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色的记忆 --六征金赏


本帖最后由 XGL 于 2012-3-18 22:17 编辑


第一次参加征文,希望多多学习。

夏天时做了个梦,也不知怎么搞的胡思乱想了起来,几个月后用闲暇时间开始写梦见的东西,起初只是片段,最后统合在一起。

故事很简单,应该能放松看吧,能不能达到治愈就不知道了。

大概内容:

一天常涛在研究所里收到了关于一个中国东部沿海小镇八年前灾难的资料,正打算带着它送往那里。
那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常涛对它饱含着人生中愉快与辛酸的记忆,在来到小镇时他因见到了过去熟悉的事物而产生联想,回忆起种种往事。
当年常涛读高一,是一个性格孤僻内向,不太喜欢与人交往并会对自己好奇的事物有所追求的人。借助一次放学后值日的机会,结识了班上一位同样很低调的女生泠澜,之后发现了她的秘密——下雨时身上就会长出鱼的鳞片......












序章 让我想起你们吧
  今天真的有点例外,一个很少和我说话的同事突然叫我帮他送份资料,而且那个地方竟然是……
  就在事发前的一分钟,我正在研究所里看着《人类与河流及海洋生物的关系》这篇作文。
  其实这是自己在中学时代里创作的东西,现在看起来总觉得那时的想法太过于简单和幼稚,至于为什么会在正常上班时间拿出那种纸页发黄,字迹模糊,老得掉光牙齿的东西,那我只能说那是相当于买一千次商品,营业员还有可能多找一次钱的概率。
  事发前的两分钟,我在写研究报告时被一个生字所困扰,正想用手机查询,却发现手机正闪着红灯懒洋洋地睡在离我有八、九米远的充电插座上。
  见大家都在工作,我又是个小爱面子的人,自然不想使我那张比较金口难开的嘴破例,于是只好费力抽出被压在层层书底下的一本老字典。
  也许是它太寂寞,想让我察觉到它还有很重要的价值,就在我翻动陈旧纸页不到三下时,我的眼睛将一个似曾相识的文章输入给大脑。
  ——河流意味着源源不断,毫不吝啬,孕育生命的流淌之水,是人类文明发祥地。
  ——大海清晰透蓝,容纳百川,宽广辽阔,是河流的终点又是水循环的起点,它占据着三分之二的地表面积,和人类密不可分……
  “小张,你这周的工作提前完成了吧,现在这个任务只有你能帮忙了。”
  叫我的是一位国字型的脸蛋下挂着一个小嘴巴的同事。
  我立刻收起从旧字典里翻出只看到一半的那篇作文,面向他做出一个十分熟练,好比拿筷子夹起食物那样每天都不知道量产多少次的勉强微笑。
  他看我只笑不说,便当我是默认了,非常友好地点了一下头。
  “那就麻烦你了,这其中也有科长的意思,研究所的车你需要时可以使用,请把这份资料送到……”
  姑且先不要管他是何时站在我的声旁,是否真是科长安排的任务,当我听到这个目的地的名字时,我的心宛如被钳子夹了一下,浑身一阵冷颤迅速从脚跟冲到头顶。
  我呆若木鸡,脸上的肌肉紧绷着,仿佛周边的事物都不存在了……
  是的,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到那儿去了,虽然那只是邻边的小镇,安静时也常会想起它,但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回去了。
  或许是那里饱含着太多的回忆吧,一想到就会使自己的心理沉甸甸的,非常不自在。我怕回忆过去,怕看到曾经熟悉的事物,怕心情因它们而感到过意不去。
  “哎,时间过的真快,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我唉声叹气地说着。
会觉得难受是自然的,更关键的是想到当时自己力所能及却被忽略掉,本应珍惜却被抛弃的事时,会很自责。然后在内心不断挖苦自己,把自己从头到脚鞭策得一无是处,恨不得能回到从前再来一次。
  而在这之后迎来的将是无比消沉、失落,满怀伤感的自己。
  对当时哪怕是平淡如洗的一点幸福生活,在现在看来,都会是一种淡淡的哀伤。怀念过去得来的经验就是珍惜现在重视将来,可一想到现在和将来再也不会遇到过去的那单纯与无暇时,胸口便会隐隐作痛。
  当然这些想法还不至于完全阻挡我寻求五味回忆瓶的道路,其中更进一层地说那个镇子已经不存在我期盼相见的人了。
  事物的差别就是那么大,比起静物,人们会更愿意去想起那些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动物。它们各种各样,形形色色,无一不展现出自然赋予的坚强内在与绚丽外表。
  生活上它们同样存在着一波三折的坎坷命运,但如今令我最放不下心的还是所谓的高级动物——人类。那是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会忘记的。
  我真的时常会想起他们,此时无论用溺爱还是偏心来形容自己都无所谓了。
  可有一点我敢肯定,今天我是下定决心不在逃避了,就算是脑子一时的闪念我也要将它牢牢抓住。
  “叭”的一声,我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把手里的那篇作文折好放进上衣的口袋里,朝向已背着我走去的同事说道。
  “我现在就出发!”
  看看表,此时是上午十点十五分,开单位的小面包车在晚饭前赶到是没问题的。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带好那份资料和水壶并披上深色的外套,再去办公室取了车钥匙。最后还得恭恭敬敬地扮演那张连嘴该翘到什么位置都了如指掌的微笑和大家一一告别。
  走到户外时我稍稍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不同于往日的初夏空气,满怀期待地活动活动身子。
  说来这时的天气不冷也不热,阳光给予皮肤淡淡的暖意,使之与衣物间摩擦能深深感触到毛料的体贴与松软。偶有微风抚过,那种细腻及轻柔的感觉便更加踊跃地让每个细胞都能舒服起来。
  这些条件真的很适合驾车旅行呢。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出远门的心情了,似乎是从大学毕业及分配工作后就没有大范围地活动过。研究所、家里、超市,几乎每天都生活在这三角地带,对身边的每个事物都再熟悉不过了,连路边哪棵树叫什么名字,哪家商店叫什么名称,我都能一一背诵出来。
  我系好安全带,转动车钥匙,踩下油门,挂上档,让车子慢慢地行驶。此时要把车窗打开,毕竟这时候的风是很难得的,能使人充满活力,令心情维妙维肖。
  或许是错觉吧,我居然闻到了从目的地飘来的气味。那是既有清澈河流中的香醇,又有蔚蓝大海里的新鲜。
  一辆白色侧面印有“东海海洋生物工程研究分所”字样的小面包车正驶向一条弯曲公路的远方。
  以前我就在想:为什么想念它、怀念它,何不亲自去看看它呢?
  可是真的去拜访又怕勾起往事,让心情随之低沉。这样的矛盾心理已经纠缠我好几年了。
  “把这份资料送到……”这句同事的话以及被我找出的高中时代的作文,它们共同唤起了我要到那里去的想法。
  是巧合?还是命运?
  无论怎样,从今天上午的那一刻起,处于心中多年的矛盾的平衡被破坏了,今天,我借助着例外的契机,坚定着思绪重重地踩下了油门。
远看距离目的地的高速公路收费站已越来越近,随着时间的流动我的车正渐渐地靠近那儿。

