
  [……土琵西?]
  我本来想装作没听见最後那句话,结果操绪还是开口问了。朱里「唔呼呼呼」地再度微笑
  道:
  「尼斯湖的水怪不是叫尼西吗?土琵湖的怪物当然要叫土琵西罗。」
  我就知道。
  「不过,关於调查以及处理不明生物的方式,一切都要由科学社全权做主·我们可不接受
  第一学生会的指示喔。」
  「……这点我很清楚。不过还是希望你们能随时提出报告。此外也千万不可大意,如果有
  普通人因此受伤,一切後果要由你们负责·」
  「好啦好啦。」
  面对紧迫盯人的佐伯哥,朱里轻松地笑著回答。
  「对了,另外可以再借我们一辆休旅车吗?全体社员要挤进市原老师的A 3(Audi)有点
  太勉强了。」
  「没问题。这我可以准备。」
  一连串的交涉都完全没问过我的意见,结果社团的方针就这么确立了。
  刻意翘课前去调查不明生物。听起来奸像是很欢乐的活动,但那只是与幽灵或恶魔无缘的
  普通人才会有的错觉。要以科学社的现今成员勇闯怪物栖息地,想要不引发一场大骚动就平安回家想必是天方夜谭。但话说回来,学生会会长与代理社长间的约定我一个人又无从反驳——怎么想都觉得无力回天了。
  [有什么关系嘛。击退怪物,听起来不是很有意思吗?』
  操绪轻飘飘地坐在空无一物的半空中,凑近脸对我鼓舞道。当然罗,以你的性格来说最爱这种刺激事了。
  但我可是一个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啊。搜索不明生物这种活动是比无聊的上课或辛苦的打工来得有魅力——前提是假设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话。
  『放心;操绪会一直陪著你的。‘
  操绪以若无其事的口吻笑著说。我之前不知被这句毫无说服力的安慰骗了多少次,·甚至差点就丢了小命。
  我无视於操绪并转过头,望向依旧愣愣伫立於墙边的嵩月。
  不知嵩月对出外集宿之事抱何感想。
  以她的个性,应该跟操绪大为不同,对击退怪物这种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才对吧。
  结果嵩月在我的注视下困窘地垂下目光,以勉强才能听见的低声轻轻说了句:
  [……如果是跟夏目同学一起的话。]
  这句话说出口后,化学准备室的空气随之冻结。
  操绪气得用力鼓起脸颊,一语不发。双手交叉放在工作桌上的佐伯哥则以极其骇人的眼神瞪著我。至於忸忸怩怩低著头的嵩月,头顶上似乎冒出了微微的白色蒸气。
  现场令人窒息的紧张厌使我全身僵硬,但朱里当下却丝毫不理会这种一触即发的气氛,露出了柔和的笑容说:
  「那么就说定罗,大家明天早上七点在学校正门集合·」
  「……」
  结果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
  我去了厕所一趟。
  科学社的聚会在难以收拾的气氛下结束後,我正打算拖著疲惫的身子返回租屋处。
  「你陪我来一下。」
  没想到半路上却被佐伯哥半强迫地拉走。
  厕所里残留著刚扫除完毕後的清洁剂刺鼻气味。我与佐伯哥并排在小便斗前。
  水流声在瓷砖闾反射,听起来格外响亮。佐们哥从进了厕所後就二曰不发,始终保持著令人不安的沉默。我也觉得这种气氛非常尴尬。没想到竟会跟这种人一起上厕所。「呃……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想先回去了?」我一边在洗手台洗手,一边莫可奈何地向他询问著。佐伯哥拿出纯白的蕾丝手帕将手上的水擦乾,终於以险峻的表情开口:「等等,我有事想要问你。」「咦……有事想问可以找别的地方……」「在这里就不必担心你的射影体或黑崎朱里的耳目了。」啊,原来如此。的确,即便是操绪也不会想闯进男生厕所。不过我对跟这种人躲在男厕里讲悄悄话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从刚才你们社团成员的态度判断,有一点让我十分在意·」「唉……怎么说?」有什么奸在意的?刚才的交涉几乎都是你单方面提出要求吧。「关於嵩月奏。」「啊?」「我就单刀直入地问吧。你跟嵩月奏是什么关系?」
  「嵩月是我同班同学啊?呃,也就是说我们被分在同一班……」
  我的确很想认真回答对方,但说出口的话却很像是在敷衍。从佐伯哥的表情可以很清楚判断他非常不满意
  「我想知道的不是那个。」
  「唉。」
  真的要问起我跟嵩月的关系嘛,这教我该如何回答才好?我们除了同班、参加同一社团外,我还对她的家庭状况稍微有点概念,仅仅如此而已。
  眼见我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佐伯哥又突然凑了过来。
  「你们在交往吧?」
  「嗄?」
  「我在问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该不会,其实你已经跟她[做]过了吧!?」
  我不由得缓缓向後退,但佐伯哥却揪住我的肩膀不肯轻言让我逃脱。他此刻的表情极度认真,端正的双眼也眯成锐利的两条缝。
  「[做』过了!?还是没[做』!?」
  「当然没有!她只是我的同班同学——」
  「小声点。给外头的人听到就糟了。」佐伯哥动作敏捷地捣住了我的嘴。这家伙,要不是他紧紧逼问,我也不需要大声驳斥吧。不过眼前的他似乎暂时相信了我的辩解。
  「那就奸。果然跟玲子的报告一样。」
  「跟报告一样……」
  佐伯妹到底在跟自己的哥哥报告什么啊?
  「之前我已经警告过你,为了慎重起见我再重复一遍。你绝对不可以跟嵩月奏交换契约。如果你成为她的契约者(Contracor),我就必须被迫杀掉你们俩其中之一——就算要与黑崎或她背後的王立科学狂会为敌也在所不惜。」
  「是、是吗……」
  不知算是幸或不幸,我与嵩月目前暂时不会发展成那种关系。
  「可是为什么呢?现在的高中生交交男女朋友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不,我并不是指我跟嵩月也是那种关系……」
  「你太天真了,夏目智春—」
  「是、是鸣?」
  「没错,看来你一点部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奸吧,既然黑崎朱里没救你道个,就由我直接对你说明。倘若你跟她发生性……性关系的话,究竟会有什么危险!」
  「唉……那真是戚谢你啊,不过你可以先放开我的肩膀吗……实在有够痛的。」
  佐伯哥的手指深深陷入了我的肩头。看来他因为亢奋而用力过头了,实在是受不了这个人
  啊。
  结果对方并不理会我的激烈抗议,再度将脸凑近。
  「——咦,夏目?」
  但就在这时,男厕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一名似乎是刚结束社团活动的男同学以震惊的表情伫立在厕所门口,原来是跟我同班的长
  田。我跟他的交情虽然不算顶好,但我记得他是个认真且明理的奸家伙,只可惜——
  「啊……」
  长田撞见我与佐伯哥的举动後,眼中明显流露出困惑之色。
  放学後的男厕、距离超近的两人,再加上双方又脸对脸、表情极端凝重。长田看了这副光
  景会联想到什么,就算我非常不愿想像也能猜中·而佐伯哥那端正得过头的美男子面貌更是加
  深了此一疑虑。
  「等等,长田,听我解释。」
  「啊,哈哈……没关系啦·」
  什么!
  「我一点也不介意就是了。」
  掰掰——长田抛下这句话後便匆匆离开厕所门口。我知道长田那家伙是个好人,不过他也未免明理过度了吧。至少留下来听我解释一下啊!
  「……你的朋友在急什么?」
  完全没进入状况的佐伯哥事不关己地问著。 .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你要上多久呀?』——操绪已不耐地探头进来催促,我跟佐伯哥说悄悄话的时机也只能到此为止。回到走廊後,我才发现嵩月依然靠在墙边默默地等待著。我无言地叹了口气。


第二章
  翌日早晨。
  我将冰箱内残存的最後一片吐司塞入口中,随後便离开这栋作为栖身之所的西洋式建筑。
  现在时间刚过清晨六点,离日出也没多久。这种平日的一大早,我竟然得被迫参加什么击退怪物的活动,真是愚蠢到了极点。面对自己不幸的人生遭遇,我也只能无奈地怨叹·
  简直就像扮演不符合时节的转学生一样,我还得边啃著吐司边拚命冲往学校。
  [——如果不加紧脚步就会赶不上集合时间哟。操绪好不容易才叫醒智春的耶。‘
  在背後轻飘飘跟著前进的操绪,以一副对我有天大恩惠的口吻说道·
  事实上,我之所以会睡过头,都是因为这位青梅竹马幽灵一直吵闹到半夜,害我迟迟无法阖眼的缘故。操绪始终主张事前的情报收集很重要,所以昨晚不断逼著我透过网路或报纸寻找土琵湖不明生物的相关讯息。
  要说这么做的唯一成果,就是土琵湖的神秘怪物竞比我想像中还要有名吧。虽说大多数的讯息都是几乎没有根据的谣言,但也有几条实际目击到可疑生物的有力证词。
  倘若谣言再如此传下去,电视台派人前来拍摄、报导也是迟早的事吧。佐伯哥会急著委托我们前去调查,或许跟前述的舆论压力也有关联。
  「你很慢耶,智春!」
  等我奸不容易抵达集合地点时,同班同学樋口劈头就对我如此抱怨道。对喔,我都忘了这家伙也是科学社的成员之一。
  樋口在普通的洛高制服上多披了一件战地摄影师用的迷彩背心,脖子上挂著双筒望远镜以及装上望远镜头的单眼相机,肩膀上则是一台应该是从电影研究社借来的摄影机·乍看之下,还真像是什么探险队的一份子。
  「……樋口,你太拚命了吧·」
  我以讽刺的口气说,但对方却没听出来还开心地笑道:
  「那还用你说。这可是学校默许的不明生物调查哩?如此盛大的活动我岂有不开心的道理?智春昨晚也是因为太兴奋而难以成眠,所以早上才会睡过头吧?你的心情我能体龠,非常能体会。」
  我的心情你完全无法体会——我低声咕哝了一句。
  虽然樋口道家伙不是什么坏人,伹却是一个严重到足以会给旁人带来困扰的重度超自然现象爱好者。如今我们已经可算无话不谈的好友了,但当初这家伙也是因为我被幽灵缠身的谣言才会主动接近我。樋㈠就是这么古怪的人。
  老实说,假使那只不明生物是什么活化石或濒临绝种的稀有生物,我倒不排斥类似的活动。
  但就算不排斥奸了,等实际发现那只怪物时,如果要我出面摆平对方,那我可就没办法单纯地欣然接受了。毕竟这是出自佐伯哥的委托,此外还要加上朱里的敲边鼓,其中暗藏的黑幕想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的·
  樋口以外的其他科学社成员都已经到齐了。只见嵩月抱著一只皮制的波士顿包,朱里则优雅地坐在层层堆积在地上的巨大行李箱上。·
  身为社团顾问的市原满脸倦容地抽著菸,身上依旧是平日那袭皱巴巴的实验室白衣。
  市原的背後则停了一辆车。
  那并不是普通的车,而是黑色的高级进口车。车体比普通豪华轿车要长将近一倍,应该就是所谓的加长型礼车吧。
  类似的交通工具我只在某国总统来曰本访问的新闻上看过。
  就连操绪都频频发出呵真了不起』的赞叹并瞪大了眼睛。
  「……那辆车是?」
  批问道。巾原轻轻地耸著肩说:
  「·个门称佐伯家总管的家伙开来的。他说这是第一学生会会长说好要借给我们的车
  辆。」
  「啊……这么说来。」
  我记得佐伯哥的确答应过要帮科学社准备交通工具。不过朱里提出的要求是一辆能容纳所有社员的休旅车,可没提过要借这种高级的家伙。虽说这辆超长型豪华轿车的确是能轻易装下在场的所有人没错啦。
  此外,这也不过才是昨天的约定而已,佐伯家竞能在短短的半天内弄来这种玩意儿。看来佐伯妹之前对自己家世的夸耀之词也不尽然是虚张声势。
  「不过,老师会开这种车吗?」
  「思……船到桥头自然直罗。就算偶尔发生一点小擦撞应该也无伤大雅吧。」
  市原轻松写意地回答。什么叫稍微擦撞一下也无伤大雅?光是修理费就可以赔死你了吧。
  「佐伯家的人说这车上头有防弹装甲哩。」
  「……」
  为什么普通人的家里会有这种交通工具?
  难道说佐伯哥判断这次的调查行动有必要动用到这种车辆?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越发沉重。然而操绪似乎对我的戚受毫无所觉,除了兴奋地窥视豪华轿车的内装外,还不停呵了不起了不起!]这样开心赞赏著。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朱里从巨大行李箱上一跃而下,以洋溢著魅力的表情对我微笑。
  虽然在出发前说这个好像很奇怪,不过我现在可是想回家到了极点。
  加长型礼车的内部比乍看之下的更显豪华。
  椅套自然是真皮的不必说,就跟昂贵的待客用皮沙发一样,可容五、六人的座位还特地排
  列成大家可面对面的圆形,就连冰箱与电视也一应俱全。这里比起科学社的社办可是舒适太多
  了,让我不由得妒羡起来。
  「我坐你旁边罗。」
  朱里以极为稀奇的可爱语调低声说道,接著便抢先占据我身旁的位置。
  座位的宽度明明还很充裕,但朱里却刻意贴著我的肩膀,甚至对我露出了毫无防备的纯真
  笑容。这位学姊偶尔会像这样,显露出与其成熟外表丝毫不相称的稚气举动,让我的胸口不由
  得小鹿乱撞。
  面对这种情况,要说不高兴当然是骗人的,但朱里这次也未免靠得太近了吧,简直就像是
  要故意对操绪挑衅一样。
  至於那位缠身於我的幽灵少女,对类似这种举动最没有抵抗力了。
  呵那里足操绪先坐的耶!]
  她嘟起嘴唇,使劲挤入我与朱里的两颗头中间。
  那副模样就好像喜欢躲入隐密处的猫咪一样,要说可爱的确十分可爱。不过事实上,一颗少女的头大刺刺地从车子皮椅套窜出来,还真是非常不自然又恐怖的光景。
  面对这位强烈主张拥有权的幽灵,朱里丝毫不在意。
  「咦?操绪,你吃醋了吗?」
  这种若无其事的微笑更加深了挑衅的意味。
  勺才没有,是因为智春刚才用色眯眯的眼神看著朱里学姊!]
  操绪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辩驳,还顺理成章地将责任推给我。朱里听了又故意以做作的讶异表情转向我问道:
  「真的吗?」
  「胡说八道。」
  「哎,真可惜。」
  我实在搞不懂这位姊姊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拉了拉屁股下的皮椅套,我刻意无视正满脸笑容相互瞪著对方的那两个女人,这时,剩下的两名社员也通过车门了。与情绪亢奋、不断环顾车内的樋口恰好相反,嵩月以非常熟练的姿势安稳地坐在我正对面的位置。她对这辆加长型礼车的豪华内装似乎一点也不好奇,恐怕是因为那位流氓父亲平日都搭乘类似的高级车,所以她早就习惯了吧。
  或许是担心山区的气候,嵩月刻意在洛高的制服上罩了件薄薄的连帽外套。为了搭配服装,发型也做了些许变化,整体造型就像是在海边别墅散步的千金大小姐一样,散发出异常可爱的气息。
  面对平常在学校绝对不可能欣赏到的嵩月的模样,她身旁的樋口也露出了极其戚动的表情,还对我偷偷比出胜利的手势。我虽然不懂这家伙又在计画什么,不过他的激动之情我倒是可以体会。嵩月的美貌的确是无可挑剔的。
  然而此时我却突然想起了佐伯哥的告诫,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绝对不可以跟嵩月奏交换契约。
  那句话应该就是警告我千万不可在出外集宿途中对嵩月产生邪念之意吧。如今亲眼目睹坐在我正对面的嵩月,不由得要戚叹他的担忧也不是毫无道理。
  即便如此,佐伯哥对嵩月的强烈警戒心也未免过於异常。
  嵩月拥有超乎普通人的能力的确是事实,关於那点我也亲眼确认过。然而那种能力与其说是她的特技,还不如更接近生俱来的体质。要说危险程度,恐怕逦9g遗不及朱里体内的飞弹或佐伯哥自己的机巧魔神吧。
  可是不知为何,他不但始终对嵩月以恶魇称之,遁畏惧到聘张的程度。
  [——你在看什么?]
  操绪忽然出声问道。
  听了她的声音,我才顿时回过神。刚才白已似乎是在照意识中死命盯著正前方的嵩月。只见嵩月脸颊染上了红晕并羞涩地垂下头,慌忙闪躲我的视线。
  糟糕!这下子事情可不妙了。都是因为佐伯哥事先对我下了无谓的暗示,我才会对嵩月念念不忘。
  [你到底在看什么?]
  只露出一颗头的操绪压低声音逼问著。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啊。
  [哼……]
  操绪咧著嘴环顾车内。
  呵朱里学姊,智春又在想色眯眯的事了!]
  「我才没有!」
  「智春?」
  樋口突然大喊一声,并以讶异的表情看著我。我忘了其实他听不到操绪的声音,而这么一大早,嵩月应该也同样听不见,只是她可以透过现场的气氛大致推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嵩月非常困窘地低下头。
  朱里抬起微笑的脸庞仰望我。
  「你真的在想那些事吗?」
  就说没有了嘛。
  到现在我才隐隐约约察觉,只要朱里这个人觉得有趣,不管什么玩笑她都敢开。
  「要出发罗,黑崎。」
  坐在驾驶座的市原这时以懒洋洋的口气宣布。
  拜托老师了——朱里再度以可爱的说话方式回答,豪华轿车总算缓缓启动了。
  「那么,在抵达目的地前我们先预习一下。」
  樋口这么说完後便取出一叠超厚的档案夹。里面似乎是他辛苦收集的各式不明生物资料。只要提到相关话题,这家伙就会摇身变为非常认真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为何是你发号施令咧?
  「——听奸了,智春。不明生物虽然很容易被归类为超自然现象的范畴,但事实上,在生物学学会里本来就有分出这门学问,所以千万不可视为荒诞不经。最有名的不明生物应该就是尼斯湖的水怪尼西了。那家伙最早出现的纪录是在西元五六五年。当时一名爱尔兰传教士圣哥伦伯(columbae)在尼斯湖附近传教时,就曾留下了目睹某种水中大型生物袭击居民的情报……」
  樋口的讲座简直是又臭又长。
  对於参加这次击退怪物的集宿活动,我打从一开始就後悔了。
  *
  我们搭乘的巾辆随後便遭遇交通堵塞。
  「……还要花多久才能抵达啊?」
  朱里回头询问驾驶座上的市原·
  「不知道。」 ·
  这位不负责任的顾问老师兼司机以不负责任的口气回答。
  「这辆车又没办法走小巷子节省时间。算了,只要没有迷路,在天黑前总到得了吧。」
  气还要开那么久吗?]
  缺乏耐性的操绪一下子就冒出了抱怨,朱里也只能耸耸肩。
  「距离是没有那么远,但土琵湖并不在高速公路交流道附近。四周也没有什么比较大的城市,戚觉就很像不明生物会栖息的场所。」
  「……为何我们学校会挑那种地方作为新生训练的场地呢?」
  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在集宿用的手册中好像有提到,该地风景优美、自然环境得天独厚等等——但相对地,那也是暗示那一带非常偏僻的意思吧。
  「因为那里建有洛高的集宿所。」朱里如此回答。
  「……集宿所?」
  对喔,手册里也有提到这点。
  「听说以前那里本来是修道院,因为经营困难才荒废掉,後来洛高的理事长几乎是免费取得那里的场地与设施。」
  ·樋口跟在朱里的答覆後继续说明。
  「樋口怎么会这么清楚?」 ·
  「废话,当然是因为我事先调查过啊。」
  「……你调查过?」
  怀疑啊——樋口歪著脑袋瞪了我一眼,随後又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
  「在集宿前调查战场地形是理所当然的准备工作。例如男生所住的旧馆与女生所住的新馆结构、连结两者间的秘密通道位置、晚上轮值教师的配置图、巡逻的路线、从集宿所偷溜出来的捷径……当然还有秘密的偷拍地点——洛高男学生们届届相传的暗黑集宿说明手册内容部通通装进我的脑袋里了!」
  「暗黑手册……」
  没想到我跟嵩月放学後留下来认真制作的正版说明,竞比不上这种东西。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樋口想偷偷从集宿所溜出来,也没有愿意跟他幽会的女伴啊。
  「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玩得开心就奸了嘛。」
  「随你高兴……至少这次比你之前调查什么幽灵要来得正经多了。」
  既然樋㈠没提及集宿所的超自然现象,就代表那座设施里应该没什么鬼故事之类的传闻吧。这让我——梢松厂㈠气·光是奖对付不明生物就够麻烦了,我可没空陪幽灵胡闹。没想到,
  樋口这时却以轻松的口气补充道:
  「你说幽灵?那里也有啊。」
  「耶!?」
  这就是所谓的乌鸦嘴吧。不过的确,在人烟罕至的偏僻湖畔,以旧修道院改建的集宿所,对鬼故事来说,简直是再适合不过的发生地点了。
  樋口望著表情紧绷的我咧嘴一笑。
  「表情干嘛那么难看?你不是已经很习惯幽灵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幽灵。」
  如果是普通人对这种谣言或许还可用半信半疑的态度面对,但已经被幽灵缠身的我,除了相信之外还有其他选择吗?
  然而樋口却以不怎么起劲的模样耸耸肩。
  「其实,发生在那里的鬼故事也不怎么有趣。以前有对私奔的年轻男女,在快被追兵逮著时纵身跳入了土琵湖r後来那个女的就化为鬼魅开始作祟。很稀松平常的剧情吧?既没什么真实戚,故事也缺乏高潮迭起,更没有出人意表的大逆转结局。以鬼故事来说只能算三流的·」
  不,就算结局不够精采也足以使我心底发毛了。
  「虽说故事也有提到那两人本来想在修道院举行婚礼之类的细节,但说服力还是不够。大约在半年前左右,就偶尔会传出有人目击不知名年轻女性在土琵湖周边徘徊的谣言,我听到的大致就是这样——没有更多了。」
  「……所以那就是女幽灵吗?」
  令人意外地,朱里竟首先对樋口的鬼话连篇起了反应。没错——樋口颇为开心地点点头。朱里一边拨弄剪得整整齐齐的发梢,一边眯起眼。
  「从半年前左右开始……跟不明生物的出现时期刚好相同呢——」
  [耶……难道说?]
  操绪讶异地追问。
  没过多久,我也察觉出来了。
  幽灵——射影体。
  所谓土琵湖的幽灵,其真实身分该不会就跟操绪一样吧?
  年轻女性、祭品、副葬处女。
  而所谓的土琵湖怪生物(土琵西),难道就是机巧魔神?「……谁知道呢——」朱浬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道,脸上的微笑似乎透露出她已完全看穿我们的想法了。应该不可能吧。仔细想想,在那种远离人烟的自然保护区湖畔,怎么会有人故意拿机巧魔神来玩不明生物的把戏?实在是太诡异了。假使真有这种操演者的存在,对方的心态恐怕更让人毛骨悚然。
  或者说,朱里认为除了机巧魔神外,不明生物的真实身分还有其他可能性?
  然而她却只是模棱两可地以「天晓得」轻松带过·
  「……话说回来,还真伤脑筋啊,我早上没吃早饭就出门了·等下半路上如果经过便利商店,我想下车买一点吃的。」
  我的这个身体可是很需要补充能源喔——朱里以可爱的表情耸耸肩强调。
  这句话听在樋口耳中大概只会认为是单纯的譬喻吧,不过我跟操绪、嵩月都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既然朱里都说自己经常需要补充能源,那种融合了机械的身体消耗能量速度铁定非常惊人。虽然我不清楚她是以什么原理驱动的,但一定跟那个天方夜谭般的黑科学理论脱不了干系·
  「啊……」
  就在这时候,嵩月不知为何突然开口了。
  全部人的视线都同时朝她集中,让她一瞬间又胆怯地低下头。
  嵩月维持垂头的姿势,直接从放在膝盖上的保冰袋中取出一只半透明的塑胶容器·里头则装满了外观看来非常可口的烤饭团·
  喔喔——樋口忍不住发出赞叹声;唔——操绪则是不满地抿著唇。
  二这是嵩月做的?」
  她对我的质问无言地点头同意。
  「要给人家吃吗?」
  嵩月再度默默地首肯。
  我颇为戚动。虽说她的身分是恶魔,但这毕竟也算是女孩子亲手做的料理。如果操绪小时候扮家家酒喂我吃的树叶或泥巴丸子不算,这应该是我初次体验吧。
  不过,烤饭团也不算什么稀奇的料理就是了——只是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太……太好吃了!」
  樋口不理会还在犹豫的我抢先拿起饭团,随後便大声赞美。
  看来应该是没问题了——我下了如此的判断後接著才伸手去拿。
  结果令我大吃一惊。
  之前我对嵩月的厨艺一无所知,但这饭团的确是美味异常。以酱油与味噌刚两种佐料调味,里头所包的吻仔鱼与虾米也好吃到让人落泪,米饭的熟度更是恰到好处,尤其是表喇面还以炭火特别烤的微焦。真是令人拍案叫绝。「妳做那么多饭团很辛苦吧?」嵩月听了我的问题后摇头否认。不过对我这个自己做饭已有一段时间的人来说,真相再清楚不过了。想要准备这么多烤饭团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啊……呃。刚开始我只想做普通的……结果……」嵩月在口中含糊地咕咙两句后,再度陷入沉默。
  看见她的反应,我突然戚到不安起来。
  这真的是用普通厨具烤出来的饭团吗?该不会是透过嵩月的地狱烈火吧?以地狱烈火烤成的饭团,虽然不至於不卫生——或许该说卫生绝对没问题,但光是名称有地狱两字,就不免让人心里发毛。
  「哎……来参加这次活动真是太美妙了,竟然还能吃到嵩月亲手做的料理。你说对吧,智春?」
  樋口欢欣鼓舞地继续大口咀嚼,还不忘寻求我的同意。
  嵩月则依旧垂著头,交替看著自己的手掌与我的脸。
  「……是啊。」
  我总觉得这趟旅途前程茫茫,只能有气无力地点头同意·
  还是暂时先把饭团的事置之度外吧。
  *
  一行人好不容易抵达的住宿地点,是栋位於湖畔的某座小木屋风格出租别墅。
  类似的建筑物在附近还有许多。但在不是观光旺季且又非假日的今天,这一带除了我们之外,看不到其他游客。
  的确是个静谧的场所没钳,或许该说太安静了。
  不明生物或是神秘的杀人鬼最爱在这种气氛中出没了。
  「为什么我们不住洛高的集宿所呢?」
  我一边将行李从车上搬下并同时问道。
  离出租别墅数百公尺外,有栋距离湖畔很近、外观像是学生宿舍的大型西洋式建筑物,那应该就是洛高的集宿所了吧·既然是学校所属的设施应该不会收我们住宿费,所以我原本还以为我们会下榻在那。
  「击退怪物用的设备不适合搬入学校的设施啦。」
  朱里这符合普通人常识的答案颇令我意外,很不像之前随便对学校中庭发射火箭弹的人会说的话。由於实在是太诡异了,反而让我觉得另有隐情。
  「说实话,目前我还不想让学校高层人士知道我们已经来到土琵湖附近,这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朱浬又补充。「……该不会跟通口提到的幽灵谣言有关吧?」「嗯——很难说有或没有。不过智春啊,难道你想会会集宿所的幽灵?」「免了,住这栋出租别墅我很满意。」我边叹气边抬头仰望眼前这栋小木屋。虽然是朱浬擅自做主订的房,但外观看起来却很普通。我只希望这栋房子里不要又有什么奇怪的机关就好了。
  「那么,我们马上展开任务吧。」
  行李就定位後还来不及喘口气,朱里便立刻招集所有社员宣布道。
  从一大早就舟车劳顿,大家都觉得很累了,但今天毕竟是翘课出来,击退怪物的任务也有期限,所以实在是没得抱怨。此外不可否认地,今天这位姊姊的笑容还真是异常可爱,我想大部分的男人面对她都会乖乖听命吧。
  不过,所谓的任务究竟该从何开始著手?
  「樋口,不明生物的行动模式有办法预测吗?」
  [这很难回答耶。」
  樋口将空白的轮廓地图摊开在客厅桌上并说道。
  「这上面的红点就是土琵湖怪生物被目击过的位置。箭头则是依据过去资料推测出的可能前进方向。正如大家所见,每次目击的时间、地点,以及天候条件等各变数都找不出明确的规律·总之结论就是,想要伏击这家伙,我们还是资讯不够。」
  「干得好——跟我的分析结果几乎完全吻合。」
  朱里露出赞许的笑容并点点头。摊在她手边的地图跟樋口提供的确实具有非常相似的箭头记号。
  「不明生物出现前後这里的水质有出现什么明显改变吗?」
  「根据钓客所言,今年跟去年的钓鱼成果好像没太大差距。既没听说有人钓到什么夸张的大鱼,也没听过类似鱼都不见了之类的抱怨。」
  「所以你怎么认为?」
  [这可以证明不明生物的主食并不是水中生物。此外,湖里也很少有人为制造的垃圾,所以要不是草食性,就是——」
  「捕食老鼠或蛇等陆地上生物的可能呢?」
  「无法排除。搞不好它会抓更大的来吃也说不定。」
  「……」
  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都只能瞠目结舌地旁听樋口与朱里的讨论。
  [真了不起耶……没想到樋口也能派上用场。]
  操绪讶异地眨著眼喃喃说道。
  我开始戚觉头部轻微刺痛了·搞不好这次行勖能发挥实力的是樋口,我们其他人不过是碍手碍脚的包袱。不可能—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应该是零才对啊!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不明生物几乎很少离开水中。以那种体型想要爬上四周几乎呈垂直的湖畔岩岸恐怕非常困难·土琵湖是一座火口湖,所以并没有任何流入的河川,不明生物的移动范围也因此被限制住,至於地形最适合那家伙爬上的地点,应该是这里跟这里,还有这附近一带。」
  「非常奸。」
  朱里轻轻拍起手。没什么啦——樋口开始害臊了。朱里又再度夸了樋口奸几遍才宣布道:
  「那么,我们该出发了。智春,你负责拿那个。」
  她指向埋在行李堆中的某个置物箱命令道。
  我试著举起来,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重。里头大概装满了各式庞杂的器材道具吧。
  「……这里面是什么?」
  「王立科学狂会特制的监视摄影机七十二组。可无线控制,以两颗4号电池就可连续运转两百小时。」
  「七十二组?」
  「如果挑选不明生物可能会出现的地点安装摄影机,应该可以将湖的这半边一网打尽吧·特地带这种器材来总算能发挥作用了。」
  朱里以老神在在的口吻说明。不过话说回来,要一口气装七十二具摄影机也太累了吧,洁种麻烦的苦差事要交给谁去办呢?
  「对了,樋口,就拜托你啦。」
  「嗄?」
  樋口听完後下巴差点就脱臼了。啊,原来如此——操绪也恍然大悟地点著头。原来刚才朱里刻意将樋口捧得高高地,全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我一个人要负责装全部吗!?」
  只见他慌张地再度确认道。这家伙恐怕还不清楚朱里的本性吧·樋口啊樋口,别小看你眼前这个姊姊。她真正厉害之处你还没见识到呢·
  「没错没错。我要留在这里负责组装接收器,所以那部分的任务就交给你罗。这就叫适才适任吧——啊,之後驾驶工作还要拜托市原老师喔。」
  「……」
  市原默默举起夹著香菸的右手。从一大早就开了六小时的车,老师也实在够辛苦了。或许年纪大的人真的比较认命吧。
  [请问……那我到底该做什么奸呢?」
  一想到朱里分配工作的狠劲,我就对自己究竟会遭遇何种难题戚到不安。面对我的质问,朱里以艳丽的笑容回答:
  「咖哩。」
  结果答案只有两个字而已。什么跟什么嘛?
  *
  提到在外集宿,首先想到的晚饭必备菜单就是咖咀——以上是朱里的主张。
  亦即,我被分配到的工作内容正是准备晚餐的咖哩。
  这项任务会落在我头上也算是合情合理。毕竟煮饭这种工作,还是交给平日经验丰富的我或嵩月比较妥当。至少这项任务要比架设监视摄影机轻松不少。听到我负责的工作是这种正常集宿会出现的选项,我顿时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土琵湖周围的住户很少,但沿著湖畔走三十分钟左右还是可以找到一问小型超市。烹调咖哩所需的食材在那里应该都能买齐。
  此外,朱里还特地嘱咐我,要在购物时顺便收集关於不明生物的目击情报。
  至於我在出门购物时嵩月要负责什么呢?其实就是记者兼摄影师。朱里在对我下达完关於咖哩的指示後又说道:
  「小奏就负责这个。」
  语毕,她将摄影机交到嵩月手上。
  面对一脸困惑的她,朱里以不由分说的语气解释道:
  「向玲士郎报告任务经过是件不得不的麻烦事。况且倘若真有不明生物,我们也必须将捕获过程及社员活跃的影像纪录下来,所以我才将这份职责交给小奏你。啊,对了,摄影机如果你忙不过来,可以请有空的人帮忙一下。」
  总之就是要拍一段类似电视上特别探险队节目的影片就是了。
  假使运气好,真的捕捉到不明生物,就可以迅速拿去电视台高价转售;即使运气不好,什
  么都没找到,也可以随便剪接一下充当校庆时社团的上映影片。
  说老实话,我根本不认为口齿不清的嵩月适合当记者,但我也不敢在朱里面前多说什么,
  假使她顺手把这项工作推给我那就惨了。话说回来,嵩月就算只傻傻站在萤幕的正中央应该也
  就够了,比起饶舌又聒噪的播报员,搞不好还更受欢迎。
  呵——难得来到这种风景区,偶尔散步一下也不错呢。』
  操绪一边眺望夕阳余晖下闪闪发亮的湖面,一边难得地说出如此可爱的台词。
  土琵湖的外圈将近四十公里,以火口湖而言算是规模很大的。
  实地走访後,我也觉得这里的景观十分优美,要不是因为交通太不方便,早该变成大型的观光胜地了。此外,这里的地形也不适合渔业发展。如果是夏天的话,当地的年轻人与家庭或许还会来此露营,不过现在这个季节倒是空无一人。
  太安静了,展开於眼前的景致简直就像是旅行杂志封面上的照片。
  我与操绪默默无语地走了好一阵子,只听见树叶在枝头上摩擦的声音,
  从第三者的客观角度来看,或许会觉得这一对男女间的气氛很浪漫吧,
  但实际上黏在我身边的不过是一只青梅竹马幽灵,况且背景这么美丽湖泊里搞不好还藏了什么可怕的怪物,只要一想到这里就完全浪漫不起来,
  然而操绪却看似非常满足的样子,所以我也就不废话了。
  [呐,智春觉得这里真的有不明生物吗?]
  等到她终於看腻了四周的景色,这才突然开口问。 —
  [——啊,我先说好,所谓的不明生物,可不是指类似在这附近还没被发现的蛇、章鱼或山椒鱼等普通动物哟。]
  她不必特地解释我也很清楚,不过假使淡水湖会出现章鱼的话那也真够稀奇了。
  「照常理来说应该是不存在才对……但倘若真的有的话,我还真希望那家伙赶快现身·」
  [是哟?没想到智春会说这种话。]
  「反正一定又是以讹传讹或看走眼之类的吧,赶快厘清真相就能安心回家了。」
  比起在这种荒郊野外进行毫无意义的探险游戏,我还比较喜欢龟在家里佣懒地过一整天。想必不用多久,操绪也会对这种活动戚到厌倦并抱怨连连吧。
  呵是呀……不过,如果真的发现了不明生物呢?]
  「……问题就是那个。」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海拔颇高的土琵湖即使是在盛夏水温也不高。以普通的生物常识思考,这种环境并不适合鳄鱼之类的大型爬虫类栖息。
  不过我最近对所谓世界通用的常识愈来愈失去信心了。至少就当下我可以跟幽灵聊天这点来看,常识就发挥不了任何功能。
  「另外,佐伯哥的态度我也觉得有点可疑。实在是令人无法放心。」
  [嗯嗯?那家伙一直都很怪呀。]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总觉得他隐瞒了什么……还有朱里学姊也是。」
  [思……她从之前就一直是这样呀。]
  我突然觉得操绪的评论很有道理。
  「不过,你不觉得那两人这次好像有点热心过头吗?」
  一点也没错。樋口姑且不论,为何佐伯哥跟朱里会对搜寻不明生物涌现如此大的兴趣?简直就像是——
  倘若真的找出了不明生物,就可以把除此之外的可能选项给消除了?
  或许是我多虑吧。
  刚才一直像小朋友般对我吵著咖哩、咖哩的朱里看起来跟平常几乎没有两样。就连把摄影与纪录工作交给嵩月时,都很像她平常爱开的玩笑。附带一提,只要一想到嵩月会以何种表情站在摄影机前,我的嘴角就忍不住松弛开来。
  我猛然抬起头,结果却发现操绪的脸就贴在我的鼻尖前。
  「唔哇!」
  我不由得发出了短促的惊呼,但操绪的扑克脸却不为所动。
  她一语不发得由下往上瞪着我。
  看起来似乎不太像在生气,以前的她很少出现这种表情。难道我刚才又做了什么惹毛她的
  举动吗?
  短暂的沉默过後。
  操绪终於将双臂交叉在胸口前,以名侦探诘问犯人的语气说道:
  [智春——那个疯狂热爱白色的学生会长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
  耶?
  [关於嵩月的事。]
  发现我无话可说後,操绪才以肉食动物般的表情显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当初因为没察觉操绪可能在厕所外偷听,所以我还真忘了这种可能性。这家伙的直觉有时候简直就跟名侦探一样敏锐。虽说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但答案依旧很难说出口。毕竟佐伯哥那时对我提出的问题,可是在质询我跟嵩月有没有做过那档子事。
  「呃……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啦……」
  我勉强挤出听起来就很像敷衍的话。其实我并不是顾虑佐伯哥的问题很难对操绪启齿,而是担心这件事会从操绪的嘴传人嵩月耳中。光是受到佐伯哥的暗示影响,我今天就已经比之前更在意嵩月的存在了。
  [……哼——]
  操绪狠狠瞪著企图蒙混过去的我,心情很明显越发恶劣了。
  [真——可疑耶,智春。最近你也不会老是吵著要我赶快去投胎了。
  我内心震了一下。
  最近我的确没再开口谈类似的话题。没多久之前我还天天对操绪拜托,希望她能赶快去投胎,但升上洛高後情况就改变了。
  [呃……那是因为我之前以为操绪只是普通的幽灵。]
  虽然当初我这么要求时并没有罪恶戚,但这么说似乎还是有点过分。
  以官方的纪录而言,操绪这个人目前是处於失踪状态。但既然会以幽灵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理应已经去世了才对吧?尽管是熟悉的青梅竹马,但被幽灵缠身还是怪吓人的。所以我以前才会出於恐惧而每天拜托她赶紧去投胎。
  [思——?可是,人家现在也还是幽灵呀?]
  操绪听完後不解地侧著脖子。看来她似乎真的毫无自觉。
  不过,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佐伯哥的机巧魔神(翡翠)里封印了他的射彤体——也鱿址哀音的本体。那是一名躺在巨大玻璃管中,如胎儿般抱膝畏眠的活生生少女。
  射影体是祭品,也就是奉献给机巧魔神的[人柱]。
  换句话说,她们的存在就类似[生灵]一样。既然操绪与哀音同为射影体,那她本体如今也应该长眠在机巧魔神之中吧——这么一来,操绪身体就还存在这。
  [我问一下……你想重新复活吗?]
  我忍不住开口问。
  目前的我对机巧魔神认知还不够。或许为了避免让操绪重燃错误的期待,说话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奸。不过,我还是相信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将操绪及哀音从机巧魔神中解放出来,重新复活於人世。
  然而操绪却只是[咦?]了一声,以不可思议的神情对我眨眨眼。
  [思……其实保持现状也没么不好呀。]
  她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如此令我震惊的答案。
  「……真的?」
  我反问的时候差点就腿软了,但操绪却以「为什么要问这个?」的表情解释道。
  [是呀。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永远跟智春在一起,行动也很方便——而且没有身体带来的困扰又不多。无法吃东西是有点可惜啦,但还有其他缺点吗……啊——智春,你刚才又想歪了吧?]
  哼哼——操绪怒气冲冲地从下方逼视著我的脸。
  「……」
  莫可奈何下我只好假装欣赏湖面风光,直到某种刺耳的噪音逐渐接近,打破我们之间的寂静为止,那奸像是机车的引擎声。
  这里的道路沿著蜿蜒曲折的湖畔岩壁而建,行驶起来并不轻松。
  然而那辆机车却以惊人的气势冲下这段角度缓而长的下坡道。
  怎么了——操绪的兴趣马上被机车拉走。我因为好不容易得救的突发状况而吐了口气。
  从右弯道逐渐现身的那辆机车,是由义大利厂牌Gilera所制的古老速克达。驾驶者似乎是名女性,一头略微凌乱的金发被破旧的半罩式安全帽给遮掩住。
  话说回来,随著对方的渐渐逼近,可以发现那辆义大利制速克达的奔驰速度简直是超乎常理。
  明亮耀眼的车头灯光芒也以迫不及待的态势拉近与我俩间的距离。
  [呃……这就是所谓的飙车族吧?]
  操绪以悠闲的口吻喃喃评论道。
  原来如此——我马上就同意了操绪的看法。对方飘车的架式确实很惊人。除了前後轮在地上打滑到已经因摩擦而冒出白烟的程度外,驾驶者全力握住的煞车手把也好像完全没有任何作用。此外,勉强抓住龙头的那位女性脸上还显露出清楚的惊恐表情。
  那辆机车的煞车该不会已经失灵了吧?
  尽管对这突发状况戚到愕然,我意识的某个角落依旧异常冷静地思索著上述问题。
  「喂!你们,很危险呀——!」
  女性发出了高亢的吼叫声。
  果然——我顿时陷入绝望。不过真正危险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快让开快让开——!]
  女性毫不掩饰的惨叫终於让我回过神。
  「呜、呜哇!」
  性命之危逼使我不住地向後退。本来我还想保护操绪,但那家伙已一溜烟躲到半空中去了。就在我失去重心时,危机已来到正前方了。
  女性驾驶的速克达冲了过来。
  [智春!]
  操绪充满惊恐的呼喊声响起,随後……
  漫长得令人意外的飘浮戚以及冰冷的冲击力道袭向我的全身。
  我终於发出了难堪的惨叫声。
  


