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莉亞的凝望/聖母在上 15 LADY,GO! [今野緒雪][青文繁體版][29/4 完成]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4-29 23:5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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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今野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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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寺學院的學園祭已經結束,
莉莉安女子學園接下來的學校活動便是體育祭。
祐巳所在的二年松級,並無體育十項全能的學生,
因此大家難以炒熱氣氛。在決定出賽項目的班會上,
祐巳一股腦兒地發呆著,想著和自己吵架而離去的可南子的事情……
正當祐巳還在發愣的當下,事情卻演變成自己要出賽借物賽跑了!?
在還未緩和內心的震驚之餘,祐巳前去與姊姊祥子商量…!?


目錄
由愛生恨,反目成仇
準備萬全?
友情和姊姊
拋開雙親之恥
鬼牌、壓軸
懲罰遊戲的常規
後記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3-19 05:46 编辑


  「平安。」
  「平安。」
  清爽的晨間問候迴響在澄澈的青空下。
  聚集於聖母瑪莉亞庭園內的少女們,今天也展露出天使般的純潔笑容穿過高聳的門扉。
  深色的制服包裹住她們不知汙穢為何物的身心。
  慢慢地行走、不讓裙襬凌亂、也不使白色水手領翻起,隨時注意自己的儀容是這裡的教養;當然,在這裡也不可能會有沒規炬的學生因為快遲到而奔跑。
  私立莉莉安女子學園。
  創立於明治三十四年,原本是為了貴族千金們而創立的一間深具傳統的天主教女子學校。
  這所學園位於東京都內一處綠意盎然、且有著武藏野昔日風情的地區,是所受到神庇佑、可接受從幼稚園到大學系統性教育的少女園地。
  只要在此接受十八年完整的教育,學校便能將這些千金小姐們以最嬌貴柔美的教養風範送出校園。儘管時代變遷,年號從明治到平成歷經了三次改朝換代,這裡仍是碩果僅存、還留有這種修為養成訓練的珍貴學園。
  由山百合會成員前往協助的花寺學院高中學園祭,雖然發生不少事情,但也總算平安結束了。
  「接下來就是例行的莉莉安學園祭了」。雖然想這麼說,不過先等等!
  事物接踵而至也正意味著學校進入了秋天。
  說到秋天……
  讀書?
  食慾?
  不、不,這次的主角是運動。
  ──好了。各就各位,預備……


  砰!




由愛生恨,反目成仇






  「有其他自願者嗎?」
  二年松班的教室裡,傳來清晰響亮的聲音。
  「那現在開始進行推薦。」
  聲音以講桌為中心傳來,其源頭是祐巳十分熟悉的人物,在班上一片悠哉的氣氛下,聲音微妙地顯得過度興奮。
  --也就是說,好像只有她一人非常興致勃勃。那個人是黃薔薇花蕾--島津由乃。
  「……嗯……」
  朋友的模樣無意識地映入祐巳眼中,不過她從剛才就一直在思考事情,想著一定要做些什麼才行。
  現在是禮拜一的放學時間。
  由乃同學請老師早點結束班會後,意氣風發地現身於黑板前。新聞社的山口真美同學不知為何站在她身旁待命,但除了寫黑板的時候,真美同學都有如隱藏了氣息的忍者般毫不引入注目。
  「聽好了,體育祭即將在下週來臨,因此本班也差不多該選出參與各個項目的選手了。」
  「哎~~!」不滿的聲音從教室各處響起。雖然由乃同學以銳利眼神掃射全班後,聲音瞬時沉寂下來,但所有人應該都想早點打掃趕快回家,或是想趕著參加社團活動,只是因為開口抱怨會拖更久才緘默不語罷了。這份心情寫在眾人臉上。
  話說回來,雖然容易被遺忘,其實由乃同學和真美同學一樣都是體育祭執行委員。也因為只有這個時期才有工作,所以雖然掛著委員的名字,但和其他的委員會活動卻有些許不同。就這項意義來說,她們和學園祭執行委員、選舉管理委員是同伴。
  儘管每個班級都有獨到的特色,但真要說起來的話,此二年松班是對體育祭不大熱中的班級。
  大致上。  
  每個班級總會有一、兩個被稱作運動全能或某某社王牌的人物。這種人通常都會以運動英雄,不,女英雄的化身將體育祭帶上高潮。
  可惜這個班並無這號人物。雖有不少人隸屬運動社團,卻沒半個能讓人眼睛一亮的強打。
  正因是這種班級。所以連體育祭執行委員也找不到人當,只要自願擔任,就算是十七年來毫無像樣運動經驗的由乃同學也能當上委員。就是這麼回事。
  「請沒有異議的同學舉手。」
  同學們聽見由乃同學的發言之後紛紛舉手,心不在焉的祐巳也慌忙舉起手來。雖然不知道究竟是在決定什麼,既然半數以上的同學都贊成了,無論祐巳有沒有舉手也會被採行。祐巳心想等會兒再向蔦子同學確認內容。因為她實在沒勇氣去問由乃同學。
  祐巳跟著周圍的同學把手放下,一面思考著自己得做些什麼。
  她思考的是細川可南子的事。
  禮拜六時,兩人因為意見不合而演變成口角,甚至連祐巳的姊姊小笠原祥子學姊都被捲入這件事,最後彼此不快地分別了。
  花寺學院高中昨天舉行學園祭。所以她忙得沒有時間思索這些。
  但也因為忙得天翻地覆,祐巳才得以確認姊妹間強烈的羈絆,這使她感到無比的幸福。
  不過她思考了一下,只要自己和姊姊兩人過得幸福就可以了嗎?這當然不對。人只要越是幸福。就越容易在意別人的事。
  祥子學姊說了類似「不要管她」這種話。
  但過了一晚,祐巳再次捫心自問,最後仍舊認為無法這樣放著不管。這便是祐巳決定出的答案。
  「但我也要參加社團的對抗接力,兩個接力賽會吃不消的。」
  身後的人突然站起來發言,祐巳這才回神。
  「社團對抗接力是和班級隊伍沒有關係的競賽吧。請妳對班上稍微做點貢獻。」
  講台上的由乃同學用有些刺耳的語調把問題丟回去。看來現在正在討論要由誰來參加大隊接力。話說,目前坐在祐巳後方的輕部逸繪同學是田徑社社員。
  「既然妳一直強調班級班級的,由乃同學妳自己出賽不就得了?」
  逸繪同學露出帶著些許壞心眼的笑容。想當然爾,由乃同學動搖了。
  「妳、妳要我參加大隊接力?」
  「妳動過手術後,身體也變好了吧?對由乃同學來說,為班上貢獻的大好良機不正好來臨了嗎?如果妳表示願意出賽,那很好,我也就答應出賽吧。」
  她大概以為這樣由乃就會退讓,但是,平日不惜闖紅燈也要向前衝的由乃同學可不會為這種小事退縮。這點祐巳十分清楚,但還是有不少同學不瞭解由乃同學的本性。
  「怎麼樣?能請妳為綠隊一起奮鬥嗎?」
  哎,就說這樣挑釁只會得到反效果的。祐巳死命地向身後的逸繪同學做心電感應,可是為時已晚。
  「……我明白了。既然妳如此大力推薦,我也很樂意出場。」
  哎……終究還是給由乃同學火上加油了。事情演變至此,已經沒有方法撲滅她那團猛烈火焰了。
  「只是我從出生到現在,連賽跑的經驗都沒有,就算到時吊車尾我也無法負責喔,這樣也行嗎?」
  「這種場面,引用『參與本身就有意義』這句話就很妥當了。」
  班上學生屏息看著兩人。劍拔弩張的空氣充滿在教室裡,稍早的悠哉氣氛已消失無蹤。
  這已經不是班上的討論,而是一對一單挑。
  與其說是兩人互相盯著對方,不如說威嚇著彼此。
  兩人大概都很想「退出」,但退出就輸了。
  話雖如此,若要說死撐下去的人就是勝利,這也是大錯特錯。
  因為由乃同學和逸繪同學兩人將會因逞強而得參加所有人敬而遠之的大隊接力,這代表贏家將是「兩人以外的全體同學」吧。
  「別忘記妳說過的話喔。」
  由乃同學在黑板右方「色種大隊接力(2名)」的字樣下面,寫上自己──島津還有輕部。「這樣就全部決定好了。感謝各位的配合。」由乃同學說完結語就立刻走下講台。
  「等、等等,由乃同學,沒問題嗎!?」
  祐巳下意識地想跑過去。卻有人從旁戳著自己的肩膀。
  「祐巳同學,比起擔心別人,還是先擔心自己比較好吧?」
  「咦?」
  回過頭,站在那裡的是攝影社王牌──武嶋蔦子同學。
  「妳果然沒發現呀?」
  「發現什麼?」
  「畢竟妳剛才猛然舉手了呢。」
  蔦子同學把拇指指向黑板,在那裡的是:
  「『借物競走(5名)』……?」
  「──的下面。」
  祐巳遵從蔦子的話往下面看去,那裡並列著方才決定的選手們的姓氏。最後的第五位居然寫著「福澤」兩字。
  「不會吧……!」
  祐巳居然給自己投了一票。







  「所以呢?」
  祥子學姊一面爬上嘎吱作響的樓梯,一面詢問祐巳。
  「祐巳妳打算怎麼辦呢?」
  「當然會出賽呀,事到如今也只能出賽了吧?」
  祐巳一邊回答。一邊跟在後頭讓階梯接著發出聲響。
  祐巳帶著受到些許打擊的心情做完掃除後,一如往常為了處理山百合會的公務而前往位於中庭的薔薇館,但當她一走出校舍,就遇見了她最喜歡的姊姊。所以不禁靠過去忘我地聊起天來。至於聊的內容則是放學前班會上發生的事。
  「我說吶,祐巳。」
  「我明白的。不管怎麼說。都是在班會上發愣的我不好。我以後會注意的。」
  「是呀。妳的確是自作自受,可是……」  。
  祥子學姊在踏上二樓的地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喔。」
  「什麼?」
  「是小可的事情。反正妳一定在想得做些什麼吧?我是想問妳的打算。」
  「打算……嗎?」
  「是啊。」
  祥子學姊把書包擺在地上之後輕輕靠在牆邊。要是打開眼前的餅乾門,就會看見在房裡等待的山百合會同伴們。所以她不將姊妹間的事情帶入房裡,祥子學姊心裡或許有這種區隔意識。
  因此祐巳爬上最後一階後,也和祥子學姊一樣做出相同的動作並悄然地靠在她身旁。
  「還挺難應付的。」
  祐巳今天早上在樓梯口與小可偶遇,於是向她招了招手,卻被完全無視。
  午休時,祐巳試著去一年樁班打探情形,對方正巧從教室迎面走出來,所以祐巳就對她露出笑容,她卻連正眼也不瞧一下就立刻右轉走人。
  即便想找她談話,在這種狀態下也束手無策。
  找不到時機收起奮力揮舞的手,臉龐也因為展露笑容的對象消失而僵硬,這令祐巳不知如何是好。所謂無從下手,就是指這種感覺。
  「咦?但姊姊您不是認為我用不著勉強跟小可和好嗎?」
  那為何要說出像是在刺激祐巳的話呢?
  「是啊,妳說得沒錯。」
  祥子學姊低下頭,笑了一下。
  「我並沒有改變想法喔,但我也不認為妳會因為我要妳怎麼做就順從地照單全收。而且,我也想尊重妳那份想解開與小可之間心結的心情。」
  「姊姊……」
  原本並排著眺望同樣風景的兩人,現在緩緩地轉向彼此,各自的雙眸中映照出珍貴之人的形貌。
  「妳想和她和好吧?」
  「是。」
  祐巳明確答道。
  她不想維持現在的狀態。雖然兩人可能已經無法像以前一樣親暱,但她依舊希望至少能與對方保持可以打個招呼、聊個天的交情。她無法忍受自己出現在小可視野裡的同時,卻像透明人似地,一直被她無視著。
  「那就努力去做吧,要把想和好的心情確實傳達給她知道才行。」
  姊姊的手觸碰著自己的肩膀,那份重量既非推開也非驕縱自己,而是給了祐巳無比的勇氣。
  充滿魔法的手心。
  就連祥子學姊的內心,也覺得彷彿有某種尚未被賦予『言語』之名、有如飄然不定心意似的物體從手心流了過去。
  「可能得不到回報喔。若妳誠心誠意向她表明卻還是沒用的話,到時候妳也能夠接受吧?屆時若是如此,妳就回來我身邊吧,我會張開雙手等妳的。」
  瞇起眼睛微笑的祥子學姊有如聖母一樣聖潔莊嚴,而且美麗極了。
  光是注視著,就有股炙熱的感覺湧上心頭。
  啊~~自己是多麼地重視眼前這個人哪。
  可惜世上沒有能表示喜歡程度的單位與計量器,無法將這份感覺好好表達出來。
  總之祐巳先緊緊抓住祥子學姊的左手。



  「我最喜歡姊姊了。」
  然後她輕巧地向右轉了個彎,抓住樓梯的扶手。
  「啊,祐巳……」
  「謝謝您的建議,我現在立刻去找她談。」
  祐巳一邊大聲地說。一邊急忙走下樓梯。打鐵趁熱,感覺一對便是良辰吉日。
  反正姊姊也從背後推了一把,上吧!祐巳。向前衝!
  來到一樓後,她毫不停下加速的腳步,直接打開玄關大門向外衝。


  另一方面。
  獨自被留在樓梯上的祥子學姊低語著:
  「……我的意思可不是要妳現在就去啊。」
  她無奈地深深嘆了口氣,一面打開餅乾門,然後折返提起兩人的書包之後走進了房內。