第一章 初识

  小面包车不算快,刚上高速不久就被后面的小车超了好几辆,不过我是不会去在乎这些的。为了行程通畅,在遇见一个位于半山坡上的服务区时,我就把车开进去加油。
  把油盖打开后,我将车交给服务人员,自己独自走到栅栏边张望。
  山坡上能看到远处半个城市的风景。这个城市坐落于中国东南部沿海稍偏内陆一些。我所在的研究所则是比较偏离市区的一座六层建筑,它称为“东海海洋工程生物研究分所”是国家建立的科研机构,顾名思义,它主要就是针对海洋生物进行研究,然后从它们身上开发出各种各样有益于人类的东西,同时也通过研究,促使人们更加了解它们。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八年前还是多么讨厌它们的呀!总觉得河中、海里的生物是那样的古怪,似乎与我们一点都扯不上关系。
  以至于一上生物课,尤其是学习鱼类这一单元时,我根本就不想听,不是看课外书,就是把课本架在脸上呼呼大睡,连唾液在衣服袖口形成深色怪异的图案都完全没有察觉到。
  这样的态度终究造成不良的恶果。
  *
  记得那是在一次考完发生物试卷的时侯。
  我的心就像个弹跳球似的嘭嘭乱跳,紧张得双腿不停地抖动,手与手之间相互摩擦挤出豆大的汗珠。
  我既不敢看黑板也不敢看老师那副严肃阴森的脸庞。发卷的形式是老师念着每个人的名字,然后再一个个上去拿的。
  当时我念高一,因为父母调动工作的关系,我才到这个镇上的中学来读书,由于刚到不久,座号自然也就排在班上的最后一个。虽然念到我的名字还要一段时间,但此时我的心情已焦灼万分。
  这所学校是这个沿海小镇里唯一的中学,所以我别无选择。父母之所以会来这个偏僻的沿海小镇,主要是看好它的港口运输业、制盐业和渔业,这三大产业,其中的渔业最为发达。
  小镇除了邻近大海外,还有一条发源于内陆山区汇集而来的河流,河流将小镇分成左右两个地区后平缓地流入了大海,得天独厚的条件,使得这个小镇能够同时产出两大鱼类——淡水鱼和咸水鱼。
  靠河流地区居住的人们引流淡水灌溉,发展鱼塘,养殖淡水鱼;靠海洋地区居住的人们则在大陆架附近饲养咸水鱼,有的时候还会派出鱼船到的更远的海域去捕捉稀奇的深海鱼。
  小镇的镇民几乎有一半以上从事着捕鱼、养鱼、卖鱼、加工和运输鱼业产品等工作,鱼对他们来说比水稻和麦子更加重要。
  “张常涛!”
  一句尖细,口味极奇冰凉,来自雌性高等灵长类动物的声音,从讲台上直呼我的名字。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我渐渐从发呆中惊醒过来。
  自己根本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才战战兢兢地使臀部离开冰冷坚硬的木板椅。
  当我的双脚踏入两旁桌椅中间坐满人的走道时,我屏住了呼吸。一定要努力做到在别人看来我这个新生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无论从面部表情、精神状态、还是动作的自然程度,都必须做的天衣无缝,哪怕此时内心经历着凛冽狂风及滂沱大雨也要努力使自己的外表呈现出光照四溢和风平浪静。
  这么做的理由很单纯,刚来这里还不足两个月,我还一个朋友都没有,诺不能压住紧张的表情显得正常点的话,以后恐怕将很少有人会搭理我了。
  其实这事儿也没什么,不就是走几步路,领下一张纸而已嘛,人长大思想也复杂了,就拿这种简单的事情来说,干起来还不如一个小孩利索呢。
我干脆加快了速度,同学们的目光随着我的步伐而移动,我甚至可以用余光猜出他们看着我的表情。那就像是见到一个奇怪又不可思议的人。
  总之我无法顾虑这么多了,更大的危机就在眼前。双脚已站在讲台旁的我接下了老师手中的卷子,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浮现在她脸上,一种老鹰俯视地上猎物时将要伸出利爪的凶相。
  考试卷被我像面粉皮似的轻轻地卷起,当转身想要起脚回到座位上时,我再次忘记了自己花掉多少时间。总觉得老师会突然叫住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我灌输她那满脑子里,自从事教育工作以来积淀得如美国国会图书馆内书籍一样多的管教台词。
  好比有人因天大的理由会用棒子在我脑后敲下一般,既然知道自己终究要被敲,不如呆在原地乖乖等到那阵痛触结束。抱有这种思想,我才刻意去停留那么一会儿。
  可是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安全地像只候鸟归返位于南方温暖舒适的巢穴中。
  在此后不久老师又开始在讲台上叽叽渣渣地像鸟儿一样说话了。
  我把右手撑在下巴上,双腿夹的紧紧的,左手正一点一点地接近刚才带回来的试卷。
  此时的心跳得比之前还要快,甚至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左手手指颤抖的频率与脉搏达到共振同鸣的程度,脸夹上的汗珠也在不觉间顺着面部的轮廓坐着顺畅的滑滑梯。
  不就是一次考试考砸了而已嘛,根本没有必要使心里承受千斤的重量。我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谁叫这是我到这里来的第一次考试呢?
  为了了解我在新学校里的情况,爸妈在半个月前就友好访问过这里。通过对学校全面深入的调查,这两位重要级的“领导”共同关心和支持我这个“地方新区”的发展与建设还是历史以来的第一次。
  他们到处参观,到处接见有关人员,不论是针对我未来发展的前景也好,还是过去存在的种种问题也好,都进行了长久和深远的大讨论,也制定了相关的解决政策与计划,并签署了双方密切联系与交流的协定。
  随着他们之间交谈的深入,我的郁闷之心也在加剧,等他们在夕阳落山后说完,心也随之沉到太平洋的深海里去了。
  更没想到的是我老妈在临走时竟然多了嘴。
  “陈老师,最近学校会考试吗?”
  那个绑着老土领带披着皱巴西装的男性班主任,油光满面地抬起下巴的坠肉,极度甜蜜地微笑着说:“有的、有的,再过两周……”
  回到临时公寓的家里,老妈便开始对我唠叨了。
  从一坐下沙发就开始大道理小道理地摆弄口舌,讲了整整一个小时,重点还是放在那新入学的第一次考试上。
  她的表情严肃认真,随着嘴巴一张一闭的运动,眼睛一闪一闪地带动眉毛有节奏地起伏,就连额头上仅有的几条肤浅的皱纹也陪伴着若隐若现。
  “第一次考试一定要考好,到新的地方一定要给大家好的印象,这好比是首次远洋出征,要争取一炮打响,弄个开门红,也同时给爸妈的新工作来个带动性的起头……”
  内容我大概就记得这些了,总之当时她那期望和恳求的态度确实给我不少压力。
  也不知她盗听了那门子迷信,把我的首次考试当作全家良好开端的一切来对待,弄得我连续几个晚上都睡不好。