第三章
  「……所以咧?」
  俯卧在桌上的樋口以不高兴的声音咕哝著。
  出租别墅的客厅内充满了咖哩的气味,锅中正煮著已经开封的真空调理包。
  「——我们的晚饭会变成真空调理包,理由就是那个吗?」
  我默默地对樋口点头。
  依然潮湿的前发盖在眼睑上更让我戚到郁闷。
  挂在窗边晾乾的制服还在滴滴答答个没完。这都是那辆失控冲往对向车道的速克达害的。虽然我在被车轮辗过前惊险万分地闪开,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也因此一口气冲过路旁的护栏:栏并摔落湖中。
  四月的土琵湖水温实在很冷,和衣落水的我如果逦气整一点,明年就要抓交替了。最後虽然干辛万苦连滚带爬地上了岸边,但朱里交给我的采购预算巳沉入湖底,成为鱼儿的盘中飧。全身湿透的我结果只能带回勉强够份量的真空调理包,该抱怨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真是的!]
  樋口叹了一口带有咖哩味道的气。
  「结果那辆失控机车的女驾驶哩?」
  「唔,奸像没什么大碍吧。」
  我手忙脚乱地将*神渍送入口中。方才那个金发女一股脑儿将速克达撞入护栏後,竟神奇地让失控的机车转向,最後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悠然离去。我恍惚中好像听她喊了一声「抱歉罗」,不过并不是确定。(译注:一种日式腌渍食品。)
  「那个女的在这种荒郊野外做什么?是本地人吗?」
  市原以向来那种有气无力的口吻问道。他似乎认为这种旅游淡季单独出现在风景区游荡的金发女子颇为可疑。
  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搞不好是在国道沿线家庭式餐厅或土产店打工的人也说不定。不过看起来也有点像不良少女,或许是想挑战山道飘车吧。」
  我随口推测。
  但不管是差点被辗毙也好,或者是采购费沉入湖底也好,这些悲惨的遭遇真是让我愈想愈火大。要是当时有记下速克达的车牌号码就奸了,只可惜直接摔入湖中的我实在没那个闲功夫。
  我对操绪投以「要是你机灵一点就好了」的视线,她则一脸呵有意见呀?』的表情并嘟起嘴。这个守护灵真不管用。就连我在水中挣扎的时候,她也只会在半空中做出类似奥运游泳教练的指挥手势而已。
  「算了,没受伤就好。如果集宿时发生什么意外,我这个顾问就得负起责任了。」
  市原毫不掩饰地道出真心话。如果老师真的担心被究责,一开始就不要带学生出来击退怪物啊。
  「最近的真空调理包其实也很好吃,所以你就别气了。」
  朱里以拚命忍住笑意的表情安慰我。尽管她的论点有些偏离主题,但看她那副乐在其中的模样,我也不好意思再抱怨了。
  原本装满咖哩的盘子被吃得乾乾净净。我吃饱了——朱里面对食器合掌说道。
  「对了,监视摄影机呢?」
  「……早就安装奸啦。」
  樋口以略带自嘲的口吻傲然表示。
  看他那伤痕累累的模样,想必也是历经一番波折吧,像是被竹枝刺伤,在湿地滑倒、从倾斜的山坡滚落之类的惨况——应该不难想像。
  「嗯,既然如此,等下就可利用卫星定位系统校准地形资料,顺便替每一架摄影机分配I
  D。」
  朱里自顾自地拟定计画。
  虽然我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但只要完成後应该就可透过设置在出租别墅内的接收装置画面监视不明生物的可能出没地点了吧?然而一想到要盯那么多台摄影机,我就觉得很麻烦。
  樋口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这时又自告奋勇地举起手。
  「啊——那种简单的工作就交给我吧。在我作业时学姊们可以先去泡澡放松一下,你说对
  吧,智春?」
  「……嗄?」
  樋口是在找我帮忙吗?不过,他的态度也未免太不自然了吧,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另有企
  图·只见樋口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不由分说地搭著我的肩,一副非把我拖下水不可的模样。
  朱里见状则「呼呼」地露出浅浅的微笑。
  「是喔。那奸吧,姑且接受你的好意。小奏,你觉得呢?」
  「啊……奸。」
  不明就里的嵩月被学姊牵著鼻子走。
  在两人步入女生寝室前,嵩月又偷偷对我瞥了一眼。我偏著脑袋,思索她是否有什么难言
  之隐。不过正确来说,她投拟视线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浮在我身旁的操绪。
  要解释起来似乎很复杂,总之到了晚上这段时间,能力变强的嵩月就可以清楚看见操绪的存在了·也就是说,嵩月刚才恐怕在犹豫是否要开口与操绪交谈。
  操绪奸像也察觉出对方的用意,对我露出略显尴尬的表情,然後才开口道:
  [智春,我也跟她们一起去好了。]
  我目送操绪尾随嵩月一同进入女生寝室,觉得这种情况颇为新鲜。
  操绪会跟著我以外的人走,应该是她变成幽灵後的第一次吧。不,严格来说朱里与嵩月也不算普通人,但这种情形还是很罕见。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一种父亲第一天送女儿上学的戚动。
  「——女生的房间有什么好看的?智春,洗奸碗就赶快来帮我。」
  真没想到我也有被樋口如此吐槽的一天。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用借来的围裙擦乾手,随後步向樋口位於的客厅。
  那就是朱浬所组装的接收装置吧,几乎占据了客厅的一半空间。我看不出这玩意儿到底应该算老古董还是高科技,总之是造型很怪的一具机器。
  以钢骨结构打造的圣诞树上,挂了十台左右的的液晶显示器充当装饰品,如此架构成朱浬所说的接收器。闪烁的液晶屏幕上出现了应该是湖泊周围的即时影像。每当樋口一按下键盘,九个监视画面与三个付监视画面就会轮流切换。虽然我无法理解它的原理,不够看起来功能
  似乎很正常。
  「你要我怎么帮你?」
  姑且先请教对方一下吧。没想到樋口却若无其事地答道:
  「设定早就完成了。」
  「……那你叫我过来做啥?」
  「当然是有奸康的要给你看罗……等等,就是这个,摄影机ID第73号。」
  说完後樋口便切换了主监视画面的其中之一,结果上头竟出现了某个房间内的景象。由於光线很暗所以看不太清楚,不过似乎是从窗外往建筑物内拍的。
  「代号……?监视器不是只有七十二组吗?」
  「一定有留预备的嘛。既然如此当然要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
  我开始有不好的预威了,而且以前这种预戚从来没失误过。
  「樋口,萤幕里的房间该不会是……」
  我还没说完,摄影机拍出的画面就突然变亮了,应该是室内的照明被打开之故。而且很巧的,这就发生在朱里与嵩月准备进入出租别墅的浴室洗澡时。
  「不会吧,你对准别墅的浴室装了监视摄影机?」
  [笨蛋!怎么可能偷窥可是犯法的。」
  「呃……可是,萤幕上的影像……」
  「巧合!这是巧合!为了调查土琵湖怪生物所安装的监视摄影机,在设置时角度与预期出了一点误差,不小心刚好对准这栋别墅的浴室。这就是刑法上所谓的间接故意。」
  「……什么间接故意……等等,间接故意在法律上已经足以构成犯罪要件咧。」
  这家伙没救了。
  「你很罗唆喔。我一个人拚死拚活装了那么多架监视摄影机,还差点送了命。稍微赚点奸康的也不算太过分吧?」
  这是大多数被虐狂独有的诡辩方式,不过既然是出自樋口之嘴,我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心情。
  「可是,偷窥毕竟不太好吧?」
  「不要一脸认真地对我说教了,其实智春自己也很想看吧?里面可是黑崎学姊跟嵩月哩?」
  「不,我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著想才劝阻你的。」
  樋口这笨蛋根本没搞懂状况。朱里跟嵩月的确是面貌娇好,身材窃窕的美女没错,但如果那情人火大了,要把我们连人带别墅一起炸飞简直是轻易而举,到时候我樋口肯定尸骨无存。
  「真受不了你……」
  我边叹气边寻找市原的身影。像这种时候要第一个出面阻止学生的,难道不该是带队老师吗?
  二巾原老师喔,刚才他说菸没了然後就不见踪影,应该是出去找哪里有自动贩卖机吧?」
  「啊?」
  学生的性命有危险了,那个大叔竟然还在找香菸。
  「放心,我的伪装非常完美,摄影机绝不可能被发现。况且机器也不是装在浴室里,而是距离这栋别墅五十公尺以外之处。要找到摄影机除非她们身上带著红外线侦测器——」
  正当樋口得意洋洋地解释时,朱里已经步入了浴室的门中。她身上只以浴巾包裹,样子看起来毫无防备。
  不过朱里却突然在原地止步。
  她以手势示意还在脱衣间的嵩月等人暂停动作。樋口并没有注意到异样,但我却看得很清楚。朱里的双眼正发出不自然的红色光线。
  接著她便冷不防地朝浴室窗户伸出纤细的左臂。
  铿锵——只听见弹药装填的声响。
  接著便是一声枪枝发射时的轰隆。霎时,73号监视器的画面讯号中断了。
  [咦……怎么会?故障了吗?喂!?]
  樋口慌忙摇晃接收器的萤幕,但画面上依然是一片漆黑。至於烙印在我视网膜上的最後萤幕影像,则是朱里那宛若能让人血液冻结的温柔笑容。
  我望了依然困惑不解的樋口背影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早就叫你别干蠢事了嘛。
  *
  第二天早上,我跟平常一样被操绪吵醒。
  从窗外射入的朝阳刺眼炫目,奸像直接能把人烧成灰。我伸手摸索放在枕边的手机,确认画面上所显示的时间——离早上九点还有四分钟。
  「已经这么晚啦……」
  我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着。作业被强迫盯着监视画面寻找怪物踪迹,一直工作到将近黎明,极寒都没有好好闭眼。据朱浬表示着是企图偷窥浴室的惩罚。然而即使我忙了一整晚,画免却连半点不明生物的影子都没有。
  [真受不了……根本是受到池鱼之殃。]
  我下意识地发出不平之声。樋口受罚是理所当然的,但怎么连我也被当成了共犯?结果操绪听了之後却以手插腰,摆出一副大姊姊的口吻教训道:
  [那还用说?没阻止樋口的智春就跟樋口同罪。‘
  我努力阻止他奸几次耶。
  唉声叹气奸一阵子後,我才将身上的毛毯踢开。尽管有许多冤屈想要申诉,但如今再怎么抱怨也是无济於事。由於出租别墅的床铺我不怎么习惯,站起身的时候差点就滑倒了。
  「……咦?你为什么穿成那样?」
  呵思呼呼,好看吗?]
  我仰头望著在头顶上转圈圈的操绪。她身上穿的是一套两截式的泳装。白底加上三道深蓝色的线条,类似运动员用的款式。
  的确满好看的,不过四月还太冷了吧。
  呵没时间了,智春也赶快换衣服吧。啊,不是换那套啦。]
  我正要伸手去拿好不容易才晾乾的制服,结果却被操绪制止。只见她手指著不知何时被放在男生寝室入口附近、样子看起来很陌生的一袋东西。
  「里面装了什么?海滩裤……还有潜水衣?」
  这就是冲浪选手在穿的那种吧?以*尼奥普林制作、可包覆全身的紧身服,材质比想像中来得更为厚重。当我察觉其尺寸刚好适介我的身高时,便忍不住叫苦。(译注:Neoprene,一种合成橡胶。)
  「等等……把这玩意拿出来要做什么?」
  总不会夸张到叫我潜水去找怪物吧。
  [当然不可能罗,这座湖的直径有好几公里呢。]
  「那为何要我穿这些装备……」
  [思,朱里学姊说她已经借好船了。]
  「……船?」
  [是呀。看起来很像渔船。』
  那应该是所谓的游艇吧?原来如此,陆地交由摄影机监视,其他人员就可以驾船在水上搜寻不明生物的踪迹。调查行动真是愈来愈正式了。
  我生平第一次搭这种船,先不论目的为何,今天的体验应陔会满有趣的。穿上潜水衣看起来来也很帅气。既然如此,我就乖乖听从朱里的指示吧。
  来到客厅后,除了樋口以外的其他人都已经准备完毕了。
  看到嵩月等人都换上了泳装,我心中不由得感动起来。
  嵩月所穿的是一袭简单的素面比基尼,朱浬则是比赛用的连身式泳装。这两个人身材都
  是一等一地好,完全不是盖的。即便嵩月外头多罩了一件连身外套也掩饰不住。
  与我四目交会後,嵩月立刻害羞地扯著外套下摆。刻意帮她准备这套泳装的人想必是朱里
  没错,或许还费了一番功夫才强迫她穿上去的吧。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可不代表这套比基尼不
  适合嵩月。相反地,简直是美到极点。如果樋口在场一定又会戚动到落泪吧,只可惜那小子现
  在不见踪影。 .
  「……樋口呢?」
  呵在那边。他因为整晚盯著监视摄影机都没睡,所以现在已经挂了。搞不好要睡到傍晚才
  会醒哟?]
  操绪轻轻耸著肩膀说明道。樋口此刻正卧倒於诡异的接收装置前发出酣声,那副模样还真
  是令人同情。就祝他有个奸梦吧。
  「智春,行李就交给你了——」
  朱里一边涂抹著不知是防晒油还是防锈油的奇怪液体,一边命令我。
  当我发现玄关旁又是堆积如山的置物箱後,不禁厌烦地叹了口气。我试著搬起其中一只,
  还真是该死地重。我很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总不会是鱼雷之类的武器吧。
  船只就停泊在邻近出租别墅的码头。船身全长大约有七、八公尺,高度也颇为可观,所以
  里头的空间应该比想像中宽敞·
  市原身著夏威夷衫,懒洋洋地靠立於厌觉很像卡车车斗的船舷上,同时摇摇晃晃地将我手中的行李接入船。
  「咦……驾船的人是老师吗?」
  之前我一直没想到这个问题。要驾驶这种船应该要具备类似执照的东西吧?老师真的行吗?
  市原发现我不安的表情後面露苦笑,接著便取出船舶驾照并疲惫不堪地说:
  「别担心。因为我经常跟类似你哥还有黑崎这种人在一起,所以特殊技艺愈来愈丰富了。」
  「啊……那真是辛苦老师了。」
  我不由得开始同情起市原,大概是因为自己也有切身之痛吧。
  *
  嵩月以紧张僵硬的表情伫立於船首甲板。
  编成长辫的黑发在她脑後随风飘扬。至於在她背後延展开来的则是沐浴於春阳下的闪烁湖面。嵩月以极为严肃的表情瞪著摄影机镜头,紧紧握住手中的麦克风并以死板的语气读道:
  「啊……终、终於,我们科学社特搜队的镜头带到了神秘土琵湖的湖面。不过昨夜却发现有不明人士针对我们的宿舍安装监视摄影机,还造成了某位队员昏睡不醒的意外事件。残存的其余队员目前都非常紧张……」
  船只开始向右转,缓缓地在湖面上改变行进方向。
  湖面堪称是平静无波,但对没有搭船经验的我来说这已经够摇了。每次船首冲破浪头时,
  一种独特的震动力道就会推起甲板,而嵩月比基尼下的丰满胸部也会随之上下晃动。
  姑且不论朱里昨夜想到的报导内容如何,光是将嵩月的胸部特写镜头剪入影片,上映时应该就能聚集一大堆兴奋的男同学吧。
  将反光板高高举起至头顶的我,侧目瞪了一眼正在操作摄影机的朱里。
  「学姊……你一开始就是为了拍这种镜头才会故意找嵩月当记者吧……」
  「唔呼呼呼呼呼,你说呢——」
  朱里以爽朗的表情偏著头。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你太不会说话了,请称呼这种方式为预谋犯罪。」
  「……所以这都是学姊的阴谋罗?」
  「可以这么说……校庆的影片上映活动可是社团重要的收入来源。像我们这种弱小的文化性质社团一定要善用人力资源啊——」
  说完後,朱里又对嵩月下达屈膝挤胸的无意义指令。
  其实她自己就长得很美了,但身为代理社长的她却满脑子都是这些变态中年大叔的构想。
  此外,只会乖乖听命的嵩月也未免太单纯了。至此为止,她们所拍摄的影片内容与其说是探险队特别节目,还不如更像是嵩月的个人写真集。
  尽干这些事的科学社真的能找到不明生物吗?
  「对了,等一下换操绪当记者如何?」
  朱里发表更不负责任的提议。
  [咦,我可以吗?]
  操绪毫不排斥地探出身子问道,看来似乎是跃跃欲试。
  普通人以肉眼无法察觉的操绪,不知为何跟电子仪器的波长很合。从以前就有很多朋友因为用数位相机或摄影机拍到她的身影而大为惊恐,然而最後承担後果与受罪的人却都是我。
  「还是不要吧,操绪。」
  勺为什么嘛?‘
  操绪嘟著嘴。
  「一旦你出场,影片就从调查不明生物变成灵异节目了。」
  [思……那智春可以另外拍一部以操绪为主角的影片呀?]
  我可没那个打算。
  「对耶,好主意——」
  朱里再度不负责任地赞同道。真恐怖,我永远分不出这个人的玩笑话跟真心话。就在同时,只有嵩月一根人依旧认真地低头念稿。「——咧啊……现在,我们前方出现了令人惊愕的光景……」她表情严肃地继续朗读著朱里随手瞎掰的报导内容。等船只绕行湖泊约半圈後,朱里才请市原停止前进。「智春,穿上这个。」船锚正缓缓沉入湖底。至於朱里交给我的东西,则是一条非常沉重的皮带形道具。「这是什么?」「配重带。」「啊……」真是名副其实啊。「你身上的潜水衣会制造浮力,所以如果不用配重带的话你就很难潜入水中。」「潜入水中……?」一下子我无法理解朱里的意思。她该不会想叫我潜入湖中寻找不明生物吧?「然後还要背上这个。」朱里不理会一脸困惑的我,继续从船上堆积如山的置物箱中取出一檬貌似小学生书包的道
  具。它跟书包不同之处在於上头还突出奸几根管子,中央并连著含在口中用的咬嘴。
  「呃……这个又是?」
  「循环式水肺。在水深七公尺处可以维持四小时的供氧。王立科学狂会的特殊部队也是使用这种型号,所以性能我可以保证。」
  「不,我关心的并不是性能。」
  「这用起来比普通的水肺潜水器材还要更简单喔。此外,这是水中面镜。你知道怎么维持耳压平衡吗?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隔著面镜将鼻子捏住,并用力将气向鼻子送——」
  「等等,我的问题也不是那些——」
  这个人怎么都不先听听别人想说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要潜水?」
  「咦,是喔?抱歉抱歉……对了,还有这是蛙鞋。」
  朱里丝毫没有半点罪恶戚地将一大堆潜水器具塞给我。看来在她脑中,我要潜水这件事已变成既定事实。其实当发现那套尺寸刚刚好的潜水衣出现时,我就应该警觉到这种後果才对。
  「如果你不下水,科学社要怎么发现土琵湖怪生物哩?」
  「呃……可以用雷达什么的……」
  你手边那堆诡异机器这时候怎么又突然变成废物了。
  「要在土琵湖这种起伏激烈的地形找鱼,机器是很难派上用场的。湖水里的漂流物又多,
  况且不明生物也有可能趴在湖底。]
  「唉。」
  朱里的话或许没错。鱼群探测仪并不是设计用来寻找这种不明生物的·
  「不……可是,如果真的遭遇巨大生物的话,潜水者岂不是很危险……」
  只要怀疑湖底下可能有条全长达十公尺的鳄鱼,我就不想跳入水中跟那种怪物打招呼。
  「也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朱里以姊姊教训顽皮孩子的口吻戚慨道:
  「——我身上的装备在水中几乎都无法使用,小奏的火焰如果碰到水更是没辄。所以这种场合只能靠你的机巧魔神了。」
  「唔……」
  我就知道结论会是这个。
  当然她的想法我也能理解。不过,光是这样应该还不足以构成非派我潜入土琵湖不可的理由。况且我的机巧魔神是否真能胜任这种任务呢?如果又像上次那样不听指挥的话,我的性命就有危险了。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那我也不勉强你。」
  朱里轻轻耸了耸肩,然後又用穿著海滩鞋的脚尖踢了踢未开封的置物箱。
  [不过那么依赖只好又我潜入水中了……其实我也有带水中专用装备来,不过那可是对舰
  艇用的武装喔。不知道自动导向鱼雷能不能消灭土琵湖怪生物?还是乾脆用深水炸弹将整座湖地毯式炸一遍奸了,那样比较稳当……」
  朱里喃喃自语著,似乎很认真地在考虑,一旁的我听了脸色都发白了。
  这里可不是太平洋那种深海,而是水深不到两百公尺的观光景点啊。
  以鱼雷或深水炸弹在这种绝对不算广大的湖泊中乱洒,位於船上的我们绝对不可能平安无事回家。如果运气不好,搞不好会演变成这一带地貌被完全改变的大惨剧。
  另外我也很清楚,朱里说这种话的时候绝对不是单纯开玩笑。
  反正无论如何都得遭遇危险,还不如一开始就下定决心,我一个人跳下水中冒险算了。况且就算真的潜下去了,也不见得就一定会遭遇不明生物嘛。至少这附近的自然环境看起来还满祥和的。
  「……跳下去不会有问题吧?」
  我边叹气边抬头望著操绪问道。也许我是在期待她会如往常一样随口说出[放心吧]这种毫无根据的安慰话语。
  不过这回操绪倒是以疑虑的表情摇摇头。
  气我不知道哟。
  她说得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当我站在船舷俯瞰湖面时,心中的不安突然一股脑儿地涌现。我不太清楚所谓循环式水肺的运作原理,不过要利用这种奇怪道具一个人潜入水中,就算没遭遇那只不明生物也够令人胆战心惊了。在船上看似平静无波的水面,因为水深的缘故依旧难以看透湖底。在起伏激烈的湖底地形曰後究竟潜伏了何种危险的怪物,我当然也毫无头绪。「对了对了,差点忘记这个。」朱里交给我的最後一样道具是一把附有锯齿状刀刃的一体成型匕首。据说这就是所谓的潜水刀。刀的尺寸跟水果刀差不了多少,圆弧状的刀尖看起来就没什么杀伤力。「呃……该不会要我拿这个跟土琵湖怪生物单挑吧……」就算是派泰山上场大概也要举白旗投降。[嗯——如果你运气真的那么背的话啦,不过总比没有好啊,虽然我也有水中枪,但那是用来捕鱼用的,出了确保晚餐的菜色以外,威力并不值得期待哦?][……那我还是拿潜水刀把。]莫可奈何的我只好重新转向了湖面。依然在认真进行摄影工作的嵩月,顿时以担心的眼神凝视着我。 结果这条船上唯一诚心为我担心的人,竟然只有恶魔少女而已,这个事实让我完全认清了人世间总是充满了荒谬。
  穿著泳装的操绪已经先一步跳下船,还轻松地站在水面上对我招手。
  就某种意义而言,她现在的模样的确很像正牌幽灵。不过在幽灵的招呼下跳入湖中,我总觉得是一种很不祥的兆头,真希望她别再挥手了。
  「希望你能努力找到怪物喔,我们会先把肉烤好等你。」
  朱里满脸微笑地摇著手。
  仔细一瞧,我才发现市原已默默在船舷甲板上架设巴比Q用的烤炉。
  朱里她们似乎是想趁我下水找不明生物时在船上举行烤肉大会,不过到了这种地步,我也已经懒得吐槽了。
  「慢走喔——」
  我戚觉朱里在我的背後顶了一下,就这样,我终於以半推半就的姿势跳入湖中。
  大概是她顶得太用力了吧,猛烈冒出的气泡瞬间遮盖了我全部的视野。在浮力的影响下,我丧失了上下的方向戚,就奸像快要溺死了一样。我想起昨天奸像才遭遇过类似的经历,那应该不是既视现象吧?
  [智春,你还活著吗?]
  操绪潜入水中问道。
  还好——我勉强以肢体动作回应对方。口中含著提供氧气的咬嘴当然没办法说话,不过至少呼吸起来还算顺畅。
  没过多久之後我就习惯在水中的戚觉了。
  水温虽然很低,但在潜水衣的保护下也没冷到无法忍耐的地步。我抬头仰望上方,刚才搭乘的船只底部还远远地浮在水面。越过湖水所见的天空蓝得惊人,阳光被水波切成一条条扭动的白带,不断改变形状。
  除了美丽以外,我实在找不出其他描述这种光景的形容词了。
  这种类似太空漫步的无重力戚其实很舒服。说老实话,我有点喜欢上潜水了。明知海中可能有食人鲨鱼却依然坚持要潜水的人,或许就类似这种心情吧。
  我叹了一口混杂著泡泡的气後,继续潜入深水。
  途中,我突然戚到耳朵剧痛,就好像水压要把我的头给剖成两半一样。我慌忙试著朱里之前救我的耳压平衡勖作,伹除此之外,潜水并没有带给我任何身体方面的不适戚。穿著蛙鞋摆动前进速度耶比我想象中来得敏捷,这简直是太有趣丁,这可以欣赏鱼群从眼前游过。
  何地提醒道:
  [——不要玩了啦,赶快办正经事。]
  「……」真没想到我也有被操绪如此吐槽的一天。虽然土琵湖算是水质透明度颇高的湖泊,但只要水深超过十公尺,再怎么透明的水也会变得一片昏暗。我身上的这套装备好像本来就无法潜得太深,朱里也警告过我要小心快速减压导致的潜水病。最後,我来到距离湖底约二、三十公尺之处。土琵湖中应该还有更深的地方,不过既然那只不明生物有在陆地上行动的习性,平常应该不会潜太深才对——以上是朱里的看法。也就是说,土琵湖怪生物最有可能潜伏的应该就是此一深度附近。不过话说回来,土琵湖的湖底是以凹凸不平的火山岩所组成的,生物想要寻找足以隐蔽的空间并不困难。像我这样浅尝即止的搜寻恐怕无法轻易发现目标的踪迹。要是利用诱饵把怪物引出来效果或许会比较好——咦?该不会诱饵就是我吧?
  [智春……]
  在四周漫无目的乱漂的我突然被操绪给叫住。
  向来稳居於她眼底的欢乐、促狭之色消失了。那双色彩淡泊的双眸远眺著被昏暗湖水遮蔽
  的湖泊底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操绪毫不迟疑地顺着自己的目光直直指过去。
  那到底是她看错?还是跟平常一样只是故意吓唬我的玩笑?甚至是真的遭遇了所谓的不明生物?我不知道——只见操绪自己也摇著头。
  [不过——那到底是什么?这种厩觉……奸像某种残渣?]
  她面无表情地诉说著。
  我也同样被这种没来由的不安戚所袭击。如今的操绪所散发出来的气氛完全不是那个我熟悉无比的青梅竹马幽灵,反而像是人偶般正进行著毫无戚情的系统反应。
  就跟佐伯哥的哀音一模一样。 ,
  操绪似乎是发现了我的疑虑,随即又以我熟悉的表情露出微笑。
  [过来这里。』
  语毕,她便游向了前方。
  我原本以为幽灵应该不会在乎身处陆地或水面,但看来我错了。操绪的移动方式依然可以厌受到水对她造成的阻力。
  我想起佐伯哥曾说过,射影体并非单纯的幽灵,而是一种檄巧巧神用的虚拟感官情报输出入装置。虽然我不太懂那是什么意思,不过应该可视为操绪与哀音他们也会受四周环境所影响吧。
  操绪的发丝配合著她的动作在水中舒缓地摆动。
  她看起来就奸像湖中的精灵一样。不不,这样太抬举她了。但至少,能完全不换气而持续在水中游泳的少女之姿总是充满了梦幻的气氛。
  光的波长在水中衰减,使背景染上了一层厚重的藏青色。
  我突然想到……
  ……以前我的确见识过类似的光景。
  被切割成片段的影像在脑海中迅速掠过。在遭遇客机严重事故後我混乱的记忆中,自己确实曾亲眼目睹坠落在海中的飞机残骸,以及一名在水中沉浮、穿著簇新水手服的少女——
  [智春!]
  操绪的喊叫声将我的思考拉回现实。先前那片段而暧昧的记忆碎片,就如同模糊的梦境般再度沉入了记忆的深海中。
  然而我却无法重新将其打捞起来,至少现在没有那个闲功夫。
  那到底是什么啊?
  不自觉喃喃自语的我在水中制造了许多小气泡。
  从湖底累积的淤泥里,有一根貌似腐朽树干的东西凸了起来。那并非什么不明生物。但既然如此,操绪跟我又为何会象起了什么感应般地被吸引过去呢?理由很快就揭晓了。
  简直就像那块区域的时间被冻结一样,该物体就这样被遗弃并静静地躺在幽暗的水底。
  那是一只手臂。
  一只从手肘部分被连根切断、样貌凄惨,并且还是以机械驱动的巨大右臂·第四章
  傍晚,湖畔开始下起了雨。
  我先返回船上向朱里她们报告成果,接著才再度潜入湖底,拉起那只沉没的[手臂]。
  这一来一回耗费了许多时间与精神,体力也快消耗殆尽了。直到下午终於完成[手臂]的回收工作後,我已经累得几乎要瘫在地上。
  「我们先回别墅吧,让你可以换套衣服。」
  当朱里这么宣布的时候,老实说我终於松了口气,甚至戚动得想飘泪。
  「真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我并没有担心你啊。只是情况已经发生变化了,不然的话我还想叫你在底下多待五个小时呢。」
  「……」
  刚才瞬间对朱里怀抱戚激之情的我真是个大傻瓜。
  不过仔细想想,她说得的确很有道理。状况已经发生变化了。也就是说,关於土琵湖怪生
  唔的战斗能力,就必须重新加以分析与讨论。
  那完全是因为——
  [这是机巧魔神的手臂……没错吧?』
  操绪抬头看著飘浮在湖泊上方的白云,同时自言自语似地喃喃问道。
  我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操绪在湖底找到的这只[手臂]当然不可能是人类的器官。这只机械驱动的巨大人工产物,长度几乎跟我的身高相等,外头还覆有金属装甲,看起来比较像人偶所有。
  为了与恶魔抗衡而制作的人造恶魔——机巧魔神。而这根沉在湖底的玩意儿,应当就是机巧魔神被破坏的手臂了。
  呵那只手……看来好像不能用了耶。
  我无言地点头同意。操绪的推测或许没错吧。
  沉在湖底的[手臂]原本是以金属骨架打造,伹此时巳被某种惊人的力量给扭断并与身体分家厂。那种毁坏的惨状绝非是刻意拆解,恐怕是因为某种理由而遭受到损伤吧。
  [可是话说回来,机巧魔神有那么容易帔破坏吗?]
  这还用问吗,当然不可能。
  操绪自己也实际目睹过启动後的机巧魔神,所以她应该跟我一样清楚才对。
  就算是直接以大口径机关炮对准扫射,也无法在机巧魔神这种怪物的表面上留下丝毫痕迹。
  [如果有谁可以把机巧魔神的手臂扯下来,那岂不是跟机巧魔神同等级的怪物了?土琵湖的不明生物有这种能力吗?]
  照操绪这样层层推理,事实只会让人愈来愈发毛而已。
  至少可以确定,普通生物绝对无法达成这点。
  假使土琵湖怪生物真是如此骇人的怪物,凭我一人之力也无法对抗吧。朱里会如此爽快地结束今天的调查活动,或许就是基於前述理由。
  [可是,机巧魔神又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喂,智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从刚才开始你就一句话也不回答耶?]
  「……我没办法啊。」
  我稍梢掀了几下嘴唇、尽量轻声地回话,同时还偷偷端详坐在我身旁的嵩月。
  她坐在一张古老的木制长凳上,正擦拭著因雨水而湿漉的秀发。
  我们位於一栋营运路线已被废止的荒凉公车亭底下。本来是跟昨天傍晚一样为了采买食材而出门,回程途中却突然下起了雨,只好暂时在此躲避。
  日没之前的这个时段,嵩月应该还看不见操绪。如果我放声与操绪交谈,在嵩月眼底一定会以为我在自言自语吧。
  公车亭的凳子很寒酸,为了避雨,两人很自然就会挤成肩并肩的状态。在这种浪漫的气氛下,我实在不想当一个跟幽灵聊天的怪胎。
  [有什么关系嘛,何必在意。]
  操绪压低音量,死命以缺乏情戚与高低起伏的声调讽刺道。
  她的这句话可以解释为嵩月早就知道她在这里了,所以何必在意;或是嵩月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所以何必在意。这两种意思都有可能。
  [话说回来,比起跟操绪聊天,智春更希望与嵩月同学单独相处吗?呵呵,还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呢。既然机会难得,要不要顺便关心对方会不会冷呀?现在可是能跟她肌肤之亲或毛手毛脚的大好时机哟。]
  我决定无视她。况且我也没有跟嵩月打情骂俏的企图。就算我真的斗胆问了,她大概也只会发动地狱烈火提高这附近的温度吧?不,我猜她绝对会这么做。
  面对毫无反应的我,操绪只能「唔」地用力抿著嘴·但没想到,她突然又开了口:
  [智春,快看快看……看到没?嵩月同学的衣服都湿透了,还变透明哟。]
  操绪以一脸邪恶的笑容引诱我。这种情况下有哪个呆子会上当啊,你是小学生吗?
  不过操绪并没有等待我的回答,二手径自绕到嵩月的正前方并窥探她的胸口。
  [哇……唔哇。F罩杯果然了不起。]
  「耶?」
  一不小心就被她钓中了。
  糟糕!我还来不及後悔,操绪就仰望著我的脸并咧嘴一笑。
  [智春果然很想看吧?]
  可恶!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本来以为操绪又要开始连珠炮地痛骂我,结果她却只是黯然神伤地默默叹了口气,然後又
  一语不发地摇著头,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嵩月发现我自顾自地扭曲著脸,便以不可思议的眼神转向我。
  我慌忙开口转移话题。怎么会这样?没想到真的是透明的。
  「对、对了……关於刚才那只机巧魔神的手臂,嵩月有什么印象吗?」
  「抱歉……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似乎没注意到我的鼻息有些急促,一如往常地以楚楚可怜的表情摇摇头。
  话说回来,她没有印象也很合理·机巧魔神可是对抗恶魔用的兵器,算是嵩月的天敌吧。
  「不过……只找到右手,代表……」
  「咦?」
  嵩月的说话方式还是那么片段而难以理解。至於被她那湿透上衣底下所浮现的曲线会不断拉走的注意力,我也同样难以克制。
  「啊……机巧魔神的本体没事,操演者就活著,所以……可以试著问问……」
  这回我就听懂了。原来如此啊,颇有几分道理。
  当我们把从湖底发现的那只[手臂]拉起来後,朱里便将拍下的照片以电子邮件传送出去。她这么做想必是为了寻找那只[手臂]的原本主人——也就是机巧魔神目前究竟身在何方吧。
  呵不过,有那么简单就可以找到吗?又不会有人去警察局报案说自己掉了一只机器手臂。]
  操绪「嗯——」地以手撑著下颚咕哝著。话是没错,又不是遗失钱包,不过……
  「我觉得那只手臂并不像已经在水中躺了几十年。」
  嵩月用力点头,同意我的推测。
  除了并没有完全被埋入污泥外,手臂表面也只有部分生锈,尚未出现腐蚀的痕迹。据此推算,手臂沉人湖底的时间顶多只有五年、十年罢了。
  而土琵湖畔成为洛高的集宿所就是在这段时间内所发生的事。
  [会在这种偏僻场所使用机巧魔神的家伙,想必跟洛高脱不了关系——或许还可以找到相关的纪录。」
  嵩月默默地点头同意,操绪的脸上虽然不太甘愿,但也无法反驳我。
  只要找出那架机巧魔神的操演者是谁,就可以顺便查出把机巧魔神手臂扯下来的怪物身分了。假使真是土琵湖怪生物干的好事,或许还能请那位操演者指导一下击退怪物的技巧。一想到这,我又突然发现……
  「咦……」
  [怎么了,智春?]
  「呃,时间点好像凑不起来。」
  [时间点?]
  操绪讶异地追问道,嵩月也无言地偏著脖子。
  「不明生物在土琵湖附近的目击情报是在这半年内才出现的吧?那为何五至十年前它又会在此留下与机巧魔神交手的纪录?」
  不明生物可能有两只呀?就好像母子之类的。]
  操绪立刻提出了解释,似乎觉得我在尢惊小怪。
  们如果真是那样,为何比较年轻的那只这几年来都没有被目击呢?
  勺操绪怎么会知道嘛。可能是去各地回游了呀。呃——例如白令海之类的地方?]
  又不是鲑鱼。况且土琵湖与海洋也没有任何连接。
  [思……不过,也不见得那只手臂就是与不明生物战斗後留下的遗迹呀。就跟我们之前一样,搞不好是两架机巧魔神间相互战斗哟。]
  这种可能我也想过。不过,这么一来就无法说明被破坏的机巧魔神右手臂为何会沉入土琵湖湖底了。既然是操演者之间的争执,有必要跑到湖的正上方来打吗?
  [我想到了。一定是两架机巧魔神先在别处打架,然後才把被扯断的手臂扔入这座湖中。]
  那么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是?
  又不是杀人凶手遗弃尸体。机巧魔神被打坏这种案子警方应该不会受理吧,所以有必要潭灭证据吗?
  [对了……一定是那个。违规倾倒废弃物!最近要丢这种巨大垃圾好像都得付钱呢。]
  根本不可能。我竟然会认真地跟操绪讨论那么久,实在是蠢透了。
  「啊……」
  就在这时候,嵩月突然以好不容易才能听见的细微音量喊了一声。
  [嵩月。]
  我刚开口说道,或许她对沉在湖底的那只机巧魔神手臂有什么看法吧。不过,嵩月却以连
  我都被吓到的夸张慌乱模样使劲摇头。
  「啊……没什么……」
  才说到一半,她的动作又停了。
  只见嵩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地咬著嘴唇,接著又将身体转向我。
  「……请听我说!」
  随後她便突然以惊人的气势探出身子。近在咫尺的嵩月体温异常地高,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公车亭的墙边猛力後退。不过她依然紧紧相逼,几乎是以四肢趴在长凳上的姿势由下仰望著我。这当中,操绪也被吓得瞠目结舌、无法动弹。嵩月终於又以欲言又止的样子掀开嘴唇。
  「啊……还是不要吧。」
  但最後却又低著头小声说道。
  什么跟什么啊!
  嵩月重新在公车亭的长凳上坐奸,然後便一语不发地垂著头。她的双颊上依旧残俘著些许红晕。原本湿透的衣服也在冒出白色蒸气後被逐渐烘乾了。
  她刚才差点就说出口的话难道真的那么难为情,足以令她的血液温度上升?一想到这,不知为何就连我自己都心跳加速起来。嵩月,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吧。
  脑袋一片混乱的我只觉得浑身僵硬,而这时嵩月又再度抬起头。
  「夏目同学……请你脱掉衣服。」
  这回她说得可是非常清楚了。脱衣服?真的要在这里吗?
  「嵩、嵩月?」
  「我来烘乾……衣服,请脱下来。」
  她边说边将微微使四周出现海市蜃楼现象的手掌心摊开在我面前。
  啊,原来如此,是为了烘乾衣服啊。嵩月的心意我很高兴,不过她使用的辞汇太容易让人误解了。我发现原本就动弹不得的操绪这时也近乎腿软地瘫坐在原地。
  「夏目同学?」
  「啊……嵩月,谢谢你。不过不用了,反正衣服也没多湿。而且雨也已经停了——一
  我边拍衣服边站起身。刚才那阵果然只是骤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滴完了·
  尚未进入黄昏时段的蓝天在云层缝隙间露出了踪迹,湖面上也反射出白色的太阳倒影。
  嵩月默默不语地对我点点头,操绪则维持坐姿并以手撑住脸颊。
  不知为何,缠身於我的这只幽灵心中奸像有许多不满。不过刚才我自己也同样被吓了一跳。跟这两位少女挤在如此狭窄的公车亭中,总觉得迟早会引发什么致命的问题。
  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找本能地卜广州此的决定。将超小购物袋拿起来後,我以近乎逃跑的速度冲回马路上。然而也就是在同时,经过改造的大音量喇叭又在附近响起。
  「咦?」
  嵩月与操绪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回头一看後,我发现了一辆机车,而且还是那似曾相识的Gilera制速克达!这回对方依旧以完全无视道路限速的惊人气势朝我逼近。方才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嵩月出人意表的举止所吸引,所以根本没发现这辆速克达的接近。
  然而,速克达的驾驶似乎跟我一样震惊。
  「咦咦咦——快退後、快逃呀啊啊啊啊啊!」
  染成金发的那名年轻女子,绷紧了半罩式安全帽下的脸庞,边发出莫名其妙的尖叫声边紧急煞车。在因雨而潮湿的柏油路面上,速克达的龙头用力一歪後便连人带车地翻倒了。
  女子的尖叫转为了惨叫。
  我愣愣地瞪大眼睛,注视著眼前的光景。
  速克达掠过动弹不得的我身旁,在地面上又弹了好几下,接著才直接冲向护栏。包括驾驶的女性在内,车辆的无数零件腾空飞起、四散落下,最後摔入湖水中并溅起大量水花。