3



  等到祐巳走進校舍才想起一件事,那就是這個時間,可南子說不定早就回家了。
  根據和小可同班的小梨所說,她似乎沒有參加社團活動。而禮拜六以那種方式分別之後。祐巳認為她也不可能繼續當自己的背後靈。做完掃除就立刻回家才是回家社的正當活動內容。
  祐巳煞住正要前往一年樁班教室的腳步,轉個方向改變了目的地。
  把「不在走廊奔跑,要緩慢行走」的最後部分替換成「有些急忙地行走」,祐巳快步地前進。在諸多校內活動接近的這個時期,即使放學之後,教室裡和走廊上還是能看到不少學生。
  目的地的一年樁班鞋櫃前,有一位熟人的身影。
  「小瞳。」
  「……啊。」
  小瞳舒緩表情,補上「祐巳學姊」的稱呼。
  「怎麼了嗎?」
  之所以說她舒緩了自己的表情,是因為先前她還帶著兇惡的表情,似乎是看著樓梯口外頭--
  「沒事。」
  她不帶感情地呢喃並打算離開,祐巳不禁又叫了住她。
  「啊!小瞳。」
  畢竟……
  雖然不能放著小可不管,卻也還是會在意小瞳的事情。
  「什麼事?」
  小瞳轉過身來。這種時候,把人叫住的人就必須提出相應的理由。
  「嗯……小可的鞋櫃是哪一個呢?」
  總之祐巳先這樣問了。結果……
  「您說可南子?」
  小瞳好不容易柔和下來的臉部肌肉又緊繃了起來。雖然小瞳在祐巳面前本來就很少表現出開心的情緒,這下似乎更是碰上了不巧的時機。
  「您說細川可南子怎麼了?」
  又來了。不但省略敬稱還直呼全名啊。
  這麼一來,祐巳才想起小瞳與小可兩人感情不佳。沒錯,這兩人是天敵。
  「沒有啦,我只是來看看她的鞋子,好確認她是不是回家了……沒關係,我自己找吧,叫住妳不好意思喔。」
  做人還是莫惹是非為佳。這種時候別太刺激小瞳方為上策。祐巳開始一個個確認鞋櫃門上的名牌。
  小瞳邊看著祐巳找鞋,邊開口說:
  「祐巳學姊,您最好還是別再理那種人了,剛才也是……啊~~真叫人不悅!」
  她把臉面向出口附近,忿恨似地丟出了這句話。
  「剛才?……所以是在那、那邊嗎?」
  小瞳沒有回應。但祐巳說了聲謝謝就立刻衝出校舍。
  最後祐巳就這麼穿著室內鞋跑出建築,可是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離開樓梯口到了外頭,所以也別無他法。要是現在折回去慢吞吞地換鞋子,就會被她給逃掉了。這樣就太對不起好心給自己情報的瞳子,所以就這樣Go!
  雖然裙子摺擺亂成一團,白色水手領也翹了起來,還是繼續Go、Go!
  小可正在離瑪莉亞像前方不遠處朝校門前進。她引人注目的修長身材配上一頭長黑髮,不用費心尋找也會立刻映入眼簾。
  祐巳放慢速度。她眺望著小可背影的同時,走在銀杏樹道上。
  兩人的立場,和以前正好相反了。
  前些日子,祐巳一邊意識著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可。一邊走在這條路上。
  更早之前,則毫未察覺她的存在地走著。
  祐巳保持著約莫二、三十公尺左右的距離走在她後頭。然後在心中重新問自己一次。
  想和好嗎?
  答案是YES,而且沒有迷惘。所以就如同姊姊的建議,只要一天不將心情傳達給她,事情就不會解決的。
  她拉近距離,計算好叫住對方的時機。
  可是……
  「啊~~紅薔薇花蕾,平安,您一個人嗎?」
  祐巳運氣很差地被一群一年級的學生發現,因而被小可察覺了她的存在。雖然時常被遺忘,但別看祐巳這樣,她在學校好歹也是名人呢。
  和當初預料的一樣。小可逃走了。說她逃走或許有些語病,但事實上,當她回頭發現祐巳本人在後方,就立刻加快腳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啊……小可。」
  就算伸手也勾不到對方。兩人的腳長本來就差了一截,如今祐巳又被六個一年級學生團團圍住,想追也追不了。當她好不容易支開一年級學生跑出校門後,正巧發現公車站停著一輛開往M車站的公車,在準備搭公車的學生裡也有小可的身影。
  跑快點就來得及--正當祐巳想衝刺,才忽然想起自己不但沒帶書包,腳上穿的還是室內鞋。
  只差一步就能追上的祐巳說道:
  「……真懊悔。」
  她只能用著怨恨的眼神目送眼前的公車離去。



4



  「叨擾了。」
  「有請……您這是怎麼了?祐巳學姊。」
  小梨先順勢吐個槽,然後以平日冷靜的語調問道。
  現在是隔天第二節課與第三節課之間的休息時間。祐巳為了一雪昨天的恥辱而單槍匹馬殺人一年樁班的教室,剛好在門口附近的小梨就出來幫忙應對。
  「我有事找細川可南子同學,能麻煩妳轉達嗎?」
  今天的祐巳,和平日以「親切感」而受到眾人喜愛的祐巳不同,她挺直背脊、縮緊小腹讓聲音增添幾分威嚴,視線也絕不游栘。她以戰鬥模武(簡單來說就是高壓專制)的小笠原祥子學姊為範本,努力演出毫無破綻的學姊角色。
  「好的,請您稍等。」
  馬上察覺情況的小梨鞠了個躬便走回教室。腦袋靈光的她在這種時候特別幫得上忙。畢竟祐巳好不容易才模仿起祥子學姊,要是得一一說明理由的話,努力創造出來的印象鐵走會破裂瓦解的。
  「平安,紅薔薇花蕾。」
  「連日工作辛苦您了,祐巳學姊。」
  出入教室的學生對站在門旁的祐巳打招呼。
  「平安。」
  祐巳輕輕微笑並打招呼。這是以志摩子同學作為範本。沒有鏡子也不知道自己學得像不像就是了。
  在祐巳等候之時,小可不情願地走了過來。
  「有何貴幹?」
  她臉上寫著「其實我不想來」的表情。但畢竟是透過班上同學找人,所以她似乎不能無視或逃跑。
  「我有話跟妳說。」
  「我與您無話可談。」
  「就算妳沒有,可是我有,妳願意聽吧。」
  雖然祐巳不習慣以學姊的架子對低年級學生說話,但這種時候就必須嚴厲做出表示才行。
  但敵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會這麼容易就屈服於學姊的權威之下。
  「很不巧,我還要準備下一堂課的內容,現在沒空。」
  小可瞄了教室裡一眼。若無其事注意著兩人動向的一年椿班同學們,正紛紛從教室後的櫃子或桌邊的鉤環上取出布袋整理著。看來下一堂是體育課。
  「那就請妳另外挪出時間。午休或放學後都行,選個妳有空的時間吧。」
  祐巳原本就不打算在課堂問短暫的休息時間和她談事情,此行的目的就是與她約好談話的時間。
  現在沒空?求之不得呢。
  「今天嗎?」
  「對。」
  這時絕對不能妥協說什麼「何時都行」,要是不明確訂下時間。恐怕便會越拖越久而沒有下文。
  「如果不方便的話,明天也行喔。」
  「不。」
  看來小可最後還是認了。
  「那就決走了。午休還是放學後呢?」
  「……放學後。」
  「地點和禮拜六一樣行嗎?」
  「好。」
  「約好了喔。」
  祐巳環視教室一圈作為這場談話的收尾。
  「別忘了這裡的所有人都是證人喔。」
  假裝在做其他事情,卻若有似無地偷瞄兩人談話模樣的學生們,忘記自己的立場紛紛「嗯、嗯」地點頭。
  要是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小可還逃得了的話,那還真是了不起呢。
  莉莉安女子學園高中部因為姊妹制度的緣故,上下關係特別嚴格。要是一年級的小可敢無故破壞和二年級學生的約定,周遭的人絕不會坐視不管。
  「打擾了。體育課加油吧。」
  祐巳露出微笑走在走廊上。總之,作戰成功了。
  昨天目送小可乘坐的公車遠去,祐巳心中滿是哀怨的心情。回到薔薇館之後也無法向姊姊與同伴們報告事情的來龍去脈。她認真思考自己難以啟齒的理由,後來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自己在面對小可時,姿態恐怕太過軟弱了吧。
  越是不想把事情搞得更複雜,就越是會顧慮小可的臉色。這樣一來,在心境上就已經輸了。
  自己明明沒做壞事,也沒欠她什麼,態度更強硬一些也沒什麼不好吧。因為察覺了這點。祐巳便訂下了名為「我是學姊,妳是學妹大作戰」的作戰計畫。雖然是常有的事了,祐巳的命名品味依然糟糕。
  她實行後才發現出乎意料地簡單,所以鬆了口氣。
  不管怎樣,勝負現在才開始。
  小可究竟會不會對自己敞開心胸呢--?一切端看放學後的談話狀況。
  因為不清楚小可是否還看著自己,所以祐巳離開現場後,依然邊走路邊注意著自己的背影姿態,等轉身折進半路的樓梯,才終於來到一年椿班看不見的死角。祐巳鬆懈下來,深深地嘆了口氣。
  演一個優雅的學姊還真是累人。
  祐巳變回平時輕鬆率性的自己,小跑步回到二年松班。



5



  到了約好的放學時分。
  打掃完畢,祐巳再度前往薔薇館,對在二樓房間集合的眾人表明有事要處理後便準備離開。
  「慢走。」
  「不用在意我們,慢慢來。」
  沒人問起理由。她們或許都瞭解祐巳接下來要做什麼。
  「祐巳。」
  當祐巳打開餅乾門正要出去時,祥子學姊追上來說道:
  「這次我可不會出面干涉喔。」
  意思是要她想辦法獨力解決。
  「是。」
  祐巳點頭。
  「可是姊姊,週六那時姊姊您有過來,所以我感到很高興,我不覺得您在干涉。」
  姊姊反而幫了大忙,祐巳對此感謝著。如果姊姊那時沒有奇蹟似地出現在眼前,祐巳被小可拋下的尖銳話語所撕裂的傷口,恐怕會就此無法癒合,要完全治癒或許得花上兩個禮拜呢。
  正因為祥子學姊適當的急救處理以及所給予的照顧,自己才能夠這麼快振作起來,這點祐巳十分清楚。
  「這樣啊。」
  祥子學姊整理祐巳的領結並輕撫她的臉頰後,便走回房內。祐巳也向右轉走下樓梯。
  是因為有姊姊激勵的緣故吧。祐巳每踩下一階,心中就湧起自己辦得到的情緒。這份自信在離開薔薇館之後也繼續維持,在她穿過校舍後方通路抵達約定地點時,心情上早已贏了這場勝負。她覺得自己正有如《駝背的小馬》(註1)裡,接受小馬咒語幫助的伊凡。
  古老的溫室裡,已見人影。
  「班上的同學都那樣支持祐巳學姊,害我費了一番工夫才過來這裡呢。」
  當祐巳走進溫室時,佇立在紅薔薇旁的人就轉過頭來,接著一開口就是抱怨。
  「同學以為妳要逃跑吧。」
  祐巳笑著並慢慢走過去。
  「是啊,但要是她們因此硬把我帶來也挺令人心煩,再說眼角若掃到圍觀者也很不自在。您肯曖昧帶過相約的地點倒是幫了大忙。」
  抱怨一件。感謝一件。評價是一勝一敗。
  不管怎麼說,即使沒有旁人,兩人也能像這樣對話,也算是比昨天向前跨進了一、兩步。
  「您有話要說是指什麼事?」
  「我不想和小可妳維持現在的關係。」
  「……您在說什麼?」
  小可皺起了眉頭,但祐巳不理會,繼續說下去:
  「我明白我們不可能回到以前的關係,但現在這樣我還是無法忍受。」
  「您已經不是過去我所幢憬的紅薔薇花蕾了。是您破壞了我理想人物的形象,如今還真敢說想重修舊好。」
  「不,我不想強迫妳和我當好朋友。」
  「既然如此。怎樣都無所謂吧?請不要管我。」
  小可就算被祥子學姊斥責,似乎也沒有認錯道歉或改變自己想法的打算。而小可對自己發洩的憤怒。從祐巳的角度來看,也只能思考出錯不在己的結論。
  兩個人都認為自己沒有錯,既然如此,無論多想靠近彼此,或許都會如同電車鐵軌一樣永遠是平行線。認定不管討論什麼都沒用而背對自己的小可,在某種意義上倒是正確的。
  但這並不合理。祐巳心中充滿著不希望與小可斷絕關係的情感。
  「您可以別再管我的事了嗎?」
  要是被這樣一說就回一句「啊。是嗎?」然後掉頭離去,一開始就不會像這樣找對方出來了吧。自己為了取得談話機會而不惜以學姊的威嚴強迫學妹。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我呀。不喜歡這種不舒服的感覺。要是小可對我厭惡到連看見我的臉都會受不了,那我也無可奈何。為了妳的精神健康,我將從此消失在妳面前。但就算真是如此,我也想先聽妳親口對我說。我討厭這種自己無法接受的狀態。怎麼樣呢?妳是因為不想看到我才逃跑的嗎?」
  「……並沒有。怎樣都無所謂了,對我而言,現在的您連讓我厭惡的價值也沒有。」
  「在小可妳心裡。人類就只能有很喜愛與無所謂這兩種分類而已嗎?」
  「兩種分類?我才沒有分得這麼粗略呢。」
  小可轉過身,冷冷地說道:
  「因為還有一種人是我恨不得殺死的。正確來說是三種。」
  不管是兩種還是三種,都很粗略。
  「所以。我現在就是被降到無所謂之人的等級了吧。」
  祐巳不覺得自己和小可人生的牽扯有嚴重到她會想殺死自己。
  這世上確實有她說的那種想置對方於死地的憎恨情感,但祐巳覺得小可對於她口中所謂「恨不得殺死的人」所表現的情緒,與那種憎恨的情感又不一樣。
  因為小可的好惡程度很強烈,所以對方實際上或許是小可很需要的人物,而那「恨不得殺死」的心情。其實是「愛著對方」的反面表現也說不定。
  「能不能至少把我們兩個的關係擺在很喜歡和無所謂之間呢?」
  「您真纏人呢。像我這種人,不要管我不就得了。」
  「妳要逃避嗎?」
  「逃避?」
  「妳就這麼害怕我嗎?」
  小可聽到祐巳的話後露出扭曲的表情。反問了一聲:「害怕?」。
  「我只是不悅罷了。因為我憧憬的祐巳學姊,某天突然被其他人格取代了。」
  「被取代……」
  這次換祐巳反問。雖然她本人毫無取代誰或是被誰取代的記憶。
  「消失的福澤祐巳與我是雙胞胎,她成了太空人,現在正前往火星!」
  「什麼?」
  「……妳就這樣想,然後跟我建立新的關係如何?」
  「請您別開玩笑了。」
  「我可是很認真的。」
  在小可瞭解自己所描繪的福澤祐巳其實是一場誤會時。那個福澤祐巳就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那一定很接近「死亡」的感覺。但這樣也有點太過火,所以祐巳認為那就換成去了火星就好。縱使星球是伸出手也碰不到的,但確實存在於那裡。
  「首先,小可,妳願意來幫忙學園祭嗎?幫忙山百合會的戲劇表演。」
  「為什麼要我幫忙?」
  「妳沒有參加社團吧?就算班級擺攤以外的時間來幫忙也好。」
  「我沒有理由幫您,這根本是懲罰遊戲吧?」
  「我知道了,那就來玩懲罰遊戲吧,要是妳輸了就來幫忙。」
  「什麼?」
  「這個嘛。要比什麼好呢……對了,近期有體育祭。」
  祐巳覺得自己靈光乍現想了個妙案。如果在體育祭分出勝負,離學園祭就還有充分的時間。
  可是……
  「您要比什麼項目呢?我們年級不同喔。」
  「啊。對喔,我們沒辦法直接對決呢。啊,但是有各個學年共通的比賽項目吧。我會參加『借物賽跑』就是了……」
  「借物賽跑……」
  小可的嘴角稍微上揚。
  「怎麼了?」
  「沒什麼,只覺得真符合您的形象呢。」
  高中部體育祭當中的借物賽跑。對於這項競賽使用「真符合形象」的說法絕非稱讚,畢竟比賽之中搞笑的成分居多。
  「那小可妳呢?」
  「色種大隊接力。」
  「真符合妳的形象呢。」
  這次的「真符合形象」,確實是稱讚。
  小可身材修長,腳自然也長。腳長對賽跑可是相當有利的。
  「那要不要比哪個顏色的隊伍獲勝呢?」
  樁班的小可是紅色。松班的祐巳是綠色。
  「這樣的話,只靠自己的努力也未必會獲勝吧?」
  「的確是,這有點像是賭博。」
  「如果是賭博的話,我想賭黃色。」
  「這不行,為了讓自己所屬的隊伍獲勝,就算只有些微的得分機會也要努力爭取才行。」
  「我明白了。」
  小可意外地爽快答應參與賭注。
  「然後呢?要是我……也就是紅隊贏的話,祐巳學姊要做些什麼呢?」
  「咦?」
  「只有我負擔懲罰遊戲的風險也太奇怪了。所謂的賭注,是天秤兩端取得平衡時才能成立的吧?」
  「妳說的真有道理。」
  祐巳用手背擦了一下流到太陽穴的汗。畢竟是臨時想到的提案,有些不完備也是無可奈何的。
  「我知道了,那妳就說一個要求吧,什麼都行,我全聽妳的。」
  「什麼都行?」
  「啊,但不能要我把玫瑰念珠還給祥子學姊喔,不能有這類會將第三者捲入的要求。還有,像是『給我交出一百萬』這種我絕不可能單獨辦到的事情也不行,至於『請妳去死』之類的要求還請妳高抬貴手。」
  「您雖然說什麼都行。條件卻還真多呢。」
  「我希望的是只在天秤兩端取得平衡的懲罰遊戲。」
  「我會好好考慮再跟您說的。託您的福,我能好好期待這次的體育祭了。」
  小可露出穩操勝券的笑容走出溫室。
  遺留在溫室的祐巳突然意識到地說道:
  「我……是不是做了一個不得了的約定……?」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6