  当然更糟糕的是这第一次考的科目竟然是我最讨厌的生物,而且所考的又是我在这门学科中最讨厌的一单元——鱼类。
  复习时看到它们奇形怪状的解剖图和令人作呕的内脏时,仿佛那股只有它们才会散发的腥味传到我的鼻子里,此刻难以忍受的心会令我立刻盖上课本,恨不得把它仍到厕所,再一口气将它冲进下水道。
  考我最不擅长的外语也好,或者出一道难算的数学题也行,要不拿几段根本看不懂的古文让我翻译也可以啊,为什么偏偏会是一想到它就使人起鸡皮疙瘩的鱼类生物呢?
  勇敢面对现实吧,考得再糟糕也只是一时被嘲笑,一时被训斥,一时灰心,一时痛苦罢了,只要这个单元一过,定能重整旗鼓、卷土重来、拨云见日、峰回路转。
  而且再怎么差也至少会及格吧。
  我抖动的左手镇定住了,饱含一丝信心地捏住了那张试卷的一角,面带着虽已死伤惨重,但守住了最后阵地的指挥官安慰自己的笑容,我轻轻地把考卷摊平了。
  所有的神经中枢瞬间将能量分给了视觉传导神经,使之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双眼捕捉到的清晰图象送到大脑里。
  在这张布满黑字迹与红单线条交错的纸上,我哪也不乱看,就直接死盯住左上角的评分区。我把脸贴得很近生怕看不清楚,近到使瞳孔一不留伸就会产生变焦,让眼前一片模糊的程度。
但不管我如何认真看,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面前红色显眼的两位数快把我的眼膜给刺穿了。它毫无阻拦地在大脑的皮层、沟、回、小脑及脑干周围拼命地乱窜,彻底打破了我以往的思维神经。
  自以为守住了最后阵地的指挥官被突如其来的敌人用枪击倒了,在临死前他还在想,为什么那十位数字是五而不是六呢?
  “这次考试班上有位同学拿到了满分,但有一位同学考不及格,大家要向满分的同学学习,至于那位不及格的同学,我要给他一个小小的惩罚。”
  脸贴在桌面上趴着的我,不知什么原因能把老师这句话听得那么清楚,就好像是完全针对我一样。
  “为了帮助大家巩固和加强鱼类知识,这位不及格的同学要在班级背后的书柜上放个玻璃缸,还要养几条鱼,并且做好观察报告。另加写一篇作文,题目叫‘人类与河流及海洋生物的关系’,字数在三千字以上。”
  *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我的生活几乎是在黑暗中度过的。
  那天一回家我就把首次考试不及格的实情告诉了父母,平时要是考砸了可以瞒着不说,但这次不同,与其他们整天烦人地追问不如果断投案自首。
  没想到他们并没有多大的责骂我,相反还说了不少鼓励的话,但我却发现他们脸上更多的是失望与自责,这令我比被他们责骂还要更加难受。
  此后我才知道,父母在来这里的一个月之间一直在更换工作,漂泊不定。我想他们一定是期望我在首次考试中取得好成绩给他们带去好运吧。
  可惜理想与现实差别总是很大。
  自己作为他们理想的基点,却不能给予他们小小的慰藉,我为此深深责备着自己,让我再次不得不以为那个盗听来的迷信是否是真实的。
  总之觉得非常对不起他们,很想向他们好好道歉,可是一直找不到恰当的时机,这也许是我心中犹豫不决,认为动机理由不充分的借口。
  我保留住这份道歉,寄托于往后的努力中。
  “下次能行吧,大概……”
  第二天我用平常积攒的零花钱买了个漂亮的大鱼缸。说它漂亮其实也很普通,只是它比一般圆形的鱼缸边沿多出两处艺术造型罢了。
  我把它摆在生物老师要求的地方。
  这个班级不算宽,但很长,最后一桌座位离后墙还有好一段距离,那里放着一个长条型书柜,成为“阅读角”,那个漂亮的鱼缸就在上面。
  正当我在欣赏美丽的鱼缸而心情好一点时侯,却听到背后传来微小的议论声。
  “啊,就是那个新来的外地学生不及格呀!”
  “我还以为谁呢?”
  “这么简单的题目都考不及格,还真是……”
  “嘻、嘻、嘻……”
  “真不知他能养出什么好鱼呢?”
  “嘻、嘻、嘻……”
  就像一把火突然在我身上点燃一般,一股热气立即涌遍了全身,似乎每个毛孔里都有小虫在挪动,被衣物贴紧的皮肉更是觉得极不舒适。我的耳朵很热,浑身都有些发痒,但此时比起气愤,感觉更多的还是不安与失落。
  也许是自尊心受到了小小的打击吧,这一个星期里我张嘴说话的频率明显降低了,和同学交谈时,总会不自觉地以为他们对自己存在着某种别样的想法而不愿把话题深入下去。
  我知道这样肯定是不对的。一直如此会脱离群众,一个人会被完全地孤立起来,以后说不定得了什么抑郁症,精神分裂症就不好办了。
  现在也只能希望下次考试能力挽狂澜,重新去找回一些底气和自信。
  今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差不多接近尾声,这整节课我都没什么听,回过神来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我偶尔转过头来看着那个空鱼缸,想象着它孤寂的样子。一个人呆在这儿已经五天了,而且是极不相称的地方,就好似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消防战士坐在白色的救护车里。
  它一定恨着把它买回来的我,换做是其他人,此时一定把它摆在最华丽的装饰柜上,肚子喝饱满满的水,配有几条五彩缤纷、活泼动人的鱼儿和它作伴。
  有了能被自己保护的小生命,心里会自信起来吧。一道多姿多彩的景观将组成在温馨的空间里,吸引着过往的人们来观赏,给他们带去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
  换句话说,如果这就是它所期望的自我价值,那我恐怕难以帮它实现了。说实话我之所以会买它,主要是为了应付老师,至少让她知道我有在听话,至于要我在里面放水养鱼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若是好看一点的鱼,在外表上我还是能接受的,可一旦我闻到它们的味道,我就会呕酸水,头脑发涨,浑身不自在,更别提每天还要给它们喂食、放水、清理粪便之类的事情。总之我不会养它们,就算老师跪下来求我,我也绝对不会去养,这之前我已多次发过誓了。
不知不觉周围变得空荡荡的,也不清楚同学们什么时候从班级里离开,也许是我的存在根本如同空气一般。
一本本书被我收进了黑色的皮质书包中后,我起身走出座位,随手捡起一团废纸。和平时一样我不指望角落的垃圾桶在这个时候还会放在那里,确切说应该早就被值日生送往垃圾堆的途中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班级的门口,垃圾桶居然还在那儿。
  我惊讶了一小会,再条件反射似看看黑板。这不是好兆头,有那么一小点预感。
  不知是谁干的,犹如一个通缉犯的悬赏单一样“张常涛”三个字被狠狠地用红色粉笔写在了值日生这一栏目上。