  「……」
  女子的身影从湖面上空消失了,因水花而产生的鲜明彩虹也只是惊鸿一瞥而已。
  *
  那名女性自称华岛由璃子。
  「哎——真不好意思。多亏了你们帮我。其实平常我都是遵守安全驾驶规定的,只是因为
  这季节应该很少有观光客会在马路上闲逛才对呀——所以一不注意就稍微骑快了点。况且谁知
  道会突然有人从废弃公车亭冲出来嘛,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狸猫之类的动物,差点就直接辗过
  去了,还好我最後紧急煞车。狸猫这种动物呀,养久了就会觉得很可爱,只可惜会破坏农作
  物。」
  这位大姊似乎是很聒噪的人。尽管一头金发,打扮与化妆风格都很像不良少女,不过很不
  可思议地却不会让人畏惧。或许是因为她总是笑逐颜开的缘故吧。
  「啊!我就觉得你很面熟,你不是昨天才差点被我辗过去的小子吗?原来你平安无事呀。
  我从昨天就一直很担心,现在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头了。其实我每天这时候几乎都会通过刚才
  那条路,谁知道竟会连续两天差点辗过同一个人。对了,大家是不是都认为你很倒楣呀?还是
  说你被恶灵缠身了?」
  身旁的操绪听到这简直是怒发冲冠。这位大姊的直觉也真恐怖,让我只能说是甘拜下风。的确,大家都认为我很倒楣,被无法摆脱的青梅竹马纠缠也是真的。
  「总之,非常抱歉。」
  等由璃子的长篇大论终於告一段落,我才向她低头致歉。
  「咦?怎么了吗?」
  她一脸狐疑地反问著。这个人是不是记性很差啊?难道她忘了没多久前才连人带车摔入湖中吗?
  虽说差点就溺水的她被我们及时救起,但已经没入水中的速克达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你说速克达唷?算了,反正那也是别人送的,我也差不多该换辆新的了·而且煞车还经
  常失灵,昨天就发生过一次不是吗?哇哈哈哈。不过——这种季节跳入湖水也够辛苦了,真不
  好意思,还要你陪我下水。」
  由璃子边拧著湿答答的尼龙夹克边回答。
  我拨起还在滴水的前发点头同意。事实上,我已经连续两天因意外而被迫和农下水了。
  「对了,从这里走路很快就可以到我家,要不要进来换套衣服呀?不然你很快就会戚冒唷。]
  她的提议非常合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对方的好意。
  如果只有我们三人在场的话,请嵩月帮忙烘乾也是可行之策。然而,就这样放著全身湿透的由璃子不管,我觉得颇过意不去。此外——嵩月应该不喜欢我把她的能力当作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权宜之计吧。正当我这么考虑的同时……
  我的目光无意识朝嵩月望了过去,而由璃子则似乎对此产生了误解。
  「对了。」
  她摆出我们奸像是多年好友的态度将手绕过我肩膀,接著又以喜孜孜的表情问:
  「你们应该在交往吧?」
  「不,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
  我淡然地告知对方事实。
  不过由璃子好像完全不肯退缩。
  「哎呀,何必害臊呢?如果只是普通同学,为何会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散步?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或者是私奔?我不会鸡婆到去报警的,你就诚实招来吧。」
  像她这种完全不理会他人说法,迳自以成见对事物加以解读的类型,没想到还真不少。
  我轻轻叹了口气。
  「你想太多了,我们只是因社团的集宿活动所以才会来土琵湖——」
  「集中住宿!」
  山璃子突然大为戚动地仰天长啸。
  从刚才开始的几个徵兆,我就发现她似乎对同班同学、集宿等具青春意味的关键字特别敏戚·
  她明明年纪还很轻,却一直给人一种老成的印象,或许就是这个缘故吧。
  「真奸耶。集宿,没错没错,今晚可是大好机会。」
  「……嗄?」
  「你这小子还在装傻。姊姊我可是经验老到,你别想瞒过我。根据我的直觉,你女朋友也非常期待你进攻唷。」
  虽然她这么强调,但我却觉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毕竟前提就已经搞错的情况下,说什么直觉都是没用的。
  「啊,不过你可不能太猴急,一定要保持温柔。她应该是第一次吧?年轻真奸耶·而且你女朋友又这么美,咪咪更是……喂喂,她的胸围是多少?」
  「……我哪知道。」
  「耶?不要骗人唷?」
  由璃子使劲眨著眼,似乎觉得难以置值。
  「不过你应该很有兴趣吧?奸,稍微等我一下。」
  奸?那是什么意思——不过就在我还来不及吐槽的时候……
  由璃子离开我偷偷绕到跟乎日一样步履蹒跚的嵩月背後。尽管嵩月察觉异样而立刻回过头,但已经太迟了。由璃子从後方伸出魇爪抓住了嵩月的胸部。
  呀啊——嵩月不自觉发出了可爱的尖叫声。虽然她很想挣脱,但因双手都提著购物袋,所以除了拚命扭动身子外别无他法。这当中由璃子早就充分享受完嵩月胸部的触厌了。
  「天呀!竟然有F罩杯以上!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唷!」
  她大刺刺地返回我身边,以极为亢奋的口气对我咬耳朵道。看她用如此开心的模样报告此事,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反应。刚才帮这位落水的大姊上岸搞不好是我人生的另一次错误,一瞬间我真的後悔了起来。
  嵩月的眼睛瞪得好大,似乎还搞不懂刚才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愣愣地伫立在原地。
  由璃子的住所就在湖边不远处,是一栋*豢悬山顶的古老民宅。(译注:中国古代建筑的一种屋顶样式,亦传到日本与朝鲜半岛。)
  年代应该比我租的鸣樱邸还要久远吧。完工时间距今恐怕已将近一世纪了。
  褪色的墙壁以及被煤烟污染的柱子酝酿出一股温暖的陈旧气息,虽然我是第一次造访,但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怀念。在远离市区的这栋山小老屋内,山璃子好像是一个人独居。
  『智春……你那件是男生的吧。]
  操绪指著我身上的衣服说道。
  为了更换我那袭全然湿透的便服,由璃子特地借了件运动外套给我。不管是颜色或尺寸,怎么看都像是男用的。尽管我很感谢对方的热心,但对於穿上去还是有些迟疑。
  [这是谁的衣服呀?由璃子小姐不是一个人住吗?话说回来,她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何要住在这种偏僻的山里?]
  操绪提出一连串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别人的隐私还是不要追究吧。」
  虽然我如此制止她,但其实内心也难掩好奇。况且这栋建筑物所散发的气氛,还真像鬼故事里经常出现、那种会袭击旅行者的山姥鬼屋。
  但话说回来,这种开朗到近乎无知的大姊会在半夜突然性情大变向我们袭击吗?实在是很难想像,那根本不符合她的气质。
  当我正在思考这些有点失礼的问题时,由璃子已经端了一只盆子回来。
  她发现我换奸衣服後,便豪迈地放声大笑。
  「喔!太棒了,刚好合身。你原本的衣服我已经丢下去洗了,这件运动外套就让你穿回去吧,不必还我。」
  「耶?可是。」
  「你不用客气啦。那是我老公以前的衣服,不过他现在没机会穿了。」
  「……老公?」
  我与操绪对看了一眼并喃喃说道。由璃子小姐已经结婚了吗?
  「是呀,不过现在应该算是分手状态吧——啊,不要讨论那个了,你快趁热把茶给暍了。很抱歉,这只是便宜货。」
  「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对方递给我的茶碗中注满了貌似很普通的绿茶。茶叶的好坏我是分不出来,不过被湖水冻僵的身体能暍热饮总是奸的。
  [这茶碗……」
  向来沉默的嵩月这时难得地主动开口了。看来她总算从双峰突然被陌生人乱揉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了。由璃子望著似乎对茶碗很戚兴趣的嵩月道:
  「喔,你女朋友眼光真好。」
  然後便开心地笑了,还不忘使劲拍打我的肩膀。我真的很想吐槽她,毫无眼光的人应该是你才对,连嵩月不是我女朋友都看不出来。
  [这茶碗可是我亲手烧制的唷。算是得意之作。」
  烧茶碗?
  「……原来由璃子小姐是陶艺家啊?」
  我不由得这么追问。这种完全静不下来的姊姊适合研究陶艺吗?
  「应该说我还在学习吧。本来那只是我的兴趣,但自从跟老公分手并离家後,我偶然得知这栋老房子在出售的消息。你知道吗?这栋房子後头竟然有座很棒的窑唷。有兴趣的话等一下就带你们参观。」
  据由璃子表示,白天她都在山麓下的披萨店打工维生,傍晚後就返家研究烧陶。
  这种生活真令人羡慕,我不禁戚慨著。我也想过著如此自由自在的人生。
  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啦——由璃子笑著补充。
  「我可是连高中都还没读完就结婚哩。虽然我并不後悔,伹其实也很羡慕能尽情享受校园生活的你们——」
  由璃子以若有所思的眼神说道。
  接著,她又突然以略显性戚的表情贴近我的脸。
  「——所以罗,小子,一定要记得避孕措施。千万别让你的女友哭泣唷。」
  话题怎么又跑到那边去了。刚才聊到一半时我还有点憧憬这位姊姊咧·
  「抱歉……」
  嵩月这时怯生生地举起手。
  我讶异地望著她,不敢想像她要发表什么意见。「避孕是什么?」——如果嵩月这么问,由璃子铁定会乐开怀地热心帮她解释吧·我脑海中的这幅光景还真是栩栩如生。
  然而从嵩月口中冒出的却是另一句出乎我意料的话。
  「你有听说过……这附近的不明生物吗?」
  对喔,朱里提醒过我们,有机会的话就要向当地人打听。
  「你说的是类似*野槌蛇之类的生物,对吧?我是有耳闻啦……?」(译注:日本一种外表类似蛇的传说生物。)
  就连乐天派的由璃子听了都难得露出愕然的表情。这也不能怪她·
  「我们……听说这附近有不明生物的目击传闻。关於这点,不知道您听说过什么?」
  「不明生物的……目击传闻?」
  由璃子的反应大致如我预期。只见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用力眨著眼睛,还以疑惑的眼神交替盯著我与嵩月的脸。
  「我倒是没听过土琵湖有不明生物……你们社团会来这里集宿,该不会就是要寻找那玩意儿吧?」
  由璃子询问我们的语气背後不知为何似乎略带惊恐。所以我才不想逢人就问关於不明生物的问题嘛。
  「呃,是啊……跟我们一起来的朋友里有人对这方面非常戚兴趣。」
  这应该不算谎言吧。
  由璃子听了微微一笑。
  「是唷·你们该不会有那玩意儿的照片吧?」
  「唉,要说有也不算有……」
  「是吗。如果有机会我倒想见识一下。啊,对了,假使那玩意儿被我发现,你们会提供奖金吗?」
  [这个嘛……多少有一点吧。」
  佐伯哥管理的学生会可能会以封口费的名义吐一点钱出来,或者就直接买辆新的速克达送她。
  「既然如此,我也帮你们留意一下吧。看来以後得带照相机出门了。」
  由璃子笑著回答。很明显地,她并没有把关於不明生物的话题看得太严肃。对於具备一般常识的普通人而言这很正常,我还真有点羡慕她呢。
  「话说回来,我如果发现了相关情报要怎么交给你们哩?你们就读的学校是?」
  「啊,我们是洛芦和高中的学生,学校的集宿所就位於土琵湖旁边。只要去问那里的人就可以知道了……」
  「啊啊……我明白了。思,其实我知道那所学校。原来你们是洛高的学生呀。」
  由璃子略显讶异地说道。
  在我与对方交谈时,嵩月则是默默盯著茶碗,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
  到了晚上有通电话打来。
  手机的液晶萤幕显示出现在的时间以及来电者名称,我扫过一遢後犹豫了一下,最後还是
  决定按下通话钮。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如果不接日後对方会更加火大。
  [喂喂——!智春!]
  结果接了电话还是躲不过引发对方勃然大怒的命运。一位与我同班的少女在电话另一头发出尖锐的吼叫声,我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
  「杏……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我已经寄了好多封简讯,谁叫智春都不回覆。对了,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来
  打工!而且还有两个奇怪的家伙跑来说要代替你::每个礼拜六不都固定是我跟智春看店吗!?』
  奇怪的家伙想必就是佐伯哥派来的手下吧。那个团体里面果然都是怪人。
  [啊,所以……店里还好吗?我有点担心。」
  杏从话筒另一边传来了「唔——」的思索声。
  [那两人算是很勤快啦,不过因为人长得高头大马,又不会说话、面无表情,所以客人都被吓跑了。]
  我的担忧完全命中红心·佐伯哥的手下几乎都是那类人物。
  [甚至还有巡逻中的警员跑来关切,大原酒行是不是被强盗入侵、占据了·不过,我爸倒
  是还满中意那两个家伙,所以我也不便说什么。对了,智春,你明天该不会也不在吧?]
  「啊……思,是啊。」
  幸好大原老爹喜欢那种怪人。
  [话说回来,昨天除了智春不在,樋口跟嵩月同学也请假耶。到底是怎么回事?听柱谷老师说你们是请公假。难道科学社的所有成员真的都因传染病而被隔离了吗?b
  「传……传染病?」
  呃,我怎么没听说过?对了,铁定是佐伯哥那家伙!他就不能想点比较好听的请假理由吗?用这种藉口帮科学社请公假简直是故意的嘛。
  「不,根本不是那回事。」
  [是喔?那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出发调查不明生物——就算我这么回答对方也很难信服吧·不,如果杏直接相信情况或许
  反而更糟。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回去就告诉你。」
  [唔嗯——]
  不知杏这种反应是被我说服了还是没有。
  [算了,不过你任意翘班这件事我会先记在帐上喔——]
  接著她便主动挂断了电话。
  我望著手机叹了口气。杏最後留下的警告实在是没道理啊,不过让那种怪家伙去代我的班
  也是我一时疏忽。
  现在时间刚好过半夜十二点。
  气力放尽的市原就像具尸体一样倒卧在男生寝室的沙发上。连日来操劳过度的车辆与船只
  驾驶工作简直是让他累垮了。至於樋口今晚则又要熬夜守候监视摄影机。
  操绪也不见踪影,想必是去睡觉了吧。
  身为幽灵的操绪竟然也要跟正常人一样需要睡眠,而且入睡以後身影就会消失。以前的我
  也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不过真正的理由我现在已经理解了:当操绪被封印在机巧魔神内部的本
  体入睡时,作为她分身的射影体当然也会失去活动力。
  「……真受不了啊。」
  自己的身体明明很疲惫了,但却因为在这种微妙的时间被吵醒反而难以继续入眠。我身上
  依然穿着傍晚换小的那件运动外套,就这样悄悄闪过位於客厅的樋口,在不引起任何骚动的情
  况下走出别墅。
  屋外的景象让我不禁发出赞叹。
  仰望夜空後,剩下的半点瞌睡虫也完全被赶跑了。
  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就横亘於眼前。
  天空中的恒星群几乎遍布整个视野。对此用「星空」这种单纯的名词称呼似乎太不敬了,
  穿越大气层来到我肉眼中的景致应该就是宇宙本身才对。从我所立足的这颗小小地球上,数不
  尽的星斗就如同漩涡般延伸至无穷的远方。至此我才终於亲身体验宇宙的伟大。今晚的夜空之
  所以会如此清晰,跟傍晚的那场骤雨或许也有关联。
  巨大的满月也在湖面上洒落白光。
  似乎只要伸出手,我就可以直接碰触到那美丽的光芒。
  我无意识地瞪著头顶,对准那些比城市所见要大上好几倍的星辰伸出双手。
  「……啊。」
  但这时背後却突然有人出声,害我的心脏差点就要停了。
  转头一看,原来站在那里的人是嵩月。我勉强挤出笑容回应对方;刚才竟然不小心被她撞
  见了我的蠢样。
  「嵩、嵩月……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被对方质问前我抢先开口。
  嵩月一脸困窘地偷偷端详我。
  「散步。」
  接著才简短回答道。
  然後她又一动也不动地以欲言又止的表情凝视著我。
  呃——
  「我可以跟你一起散步吗?啊,如果你不喜欢也不必勉强啦。」
  嵩月露出恳切的眼神并羞赧地对我微笑点头。我似乎愈来愈懂得该如何与这个女孩相处了。
  虽说是要散步,但这附近也没什么值得一逛的景点。於是我们便直接朝湖畔码头的方向前进。那里大概算是这一带唯一称得上建筑物的场所吧。
  我们穿越突出於湖面的船坞後,来到了码头的栈桥。
  栈桥两侧绑著各式各样的出租小船。白天经过时没有闲功夫奸奸欣赏,现在静下心来细细品味倒觉得这副景象也十分有意思。
  我俩蹲在栈桥的最前端,眺望倒映在湖面上的明月。
  正如一开始预期的,嵩月什么话也没说。
  这种时候要是事先有准备烟火就好了。虽说静静欣赏夜景也没什么不好,但总觉得有点过
  于沉闷。大概是因为操绪不在身边吧,四周显得格外寂静。
  湖面也一样太过平静了,简直不像是真实的景色。这潭水底下真的躲了所谓的巨大不明生
  物吗?
  科学社的集宿只剩下一天了,明天想必我又得潜入冰冷的湖水里,但我总觉得这次的调查
  活动将空手而归。
  「……水无神同学呢?」
  当我对著湖面发呆时,只听见嵩月以细微的声音问。
  水无神?谁啊?
  「啊啊,你说操绪啊。她在睡觉·这两三天她一直大吵大闹,想必也累坏了吧。那家伙自
  从变成幽灵以来,就再也没有跟我以外的其他人一起出门旅行过,所以才会那么心浮气躁。应
  该没有影响到你吧?」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昨夜与今夜陪著操绪共处一室的人其实不是我,而是朱里与嵩月。操
  绪嘴巴上虽然装得很漠然,但其实有机会跟同年龄的女孩子聊天她心底还是非常高兴。
  光是想像那幅场景,我就觉得自己非努力让操绪复生不可。
  「其实……我也很开心。这也是我的第一次。]
  嵩月羞赧地垂下头。
  我默默地望著她的侧脸。这么说来,从嵩月升上洛高後,她在班上几乎都是处於孤立状
  态。即便这次集宿又是科学社另一次的半强制企划,但对她而言应该也是一场难忘的经验吧,
  在记忆中想必会留下鲜明的印象。
  这种场合我有幸陪在她身边实在是令人欣慰。然而话说回来,这世界上应该还有很多活动是此出远门击退怪物更能让人开心的。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所以只好继续保持沉默。嵩月这时抬起了头,对我报以青涩的笑容。我简直快晕船了;被她深深吸引的我根本无法将视线从她脸庞上移开。
  「绝对不可以交换契约」跟[今晚可是大好机会」。
  佐伯哥的警告与由璃子的怂恿交替在我脑中回荡。
  由於情绪太过紧张,我甚至连自己身在何方都忘了。
  一股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击力道终於让我恢复清醒。
  嵩月正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怪力紧紧抱住我,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奸。她那柔软的身体触戚使我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这种情况下,我应该顺势跟著搂住她吗?不,我们还只是……这样未免进展太快了吧。
  「——趴下!」
  当我挣扎地想重新站稳脚步时,嵩月却以尖锐的声音喝斥。
  我这时才终於察觉出四周的异样。嵩月的举动并非要抱住我,而是急著想把我撞倒才会扑
  刚才我们欣赏夜景的栈桥前端,如今正有某样物体以高速掠过。
  那种呼啸声就跟台风天电线被风吹出的凄厉哀鸣很类似。紧接著,一股如地震般的冲击便
  辗过栈桥。
  「啊……」
  嵩月再度轻声喊道。她的左眼已经在暗夜中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芒了。
  这是她恶魔本性显露——也是进入战斗态势的证据。
  我还是搞不太清楚自己所处的状况。在我刚才恍然作著春梦的同时,这附近究竟发生了什
  么事?
  思绪一片紊乱下,我只好先紧盯著嵩月注视的方向。
  那是海啸吗?
  袭向岸边的玩意儿真有那么巨大?
  原本寂静的湖面被异物划破了,满天星斗也遭遮蔽。有某样物体正矗立於夜色下。因此飞
  溅而起的水花还从我们头顶如瀑布般洒落。
  形状诡异的一双眼眸在月光照射下闪闪生辉。
  如爬虫类般的光滑肌肤、无数根触手。
  骨节明显的前肢、长而锐利的爪子。
  利牙。
  以及震耳欲聋的咆哮。
  「不可能吧……」
  我被震慑得几乎无法言语。
  位於我们面前的,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怪物。
  而那也是土琵湖的不明生物真面目。
  *
  [智春!]
  一道光线从我眼前闪过。如萤火般的微弱光辉就像是海市蜃楼般摇晃了几下,随後一名颜色稍淡的少女身影便出现了。原来是操绪。
  她大概是在睡梦中戚应到我内心的惊恐才会像这样突然觉醒吧?只见睡眼惺忪的她身上还穿著睡衣。
  为了理解目前的状况操绪首先环顾四周,结果视线却在撞见我与嵩月双双相拥倒在栈桥上的身影後便戛然而止。
  [智……·智春?]
  操绪的嘴唇抽搐了一下,然後便以一脸不自然的笑容僵住了。随後,她又挤出我有史以来
  听过最温柔的口吻问道:
  [你、你们在做什么呀?都这么晚了还在这里……两位?』
  「笨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
  [你想蒙混过去吗!?]
  「不是!看你的背後!」
  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力厌涌上我全身,我莫可奈何地指著那位幽灵的身後。嵩月依旧维持推
  倒我的姿势,表情一脸茫然。
  [我的背後……』
  操绪保持僵硬的笑容并转过身,然後她就真的完全无法动弹了。
  位於她眼前的那个物体,除了怪物二字找不出其他形容词。
  那如蛇般的头顶生有巨大触角,全身还覆盖在一层如狮子般的鬃毛下。修长的前肢具备爪
  与强距·从鬃毛问窜出的许多根触手更是如长鞭般在半空中不停扭动、挥舞。(译注:动物距骨
  後上方突出像脚趾的部分,打斗时可充当武器。)
  那家伙的全长绝对超过十公尺。
  地球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这种生物吧!就算是变种也未免太扯了。如果真有造物主存在,而
  弛又执意要创造这种外型充满恶意的生物,那弛想必非常憎恨这个世界。
  [……那是什么呀!?巨大鬣蜥吗!?]
  以及震耳欲聋的咆哮。
  「不可能吧……」
  我被震慑得几乎无法言语。
  位於我们面前的,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怪物。
  而那也是土琵湖的不明生物真面目。
  *
  [智春!]
  一道光线从我眼前闪过。如萤火般的微弱光辉就像是海市蜃楼般摇晃了几下,随後一名颜色稍淡的少女身影便出现了。原来是操绪。
  她大概是在睡梦中戚应到我内心的惊恐才会像这样突然觉醒吧?只见睡眼惺忪的她身上还穿著睡衣。
  为了理解目前的状况操绪首先环顾四周,结果视线却在撞见我与嵩月双双相拥倒在栈桥上的身影後便戛然而止。
  [智……·智春?]
  操绪的嘴唇抽搐了一下,然後便以一脸不自然的笑容僵住了。随後,她又挤出我有史以来
  听过最温柔的口吻问道:
  [你、你们在做什么呀?都这么晚了还在这里……两位?』
  「笨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
  [你想蒙混过去吗!?]
  「不是!看你的背後!」
  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力厌涌上我全身,我莫可奈何地指著那位幽灵的身後。嵩月依旧维持推
  倒我的姿势,表情一脸茫然。
  [我的背後……』
  操绪保持僵硬的笑容并转过身,然後她就真的完全无法动弹了。
  位於她眼前的那个物体,除了怪物二字找不出其他形容词。
  那如蛇般的头顶生有巨大触角,全身还覆盖在一层如狮子般的鬃毛下。修长的前肢具备爪
  与强距·从鬃毛问窜出的许多根触手更是如长鞭般在半空中不停扭动、挥舞。(译注:动物距骨
  後上方突出像脚趾的部分,打斗时可充当武器。)
  那家伙的全长绝对超过十公尺。
  地球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这种生物吧!就算是变种也未免太扯了。如果真有造物主存在,而
  弛又执意要创造这种外型充满恶意的生物,那弛想必非常憎恨这个世界。
  [……那是什么呀!?巨大鬣蜥吗!?]
  「只能趁这次机会打倒它了……对吧?」
  当我猛然察觉自己已陷入干钧一发的危机後,不禁冷汗直流。
  《黑铁》依旧扯著怪物的前肢不放,勉强封锁住对手的移动。机巧魔神的全高只有约四公尺,但倘若光比力气,跟这只全长十几公尺的不明生物还能一较长短。
  「去吧——黑铁!」
  漆黑魔神拚命对怪物施展的攻击,这回目标对准了下颚。
  在月光下反射出湿润光芒的巨大身躯也不由得畏惧地朝後退了几步。尽管《黑铁》想趁胜追击,但因为立足点实在太接近水面,所以只得作罢。然而《黑铁》紧接著所挥出的右拳却被怪物的血盆大口给一下子反噬了。
  这家伙就是把湖中那只机巧魔神[手臂]扯下的真凶吧。
  当全身充满怪力的生物紧紧咬住《黑铁》的手腕时,情势顿时逆转。漆黑的魔神如今反而死命想掰开怪物的下颚。
  《黑铁》体内无数的齿轮与钢索发出了剧烈摩擦与震动。时间虽然仅有短短数秒,但依然呈现出令旁观者紧张得无法动弹的胶著状态。单纯比蛮力的话,或许《黑铁》还略胜一筹,但那只体型分外巨大的怪物却能利用在水中疯狂扭动的反作用力,玩弄立足於船坞上的对手。
  接著,从怪物背部伸出的数根触手又像鞭子般缠住了《黑铁》的机体。它大概是想封锁《黑铁》的动作,进而将其拖入水中。
  「唔哇……」
  惨了惨了惨了惨了。如果要在水底跟这种怪物交手,恐怕就连我的机巧魔神也缺乏胜算。况且身为操演者的我,目前身上也没有任何潜水装备。倘若跟《黑铁》一同被对手扯入湖中,那我百分之百会溺死。
  怪物大吼一声,就好像在嘲笑我的焦躁。
  漆黑的魔神关节部位被怪物的触手卡死後,因此失去重心,随後便再也无法抗衡怪物的力量,直接被拖向湖中。
  然而就在此时,我的视野角落却被一种炫目的鲜红光芒给照亮。
  那是嵩月。
  嵩月的双手各握著一颗炽热的火球,在空中回旋飞舞。这是恶魔名门——嵩月一族代代相传的战斗技巧「炎舞」。只见她高高跃起,丝毫不畏怪物四处挥动的触手,甚至利用缠绕在手臂上的地狱烈火将怪物的触手一一烧断。
  失去反击能力的怪物触手缩了回去,漆黑的魔神又再度开始咆哮。
  《黑铁》以恢复自由的手腕勒住怪物的颈子,并直接使劲将对手从水中拖出来。战局顿时急转直下,现在轮到《黑铁》想把怪物拉上陆地了。
  发出痛苦叫声的怪物想再度伸出触手,但这回却有嵩月的火焰替《黑铁》掩护。
  这么一来我们很有机会获胜——正当我这么期盼的时候……
  没想到……
  覆盖怪物全身的鬃毛突然发出了金色的亮光。那是啥!?实在令人费解!不过,我总觉得事情很不对劲。
  「嵩月,快逃——!」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喊。吼叫声奸不容易传人嵩月耳中。正要再度跳起的她似乎因此稍稍迟疑了一下。
  紧接著……
  「嵩月!」
  强烈的闪光遮蔽了我整个视野。我感觉毛发倒竖,压力转化为疼痛并排山倒海而来。轰隆声冲击著我的鼓膜,船坞的木质地板也因高温而碳化、逐渐解体。
  嵩月纤细的身躯也被这股爆炸震波给弹飞,幸好惊险地被我给一把接住·由於爆发力道实在是太过强大,挡住嵩月的同时我也直接後仰倒地。浑身无力的嵩月戚觉还满重的,我努力抱著她起身。
  「操绪……」
  等我坐起上半身後,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异样光景。
  怪物的巨大身躯正以熊熊燃烧的栈桥与船坞为背景傲然挺立著。
  它那被鬃毛覆盖的全身边喷出火花边发出光芒,我这才对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恍然大悟。电击——那只怪物就跟电鳗一样可以从全身爆发出电流。
  动弹不得的《黑铁》跪在怪物脚边。
  失去战斗能力的机巧魔神再度缓缓沉落我的影子里。我虽然不肯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认。《黑铁》输了。这只怪物比我的机巧魔神还要更强。
  怪物确认障碍物已被排除後,拖著庞大的身躯缓缓爬上陆地。
  嵩月依然尚未苏醒。
  虽然我也很关心操绪的安危,但目前也没有任何确认的方法。我抱起嵩月并连忙向後退,这种时候只有走为上策——不过,要往哪里逃呢?
  怪物形状诡异的眼珠如今正闪烁著淡绿色的光辉。
  那对瞳孔睥睨著我们,仿佛正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当我察觉到这点时,顿时惶恐得连腿都软了。刚才对手发出电击时,我似乎被炸裂的地板碎片给划了一道,如今才发现大腿附近出现了湿濡的血渍。伤口应该不深,但以这种状态有办法抱著嵩月顺利逃脱吗——我奸不容易才从麻痹状态恢复的鼓膜,再度因轰隆巨响而濒临破裂。是枪声。怪物的头部微微晃了一下。接著枪声再度大作,这回怪物终於出现明显的倾倒。「——你们几个,没有代理社长的允许半夜竟敢溜出来。」
  听见有人正以略带戏虐的响亮声音说道,对方那悠闲的口吻实在不符合现场气氛。然而,这熟悉的说话声却让我大大松了口气,差点就要喷出眼泪,一不小心说不定还会爱上那个人哩。
  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一道被全黑大衣所包裹的修长人影伫立著。
  科学社代理社长——黑崎朱里登场了。
  「——智春,你先走。腿还能动吧?」
  我勉强点头示意。朱里确认我的回覆後立刻挥舞左臂,耳熟的霰弹枪装填声再度出现了。从她那伸得直挺挺的左手腕上,的确可窥见黑得发亮的威武枪身。
  对准依旧凶猛挥动触手的怪物,朱里马上又补上一枪。
  怪物的巨体瞬间晃了一下。它应该会戚觉痛吧,不过霰弹枪似乎无法对它造成什么伤害。幸好,这已足够让我趁隙逃向马路,说来遗有一半得戚谢嵩月这穠纤合度的体型。
  「……*12 Ga好像没效耶……早知道我就装榴弹发射器了。」(译注:霰弹枪的口径,号码愈小口径愈大。)
  朱里一边连发霰弹,一边遗憾地说。那种缺乏紧张戚的口吻就好像料理某道菜失败的主妇一样。当下这里的气氛真的有那么轻松吗?
  怪物终於完全爬上了陆地,并以仿佛鲲鱼般的四肢踏在地面前进。它追赶我们的速度异常地快。每当它跨出一步,残存的船坞地板就会掀起,整栋建筑物也会发出如地震般的晃动。
  「智春——这里!」
  连接马路的船库终於来到眼前。那是一栋兼具游客待船及餐厅功能的两层楼小型建筑。现在三更半夜的当然已经关闭了,不过朱里却毫不在乎地以回旋踢一脚踹开正面入口。
  我原本以为她想让大家躲在里面,没想到她却直接冲向後头,再度破坏另一扇门并扬长而去。 ,
  从後门通向的竟是一条死路,那里只有一块用来堆积货物的狭窄空地而已。
  「学姊——现在该怎么办::」
  我以几乎快哭出来的表情回过头。怪物已经爬到船库入口了。这栋建筑的一楼待船处意外宽敞,对手为了追逐我们,似乎想勉强将巨大的身躯挤进来。这么一来,追兵进入空地也是迟早的事了。
  不过朱里却轻松写意地微笑道:
  「这个地方正是我想要的。」
  接著她便以表演般的夸大动作将身上的长大衣甩开。
  少了大衣的遮蔽後,底下仅著背心与迷你裙的苗条肢体便大胆地展露出来——
  朱里裸露的肩头与大腿表面就像被刀划开一样,从中伸出了闪烁著银色光芒的飞弹荚。虽然我之前就已经看过,但久久未见还是觉得这副景象很骇人。科学社代理社长黑崎朱里的真实身分,其实就是全身暗藏兵器的机巧化少女。
  怪物察觉到对于的异样时,立刻暂停了追击。
  朱里忍不住自口中冒出「唔呼呼呼呼呼呼」的恐怖笑声。
  「在这种情况下,你可没地方闪躲了吧?」
  她对身体塞在建筑物中的怪物温柔地低声说道。
  「发射——!」
  接著便毫不留情地一口气射出飞弹。
  「呜、呜哇哇哇!」
  我赶紧卧倒在地。为了掩护昏迷的嵩月,我趴在她身上并尽量张开四肢,承受爆炸震波的冲击。遭炸飞的建筑物碎片不断洒落在我的背部。除了恐怖与疼痛外,我的耳朵还得忍耐朱里那回荡不已的高亢笑声。那只不明生物其实已经相当超脱常理了,但这位姊姊的破坏力恐怕更在其之上。
  等我确认爆炸声停止硝烟也散去後,这才慢吞吞地爬起身。
  应该说,完全被我料中了吗?
  船库已经从地表上被夷平了。
  就连半点残骸都没剩。原本这栋建筑物就是矗立於垂直的湖岸边。飞弹的破坏力让作为地基的岸壁整个崩落,上头的东西当然也一起沉入湖中。
  怪物则不见踪影。
  「解决掉了吗……?」
  我以微弱的声音询问单手插腰站立的朱里。即便对手的力量足以压倒机巧魔神,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的生物。被那么多发飞弹命中应该不可能全身而退吧。
  然而……
  朱里只是无言地指著前方宽阔的湖面。
  如镜子般平稳的水面上,静静反射著夜空中的一轮明月。一道貌似喷射机凝结尾的白色轨迹在月色下缓缓向远方延伸。轨迹的前端就是那只巨大的不明生物。它的鬃毛在月光照射下依旧反射出闪闪发亮的金色光彩。
  我颓然地坐倒在原地。怎么会这样?看起来简直毫发无伤嘛!
  不过比起让不明生物逃脱的失望,能保住这条小命的安心戚还是更为强烈。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巨大鳄鱼之类的骚动,而是远远超乎生物常识的怪物。那玩意儿如果在新生训练时袭击集宿所,我可不敢想像会造成多严重的损伤。
  既然它是连机巧魔神都无法对抗的怪物,我们也该放手让他人来处理了。
  适合当那种怪物对手的,绝非高中的弱小文化性质社团,或许该请求自卫队,甚至是专门击退怪物的某银色外星人来解决才对——
  关於这点,我们的代理社长不知有什么看法。
  「喂,智春。」身为代理社长的这位学姊,很难得地以严肃的口气唤著我。不知何时她已披回了战斗时甩开的大衣,还以意味深长的眼神望著我。
  「你跟小奏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咦?没什么啊……我走出别墅刚好碰到嵩月,所以就一起散步。」
  回答时我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虽然这番辩解听起来就很像漏洞百出的谎言,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也没办法多加解释。话又说回来,在这种时候对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问题。
  「呼……刚好碰到,是吧……」
  朱里蹲在依旧昏迷的嵩月身旁,一边抚摸著她的嘴唇、脸颊、胸部,一边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著。还真是拿这位学姊没办法啊,虽说我也有点羡慕她就是了。只见朱里的表情顿时轻松了起来,想必嵩月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凝吧。
  「喂,智春。」
  朱里突然以严肃的眼神由下逼视著我。
  我那经常出现的不好预戚又开始警告我了。对方随後立即问道:
  「——你喜欢小奏吗?」
  「嗄?」
  这种天外飞来的问题就奸像被人重重揍了一拳。
  我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
  「哎,抱歉,当我没问……忘了刚才的事吧。」
  朱里轻轻挥手并撤回刚才的问题。而我唯一的反应,也只有傻傻瞪著对方的脸孔而已。朱里将视线暂时转回湖面并观察了一会儿,最後才爽快地摇摇头。
  「回去吧。看来我得重新拟定作战计画才行了——」她一边轻松抱起尚未苏醒的嵩月,一边说道。明天还要调查啊——我只能脱力地叹了口气。第五章
  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小学生在运动会前夜拚命祈祷明天突然有台风登陆的那种心情是什
  么滋味。
  我与嵩月遭遇土琵湖怪生物是发生在星期六深夜至星期天黎明之前。
  当时我身负多处轻伤,嵩月失去了意识,朱里把身上的飞弹都射完了,市原依然是一副死
  人样,樋口则倒在监视摄影机前呼呼大睡。也就是说,科学社几乎没剩下任何像样的战力。
  顺道一提,没多久又复活的操绪则是非常火大,因为——
  [比起操绪,智春竟然先去救嵩月同学!]
  这就是让她怒火中烧的导火线。对於我当时无视於她,迳自抱著嵩月逃跑一事,操绪戚到
  非常火大。会有这种反应其实不能怪她,但那种场合下我也是逼不得已。况且就算机巧魔神无
  法动弹了,身为一介普通人的我也帮不上任何忙啊。
  接著,时间很快来到了新生训练正式开始的首日——也就是星期一。
  「怎么了,智春?你看起来奸像很疲惫厂」
  我瘫坐在学校租来的游览车座椅上,位於前座的杏转头对我表示关切。
  其实我刚刚才从土琵湖回来耶——这种事应该不能大方地告知她吧?因此我只好以一句暧昧的「没什么」掩饰过去。窗外的景色跟我数小时前看过的一模一样,只是以倒转的形式被游览车抛在後头。班上的同学们以车掌小姐为对象玩著纸牌游戏,热闹的程度就好像小学生郊游一样,看他们那么欢乐我还真有点羡慕。
  「咦……智春,你受伤了?」
  杏察觉到从我制服袖口中露出的绷带。
  「还奸。只是被猛兽袭击而已。」
  「猛兽?」
  杏轻声笑道。
  「你在胡说什么啊?应该是跟野狗之类的打架吧?」
  「……思,差不多就是那样。」
  基本上我并没有说谎。而且更正确地说,杏所察觉到的那道伤口并非因土琵湖怪生物攻击造成,朱里疯狂发射飞弹才是最直接的原因,但这种事我怎能说出口呢。
  「呼……樋口看起来也好像快死了,跟你受伤有关吗?」
  杏以手肘撑在游览车的座椅靠背上,手掌则托著下颚,端详坐在我身旁的樋口的脸色。一点也没错,樋口一上车就把座椅的角度後仰到最低,接著就像死猪一样睡得不省人事。偶尔他