  隔日,禮拜三的午休時分。
  小梨一到薔薇館就直接走向正在吃便當的祐巳面前,然後問了她一個奇妙的問題。
  「祐巳學姊您究竟做了什麼?」
  「咦?」
  問題太過唐突,使得祐巳嚇了一跳,結果蛋捲一不小心就從筷子中間掉了下去,幸好是掉在白飯上頭所以沒事。
  「『祐巳同學究竟做了什麼』這問題,才教人疑惑呢。」
  詫異地詢問的人,是和祐巳幾乎同時打開便當蓋,開始吃起便當的由乃同學。但若光從這點提示就能猜出是什麼事情,由乃同學這回就能當之無愧地收下超能力者這個稱號了吧。
  「那個……昨天放學後,祐巳學姊和可南子同學談過話了……是嗎?」
  小梨越說越沒自信,語尾有些越講越輕的感覺。
  「談過了喔,這有什麼問題嗎?」
  祐巳歪著頭提出疑問。就算不是由乃同學。祐巳也同樣不明白小梨想說什麼。
  「跟那個有關係嗎……」
  「那個?」
  小梨靠往窗戶,祐巳跟在她後頭一起俯視中庭,看見有些把便當盒散置在草皮上的同學,除此之外還有幾名學生正在練習接棒。位於那群學生中心的人居然是小可。
  「她帶頭練起了大隊接力。前天為止她都還十分抗拒參加大隊接力的,是個連紅隊的三學年聯合練習都會翹掉回家的人喔。」
  「聯合練習?」
  「是啊。所以瞳子才會很火大,說她毫無團隊精神。但今天早上她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所以班上同學就在謠傳祐巳學姊一定對她說了些什麼。
  「嗯……」
  果然是因為那件事吧。小可真心想贏取和祐巳間的賭注,所以才開始進行特訓。如果自己在得分較高的『色種大隊接力』多下一點工夫,這場勝負自然會轉為對她有利。附帶一提,祐巳參加的『借物賽跑』就有如轉換氣氛用的小菜,並不能獲得多少分數。
  「不管怎樣,還挺令人佩服的嘛!」
  「什麼佩服呀!祐巳同學,要是紅隊努力練習,妳猜會怎樣?到時我們綠隊就會墊底了啊。」
  由乃同學左右搖著筷子說道。
  「為什麼?」
  「今年的體育祭,一般評論都認為黃隊最有冠軍相,而紅隊和綠隊就是互爭最後一名。我說妳啊,都沒有看一下『莉莉安快報』嗎?」
  由乃從手提袋中取出快報,拿到祐巳面前拍了幾下紙面。
  「沒比過怎麼會知道呢?」
  「只要看隊伍裡的主要成員就能大概推測了啊。妳看這裡。」
  黃隊主要由一、二、三年級的菊班所組成,其中有不少短、長距田徑社跑者,其他還有壘球社的正式選手、排球社社長,版面上也有許多活躍於網球或體操等社團的響叮噹人物。
  相較之下,祐巳和由乃同學所屬的綠隊,還有小可、小梨等人所屬的紅隊就很慘澹。當然兩邊都還是有一些能代表運動社團出賽的厲害選手,但人數還是太少了。看來分班之時沒有巧妙地將這類學生分散開來。
  因為是墊底的才練習。紅隊的行動真是相當積極。
  「白隊也沒有很多高手呀。」
  祐巳看著資料低語。既然如此,應該是綠、紅、白互爭三『弱』不是嗎?結果由乃同學立刻反駁:
  「嘖嘖。看來祐巳不懂白隊的白虎星(註2)哪。」
  「白虎星?」
  「白隊是不會墊底的啦。」
  「不會墊底?」
  「白色是李班和櫻班共組的隊伍啊,她們一定不想被人說成因為學年名稱不同所以很弱之類的閒話。因此反而會拚命練習吧。」
  「嗯……」
  她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道理。高中部的班級名稱幾乎都是三學年使用同樣的植物名,但李班卻只有一和三年級才有,而相對櫻班也只有二年級一個班級。
  「話說為什麼只有二年級不一樣呢?」
  「現在沒必要煩惱這問題吧。」
  比起這些,由乃同學更在意祐巳「和小可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小梨也興致勃勃地伸長脖子等待下文。
  「我只是跟她說要在體育祭比賽而已,看是紅隊贏,還是綠隊贏。」
  「什麼呀,原來是這樣。」
  看見小梨虛脫的反應,祐巳反問回去:
  「『什麼呀』是指什麼?」
  「乃梨子大概認為『祐巳同學或許已經認了細川可南子同學當妹妹』,對吧?」
  志摩子同學不知何時進到了房裡,從三人的背後發言。
  「是的,我想可南子同學會有心為班級事務努力的可能性只有一個,那就是聽從姊姊的命令。」
  「而說到她的姊姊,第一個會想到的就是祐巳同學嗎……」
  「加上祐巳學姊昨天又做了很引入注目的事,我也被班上同學的猜測給混淆了,認為一定是這樣……因為我不覺得可南子同學會光為了贏過綠隊就賣命。」
  不,正因不是『光為了贏』,才會那樣拚命吧。
  「但說也奇怪,小可不是祐巳同學的信徒嗎?為什麼現在會全力與妳為敵呢?」
  「哈哈哈,好像是她發現其實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誤解。」
  「也就是所謂的由愛生恨嗎?真是囂張的一年級學生!」
  由乃同學把手邊的窗簾當成抹布般狠狠扭緊後,小梨像是無法忍下去似地說了聲:
  「對不起。」
  小梨也真是的。
  就算班上同學有什麼過失,也用不著代表班級來道歉呀。
  不過,光這樣就演變成一陣騷動,那還是先別把分出勝負後的懲罰賭注說出來好了。
  「祐巳同學,聽好囉,我們唯獨不能輸給紅隊喔。」
  由乃同學緊握住祐巳的手。完全忽略還有一位紅隊的人(小梨)在此的事實。
  「既然知道就不能悠哉下去了,要請隊長從明天開始召集綠隊的接力選手開始特訓。」
  那個……喂、喂,由乃同學。正當祐巳想叫住由乃同學時,黃紅兩位薔薇學姊也進入了房間。
  「喔~~由乃妳好像很有幹勁呢,體育祭有什麼有趣的事嗎?」
  令學姊光是看到妹妹精神奕奕,就很開心。
  「姊姊妳走開。黃隊也是敵人啦!敵人!」
  令學姊像是被驅趕的貓似地,被由乃同學發出的嘶嘶聲與她揮動的手趕去一旁。
  「啊,祥子學姊是我們的同伴,所以請來這邊吧。體育祭一起加油喔。」
  「咦?好啊……」
  祥子學姊被由乃同學的魄力給壓倒,曖昧地點了頭。
  仔細想想,黃薔薇家族和白薔薇家族將在不同隊伍之中對戰。
  二年藤班的志摩子同學是紫隊,一年椿班的小梨是紅隊。
  三年菊班的令學姊是黃隊,二年松班的由乃同學則是綠隊。
  只有紅薔薇家族因為都在松班而分在同隊的,可以不用互相廝殺。不光是山百合會的幹部,很多姊妹都將陷入競爭的立場。雖然只有體育祭這一天,但情勢還是挺嚴峻的。
  「由乃~~!」
  聽到令學姊可憐的聲音,祐巳打從心底認為能跟姊姊分在同隊真是太好了。


*註1:俄國近代童話。講述主人翁伊凡捉到常來田裡搗亂的小馬。小馬答應報答伊凡以求釋放,最後伊凡獲得各種幫助與太陽女兒結婚的故事。
*註2:Junx,金星。俗稱白虎星。在西方占星中原指厄運、煞星,但在日本也延伸出招運的意思。在此為後者。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4-2 14:04 编辑


準備萬全?