  我皱了皱眉头,心也跟着扭了一下,要不是使出足以让手臂脱臼的力气是根本写不到那种程度的,想一想就有点害怕。
  为了安慰自己也只能把它当作恶作剧式的玩笑来处理了。
  反正不管怎样今天想准时回家已经成为了一个梦,原本还指望能好好躺在舒适的床上等候妈妈叫吃晚饭呢!
  仔细瞧瞧这个教室乱得不行,单人桌被碰得歪七八扭就不说了,地上的食品袋和废纸也到处都是。我呼出一口气,感叹到要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顺手把垃圾丢到垃圾桶就好了,这样班级就会干净许多。
  “啊。”这样会不会显得很自大,算了,管这么多也没用,开始干活吧。
  早做完早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在晚饭时播出的电视节目。在墙角睡了一整天的扫把,被我强制拖起来干活,当我叫醒它时,它还用把手上的木屑刺了我一下,感觉它也挺不情愿的。
  窗外的天色黑的有点离谱,昏暗的视线令我有些看不清地上的废物。
  望了望班级后面的时钟,也不过才五点多而已,此时又正是四月份,太阳公公应该不会这么早就下班才对。
  我把扫把靠在桌角边,走到门口,打亮了教室里的日光灯,顺便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
  原本喧闹的校园此时显得那样的宁静。迎面吹来的风穿过身体直通心房,感觉格外的透凉,这不禁使我的小腹微痛像紧张时那样抽动着。
  风中的气体感觉偏闷,吸起来有一些泥土的气味,我像只动物似的得到了大自然的信号,立即下意识地冲回班里。
  毫不犹豫地把手摸进书包的侧口袋,很遗憾我什么也没感觉到,那一刻我力马僵住了。
  我仍下书包,拿起扫把狂扫起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同时脑子不停地在计算——若是扫地再用掉五分钟的话,排桌子就只能腾出三分钟。
  至于倒垃圾我已经想好了,把垃圾桶带到操场的垃圾堆处理掉,之后干脆不带回教室,直接放在某处藏起来,等第二天再拿回来,反正不可能有人大清早就想丢垃圾吧。
  在十分钟内,我必须离开这所学校,再用跑步的速度赶到家里,只希望在此期间老天爷不要忍不住悲伤,提前哭泣。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将自我意识定下的时间,强加给大自然,确实有些牵强。
  说不定只过一分钟,户外的情况就会改变,索性用哀求与祈祷来面对此时的天气,也许才更恰当一些。
  不知不觉中,我的衣衫背面湿了一大块,手也在不停来回的反复动作中感到酸痛,眼看还有不少剩余的垃圾,我强烈期盼着要是还有一个人来帮忙该多好啊!
  说到帮忙我还真差点忘了,每天的值日生不是两人一组嘛,还有一个人呢?
  原来在黑版的左下角除了那三个巨大红色的名字外,下边还有一行字。这根本就相当于一只大象脚边的耗子,而且若不是仔细把脸上的两扇窗户完全敞开的话,还看不清楚那耗子长什么模样。
  另一个人是坐在我旁边的家伙,只隔着一条走道的距离,让我想想,可能是个不太起眼的人吧,要不然个子很矮,或者整天都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发觉自己做人实在很失败,在班里不活跃就算了,竟然连邻桌的同学都不认识,这好似一个穷人没有发现每天睡觉的枕头边有一颗钻石一般,简直愚蠢到家。
  我走进了几步,杜泠澜,这就是坐在我旁边的人。
  从黑板上又淡又弱的字型字义来看应该是个女生,可是我怎么可能对她的映象那么浅薄呢?脑海中的记忆笔记本被我重新翻开,所有有关在教室里活动的记录我都丝毫不漏地预览着。
  冥思苦想,结果只有两件事能记得清,第一,她一定经常旷课,很少来上学,我总感觉旁边的位置一直是空的;第二,她有来的几次头上都戴着一顶棉毛圆桶帽。
  我非常在意第二件事,确切地说是在乎那顶帽子。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讲究时尚潮流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尤其是在年轻的人当中。虽然学校有明确规定限制学生的个性化发展,可只要是戴顶帽子应该是不会被追究的。
  那个女生也许很聪明,知道如何在规定的边沿线上打圈子。不过在春季里整天戴着那玩意儿,脑子肯定会闷坏的,从额头两鬓溢出的汗水不能有效地跟空气接触散发出去,反倒像温室蔬菜被塑料大盆盖的严严实实。
  不管她怎么想,是我绝对受不了,而且在我残留的一点可怜记忆里,那顶帽子还不是一般的大,至少能全部遮掉整个额头和侧边的两支耳朵。
  要在脑子里构建一个女孩戴着大圆筒帽子的形象并不容易,可我仍然集中着注意力,仔细想着大体上的样子。
她在正常的表情下,是比较严肃的,但也蕴含着一些寂寞与少许可怜,这点和动物园里的老虎有点像。大帽子把她的正脸盖得只剩眉毛以下的部分,倾斜而修长眉毛配上晶莹剔透的瞳孔看上去显得有精神,脸型嘛,圆滑稍偏尖一些,外带一个柔滑的小嘴。
  由于淡蓝色棉制大帽的缘故,大部分发型自然就无法判断了,只能看出两道疏密不一的流海斜着从她的明眸边轻盈地踏过。
  可能是为了防止视线受阻吧,在密的一处流海上她巧妙地增加上了两个同样淡蓝色的长方型发夹。
  等等,我这也想得太过于清楚了吧,细节都能构建出来,一向不中用的脑袋什么时候变得发达了?
  我猛地甩了甩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现实观赏的画面竟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不对,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象,而是把现实的东西误以为想象了。
  “对不起,我刚才去打扫办公室了,你等了很久了吧。”
  想象中静止的女孩居然说话了,而且那阵清脆优雅的话语比电脑播放器调成柔和模式的声音还要悦耳。
  人虽然会幻听,但出现如此身临其境的感受完全和客观事实相违背,看来我的想象已彻底被现实所覆盖,粘贴后重叠到一块去了。
  “啊,原来你去打扫办公室了。”我潦草地回了一句。
  这语气感觉我们彼此之间都认识一样,比老熟人还随便。
  每天的值日生除了班级卫生外还要清理老师的办公室,这一点我既然忘了,不管怎样,现在终于有帮手了,应该能在预定的时间内赶回去吧。
  轰隆——!
  正想着会有希望时,教室外突然雷声轰鸣,窗户也传来了嘎吱不断的哀叫,性子急的大风实在推得过猛,就连教室内的悬吊日光灯都反对地摇起头来。眼看着地上晃动的影子,心在不觉中跟着产生位移,似乎想跟上它们的节奏。