  还会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在梦中咧嘴发笑,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应该没有关联吧。他可能是梦到自己捕获不明生物了?」
  最巧妙的说谎技巧就是在谎言中夹杂一部分事实——但这并不是我想要小聪明,而是我实
  在懒得编造其他毫不相关的藉口了。
  不过杏却爽快地相信了我的说辞。
  「你说的UMA就是指土琵湖怪生物吧?」
  原本已快从椅子上滑落的我身体又瞬间僵硬起来·为什么土琵湖怪生物(土琵西)这个词
  会出自她口中?身影暂时消失的操绪听了也忍不住冒出来[哇哟……]地瞪大了双眼。
  「杏……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名字……?」
  「因为大家都是这么称呼的啊。」
  杏若无其事地回答道。随後,她又露出了「谁叫你星期五翘课不来学校」的责难表情。
  「某位同学带来的杂志上就有报导。那奸像是残存的蛇颈龙活化石吧。真神奇耶,班上同
  学都说奸今天下午一定要全体出动去寻找那只恐龙。」
  「寻找……土琵湖怪生物?」
  在我尚未完全理解对方这句话的用意时,我的头就先剧烈痛起来了。
  全班集体出动寻找不明生物——杏她们应该是以半开玩笑的态度面对这件事吧,不过那样结果反而更糟。毕竟对手可是连机巧魔神都无法打倒的恐怖怪物啊。
  我虽然很想充当班上同学的保镳,但又没胆在他人面前召唤《黑铁》。佐伯哥啊,你说事情该怎么收拾才好?为何你不事先散播谣言吓唬大家参与搜寻哩?
  「……智春?你好像很烦恼?」
  杏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著抱头苦思的我。
  [这都是他自作自受。大原同学,你不必同情那家伙。」
  另一名女同学探出头对杏劝戒道。原来是跟我从同一所中学毕业的佐伯玲子,她也是第一学生会会长的妹妹。
  什么叫我自作自受啊?
  「一点也没错·因为你们这群人无法在哥哥限定的日期前解决事端,所以情况才会变得如此棘手。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们科学社真无能。」
  「咕……」
  我戚觉胸中有道无名火。为何我非得被这种家伙批评不可啊?然而我们没达成佐伯哥的委托也是事实,所以面对她的毒舌我也不敢吭声。
  佐伯妹那难得的端正脸孔此时又突然因不悦而纠得甚是难看。
  「夏目,电话——哥哥找你。」
  按著她仪把自己的手机递到我面前。那是具视讯电话功能的高级机种。
  横向的液晶萤幕上出现了身著白色大衣的学生会长脸孔。其实我很不愿跟这位仁兄交谈,但实话实说又会惹他的老妹发飘,所以只好暂时按下不表。不过话说回来,那家伙不去上课,跑来讲手机做什么?
  [——我听说你受伤了,夏目智春,不过你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嘛。]
  这就是佐伯哥的开场白,还是跟以往一样态度傲慢。
  [黑崎向我报告过了,我还看过土琵湖怪生物的影像了。]
  「……影像?」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有拍下影像。然而从交战睁的状况推测,应该是朱里顺手拍的。
  ……等等,我当时还以为幸好有朱里及时赶到,但那位代理社长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栈桥附近的?该不会是早在土琵湖怪生物出现以前吧?搞不好其实是为了偷拍我跟嵩月才……
  [夏目智春,该是你说明一下的时候了吧。]
  「……说明?」
  我不懂对方的意思。
  [你跟嵩月奏的事啊。]
  由於手机已经切到了免持听筒,所以佐伯哥的吼叫声顿时从扩音器中冲了出来。
  [我不是警告过你不可以接近嵩月奏吗!结果你竟敢在半夜带她偷溜出别墅?还跑到无人
  的湖畔企图不轨!身为一名健全的高中生,怎么可以跟嵩月奏那种——]
  「哇———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
  果然,我跟嵩月当晚在栈桥上并肩谈话的身影都被完整偷拍下来了。
  由於佐伯哥连续提及嵩月的全名,所以游览车内的所有同学都一齐将目光转向我。
  位於我正前方的佐伯妹与操绪眼神都十分冰冷。幸好嵩月本人此刻已经在靠车窗的位子上
  睡著了。
  「我才要问你土琵湖怪生物的事咧!?你事先怎么没警告我们对手是那种怪物?如果是巨大
  鳄鱼也就罢了,那家伙根本是怪兽嘛!竟然还能发出电击!」
  [这点我了解。]
  佐伯哥用力地点了点头。
  「——关於土琵湖怪生物的真实身分,我们已经在分析黑崎带回来的触手组织样本了。至
  於你们在湖底发现的机巧魔神手臂,其实我们也找到了纪录。」
  「啊……」
  结果他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情报嘛。
  要是他们已经找出怪物的弱点就好了。例如只要洒盐就能让它的身体皱成一团、碰到阳光立刻会被烧成灰烬等等——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轻松愉快地料理掉那只怪物。
  『傍晚前黑崎就会带著刚配发的新式兵器赶过去。我们的分析也会在那之前完成。不过在她抵达前,所有的安全工作就要交给你们负责了。]
  二父给我们负责?喂……」
  科学社的三名一年级生(外加幽灵一只)能做什么?要保护人数将近三百的全体洛高新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放心,神圣防卫队的一年级队员也在新生训练的行列里。他们会协助你保护普通学生以及驱除土琵湖怪生物。至於队员们的指挥工作我就交给玲子。]
  「唉……」
  佐伯妹有能力当指挥官吗?我以充满不信任的眼神投向她。佐伯玲子随即一脸不爽地反瞪著我。接著她的哥哥又说:
  [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千万不可以对嵩月奏——]
  哔——在他又要开始废话前我就切断了手机。
  头奸痛,这通电话的破坏力足以让人晕车,有帮助的情报几乎为零,唯一获得的生力军竟又是佐伯妹及其手下。结论是,我奸想立刻跳车逃亡。
  「所以罗,你都听明白了吧。」
  佐伯妹再度以高傲的态度对我说道。这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大恶人,但个性实在是令人难以
  忍受。
  「我想你应该知道,今天下午的写生比赛是最危险的时段。因为除了要保护普通学生的安全外,还要避免他们目击土琵湖怪生物。夏目,为了确保行动效率,届时你最好也听我的指挥。」
  「嗄?」
  不,一点也不好。况且佐伯哥是叫你帮我,不是叫你命令我吧——
  「你、有、意、见、吗?」
  佐伯妹怒气冲冲地瞪著我。这种压迫戚以及她那严肃异常的眼神,逼使我只能以模棱两可的口气点头同意。
  [哼——]
  望著佐伯妹扬长而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操绪露出了一点也不觉得有趣的表情。
  *
  洛高的集宿所是一栋依旧保有过去学生宿舍风貌的老式木造建筑。
  除了具备鸟瞰湖泊的高台外,周围还被苍郁的森林所围绕。虽然那是栋保养得很美观的
  建筑物没错,但依旧隐约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在台风天这里会发生连续杀人事件——
  大概就类似这种戚觉吧。即使会流传什么鬼故事应该也是可预期的。
  目前的时间是将近下午两点,没过多久一直会延续到傍晚的写生比赛就要展开了。
  每班都分成了以数人组成的小组,各自前往湖泊周边描绘当地美丽的风景。这里的景致的确很难得,举办如此轻松的活动也算是充分利用了集宿所的特色。但事实上,这项比赛就等於是自由活动时间,所以学生们更是乐於接受。
  利用写生比赛寻找土琵湖怪生物——不知从何时起这已成为今年洛高新生的共识了。
  「呃,其实也不用那么担心啦。」
  樋口啪啦啪啦翻著学校发下的素描簿说道。
  他从簿子里取出了空白轮廓地图,也就是上头书有土琵湖怪生物可能前进路线的那张。
  「你看这个。土琵湖怪生物过去的行动模式已经完整分析过了,此外还透过我们最新的资讯提高了精准度。之前安装的监视摄影机目前也还坚守岗位,倘若它真的现身,最先发现的也是我们,不会是其他学生。」
  「不……我担心的不是那个。」
  我盯著樋口兴致勃勃的脸孔心想,其实安全问题最大的应该是你这家伙才对。
  樋口当然不知道我与嵩月早就与土琵湖怪生物交手过了。监视摄影机当时只照出了怪物在湖面上模糊的移动轨迹,伹已经足以使这家伙得意一整天了。就某种意义而言,我还挺羡慕他的。
  根据集宿说明手册第六页的房间分配表,我们一年七班的男生C组将投宿於集宿所二楼的二二一号房。那是一间有两张双层床的四人房。
  「喂,夏目。」
  当大夥把行李搬入房间,准备换上学校指定的运动服时,同寝室一个叫根岸的平头小子主动对我问道:
  「你跟嵩月正在交往吗?」
  嗄?
  「啊,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告诉我们真相吧?」
  果然,同寝室的另一个家伙福元也从双层床上铺探出头。我努力隐藏内心的动摇。
  「……干嘛突然问这个?」
  「因为——」
  「你也知道嘛。」
  根岸与福元对看了一眼。
  「你们的戚情应该很好吧?不知不觉中就加入同一个社团,就连上星期五也说好了同时请
  假。」
  「我跟嵩月是从同一所中学毕业的,在碰到你之前,我可没看过她跟任何男生正常交谈
  过。况且嵩月也好像很在意你。」
  「是……是吗?」
  我的背部冷汗直流。嵩月,看来关於我俩的错误资讯已经被散布出去了。
  「呃,我跟嵩月真的只是同社团而已啦。另外,我之前恰好认识了嵩月家的人,对方有拜
  托我多关照她一下。」
  「她家的人?」
  「……我懂了。」
  根岸一脸愕然,相反地,福元则是颇能接受地点点头。嵩月的老家可是历史悠久的黑道家
  族啊,福元应该很清楚这件事吧。只见他像尊佛像似地眯起了眼,对我露出代表同情的苦笑。
  「那,你的真命天女果然是大原罗?」
  「嗄?」
  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冒出杏的名字5!?
  「杏只是单纯的工作夥伴。她是我打工那闾酒行的老板女儿……」
  「咦?你有在打工啊?」
  福元只是对此略显讶异,但平头的根岸却不知为何大戚震惊。
  「……所以你将来要跟她结婚,继承那里的生意吗?」
  「嗄?」
  「唔哇,这项情报真是太惊人了。可惜,其实我还满中意大原那型的女孩……原来你要继承她家的店。」
  话题突然飞往了不著边际的方向。我无奈到不知该说什么奸。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樋口终於按捺不住地开口了:
  「——没用没用,你们这些家伙·对智春讲这些一点意义也没有。」
  樋口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表示,根岸等人立刻将目光转向他。
  「我猜应该是那个吧?缠在夏目身上的幽灵?听说是一个因空难而行踪不明、外表媲美好莱坞女星的美少女喔。」
  「啊……没想到还真的有这件事哩。所以夏目才会对真人失去兴趣,原来如此啊。」
  根岸与福元竟异口同声地用力点头。请不要随便帮我决定交往对象奸吗?
  「那位美少女幽灵现在不会刚好就在这个房间里吧?可以跟我们合照一下吗?」
  「她应该可以帮别人完成心愿吧——例如把想要分手的女友姓名写在简讯上传过去,那位幽灵就会出动之类的?」
  胡说八道什么。又是两个被愚蠢都市传说洗脑的家伙。
  期待操绪有那种能力绝对是大错特错。况且她跟什么不幸的美少女也相去甚远。不知何时,她的形象竞已被美化到这种程度。大概是因为普通人无缘见识她的真面目,所以才会任意套上自己的想像吧。真希望这种无知的行为能够停止。
  [智春。]
  已经保持沉默很久的操绪,又选了一个绝妙的时机从我正後方现身·我转过头,操绪察觉出我的表情後开口道:
  [咦……刚才有人在讨论操绪吗?我听到「不幸的美少女」……]
  这家伙的脸皮也真厚。
  「没啊。对了,我不是跟你说过,男生换衣服的时候不要出现吗?」
  [有吗……我可是有情报要事先警告智春,所以才现身提醒你动作得快一点哩。』
  「耶?]
  她的意思是?我对操绪投以不解的目光,她则默默地指著房间入口。
  不明就里的我加速换好运动服。
  「——夏目!你到底要让我等多久!?」
  佐伯玲子随即连门也不敲就直接踹开门闯了进来·
  「喔哇……::」
  衣衫不整的樋口等人表情十分狼狈。因为方才闲聊太久了,所以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三个家伙目前身上都只有一条内裤。
  然而佐伯妹却根本不看他们一眼。她眼中的怒火完全烧向我。
  「夏目,你未免太会蘑菇了吧?」
  「啊?可是……写生比赛的准备才……」
  这个女人为何老是那么爱生气啊。
  只见佐伯妹极度不耐地双手插腰。
  「……你在游览车上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反正你赶快滚出来就是了!跟你这种拖油瓶合作,就连我都会被哥哥瞧不起的。」
  随後她便把我强制拖出房间。
  走廊上已经有六名穿著制服的男学生在待命了。个个都长得虎背熊腰,让我不禁怀疑这些人真的是高一的新生吗?他们的左手臂都套上了白底并书有红色[神圣防卫队]字样的臂章。老实说,我觉得那玩意儿的设计很难看。
  此外值得留意的还有……那六人全都披挂上重装备。
  [喂,那是怎么回事?]
  我慌忙将佐伯妹拉到旁边问。她则以轻蔑我的表情吐了口气:
  「你连突击步枪都不认识?」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你真的想带那种东西出去到处晃吗?」
  「为了保护普通学生的安全,学校方面已经发下许可了。你也用不著穷紧张,没人会认为那是真枪实弹。」
  或许吧。不过如果大家都看到学生会的家伙在写生比赛时不画画,拿出玩具枪到处乱跑……不知会作何戚想。
  「……等一下,佐伯。难道你希望跟我一起行动?」
  「刚好相反,应该是夏目你跟我们行动才对。我可要先说好,要不是你们科学社无能,如
  今也用不著我出面解决。」
  对方尽抓著我的把柄攻击,听起来实在令人不快。
  走吧——佐伯妹用力推了我一把。包括樋口在内的其他男生,只能从寝室中一脸茫然地目送我们这行人离去。
  [智春……你奸像被警察抓走的犯人哟。]
  操绪事不关己地随口发表看法。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形容还真贴切。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在木质地板打过蜡的走廊上。错身而过的其他同学见状,纷纷惊恐地主动让出路来。
  就在这时候,从前方走来的一名学生却一边仔细端详我的脸,一边停下脚步。那是一位头发染成金色并扎成马尾的高佻女性。是谁啊?
  「找到你了——夏目智春!」
  那位女同学以熟识多年的口吻主动对我喊道。我对这个声音有印象,但却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
  对方不理会我的困惑,迳自将我拉了过去。
  [耶……怎么可能!?]
  结果操绪似乎比我先察觉出对方的身分。原来她是操绪的朋友啊?不过,一年级之前有这号学生吗——学生?
  「啊、啊啊!?」
  我不由得大声叫了出来。金发女性也得意地眯起眼睛笑了。
  「由璃子小姐!?」
  「很好很好,你还没有忘记我。」
  由璃子挺起胸夸奖道。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何她会身穿洛高制服出现在此闲逛。
  「你怎么会穿我们学校的制服?」
  该不会是悄悄潜入某间女生寝室偷来的吧。
  不是啦——由璃子大笑道。
  [这件衣服的正牌主人就是我。直到前年为止我都还是洛高的学生呢。太好了,幸好还可以冒充高中生。」
  「哈……哈,该怎么说。」
  虽然不能说完全不像,不过也已经很勉强了。话说回来,这位大姊今年到底几岁?自食其力的生活方式让人戚觉她很成熟,可一旦卸了妆外表又意外地年轻。
  「对了,由璃子小姐在这里做什么呢?」
  「当然是来找你罗。来,这是你忘在我家的东西,应该是换衣服时不小心掉的吧。」
  说完她便把我的学生证递了出来。其实当初我是因为泡了水所以才拿出来晾乾,结果竞忘记带走。
  「啊,真不好意思,麻烦你多跑一趟。」
  我低头致谢并接过学生证。因为我曾告诉过对方这里是我们学校的集宿所,所以就算由璃
  子能找到这里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不过,你身上的制服……]
  [哎,说来话长。穿这样比较不显眼喔。]由璃子咧嘴微笑道。我还来不及追问下去。「站住——我没看过你,你是哪班的?普通学生都已经换好运动服分组行动才对啊!」之前被完全忽略的佐伯玲子强制介入我们,这个女的不论对谁说话态度都是这么傲慢。能鬲调到这种地步我也满佩服的。不过由璃子却不为所动。二这个女孩是谁?」她指著佐伯妹冷静地问道,而且还悠哉地俯瞰著太阳穴青筋暴露的玲子。「应该不是你女朋友吧?」「不是。」「啊,我就知道。反正你已经有那个F的女孩了——唔,果然还是那个比较好。」她竟然用罩杯记人?「你、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佐伯妹以失态的尖锐叫声吼道。她似乎没有察觉双方的争论焦点已经离题了。「啊,糟糕。」由璃子无视勃然大怒的佐伯妹。
  原来是正在巡逻的老师刚好从走廊尽头的阶梯爬上来。奸像就是我们的导师柱谷。啐——由璃子咋舌後立刻以手攀住走廊的窗缘。
  「拜拜啦,希望有缘再见。」
  「喂……等等,由璃子小姐,这里可是二——」
  话还没说完由璃子小姐的身体便已腾空了。
  「这到底是——」
  脸色大变的佐伯妹立刻冲向窗户边,我也慌忙跟了过去。虽说只是二楼,但结构近似学生宿舍的这栋建筑物窗户位置可是颇高。其余神圣防卫队队员依旧像座雕像般站著不动,但脸上还是显现出惊愕的表情。
  [嗯……?]
  只有一个人——操绪是以浮在窗外的姿势讶异地交叉双臂。
  窗外的地面是由石板所铺设的步道,应该没什么可疑之处。然而方才纵身一跳的由璃子瞬间便消失了踪影,怎么找也找不到。
  「……那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佐伯妹瞪著我质问。
  我默默地地摇著头。不,其实我比你更想知道。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干这种蠢事?
  几天来已经重复了奸几遍的问题,此刻又不经意在自己的口中喃喃吐出。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处是距离集宿所很近的展望台。
  虽说这里也兼作游客用的停车场,但因为土琵湖本来就不是什么热门景点,所以非假日的白天,这里根本半辆车也没有。
  如果要问我目前在这里做什么,答案很简单,就是监视其他学生。这座展望台设有收费的双筒望远镜,就是只要投入一百元硬币便能欣赏五分钟远景的那种。不过与其说这种行为是监视,其实更接近偷窥吧。
  我身边的佐伯玲子则忙著疯狂收发手机简讯。
  《第一班抵达预定地点,开始监视B地区》
  《第五班呼叫本部,F地区发现四名女学生,开始跟监)
  《本部收到,各班继续加强警戒》
  大概就像这样。我在旁边看得头奸痛。那个学生会里到底有没有正常人啊?
  [喔……我发现柱谷老师耶。]
  操绪探头至展望台边缘的栏杆外,同时指著湖的方向。正在各组间巡回的柱谷此时好像被一群女生给团团围住。虽然从这里听不见对话内容,但戚觉奸像是女同学们在交相质问老师问题。
  「耶……老师也满受欢迎的嘛。虽说看起来不怎么可靠。」
  我咸佩地喃喃说著。
  呵智春,你太天真了·因为他是单身的年轻男老师,所以才会这么受女同学欢迎。』
  「……是吗?」
  确实,除了柱谷以外的其他带队男老师都是身材走样的中年大叔。绝对是这样——操绪再度强调。
  [每个人学生时代都会憧憬年长的异性。智春自己小学五年级时——]
  「哇啊啊!」
  我慌忙打断她的话。这种事我本人都快要忘了,她又何必特地帮我提起咧。就是因为这么
  麻烦,所以我才讨厌被青梅竹马的幽灵纠缠。看见我一脸狼狈样,操绪忍不住「喀喀喀」地捧
  腹大笑。
  因为她的笑声太过刺耳——当然不是这个理由,总之,佐伯妹这时转头面向我。
  「——你们戚情很好嘛,一直都是这样吗?」
  「咦……呃,大概吧。」
  我对操绪交谈的声音还是单方面传人佐伯妹耳中了。很难得地,她这回并没有生气,真是奸加在。也幸好听到这段话的人是佐伯妹,至少除了嵩月以外的同班同学,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操绪存在的人物。
  「学生会长呢?他平常也会像这样跟哀音聊天?」
  二这个嘛……我没有印象。不过他跟哀音也不是戚情不好。」
  佐伯妹自言自语似地回答著。佐伯哥与哀音间那种特殊的信赖关系,只要观察上次交手时佐伯哥的反应就知道了。不过,我还是很难想像平常那两人轻松闲聊的模样。
  话说回来,除了操绪以外的射影体我几乎都一无所知。
  我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疑问。佐伯哥是如何成为操演者的?另外,哀音又是因为什么事件而变成了射影体?
  「对了。」
  我试著开口。
  「学生会长与哀音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们从什么时候认识——」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佐伯妹冷漠地打断我。不过我并不认为这问题有那么难回答。
  「也没有什么特别用意啦,想作为参考而已。」
  「没什么好参考的。就像哥哥即使打听出你跟你青梅竹马间的风流韵事也完全没有任何帮助一样。」
  「……唉。」
  佐伯妹的话虽然难听,但却不是违心之论。至少她没有谎称她不清楚。
  「那佐伯你对哀音有什么看法?」
  「你的问题太笼统了。不过我认为自己似乎没必要告诉你。」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不过这样我也很难继续跟她聊下去。
  「呃……我只是觉得你跟学生会长厌情奸像很奸,所以不知道会不会在意哀音——就是这样而已。」
  佐伯妹以难以形容的恐怖眼神瞪著我。我那种危险的预戚又出现了,耳边彷佛还能听见有人在为爆炸倒数计时。奇怪,我问的问题应该还不至於那么失礼吧?
  [请你不要想歪。我自己也有哥哥,不过因为他太优秀了所以我很难跟他相处。类似你们家那种手足关系我还满羡慕的——」[……]
  佐伯妹没说话。看来炸弹已经暂时停止倒数,不过引信依然还插在上头。[这女孩好可怕哟]——操绪也难得露出惧色对我抱怨。看来我还是赶快换个话题吧。
  「对了,柱谷老师很受女生欢迎吗?」
  「嗄?」佐伯妹一脸疑惑。「你突然问这个做啥?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研究。」
  「可是,你看看那里。」
  我指著展望台下被女学生包围的柱谷老师。佐伯妹则以鼻子「哼」了一声。
  「因为他是单身的年轻男老师,所以才会这么受女同学欢迎。」
  答案跟操绪完全一样。
  「我听说他老家很有钱,自己住的房子似乎也是豪宅。不过哩,他的衬衫老是没烫平,每天午餐都吃自助餐便当,放学以後也尽买些没营养的罐头食品。如果能忍受那种男人的话,那群女孩子应该也算幸福吧?不是很合她们的身分吗?」
  「……」
  没想到她观察得如此钜细靡遗。这么说来柱谷老师也真可怜。
  就在我们抬杠的同时,投币望远镜的时间已经到了。我再度从口袋取出一枚百元硬币塞了进去。天晓得我们得在这个地方待多久。等任务结束後,可以把投进去的硬币还我吗?
  我原本以为我跟佐伯妹已经聊很久了,结果离写生比赛结束竞还有两个钟头以上。如今还拿著素描簿认真作画的学生已经很少了,大多数人都在四处乱逛,要不然就是围成一个个小圈子闲磕牙。
  认真在寻找不明生物的家伙似乎也不少。我实在很想告诉那些人湖里真的有怪物,所以你们还是赶快回去,只可惜我办不到。分布在各处的神圣防卫队队员也真够辛苦了。
  「——她是我们的表妹。」
  正当我无聊地再度凑近望远镜时,佐伯妹突然这么说。
  因为跟先前的话题完全无关,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佐伯妹正靠著展望台边缘的铁栏杆,垂头盯著自己的手机。我则是一脸困惑地抬头注视她。
  「你最早问的问题。哀音以前是我跟哥哥的表妹。我们从小时候就玩在一块。」
  「表妹……」
  我反射性地转头看向操绪。操绪正默默地遥望远方,奸像装作没听见佐伯妹刚才的表白。既然佐伯妹是以回顾过往的口气形容哀音,那就代表哀音也跟操绪一样曾身为普通人罗。
  「我并不清楚哀音是何时变成翡翠的副葬处女,哥哥也没对我提过这件事。老实说,我已经快要忘记以前的哀音了。等我得知有射影体这种存在时,哀音早就离开好多年了——喂,夏目。」
  佐伯妹抬起头。看似面无表情的那张脸,其实正暗藏著泫然欲泣的激动。
  「你看得到哀音吧?她现在怎么样……幸福吗?能跟哥哥永远在一起……」
  我默默地点著头,丝毫没有半点迟疑。虽然我对佐伯哥或哀音的认识都不够,但这点我是可以断言的。从以敌人身分首度遭遇时,我就看出了哀音是佐伯哥最忠实的守护者。她自己似乎也非常认同这个角色。
  「是吗……那就好。」
  佐伯妹淡淡露出了恐怕连她本人都未察觉的一抹微笑。由於平常她的表情总是气嘟嘟地,所以难得展现的笑容竞显得格外纯真、可爱。
  [一旦笑起来才发现这家伙竞也是个美女——这就是智春现在的想法吧?]
  操绪在我背後以促狭的口气悄悄说道。我才没有咧——尽管我在脑中如此反驳,不过操绪应该不会相信吧。
  然而,这短短的相处时光改变了我对佐伯妹的看法,这也是无可忽略的事实。
  戚情融洽的表妹变成了幽灵,而且如今还身负守护自己亲哥哥的任务。佐伯妹想必也是经过了一番内心纠葛吧。
  结果这不但使她整天缠著自己的哥哥不放,还对班上的女生过度关心,传出了她可能是蕾丝边的谣言,实在是值得令人同情。以後要是再遇到这家伙无理取闹,就多少体谅她一下吧。
  「那夏目你呢?」
  我以为刚才的话题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佐伯妹又开口问。
  「我?」
  「夏目对自己的射影体有什么看法?」
  「……耶!?」
  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竟然被她倒打一耙。
  不过从谈话的流向推断,对方本来迟早就会问起这个。只是一下子来得太突然,害我有点穷於应付。
  [呵呵,夏目同学——]操绪眯起眼睛盯著我。[闲你发表看法吧。』
  「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
  佐伯尚未等到我回答便爽快地收了回去。
  真不乾脆——然而她的视线却暗藏了如此的责难之意,还真是个急性子的女孩啊。不过也多亏有她这句话解围。操绪立刻不满地[啐]了一声。
  「那,你对嵩月同学又有什么看法?」
  「嗄……?」
  老掉牙的问题又来了。而且还偏偏挑这种时机,真是让人火冒三丈。
  「佐伯,怎么连你也问我这个。学生会长都已经每天照三餐关心我了……如果你知道他如此执著的理由,就麻烦你告诉我。」
  [唔喔……]操绪颇乐在其中地喊道。[智春发飘了!]
  「各个没说我可以告诉你。」
  佐伯妹用力将下颚一甩。那你也别问我关於嵩月的事啊——正当我想这么反吐回去时……
  「只有一点我必须忠告你。在你的射影体跟嵩月同学之间,不论你最後选择谁,都会造成大家的不幸。」
  「……你说什么?」
  我愕然地咕哝道。这是什么鬼预言啊!是故意要恐吓我吗?还是触我霉头?结果佐伯妹接著又以略显不悦的脸色补充:
  「所以,你要交女朋友就选那两个人以外的人吧!」
  「什么?你的意思是——」
  我听不懂。正当我想要继续追问下去,附近突然响起一阵电子音。
  原来是佐伯妹的手机来电铃。她的表情立刻紧绷起来。
  默默听完电话另一头传来的报告後,她只说了声「了解」便切断电话。接著,她又像是个闹脾气的孩子般使劲跺著地板。
  「出现了!」
  咦?
  「不明生物,终於出现了!我们班的女同学正遭受袭击。都是因为你在这里废话连篇害的—」
  佐伯妹用力揪著我的胸膛怒斥。其实这还是我一次看见对方如此惊惶失措的反应。虽说事—态的确非常紧急,但迁怒於我也没用啊。我叹著气,思索该如何反驳对方,但佐伯妹很快又以痛苦的语气挤出这句:
  「——怪物攻击的是大原同学那组。」
  这回轮到我跟操绪表情冻结了。
  *
  「咦?智春……还有佐伯同学?」
  杏发现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过来後,立刻开朗地挥著手。
  映入眼帘的是宽阔湖畔的某座小水湾,有好几颗表面粗糙的岩石自水面突起,地形相当特殊,但也还不到壮观的程度。杏与同组的其他女孩正坐在游客步道旁的长凳上,一边摊开正在作画的素描簿,一边悠闲地啃著零食。奇怪,不是听说你们被土琵湖怪生物袭击吗?
  「怎么了?你们奸像很紧张,脸色也不太好看耶,要不要暍点饮料?」
  身穿运动服的杏丝毫没有半点紧张戚。
  其实我已经累得差点就要瘫坐下去了。杏所递过来的宝特瓶装麦茶也被我顿时暍掉一大半。仔细一瞧,佐伯妹的部下们就愣愣地站在附近不远处,脸上的表情非常困窘。
  「……不甽生物呢?」
  好不容易条匀气息的佐伯妹低声质问道。杏听了则「喔喔!」地用力击了一下掌。
  「对喔,我们刚才看见土琵湖怪生物了。你们看,就在那里——一
  根据她所指出的场所——游客步道的栅栏与周围的低矮植物都被某样巨大的物体给踏平
  了。现场与杏等人所坐的长凳距离只有短短的十几公尺。
  地表光秃秃的湖岸边留下了怪物那极具特色的五趾足印。没错,那的确是土琵湖怪生物制
  造的痕迹。
  「杏……你没受伤吧?」
  从脱力状态慢慢恢复的我问道。杏听了则露出灿烂的笑容。
  [没事没事,放心。只是稍微吓了一跳。那家伙突然冲出来,啪喳一声踩平了栅栏,还突
  然探头贴近我们的脸,最後呵哼]了一声又爬回湖里去,我觉得它还满可爱的耶!不过那到底
  是什么生物啊?巨大鬣蜥吗?」
  对手舞足蹈、说明生动的杏虽然戚到很抱歉,但我真的听不懂她在描述什么。怪生物从湖
  里冒出来,竟然什么也没做就回去了?
  「……当初我们可是被它一路追杀啊。」
  简直就像遇到了两只不同的生物一样,我心想。
  [是不是因为智春叫机巧魔神去揍它呀?]
  操绪冷静地点出关键。唔,的确有理。事实上,那只怪物说不定是夜行性的,当时它只是想出门找点吃的罢了。
  杏虽然看起来完全没受影响,但同组的其他学生就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与怪物接触,不吓掉三魂七魄已经算奸狗运了。
  无人因此负伤更是不幸中的大幸。
  「大原同学。」
  佐伯妹一脸疲惫地说道。
  「叫我杏就可以了。什么事呢?」
  「……杏,你应该没有拍下怪生物的照片吧?」
  「对了,说到这个!」
  杏非常悔恨地摇著头。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我连手机都来不及拿出来,真是太可惜了。怪物的表情那么可爱,我只好想办法用画的来重现当时场景。你看,就是这个。」
  「……够了,我明白了。」
  佐伯妹不耐烦地制止杏。接著,她又从制服口袋中取出一瓶貌似爽身喷雾的银色罐子握在手中。
  她突然冷不防地朝杏喷出罐中液体。
  「唔耶……」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杏就当场晕倒了。
  在我瞠目结舌的同时,佐伯妹又迅速冲向杏的其他同伴,以相同的伎俩压下喷雾剂。一个个倒地的女同学被佐伯妹扶起,直接安置在长凳上。
  「佐……佐伯?」
  「放心,她们只是睡著了。」
  佐伯妹完全不理会表情极为狼狈的我,只是若无其事地如此解释。随後她又对正在待命的队员下指令。
  「把医疗小组找来。不过我想这样应该就已经没问题了,这些女孩醒来後不会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你消除了她们的记忆……!?」
  听起来怪恐怖的。
  「只是把关於不明生物的那部分消除掉而已。放心,这种药物不会留下任何副作用。而且这么做也是为了她们好。」
  「……真的吗?」
  我的确很难否定她的论点。对爬虫类情有独锺的杏姑且不论,其他女孩似乎都对怪物留下了深刻的恐怖印象。
  「不过说老实话,事情发展真是出乎预料……没想到那只不明生物竟会在白天堂而皇之地出现。」
  佐伯妹一边望著依序被医疗小组抬出去的杏等人,一边啃著自己的指甲。关於她的看法,我也有同威。
  「不过,能把目击者控制在这个数量也算是成功了。」
  那并非慰藉之词,而是佐伯妹的肺腑之言。只要一想到对方可能得朝数百名目击者喷洒刚才那种奇怪液体,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幸好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我也躲过了被迫担任她共犯的命运。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附近又有手机铃声响起。
  这回拿出电话的人是神圣防卫队队员其中之一。仔细一瞧,他不是隔壁班的某位男同学吗?
  他以极为凝重的表情与对方通话。说实在的这些家伙也真辛苦啊——我以事不关己的态度端详他们。然而,就在电话终於讲完後,那位队员脸色大变地冲向佐伯妹。
  「——会长的妹妹!」
  「放肆!叫我队长!」
  「啊,抱歉——不过,我有重要的事报告。刚才接获第四班联络,他们在D地区与不明生物遭遇。在第二、第三班的协助下终於把对方暂时击退,一共有六名队员受伤。恐怕无法继续遂行任务——」
  「嗄::」
  佐伯妹整个人呆住了,我也差点把刚暍下口的麦茶喷出来。
  「有普通学生受伤吗?」
  「没有。目击的四名男女同学现在都已经睡著,正接受我方的保护。」
  「我明白了。叫医疗小组赶快过去照顾受伤队员——」
  佐伯妹说到一半,这回轮到她自己的手机铃声大作。只见她「啐」了一声。
  「夏目,帮我接!」
  然後她便随手把手机一扔,即将落地前才被我干钧一发地接住,电话铃声依然不断地响著。叫别人帮她接电话太无理取闹了吧。
  「喂喂?」
  [……你是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狐疑的声音。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
  「我是代替佐伯接电话的人。呃——佐伯现在有事暂时不能走开。」
  [……知道了。告诉会长的妹妹,E地区出现不明生物。目击的四名男女同学已经接受保护,请派遣医疗小组。]
  「咦……」
  我总觉得「保护」那两字别有涵义。
  「那,不明生物现在呢?」
  [已经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话说回来,你到底是谁啊?喂……]
  我皱起眉头,无视於穷追不舍的对方。
  虽然我们不可能理解怪物的想法,但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现身到底有何目的?既然对杏她们不戚兴趣,又为何要与学生会的那些家伙发生战斗?我实在搞不懂它这么做有何好处。
  然而不管如何,目击者都已经增加到十二人了。
  看样子应该还会继续增加下去吧——正当我如此推测的同时……
  离我们所在之处很近的地方,传来了另一批人的尖叫声与枪响。
  *
  佐伯妹的反应非常迅速。她指示部下将已经睡著的杏等人抬回集宿所後,便强行徵用其中
  一人的突击步枪。
  「夏目,跟我来!」
  随後便拉起我的手直奔战斗现场。
  『等等,智春。你们跑错方向了,是那边——]
  操绪半透明的灵体此刻正轻飘飘浮上空中。虽说这只缠身於我的幽灵无法移动至离我太远的地方,射程顶多只有十公尺左右。但对於要寻找爬上陆地的土琵湖怪生物位置倒还派得上用场。
  [——就在那边。顺著原路回去的湖岸附近。怪物正在跟佐伯同学的部下对峙,它看起来奸像很生气哟。]
  没想到怪物那么快就发飚了,我真想直接落跑。
  不过,既然已经有不知情的学生受害,我就无法坐视不管。假使真的有人是因为科学社放过土琵湖怪生物而牺牲了性命,我晚上睡觉时恐怕会作恶梦吧。
  学生的惨叫再度响起,加上枪声此起彼落,交织成令人耳鸣的奇特噪音。当然还有我难以遗忘的野兽吼叫声——也就是土琵湖怪生物的咆哮。
  我们终於赶到了森林边缘的视野开阔地带。
  这是一座被湖水持续拍打的小湾岸。至於那只外型实在难以形容的怪物,正以湖泊为背景疯狂地进行肆虐。从嘴角边伸出的尖牙、四肢前端锐利的爪子、金色的鬃毛与鳞状肌肉则在夕阳照射下发出湿润的红色光芒。就跟前天夜里我所看到的景象完全一致。
  「那是什么!?未免也太大只了吧!」
  佐伯妹愕然地呆立不动。
  其他班级我不认识的男女四名学生被怪物一路追至高耸的湖岸边,好不容易才在佐伯妹的部下,也就是神圣防卫队相关人员的护卫下惊险逃脱。然而,那三名队员中已经有一名被怪物的触手横扫中,失去了战斗能力。
  「——夏目,快把你的机巧魔神叫出来!」
  佐伯妹回头对我怒吼。操绪则不安地瞥了我一眼。
  「不行。」
  「什么::现在不是小气的时候了吧?难道你会害臊吗!」
  「不。其实我还无法完全控制黑铁,所以我担心如果失控可能会波及这里的普通学生——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嗄!?」
  原本努力摆出扑克脸的佐伯妹终於崩溃了。只见她不知所谓地打开嘴又阖上,情绪显得非常激动。更因为震惊的缘故几乎无法言语。
  「你……你说什么?你不是已经打赢哥哥的翡翠——」
  在对我破口大骂的佐伯妹背後,怪物依旧大声吼叫著。
  它那生有巨大钩爪的前肢一挥,佐伯妹部下的其中一名便被扫中,毫无任何抵抗能力地飞了出去。这幅光景真教人毛骨悚然。
  佐伯妹的部下们全都身著神圣防卫队制服。朱里曾表示,那套白色大衣也是对恶魔用装备的一种,只要穿上就不会轻易丧命。然而这次的交战对手毕竟过於异常。就算强化纤维能挡得住瞬间的冲击,一旦被怪物的巨体辗过,不论穿什么衣服应该都无济於事吧。
  「——如果我把那只怪物从普通学生附近引开,你就可以使用机巧魔神了吧?」
  佐伯妹解除了突击步枪的保险後对我说道。
  我还来不及阻止,她便冲向了对手,并且一边快速前进一边采取自动射击。佐伯妹的枪枝使用技巧其实很差,不过这目标物实在也太大了,想要不命中应该很难吧。突击步枪的子弹对怪物似乎没什么杀伤力,但要惹它生气已经够了。