  遼闊晴空宛如瑪莉亞之心一般包圍著學生們。
  雖然該下雨的時候就是會下,但看到今天這大好天氣,就會讓人不禁想說「這都是平日積善的回報」或「因為聖母瑪莉亞守護著我們」。在天主教的女校更是如此。
  總之。雖然一路上發生了種種事情,莉莉安女子學園高中部依舊歡樂地迎接了體育祭。
  「運動服,很好。便當。帶了。我出門了~~」
  祐巳在玄關用手指確認行頭,正興致高昂打算出門時,有人聽見她最後一句「我出門了~~」之後喊出聲響:
  「啊~~祐巳。」
  有人叫住了自己。
  「怎麼了?入場券我昨天已經拿給媽媽了喔。」
  雖然祐巳試著猜問題並回答,果然還是猜錯了。
  「我穿這件好嗎?」
  父親身著奶油色Polo衫,不安地站在上框(註1)低頭看著女兒。他手中還握著好幾件衣服,大概正在猶豫選哪一件。
  「有什麼差別嗎?哪件都好吧。」
  「別說什麼哪件都好,妳仔細幫我看看挑一下啦。」
  從常穿的衣服到連一次都還沒穿過的新衣都有,其中究竟有幾件會留到最後呢。啊,仔細一瞧,連祐麒的運動衫也混在裡頭。
  「我說呀,今天是女兒的體育祭喔,做父親的沒必要搞服裝秀吧。」
  今天是禮拜天。
  父親很幸運地沒有工作,所以便決走來看體育祭。但有些興奮過頭了。
  「但要是和其他人的爸爸比起來差了一截的話……而且我也不能穿不合宜的衣服來害妳丟臉吧?再怎麼說。妳可是風薔薇的妹妹呢。」
  「……是紅薔薇啦。」
  看來父親把紅薔薇與風信子搞混了。雖然兩種都是很美麗的花,但種類完全不同。
  「祐巳。拜託了。」
  他似乎考慮太多,思考邏輯反而都亂掉了。不管怎樣,只要女兒認真幫他挑選,他應該就會感到滿足了。因此祐巳稍微猶豫之後挑了一件。
  「那我挑你右手拿的那件Polo衫。反正爸爸你挺適合綠色的,綠色也是綠隊的我的幸運色喔。應該吧。」
  其實他現在穿的奶油色也不錯,但要是這樣說,就沒有「人家幫我選的感覺」了吧。再說只要理由夠正經,不管挑哪件。父親都會很樂意地穿上吧。
  「嗯,我知道了……但是,不穿西裝沒關係嗎?」
  掛在他左手的是炭灰色的全套西裝。如果是教學參觀,挑這件或許是最佳選擇。
  「老爸,體育祭就是運動會喔。去聲援的家人們最好也跟著穿休閒服裝吧?」
  祐麒邊打了個大哈欠邊走過來,然後從父親手上拿起西裝,接著正好發現自己的衣服,於是也把它拿走。
  「妳爸爸他呀,偷偷對祥子學姊的父親懷著競爭心埋呢。」
  三人在玄關吵吵嚷嚷的,所以母親也走出來加入對話。
  「可是,祥子學姊的家人好像不會出席喔。」  
  以前祐巳被邀請去小笠原家的別墅時,母親還因過度緊張引發了越光米事件,這次會意外冷靜,是因為事前就得知這件事了。
  「我不小心忘記說了,抱歉啊。」
  母親毫無歉意地笑了。此時祐巳立刻打圓場:
  「聽說是要參加親戚的結婚典禮。」
  「……畢竟是禮拜天嘛。」
  父親好似突然失去了興致,他背過眾人,為了把雙手抱著的衣服擺回衣櫃,有氣無力地沿著走廊走回去。祐巳詢問跟在父親身後的祐麒:
  「祐麒你呢?會來嗎?」
  「我不去。」
  「為什麼?」
  「沒為什麼,因為我打算出門。」
  弟弟不客氣地說完就退場了。
  「……說是這麼說,其實他覺得不好意思啦,對吧。祐麒,你的便當我已經先做好了,中午記得吃喔。」
  然後裡面就傳來弟弟「嗯」的回應聲。既然要在家裡吃午飯……也就是說要出門只是隨口胡謅的嗎。
  看到聳肩笑出來的母親,祐巳不得不感到佩服。居然能完全看穿丈夫和兒子的心事,真了不起。
  「可是……」
  女校的體育祭有什麼好害羞的?
  「這是青春期男生的微妙心理呢……看來祐巳還不瞭解哪。」
  「呃。」
  而且還能讀出女兒的內心嗎?母親真是不可小覷。
  「全力以赴是好事,但注意別受傷了喔。輸贏是其次,體育祭最重要的就是快樂出門平安回家喔。」
  「那是在講遠足吧?」
  「拿來應用一下嘛。」
  母親笑著送祐巳出門。
  「慢走,我等會兒就和爸爸一起去看妳。」
  「嗯,我出門了。」
  神采奕奕地回答之後,祐巳走出了玄關。
  她對著一片清澈的藍天做了個深呼吸。
  輸贏是其次。
  但如果勝負之後是懲罰遊戲等著自己呢?
  事情就不能想得這麼悠哉單純了。



2



  祐巳抵達學校後立刻前往一年樁班。但沒發現小可的蹤影。
  「她的東西都在,應該到學校了。」
  小梨環視教室。
  「她的制服擺在教室裡,所以可能是去換運動服……或是在哪裡練習大隊接力也說不定。」
  「……晨練嗎?」
  看來她十分帶勁呢。原本想在體育祭前問問她懲罰遊戲的內容才過來,這一聽頓時沒心情問她了。
  「等她回來,要我請她去祐巳學姊的教室找您嗎?還是有什麼要我傳話給她的--」
  「啊,不用了,沒關係,不是什麼急事,而且等體育祭開始就可能在操場上遇到了。」
  祐巳一邊揮手,一邊倒退。雖然也沒必要慌忙離開,但是和小梨對話就好像會不小心說出多餘的話,所以祐巳說了聲「掰掰」便轉身離去。
  「啊,祐巳學姊?」
  小梨雖然感到不可思議而低語,卻沒有追上來。代替她奔出教室的是其他人物。
  「祐巳學姊。」
  祐巳被叫住的同時,手腕也被對方抓住了。她轉過身子,站在那裡的是一位已經換好運動服的少女。
  「……小瞳?」
  小瞳一副十分嚴肅的表情注視著祐巳並說道:
  「我有話對您說--」

  「您和細川可南子做了什麼約定嗎?」
  兩人移步至沒人的逃生樓梯旁,小瞳如此問起。
  「雖然乃梨子同學對班上同學解釋,她只是因為對綠隊抱有對抗意識才會認真起來……」
  她停頓一下,繼續說道:
  「但我不認為只是這樣。」
  某個班級似乎一大早就在中庭裡進行熱身運動,「一、二、三、四」的呼聲傳了過來。祐巳將雙手握住扶手伸展身體。從這裡也能看見薔薇館。
  「光是這樣。她是不會有所行動的。」
  等到「五、六、七、八」的呼聲結束後,小瞳低聲說著。
  「我也不認為祐巳學姊您只為了對她說聲『彼此加油吧』就把細川可南子叫出去。」
  「……妳真瞭解呢。」
  祐巳這時終於開口了。看來小瞳說「有話要說」的內容,果然跟小可有關。
  「祐巳學姊您究竟有什麼企圖?」
  「企圖?」
  儘管祐巳反問回去,她卻覺得「企圖」一詞真是猜對了一大半,所以嘴角稍微翹了起來。
  「我不知道您在策劃些什麼,但她這陣子非常活潑開朗,看起來十分開心。」
  與之正好相反。小瞳一臉不開心地低語,氣息也顯得混亂。
  「這不是很好嗎?」
  祐巳如此回話後……
  「您、您說很好……」
  小瞳的正字標記,也就是那螺絲卷般的頭髮大力地晃了一下,同時,她海鷗羽毛似的眉毛也揚了起來。
  「咦,不是嗎?小可能興起和班上同學並肩努力的熱情,對妳來說也是好事吧?」
  畢竟小瞳鐵定對缺乏團隊精神的小可十分惱火。
  「誰知道究竟是不是好事,也有一些事情表面看起來很正面,但把眼光放遠來看之後才發現其實是壞事啊。聽好了。祐巳學姊,要是細川可南子是自發提起幹勁的話,我當然也不會有任何抱怨,但若這是祐巳學姊您提出某些交換條件才促成的結果--」
  妳就會抱怨了吧,小瞳。不過,推理得還真不賴。
  「這可不是好笑的事。」
  「啊,抱歉。」
  眼前的少女十分認真地抗議,祐巳也覺得有些同情起對方,所以不禁把連姊姊都還不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
  「輸掉隊伍戰的人必須聽從贏家一個要求。我和小可這樣說好了。」
  「咦!?」
  「所以小可才會那樣拚命的吧。」
  「--」
  突然聽見真相的小瞳無言以對。祐巳既然都已經把這件事給說出來了,所以就順便坦白了賭注內容。
  「附帶一提,小可輸的話,就必須來幫忙山百合會的戲劇表演。」
  「那……她贏的話呢?」
  「我還沒問她。」
  「您是笨蛋嗎?」
  她面對學姊依然毫不留情。
  「如果她要您認她做妹妹。您打算怎麼辦?」
  「我想沒這可能。」
  小可以前曾對新聞社說過。就算祐巳提出締結姊妹的要求,她也不會答應。況且那還是「兩人吵架以前的事,既然兩人關係都弄僵了,認為沒有這種可能也是合理的。
  「這種事有誰能保證。」
  「是沒錯啦。」
  「而且人心本來就會改變。」
  「這是當然的。」
  即使如此,祐巳還是認為她不可能做這種要求。
  但到時候,要是她真的說「請收我當妹妹」--
  等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再想吧。左思右想那些對方還沒說出的話,根本就是浪費時間。如果有那種閒工夫還不如去鍛鍊跑步,好讓自己不會在借物賽跑上出糗。
  「為什麼祐巳學姊您要對細川可南子如此寬容呢?」
  小瞳嘆了口氣說道。
  「寬容?」
  「細川可南子對您做了過分的事吧?」
  「妳怎麼會知道……」
  當時在場的人,只有祐巳、小可與祥子學姊。排除掉祐巳自己,剩下的兩人也不可能將這件事說出去。
  「我不是從誰那裡聽來的,只是有這種感覺罷了。」
  「這樣啊。」
  只要用心觀察,或許就能察覺出某些事。更何況小瞳一向把小可當作天敵,自然會時常在意對方的動向。
  如果用考試來比喻,這件事並非數學、物理或化學那類問題,只要得到相當的材料並代進相對應的公式,任誰都能解答出來。而是像國文申論題那般,只因為「我有這種感覺啊」這類曖昧理由就能將答案洋洋灑灑寫在試卷上。
  「她在撒嬌。她只是對自己周遭的環境感到絕望,所以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緒罷了。世上很多那種人,但是真正悲慘的人明明比那種人更多。看到那種只顧著自憐的人。我就會沒來由地感到煩躁。」
  小瞳不屑地拋下話語,態度就好像幫「那種人」和「真正更加悲慘的人」發表言論似的。
  「但是每個人的感覺都不一樣啊。就算受了同樣的傷。在不同人身上也會造成不同程度的傷害。」
  「可是,能以客觀標準來判斷的差異性仍舊存在。您認為擦傷和骨折比起來哪一個比較不痛呢?」
  一般來說當然是擦傷吧。但是小可所受的傷是否只有擦傷的程度,這是無法從外觀來判斷的吧。
  「這樣啊。原來小瞳妳知道小可的狀況啊。」
  「是啊。雖然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需要我來告訴您究竟是怎樣的事情嗎?她的父親--」
  「別說了。小瞳。」
  祐巳喊了暫停。
  「我不打算聽。」
  「……祐巳學姊。」
  小瞳似乎有些驚訝地盯著並排站在一劾的祐巳的臉龐。看來她本以為祐巳會想無條件地打探小可的事情。
  「要是小可想親口跟我說,我就會聽。但我現在還沒有不惜問妳也非得知道的必要。」
  跟小瞳談這些事的時候,祐巳也覺得漸漸整理出自己的想法了。
  「不管小可發生過哪些事情,都與我和她之間的賭注無關。或許小瞳妳擔心萬一我輸掉時可能受到的傷害,但對我而言,真正重要的並非今天體育祭的勝敗。」
  「您這是什麼意思?」



  小瞳皺起眉頭,就好像初次聽聞從未聽過的話語。
  「我認為小可接受了這場勝負,才是件有意義的事。」
  「我不太懂您在說什麼。」
  小瞳似乎很努力想理解祐巳的話,但最後好像還是放棄了。
  因此,祐巳決定只特別告訴小瞳理由。
  「我只是想和小可有所聯繫罷了。在我們計較勝負或賭注的時候,她就會跟我說話了不是嗎?這就是我的目的。」
  聽祐巳說完理由的瞬間,小瞳低著頭,像是硬擠出話語般低語:
  「天真。」
  「咦?」
  「祐巳學姊,您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
  小瞳忽然抬起頭來,挑釁似地仰頭看著祐巳。
  「難道您就真的不懂嗎?您越是這樣做,就越是會助長細川可南子的氣燄。我最討厭祐巳學姊這種天真的地方了,虧您這樣還能當紅薔薇花蕾。」
  「咦?」
  祐巳慌了起來。小瞳恐伯認為多說無益吧,她背對祐巳,伸手握住了逃生口的門把。
  順勢打開門後,她突然說道:
  「啊,對了。」
  她有如忘記說清楚似地輕輕轉過身。
  「剛才您的話有一部分需要更正。您好像會錯意了,我可是一點都不擔心您。」
  「啊……是嗎。」
  「沒錯,那麼我告辭了。祐巳學姊您也別老在這種地方發愣,如果不是想穿著制服參加體育祭,勸您快點回教室比較好吧?」
  螺絲卷擺出目中無人的笑容,然後消失在校舍之中。
  「說我在這種地方發愣?」
  也不想想是誰在人家正打算回教室時叫住人,還把人家帶到「這種地方」。不過就算想抱怨,對方也早就不在這裡了。
  「小瞳那傢伙。」
  祐巳雖然一面嘟嚷,卻發現自己正笑著。
  明明被對方炮轟得體無完膚。卻為何沒有特別感到不悅呢?
  「最討厭我天真的地方啊。」
  祐巳呢喃後,急忙前往二年松班的教室。