  我知道老天忍不了多久,所以再次机械性地提快了身体的运作速度,像这样追赶时间的感觉,又紧张,又兴奋,并且有点害怕。
  偶尔把垃圾扫进畚斗的一瞬间,我会忙里偷闲地用余光偷瞄那女孩几眼。
  不知怎的,就是太好奇了。越是和正常的事物不一样,就越有探究的价值,越古怪的东西就越吸引人,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她那顶圆桶帽看上去很可爱,水蓝色毛料充满着蓬松与柔美的感觉。
  为什么要一直戴着帽子呢?不是单纯为了个性吧,此时我居然有一种想冲上去摘掉她帽子的冲动,然后大喊着。“你的帽子很漂亮啊!”可是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再乖巧的女孩都会和我拼命吧,到时可就不妙了。
  转了一圈我又给畚斗喂了不少食物,可是有一点令我感到奇怪,那女孩从一开始进门就好像再也没有移动过,甚至我停下来专门瞪她几秒钟,也是如此。
  她只是低着头,卷缩着身子,手里握着扫把柄,好像一只浑身寒冷的小猫趴在火炉边一样微微抖动着身体。
  这家伙不会是想偷懒吧。
  看她刚才的样子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身体变得像在抵御寒冷似的,外面虽是变了天,但那点急促的风应该不算什么才对。我觉得非常有必要去提醒她一下,不然的话在大雨来临之际就别想赶回家了。
  不原被雨水淋湿是肯定的,再说,我身上穿的这件老土的黑白夏季校服也只有一件。她自愿去打扫办公室的卫生,说明偷懒的可能性很小,可也不能排除她说话的虚假性,我壮着胆子,深吸一口气,用中等手臂的力量朝她那穿着衬衫式短袖校服的肩膀拍去。
  “怎么啦?累了稍微休息一下就是了,你也许有带雨伞,可我说不定会变成落汤鸡哦!”我憋着力气说。
  有点后悔自己的口气用得太重了,其实也没有太责备她的意思,只是天快要下雨,心里着急罢了。
  她在慢慢地回头,脖子犹如生锈般一卡一卡的。
  “没关系,剩下的我会打扫完,你快点回去吧。”
  这家伙是想讨好我吗?
  被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先溜走,然后简单地答上一句:“这就有劳你了,记得摆好桌子,放好扫把,关掉电灯,倒掉垃圾,锁上门,总之真是太感谢了。”
  可是如果就这么走掉……自己真是太差劲了。
  外头此时天黑得像晚上十二点,而且雷声滚滚,轰鸣不断,一场狂风大雨即将来临,面对这样的天气就算有再好的雨伞我都抵挡不住,何况个女孩。
  “算了,反正也没有留下多少,一起扫完再回去好了。”我摸了摸后脑勺,语气缓和了许多。
  本以为她会多劝我几句,没想到居然只是缓缓地摇摇头。
  这下我才发现她帽子下露出的头发已被汗水粘合成多个尖头的圆锥体,脸颊也充满着湿润的气息,伴随着她高频率地呼吸,腮部逐渐通红起来。
  “你身体不舒服吗?”我问了一句。
  她又是轻轻地摇头。
  也许她这两次的摇头只是作为难以开口说话的代言动作。
  不会是生病了吧,假使用手碰触她的额头,会像摸到温水瓶外壁那样灼热,我有这样的预感。
  “你生病了吗?”我的口气有点急。
  “我很好……下雨天就这样,已经习惯了……”
  可能是怕我担心吧,还是没想到我会有点逼迫似的追问?女孩终于再次艰难地开了口,但我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可能和许多老年人那样,遇到这种雨天会引发风湿病、关节炎等类似的病症吧。
  她把脸重新转回去的瞬间,眼角上挤出了几道浅浅的折痕,这让我想起护士给病人注射的那一下,病人把眼睛使劲一闭的表情。
  戴帽子的女孩在痛苦着,这样的情形怎样也无法不让我朝这方面考虑。
  现在似乎能有点理解她近来一直没有在学校的缘故了。三月中旬过后,这个地区会迎来丰富雨水的气候,给春天的大地带来恩惠的滋润,这段时期里一周七天几乎有四天以上都处在阴雨漂泊的状态中,在雨天里她要是会呈现现在那种样子的话,是根本不可能来上课的。
  “那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好了。”
  我扶着她的一只手臂指了指旁边的空椅子,想让她坐下。
  女孩的另一只手还紧紧抓住扫把,头一直低低的,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倾靠下去。
  我的手能明显感受到她身体的抖动,一阵阵紧绷的摇晃,如电流般传到我的浑身上下,那是只有冬天站在室外才有的反应。
  可她真的是因为寒冷才发抖的吗?仔细看看眼前的状况,她的汗水同时也在不停地流淌着,手臂、脖子和脸颊都能发现它们的痕迹。
  这种症状很少见,会不会和重感冒病人相似?由于没有这种经历我无法想象到她会有多难受。
  见她安稳地扒在桌子上,我急忙又跑回去打扫了,总觉得应该把垃圾尽快处理掉,然后带她去医院看看。可我一个人在雨天扶着她乱走也许情况会更糟,被雨水淋湿后,症状说不定反而会加重,或许应该通知她的父母会比较好一些。
  我把最后一批垃圾倒掉,开始排桌子,这是今天值日最后一个环节。
  问题在于我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办公室的门已经锁了,教学楼一楼有个公用电话,但要插卡。看来只能希望于学校门口的值班室,但是从这里赶到校门口也要七八分钟,如果带上她一起,速度就更慢了,不如自己先赶过去会快一点。
  我走到她身边轻轻推了推说。
  “班级卫生已经打扫完了,告诉我你家人的联系方式,我去通知他们来接你。”
  女孩突然猛地抬起头来,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样,这个闪电般的反应令我吓了一跳。
  见她一阵吃力地摇头后,用一双认真而严肃的双瞳紧盯着我,摆出一副似乎在做什么重要报告的表情,声音略微干哑,语速有点快地说到。
  “千万不要打电话,你先回去吧,我家很近就在学校里面,今天谢谢你了。”
  “你家在学校里?开什么玩笑。”
  我认为她有点神志不清,通红的脸蛋发出的热温可能把她的脑子烧坏了。
  “就是在学校里面!”
  女孩把手中握紧的扫把作为支撑站了起来,眉头紧皱着鼓动小嘴,对我不相信她的话而感到生气。
  仔细想想除了校门口值班室外怎么会还有地方住呢?这所学校总共面积不到一百亩,况且只有两座教学楼,一座实验楼,还有几间办公室及零星的小建筑物,是绝对没有宿舍的。
  我再次坚定自己的想法。
  “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去校值班室喊人,很快就会有人带你去医院。”
  这句话刚说完,女孩的身体猛地抽动一下,好似兔子突然听到爆炸声蹦跳起来,那根纤细的右手迅速抓住我校服的一角,一股莫名的恐惧写在她的脸蛋上。