  怪物立刻以超乎想像的敏捷动作转过身。那双暗绿色的眼珠凶狠地俯瞰著我们。至於从它背上伸出的触手,则奸像另一种生物般独自展开了攻击。
  「笨蛋……你还在等什么?快逃啊!」
  我慌忙跑到佐伯妹身边,然而已晚了一步。
  怪物的庞大身躯在我们面前回转。直径可比汽油桶的粗壮尾巴则如鞭子般扭动,接著便以我们为目标高高举起……这下子绝对来不及逃了。想要召唤出《黑铁》的时间也不够,就连操绪也愣在半空中,来不及反应眼前的战况。
  就在此时,一道个头娇小的身影从我们面前横切而过。
  人影从怪物背後的岸壁上无声无息地降落地面。那是一名身穿洛高女子运动服,留著一头乌黑长发的学生。
  「嵩月!?」
  「……—」
  她同时抱起我与佐伯妹迅速跳开。从她那纤细的体型,绝对想像不出有如此惊人的臂力。
  土琵湖怪生物的尾巴攻击也间不容发地扑向我们先前的立足点。要是真的吃了那一记,大概就连家用轿车都无法承受。压倒性的冲击力道传至地面,让我对上述推测更加深信不疑。
  「痛痛痛痛痛!」
  我、佐伯妹,还有嵩月,三人身体纠缠成一团在湖岸边滚了奸几圈。地表凹凸不平的岩石撞得我青一块紫一块,不过现在已经没时间抱怨了。
  嵩月的及时现身把我们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然而,有一只如此庞大的怪物在附近大吼,再加上枪声与人类的尖叫,想要视而不见大概也很困难。所以,其他学生因这场骚动而聚集过来应该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想出解决这只怪物的方法才行。我强忍著疼痛并爬起身,朝著依旧摆出战斗架式的嵩月喊道:
  「嵩月,你帮我把那群学生带去避难,我要召唤机巧魔神。」
  「别胡说八道了,夏目!」
  佐伯妹立刻驳斥我。只见她一边呸著飞入口中的沙粒一边强调:
  「我不准你让他们离开。在那些人走之前必须先消除记忆——」
  「现在哪有空管那个!」
  「不准就是不准!有什么後果你敢负责吗!」
  「哪会有什么後果啊!?」
  「……啊!」
  在我们争得面红耳赤时,嵩月突然发出了惊呼。
  我与佐伯妹戚受到异常的气息後也立刻回过头。土琵湖怪生物的触手此时正发出刺眼的光芒,金色的鬃毛也倒竖并进发出火花。大概是因为刚才的尾巴攻击没有命中,对手此时想要改采电击吧。
  [不好了,智春。]
  操绪降至我身旁後低声警告。其实根本不必她提醒。
  土琵湖怪生物的电击威力我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使用,不光是我们,就连在湖岸旁发抖的那群学生以及倒地不起的神圣防卫队成员也都会被波及。然而,光凭我与嵩月又缺乏阻止对方使用电击的手段。
  「可恶……出来吧,黑——」
  明知时间可能来不及了,我还是尝试召唤机巧魔神。不过,在我的咏唱尚未完成前,激烈的闪光便以覆盖了我的视野……难道怪物的电击已经发出了吗?
  就在同一秒钟,我们的头顶上方也出现了疯狂爆炸般的轰隆巨响。
  噪音的来源是一辆机车。
  而且是辆外型十分奇特的车种。
  正确地说,那是一辆外送披萨时常见、上头附有车顶的三轮速克达。纯白的车体侧面绘有独创的蝙蝠图案,此外还有红白绿三色的义大利国旗及呵Pizza Bat]商标名称。只不过上述那些关於外观的描述并非重点。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速克达的驾驶者以响亮的声音高喊道。
  骑在这辆披萨店外送车上的家伙是女性,而且身上还穿著洛高的制服。光是这样就够奇特了,不过更令人愕然的是,她脸上还套著反派摔角选手常用的那种面罩·
  面罩女骑著披萨店外送车,从我们头顶的岸壁上方直接冲了出来,丝毫不知什么叫保持安全速度。想必「冲啊!」这个声音应该也是她同时喊出来的吧。
  土琵湖怪生物的电击已经释放出去了。
  无数道淡蓝色的闪电在空中驰骋著。
  这种具备绝大破坏力的高压电冲击波,根据简单的物理法则,会首先朝最接近的导电体流去。以目前的情况而言,就是方才在怪物面前降落的金属块——披萨店外送车。
  我们瞠目结舌地注视著眼前的光景。
  这种威力足以媲美真正闪电的强大电击,就这么从怪物的庞大身躯朝面罩女直扑而去。
  更令人讶异的是,那名女性轻而易举地承受住了。淡蓝色的电光包裹著面罩女全身,简直就好像连她自己都化作了闪电的一部分。
  以前我也看过类似的景象……那是一位全身被火焰羽衣包裹、在天空飞舞的少女。至於我身边愣著伫立不动的嵩月,此时则以略显惊讶的神情用力咬住嘴唇。
  「我终於找到你了——卡麦龙·今天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面罩女一边把玩著手中的高密度雷球,一边跨下机车。
  之前彷佛天下无敌的土琵湖怪生物,这回竞被女性吓得缓缓後退,看来似乎非常畏惧对方。
  「嘿啊!」
  面罩女纵身一跃,直接将手中的雷球扣杀至土琵湖怪生物的侧面。四周顿时冒出一股刺鼻的烧焦味。先前抵挡过(黑铁)攻击的这只怪物终於开始摇晃起来。
  然而当女性著地时,怪物依旧不死心地伸出触手纠缠。宛如发疯大蛇般的触手横向一扫,将面罩女击飞并撞上了岸壁。只听见女性发出痛苦的哀嚎。
  「好痛啊啊啊……你竟然逦敢反抗!?啊,等等——给我站住!」
  面罩女边激烈咳嗽边爬超身。如果是普通人类,经过刚才那么一撞恐怕早就断气了。足见她的耐打程度有多惊人。
  怪物似乎想趁机逃回湖中。面罩女慌忙追了上去,但已经早一步消失在湖水中的怪物终究还是摆脱了她的掌握。
  女性气得用力踹了一下脚底的岩石,接著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瞪著将土琵湖怪生物隐藏起来的湖面。
  看了刚才那一连串超脱常理的光景,我的脑袋要恢复冷静恐怕还得花一点时间。
  [请问……」
  在面罩女的背後,我畏畏缩缩地试著开口道。
  只见女性挺直了背脊并回过头,摆出左手插腰、右手勉力往前伸出的奇特胜利姿势。
  「刚才真是危险啊。」
  她似乎认为这种架式很帅气。
  「你是……由璃子小姐,对吧?」
  为了百分之百确定我才这么问。面罩女一听动作马上变得非常僵硬。
  「不、不是。我是为了守护土琵湖和平而被派来的正义使者——《土琵假面》。」
  就不能取个更好听的称号吗?
  「——际的确是由璃子小姐没错啊。」
  我指著她的後脑杓。从面罩空隙中跑出了几丝缺乏整理的凌乱金发,这就是由璃子小姐的最大特徵。不过面罩女将身体转向我後并没有做出答覆。
  「呜哇!」
  她似乎被某人吓得身体向後仰。原来她目光对准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浮在我背後的操绪。由璃子小姐在面罩下的眸子此时发出了淡绿色的光芒。
  「等一下……你是操演者?」
  由璃子显得很焦急,好像在责怪自己没有早点发现。
  「呃,是啊。」
  我点头承认,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隐瞒对方了。然而我也同样因对方的真实身分而震惊……没想到由璃子竟是恶魔,而且还是操控雷的恶魔——与嵩月的家世背景又不太一样。
  但话说回来,戴这种面罩的意义我就不明白了。
  「奇怪。」
  尚未摘去面罩的由璃子将目光转向了呆立於一旁、满脸困惑的嵩月。
  「F的女孩既然是我同类……那为什么身为操演者的你会跟恶魔少女交往哩?神圣防卫队跟敦廷竟然会坐视不管。」
  「我跟嵩月并不是那种关系……总之,说来话长。」
  我尽量冷静地纠正对方。
  操绪似乎一直瞪著我的後脑杓,佐伯妹此时脸上的表情也很难看。她迳自步向还待在岸壁边发抖的那些学生,大概是为了进行消除记忆前的准备工作吧?不过佐伯妹走到一半又突然停
  下来,回头以狐疑的眼神瞪着我与我与由璃子。
  「呼……看来你平常也过得很辛苦啊。」
  由璃子边苦笑边喃喃对我说。我用力点头——真是难得的知音啊。
  「话说回来,刚才那只怪物到底是?」
  「咦?什么?」
  由璃子想装傻蒙混过去。
  「我好像听到你叫它卡麦龙?」
  「有……有吗?我这位正义使者只是为了守护土琵湖的和平而已。」
  不,可以不必再装了。
  「喔喔!我突然想起还有其他事。可别忘了我喔,只要当危机降临土琵湖时我就会再度现
  身——」
  由璃子语毕便再度跨上披萨店外送用的三轮速克达。
  由於刚才从高耸的岸壁直接冲下,所以机车也多少受了点损伤。外装虽然有部分扭曲破裂
  的情况,但引擎奸像还是能正常发动。由璃子催了奸几下油门,速克达便以骇人的速度冲了出
  去,不过却又马上停住了。
  那是因为一名男子正伫立於由璃子的去路上。
  男子瘦弱的模样看起来似乎不甚可靠。大概是察觉到先前土琵湖怪生物引发的骚动才急急
  忙忙赶过来的吧。只见男子大口地喘著气,皱巴巴的衬衫也被汗水浸湿了。
  这位仁兄就是本班的导师柱谷嘛。
  「……由璃子,是你。」
  在尚未完全调匀呼吸前,柱谷便勉强挤出了这几个字。他说话时脸上显露出异常凝重的神
  情,但相反地,由璃子则是以温柔到夸张的语气回答:
  「哎,是柱谷老师呢。您好吗?今天是带一年级的新生过来啊?」
  两人之间的气氛奸像非常紧绷,我戚到很困惑。难道这两人以前就认识了?不过话说回
  来,即使由璃子的脸被遮住,柱谷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导师再度以软弱的口吻:
  「请等等,由璃子。为什么你会在这——]
  「很抱歉我还有急事。况且,老师,现在应该不是跟我聊天的时候吧?」
  说完後,由璃子便将速克达的油门催到底。
  机车的後轮在地上打滑了一阵後便几乎是以弹起来的方式向前冲出去。幸好柱谷还算闪得快,否则早就被车轮辗过去了。
  「由璃子!」
  柱谷在急著逃跑的由璃子背後高声喊道。
  我总觉得这好像是连续剧的一幕高潮。
  不过,戏的背景确是留有不明生物足迹的湖岸,女主角又戴著反派摔角选手用的面罩。对
  演技精湛的柱谷虽然很抱歉,但我怎么看都认为这是一出喜剧。
  [……我觉得好像爆笑短剧哟。]
  操绪望著柱谷那孤独的背影喃喃下了评论。第六章
  写生比赛随著日落的到来而画上休止符,我们同时也将所有受伤的学生都带回了集宿所。
  这次隶属佐伯妹指挥的第一学生会——也就是神圣防卫队旗下队员有将近廿人,其中直接执行护卫学生任务的共有十六人,但最後半数以上都因与不明生物战斗而挂彩。
  倘若土琵湖怪生物再度现身,我们很可能会陷入全数被消灭的危机。但幸好由璃子的攻击产生了效果,躲入湖中的怪物之後就没有再出现了。
  没想到集宿才刚开始几个小时,部队战力就已损失了一半。这恐怕完全出乎佐伯妹的意料之外。因此她从一返回集宿所开始,就一个人闷闷不乐地拒绝开口交谈。
  「为何我非得背男生不可啊……」
  冒出这句怨言的人是樋口。由於缺乏搬运伤患的人手,所以才会特地请他过来帮忙。
  「可恶,我就觉得奇怪。[不要被别人发现,赶快到湖边来喔]——要不是佐伯寄这种简讯给我,我才不会……太贼了……我早就猜到会发生这种事。」
  既然你早就猜到又何必上钩——我在心底暗暗吐槽。
  樋口似乎还没察觉学生会的这群人是因土琵湖怪生物而负伤。如果让他得知这件事,他很可能会兴高采烈地加入照顾伤者的行列吧。
  之所以要对他隐瞒土琵湖怪生物的事,完全是由璃子的缘故。
  由璃子的真实身分其实是恶魔,而且还跟土琵湖怪生物有瓜葛——这么一来,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对樋口说明这整件事·如果一不小心,搞不好会连机巧魔神与嵩月的秘密都一并曝光,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这些家伙的伤势也太吓人了吧。」
  奸不容易将伤患运抵集宿所的医务室後,樋口吐了一口气说道。
  医务室里已经躺了奸几位先被送来的神圣防卫队队员。他们全都被裹上了绷带或OK绷,疲惫不堪地倒在病床上。正如樋口所言,这副光景的确非常悲惨。但至少不幸中的大幸是,没有人为了那位白大衣仁兄的个人意志而身负有性命之危的重伤。
  结果学生会最後以「被地方不良份子袭击」为官方理由掩盖了这件事。我也知道被怪物袭击这种真相根本不可能公布,他们会这么决定也是情非得已,所以我也多少有点同情学生会。
  嵩月好像也被派去支援人手不足的医疗小组了,不知何时她已换上了围裙式连身裙风格的护卜服。那套缀有纯白蕾丝的可爱服装再加上白色护士帽的股叶,想必是出门佐伯哥的个人嗜好吧。
  关於医疗方面的行为我不知道自已是否帮得上忙。
  「夏目。」
  但就在这时,受伤者其中:贝察觉到是我後便出声喊道。尽管我一下子忘了这家伙的姓
  名,不过他的确跟我毕业於同一所中学。对方脸上的严重擦伤以及用绷带吊起来的左手看起来
  似乎非常疼痛。
  「咦,你是加入剑道社的……」
  这家伙怎么也会出现在第一学生会?
  发现我想不出他的名字後,对方露出充满倦意的笑容。
  「我现在还是剑道社的人啊。神圣防卫队的基层人员几乎都是由体育性质的社团所组成的。你没听说过吗?」
  这的确是我首度耳闻。不过仔细想想,身为科学社一员的我们同样也是第三学生会——
  《王立科学狂会》旗下的组织,必须听命於他们。这种组成架构两边应该都很类似吧。所以,
  搞不好这家伙也是在刚升上高中後就被迫卷入一大堆麻烦事,比我的处境奸不到哪去。
  「话说回来——是叫机巧魔神没错吧?我听说你身上有一张能轻易打倒那怪物的王牌,是真的吗?」
  「耶?」
  怎么连我向来努力保守的秘密都传出去了,而且还被添油加醋,事实上,我的《黑铁》
  一度是那只怪物的手下败将,如果大家太期待我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呃……说什么王牌就太夸张了……」
  「所以确实有罗?原来如此……你也真了不起。」
  看来我还是被对方误解了。眼见我心神不宁地陷入沉默,对方又突然开口道:
  「虽然很丢脸可是还是要麻烦你……一定要帮我们报仇啊。即使我只是学生会的最底层人员,也知道绝不能让那种怪物在外头到处撒野。所以——拜托你了。」
  他毕恭毕敬地对我低下头。
  这种现今时代已经很少有年轻人会做的慎重姿势害我吓了一大跳。我还真怀疑他是不是古装剧看太多了。不过,被同学如此诚挚地恳求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如果辜负了他的期待,总觉得会良心不安。
  「——我会努力试试。」
  不过你可别太期待啊——正当我想补上这句时……
  「大恩不言谢。」
  对方已先抓住我的手再度鞠躬了。果然没错,这家伙古装剧看太多了。
  不过仔细一瞧,我才发现刚才那番话不是只有他,而是在场所有神圣防卫队受伤队员都不约而同地对我投以热切期盼的目光。我以前从未体验过类似的压迫威,膝盖还因此不停颤抖。
  [……智春,你决定怎么办?]
  操绪此时以事不关己的态度问道。我好不容易将剑道社社员的手甩开後回答:
  「我会考虑。考虑看看再说。」
  [……如果你报仇失败,戚觉好像会被他们宰掉耶?]
  确实如此——我不由得点头同意。不过我是否有能力帮他们报仇还在其次,放那只怪物在
  外头闲晃的确是天理不容。如今跟昨日的状况已经大为不同了……由於那只怪物的缘故,造成
  了这么多洛高的学生受伤。
  不明生物。怪物。
  前天夜里因为太暗了还看不清楚,不过方才的遭遇就让我彻底记住了对手的样貌。貌似鳄
  鱼的头部、蜥蜴的尾巴、鬃毛、触手,以及最难对付的电击。它绝非一般生物,至少在正常的
  历史中铁定不会出现。
  就跟嵩月家的恶魔们一样,在本来——也就是第一轮世界里,那些都是理应不存在的规格
  外生命体。既然如此,由璃子会事先就得知土琵湖怪生物的事也就可以理解了。
  正当我认真思考这些问题时……
  [唔呼呼呼。』
  操绪却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我被她吓了一跳。只见操绪似乎很开心地贴紧我的背。突然表现得这么亲密还真有点思心。
  「你在高兴什么啊?」
  [咦?因为智春终於提起干劲了呀。]
  「……就这样?」
  [思。]
  呼呼呼——操绪再度以开朗的表情笑著。我是不太能理解她的想法啦,不过她本人表示开心就好了。真是个怪家伙。
  [放心,操绪会一直陪著你的。]
  「……你又来了。」
  这只幽灵老喜欢说这些没有根据的话——我以冷漠的眼神抬头望著她,但操绪却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
  [打倒土琵湖怪生物的方法,我已经找到了。]
  「不是骗我的吧?」
  [为什么要骗智春呢?重点就是,在土琵湖怪生物最有可能出现的地点守株待兔然後再加以袭击,这样不就得了吗?]
  这种事还需要你告诉我吗?如果我们能事先准确预测它的出现地点,并跟佐伯等人携手展开奇袭,的确有可能一口气击溃土琵湖怪生物。
  但难题还是在我们无法完全掌握土琵湖怪生物的行动模式·否则挂那么多监视摄影机,又一天到晚出去巡逻是为了什么?
  『你听我说嘛,其实是有办法掌握的。』
  操绪以迫不及待的口气对我保证。她灵巧地在医务室中转了个身,将注意力放在某位正靠立於墙壁边的女学生,接著又咧嘴笑道:
  [如果觉得操绪在说谎——大可以试试看呀?]
  *
  从集宿所往湖畔走下约百公尺便可来到一处小岬角。岬角的地面刚好有一块可供两人并肩而坐的大岩石。从左斜後方看的话,会觉得那颗岩石很像人脸,令人戚觉颇为不舒服。不过我跟佐伯妹此刻都毫不在意地一屁股坐在岩石上。比起神秘的巨大生物,这种人面岩之类的小角色简直是太幼稚了,完全没有谈论的价值。
  「……奇怪,为什么我非得跟夏目单独跑到这种地方来啊?」
  佐伯妹又恢复了惯有的暴躁态度。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黄昏,附近又没有其他从集宿所出来的人影。因此,佐伯妹会对我提高
  警戒也很正常。不过,态度也不必那么明显吧。
  「呃……我是之前在科学社的集宿时发现这里的,其实是个满不错的地点。」
  从集宿所看出来这一块刚好是死角。就算土琵湖怪生物出现在这,普通学生也不会发现。
  此外,从这里对湖面的动态也能掌握得很清楚,不管是要观察怪物或逃跑,都能够迅速采取对
  策——其实我是想告诉对方这些。
  「……风景的确很美啦。」
  但不知为何,佐伯妹却抬头仰望天空,有点心虚地喃喃说著。她的脸颊沐浴在夕照下略呈
  赤红,尚未完全入夜的空中已经有星星开始眨眼了。
  戚觉对方奸像会错意了,不过既然她愿意继续对话那就姑且不追究吧。
  「对了,我有件事要对你说。」
  「什……什么?」
  佐伯妹惊讶地回过头。她这种过度紧张的反应似乎跟平日有相当大的落差。
  「是关於由璃子小姐。」
  「嗄?谁啊?」
  「就是刚才戴面罩的那位女性。金发,之前帮我送学生证回来的——」
  「……原来是那个恶魔啊。」
  佐伯妹淡淡地接著说道,随後又瞪了我一眼。我不由得别开了视线。
  「是啊。她好像也念过洛高,学校方面应该有留下纪录。可以拜托你哥帮忙调查一下吗?她的全名是华岛由璃子。」
  「咦?等一下……」
  佐伯妹的脸上浮现困惑之色。
  「为什么要调查她?那个恶魔不是你朋友吗?」
  「不……其实并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反正也没什么奸隐瞒的,我乾脆从由璃子骑车冲入湖中那段开始依序对佐伯妹说明。佐伯妹起初也表现出狐疑的态度,但当她确定我并没有说谎时,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爽快。
  「原来是这样。」
  不知为何她好像松了口气。
  「当我目睹她穿洛高的制服混进集宿所时就已经存疑了。搞不好沉在湖底的机巧魔神手臂跟她也有关联。奸吧,我帮你联络哥哥。」
  「思,谢谢。」
  我得知由璃子是恶魔时,首先想到的也是同一件事。
  那就是沉在湖底的机巧魔神断臂。
  既然机巧魔神是为了消灭恶魔而制造的兵器,身为恶魔的由璃子就很有可能曾在这里与机巧魔神交手。只要调查她与机巧魔神的关联性,说不定就可解开这座湖的诸多谜团。
  「然後呢?」
  佐伯妹探出身子对我问道。不知为何,我觉得对方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然後……?」
  「你不可能光为了说刚才那些就把我带到这里来吧?」
  「啊……思。」
  被她这样单刀直入地逼问还真有点难以启齿。我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胆子开口,对佐伯妹提这种事似乎满丢脸的。
  「是关於土琵湖怪生物——」
  「嗄?」
  「啊,抱歉,我可以坐过去一点吗?」
  我一边低头看著代替凳子的人面岩,一边请求。应该会被拒绝吧,我心想。只见佐伯妹的眼神游栘不定。
  「可、可以啊。」
  没想到她大方地同意了,甚至主动往我这边靠了过来,如此一来我们就变成肩并肩的状态了。虽说我没有要求到这种程度,但既然不妨碍讨论我也就不罗唆了。
  「呃——关於土琵湖怪生物——根据新生训练行程表的安排,今夜应该是围著营火的土风舞晚会,明天则是班际沙滩排球对抗赛。」
  刚升上高中就玩成这样似乎有点太疯了,不过这也是学校的课程安排,学生并没有置喙的余地。反正目的也是为了增进同学间的戚情吧。
  「土风舞晚会应该是在集宿所中庭举行,就算土琵湖怪生物真的在今夜现身应该也可以轻易隐瞒其他人。所以,真正麻烦的其实是明天上午。」
  明天的沙滩排球对抗赛预定在刚才不明生物出现过的湖岸举行,所有学生都将到场观战。如果怪物届时现身,想要继续隐瞒下去根本就不可能,佐伯妹应该也没办法一口气消除近三百名一年级学生的记忆。
  「所以要打倒土琵湖怪生物,就得赶在明天早上之前——也就是说,最好能趁今夜就解决此事。」
  「……唉。」
  默默听完我的说明後,佐伯妹发出了大失所望的叹息声。
  「你的道理我懂……不过该怎么解决那只怪物呢?」
  「思,关於这点我现在要跟你讨论——」
  说到一半,我突然停下动作。
  比起思绪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本能已先一步将恐惧传达至我的脊髓。
  「……夏目?」
  佐伯妹讶异地抬头望著我的脸,不过我并没有将目光转向她。
  在眼前那宽阔而幽暗的湖面上,只有一处冒起了不自然的水波。
  土琵湖怪生物。 .
  从水底下采出头的那只不明生物,此刻正以暗绿色的双眼瞪著我们。
  「……夏目::」
  佐伯妹终於察觉到了。
  就在离我们所坐的岬角前方百余公尺处,土琵湖怪生物的身影自湖面现身了。怪物早就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凭它那与巨大身躯完全不相称的敏锐移动速度,要冲上这座小岬角根本是轻而易举。
  想办法让佐伯妹先脱身吧——正当我抱著如此的念头站起身时……
  怪物竟然——
  对我露出嗤笑?
  那是一种带有蔑视意味的嘲笑,似乎在讽刺对它手足无措的我们。
  接著,怪物再度悠然地转过身,渐渐沉入水中。
  [——耶?怎么会!?]
  方才一直刻意隐藏身影的操绪,如今也慌慌张张地浮现在我面前。
  [奇怪::它竟然又回去了!?]
  操绪不肯放弃地朝怪物伸出手,但怪物却完全没理会她,直到庞大身躯完全消失於水面。
  「操绪……怎么跟你保证的不一样?」
  我对她投以冰冷的一瞥。这位青梅竹马幽灵焦急地抬起头。
  [耶……等一下等一下,怎么怪到我头上哩!?]
  「当初是你夸海口保证一定可以把土琵湖怪生物引出来,结果它刚才根本就不想理我们,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唔唔……好奇怪哟。我以为这招一定会有用的说。]
  操绪不解地抿著嘴唇、陷入了沉思。我轻轻叹了口气,早该猜到结果会这样。
  「夏目……」
  佐伯妹这时突然紧紧捏住我的肩膀。指甲都陷进肉里了,实在有够痛的。我转头注视她的脸孔,那是一种我前所末见的狂怒表情。
  「佐、佐伯……怎么……」
  「别装蒜了!快对我说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竟敢无视於我自己跟射影体聊起天来。」
  「不,那是因为操绪……」
  「你想把责任推给射影体啊!?」
  「不是那个意思啦,是操绪说土琵湖怪生物的行动模式有规律性。」
  「……规律性?」
  佐伯妹的语气终於稍梢恢复冷静。没错——我赶紧对她点头。
  二则天我与嵩月遭遇它时情况也是类似。土琵湖怪生物只要看到男女混合行动的人群好像就会现身。」
  「……那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土琵湖怪生物好像只要看到戚情很好的情侣就会出面袭击——」
  「……」
  佐伯妹以冷漠的表情瞪著我。那是操绪提出的理论啊!就算你瞪著我也没用。
  「难道说,你会把我带来这里……」
  「思……是为了实验操绪的理论。不过,就算我们刚才并肩坐在一块,怪物好像也不认为我们址情侣。」
  佐伯妹沉默了。
  起初我本来想拜托嵩月帮忙,但操绪却坚决反对。除了嵩月以外,能放心让对方目睹土琵湖怪生物出现的女生,也只有佐伯妹一个人了。
  倘若一开始就要求对方跟自己假扮情侣,想必会令她勃然大怒吧。因此我才使了一点手段把佐伯妹骗来。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佐伯妹突然以温柔的口气说道,捏著我肩膀的手指也减轻了力道。
  「今天白天男女混合行动的学生很多,为什么有些人就没有被袭击?你能替我解释一下吗?」
  [啊……]
  操绪以手抵著唇,似乎完全没考虑过佐伯妹提出的问题。这么说来我也戚到纳闷,跟嵩月在一起时怪物就出手攻击,但换成佐伯妹怪物又无视於我们了?
  [该不会……除了戚情看起来很好的情侣外还有其他不明条件吧?]
  这种事你早该说了?我狠狠地瞪著操绪,不过当佐伯妹发现我的反应时——
  「你这个废柴!我不想陪你胡闹了!」
  她使劲甩了我一巴掌。
  叭叶——操绪耸起肩惊呼道,我则瞬间摔倒在地上。
  突然出手的攻击效果绝佳。不知道是不是引发了轻微的脑震荡,我觉得视野正不停地摇晃,根本没办法站起身。就在同时,佐伯妹已经头也不回地大跨步返回集宿所了。
  「……那家伙也太凶暴了吧……有必要气成这样吗?」
  我仰卧在岬角的岩石上,有气无力地抱怨著。
  操绪并没有回答我,只是一股脑儿地嘟著嘴,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是缺乏爬起来的动力。我就这样在岩石上躺了好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於是我慢吞吞地将手机从口袋中挖出来,自然而然地把听筒抵在耳边。
  [——智春?]
  是杏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不好了,智春,现在是晚饭时间耶!]
  听杏以激动的语气强调,我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吃晚饭这种小事有必要特地打电话来提醒吗?该说她很热心,还是太孩子气了?
  「啊——我现在就在集宿所外面。你如果肚子饿可以连我的一起吃,想要什么菜也尽量夹。」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智春—大家都聚集在餐厅吃饭,缺乏不在场证明的学生就只有智春跟其余少数人而已!]
  杏急得快哭出来了。不在场证明?那是什么意思?
  『总之你赶快回来吧!柱谷老师刚才被袭击了,智春搞不好会被误认为凶手喔!]
  杏在电话另一头大声叫道。
  我无法理解她刚才说了些什么,就奸像在听某种我一窍不通的外国语一样。即便我望向身旁的操绪,她也以不知情的态度对我摇摇头。
  柱谷老师被袭击了——杏说了这句话吗?
  犯人可能是我。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至少当时我还是斩钉截铁地这么认为。
  *
  集宿所的地下另有一个秘密房间。
  房门是铁制的。墙壁上的红砖剥落,还四处出现龟裂。房内没有家具,只在地板上放了一床叠好的毯子。靠近天花板附近有一扇小窗,但也装上了铁格栅。我一返回集宿所就被逮住了,随後便被不明就里地送入此处。
  [请问……这里是?」
  「禁闭室。」
  一位年约四十多岁,名为谷津畑的女性教师如此回答我·
  这位老师负责的科目是古文,此外还听说是*雉刀高手。在洛高的教师群里属於战斗力顶尖的一人。此外在这种地下走廊昏暗的空间中,她所摆出来的表情也恐怖得足以使小学生当场放声大哭。光是这样我就已经失去抵抗对方的意志了,希望今晚不要作跟她有关的恶梦。(译注:日式长刀。)
  原本这栋建筑物就是修道院改建的,所以就算设有禁闭室也不稀奇。怪的是,为何我要被带到这种地方。
  「你是一年七班的夏目智春对吧——有听说过柱谷老师被暴徒袭击之事吗?」
  谷津畑以刑警侦讯犯人的口气问道,而且还奸像喜不自胜。可恶的臭老太婆!
  「因为你是本案的重要关系人,所以必须暂时把你留置在此。」
  「嗄?」
  由於事发过於突然让我一时反应不及。
  「等等……请等一下。柱谷他……我是说柱谷老师现在还好吗……?」
  「头部遭撞击,幸好只是轻伤。」
  「啊,轻伤……」
  那不是跟不小心撞到东西後肿了个包意思一样吗。会不会太小题大作?
  「虽然有轻微脑震荡,但暂时还不必送医治疗。只不过,柱谷老师由於突然遭遇攻击,在过度震惊的情况下记忆出现混乱,完全想不起犯人是谁·目前他正躺在寝室休息。」
  「……那为何我会变成重要关系人哩?我刚才一直都待在集宿所外面,根本没有回来啊。」
  「呼呼……每个犯人都是这么说的。」
  谷津畑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而且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我的身分由重要关系人提升为嫌疑犯了。
  呵啊,我想起来了。』
  操绪盯著谷津畑的脸好一会儿後,这才突然击了一下掌。
  [智春……这位老师好像是推理同好会的顾问哟。]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谜底就揭晓了。
  同好会——对洛高而言就是属於第四或第五等非公认学生会的管辖范围。因此,佐伯哥的权力也无从延伸至这个臭老太婆头上。
  「呃,谷津畑老师……我觉得智春并不会做那种事。」
  这时,有人以惶惶不安的语气从谷津畑背後开口辩驳道。仔细一瞧,原来是杏带著嵩月为了替我辩护专程来到这里。
  「你是大原同学吧。为何你那么有把握?」
  「因、因为……」
  唔哇——在谷津畑骇人的眼力逼视下,杏开始退缩了。然而话说回来,这种时候该出面保证学生绝不会做这种事的,不应该是教师自己吗?
  「啊……夏目同学……没有动机。」
  嵩月紧接著在杏之後上场。尽管她的说话方式还是很片段,却冷静地指出了案情的关键。只可惜谷津畑依旧不改成见。
  「动机是一定有的。」
  如此大声强调後,谷津畑便取出一封倌。
  白色的信封上并没有署名寄件人或收件人。至於装在信封里的便笺,则只以笔迹异常潦草的文字短短写了几句。
  「这就是上礼拜柱谷老师收到的恐吓信。」
  「……恐吓信?」
  我怎么完全没听说。
  「原本以为只是无聊的恶作剧,所以柱谷老师便不予理会。你自己看吧,上头是这么写的
  ——[立刻停办新生训练。洛高土琵湖集宿所已经被诅咒了。如不接受本人的要求,你就会发生不幸的事临——啊啊!实在太恐怖了!」
  「……」
  愚蠢,蠢到我不知该说什么好。这跟无聊的幸运信有什么不同?
  「呃……请问,为什么老师认为恐吓信是我写的……?」
  「我可没那么说。不过,写这封信的犯人很明显是想破坏集宿……大概是因为有事真的很想留在家里的缘故吧。然而,新生训练还是如期举行了。犯人一定是因此对柱谷老师怀恨在心——也就是说,所有参加新生训练的学生都有可能是犯人!」
  谷津畑一口气说完後,再度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听奸了,夏目同学。柱谷老师受暴徒攻击时,其余学生都在餐厅吃晚饭。亦即最有可能犯下此案的人,就是当时擅自外出的你。除非,你能找出谁帮你制造你的不在场证明?不如你自己说说看,距今一个小时前自己的行踪吧!」
  我发现谷津畑似乎非常乐在其中。
  要戳破她的推理其实很简单。第一,犯人不见得是学生。第二,柱谷被袭击的理由不见得与那封威胁信有关。第三,一小时前我跟佐伯妹在一起,根本不需要编造什么不在场证明。只要是学生会相关的人,应该都有注意到佐伯妹不在餐厅吧?因此,谷津畑刚才那句「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在」的前提就已经搞错了,所以这种推理根本不合逻辑。不过……
  「我明白了。」
  说完後我便自己乖乖坐在禁闭室里。操绪与杏都瞪大眼睛望著我,谷津畑见状则露出欢欣鼓舞的满面笑容。
  「你终於敌不过我的推理俯首认罪了!」
  「才不是。」
  我勉强替脱力的身体打起精神。
  「虽然我不承认那是我干的,不过在证明我无罪之前,我愿意留在禁闭室……这种时候应该要出面拯救无辜嫌疑人的,不应当是名侦探的工作吗?」
  「哎!」
  说得好——谷津畑也不禁因戚动而咧嘴笑道。
  在这里跟她争辩也是无济於事。因为不管我如何反驳,她都会把我视为真凶。既然如此,还不如利用这种方式争取对方的同情——老实说,我觉得应该没有人会笨到上这种当才对,再怎么热爱推理小说也应该有个限度吧?期待谷津畑能机伶地帮我找出真正凶手,会不会只址我的一厢情愿?
  「智春……这样真的好吗?」
  杏担忧地问道。我露出苦笑。
  「等柱谷老师清醒後,麻烦你去拜托他保我出来。」
  我不忘提醒对方。
  一旁的嵩月则无言地注视著我与操绪。
  「你就先乖乖待在里面吧。如果我找到了真正的凶手自然会放你出去。」
  谷津畑不负责任地抛下如此这番话後,便迳自从地下通道离去。
  杏等人的脚步声也愈来愈远了,禁闭室终於再度恢复沉寂。
  [呐……智春,你有什么打算呀?]
  没过多久操绪忍不住对我问。
  这种时候有她在,真该戚激上苍。毕竟这间空荡荡的禁闭室实在是太无趣了,有个聊天对象才能好整以暇地打长期战。不过话说回来,我在这种狭窄密室与幽灵聊天的模样要是被普通人看见,铁定会被送去精神科检查。所以我跟操绪的交谈还是尽量保持低调比较好·
  [你为何不告诉老师你跟佐伯同学在一起呢?]
  「话是没错,不过有另一件更让我在意的事。]
  我将背部靠在冰冷的禁闭室墙壁上,抬头望著天花板。
  [在意的事?]
  「就是柱谷被袭击的理由啊……我虽然并没有完全相信谷津畑的说辞,但校外人士要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混入集宿所殴打柱谷,恐怕也不太容易吧。而且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嗯……真的耶。]
  「假设犯人就是本校的学生好了,选在所有人都齐聚餐厅时攻击柱谷也未免太愚蠢了吧,这不等於自动招认是某人干的吗?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如果犯人事先得知我跟佐伯会出去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啊……原来如此。]
  操绪皱著眉恍然大悟道。
  [这样就可以构陷智春或佐伯同学了,对吧?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只要我或佐伯无法行动,土琵湖怪生物的击退任务便宣告失败——我猜应该是为了这个。」
  失去佐伯玲子这位指挥官後,学生会的那些家伙就没有领导核心了。此外,把我的人身自由限制住,同样可达成阻止机巧魔神登场的目的。
  [啊……那智春刚才怎么不表明先前跟佐伯同学在一起呢?因为担心佐伯同学也被关进这
  里吗?]
  [嗯。如果把佐伯的事告诉谷津畑,她一定会擅自把我们视为共犯。]
  说著说著,连我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起来。那种场面确实很容易想像。
  [嗯……既然犯人的目标是阻止我们击退不明生物……那关於恐吓信跟柱谷老师被打成轻
  伤的事就获得解释了。]操绪自行推演著。[不过,到底是谁下的手呢?]
  「很简单。那个人知道我是操演者,也知道土琵湖怪生物的存在。虽然不是洛高学生,但
  又身怀洛高制服可以轻易混进集宿所……」
  [耶……难道是由璃子小姐?]
  操绪愕然地眨著眼睛。
  [但由璃子小姐为何要妨碍我们击退不明生物呢?]
  「我不知道。」
  我将原本盘坐的腿舒展在禁闭室的地板上。
  「总之,先暂时静观其变比较好。虽然我们被关在这,但其实只要把黑铁叫出来,随时都可以破墙出去。」
  [破墙是很容易啦……但这么狭窄的房间有办法召唤机巧魔神吗?]
  操绪冷静地指出了盲点,这让我顿时傻了眼。
  糟糕,我没考虑到这个。禁闭室的宽度顶多容我一人躺平,如果在这种地方召唤《黑
  铁》,墙壁还没打破我恐怕就已先被挤成肉酱了。
  一想到此,我便慌忙推了推禁闭室的入口。这扇铁门已经从外头锁死了,不论我怎么踹都
  不可能移动半分。到了现在我才终於戚到後悔。今晚就是打倒土琵湖怪生物的最後良机了,结
  果自己却被关在这种地方动弹不得。
  [……没办法了吗?]
  操绪也以惋惜的口气表示。
  *
  大约又过了一个钟头。
  [好无聊哟。智春,陪我聊天。]
  操绪漫无目的地飘浮在空中要求道。仔细想想,眼前的状况也真够诡异了。自己被关在旧
  修道院的地下禁闭室,光是地点就非常吓人结果唯一的聊天对象还是个幽灵。
  「别抱怨了,我不想浪费无谓的体力。而且今天又没吃晚饭,肚子简直快饿死了。」
  [这是智春自作自受呀,谁叫你要对佐伯同学那么好。]
  操绪「呸」地用力吐出舌头。
  「还说哩,那个鬼点子可是你想出来的。为了进行那种莫名其妙的实验,我还被佐伯呼了
  一巴掌——不过说也奇怪,那家伙到底在生气什么啊?」
  [呵……自己猜吧。]
  操绪露出暧昧的微笑。这种表情就代表她一定有事隐瞒我。不过我也很清楚,每当发生这种情况,不论我怎么逼问她都不会吐实,所以就算问了也是白搭。
  [不过……好奇怪哟。我总觉得土琵湖怪生物是因为讨厌情侣,所以才会故意现身撕裂双方的戚情。观光区好像经常有这种神明耶。]
  「……心胸未免太狭隘了吧。」
  我率直地吐露威想。不过,土琵湖怪生物也不是什么神明,只不过是一种超乎常理的生物罢了;再怎么说,也跟我们一样是生命的型态之一。
  然而我又突然想到……
  既然是生物,就代表它有可能是遵从某种习性才袭击人类。就好比牛会因为在眼前摇晃的红布而兴奋一样,土琵湖怪生物说不定也是如此。
  这么说来,操绪一开始的假设也还有几分道理罗。
  八不过引发的条件目前还不清楚——
  [呐……智春。]
  不知何时,操绪已经降至我身旁,脸上还难得显现出严肃的神情。平常我是很少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不过当她出现这种表情时,依旧无法否认她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只见操绪将手指按在形状诱人的嘴唇上压低音量说道:
  [你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吗?]
  「声音?什么声音?」
  [思……该怎么形容,戚觉墙壁里好像有人耶。]
  「嗄……!?拜托,别吓人啊。」
  被关在这种思心的地下牢房就已经够了,结果现在还得忍受幽灵恐吓我。
  [可是人家真的听到了呀。啊……你听,又来了。]
  「……」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
  好像是女性在说话,此外还有轻轻敲打墙壁的碰撞声。声响是从与禁闭室入口的相反方向传来。按照建筑物的结构,那边应该没有通道或其他房间才对,我已经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一声了。
  [对了我记得樋口提过,关於这栋建筑物的鬼故事。]
  「呜哇……你那壶不开提那壶啊!」
  我紧贴著靠走廊那边的禁闭室出口发抖。这当中令人不快的声响依旧持续著,厌觉对方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说话声听起来绝对不像普通学生。
  [——不好意思,操绪,可以麻烦你穿透墙壁帮我看一下吗?]
  [耶耶——!]
  操绪歪著嘴撇过头。
  [我才不要。讨厌,如果真的是幽灵怎么办!?]
  「你有资格嫌别人吗!?」
  [不要!如果是恶鬼哩!?我才不想跟那种湿答答黏糊糊的玩意儿撞在一块。]
  说完後操绪便从房门的方向逃往走廊。太卑鄙了!我的守护灵竟然这么胆小。
  「……!?」
  怪声这时突然停止了。然而我才刚松一口气,眼前的禁闭室墙壁便开始左右晃动。原本固定在墙上的红砖还有好几块被吸入墙壁後方。
  从人口偷偷探出头的操绪以及我都紧盯著情况的发展,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红砖被移开後,房间的内侧墙壁出现了一个足以让一人穿过的通道。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通道後方,突然冒出了白皙的手。那是一只生有银色长钩爪的女人手臂。
  「在这里啊——」
  对方以耳熟的悠闲语气说道,声音在狭窄的禁闭室内回荡著。
  「呜哇啊啊!」
  我终於忍不住发出难堪的惨叫。
  不过,打开墙壁爬出来的家伙并不是什么幽灵,而是身著洛高制服的修长少女。对方认出我跟操绪後咧嘴一笑。
  「久等了,智春。今天真是辛苦你啦。」
  我愣愣地望著从洞口钻出来的对方。
  红色赛璐珞胶框眼镜衬著散发出成熟女性的美貌,从手指前端伸出的可收缩式钩爪就像猫咪一样收了回去。黑崎朱里在我面前将头发一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从地下室的墙壁里突然冒出来?
  「嘿咻。」
  我的疑惑还来不及得到解答,朱里便大刺刺地进入禁闭室。从她後方接著钻出来的人则是樋口,樋口的背後竟还有嵩月与佐伯。
  「哈罗,我来救你啦,智春。」
  [樋口你也……这是怎么回事?]
  毫不容易渐渐从震惊中恢复後我开口询问。樋口敲了敲他手中那本薄薄的册子,得意洋洋
  地笑道:
  「当然是靠这个,这个罗。」
  「啊。」
  以影印纸装订成的那本简陋书籍封面上,印有「暗黑集宿说明手册」几个大字。
  「那是……你好像在车上跟我提过……」
  「是啊,没错。里头除了记载偷溜出集宿所的捷径,就连从禁闭室逃跑的秘密通道也没有
  遗漏。」
  看樋口那副自豪的模样,我突然戚到轻微的晕眩。真没想到第一个用上这本手册的人竟然
  是我。操绪也以冷冰冰的口气补充:
  [真了不起耶……没想到樋口又派上用场了。]
  朱里欣赏我们这群人的一来一往奸一阵子後,这才靠到我身旁坐了下来。这样子未免太亲
  密了吧?根本没必要贴那么紧啊。至於嵩月与佐伯妹则坐在朱里的对面。原本狭窄的禁闭室一
  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几乎到了动弹不得的程度。这么一来操绪也没办法抱怨朱里了吧。单独被
  留在洞口边的樋口也难得地没有发出怨言,只是自顾自将他特别带来的专用笔电打开。
  「呃……为什么大家要挤在这?」我当然很戚谢众人前来救援。不过既然已顺利救出目标,应该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间氧气伏要不足的小牢房里吧。
  「时间快不够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我就趁现在说明一下。」
  朱里从制服胸前口袋取出数张照片并宣布道。
  「说明?」
  「没错,我已经查出许多有趣的事实了,首先看这个。」
  朱里翻开第一张照片,被拍摄的对象是一架巨大的人偶。
  外型粗犷的人偶让人联想起中世纪的甲胄武士。背景则是被破坏的建筑物。
  「……机巧魔神。」
  我喃喃道出人偶的名称後朱里对我点了点头。
  「这是蓝铜。操演者则是前年毕业的第一学生会前会长,也就是玲士郎的学长。」
  朱里将嘴唇凑近我耳边悄悄告知。基本上位於房间外的樋口应该听不见她的说话声。在狭笮的禁闭室里靠那么紧原来是为了这个。
  「蓝铜……」
  我第一次听说有这架机巧魔神。这种深蓝色的锁甲,与我熟知的《翡翠》或《黑铁》都不
  一样。然而照片上的这架《蓝铜》还是让我厌到似曾相识。
  「它的手腕……!」
  「没错,就是你在湖底找到的那只。经过我调查後,才发现原来的主人应该是蓝铜。」
  朱里以期待我褒奖的神情轻抚我的头。
  「玲士郎那里有保留它的战斗纪录。蓝铜曾在三年多前与恶魔在土琵湖一带交手,受伤惨重只勉强打成平手。除了蓝铜在此役损毁外,恶魔也身负重伤——然後就直接退学了。」
  「退学……」
  嵩月察觉出我的唇形後肩膀忍不住抖了一下。
  关於这点我实在无法置身事外。因为先前我们与第一学生会之间的激烈战斗,亦差点害嵩月沦落退学的命运。要不是嵩月加入科学社并接受第三学生会庇护,如今她很可能已被洛高除名了。
  「由璃子小姐……就是你说的那个恶魔吧?」
  我记得好像听她本人说过,她并没有读完高中。
  朱里不经意显露出复杂的表情并偏著头。
  「不过,华岛由璃子——这个名字,并没有出现在洛高的学籍纪录中。」
  「咦……可是她明明有我们的制服啊?」
  我讶异地反驳著。如果没念过洛高,由璃子怎么会有那套制服?
  「很简单,因为她的名字改过。为了查清此事害我多费了不少功夫,你自己看吧。」
  朱里翻开第二张照片。这张以前新生训练拍下的照片我也有印象,因为柱谷当时在办公室整理相簿时就曾出现在他桌上。画面显示几乎位於正中央的柱谷被一群女学生包围,当中也包括学生时代的由璃子。她的气质比现在还要更粗野,但开朗灿烂的笑容则完全没变。
  「华岛是她的旧姓。」
  朱里若无其事地说明道,我听了以後却依然戚到不解。
  旧姓——也就是说她结婚後就改冠夫姓了?她本人曾提过,目前跟老公是处於分手状态,所以关於她结过婚这点应该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然而真正启人疑窦的是,她还在高中就学时就改姓了。
  朱里发现我满脸疑惑便翻开第三张照片。
  照片里有一名女高中生正从独身男性居住的公寓中走出来。女高中生当然就是由璃子,至於那个身穿睡衣、从公寓门口探出头的男性则是——
  「她高中时代的名字是柱谷由璃子。」
  朱里的这番话让我大为震惊。
  「目前户籍也没有真正迁出去——所以她名义上还是柱谷老师的妻子。」
  华岛一族与嵩月家一样,都是历史悠久的恶魔名门。
  但当时家族内似乎出现了争夺继承权的纠纷——朱里继续说明下去。
  「她因为也被卷入纠纷中,所以才会被送出去给普通人家当养女。那刚好是发生在她升上洛高的时候。她後来会行为不检应该也是家庭因素所导致的吧。」
  「唉……养女。」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我就懂了。因恶魔家族的继承权纠纷而被赶出老家,所以由璃子後来才会素行不良。
  「收养她的人家姓柱谷,不用说,当然就是柱谷老师的老家,当时柱谷老师已经在洛高任职了。不过他好像是在租来的公寓内独自生活,双方并没有同居。」
  「……真没想到。」
  也就是说,柱谷应该算是由璃子的养兄才对?这种组合还真令人意外,但相对地也颇具说服力。此外,那两人还是师生关系。
  太复杂了。
  「总而言之,柱谷老师於公於私都负起了责任,照顾正处於叛逆期的由璃子小姐。不知不觉中,双方之间便产生了情愫。其实这也很自然嘛。」
  「很自然吗……可是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很尴尬吧?」
  既是养兄妹,又是高中教师与女高中生,就连最近的爱情肥皂剧都还没用过类似的设定哩。
  朱里扬起单边眉尾,露出优雅的微笑。
  「柱谷老师的父母似乎并不反对。你想想看,这种剧情应该经常发生吧?如果养女由璃子可以当儿子的老婆就好了——从收养这女孩的第一天起,柱谷家二老搞不好就在盘算这种事。」
  那两位老人家还真开明啊——我忍不住暗地佩服·不过,家务事这种东西本来就无从外人置喙起。
  「学校方面当然不乐见这种情形,而反应最激烈的就是神圣防卫队——也就是第一学生会的家伙了。」
  「——那还用说。」
  佐伯妹斩钉截铁地抢在朱里的语尾後强调。她本人似乎想压低音量,不过周围的众人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只有没进入状况的樋口一脸愕然。
  「教师跟学生之间怎么可以发生男女关系?况且那女的又是恶魔!」
  「……我觉得你们太歧视恶魔了。」
  我终於忍不住吐露心声,但佐伯妹立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根本就不了解恶魔的恐怖」——她的脸上就奸像写了这几个字一样。类似的话我已经听你哥说得够多了。
  「那,故事接下来的发展呢?」
  「基本上不难想像。那两人几乎是以私奔的方式逃往了土琵湖附近,并与尾随而至的第一学生会处决部展开战斗。至於结果就如先前提过的——惨烈平手。随後柱谷由璃子便主动提出退学申请。」
  「退学申请……不是打成平手吗?」
  「大概是为了顾及柱谷老师的立场吧。只要她主动退学,第一学生会就无法继续追究下去。再之後的事因为学校方面没有纪录,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关於双方後来分手的理由可能得去问本人了。」
  朱里的说明到此告一段落。她也随即将原本贴近我的侧脸挪开。
  我则长长吐出一口压抑在腹部许久的闷气。
  没想到背後隐藏的真相竟是如此凝重。那个看来不甚可靠的柱谷老师,过去也谈过轰轰烈烈的恋爱,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为了保护恶魔身分的女友而不惜与神圣防卫队一战——老实说,我对他刮目相看了。不过依他温吞的个性,也有可能是随波逐流、一不小心才步上这样的後果吧。
  [从刚才的故事……就可以解释由璃子小姐袭击柱谷老师的动机了吧?]
  操绪开口问道,我点点头。柱谷虽然说记不得犯人是谁,但那也有可能是为了庇护由璃子而撒的谎。
  包裹在此次事件外围的谜团几乎都解决了,如今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土琵湖怪生物。
  [也许是为了复仇哟?]操绪突然以耸动的口气说道。[其实土琵湖怪生物原本是由璃子小姐的宠物。为了报复把自己赶出学校的第一学生会,以及後来把自己抛弃的柱谷老师,才会殴打妨碍计画的前夫,并把过错嫁祸到智春身上?]
  太夸张了吧——我原本想吐槽回去,但又找不到足以否定操绪的证据。确实,我也亲眼目睹了由璃子想把土琵湖怪生物抓回去的场面。她甚至还帮怪物取了名字。
  我们企图将土琵湖怪生物打倒,但由璃子却想把那只怪物抓回去作为报复时的一大助力。这么说来,她当然要先排除会妨碍计画的我们。
  「最糟糕的情况或许就是与由璃子小姐一战吧——」
  我戚到心情愈来愈沉重了。光是一只土琵湖怪生物就已经很棘手了,再加上有由璃子助阵……或许这根本不是在场这些人能够应付的。
  「放心——要打倒土琵湖怪生物并不难。」
  朱里听了我与操绪的对话後,忽然改变口气宣示道。她那双位於平光眼镜後方的美丽眸子,此刻正充满自信地眯了起来。
  「当我查出蓝铜与华岛由璃子有关时,那只怪物的真实身分也呼之欲出了。之後的战斗情势将完全逆转,我们要趁今夜把它引诱出来并彻底解决。
  「啊……」我望著情绪似乎颇为亢奋的朱里。根据过去经验,每当这位姊姊充满自信时,大体上就是我快遭殃的前兆。
  「不过,把它引诱出来——该怎么做?」
  「我听佐伯同学说了,你们好像假设土琵湖怪生物讨厌情侣对吧?真可惜,离真正的答案只差一点点。」
  「咦……?」
  发出惊呼声的人是佐伯妹。她大概也没料到操绪的理论竟然还有几分道理吧。
  「可是,我跟夏目去实验时,不明生物并没有理我们啊?」
  「没错!你说到重点了。」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樋口突然大声同意起来。我原本还以为他今晚干嘛那么安静,原来是在专心解析笔电里的庞大资料。
  [这次实验结果其实暗藏了重要的提示。当我听佐伯你们讨论时,我就突然灵机一动。」
  「……别卖关子好吗?」
  佐伯妹斜眼瞥著樋口。与我相处时她的态度似乎有些许软化,不过看如今她面对樋口的表情,又恢复了那传言中的蕾丝边气息。
  幸好樋口完全不在意这种事。
  「被土琵湖怪生物袭击的受害者共通点,除了必须是情侣外,还得看女方的条件。也就是说,那家伙只袭击自己看中的女性。」
  「嗄!?」
  佐伯妹的嘴唇用力一歪,并以轻蔑的眼神瞄著樋口。
  「你哪知道怪物喜欢哪种女人啊?」
  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只见樋口露出充满自信的微笑,他说:
  「当然知道罗。电脑中的资料可以证明这一切——大家快看,这就是我完美的分析结果。」
  樋口勉强挤入原本已经够狭窄的禁闭室,并将抱在双臂间的笔电画面转向大家。原来萤幕上显示的是洛高的女学生名册。
  在座号与姓名的後方,每位女同学都被分配了一个英文字母。我乍看还以为那代表集宿时的小组分配,但後来才察觉字母的排列似乎没有任何规律性,所以实在看不懂那有什么意义。字母只集中在A到G,偶尔还夹杂著AA这种奇怪的组合。
  「等等,樋口……这该不会是……]
  首先看穿字母代表意义的人是佐伯妹。只见她死命瞪著樋口,太阳穴还青筋暴露。樋口则得意地摸摸鼻头。
  「没错!这是我透过地下管道所获得的洛高新生健康检查结果。包括三班的栗林、四班的松村与横山、六班的饭冢——这些被土琵湖怪生物袭击的小组中,一定都至少包括一名D罩杯以上的女同学。因此可以肯定,那家伙是专挑胸部大的女生出手,绝对不会错!」
  佐伯妹盯著樋口秀出来的名册资料,肩膀不住地发抖。这个废柴——我好像可以听到她在
  暗地咒骂。
  我不知该如何评论这种愚蠢的假设,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帮樋口佐证。那就是与土琵湖
  怪生物近距离接触却毫发无伤的杏——她的身材几乎完全没发育。
  「也就是说……刚才我跟佐伯之所以无法成功引诱不明生物——」
  我为了更确定而开口问道。
  「没错·因为佐伯也是贫乳嘛。」
  樋口兴趣缺缺地回答我。这下子佐伯妹连手臂都开始颤抖了,不过樋口却毫无所觉。
  「总之,只要是没胸的女人,即使遭遇了土琵湖怪生物也会被无视。如果要设陷阱就不该
  找佐伯这种洗衣板,至少要拜托D罩杯以上的女生才行。」
  「B……不……」
  「咦?」
  樋口这才回头注意佐伯妹的反应。
  「B罩杯不算贫乳吧!」
  只见佐伯妹的右直拳猛烈挥出,直接塞入了樋口的脸。
  「唔喔!」
  他的後脑杓也紧接著发出惊悚的撞击声,原来是在跟禁闭室的墙壁接吻。咚——钝重的声响在室内回荡著。樋口因为这股反作用力而向前倒下,之後就没看他再动过了。
  佐伯妹依旧难以平复地喘著粗气,而且还以忿忿的目光逼视我。为何连我也被波及啊?
  操绪浮在倒卧於地的樋口背上并朝他吐了吐舌头。看来现场在意自己胸前不够伟大的人不只是佐伯妹而已。
  「……呃,虽然有部分不适宜儿童欣赏的内容,不过事情的经过大致上就是这样了。」
  朱里完全无视再也无法加入讨论的樋口,迳自将话题告一段落。这位学姊的个性就是这么我行我素。
  「根据科学社的监视摄影机画面,樋口的理论可信度相当高……你们认为呢?」
  「的确……我不得不同意。」
  在朱里的询问下,佐伯妹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然而她的脸上还是堆满了不平之气,想必是自尊心的问题吧。
  「既然如此,我们就决定采用这种方式把土琵湖怪生物引诱出来。接下来就是真枪实弹的作战了。如果不加紧脚步时间可能会不够喔。」
  朱里边说边站起身。
  「樋口怎么办?要把他叫醒吗?」
  我问道。朱里摇摇头。 ;
  「把他留在这里冒充你吧。假使被人发现你逃了出去,搞不好会引发更难收拾的骚动。」
  学姊的提议很有道理·虽说把特地前来搭救的好友抛弃在地下监牢未免有些残忍,但这种非常时期也只能采取非常的做法了。原谅我,樋口。
  经由从禁闭室後方墙上打开的通道,最後可以通往烧热水用的锅炉间。我们一行人以身上有照明设备的朱里为前导,接著是我与操绪,再来才是佐伯妹与嵩月。
  「咦……等等,关於作战细节……刚才有讨论到吗?」
  由於佐伯妹刚才被樋口那贫乳与D罩杯连发的说明气得七窍生烟,所以对该如何引出土琵湖怪生物的具体方法似乎没什么印象。
  朱里面露苦笑。
  「有啊。就是以D罩杯以上的女孩为诱饵,把怪物引出来嘛。」
  确实是这样没错。然而身为诱饵的人很可能得与怪物产生近距离接触,所以危险度非常高。总不能因为单纯看上某某女同学的身材,就找一个普通人参加作战吧。
  「我就说嘛,科学社的人才济济,完全不必担心这点。」
  朱里的口气奸像人力派遣公司业务员。
  听了她的保证,我与操绪及佐伯妹都同时朝後转头。
  佐伯妹已经自己承认是B罩杯了。身材可与模特儿媲美的朱里胸前亦不甚伟大。自认是稀世美少女的操绪,唯一烦恼的也是自己那略显单薄的胸板。
  「咦……?」
  从刚才起就没有进入状况的嵩月,这回同时接受众人的注目礼,不由得以困窘的表情愣在原地。第七章
  过了深夜十二点後,原本平静的水面因风势改变而顿时生波。大得惊人的满月使得夜色下
  的视野显得格外清晰,但不解风情的土琵湖却依旧如宇宙般深邃幽暗。
  突出於湖岸的岬角正下方有一块不断接受波涛冲击的岩石,我与嵩月两人就单独坐在那上
  头。
  操绪与朱里两人都不见踪影。我身穿平常那套制服,但端坐在岩石上的嵩月却令人讶异地
  换上了特地带出门的巫女装束。我以前曾听她说过,这套巫女服对她而言就等同战斗专用服。
  虽说跟现场的气氛明显不搭,但既然她穿起来那么可爱,也就没什么好批评的了。
  身著巫女服的美少女驻足於深夜的湖畔。如果有完全不清楚状况的路人经过,一定会怀疑
  她是不是美丽的妖怪吧。
  「……第二次了。」
  嵩月直直地注视著湖面说道。我吓了一—跳,转向她那被月光照亮的洁白侧脸。真没想到寡
  言的嵩月也会主动开口。
  「啊……我是说跟夏目同学一起欣赏夜景。」
  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也不过才几天前的事而已,只不过後来发生的战斗场面实在过於激烈,所以盖过了先前的印象。
  嵩月似乎非常珍惜那晚的回忆。只见她一边回想,一边露出嫣然一笑。
  气氛愈来愈微妙了。我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後再度叹了口气。
  时间回溯到两个钟头前。
  从禁闭室逃脱的一行人,以科学社当初租的别墅为目标继续前进。
  即使不仰赖樋口的暗黑手册,要从集宿所溜出来也不困难。途中我们差点迎面撞上还在独自调查的谷津畑老师,的确吓出了一身冷汗。但静待她通过後,我们就再也没碰上其他的阻碍了。
  「我要返回神圣防卫队的驻扎地了。如果你们无法成功阻止土琵湖怪生物,第一学生会就要负责引导普通学生避难。」
  佐伯妹在集宿所正门前停下脚步表示。
  一——给科学社排除或捕获土琵湖怪生物的最後期限是明天日出以前。假使失败了,新生训练的安全工作就要拱手让给第二学生会——也就是巡礼者商联合接手。届时——」
  「科学社跟第一学生会将会面子尽失,对吧?我会牢牢记住的。」
  朱里露出温柔的微笑并对佐伯妹点点头。佐伯妹霎时与我对看了一眼。
  「……拜托你了。」
  又行了一个军礼後她才转身离去。眼见对方的态度如此严肃,我心中的紧张戚也不断升高。看来我所肩负的责任之重已远远超过事前的想像。
  「总之,天无绝人之路啦。」
  朱里再度露出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并拍了拍我的背。
  「之前我们无法打倒不明生物的原因,就出在根本无法预测它会从何方现身——但如今已经有引诱那只怪物的手段了,战况一定会倒向我们这边。而且这一趟我还带了这个秘密武器喔。」
  说完後朱里便发出了「唔呼呼呼」的恐怖笑声。
  她秀出手上那把状似非常坚固的钥匙。出租别墅的门口则早已停了一辆卡车,卡车车斗上
  还载了许多置物箱。钥匙应该就是用来开那个的吧?
  [智春……你有注意到朱里学姊刚才的笑声?]
  操绪不安地对我倾诉,我表情紧绷地点了点头。那种可怕的笑声怎么可能忽略呢?
  朱里那种自我陶醉的笑法我以前见识过一次。当初她对著洛高大教堂发射火箭弹时正是那种表情。看来只要让她手中握有重型兵器,她的人格就会丕变。
  「——箱子里面装了什么呢?」
  「呼呼,智春有兴趣啊?想看吗?想看吗?」
  朱里乐不可支地爬上了卡车,随後用钥匙打开箱子。
  早知道就不问了——我不禁後悔了起来。箱子内收纳著直径相当可观的金属筒状物体。黑得发亮的筒口还存留火药的烧焦气味,怎么看都觉得这是某种大炮。应该是榴弹炮之类的吧。
  「座天使级护法榴弹炮。半自动装填式,射程最远可达七七OO公尺。我以前只用过一次而已,要取得科学狂会的许可还真不容易呢。」
  朱里露出了宛如小朋友在炫烟新玩具般的笑容。
  炮身长度将近有三公尺。一般而言,这玩意儿应该要架在装甲车之类的载具上。但以朱里的臂力,要单独一人拿在手上使用想必不成问题。的确,被这玩意儿打中的话,就连土琵湖怪生物也要投降。搞不好它会顿时毙命也说不定。不用说是不明生物了,这种大炮就算拿来打外星人的飞碟好像都轻而易举。
  「不过这武器那么笨重,要确实瞄准应该很不容易吧……?」
  我记得在战争片里看过,炮兵在射击大炮时都要边打边根据弹著点修正误差。土琵湖怪生物的身躯虽大,但移动速度却意外地灵活,我很怀疑这种重兵器能轻易捕捉对手。
  然而朱里却以丝毫不担忧的表情摇摇头。
  「不是还有智春帮我吗?」
  她若无其事地如此回答。啥米?
  「我们先派小奏去当诱饵,对吧?接著再让智春的黑铁上阵,把怪物的行动封锁住。最後就可以像上次在船库那样,让我奸整以暇地以护法炮招呼对方。」
  「等……等一下。」
  光是想像那幅光景就让我冷汗直流。当我与《黑铁》跟土琵湖怪生物进行肉搏战时,这家伙从旁边用大炮——能想出这种主意的人天底下大概只有她了。
  「如果我们被流弹波及怎么办!?」
  「放心吧。这里面是麻醉弹,不会爆炸的。」
  「问题不是那个啊!」
  [呜哇……]操绪也忍不住捣著双眼仰天长叹。
  不管是麻醉弹也好,橡胶弹也罢。被这种大口径的炮弹撞上,像我这种普通人的躯体一定会粉身碎骨,到时候恐怕连骨灰都没得捡了。机巧魔神能不能抵挡炮弹的撞击力也是个问题。
  「——你说得对,我也承认这的确很危险。」
  朱里很难得地直接赞同我的主张,但她组装榴弹炮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来。
  尽管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我已能猜出她的言下之意了。这种武器虽然危险,但不用这种等级的东西就无法打倒土琵湖怪生物。剩下就是你愿不愿意信任同伴的问题。
  「怎么样?现在还来得及後悔喔?」
  朱里直接了当地问,似乎是看穿了我内心的纠葛。我努力挤了挤扭曲的嘴唇。
  「……继续进行任务吧。」
  「很好。」
  这种时候,朱里总会露出那种毫无防备的笑容。
  她将制服上衣褪去,改披每次穿的那件全黑大衣,然後又依序看著我、操绪,以及嵩月的脸。
  「作战於三十分钟後展开。地点为集宿所附近的岬角。智春与小奏先行前往岬角担任诱饵——我与操绪会在附近寻找掩蔽并待命。」
  [耶耶!]
  只有操绪一人发出不满的抗议。她似乎很不希望我与嵩月在没有她监视的情况下单独行动。
  「别抱怨了。你不是也很清楚土琵湖怪生物喜欢袭击情侣吗?如果你也跟智春在一块就无法充当诱饵了。」
  [可、可是……土琵湖怪生物不一定能看见人家呀……]
  操绪还想要作最後的挣扎。
  「——它看得见。那只怪物可以辨识射影体。」
  不知为何,朱里对此似乎非常有把握。她无视於操绪[为什么嘛?]地继续追问,只是无言地与嵩月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後又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则默默地伫立於一旁。虽然有很多细节想要向朱里讨教,但却不知该从何问起。朱里一边将天寿大的榴弹装入火炮,一边俯瞰我。
  「你有问题的话,等下可以问小奏。」
  「咦?」
  我吓了一大跳,甚至怀疑朱里是否精通读心术。只见红色赛璐珞胶框眼镜下的那对眸子眯了起来,还发出微微的赤色光芒。
  「好好享受两人独处的时光吧。我想,不管你问什么,小奏应该都有能力回答。」
  接著朱里又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微弱音量补充道。
  小奏其实先前就看穿不明生物之谜了——
  然後我便与嵩月单独坐在目的地的岩瓦上。
  目前暂时还没有土琵湖怪生物现身的迹象。明月静静地倒映在水面,平缓的波涛以固定频率来回拍打我们脚底下的湖岸。
  嵩月挺直了背脊正襟危坐,几乎是一动也不动。在月光的反射下,嵩月的身体轮廓就奸像能在暗夜中发出柔和的光芒一样,这让我霎时看傻了眼。
  戚觉到我的视线後,她才缓缓转过头。
  「对了,刚才朱里有提到。」
  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我一下子急了,所以想也没想就把朱里的话抓出来说。嵩月依旧默默不语。她那双大而黝黑的眸子就像镜子一样倒映著我的脸。
  「嵩月很早就看出土琵湖怪生物袭击的条件。所以关於D罩杯以上的事你也很清楚罗?」
  「啊……」
  不对——嵩月摇摇头。我原本以为那代表她否认自己先知先觉,但似乎不是那个意思。
  「怪物的目标是女性身旁的男性。同行的女性大概只是辨别记号……那只怪物并不听从母亲的命令。」
  「记号?」
  嵩月点点头。
  「朱里学姊与佐伯同学……因为顾虑我所以没说,不过……不明生物的真实身分应该是[失散的眷属(LostChild)]。」
  「失散的……什么?」
  嵩月断断续续的说话方式依旧难以理解。刚才那个是什么大富翁的名字吗?
  「失散的眷属,等於被契约者舍弃的使魔(Daughter)。」
  「使魔?」
  又出现一个我不认得的单字。Daughter……女儿吗?
  当我脸上浮现不解之色时,嵩月突然转向我并重新端正姿势。双方这下子变成了面对面而坐的形势,我见状也不由得挺起腰杆。
  「使魔,就是恶魔与契约者生的孩子。」
  嵩月平淡的口吻反而让我觉得很困窘。就好像遇到幼稚园小妹妹跑来问你该怎么生小孩的戚觉一样。
  佐伯哥很久以前就提过,恶魔与人类交换契约其实就等於发生肉体关系。所以嵩月口中的小孩就是契约後的产物罗?
  「……恶魔自契约者取得力量,使魔就是力量具体化的象徵。只有第一次与人类交换契约的恶魔,能从希尔伯特空间召唤出如同分身的使魔。」
  虽然我还是不太懂,但比方才宽心不少。总之孩子只是一种譬喻,实际上就是拥有恶魔能力的什么使魔可以从某处被召唤过来的意思吧。
  「——等等,所以说,土琵湖怪生物的真实身分,就是你刚才所说的使魔罗?」
  嵩月再度颔首。
  我努力整理混乱的思绪。使魔就是恶魔所召唤、类似分身的一种东西,本来需要恶魔跟契约者一起才能被制造出来。
  能抵挡飞弹、生有触手,还能发出电击——这种离谱的生物本来就不该存在於自然界。但如果是藉由恶魔之力所诞生的产物,那就反而让人觉得很合理了。
  「那,假使我跟嵩月也发生性……我是说那种关系的话,就会冒出来一只类似土琵湖怪生物的家伙罗?」
  嵩月垂下头,以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同意道。
  「……因为我是,第一次。」
  我突然戚到轻微的晕眩,只好赶紧将目光从对方身上栘开。差点就喷鼻血了。
  不过听完嵩月的解说後,我倒是出现了许多新的心得。
  佐伯哥之所以要不断对我灌输「恶魔很恐怖」、「不准接近嵩月」等观念,就是为了防止那种怪物的出现吧。假使类似土琵湖怪生物的玩意儿诞生在洛高里,神圣防卫队一定会大戚吃不消。
  至於像我这种原本就是机巧魔神操演者的人,如果又同时获得了恶魔的使魔之力——毫无
  疑问,我将成为能轻易破坏学园秩序的极端恐怖存在。佐伯哥另外担心的应该是这点。
  「啊……可是。」
  嵩月慌忙补充道。
  「土琵湖怪生物,比较特殊……普通的使魔,都是为了达成恶魔守护契约者的心愿而诞生
  的,不过……」
  「被契约者舍弃的使魔,就变成了[失散的眷属]——是这样吗?」
  「思。没有管束它的魔力……才会那么巨大,依旧保持幼生体的状态。它失控了,非常危
  险。」
  我终於慢慢理解了。
  土琵湖怪生物是恶魔所生出的使魔,使魔需要契约者的管束。根据嵩月所言,土琵湖怪生
  物如今已陷入失控状态,为了追求契约者而任凭本能采取行动。当晚它会在码头边疯狂追逐我
  们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吧。即使把原本的饲主找出来,将它带回主人身边,也不见得就能轻易
  解决问题。
  「由璃子小姐就是土琵湖怪生物的母亲吧?」
  我问道。应该是——嵩月点点头。
  「所以沉入湖底的机巧魔神手臂……」
  经嵩月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被破坏的《蓝铜》手臂,是被某种巨大生物用蛮力给扯下的。如果确定是土琵湖怪生物所为,那么那家伙就曾为了保护由璃子的契约者而与机巧魔神一战了。不对——搞不好恰恰相反。被契约者舍弃後,由璃子为了保护即将被机巧魔神消灭的使魔才会奋而一战,最後招致退学的命运。实际情况到底如何我也不敢说,不过总觉得第二种发展可能性比较大。
  既然如此,土琵湖怪生物原本的契约者就是——
  「……」
  还是不要想这些困难的问题吧。
  朱里都说她准备的是麻醉弹了,现在就暂时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等确实捕获土琵湖怪生物後再去研究麻烦的事情经过吧。
  正当我盯著湖面思考这些问题的同时……
  「啊……那个……」
  嵩月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当戚觉到她那略显冰凉的体温後我立刻转过头。只见她几度微微打开朱唇,最後才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
  「我也有……一个问题。」
  「咦……好啊,什么问题?」
  真令人讶异。这好像是嵩月首度对我主动提问吧。说实话,我还满高兴的。嵩月的视线在半空中旁徨著,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最後,她才终於轻轻吸了口气。
  「你喜欢——水无神同学吗?」
  「我喜欢……操绪?耶!?」
  我哑口无言了。所谓被奇袭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
  仔细想想,至此之前还没有人认真问过我这个问题。
  在空难中失踪的不幸少女,另外就是缠身的幽灵。其他人大体上都对操绪抱有如此的印象。这种对象跟所谓的喜欢或讨厌无关——就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我的这种想法应该不会有错吧?
  「呃,我从来没想过那个问题,我跟操绪从很小的时候就像兄妹般一起长大。那家伙就算变成幽灵还是一天到晚缠著我——这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
  「如果她不在了……你会难过?」
  嵩月打断了我的敷衍再度问道。第二个问题就没有犹豫的必要了,我马上默默地点头。假使操绪现在真的去投胎,我可能会顿时陷入无所适从的茫然状态吧。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哭泣或叹息,每天像个行尸走肉的游魂一样。
  嵩月这时垂下双眼,以出乎我意料的坚决口吻说道:
  「……既然如此,机巧魔神,就不可以再召唤。」
  「不再召唤黑铁?」
  我望著嵩月那闪烁出强烈意志光芒的眸子。
  一幅光景突然自我脑海中浮现。那是被破坏的机巧魔神,甲胄惨遭剥除的胸口中,出现了被夹藏在机械间的玻璃管,此外还有躺在一整管羊水中漂浮的少女。
  副葬处女就是机巧魔神的祭品。如果机巧魔神被破坏到失去机能,身为人柱的副葬处女就会死亡。
  倘若黑铁被击溃,操绪也会跟著在我面前被消灭,嵩月想提醒我的应该就是这点。确实,与土琵湖怪生物的这场战斗,就连机巧魔神都必须冒相当大的风险。沉在湖底的那只《蓝铜》手臂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谢谢你关心我,不过放心吧——黑铁是不会输的。」
  我将手轻轻搁在依旧神色紧张的嵩月肩上。
  从制服外套上大概看不出来,不过这回我的腰际可是缠上了登山用的垂降吊带。这是我拜托朱里帮忙准备的,要作为打倒土琵湖怪生物的王牌。
  「从傍晚由璃子小姐的战斗中我已经发现到,只要有这个,我就可以封锁土琵湖怪生物的电击。况且还有朱里的大炮等在後头,所以你不用担心,这回我们一定能逮到那家伙。」
  「……」
  尽管嵩月的表情还是很不安。我明白了——她点点头。
  「那个……所以,请答应我……召唤机巧魔神,今晚是最後一次。」
  她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将身子靠向我。
  在周围空无一人的岸边岩石上,仅有月光洒落的昏暗夜色中,有个像嵩月如此超脱现实的美人逼近眼前,想要保持平静根本是强人所难。
  湿润的双眸、艳丽的朱唇——我实在舍不得将视线栘开。
  剧烈的心脏跳动声就奸像来自我脑中般清晰可闻。
  「我会代替操绪同学……奸奸保护夏目同学。所以……」
  「呃……可是,我也不想让嵩月冒战斗的风险啊……你想想看,如果对手需要靠召唤机巧魔神才能对付,就代表那应该是很难缠的敌人吧……」
  其实根本不需要将问题想得这么复杂,类似这次的击退怪物任务总不会天天有吧。然而嵩月似乎将我刚才那番劝慰的话当作是对她能力的挑战,所以情绪突然激昂起来。
  「既然如此……我要生出我的使魔保护你……」
  即便是在光线不足的夜色下,也能清楚辨识嵩月此刻双颊上的火红。她的身体周围冒出了摇曳不定的海市蜃楼现象。所谓的热情如火,应该就是指她目前的状态吧?然而,这么重要的时刻我竟在想前述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也许是因为嵩月的话中涵义过於隐微,所以我一时未能察觉。
  如果我变成嵩月使魔的主人,也就是指我跟嵩月变成了那种关系——她刚才那番话是愿意委身於我的意思吗?
  在仿佛时间被冻结的沉默中,嵩月再度以微弱的声音强调:
  「如果是跟夏目同学……我……」
  就在这时……
  『智春!』
  某个仿佛尚未变声的孩子气说话声突然尖锐地响起,在我脑中不停回荡。这种怒吼我早在上幼稚园以前就听过无数遍了。那是操绪的声音。
  颜色淡泊的这名幽灵少女强制介入正四目缠绕的我与嵩月之间。
  「操绪,你——」
  这就是所谓的见笑转生气?我反而恼羞成怒地对她大喊: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一旦你现身诱饵不就失效了吗——」
  [嗄!?]
  结果操绪的反应速度及怒吼音量更是我的十倍以上。
  呵你还在胡说八道什么,白痴大色狼智春!赶快醒来看看那里吧!‘
  「啐……看什么嘛。」
  在对方的强力压迫下,我只好随著她的视线望去。
  「啊啊!?」
  先发出惊呼声的人是嵩月。她那张如洋娃娃般端丽的侧面瞬间冻僵了。不过此刻的我也没有余裕关心她。
  我与对手的目光在空中交会。
  那是一双足以震慑任何猎物形状诡异的巨眼。为何我没有早点察觉呢?怪物沐浴在月光下的那对眼睛发出了墨绿色的光辉,就跟恶魔的绿色眼珠一模一样·
  怪物那灰色的庞大身躯划开水面浮了上来。波浪声突然变得急促,简直就像有人在激烈喘气一样。我的心跳速度也比先前更为剧烈,在恐怖与兴奋交织的情绪下浑身都起了寒颤。
  怪物就近在眼一肘了。
  我彷佛可以戚受到对方呼吸的气息。嵩月口中所谓「失散的眷属」就是长得如此凶神恶煞。
  它那厚重的牙齿几乎有蓝波刀那么大,而且还在下颚紧密地生了好几排。闪烁著湿漉漉亮光的鳞状肌肉、金色鬃毛,以及无数根的触手。
  如挖土机般的前肢已经以钩爪攀上了我们所位於的岩石前方。
  土琵湖怪生物再度上陆了。
  一瞬间,我突然回忆起那些因它负伤的同学身影。
  这让我不由得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并下定决心……
  ……最後的决战关头终於到了。
  *
  嵩月无声无息地站起身。
  她的流畅动作简直柔软到让人无法察觉她身上还有关节存在。
  巫女装束的下摆浮了起来,乌黑亮丽的黑发则反射著月光於夜色中翩翩飞舞。她那大大张开的双手指尖,被淡蓝色的火焰所包围。
  这是嵩月一族的炎舞。
  土琵湖怪生物警戒到这位身著火焰羽衣起舞的少女後,立刻停止了动作。
  不过,那也只维持了一瞬间而已。土琵湖怪生物很快又加速爬上陆地,完全不在乎高低落差激烈的垂直岸壁,还为了防止我们逃跑绕到了另一侧。
  「唔……」
  就在这时,土琵湖怪生物那如鞭子般挥舞的触手,被作出半回旋动作的嵩月以火焰掌打落。
  然而怪物依旧没有丝毫惧色。嵩月的火焰虽强,但光靠她一人根本烧不完土琵湖怪生物的庞大身躯。何况对手还拥有雷击这项强烈的绝技,血肉之躯的嵩月实在很难跟它硬碰硬。
  嵩月曾说过,土琵湖怪生物目前还是幼生体。
  如今我才体会出她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它就好像孩童涂鸦出来的怪兽般,身上具备从原生动物至哺乳类等各种不同生物的特徵。也很类似孵化前的胎儿。
  也就是说,土琵湖怪生物还没长成完全体。如今跟佐伯哥当时提出委托的状况已经大为不同了,要打倒它只能趁现在。