3



  一如往常地結束廣播朝會後,召開了簡短的班會。
  「我能理解各位容易在這時過度賣力,但還是要請各位提高警覺、注意安全。畢竟以前也曾有學姊受了嚴重的傷,導致無法參加畢業旅行的案例。」
  班導的叮嚀事項前半部跟母親說的相差無幾,但後半部卻像是在威脅同學。
  嚴重到無法參加畢業旅行的傷,究竟是怎樣地慘重啊。骨折、揮鞭症(註2)或全身撞傷之類的--全班同學一瞬陷入了沉默。雖然受傷聽起來很痛,但不能參加畢業旅行想必更加慘痛吧。
  因為說到畢業旅行,它可算是三年高中生涯當中能排進前五名的主要活動之一。體育祭和學園祭都是年年舉行的,但畢業旅行一生只有一次,要是錯過可會後悔一輩子的。
  「雖然我每年都說,但這番話果然對二年級學生特別有效呢。」
  老師愉快地笑了。責難聲立刻此起彼落。
  「咦,所以您剛才說的是騙人的嗎?」
  「我沒騙人,大約十年前確實有一位同學發生過這種事。」
  老師最後補了一句「所以請各位同學多加注意」作結。
  「給妳,祐巳同學。」
  貴重物品袋從前座的人手上傳來。祐巳和鄰座同學將兩人的錢包、手錶之類的物品放進布袋並傳給後座的人。過程中,教室裡一面分發著時間表,不知何時,由乃同學和真美同學也站上了講臺。
  「聽好了,除了手頭上有工作的,其餘的人請在九點五分前抵達指定的集合地點。本綠隊的集合點在哪呀?」
  真美同學對由乃同學的提問擺出側耳傾聽的姿勢。強迫班上同學回答。
  「在圖書館旁的空地~~」
  雖然這簡直像是騙小孩的問答,但反正大家興致都很高昂,就陪著玩了。
  「正是。請有被分配到工作的同學跟我一起前往等待處。那麼各位,稍後見了,期待諸位的驍勇善戰。」
  由乃同學堅毅地宣言後,一行人意氣風發地走出了教室。她們為了幫忙確認來賓入場程序的工作而前往校門。
  因為是女校,所以為了不讓無關人士進場,而在各種活動進行著嚴格的檢查程序。雖然學園祭或畢業典禮時當然會確實執行,但體育祭則是學校最嚴正警戒的活動。雖然莉莉安的運動服沒有很暴露,但或許因為這種打扮一般不會讓外人見到,所以想看的人反而好像很多。要製作有學生姓名的門票,還要確認畢業名冊等等,其實是非常辛苦的工作。
  因為班上同學已經鳥獸散,祐巳也跟著起身離席,這時蔦子同學發問了:
  「哎呀。祐巳同學妳也有工作嗎?」
  「是啊。我要去體育館搬啦啦隊道具。」
  「喔,就是那些啦啦隊服嗎……?」
  蔦子同學沒有被分到任何一項每班固定分配的工作項目,因為同學們一致認為與其讓她做雜事,大家還比較想請她拿那些時間來拍照。不光是拍自己,像是姊姊跑步的模樣、薔薇學姊們跳舞的姿態等等,好像有不少人私底下拜託她拍照。除此之外,似乎也有一些奇怪的要求,像是拜託她拍同學在排演時偶遇而一見鍾情的三年某班啦啦隊隊長的照片。
  附帶一提,祐巳之所以會被分配到搬運啦啦隊物品,是因為祐巳的姊姊祥子學姊是啦啦隊隊員,同學說什麼「妳也想跟姊姊有多一點相處時間吧?」,而給了她這份工作。但與其說是同學體察人心才分配給她,祐巳倒覺得自己是被巧妙地哄了過去,不過既然能待在祥子學姊身邊,也就算了。
  「蔦子同學,麻煩拍些漂亮的照片吧,然後也請加洗給我喔。」
  祐巳用有些魅惑人的聲音拜託蔦子。她模仿小瞳,擠了個像是在撒嬌的眼神。
  「祥子學姊答應的話才行哪。」
  蔦子同學冷淡地回答祐巳。雖然她自己拍了一堆近乎偷拍的照片,但原則是沒有獲得本人許可就不會公開或給人流傳。要是被拍攝的人拒絕,不管是照得再好的相片,都會和底片一起燒掉。這就是她的攝影堅持。
  但祐巳連想要拍誰都沒說,蔦子同學就好像已經看穿了一切。不過這也難怪,畢竟祐巳會想要的照片主角,除了祥子學姊以外肯定不會有別人。
  「要是祥子學姊不願意呢?」
  「不可能不願意吧,再說我會幫妳們兩人拍合照的。就讓我一雪去年運動祭的恥辱吧。」
  「一起……嗎?」
  目標,脫離--豆點大小迷你鉛筆的世界。今年就能在相簿裡貼上兩人束著相同綠色頭帶、並肩站立的相片……也說不定。
  「啊~~這個人已經一臉望眼欲穿了。妳先別妄想,趕緊去體育館吧,再磨磨蹭蹭又會被警告囉,像是『太慢了,祐巳』這樣。」
  「是!」
  對著蔦子那有幾分神似的模仿秀,祐巳下意識地提起精神並敬了個禮。
  「喂、喂,我又不是祥子學姊。」
  蔦子同學表現出半受不了的樣子,同時迅速拿起相機拍了一張。

  祥子學姊雖然早已抵達體育館的綠隊場地,卻沒有對自己說「太慢了!祐巳」。
  「啊。祐巳。請妳把擺在那裡的太鼓和鼓棒拿去操場的啦啦隊場地。」
  「好的。」
  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對方,卻連聲「平安」都沒有就突然進入正題。祐巳注意到這種小地方:心想「自己與姊姊的關係已經變得十分自然了哪」。
  雖然兩人要像由乃同學和令學姊那樣達到熟齡夫婦的姊妹關係還差得遠。但祐巳仍十分開心。而現在回想起來,一年前還只能遠遠注視著祥子學姊的那個時候,簡直有如一場夢。
  --正當祐巳陷入思考時,她感到一股視線而回頭,發現小瞳正在離綠隊有些距離的紅隊場地往這邊看。小瞳在祐巳看過去的同時把臉別向他處,開始做起某些工作。但她做的是把那邊的東西栘到這邊,然後再把它放回原位,也就是亳無意義的行動。
  祐巳猜想,呈現放空狀態的小瞳或許在看她最喜歡的祥子學姊吧。
  「不好意思晚到了。三年級與二年級的姊姊們,平安。今天請各位多多指教。」
  一年松班兩位搬運行李的學生晚了一些才到,所以行了近乎九十度的大禮。
  「沒關係的啦,畢竟對一年級學生來說是首次的體育祭,想必班導一定叮嚀了不少注意事項吧。」
  在祥子學姊旁邊確認服裝的啦啦隊隊長邊笑邊說道。原來如此,越是低年級,班會時間就可能越長,祐巳也因為這樣才沒有被祥子學姊斥責嗎。
  「那個……祐巳學姊,我們該做些什麼……」
  正當祐巳要將太鼓拿出體育館時,兩名一年級學生惶恐地詢問祐巳。本該下達指示的啦啦隊隊長,正和身旁的粉紅隊隊長交涉些什麼的樣子,所以無暇顧慮這邊。至於副隊長(祥子學姊)正巧拿著啦啦隊服走出去了。
  「把這個拿去啦啦隊場地就行了嗎?」
  「啊~~旗子啊,等一下列隊入場時要用,先別拿走。隊伍告示牌也一樣不要拿。至於這個紙箱下午才會用到,我想應該是打算晚點才要來拿。」
  但這麼一說。就沒剩什麼東西好搬了。人家難得過來幫忙,要是只叫她們留在這裡看家,就太對不起她們了。
  「我想到了,請妳們把這個太鼓拿過去,還有鼓棒。」
  祐巳把縮小版太鼓和鼓棒一人一個分配了出去。
  「我想妳們應該會在某個地方遇到祥子學姊,到時再請妳們問她東西要擺哪裡喔。」
  「好的,謝謝您。」
  兩人露出會讓人覺得「光是有工作就能如此開心哪」的燦爛笑容。兩名一年級學生出了體育館,祐巳也不禁跟著展開笑容、揮起手來,這時背後忽然傳來一句低語:
  「紅薔薇花蕾也變得十分可靠了嘛。」
  祐巳驚訝地轉過頭去。綠隊隊長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交叉著雙手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祥子同學也能安心了呢。」
  「咦--!」
  一不小心就喊出了聲音,於是祐巳趕緊說聲「失禮了」來挽回形象。難得人家稱讚自己,要是又隨便發出不優雅的聲音就完了。
  「……不敢當。」
  畢竟今天早上才剛被人批評「虧您這樣還能當紅薔薇花蕾」。祐巳一邊回想一邊偷瞄紅隊場地,但小瞳已經不在剛才的地方了。
  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麼呢?祐巳感到有些失落。

  兩位一年級學生和祥子學姊一起回到了體育館。因為時間也正好,在場的綠隊學生們便一同前往圖書館旁的綠隊待命場地。
  剛才祐巳沒有拿東西過去,現在便帶著綠色旗子慢慢跟在祥子學姊身後,就像橫綱土俵入場式時的太刀持(註3)一樣。因為祥子學姊總是很偉大的樣子,這個比喻真是恰到好處。
  隊長站在率先進場的三年級學生前方待命,祐巳將旗幟交給她就要走回二年級學生的行列,這時祥子學姊一聲「祐巳」叫住了自己。
  「什麼事?」
  祐巳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姊姊好勝的表情。然後她立起食指大喝:
  「互爭吊車尾這種事真的很蠢。聽好了,既然要比,我們的目標就是優勝,無須把紅隊放在眼裡。」
  高傲又強硬,而且散發著眩目的美麗。祥子學姊果然很帥氣。一被她這麼嚴厲地命令,全身就彷彿電流竄過一般顫慄起來。
  「是!」
  祐巳抖擻地回答後,祥子學姊滿足地點了個頭。
  「這才是我的妹妹。一起加油吧。」
  祐巳回到二年級學生隊伍時,突然感到有些不尋常。那就是由乃同學熱血地講述體育祭的事情時。祥子學姊明明不怎麼有興致,是到了體育祭當天才燃起對勝負的執著心嗎?
  由乃同學和真美同學快到預走集合時間才抵達,二年松班至此全員到齊了。
  「貴賓們的入場狀況怎麼樣?」
  「盛況空前哪。這我雖然早就預料到了,但前來的家長們還真是相當多呢。大家都為了看女兒的大好比賽蜂擁而至。我的父母在拿出入場券之前就已經一臉感動的模樣,我覺得太丟臉所以就故意不理他們。但還是被小令的爸爸發現了。」
  由乃同學在動完心臟手術前,從來沒能好好參加運動會或體育祭,今年是第一次挑戰參與入場儀式與舞蹈以外的競賽活動,也難怪她的雙親會分外高興吧。再加上她要參加的還是體育祭的主軸項目--色種大隊接力。
  「不知道我爸媽來了沒哪。」
  聽見祐巳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由乃同學立刻回覆:
  「來囉。」
  她非常直接地肯定。
  「騙人,妳怎麼會知道呢?」
  「因為入場卷上有寫學生姓名啊。不過我想就算沒有名字,我也會知道吧……祐巳同學,應該說,福澤姊弟都像爸爸呢。」
  「嗚啊。」
  「是穿綠色的Polo衫吧。」
  最後一擊。既然知道父親的穿著,看來由乃同學不是隨口瞎掰的。
  「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呢。」
  自己不在時,自己的好友和雙親見了面。祐巳光是想像就感到坐立難安。
  「放心吧,我有好好用優等生模式和他們打招呼。」
  「說到優等生……」
  安靜聽著兩人對話的真美同學突然開口:
  「前薔薇學姊們會來嗎?」
  「不知道耶。」
  「先不管人在莉莉安女子大學的佐藤聖學姊,對鳥居江利子學姊與水野蓉子學姊而言。這是絕佳的回娘家日吧,妳們都沒聽說什麼消息嗎?」
  祐巳和由乃同學愣愣地上下擺頭。令學姊與祥子學姊就算了,畢竟她們既是現任薔薇學姊又是那兩位學姊的妹妹。而身為花蕾的祐巳與由乃本來就不太可能取得前任薔薇學姊們的消息。就連送入場券給她們這種事也想都沒想過。
  「這樣啊……不過就算等比賽開始之後還是能夠進場,有事沒事就注意一下觀眾席好了。」
  祐巳原本以為等由乃同學她們回來就會截止入場,看來不是這麼回事。
  「只是等進場高峰時間過後交給老師們接手罷了。」
  「老師?」
  「就是講師(註4)或國中部的老師之類的人,學校請了跟體育祭沒有直接關係的老師們過來幫忙喔。再怎麼說,要是學生沒辦法參加入場典禮,體育祭就沒辦法開始吧。」
  像是印證由乃同學的話似地,之前分散在各地的學生們紛紛眾了過來,就連在急救帳篷裡待命的保健幹部與計分員也是一樣。不參加入場典禮的只有負責實況報導的廣播委員。
  上午九點。
  砰、砰兩聲,氣槍的聲音響起。
  『現在開始進行各隊伍的進場儀式。』
  麥克風傳來的聲音,讓待命學生們的隊伍掀起一陣興奮之情。
  接著……
  『白隊進場。』
  祐巳二年級的體育祭,即將開始。


*註1:日式建築中。玄關與室內之間高起來的小階梯部份。
*註2:Whiplash,急性頸部拉傷。常見於車禍、爆炸案。症狀為頭痛、頸部疼痛無法移動、耳鳴、視覺模糊等。
*註3:橫綱土俵入場式為日本相撲橫綱級賽季開始前進行的入場儀式。太刀持則是入場式時手持太刀,緊跟在類綱身後的力士。
*註4:日本中低等教育同樣有講師一職。地位在正式老師之下,實習助理之上。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4-10 21:28 编辑