  “你不能去!”
  试着动一下身体,就会发现她抓的比一颗钉子扣的还要紧。
  我心想这下可麻烦了,本来还可以带她去医院治疗的,现在恐怕自己也得陪着她不知要在这里待上多久。
  我笑了笑,面对着她担惊受怕的脸,尽量想出一些安慰她的话。
  “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要尽快找医生,这样才能把你的病治好,病好了你不又可以活泼乱跳了吗?那时你要在学校里建几栋自己的家都行喔。”
  我以为气氛会好转,没想到,她居然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不去见医生,绝不去医院!”
  假如这时是正常上课时间的话,恐怕整个教学楼的人都能听到这个尖端刺耳的声音吧。
  叭咔一声,扫把掉在地上,随后我发现自己腰间的一个点正在被强有力的东西支配着,这使得我的脖子、胸脯,另一侧的手臂都被自身的衣物卡得喘不过气来。
  “你要带我到哪去?”这回轮到我着急地问了。
  她正在用力拽着我衣服拼命地走着,要是不跟着她移动的话,校服就要彻底破裂了。
  “到我家里去。”
  “你疯了吗?学校怎么会有你的家,你实在是太奇怪了,戴着那顶帽子是不是把你的头给闷傻了!”
  一不小心,我把心里想说的话像开闸似的放了出来。
  这回女孩什么也没有回答,而是用更大的力气拖着我走,似乎想让我看到什么能证明她不是说谎话的东西。
  我也反过来握住她的手臂想尽量使这两个作用力达到平衡的状态。没想到这样一来,她的身子仿佛在高速移动中突然被什么拉住一般,惯性把她继续推前,而向后的一个力让她的脚与大地之间打了滑。
  女孩在班级门口摔倒了。
  我原本可以拉住她的,但考虑到她那只纤细的手臂也许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便松了手。
  “对不起,你没事吧。”
  只见蓝色圆桶帽子包裹的脑袋贴在深灰色走廊的水泥地上,身子侧斜着的下半身还留在班级里边。她一只手臂轻柔地垂在小腹的位置,另外一只手则是盖住了帽子下的面庞。
少女没有回答我的话。
一定是太累了,本来身体就难受,还要大声说话,使劲的运动,早就超出了她的体能吧。这样也好,不妨让她安静地休息一下吧。
  她真的就那么讨厌医院吗?
  是不是小时侯被护士打针时留下了阴影,或者被医生开错了处方?我犹豫着要不要趁她休息的时候跑到校门口的值班室去通知老师,但要是她醒来发现我不在了,铁定以为我去叫医生了,到时她会不会发起疯来,从三楼高的走廊围栏边跳下去就不好说了。
  不过能使一个浑身难受的病人一下子起这么大反应的事情,肯定是令这个病人最厌恶的事情,其中也许会牵涉到个人的隐私习惯,心理缺陷等等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既然不想被人知道就别强求好了,否则连这个世界上一点唯一属于自己心中的事物都将不复存在。
  我往后退了几步靠在讲台桌上,望着宛如侧身熟睡的女孩呼出了一口气。
  从走廊外吹抚来的凉风同时卷起了我的头发和掀起她膝盖处已抹脏的裙边。
  在这样阴沉昏黑的天气里,心情无论怎样也难以缓和下来。
  大风又同时带走了脑子里能用来抒情的一切点子,就连皮肤上的汗毛都被拉得个个挺直、精神抖擞。
  班级里亮白的日光灯更衬托出室外的阴暗,女孩的上半身也随着这道光的走向做着冷色调的渐变。我看不清他的脑袋,除非天边刚好有几条闪电滑过,才能使双目在极快的黑白切换中寻找出模糊的轮廓。
  外头几下闪电过后并没有雷声传来,倒有个别样的亮点凭借着频闪率极高的光线,反射到我的视野中。
  它就像月球那样,本身不能发光,一定要依靠别的光源才能展现出自身美妙的存在,起初我以为那应该是女孩身上的装饰品,比如项链、手镯、戒指之类的东西。
  看来她的个性展示还不止帽子而已,但没想到随着闪光的频繁,用不着几秒钟我的观点就被推翻了,再怎么夸张也想不出有人会把装饰品挂在肘关节以上的地方。
  会是什么新款式流行物?真是的话,如果不穿无袖的T恤就没有意义了,好奇心引诱着我的身体,使我一点点靠前想探个究竟。
  明明在摔倒前我握住她的手臂时还什么都没有的,此时双脚和眼睛像被异极的磁铁吸住,我已无法控制住它们,那些亮点的主人到底是怎样的,为何会在那里?
  再次逼近时我后悔了。
  亮点的所属物不是单个的,而且一个个、一片片有序排列的面状物。
  这分明是我最讨厌的生物才拥有的东西。
  在发抖,身子在打冷颤,竖起的汗毛下还鼓起了鸡皮疙瘩,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皮拉得有多长,微张受惊的嘴吸进多少凉风,卷曲的手指把手心捏出了多深的指甲印,发软的双腿令我失去重心,用臀部承受了多大与地面撞击的力量。
  坐在地上的我视线变得低了,这样反倒再次证明了自己并没有产生幻觉,因为就连女孩裙边的大腿延伸到膝盖处也出现了类似的光点。
  轰隆——!
  一道强烈的白闪过后传来了巨响,教室里的日光灯瞬间全军覆没。
  女孩也在此惊醒了过来,她的两手扶在门边和我同样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不知道在这样黑的地方她能不能看清我那张像是见到了怪物似的惊愕嘴脸。还真希望她不要看到,因为那张脸一定丑陋极了,绝对要比那些亮闪的鳞片还要难看一百倍。
  圆桶帽子跟着她的头左右转了两下,女孩也一定看见了自己手臂上的东西。
  当她再次正面凝视我时脸颊上滚落下两道晶莹的水柱。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忧伤的表情顿时变得时隐时现,衣纹和裙角同时顺着这股节奏一起一伏地涌动着。
  老天几乎也在那一刻把积蓄已久的酝酿之雨迸裂似地倾泻出来。
  我无法想象出一个人的重要秘密被揭穿之后是怎样的心情,但我能体会到那一定是在挑战人类情感与理智的底线。
  真的很害怕她会在精神上失去控制,脑子只要有那么一秒钟冲破了累积于世间的常规,就会变得异常可怕。
  咽下卡在喉咙里许久的一口气,我动起了几乎生锈的嘴。
  “我……相信你,学校里有个家什么的,完全符合逻辑啊,不介意的话我很愿意去拜访。”
  迎面袭来的风和哗啦的雨声不知吞没多少音量,最后能传达到她耳边的又不知能有多少。我的心像个被激烈拍打的篮球,蹦蹦直跳,连要不要加上一句“对不起”也琢磨不定。
  这样的场合,完全决定对方的反应,她接下来每一个关节的轻微触动,都将深深地牵动着我的心灵。
  女孩缓缓地靠着门的一边站了起来,她身躯的影子覆盖着地上的我。
  凉风依旧是那么大,光线仍然是那么弱,只见面前飘散着柔发的头部连带着脖子下的颈关节极其细微,犹如蜻蜓点水般轻轻地低下去了。
此时大雨正在不停地下着。