  「夏目同学——快!」
  嵩月蹬了岩场一脚後轻巧地跳往半空中,接著又降落在可以掩护我的位置。
  这当中,土琵湖怪生物的视线一直随著嵩月的巫女服领口而移动。樋口认为它会挑胸部大小袭击的假设看起来似乎一点也没错。最奸的证据就是,怪物对距离更近的操绪连看也不看一眼。
  怪物所追求的对象是契约者,并不会听从身为母亲的恶魔命令。根据嵩月所言,土琵湖怪生物是根据与男性在一起的女性为辨别记号,确认身边的男性是否为契约者。但我怎么看都觉得……这只怪物单纯只是只喜欢大咪咪的变态罢了。
  不——好像也不尽然。
  当我与土琵湖怪生物再度眼神交会时,那家伙咆哮一声。接著,就放下原本一直在追逐的嵩月,将巨大的下颚伸向我。或许它只是想闻闻我的味道,又或许它只是想靠过来撒娇。然而,怪物的身体实在是太巨大了,光是上述动作就可能使我被它的下巴撞死或压死。
  「唔……」
  嵩月对准怪物的侧面扔出一颗巨大火球。怪物的庞大身躯因此摇晃了一下。我立刻放下嵩月并趁机冲了出去,至於我的目标则是位於岩场後方的岬角。
  岬角的高度约在十四、五公尺左右。不过,从岩地爬上岬角必须经过一条角度非常倾斜的步道,要冲过这段路程比想像中还要花更多的时间与体力。
  好不容易爬完坡道。
  地面松软的沙子好几次都绊住了我的脚,不过我依旧拚命朝岬角的尖端奔跑。
  岬角正中央有座巨大石柱,上头已经事先绑好了绳索。只可惜那不是一般舒服坚固的登山绳,而是码头边用来绑船的粗糙家伙,不过这种紧要关头也没得抱怨了。我立刻以登山钩将绳索与腰际的垂降吊带连接起来,然後又将绳索如尾巴般拖在後头,朝岬角的尖端继续接近。
  但此时我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智春?怎么了吗?』
  操绪以讶异的表情,从我的肩膀後方探头窥视我。
  从岬角的边缘伸出头往下看,可以发现怪物的背部。两者的距离就跟从校舍三楼窗户到地面差不多吧。虽然不算太高,但亲临现场後我还是觉得非常恐怖。
  嵩月缠住土琵湖怪生物时我必须绕到岬角上方,接著再跳到怪物的背上进行攻击——这是原本我自己想出来的作战方式,不过很显然已经行不通了。
  [啊……智春有惧高症说。]
  操绪以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我只能无力地点点头。事前我还以为这种高度应该不成问题,结果我还是太天真了。从普通建筑物往下看地面,跟从岬角往下看不安定的怪物背部,两者的戚觉犹如天壤之别。
  [怎么办?要再回到岩场战斗吗?]
  我无力地摇摇头·返回岩地是绝对无法打倒土琵湖怪生物的。这么一来,就会重蹈船库那次的覆辙了。虽然我很清楚唯一的机会就是从这里跳下去,但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一点办法也没有。
  嵩月正拚命与土琵湖怪生物进行对峙。她一边灵活地闪过对手的猛烈攻击,一边巧妙地引诱对方,尽量不让它再度潜回水中。不过,两者间的体型差距实在是过於悬殊。战斗一旦拖久,嵩月迟早会被对手逮著。
  要是嵩月发现情势不利时能自己主动撤退就好了——我在心底祈祷著。
  不过,她绝对不是那种会临阵脱逃的人,这点我也十分明白。
  「……嵩月说,她要保护我。」
  我一边俯瞰在岬角下方舞动的少女,一边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道。
  操绪对这句话似乎起了相当激烈的反应,只见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嵩月跟她的使魔要保护我……代替操绪跟机巧魔神。」
  这番话是出自沉默寡言的嵩月。或许她真正想表达的另有其他意思,不过我相信她绝对不会说谎。关於这点不知为何,我就是非常有信心。
  少女脚底下的火焰依旧在四处飞舞,怪物的咆哮声则不停反射、回荡。整座湖面就像幽暗的影子般包裹著眼前的事实。月光则事不关己地持续洒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那种事我可不答应。]
  操绪突如其来地强调道,然後她便轻轻转过下颚笑了。这种笑容我从小就不知看过几遍。每当她露出这种表情时都坚决不肯改变立场。
  [智春是操绪负责保护的。为了这个目的所以操绪才会在这里——]
  我听了不由得面露苦笑。没错,嵩月根本没有必要为我战斗。不管是学生会的命令或第二轮的世界,都与这件事无关。如果我自己必须战斗,那也是为了让嵩月不必战斗而作出的选择。我想这个理由,应该就是我那个混帐老哥之所以要把机巧魔神硬塞给我,以及操绪在这里的职责吧。
  我站在岬角的最前端,看著脚底下的沙土不停往下崩落。土琵湖怪生物的位置已经比先前更远,然而我也没有时间可以考虑了。怪物的鬃毛又开始发出金色亮光,大概是因为迟迟逮不著嵩月,才会火大得使出电击吧。我闭起眼睛用力吸了口气。
  「——拜托你了,操绪!」
  然後便一鼓作气地纵身跃下。
  在空中飘浮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眨眼。操绪平常所看到的风景应该也是这样吧?此时为我打消恐惧戚的人依旧是她。因为有她紧紧贴在我背上,我才有勇气以高空弹跳的方式,朝被夜色所笼罩的湖岸岩场冲出去。
  著地目标则锁定怪物的背部。鬃毛发出比满月光辉还要更加耀眼的金色光芒,把我的身影淡淡地投射在它背上。当我确认方向无误後立刻大喊道。
  「出来吧,黑铁!」
  操绪的灵体如同电视上的杂讯残影般消失了。
  同时我脚底下的影子颜色也开始改变……变成比周遭夜色更为幽暗的虚无之色。
  土琵湖怪生物察觉到异样後低鸣了一声,不过已经太迟了。
  我的影子就落在它的背上,而且正被从中伸出的某只手使劲分开。
  以机械驱动的巨大手臂现身了。全身由漆黑钟甲所覆盖的机械魔神也从影子里呼之欲出。
  《黑铁》那双从黑色面罩底下透出的双眼,此刻正发出淡绿色的光芒。
  身高比普通人类多出数倍,手臂也比人类的腰围还粗。无数的齿轮与滑车开始转动,金属
  制的弦发出了尖锐的声响。这就是人类从恶魔秘密仪式偷来後改良的完成品,也就是人造的恶
  魔——机巧魔神。
  操绪伴随著机体内相互摩擦的大量齿轮,发出了机械性的说话声。
  [比夜晚还深沉的幽暗,从深渊中诞生……]
  我则迅速切断与垂降吊带相连的绳索,稳稳地降落在漆黑魔神的肩膀上。
  土琵湖怪生物再度大声咆哮。它为了甩开自己背上的异物而全身激烈地扭动。不过《黑
  铁》却依旧屹立不摇,它强制按住怪物的庞大身躯并高高举起右手。
  光芒从《黑铁》的手臂射向四方。
  光的来源其实是手环。以《黑铁》的右手为中心,七只闪闪发亮的手环一一出现,让人联
  想起土星环。这种以光形成的手环并没有厚度可言,而且是由美丽的几何学花纹及不知名的文
  字所构成——简单地说,这就是一种魔法阵。
  《黑铁》体内传出了机械高速回转的声响。
  同时,从魔神右手出现的魔法阵也开始旋转。接著《黑铁》又令高举的右手紧握拳头……
  [那是,於科学之光芒下映照的影子——!]
  拳头以惊人的气势用力朝土琵湖怪生物的背部打下。
  霎时,七只圆环所组成的魔法阵,就这样直接印入了土琵湖怪生物的体内。
  土琵湖怪生物的凄厉惨叫几乎要震破耳膜。
  怪物的巨大身躯终於要倒下了。
  可观的後座力也同时袭来。为了避免因这股冲击而摔落地面,我拚命抓紧《黑铁》的肩膀。
  起初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让土琵湖怪生物摔下去的陷阱洞穴。後来我才发现搞错了,那其实是地面自行崩落的结果。
  土琵湖怪生物脚底下的岩场承受不了重量而垮了。
  粉碎的岩盘化为砾石,形成了一个钵状的坑。《黑铁》刚才那拳的破坏力贯穿了怪物的身体,直接在地面上打出一个大洞。
  这种威力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就算使用拆除大楼用的重机具,光敲一下也不可能造成相同的结果。《黑铁》本身的重量以及我所戚受到的庞大後座力,产生了物理上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破坏能量。
  至於真正的原因我也已经明白了。
  这是恶魔之力,也就是人造恶魔——机巧魔神《黑铁》的能力。
  就跟佐伯哥的《翡翠》可以用声音共鸣的方式使周围结冻一样,《黑铁》能制造出连重力都因而扭曲的「破坏」。这就是连神圣防卫队都胆战心惊的漆黑机巧魔神真正的实力。
  承受如此压倒性的巨大冲击後,怪物在地上痛苦地激烈打滚。如果是普通生物的话,承受刚才那一拳早就再也无法动弹了,不,应该说百分之百会上西天才对。
  不过,土琵湖怪生物此刻依然活著。虽然不是毫发无伤,但外表看起来也不像受到了多大的打击。这家伙果然不是普通角色。
  怪物的鬃毛再度发光,看来又想施展强烈电击了。
  一种犹如在寒冬时碰到静电的疼痛戚使我不得不露出痛苦的表情,不过伤害程度也只有这样而已。不管是《黑铁》或我都安然无恙地度过了电击。这就跟站在高压电线上的麻雀不会触电一样,由於《黑铁》唯一接触的立足点就是怪物背部,所以怪物所施放的电击会自动流向电阻较低的地面。
  土琵湖怪生物的电击无法打倒自己背上的目标——
  这就是我想出的作战方式。方才强忍惧高症的恐怖戚并从岬角跳下也是为了这个。
  不过,怪物的抵抗依旧没有结束。当它得知电击无效後,立刻从背部伸出无数根触手,企图封锁《黑铁》的行动。
  以机巧魔神的怪力,要把这些纠缠不休的触手扯开并非难事。然而,触手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在应接不暇的情况下,《黑铁》的动作也渐渐变得迟缓。
  这么下去就不妙了。
  正当我如此顾虑的同时,我制服胸口前突然有个玩意大声响起,原来是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具通话器。
  [——干得好,智春。你就保持在那里不要动。]
  通话器传出了朱里的声音。天晓得那家伙是在什么时候偷偷把这玩意儿塞进我制服的。
  然而刚才的通话也意味——炮击准备已经完成了。正当我刚想通这点时……
  [射击——]
  通话器再度传出朱里的疯狂大喊。
  一股好像有人在殴打我後脑杓的强烈冲击波袭来,使我不由得踉舱了几步。
  炮弹从土琵湖怪生物的头顶飞过,最後命中五十公尺外的岩地。光是炮弹本身的冲击力,就已经足以让直径约五公尺的岩块分崩离析。
  「嗄……!?」
  我无言了。朱里是想顺便送我一程吗?很明显地,比起土琵湖怪生物,炮弹的飞行轨迹距离我更近。最明显的证据就是,方才遭炮弹切断的怪物触手正纷纷坠落地面,还在我脚边激烈地扭动著。不过不是说奸了只射麻醉弹吗?为何刚才的岩石会炸开哩?
  [哎呀……怪了。』
  朱里从通话器流出的声音依然十分亢奋。
  [也罢……我刚才已经抓住射击的诀窍了,你还是保持在上面不要动喔。]
  她所位於的场所,应该是距离这块岩场约两百公尺左右的沿湖步道。
  这么近的距离还会产生五十公尺的误差,我对朱里的射击技巧真的绝望了。
  话说回来,那种恐怖的大炮在缺乏练习的情况下真的适合使用吗?她叫我保持在上面别动,该不会就是恐吓我如果动了就要将准星朝向我吧?
  [误差修正完成——射击!]
  朱里手中的护法榴弹炮再度喷火。
  这回炮弹真的准确地飞往土琵湖怪生物了。
  正当我暗地松了一口气时,刚发射出的炮弹却在半空中自行爆炸。虽然以肉眼很难辨识清楚,不过炮弹应该是在命中怪物前就被第三者从空中击落。
  [有恶魔……』
  朱里从通话器另一头叹了口气。
  妨碍她射击的不是土琵湖怪生物,也不是机巧魔神。
  从我先前跳下的岬角尖端上,此刻又多出了一道修长的人影。
  怪异的面罩,从面罩缝隙中窜出的金发。刚才以以宛若雷射般的清楚淡蓝色闪电击落炮弹者,正是这名女性。
  「——由璃子小姐!?」
  为何你偏偏选在这时出现呢?我不由得在心底叫苦。然而都到了这般田地,那位面罩女依然不肯承认自己的真实身分。
  由璃子的双眼在面罩下透出了璀璨的绿色光芒,全身也同时被淡蓝色的闪电所包裹。看来她此刻正处於极端愤怒的状态。
  「奸家伙……竟然敢虐待我家的卡麦龙,你们这些可恶的人——!」
  巨大雷球顿时从由璃子的右手上诞生。她以手握雷球的方式从岬角上飞身而来,并且在半空中顺势将雷球扔了出去。
  「呜哇!」
  我忍不住惨叫一声。被那种东西打中的话必死无疑。正当我陷入恐慌时,《黑铁》已经自己先采取对策了。只见漆黑魔神的左手再度展开没有厚度的魔法阵手环。以机械驱动的左手作出握拳动作後,幽暗立刻从左拳的缝隙喷了出来——那是连光线都可吞噬的「史瓦西的黑洞」。
  《黑铁》以握有幽暗的左拳打落雷球。光是这一击就足以让由璃子的雷球化为乌有,自己总算是得救了。
  由璃子见状不爽地「啐」了一声。她再度制造另一颗更大的雷球,并且如鞭子般在身旁挥舞著。
  「等等……由璃子小姐!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请先住手吧!」
  「闭嘴!卡麦龙身上的痛苦我要加倍奉还给你们!」
  「由璃子小姐自己白天不是也打过它吗!?」
  「那是处罚啊!也是教育的一环!更是身为母亲的义务!」
  「你那种行为只是虐待小孩而已吧!」
  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跟对方吵什么了。
  看来土琵湖怪生物的确是由璃子召唤出的使魔。为了不让它加害普通人,过去应该都是由璃子在看管它吧。不过,这对母子间的戚情似乎不是很好,况且使魔天生就只听从契约者的命令。
  「总之,你赶快从卡麦龙身上下来!不然的话——」
  由璃子高举著雷光之鞭。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名身著巫女服的少女——嵩月——勇敢地挡在由璃子面前。嵩月的全身依旧被火焰包围,只见她静静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一把白色刀鞘的短刀,接著又毫不迟疑地让短刀出鞘,在自己的左手掌上划了一下。
  「……我不准,你对夏目同学出手。」
  从嵩月掌上伤口所溢出的并不是鲜血。.
  而是高密度的灼热火焰,也就是地狱烈火。
  「啐……恶魔竟然庇护起操演者来了::你这小妮子不过是年纪比我轻一点、胸部比我大一点——少瞧不起人了!」
  由璃子对准嵩月放出闪电,但嵩月却连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说道:
  「——焰月。」
  当她读完这两个字,原先在她左手中猛烈喷发的火焰,便一下子收敛为剑的形状。
  嵩月将剑用力插入地表。
  由璃子刚才发出的电流立刻被嵩月的剑所吞没,导向了地面。
  「……竟然以电浆化的空气制作出避雷针……」
  由璃子表情苦涩地眯起眼咕哝著。接著她的嘴唇又突然一撇,咧嘴笑了出来。
  「很好。看来我也得拿出看家功夫了——雷华!」
  由璃子迅速以虎牙咬破自己的手指头。从她指尖伤口所溢出的并不是鲜血,而是超高电压的闪电。几乎彻底实体化的闪电收敛为鞭子的形状,并牢牢握在已摆出战斗架式的由璃子手上。
  两位具有强大魔力的高位恶魔互角。我被眼前这压倒性的气氛震慑住了。如果不赶快阻止这两人,其中有一方必定会身负重伤·
  另一方面,或许是被现场紧绷的空气所刺激,土琵湖怪生物的动作又开始活泼起来。它试图以触手缠住《黑铁》全身,而我光是为了避免被甩下去就耗尽了全部的气力。
  「可恶!黑铁……操绪,快上!」
  漆黑的机巧魔神随著我的喊叫而大声咆哮。
  《黑铁》先使劲将纠缠不休的触手给扯开,接著又高高举起已经恢复自由的右手。闪闪发
  亮的魔法阵圆环再度依序出现并开始旋转。机巧魔神体内的机械又像发狂似地高速运作。最
  後,巨大的铁拳就像炮弹般挥落。那是一种能将地表所有存在都打入黄泉的漆黑之击。
  土琵湖怪生物发出哀嚎。
  这回有效了。
  地面立刻陷落出一座巨大陨石坑,而刚好位於坑底的土琵湖怪生物正痛苦地挣扎著。
  「——朱里学姊!」
  [交给我吧!』
  朱里将大炮对准土琵湖怪生物。虽然怪物已无路可逃,但依然没放弃最後的抵抗。怪物以还保持活动力的触手朝《黑铁》伸来,完全封锁住它的行动。接著,怪物又转动身体、背对朱里的方向,似乎是想以背上的我及《黑铁》充当挡箭牌。
  [最大俯角。瞄准完毕!』
  「呜哇啊啊啊!等一下啊学姊!不要开火———一
  我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大炮骇人的炮口就正对著我。这么下去怎么得了?依照那位学姊的个性,不管我跟《黑铁》在哪她都会毫不犹豫按下发射钮。
  朱里的红色眸子发光了。瞄准用的雷射正好打在我额头上——那应该不是错觉吧?幸好就在同一时间……
  「住手——大家都不要打了!」
  一个耳熟的男性声音大叫著。
  没想到来者竟是柱谷。本班的导师柱谷一口气冲向土琵湖怪生物,并在它面前张开双手。他有勇无谋地挡在朱里的大炮火线上,似乎想庇护那只怪物。
  「……柱谷老师?」
  我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状况弄糊涂了。这么一来,战况岂不是变成「由璃子一家人vs科学社」了吗?不过对手阵营内的使魔与由璃子厌情不甚融洽,而柱谷曾抛弃使魔,目前也与由璃子处於分居的状态——情况还真是复杂。
  [唔……]
  面对老师的登场,就连朱里也难得地露出犹豫的表情·她先是不解地仰头望向天空,然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主意似地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随後,她便将炮口转向柱谷。
  「啊啊……!」
  「老师!」
  嵩月与由璃子同时发出惊呼,我则愕然地连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柱谷愣愣地站在原地。
  朱里对柱谷投以微笑後,便毫不犹豫地让炮口喷出火光。
  [射击——!]
  *
  弥漫四周的白烟总算渐渐飘散了,美丽的满天星斗又重回我的视野。
  如今我正仰卧在这座打穿湖岸岩场的陨石坑底部欣赏夜景。
  平稳的波涛声传入耳际。脚边虽然有逐渐渗入坑内的冰冷湖水,但对全身火热的我而言,
  这样反而很舒服。或许就这样慢慢沉入湖水中也是种不错的选择,我心想·
  「奸累啊……」
  我忍不住对著夜空喃喃自语。
  除了全身各处的擦撞伤外,明天一早应该还会加上剧烈的肌肉酸痛吧。然而换个角度想,
  跟那种怪物交手,以这种程度的伤势作收已经算幸运了。
  [会吗?我觉得还满有趣的。]
  操绪盯著我的脸庞如此回答。
  机巧魔神的身影已经消失了。方才它再度无声无息地潜入了我的影子里,回到了不知位於何方的神秘空间。
  嵩月则端坐在我身边,默默地对我露出微笑。
  她左手上的伤口此刻正以我的手帕为临时绷带包扎住。微微渗出布料表面的液体则是嵩月的血,颜色就跟普通人一样呈红色。当我确认了这点後不由得稍梢松了口气。
  在波涛不断敲击的湖岸边,还可以看见相互拥抱的由璃子与柱谷。
  当时,朱里所发射的炮弹的确是对准了柱谷没错。
  然而当我回过神时,土琵湖怪生物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剧烈变化。
  它先是将附著於背上的我与《黑铁》用力抖落,随後背部又自动开了一道裂缝,高密度的块状闪电紧接著从它的身体内侧飞出。
  竟然脱皮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望著,褪去幼生之皮後脱胎换骨的使魔一瞬间奔向柱谷身旁。它勇敢地站在导师面前,代他承受朱里发射的护法炮弹。
  「——保护契约者可是使魔的本能。既然柱谷老师是它的契约者,那我只要瞄准老师,使魔就会自动跑入炮弹的弹著点啦。」
  朱里坐在陨石坑边,以非常平静的口吻诉说著骇人的理论。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学姊真大胆……倘若土琵湖怪生物没有前去掩护柱谷老师,那你该怎么收拾?」
  「放心,放心。这只是麻醉弹嘛。」
  ……朱里又来了。
  面对露出白眼表示无奈的我,朱里绽放出艳丽的微笑。
  「结果一样是达成目的啊。真是可喜可贺。」
  说完後,她的视线便转向某只躺在地上的魔兽。
  由璃子的使魔在脱皮後终於长为成体。
  这应该是颠鹤的一种——朱里说明道。(译注:一种日本的传说生物。)
  据说那种幻兽会伴随著雷云出现,充当能自由操纵闪电的由璃子使魔真是恰如其分。
  传说中的鹤生有猿头与老虎四肢,此外还有蛇的尾巴。不过眼前这只使魔倒是长得不太一
  样。
  它的脸怎么看都像是浣熊,身上那蓬松的体毛则很接近某种山难救援犬。背上有一对可自由伸缩的蝙蝠翅膀,看起来既小巧又可爱。只有尾巴尖端那貌似蹼的尾鳍算是它过往外观所残留下的唯一证据。
  鹌的尺寸只比小牛稍大。要说它体积小嘛,的确跟脱皮前的巨大身躯无法相比。这么一来,家庭主妇要把它视为宠物养在院子里应该也不难才对。只见这只金色的使魔像小狗一样把身体卷起来,还不时发出安稳的打呼声。
  这是麻醉弹的效果——应该吧。
  「智春,你等一下记得帮我回收土琵湖怪生物脱下来的皮。」
  「唉……可以啊。不过带那种东西回去有什么用?」
  想必学姊此刻又在动歪脑筋了。
  「远远看的确很像不明生物的尸体,就用这个来敷衍玲士郎他们吧。否则被他知道使魔已经长为成体,搞不好又会要求我们打倒它。」
  朱里以促狭的口吻笑著说,我则露出了苦笑,这次学姊的提议我完全没有意见。
  由璃子与柱谷此刻正像新婚夫妇般并肩抱在一块,完全进入了只属於他们的两人世界。我是不太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柱谷为了救由璃子专程赶来,还为了保护使魔挺身而出。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而化解了离婚的危机吧?算了,只要本人幸福就奸。
  话说回来,要是这两人一开始就没吵架,我们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几度徘徊生死关头了。尽管我很想当面抱怨一下,但看到那两人如今的甜蜜模样,实在是不好意思泼冷水。
  这时,朱里又开始喀喳喀喳地调整起护法榴弹炮。
  或许她是认为既然带了三发炮弹出来,没有全部射完会在心里留下疙瘩吧。像那么危险的武器,真希望她能早早收回箱子里。然而,当察觉出我的不安视线後,朱里又开口了:
  「最後一发就当作我造福大家。」她如此道。
  [呐,智春。]
  操绪边仰望朱里的动作,边缓缓地对我问著。
  [刚才嵩月同学是不是说过,要以自己的使魔保护智春?]
  「咦?」
  这么说来,奸像真有此事。操绪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结果使魔到底是什么呀?恶魔要怎么样把它叫出来?]
  「耶……呃,我也不太清楚。」
  这实在太尴尬了。我随口敷衍後便立刻别开视线。
  嵩月也满脸通红地垂著头,操绪则「唔」地眯起眼睛。这种时候,她的直觉总是符别恐怖。只见她不开心地抿著嘴唇,死命瞪著我。
  就在此时……
  「射击!」
  朱里突然朝湖泊上空发射一枚榴弹。
  霎时我还不懂她的用意。
  被爆炸声震慑的众人则不约而同地默默仰望天空。
  银色的月光加上众星闪烁,除此之外本来应该没有其他装饰品的夜空,这时却忽然冒出了微弱的光点。这些光点在瞬间膨胀,并朝四面八方分裂。碳酸锶形成的红色、氧化铜制造的蓝色、铝粉变化的银与钛粉塑造的金。一场以鲜艳色彩堆砌的光之奇迹正在我们面前上演。天空怒放出朵朵花瓣,形状就好像正圆形的魔法阵一样。[啊……][是烟火……]嵩月与操绪同时赞叹道,脸上浮现了相似的笑容。朱浬的大炮持续不断的发射,为夜空套上了一只又一只的光之环。我望着那如同流星般不停滑落的火树银花,静静地叹了一口气。这么一来,这场热闹非凡的集宿活动也将在烟火秀的宣示下进入尾声。终章
  结果,我们的善後工作一直持续进行到黎明时分。
  将土琵湖怪生物脱下的皮回收完毕後,我换下破损不堪的制服,并与嵩月一同返回集宿所。结果,途中却撞见了某位正站在入口处等我们的女同学。
  「咦?佐伯?」
  我回过头察觉出是她以後便停下了脚步。佐伯玲子身著制服,正靠在集宿所的入口门柱旁。
  尽管四月已进入尾声,这座避暑地的湖畔清晨依旧十分寒冷。佐伯妹把插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揉了揉通红的鼻头。看来她好像在室外站了很久?
  「我们不是已经联络过了吗?怪物已成功被击退——你们可以撤除警戒了。」
  我以关切的口吻对她说道。此时在集宿所周围并没有其他学生会相关人员。他们应该早就解除警备、以普通一年级新生的身分继续返回新生训练了吧。但不知为何,佐伯妹一人依然站在这里等待我们。
  「——你们受伤了?」
  她总算开口。
  在察觉嵩月左手上的绷带以及我身上的膏药气味後,佐伯妹不禁皱起眉。
  「不怎么严重啦,很快就可以痊愈了。快累得半死倒是真的。」
  「是吗?」
  佐伯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接著又以我们几乎听不见的微弱声音吐了口气。
  「——虽然我猜你现在也睡不著,不过还是赶快回寝室比较奸。等一下就是起床时间,如果动作慢吞吞的话又要错过早饭了。我们走吧,嵩月同学。」
  说完佐伯妹便牵起嵩月的手、迈步离开。她的忠告尽管语气平淡,内容却颇为诚恳。对於昨天没吃晚饭、没睡觉,又工作一整夜的我而言,早就饥肠辘辘到难以忍受的程度了。
  但正当我想跨步赶上她们时——
  「夏目。」
  佐伯妹突然停住脚步,身体微微转向我。
  她一脸平日那种充满怒意的表情,但又似乎很难启齿地游移著目光。
  「——我代表哥哥感谢你这次的协助。」
  喃喃吐出这句话後,佐伯妹便使劲拽着神情无辜的嵩月快步踏入集宿所。我也只能以茫然的表情目送那两人离去。
  [佐伯同学……该不会整晚都站在这里担心智春吧?]
  操绪以讶异的口吻嘟著嘴。
  我默默摇头。
  怎么可能嘛。
  回到寝室後,樋口立刻理直气壮地对我发飚道:
  「智春,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清醒後竞发现自己被单独锁在禁闭室。墙上的洞口被堵死了,下巴被揍的地方又痛得要命!而且更夸张的是,谷津畑竟然马上就出现,还对密室里人物被替换的诡计戚到非常兴奋,持续发表无聊的推理到天亮,我的耳朵都快长茧了!」
  哎,这么惨啊?那我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话说回来,土琵湖怪生物的调查行动怎么没头没尾就结束了?难道你们已经发现了什么有力的证据吗?如怪物的足迹、毛发、粪便,或是脱下来的皮之类——」
  皮!?我顿时抖了一下。这家伙的第六戚还真是轻怱不得。於是我只好尽量面不改色地对樋口解释:
  「总之资料是收集够了,接下来就只要带回学校分析。暑假时可能还会再来一趟吧。」
  突然掰出来的说辞听起来还满合理的,我心想。樋口听了还果真「呼思」地陷入沉思。
  「原来如此,暑假还有机会啊……也好,说不定可以见识到朱里学姊与嵩月的新泳装款
  式。况且关於幽灵的调查还是夏天比较合适。」
  「关於幽灵的调查?」
  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件事?
  「对喔,那是我最新收集到的传闻啦,内容很吓人喔——主角是恐怖的面罩披萨店员
  工。」
  「面、面罩披萨店员工?」
  「思。就是讲一个骑速克达送外带披萨的女人,不知为何脸上却戴著类似摔角选手的面
  罩。此外,那辆速克达还真是夭寿地快,在本地飘车族之间好像也赫赫有名。根据传闻,那应
  该是某个在外送披萨时不幸车祸身亡的员工幽灵……咦?智春,你还奸吧?我看你脸色很差
  啊?」
  我无力地笑了笑。
  [他说的那个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操绪似乎也戚到很无奈。我默默对她点头。老实说,我还是不懂由璃子为何要作那种打
  扮。
  或许是顾虑到我神色突然复杂起来,樋口急忙改变话题。
  「你刚才说土琵湖怪生物的资料已经收集够了,那关於影片的拍摄呢?」
  「……影片拍摄?」
  「别装蒜了。朱里学姊不是说过,要剪接一份校庆上映的探险队影片吗?」
  「啊……」
  我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件事。
  由於後来朱里再也没提,所以我才淡忘了此事。那位姊姊,昨晚该不会已经偷偷拍完了吧?
  仔细想想,我跟嵩月在岩石上等待时,朱里与操绪是否有其他不愿靠近我们的真正理由。而我的制服胸口前又怎么会冒出一具通话器。
  难道说,我跟嵩月昨晚的对话内容也被偷偷录起来了?
  ——如果是跟夏目同学……我……
  「……」
  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好预戚。
  怎么可能嘛?
  新生训练的沙滩排球对抗赛按原定计画举行。
  这是以班为单位进行的六人制沙滩排球比赛,规则跟普通的沙滩排球不太一样。我所属的队伍在第一轮就惨败了。因全身擦撞伤、肌肉酸痛、睡眠不足而完全派不上用场的我,的确是造成惨败的元凶之一——这我不能否认。
  另一方面,女子组的嵩月则表现优异。尽管她并不爱出风头,但依旧能连连施展神乎其技的接发球动作,在班上的人气指数也因此再度提高。
  随後在回程的游览车上。
  「真的非常抱歉。」
  柱谷对我深深一鞠躬。
  结果,关於恐吓信以及柱谷被学生袭击一事,其实都是他的自导自演。
  身为洛高教师一员的柱谷,事前就已得知科学社与第一学生会接下了击退不明生物的任务。然而他却万万没料到,所谓的不明生物就是由璃子的使魔。一直等到在写生比赛中偶遇由璃子後,他才察觉了这点。
  柱谷虽然很想请我们停止任务,却没有立场命令我们。因此,他才会企图罗织袭击教师的罪名,藉此暂时限制我的行动。
  「我只是恰好发现夏目与佐伯走出集宿所,所以才——当然,我原本就打算之後去帮你证明清白。」
  「唉……算了,反正已经不重要了。」
  而且樋口在里面被关得比我还久。
  「话说回来,老师跟由璃子小姐到底是?」
  游览车中的学生有一半睡得跟死猪一样,其余人则专注在赌扑克牌,根本没人在意这位带队老师。所以,现在问他这个应该无妨吧·
  柱谷口头上虽然装作很不愿意讲,还以「恐怕会说来话长」为由试图婉拒,但他脸上明明就是一副巴不得想赶快告诉我的表情。
  早知道就不问了——我戚到有些後悔。
  柱谷接下来的故事果然很冗长。
  其中大半内容都跟学生会的纪录差不多。总之就是一位恶魔少女突然以养女身分来到柱谷家,在导引她走向正途的过程中,柱谷渐渐被对方所吸引。
  最後两人终於坠入了情网,但结果也引发第广学生会派遣机巧魔神袭击。沦为逃犯的这两人好不容易抵达充满回忆的土琵湖湖畔,但最後因战斗而负伤的少女,却为了守护深爱的男人而自愿选择退学·
  [——奇怪?剧情是不是有美化过呀?]
  这是操绪的戚想。思,我也觉得很有可能。
  不过话说回来,貌似不甚可靠的柱谷其实也有如此纯情的一面,还真令人意外。故事发展也大致还算戚人,看来我得重新评估这位老师了。
  [——不过,既然老师那么爱由璃子小姐,之前怎么又会分居呢?]
  「咦?」
  柱谷以诧异的表情看著我。
  [理由很简单啊。因为由璃子打破了我最珍贵的盘子。]
  「盘……盘子?」
  「那可不是普通的盘子,而是我花了市价数百万元才辛苦求得的古董。结果却因为她跟卡麦龙在家里打架而化为乌有——」
  我保持沉默,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话是没错啦,如果由璃子跟那只怪物在家里打架,就算打破什么锅碗瓢盆也不稀奇,而柱谷过著这种生活其实也满悲惨的。
  「所以,老师就把由璃子小姐给赶了出去?」
  [没有啊。是她不爽我生气,所以才自己带著卡麦龙离家出走。她走时还留下了[那种盘子我以後一定会烧一大堆给你』之类的话。」
  「……」
  老师的描述真是栩栩如生。原来由璃子会热衷陶艺还有这层理由啊,只不过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
  「我原本以为她们很快就会回来,但过了半年依旧音讯全无——说老实话,我当时真的是万念俱灰。能像现在这样重新挽回由璃子与卡麦龙,还真多亏夏目你们的帮忙,我该奸奸向你们道谢才对——思,但仔细想想,卡麦龙能隐人耳目的场所也好像只有那座土琵湖嘛。」
  说完後柱谷再度露出软弱的笑容。
  等自己的事情谈完了,他才突然板起脸孔,以教师的立场正面注视我。
  「对了,夏目——有件事其实我满好奇的。」
  导师将手搁在我的肩膀上。
  「你跟嵩月是什么关系?」
  「……嗄?」
  我愕然地望著柱谷。
  「其实也没事啦,我并不反对你们交往,而且老师也相信你们·只不过,高中生对男女关系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节制——也就是说,我想你应该明白吧?你跟嵩月的行为可能会生出那种东西,届时老师也保不了你。而且要边养那个边念书也是很辛苦——]
  柱谷努力地说服我。怎么又是这个话题啊——我已经很不耐烦了。幸好,坐在我们正後方的嵩月早就已经靠在座位上静静地睡著了。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嵩月的睡相。她即使睡著了,依旧散发著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甜美,让
  我看得嘴角都忍不住松弛下来。
  柱谷见状只能报以苦笑,最後又对我忠告一句:
  「加油吧。」
  啊?我不解地姑且先点头。
  [加什么油呀?]
  操绪则不满地吐槽道。
  天晓得?
  关於这之後由璃子的遭遇,我就我所知的简单纪录如下:
  她与柱谷重修旧好後,我们经常可在学校附近发现她的行踪。
  她好像没有放弃成为陶艺家的梦想,每个月还是会前往土琵湖的工作室奸几趟。至於我为
  何会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听说了奇特的传闻之故。有个新的都市传说内容是这样的:某辆如
  闪电般神速的披萨店外送速克达,经常在土琵湖与学校附近来回。
  速克达在过弯时曾因角度没算好而飞出路面外,但驾驶却毫发无伤——类似的目击证言不断出现,让经常得使用周边道路的人们陷入了恐慌状态。
  不管怎么说,生活过得有朝气总是好事。
  由璃子不在的期间卡麦龙似乎是由柱谷照顾。
  每到周末假日,就会出现一只体积与牛不相上下、貌似猛犬的动物——被柱谷牵出来散步。洛高的学生中已经有好多人见识过上述光景。老师看起来虽然不可靠,但搞不好是什么英雄人物喔——部分学生对柱谷的评价也因此上升了。
  至於卡麦龙现在是否还锺情D罩杯嘛,你猜呢——後记
  那是发生在机巧魔神第一集的发售前夕。
  封面的样本已经完成,本文的写作也进入最後阶段。突然,我的责任编辑U泽先生对我发出如下的质问。
  「现在才问这个戚觉很奇怪,不过[*アスラクライン」是什么意思?」(译注:本书的原名。)
  你现在才想到未免太迟了吧……我差点就这么吐槽。不过还是乖乖回答:
  「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
  还真的没有哩。
  我有时候喜欢用语戚或母音的排列、字面的印象等来优先决定命名方式。
  事实上,本书书名也并非毫不经考虑的结果。应该到了第五或第六集左右,就会出现类似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的展开了。我会取这个书名也是期许自己能一口气写到那个阶段。
  如果真的能达成的话就太咸谢各位了——这是我的想法。
  话说回来,关於书名的问题我前阵子才与时雨沢患一与成田良悟两位老师聊过。似乎只要在标题的前面加上类似[兴奋期待的]这种形容词,不论多么杀气腾腾的作品都会被染上一种愉悦的戚觉。
  我已经忘了我们为何会聊到这种愚蠢的事,不过试想看看:呵兴奋期待的奇诺之旅(译注:「奇诺之旅」为时雨沢惠一所著之轻小说)]、[兴奋期待的MISaNO神隐物语(译注:「MIsslng神隐物语」为甲田学人所著之轻小说)]、[兴奋期待的Baccano!(译注:「Baccano!」为成田良悟所著之轻小说)]……喔喔,真的开始兴奋期待起来了!
  可是[兴奋期待的机巧魔神]嘛——
  「有够拗口的!」、「母音好像太多了吧」、「又不是绕口令」、「一点也不兴奋期待嘛!」
  听到的尽是负面评价。唔思,我也无法否定就是了。
  总而言之,尽管[机巧魔神]的书名不适合加上类似的形容词,但我还是希望作品内容能达到相同的效果。所以这集才会选择击退怪兽为主题,当然,还有泳装。
  这是第二集了。
  相隔三个月出版的新书。虽然我希望自己的执笔速度能更快一点,但事实上这次的进度就已经非常赶。本集的作品舞台是湖畔,季节则为四月下旬。智春等人渐渐习惯高中生活。由於主题是以智春所属的一年级为中心,朱里等学长姊或校友出场的机会便少了。如果要为尚未阅读本文的读者进行简单说明,那本集大概就近似*失控速克达加密室诡计加星期三特别节目的戚觉,当然,还有泳装。(译注:指日本综艺节目「川口浩探险队系列」。)
  其实我目前已开始动笔写第三集了。这回将会把重心拉回鸣樱邸。
  很快的,真女主角(也就是传闻中的新角色)、第三架机巧魔神(蓝铜不算),以及智春的初体验等内容都将陆续登场(只是预定而已喔)。
  上述情报都将刊载於和本书同月发售的杂志[电击h p]38期上,此外还会有机巧魔神的短篇,请您务必留意。
  这回的呵机巧魔神』提到了「湖泊」与「集宿」。
  正确地说那并不是「湖泊」,而是以我九州老家附近的某座大池塘为范本所写的。我在小学时代就经常前往那附近钓鲫鱼、慢跑,或因不小心捡到某人丢弃的A书而大为震撼。
  到了大学时代,我在无意间购入的城市情报志中发现了关於灵异地点的特别报导。没想到老家附近的那座池塘竟然也是县内有名的「灵异地点」,排名还很前面哩。
  据说是水面会浮现自杀女性脸孔之类的传闻。
  真是超恐怖的。
  呃,希望那些八卦杂志能饶了大家。毕竟那座池塘可是位於住宅区的正中央呢。
  说起「湖泊」与「集宿」,我所就读的大学,其集宿所就位於中禅寺湖的湖畔(也就是藤原豆腐店长男与帝王须藤京二一度交手的场所附近)。
  至於我所隶属的研究会或社团之类的组织,则每年都会莫名其妙地与体育性质社团前往该处一同举行集宿。但当我升上大三时,那栋集宿所就因为被土石流淹没而再也无法使用了(建筑物真的完全垮掉),这段回忆到现在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事实果然比小说还要离奇。
  此外,大学的集宿所附近还有另一栋因经营不善而被弃置的饭店。在化为废墟後,有好一阵子被附近的霸道猴群给占据,就连当地人都不敢任意靠近。
  地球是很危险的,我还能活著真是太好了。
  这本书能顺利问世,必须戚谢许多相关工作同仁的通力合作,在此谨献上我最诚挚的敬意。
  当然也希望手上正拿著这本书的诸位读者能过得平安喜乐。
  如果还能在第三集继续与大家碰面就太好了,三云岳斗先谢过各位。