友情和姊姊






  白、紫、黃、粉紅、綠、紅。
  在各班的旗幟下,綁著同色頭帶的少女們列隊站在跑道內側的場地上。
  校長的開賽宣言。
  各隊隊長的宣誓。
  然後是廣播體操--
  不只是體育祭,所謂的活動就是只要一開始就不會喊停。每個參與的人在那個時點之中變得忘我,因此不會有多餘的心情、體力與時間去顧及其他事情。
  假如可以用數值表現「期待」的程度,不在正式開始前的準備時間中,先將百分之七八十的期待消化掉,正式開始後其實是很難獲得成就感的。
  跑道外側靠近彎道處的家庭觀賞席呈現一片人山人海,簡直讓人想揭起高朋滿座的匾額。聽說因為實在是人滿為患,看不下去的老師們還將自己的空間分一半出來,即使如此,還是有許多無法濟進席位,只好站著欣賞的家長們。
  祐巳穿過退場門前的時候,以教學參觀日會有的羞澀感把視線投向家庭觀賞席。稱之為觀賞席只是徒有其名。實際的景象是一堆坐在塑膠墊上的家長混雜在一起,福澤夫婦也在其中。祐巳的視線與父親的眼神對上時。父親維持著手持相機的姿勢並高興地大力揮手,祐巳則趕緊背過身子。
  為什麼光是在學校看見平常在家裡看到的雙親。就會有種丟臉的感覺呢?祐巳一面趕往綠隊場地,一面如此思考著,但看來這個謎團是無法立刻解開的。
  學生們的加油與等待場地也在跑道外側,只不過是在直線的部分。
  這片場地用繩子把各顏色分開來。越往後面坡度越高。各個隊伍不分年級一併被安置在鋪著尼龍墊的地方。
  學生後方則立著根據顏色製作的巨大看板,突顯著各個隊伍的特色。
  不只是看板,像墊子和擴音器,還有扇子等道具。各隊都努力將之全部統一成該隊的顏色。但因為不一定能完全蒐集到相同顏色的道具,所以在上面塗色或貼上色紙也費了學生不少工夫。
  接下來。
  第一個競賽項目。是全體一年級學生參加的『滾球』。
  這和一般稱之『推大球』的普通滾球相較之下具有不同風味。首先將跑道分成三段,依序接力滾動乒乓球、網球、籃球,等滾完一圈回到淨空的起點時,就有一顆大球等著學生。之後便繼續依乒乓球、網球、籃球和大球的順序滾球,也就是大隊接力。
  去年祐巳也參與了這項競賽,不過乒乓球卻意外地難滾動。既然競賽名稱有「滾」這個字。就代表必須讓球貼著地面轉動前進。因為可以用腳踢,所以除了由二到三人推動的大球以外,其餘便以足球運球的技巧由一個人來滾動之,而這項競賽又別名為『踢球』。
  依序接著四種球踢,踢完六圈就算到達終點。依據抵達終點的快慢,分別能得到最多二十五分,最少五分的成績。
  「各就各位,預備……」
  隨著氣槍砰地一響,第一棒開始滾球了。
  雖然球上塗著各隊的顏色,但如果是乒乓球,從啦啦隊席上就完全看不清顏色。所以一開始大家都是以頭帶或身上掛的色帶來判別並加以聲援。
  乒乓球很輕,所以會滾得比踢球的人預料得還要遠。因此在途中弄丟球,或是不小心踢成別人的球。反而幫別隊貢獻分數之類的意外也不少。光看也會覺得有趣的,就是滾乒乓球的時候了。
  祐巳心想得幫綠隊加油才行,卻時常不自覺看向紅隊。
  小梨、小瞳,還有小可--和自己較熟的一年級學生全集中在樁班,所以視線怎樣都會被吸引到紅隊那裡去。
  最讓祐巳緊張的就是輪到第四圈時,因為小瞳站在乒乓球後,小梨前方則是網球。小可負責籃球,三人同時準備起跑。
  這個時候第一名是黃隊。第二是粉紅。紫色第三,紅色第四名。而綠色是第五。吊車尾的白色本來還在爭奪前幾名。但中途不小心脫離軌道,花了不少時間在家庭觀眾席裡找球,才會落得墊底的下場。
  第三圈結束,紅色的大球滾向了起點,同學把身上的色帶交給小瞳後,終於輪到第四圈開始了。
  小瞳十分謹慎地用運動鞋側邊踢著乒乓球。
  滾呀滾、滾呀滾。喀隆喀隆、喀隆。
  雖然要是不小心用腳尖踢到就得不償失。但小瞳的踢法也太過謹慎了。
  喀!咚、咚、咚。喀!咚、咚、咚!
  小瞳身後的綠隊隊員節奏良好地踢著球接近。
  「加油~~!」
  祐巳一面如此聲援,一面開始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幫哪邊加油。是對著綠隊的一年級學生。還是紅隊的小瞳呢?
  祐巳想到這裡便停止思考。萬一自己是在為後者加油,那就是和同在一片綠色的加油席裡的全體同伴們為敵了。
  「我問妳,小瞳感覺不是個更莽撞的人嗎?」
  由乃同學悠哉地說道。祐巳其實也這麼認為。能因為這種活動而發現她令人意外的一面。也算是體育祭的副產品吧。
  最後小瞳被綠隊超過,待她將色帶遞給小梨之後,小梨像是為朋友報仇雪恨似地,首先就是對網球一踹。
  「喔……!」
  不僅角度正確,力量也剛好。她每踢一腳,球似乎就會緊跟著前進到她自己能剛好跑到的地方,而且每一腳力量都夠大。
  「小梨,幹得好。」
  每一腳都很用力的話。球自然會滾得越快越遠,然而風險也會變大。要是球撞上前方的跑者導致脫軌就會浪費時間,又若是球被其他人不小心踢到莫名的方向可就無法挽回了。
  但是小梨不管這些,她一股作氣踢球,控球也很完美。
  等她快追上前面的綠隊時,這次的策略則換成以小步伐控球來縮短距離。
  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
  她的步伐讓人覺得她踢球的同時也在腦中即時做出各種運算。像距離、速度、時間、角度以及摩擦力之類的……雖然祐巳不是很懂那些,不過看起來就像是數學或物理課上學到的各種公式,正盤旋在小梨身旁。
  最後小梨追上綠隊,雙方一陣對峙後,她領先綠隊一個身子將色帶傳給了小可。
  接過色帶的小可則是盡情地踢球。毫不在乎方向控制,就算球大幅偏離軌道,她也會衝上去把球暘回來,總之她絕對不放慢速度。
  從四面八方傳來「哇!」的歡呼聲。
  不管前方有沒有人。這名個子高人一等的少女奮力地踢球。
  因為歡呼聲太過響亮,前方的紫隊學生便回頭確認發生了什麼事,卻被逼上前來的紅隊選手的魄力給震懾住,一瞬間忘記踢球,最後還被紅隊給超前了。
  超過一人、兩人、三人,小可將色帶傳給下一棒。也就是說,紅隊因為小可一個人的活躍,使得名次從第四竄升到首位。
  「……好厲害。」
  祐巳在綠隊的加油席上吃驚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真美同學則悄悄貼近祐巳對她說道:
  「她是紅隊的祕密武器呢。話說祐巳同學。真相究竟是如何?」
  「什麼真相?」
  「要收她當妹妹嗎?還是不收呢?」
  「--我說啊……」
  就說不會收她當妹妹了嘛。祐巳正想這麼回答,最後卻噤聲了。要是到時候綠隊的總分輸給紅隊,而小可提出「請收我當妹妹」的請求該如何是好?祐巳自己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當祐巳盤腿坐著陷入沉思時,頭上忽然傳來祥子學姊的聲音:
  「祐巳,別聊天了,快過去準備,接下來是二年級的比賽吧。」
  「啊!是。」
  祐巳起身回頭一看,發現站在那裡的是身著啦啦隊服的姊姊。



  「哇啊!」
  「『哇啊』?」
  祥子學姊不明白祐巳這一叫的意思,詫異地皺起了眉頭。
  「姊姊,您看來真是威風凜凜……!」
  「是嗎?」
  祥子學姊輕輕舉起手,就地像模特兒般巧妙地旋轉了一圈,臉上一副狐疑的表情。
  這套啦啦隊服是用和莉莉安制服同色布料做的立領制服,配上白手套,還有比一般長度還長的綠色頭帶。緊緊繫在身上的同色色帶也很好看。雖然穿著相同服裝的三年級學生還有五個人,但沒有人比祥子學姊更適合這身打扮了,當然……有一點祐巳想先說清楚,那就是她十分瞭解自己只是基於愛屋及烏的心情才這麼覺得。
  「當初決定要穿成這樣時,我可是絲毫提不起興致哪。不過看到祐巳妳在花寺學園祭上的打扮後。我開始覺得立領制服也不差了。」
  「是啊,很適合您喔,紅薔薇學姊。為了呼應啦啦隊姊姊們的期待,我們二年級學生會一同努力加油的。」
  真美同學向祥子學姊敬了個禮後,抓住祐巳的頸子將她連拉帶抓地拖到進場入口。
  「我明白妳還想看久一點的心情,但等『躲球』結束之後,妳就能再見到妳親愛的姊姊了啦。」
  「可是等『躲球』結束,就輪到三年級的『丟球』了啊。」
  因為是三個年級輪流比賽。所以就算身在同隊,學年不同就很難有充分的時間悠閒對話。再加上祥子學姊是啦啦隊的成員。就算她人在綠隊場地時,也總是站在前方待命。
  「……妳們倆感情好就好。」
  真美同學打從心底覺得無言。
  附帶一提,『滾球』、『躲球』、『丟球』被稱為三球競賽,是每年各年級其餘競賽的熱身項目,莉莉安的學生們都十分熟悉。
  在寫著碩大『進場入口』宇樣的門前。二年級的學生們,都已經依照各隊位置聚集在那裡了。
  「好慢!」
  已經抵達的由乃同學揚起眉頭生氣。不過自己的動作雖然是慢了點。但一年級學生又還沒退場。況且這也不是需要如此生氣的嚴重遲到啊--正當祐巳歪頭納悶時,蔦子同學悄悄靠過來對她耳語:
  「公主從剛才心情就很不好哪。」
  「那又是為什麼?」
  「好像有很多原因吧。」
  「很多……嗎?」
  祐巳瞄了一下計分板。
  最後綠隊在滾球項目裡拿到第五,也就是倒數第二。但眼前的敵人紅隊。在小可上場後雖扳回一城。剩下的隊員也算是扯了後腿,最後以第四名的成績抵達終點。對綠隊而言姑且也算是好結果吧。
  「妳看到小令的裝扮了嗎?」
  由乃同學突然悄聲嘟噥。
  「咦?不,還沒。」
  雖然剛才祐巳是穿過黃隊加油席的後頭過來,但因為自己被真美同學拉著,所以沒有餘力去注意別的隊伍。
  「感覺真是讓人受不了哪。」
  祐巳心想:「原來是這樣啊。」
  雖然祐巳也不是很瞭解,不過她猜想由乃同學大概為了令學姊的事情感到焦慮不悅,卻又沒辦法直接向本人抱怨而導致怒氣積壓在心底,因此只要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似乎就會讓她火大。例如,對,像是同班同學集合動作很慢之類的事情。
  「祥子學姊呢?妳已經看到了吧。」
  「嗯。」
  祐巳點了個頭。由乃同學大概是在講立領制服的事吧?
  「祐巳同學。妳的祥子學姊打扮得那樣帥氣,但為什麼我的小令、我的小令、我的小令--」
  所謂唱片跳針就是指這種情形吧。要是放著她不管,她恐怕會無止盡地複誦下去。
  「是怎樣的打扮呢?」
  祐巳打算幫由乃同學打破僵局所以問了這麼一句,結果……
  「根本就是在金絲雀祭典上興奮遊行的金絲雀啦。」
  由乃同學朝著地面狠狠地扔了這麼一句。
  「金、金絲雀?」
  --說到金絲雀。果然就是那種因為很會唱歌而廣為人知的小鳥吧?祐巳瞬間做出斷,加上令學姊的隊伍色又是黃色。但所謂金絲雀配上遊行,這個概念還真是讓人有點摸不著頭緒哪。
  那到底是怎樣的打扮啊?祐巳企圖望向黃隊的加油席時,卻被由乃同學一把抓住頭給硬扭了回來。
  「不准看。」
  「咦?」
  「看在武士情義的份上,祐巳殿下。至少在我面前別看了。」
  她都說成這樣。自然也就沒得看了。雖然有部分是因為武士……不。朋友情義的存在,不過老實說,要是反抗的話,由乃同學的報復可是很可怕的。
  「給妳們。祐巳同學、由乃同學。」
  從前方傳來一個大籃子。裡面放著網球大小、用各班顏色布料包裹的輕軟海綿球。這些球用單手也能輕鬆握住。
  拿好四顆球後傳給後面的人。
  由乃同學也拿了球,而真美同學和蔦子同學等人手上也已經握住了球。像這樣,多數的人都是負責丟球的。
  那麼說到『躲球』。到底是誰在負責躲球呢?
  答案是每班只有三個人。通常有三個人會因身材高、腳程快、動作敏捷這類理由而被選中,而被選上之人的使命就是背著籠子死命躲開朝她們丟去的球。
  反過來說,祐巳她們就要為了把球丟進敵隊的籠子而一心二思追逐敵人。最後的分數計算,是由籠子裡海綿球數最少的隊伍獲得高分,以此類推。
  比完『滾球』的一年級學生們退場,接下來就輪到將進行『躲球』的二年級學生們入場了。這項比賽使用的是跑道內側的整片區域。首先,各隊像是在保護背著籃子的三人似地,團團圍繞著她們並等待開始的信號。
  「聽好了。要攻擊紅隊喔。」
  由乃同學對身旁的同伴們做出指示。
  「總之,得盡量攻擊看起來會贏的隊伍。畢竟倒數第一可是得不到任何分數的。」
  直到剛才講話都還是武士語調的由乃同學。這回似乎是不知被打哪來的軍師靈魂給附體了。
  「也是。」
  「瞭解。」
  同學們紛紛回答並點頭表示同意。但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就是等競賽正式開始之後,根本顧不了什麼作戰策略的。
  六個隊伍亂七八糟地混雜在一起,連哪隊的籠子在哪裡都看不清楚,等比賽開始不一會兒工夫,會場就會因為漫無目標的海綿球無止盡地縱橫交錯而化為一片戰場--這情形大家已經在預演的時候體會過了。
  「要開始囉。」
  氣槍的鳴聲響徹雲霄。各隊紛紛以此為信號。從四面八方投起五顏六色的海綿球。
  因為球很輕,不能期待用它們做出遠距離攻擊。所以盡可能接近敵人的籠子再投球,才是比較有效率的攻擊方法。
  如果重視防禦。只要圍繞在自己隊伍的籠子周圍,徒手把飛過來的球全擋下來即可。這樣一來,球被敵人丟進籠子的機率便會大幅降低。
  但如果光是防守,就無法攻擊了。而要是去攻擊,就無法防守。這真是一個讓人有些進退兩難的競賽。
  「哇啊,卑鄙。」
  和祐巳一起緊守在綠隊籠子前的由乃同學,不知道看見什麼,突然大叫了起來。
  「紫隊居然讓志摩子同學背籠子!」
  祐巳向她手指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背著籠子倉皇竄逃的志摩子同學,不過……
  「這樣哪裡卑鄙了呢?」
  祐巳問道。由乃同學一面用手撥掉飛過來的球,一面說道:
  「妳有聽說志摩子同學跑步很快嗎?身高很高嗎?像脫兔一樣身手敏捷嗎?真要說起來,應該是窩在陽台邊曬太陽的老貓吧?居然讓她負責背籠子,真可憐。」
  「……」
  人家好端端被妳講成這樣才比較可憐吧。祐巳如此作想。
  「聽好了,志摩子同學就算恭維也說不上適合擔任這個角色。讓這樣的她背籠子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白薔薇學姊的威嚴啦。」
  「威嚴?」
  「投球的時候。只要想到說不定會打到志摩子同學,就會瞬間猶豫一下吧,這就是紫隊的目的啊。」
  「這也是作戰策略的一環吧?」
  紫隊的做法,和由乃同學要求大家集中攻擊紅隊的策略究竟有什麼差別?雖然祐巳搞不清楚這點,總之。志摩子同學身後的籠子似乎激起了由乃同學的怒氣。
  「我過去一下喔。」
  「咦!?」
  「我可是不會對志摩子同學客氣的!」
  她話一說完。立刻衝向紫色的籠子。
  喂、喂,由乃同學。作戰策略不是要緊盯紅隊的嗎?
  就算想叫住她,也沒有人能夠阻止已經陷入暴虎馮河模武的由乃同學。
  祐巳無可奈何。只好打頭陣當前鋒向紅隊的方向殺過去。畢竟自己的身高也不算高,比起當守護同伴的圍牆,說不走比較適合趁機找敵方的破綻來接近籠子。
  祐巳前進的同時,順便撿起落在地上的海綿球。她稍微捲起運動服尾端當作口袋用。意外地能裝下不少東西。
  雖然球有分顏色,但球色和比賽本身毫無關係。重點是籠子裡的球數,至於誰投了什麼顏色的球,也沒有人會去一一確認。所以祐巳也積極地將綠色以外的球撿起來丟。盡管地丟。祐巳一邊將球分給身旁的同班同學。一邊瞄準唯一的目標--紅隊的籠子。
  這和由乃同學的作戰無關。因為祐巳的敵人也是紅隊。既然小可那樣認真地加油,為了回應她的努力,這邊也必須全力挑戰才行。要說的話,感覺就像是誠意之類的東西吧。
  在祐巳忘我地投著球時,響起了告知結束的槍聲。等投球時間結束時,各隊伍一開始防守籠子的陣形早就連影子也不剩了。看來等快接近結束時間,本來嚴守籠子的人也一股作氣地殺進敵陣了。
  各個隊伍籠子裡的球數立刻進行計算。
  「一 、二……」
  依照慣例,會場上的全體成員一起數著從籠子拋向空中的球。籠子裡的球越少越好,因此率先把球數完的隊伍就是第一名。
  「七十八、七十九……」
  這和大隊接力之類項目不同,這項比賽並不是只要腳程快就好了。所以不會出現三十或是四十那種巨大數字差距。聽說往年還曾有冠軍和倒數相差不到二十球的例子。
  「八十五、八十六……」
  最先數完球的,沒想到居然是祐巳所在的綠隊。接下來是紅隊、白隊、粉紅、紫隊。每一隊之間的差距微乎其微。
  然後……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最被大家看好具有冠軍相的黃隊,居然落在最後一名。』
  在廣播席上擔任實況播報的同學高聲說道。即便如此,黃隊的籠子裡還是不斷地冒出球來。
  「被視為冠軍候補也挺辛苦的哪。」
  真美同學看著接連被拋向晴空的各色海綿球,一邊呢喃說著:
  「因為會成為其他所有隊伍的標靶。畢竟大隊接力等項目又贏不了她們嘛。」
  「妳明知這點。才故意在『莉莉安快報』登名次預測的嗎?」
  在祐巳吃驚地詢問時,黃色籠子裡仍然有球被拋了出來。「一百。」
  「當然啦,一開始就在起跑點上占優勢的隊伍,吃這麼點虧也無妨吧。」
  真美同學點了頭。
  那麼綠隊能在『躲球』拿到第一,是因為不被其他隊伍當成對手囉。
  「真不知道該開心是該難過哪。」
  「但是本來不被注意的隊伍得到了高分,下回就會輪到綠隊被大家攻擊囉。這也將會別有一番樂趣呢。」
  「呃……!」
  「放心啦!只要觀察一下,實力差距根本是一目瞭然的事。其他隊伍馬上就會發現綠隊剛才的成績只是一時的好運。」
  「……」
  這也是個不怎麼讓人開心的安慰哪。
  黃色的籠子終於淨空了。計分板寫上了新的計算結果,場上發出了退場的號令。
  在退場門旁聚集成一團的學生當中有著志摩子同學的身影。在祐巳問她當躲球員的感想後,她只這麼說了一句話:
  「由乃同學好可怕。」
  --這樣。