第二章 校内钓鱼场

  坐在小面包车里的我看了看手表,从服务区出发重新踏上平坦的水泥路已过去了五个小时。
  这时的天气渐渐变得不如早上那么晴朗清新了,并不是由于夕阳靠山的原固,而是突如其来的几片装载着黑压压积淀物的云朵从远处的天边侵蚀着整个天空。
  随着我车窗视角的变化,有时它们会和光线在一条直线上,感觉就像是从煤炭堆里挖出金子,耀眼得格外醒目,那些光芒冲破了黑暗的束缚,一道道猛烈地伸展着身躯奔向广阔无垠的自由空间。然而那些光线很快就会消失,陪伴着夕阳一起渐落,它们做出的最后努力赐予了大地延长光照的机会。
晚上也许会下雨,必须在到达之后先找到旅馆安定下来,我这么想着。
  开车分心真是一个大敌,一转眼竟然开过了前往目的地的叉道口,没想到以小面包车的速度会提前到达,这也是造成事故的原由之一吧。
  冒着罚款的风险我在高速路上倒了车,然后一脸淡定地开往目的地的收费站。
  没过多久车子便驶向了小镇的主大道,说来这里的变化还真大,耸立在两侧的新楼房和陌生的新商店竟给我脑子的识路系统带来了阻碍,甚至一时不知该往哪边转弯才好。
  大约过了二十分种的行程,我还在想要不要下车向路人打听一下行道,
  其实主要是想知道我当年就读的那所高中所在的地点,因为到了那里后,会给我的识路记忆带来很大的好处。
  我把车多开了百米左右,直到穿过小路能看到小镇里那条唯一的河流。
  小面包被我停在了路边。我走进了一家餐馆,主要是因为它的招牌“东环”看上去有些亲切,还有点似曾相识。
  “客人,您要吃点什么?本店有新鲜的特色菜,河鱼、海鱼都有,另外无污染的农家菜品种也很丰富,要喝酒的话,我推荐……”
  “我是来打听道路的。”
  面对着热情的服务生,我不得不打断他流利的推销台词。
  他笑了一下,转到背后高喊:“华叔,来了个外地人。”
  一开始我还倒没注意,可过了一下子突然记起了什么。
  “等等,你叫的华叔是这儿的老板?”
  “是的,请稍等。”
  服务生简答后走到别处忙去了。
  我会有点惊讶主要是因为以前还在这里读书时校门口经常有个摆摊卖小吃的也叫华叔。
  那时几乎每天都要在他那里消费,由于学校周围店铺少,校内又没有营销部,一到课间,大部分肚子饿的人都会去找他,而我又是他们当中最积极的一个。
  可以说每掏一次钱就和华叔的关系拉近一些,至于一共花了多少钱在他的小吃身上,应该用“不计其数”来形容吧。
  没过一会儿,老板便走出来向我问好。这时我的心里暗暗高兴了一下,老板有些胖,穿着西装,下巴留着少许精致的短胡须,数量不多的头发被理得油光发亮,面部的气色红润有光泽。
  我还是能认出他就是以前那个有些消瘦,穿着老式马甲,脸颊长着乱胡须,头发黄而卷曲,满脸沧桑的华叔。
  不过华叔好像还没有认出我。他仍旧把我当成个外地来的有钱但不懂本地行情的人,并向我介绍了一大堆东西,装着很热心其实是想让我住这里最好的房间,点最好的菜,好大捞一笔罢了。
  说来以前还是个小摊贩的他就有大举吹捧自己商品的习惯。看着他汗流夹背执意要动容我掏出钱包的模样,不禁体会到他做生意的不容易,还真不愿看到他把精力用在我这个根本就不会上当的老熟人身上。
  我想到了一个以前我们经常讨论到死也没有结果的话题作为他能当场认出我的契机。
  “我说老板。”
  我打断了他的话。
  “您说这中国东南地区有产的鱼中哪种最漂亮?”
  只见他有劲地拍了桌子一下。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攀鲈了。”
  “原因呢?”
  “它们和一般的鱼根本不同,强有力的胸鳍能像手足那样支持着身体,健壮的尾鳍能摆动着冲出水面,更厉害的是它们能直接呼吸空气,你绝对没有见过成群攀鲈出水上岸的景象,那简直可以说是一种奇观,远看上去它们光亮湿润的皮肤会随着爬动闪亮夺目,那震撼人心的阵容就像是……”
  “二战里豪华的诺曼底登陆是吧。”
  华叔指手划脚描述的样子和当年一模一样,我很轻松就把他的话接了下去,说真的这段话我早就会背了。
  “没错,年轻人,你很有见识嘛。”
  一只大手狠狠地拍了我的肩膀一下。
  我望着他翘起了嘴,摆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攀鲈虽有奇特的性质,但从外形上考虑绝对不是最漂亮的。”
  这时华叔开始认真注意起我来,看他的表情一定是在重新翻阅脑子里的那本记忆簿吧。
  “倒是属于其科的斗鱼才称的上是‘天堂居士’。本区的叉尾斗鱼虽小可外表绚丽多姿,平滑可爱,黄金的眼眶,亮蓝镶边的鱼鳍,水波缭绕的纹身,以及在光照下呈现出的五彩斑斓就像是……”
  我故意停下来等待着华叔的反应。
  只见他一脸震惊,双瞳犹如死鱼眼般直盯着我,好一会儿才动起脱臼似的下巴,说出吞吞吐吐的话。
  “像是……执掌于手中的……缤纷翡翠。”
  这句话被他说出后可不得了,整个餐馆顿时都要沸腾起来了。
  华叔高兴地不在乎周围还有其他客人的情况下硬把我拉进了大厅边的头等包厢,途中又是叫菜又是喊酒,还不断催促着两个服务员赶紧进去打扫。
  原本以为他会像当年那样继续和我辩论下去的,看来事先在脑中准备好的台词算是白搭了。
  我真的很幸运,居然还能碰到这个小镇里唯一还存在的老朋友,心里真是感动到能暗自流泪的地步。
  华叔在外表看上去虽然年轻了不少,但从他的苍老、干燥、起茧、伤痕满布的手中能看出那只不过是表面的形象工程罢了。
  我看在他饱经风霜的份上,敬了他一杯又一杯的酒,他同时激动着和我谈起艰辛的发家历程,并讲述着早就想把“东环”做为餐馆招牌的梦是如何实现的。
  桌上的饭菜我们几乎没有动过,就这样整整聊了一个晚上,我也将这几年自己的去向大致告诉了他。
  在交谈中他曾多次提到和我在一起的那个戴帽子的女孩,并记起她唯一的家人杜老水手的事情。从华叔的语气和表情能察觉出到现在为止他还十分关心爱护着那个女孩以及尊敬崇拜着杜老水手。
  每当华叔说起这些,问他们现在过得怎样时,我总是无言以对,心跟着深陷扭曲,疼痛万分,犹如一台搅拌机在它上面不停地工作。
  深夜,老天不出所料地下起了雨。
  我带着被浑身酒气渲染的身体走近了位于餐馆二楼的客房中,在随手脱下衣服准备休息时,那篇中学时代的作文从口袋里滚了出来。
  我忍着被酒精刺痛的脑袋,蹲下身捡起它。
  窗外的雨声滴答成片地作响,空气中飘洒出只属于它们才拥有的洁净泥土味。
  那一阵阵带着湿气的凉风吹拂着我手中的作文,发出唰唰的抖动声,在这一刻存在于过去仿佛相似处境的感受,渐渐隐约地呈现出来……
  *
  “这……这是你的考卷?!”
  我手中拿着的纸张随风飘动着。
  在教学楼背后一道狭窄的通道处,我们借着一小片高处的房檐躲着大雨。
  此前帽子女孩在奔跑中掉了书包,我帮忙收集起散落一地的课本,并在生物书中发现了这次测试的卷子。
  一路从教学楼门口冒雨跑来身上早就被淋湿了大半,要不是女孩说跟着她回家能借到伞,以我的个性根本不会在雨里乱跑。
  到目前为止她的家是否真实存在还是个大疑问,而女孩本身也很奇怪,不但身上会突然生出银灰色的鳞片,就连不久前明明一直纠缠他的病魔也不知跑哪儿闲逛去了,现在她健壮得跑的比我还快。
  当然这些都不是我此刻重点考虑的东西,倒是手中这张沾湿的考卷令我尝到了个当头闪电,在整张布满黑字的页面里,竟然没有一个红色记号被写成“X”。
  “其实我不该得这个分数,因为里面有很多回答不全面的地方。”
  看着女孩湿漉漉认真说话的脸,我不由得身体滚滚发烫,似乎能立即烤干身上的湿衣服。她的意思是她比老师还厉害了?还是间接对我的一种嘲笑?
  无论她的人品怎样,我首先还是想取得雨伞,不能让衣服湿到连明天也干不了吧。
  “请把书包给我好吗?”
  一双胳膊上带着闪亮光点的小手伸了过来。我把考卷重新放进了书中,和书包一起递给了她,长方体扁形的包夹在了她右手的腋下后,便一直用玲珑的眼睛看向我这边。
  “那个……我知道你的名字。”
  一定也是从黑板上看来的吧。瞧她半笑着好像知道我的名字就很有成就感的样子,我一脸不在乎地回答着。
  “我也知道你的名字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没想到我一说完,她似乎反而更开心了,虽然没有笑出来,可怎么看她低头的侧脸都是给人那种感觉。
  “就要到了。”
  她的食指伸向了更深的通路,对着我眨了眨松鼠似的灵慧大眼,一下子跑了出去。
  望着女孩轻盈的背影,我的鼻梁处挤出了皱纹,没办法,为了伟大的“保衣计划”只好先作为一只会跟着主人跑的宠物狗,可要是发现她敢忽悠我的话,便立刻跳起来狠很地反咬她一口。
  眼前的形势不容乐观。
  由于教学楼背后是一个只有一层的砖房仓库,再深入进去就不得不在两座建筑之间的狭窄路上行走,而且到这里为止已经享受不到任何外面路灯的恩惠了。
  昏暗、漆黑,仿佛陷入某个潮湿的溶洞里,从屋檐上落下水串滴的声音,让我想起了钟乳石的样子,脚下和手边一切看不见的地方只有确切碰触后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我自说是走遍了校园里任何一个地方,这里当然也不例外,然而听说教学楼背后除了一个被学校废弃的厕所外什么也没有,加上当时这条道上还堆满着杂物,根本无法通行,便没有再深究下去。
  能在如此毛骨悚然的地方穿行自如,在前面奔跑的女孩也够大胆的。
  破旧墙上的青苔;烂泥堆积的土地;杂物腐化的气味,都令人浑身犹如过敏般发痒,可怕的昆虫或老鼠突然跑出来让你来个喊破天空的绝叫也不是不可能。
  在过于黑暗的地方,有时甚至看不见她的身影,只凭借着微弱的脚步声判断去向。
  越来越有种被骗的感觉了,她把我引进不毛之地后会做什么呢?
  我即没有钱,又没有身份,更不是花季的青春美少年,怎么想都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如果现在回头的话依然是能够逃出去的,可就是想看到结果。除了这身衣服外,能令我不在乎周边环境的是从刚进来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好奇心。
  过了个拐角,轻盈的身影消失了,随之显现的是比较开阔的地方,原先我在通路上见过的杂物不知被什么人搬到了这里,环绕在周围的是只有学校边沿才能看到的水泥围墙。
  “在这边!”
  在不远处一个透出清澈光亮的道口传来了她的声音,那细腻清脆极为柔滑的语调搅得我心头十分麻痒。