不混论坛的路过~~
等进一步校对 然后 再发 最多下月初吧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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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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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平凡的人类 騎士
开始补机巧魔神 奏好萌啊

13 年前 0 回復

ddd123 侯爵
赞赞赞,我急切盼第三卷

14 年前 0 回復

hyunckel 勳爵
太好啦~~
这部小说超好看,私心要说,比电视好看太多了!!
本来很担心会不会有人分享,还好有人贴阿…..
太感谢了,希望接下来可以慢慢补完

14 年前 0 回復

nokiae63 子爵
这个还有3吗?期待着,看了下11,12一头雾水

14 年前 0 回復

4810404 王爵
寒   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影片的后续怎么了   事后的发展如何啊

14 年前 0 回復

words 子爵
因緣際會看了這部作品 (其實只是聽名字覺得有趣去看的) 

意外的 作者的文筆滿合我的胃口 現在雖然只看到第1集的一半 但我想會繼續追下去 XD

14 年前 0 回復

vincent121416 伯爵
等好久了
話說原來小說內容和動漫不一樣

14 年前 0 回復

guanwenbin 伯爵
这小说,台版动作还真快,最近忙得很,完全没空看小说。

14 年前 0 回復

飞行G 騎士
第二卷终于翻译完成了,看的好辛苦啊!!

14 年前 0 回復

yahoo2720 伯爵
中間有漏啊

遇到UMA那段重複了

之後魔神莫名其妙的就跑出來

可以修改一下嗎

14 年前 0 回復

haiyi003 勳爵
期待放出下载版~~

14 年前 0 回復

kaim 王爵
感谢楼主大大的录入啊!这回奏真的好萌的说。。。智春你这混蛋...不过夫妻吵架吵成这样还真离谱。。。。

14 年前 0 回復

yurito 子爵
果然还是看不见崩坏的图像靠脑补才是王道。期待下个月的第三卷。
话说。。。奏在冰羽子没出来以前的确很萌。。。别拖,我自己走。

14 年前 0 回復

夏目智春 子爵
虽然动画连第二季都看完了,但听说动画改得很累人,个人也认为动画不怎么样,只有到黑铁VS钢大便当那集才对得住大众,实在纠结。现在打算看看小说。

14 年前 0 回復

liquewu 公爵
昨天才抱怨不出来,今天就出来了
阳子你这家伙,你这家伙……真是好样的

14 年前 0 回復

我是最弱的 子爵
可以得知,動畫改很大,可能是把前後故事混合並撇開不必要的人物。
夫妻吵架搞的那麼嚴重,出動軍隊都不為過,該檢討了。

14 年前 0 回復

kswai 王爵
這本小說跟动畫的情節不同
感覺上小說的情節較完整

14 年前 0 回復

cpaig 公爵
听说是一个超大的坑,所以进来围观下.看插画还不错呵.

14 年前 0 回復

绯红 公爵
哦哦!!
真的是再大的茶几都装不下杯具。。。一个盘子也行??!!而且不是小两口,是母子打架...
-.-
不愧是高位恶魔,生出来就是不一样~雷兽。。。
嵩月生出来的不是火神了?
佐伯妹那隐隐约约的好感,真萌~

14 年前 0 回復

a136551 伯爵
谢谢36L,我知道动画改的太赶,但是只要有爱。任何缺陷都不是问题。OYE!~第二卷已经看了三遍咯!~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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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lsealoli 公爵
唔 欢迎来到小切的努力屋~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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