  接替在二年級後面的,是三年級的『丟球』。它保持著傳統的球類競賽形武。
  正直立的棒子掛上隊伍的籠子,然後將自己隊伍的球丟進去。這和『躲球』正好相反,由籠子裡球數最多的隊伍獲勝。當然,這裡的球是沙包。
  「話說,妳不覺得只有三年級最輕鬆嗎?」
  由乃同學在加油席位的最前端坐鎮,一面玩弄著啦啦隊道具一面說道。三球競賽的前兩項裡,一年級學生和二年級學生都為了球死命奔波、累得不成人形,但三年級學生卻如此輕鬆。
  「嗯~~是啊。」
  的確。丟球只是在自己隊伍的籠子下方把沙包往上丟而已,或許用不著什麼體力吧。
  「有什麼關係,反正三年級學生是隱居老人嘛。」
  蔦子同學突然從背後冒出來說道。
  「什麼跟什麼?」
  聽到蔦子同學幫三年級說話。由乃同學露出些許不悅的表情。本來還以為她流一流汗,多少也排解了壓力,卻發現她那頑固地鬧著彆扭的情緒尚未獲得紓解。
  「妳想,升上三年級之後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蔦子同學邊說邊將整隻手伸進放著啦啦隊道具的紙箱,從裡面取出她自己的相機。
  「很多事是指什麼?」
  「優先入學的人要決走學系、參加考試、準備留學、找工作之類的。這才真是忙碌吧。平常都忙得焦頭爛額了,要是不慰勞一下她們就太可憐了。」
  蔦子同學說完後便匆匆離開。看來她只是為了拿相機才回來這裡的。
  平時她走到哪裡都隨身帶著相機。但就算是她也不可能在自己參賽時還拿著相機拍照。其實也可以拜託綠隊其他年級的人幫忙拿,但直到中午前,都不斷舉行著需要各學年全員參與的比賽,因此沒有人會一直待在啦啦隊席。
  如果貴重物品沒有寄放在教職員室裡,那麼就算是在學校裡弄丟。學校也不會負責。即便如此,要是將相機放進貴重物品袋裡,就不是說想拿出來就能拿出來的了。
  相機很重要,但是,又很想拍照。
  看來蔦子同學最後使出了苦肉計,像把寶物埋在上裡的狗一樣,把她愛用的相機埋藏在紙箱的最底層。她即刻挖出相機,開始到處拍攝三年級學生的比賽。這也是蔦子同學最精神煥發的時刻。
  「未來的出路嗎……」
  祐巳看著丟球,也跟著呢喃。三年級學生是隱居老人。平日忙得焦頭爛額--這也就是指考慮未來的出路吧。
  「祥子學姊高中畢業之後打算做什麼呢?」
  由乃同學聽見祐巳口中「未來的出路」幾個字後,問了祐巳。
  「我沒有問。」
  祐巳回答之後,反問了回去。
  「那令學姊呢?」
  「應該是繼續讀莉莉安女子大學吧?這事很久以前就決定好了。」
  「這樣啊,真好哪。」
  「如果妳有閒工夫感嘆,還不如趕快問她吧?不先問好在那邊拖拖拉拉的,等到過了時機之後就無計可施囉。世上有太多這種例子了。比如說學園祭戲劇的角色分配也是。」
  「哇~~別提這事了啦。」
  祐巳慌忙地用手摀住耳朵。從不久之前開始,學園祭的舞台劇對祐巳來說就是一個不可提及的話題。反正是之後的事,這回就暫時先放在一旁吧。
  「要是最後一刻知道她要去念別的大學,打擊會更大喔。」
  「我知道……可是……」
  只要不問,接受打擊的日子就可以延後。
  「真是的,為什麼只要事情扯到祥子學姊,妳就會變得這樣消極呢?對方是妳的姊姊,更坦誠地面對她嘛。」
  「……嗯。」
  但是。無論祐巳問不問,祥子學姊都應該早就走好未來的方向了吧。所以要是真的發生那種所謂過了時機而就無法挽回的情況,一定只是祐巳內心的調適問題吧。
  綠色沙包就像噴泉噴出的水一樣衝向天空。
  白色、黃色、紫色、粉紅。還有紅色。
  一道道湧出的沙包噴泉,就是祐巳煩悶的內心。
  祥子學姊從幼稚園到高中都是就讀莉莉安,所以大學一定也會繼續就讀這裡的學校。祐巳毫無根據地期待著。
  可是,不管祐巳心中如何冀望。人生也不可能事事都依自己的心願發展。
  祥子學姊常常跟著父親一同前往海外,因此她說不走會選擇就讀外國的大學。
  姊姊,您畢業之後有何打算呢?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句話。明明只是問出口就能解決的事情。
  越是面對重要的事情,祐巳反而越提不起勇氣。這種性格也不是從現在才開始的。這點不用由乃同學指出來,她自己也十分清楚。
  五彩繽紛的噴泉隨著氣槍的聲響消失了。各隊伍的籠子被取下,馬上計算了起來。
  不去影響或干擾其他隊伍,只靠自我力量來決勝負的『丟球』,正是堂堂的實力競賽。令學姊她們十分努力,最後使黃隊獲得了第一,光靠一項競賽就將剛才的慘敗扳回了一城,綠隊很可惜的只拿到了第五名。這才是綠隊本來的實力吧。不過要說『丟球』有什麼實力問題之類的,似乎也有些不搭調。
  「真不甘心,都那麼奮力投球了。為什麼才拿到第五呢!」
  祥子學姊一回到綠隊場地上便開始發作了。
  這是因為其他隊伍進了更多球啊。雖然話已經快說出口。祐巳卻又把它吞了回去。畢竟,姊姊希望聽到的並不是這種回覆。
  她只是不甘心輸了這場勝負,所以若不發洩自己的情緒就無法平息下來。像這種時候。安靜傾聽對方說話才是最重要的。
  「一想到回來這裡的路上看到令那張得意的嘴臉就……啊~~氣死我了,一定得想辦法還以顏色才行。」
  「沒錯。姊姊。請您在『娛蚣賽跑』上扳回一城吧。」
  「是啊,沒錯。就這麼辦吧。」
  祥子學姊像是在複誦什麼,念著並擊了一下手心,然後像重振旗鼓一樣在運動服外面穿上立領制服,加入了聲援的行列。
  加油、加油、綠隊,加油!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祐巳同學,妳已經完全變成祥子學姊的監護人了呢。」
  雖然由乃同學是在消遣祐巳,但她內心卻有種「或許喔」的感覺。祐巳覺得自己已經很慣於應付鬧彆扭或是歇斯底里時的祥子學姊了。
  但是,真正重要的事情卻問不出口。
  光是看著姊姊心情好時的面容,就會不禁有種一秒也好,想多停留在這個時刻的感覺,而不想去考慮那些複雜的事情。
  在跑道內側的場地,一年級生開始表演起團體操。
  人體V字懷抱、T字站立。
  後面有人撐著倒立。
  扇子隊形。
  二層金字塔。
  這就是所謂的人體迴轉運動體操,沒有任何特技武的高難度技巧。但每當一年級學生擺出新的姿勢時,觀眾席和啦啦隊席都會不吝嗇地給予盛大的掌聲。
  嗶--、嗶嗶。
  哨子的聲音清脆有力。
  說這活動是用來打發時間雖然有點失禮,不過因為和分數無關,表演的人也是悠哉地表演,看的人也能平靜地欣賞。
  小可、小瞳,還有小梨都身處在眾多的一年級學生當中。
  雖然每個人心中可能都抱著不同的思緒,但所有一年級學生的心情只在這個瞬間合而為一表演著。祐巳想到這裡不由得開心了起來。
  她體認到所謂的體育祭不只是讓彼此戰鬥,而是隱藏著讓所有人團結起來的目的。
  團體操成功地在全場的掌聲中結束。祐巳確認一下時程表後,發現接下來就是各隊伍的啦啦隊大戰了。
  『首先是紅隊的啦啦隊。』
  紅隊聽見廣播就一陣騷動,有三名身著大紅色洋裝的學生越過繩子,從啦啦隊席飛奔至跑道。三人嘴脣裡含著鮮紅花朵,手上拿著響板,其他學生們也帶著同樣的小道具。
  紅隊今年的主題是「卡門」。
  配合著吉他的旋律,三位身著洋裝的學生一面踏著輕快的舞步,一面領著位於啦啦隊席裡的紅隊學生打拍子。
  「喝嘿!」
  最後眾人一起將口中的花朵向上拋當作表演收尾。仔細一瞧,那些花朵不是薔薇而是山茶花的假花。對耶,組成紅隊的班級是樁班(註1)。
  『接下來是綠隊的表演。』
  啦啦隊大戰的順序是從名次越落後的隊伍開始。祥子學姊們的立領制服部隊在跑道上並排成一列,跨開雙腳,雙手擺在身後並挺直身子,氣勢十分逼人。
  依照事前的排練,祐巳來到啦啦隊最前端,站在太鼓旁待命。由乃同學也在稍離祐巳一段距離的地方待命著。
  「加油!」
  站在最中間的隊長舉起右手。
  「加油!」
  這回換成左手。
  「綠隊!上啊!」
  以隊長的聲音為信號,綠隊全體成員開始一面喊起「加油、加油、綠隊!加油!加油、加油、綠隊,加油!」。一面跟著打拍子。
  祐巳配合著祥子學姊她們的手勢,全力咚咚咚咚地敲打著太鼓,由乃同學也奮力揮動著綠色旗幟。
  接下來是三三七拍子(註2)。身穿立領制服的五位學姊們,取出扇子開始引導全員跟著打拍子。扇子的顏色當然是綠色。
  這雖然是正統的啦啦隊形式,不過因為每一個動作與時機都抓得恰到好處,因此顯得非常帥氣。
  祐巳心想要是明年也還被分到松班,能像姊姊一樣穿立領制服加油就好了。不管在什麼時代,都會有許多二年級學生跟祐巳一樣,打心底希望立領制服能成為綠隊每年的啦啦隊慣例隊服吧。
  綠隊後面接著是粉紅隊。
  她們今年的主題,就是巨大地畫在她們啦啦隊看板上的「桃太郎」。因為是桃班。所以用桃太郎,真是簡單明瞭。
  祐巳本以為桃太郎鐵走會帶著狗、猴子和雉雞出場,沒想到出現了三個桃太郎。至於她們的隨從則在啦啦隊席當中。
  眾多的學生們臉上帶著厚紙板做成的面具,化為狗、猴子和雉雞。她們異口同聲地唱著「桃~太~郎、桃~太~郎」。而聽見呼喊的桃太郎便唱著「接下來就要討伐鬼了~」,然後分別用扇子指著黃隊、白隊和紫隊,向她們示威。
  被比喻成鬼的那三隊,想當然爾是名列前茅的隊伍。但那幾隊雖然被當成了靶子,卻別說生氣了,反而游刃有餘地一笑置之。這種時候,被忽略的隊伍才真的會心有不甘。祐巳身在倒數第二的綠隊裡。這種感覺十分強烈。
  粉紅隊之後就是白隊的啦啦隊表演了。
  她們的主題是「天使」--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因為翅膀不是黏在背後,而是黏在手臂上,硬要說的話。看起來還比較像鴿子。但那些翅膀在加油的時候卻意外出色。只要稍微舉一下手,翅膀就會跟著飛舞拍動,十分引人注目。五隻鴿子指揮著三三七拍子,只能說是經典啊……不,她們應該是天使啦。
  接下來,紫隊的主題是「藤娘」(註3)。
  「喔?」
  一般而言,啦啦隊通常足以三年級學生為中心組成,但是站在紫色啦啦隊正中央的居然是二年級的志摩子同學哪。
  「連這裡也被拱上去了啊。」
  由乃同學兩手交叉著發牢騷。不管怎麼說,志摩子同學是白薔薇學姊,自然是非常適合擔任主角。
  「不過我猜因為主題是藤娘,她們才讓志摩子同學當啦啦隊隊員的吧?加上人家又是舞踊的名手。」
  「也有可能是因為有志摩子同學,才選藤娘做主題的喔。」
  「嗯……」
  究竟是先有志摩子同學。還是先有藤娘?這是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
  「這也不像是先有什麼的問題,而是非要把她算進去的感覺哪。」
  志摩子同學完全不曉得朋友們聊著自己的閒話,肩膀上擔著紫藤枝,優雅地跳著舞。雖然聽說她身上穿的和服只是買便宜棉布用裁縫機製作的,但從遠方看過去就像是真的振袖和服(註4)。手工製作的黑漆斗笠看起來也挺像一回事的。
  女兒們豔麗的舞蹈,令會場傳出一片讚嘆的聲息。
  接下來,就是最後的黃隊。
  因為之前被由乃同學再三拜託「不准看」,所以祐巳也就盡可能不去注意黃隊,但既然到了啦啦隊大戰也不可能不看了。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突然間。宏亮的哨子聲響徹雲霄。跟著登場的是穿著誇張黃色衣裳的令學姊她們。配合著輕快的森巴節奏,啦啦隊員們激烈地左右擺動身體。
  「金絲雀……」
  用好幾層的褶邊作成的袖子,確實很像捲毛的金絲雀。
  這的確是金絲雀。比喻成金絲雀祭典實在惟妙惟肖。
  「--就說吧。」
  由乃同學已經連看都不想看那邊。就像希望表演能快點結束一樣低下頭等待時間過去。
  「我覺得也沒這麼糟呀。」
  令學姊看來很樂在其中,黃隊整體的氣氛也因為拉丁節奏而沸騰不已,十分熱情盡興地表演。再說因為穿著男裝,所以雖說是嘉年華會,卻也完全沒有露出肌膚。
  「因為那不是祐巳同學妳的姊姊,妳才能說得這麼輕鬆啦。」
  「是、是嗎?」
  「是啊。妳自己想像一下吧。」
  由乃同學這麼說:「想像一下祥子學姊穿著貼了一堆亮片的黃色短衫,瘋狂搖動身體跳舞的樣子。」
  然後祐巳老實地試著想像姊姊那種模樣,但怎麼想都想像不出來那會是個怎樣的畫面。
  首先浮出腦海的景像反而是姊姊怒聲說:「誰會穿這種鬼東西啊!」,然後把衣服扔在地上的情景。
  嗯,的確。
  事情確實比較可能變成這樣。祐巳用眼角眺望著身穿立領制服的祥子學姊,這麼想著。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金絲雀祭典,還要繼續下去。