  好吧,很快就会知道这家伙在耍什么花样了,能在这种地方安家的除非是只流浪狗,到时不管你找什么理由或者干脆装可怜,都不轻易饶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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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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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符浩 平民
僅僅是序章也能有讓人耐心讀下去的沉穩筆力。

10 年前 0 回復

809153614 公爵
作者写幻想类写不错,我大中华的轻小说进步!

11 年前 0 回復

zhuhan 騎士
读了前面一点,感觉还可以呢

11 年前 0 回復

艾丽雅 平民
不得不说很有耐性,码字真心蛋疼

11 年前 0 回復

stanley714 騎士
读了前面一点,感觉还可以呢

11 年前 0 回復

x-rounder 王爵
小说完结了吗?怎么好像缺了后半段。

11 年前 0 回復

935130977 平民
剧情是不是有点老了……

11 年前 0 回復

whgfwhn 騎士
读起来感觉不错,就是有点虐人了。不过我是越虐越想看的类型,嘻嘻

11 年前 0 回復

qq756388217 平民
0.0感谢LZ翻译.继续努力DAZE~

11 年前 0 回復

marsvenus 騎士
喜欢这个小说

11 年前 0 回復

9472206503 平民
谢谢楼主分享~~~

12 年前 0 回復

lbxxxxbl 平民
先下下来。、、、  晚上手机看!

12 年前 0 回復

ZERO鲁鲁修 平民
有同志说楼主看过CLANNAD 难道有相似处?我也看过CLANNAD 嘛 文章看看有相似处没

12 年前 0 回復

孤独是一种态度 騎士
先感激的收下了~~~看完再来回复

12 年前 0 回復

as523883312 平民
获得优胜的文自然要赞一个

13 年前 0 回復

lijiesb 平民
写的还不错吗.结尾挺喜欢的

13 年前 0 回復

MCountdown 騎士
不错,值得期待。

13 年前 0 回復

tqg8818882 勳爵
还不错啊。。。。楼主接着写看看

14 年前 0 回復

sqybi 平民
lz一定看过clannad吧。。

14 年前 0 回復

t111171 勳爵
被标题吸引进来的,先打个招呼再看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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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GL 騎士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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