  在令人振奮的啦啦隊大戰結束後。接下來就輪到二年級學生的『拔河』了。
  祐巳戴上工作手套,到進場門前集合。規則很簡單,由抽籤決走的兩隊進行拔河,只要贏了就能加二十分。也就是說。這項比賽並沒有排名順序,只有贏或輸這兩條路而已。當然。運氣多少會左右結果,要是抽籤很幸運地抽到跟弱的隊伍比賽,自己的隊伍進入勝利組的機率也會大幅上升。
  結果……
  對手是志摩子同學所在的紫隊,慘敗。
  面對一週前就開始主動於午休時間練習的隊伍。是沒有勝算的--這是真美同學的結論。
  原來如此,為了獲勝,是需要私下一步步腳踏實地奮鬥的。
  「真難看。妳們到底在幹嘛呀。」
  以嚴厲話語迎接眾人的。當然是祥子學姊。看來她好像把先前自己和其他三年級學生們在『丟球』上慘敗的模樣拋到九霄雲外了。
  真像祥子學姊會做的事,確切地說,祐巳早已習慣了。
  接下來是一年級學生的『搶棒子』。操場中央擺放著三十根約一點五公尺長的棒子,然後要將這些棒子搬進各隊伍的陣地裡。收集到的棒子越多,也就能得到越高的分數。
  因為這是最後一項由一年級學生全體參加的競賽,所以每一隊都在比賽開始前就躍躍欲試了。到處都可以見到學生在確認棒子位置,還有那些用手指著棒子,像是在說「妳搶那個」、「我搶那個」,指派各人負責搶哪根棒子的模樣。 
  這項競賽的勝敗,和由幾個人來搶哪根棒子等作戰策略有著密切的關係。為了確實搶到棒子,方法不在平均分配人數,而是必須事先考慮好哪些棒子不好拿或決走放棄哪些棒子。
  「預備……」
  砰。
  一年級學生配合開始的信號一齊衝了出去。先碰到棒子的隊伍比較有利,因此對腳程有自信的同學就將靠近陣地的棒子讓給其他同學。自己則跑到相對較遠的地方拿棒子。
  有人輕鬆地單獨拉著一根棒子前進。
  也有彼此因為作戰策略而將目標全集中在一根棒子上,導致所有同學皆無法得手,棒子最後滾落在地上的慘狀。
  還有四個隊伍同時拉扯而動彈不得的棒子。
  更有原本只差一步就可以被運到陣地。卻因對手招來大批援軍而被搶走的棒子。
  一根棒子延伸出各武各樣的情節。
  「她們在幹嘛啊。」
  坐在祐巳隔壁的由乃同學指著操場笑了。
  「該不會是來搞笑的吧?」
  祐巳看往由乃同學手指的方向,發現小瞳和小可兩人各握住一根棒子的兩端,動也不動。不,不是動也不動,兩個人似乎只是在互相拉扯。
  「戰況真是驚人哪。」
  接下來,就看誰的軍援比較強大了。
  「--呃,不過她們兩個都是紅隊的吧。」
  「是啊,所以我才說她們是在搞笑嗎……」
  發現此事的觀眾們也紛紛指著她們笑了。而用視線追著那些人所指方位的其他觀眾,當然也跟著笑了。
  實際上這不是該笑的時候,但就跟馬戲團的小丑一樣,小瞳與小可兩人周圍飄蕩著一股「盡管笑吧」的空氣,而搞笑之神也確實對她們報以微笑。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呢?』
  廣播社的同學好像也終於察覺了此事。
  『是比得太過忘我而沒看清楚對方的樣子嗎?紅隊的兩位學生,正在互搶同一根棒子。』
  雖然播報員興奮地進行實況報導。推理能力卻差了一些。
  但是祐巳很明白,小可和小瞳是在清楚知道對方是誰的狀態下互搶棒子的。
  到了這種時候。對方是敵是友根本不重要。只是當下不想讓那個人搶走自己先抓到的棒子。不!是絕不讓對方得逞!兩個人就像這種感覺。平日的敵對意識在這種場面一口氣爆發出來,不愧是天敞。
  『兩個人的氣勢都十分驚人。不只是別隊的同學,連紅隊的學生也沒人敢出手。這到底該怎麼處理呢?要是繼續僵持下去,棒子就無法進入任何一隊的陣地裡,只能等到競賽時間結束,這樣太可惜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是遠遠地圍觀著那兩個人。這種事可謂前所未聞,導致不管是其他隊伍還是紅隊的人,都不知道該去幫哪邊助陣才好。
  『喔喔!紅隊裡有一名勇敢的學生飛奔出來丫。接下來,她打算怎麼處理這情形呢?』
  「是小梨!」
  先不管這算不算勇敢,總之小梨緊抓住棒子的正中間,就這樣衝刺把棒子一口氣推向紅隊的陣地。本來在那邊妳推我扯的兩個人,無法抵抗忽然出現的橫向力量,於是連人帶棒子一起被推了過去。
  不愧是小梨。該上的時候就會上。
 正當其他隊伍呆呆看著那三個人時。響起了宣告時間結束的氣槍聲。而這一響,正好是在三人手上的棒于進入紅隊陣地裡的瞬間。看來是千鈞一髮趕上了。
  最後一支棒子被判走為有效,紅隊漂亮地取得了六根棒子。因為原本校方就是預想每一隊平均可以拿到五根棒子,所以紅隊的成績算是非常耀眼。至於綠隊則拿到了四根,經過重新洗牌之後,名次成了最後一名。
  「……怎麼會這樣。」
  祥子學姊看著分數。憤怒地顫抖了起來。看到祥子學姊這副模樣,綠隊的眾人都因害怕而戰慄了起來。
  美麗的紅薔薇學姊。正全身發抖地勃然大怒。究竟要怎樣才能平息她的憤怒呢?
  由乃同學露出一副「常有的事啦」的表情,然後悠哉地拿起用色紙做成的花朵戴在自己的中指上。可是只看過祥子學姊表面模樣的人們,因為擔心是否發生什麼事而緊張不安。
  「祐、祐巳學姊。拜託您了。」
  一年級學生們這麼一說,並將祐巳硬推上前去。但剛才用過的「在蜈蚣賽跑上挽回」這招想必也沒效了吧。再說接下來就是二年級學生的舞蹈,祐巳也差不多該前去進場門邊了。
  祐巳偷瞄了一下姊姊的模樣,看來她的怒氣一時半刻之內不會平息。
  這也是當然的,畢竟祥子學姊先前發出豪語說要獲得優勝,現在卻慘澹地落得倒數第一。一向好強的祥子學姊自然無法接受這種情形。
  既然如此。
  「姊姊,這個給您。」
  祐巳把太鼓和鼓棒遞到祥子學姊眼前。
  「幹嘛?」
  「請您下要客氣。盡情地敲打它們吧,這些樂器是為了被敲打而存在的。那麼接下來我要去表演『花之舞』,先告辭了。」
  祐巳恭敬地行禮後,便抱著當作小道具的花朵離去。
  祥子學姊手上有了這些東西。至少應該能避免發生她把漂亮的手帕給撕爛、把立領制服的袖子扯破、把扇子折斷,或是拉斷色帶之類的事態。祐巳現在也沒有時間去安撫她,所以這就像是緊急處理。等到回來之後一定得好好支持她才行。
  「祐巳同學,動作快。」
  在進場門內側預備的同學們招手催促祐巳。
  「好--」
  祐巳一邊回答,突然感覺到有道視線射向自己。於是回過頭一瞧。
  (咦……?剛才的是……?)
  她覺得好像是曾在哪裡見過的人物,但是……
  (究竟是誰啊?)
  既不是父親也不是母親,加上祐巳早就確認過自己雙親所在的地方了。
  (在哪裡呢?)
  雖然祐巳很確定剛才是在哪個方位看到,但範圍實在太大,加上跑道周圍混雜著學生和家長們,無論向哪個方向尋找,看到的都是一張張的臉孔,連剛才自己究竟是往哪裡看都搞不清楚,也無法確認。
  總覺得對方是一個許久不見的人。
  「妳在幹嘛。要開始囉!」
  真美同學過來迎接祐巳。等祐巳剛好被她拉到進場門口時。已經放起了音樂,白隊的學生們已經開始進場。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等一下再想那些吧。
  祐巳把花朵戴在手指上,走向跑道的內側場地。
  大夥為了這天,從第二學期開始就一直在體育課練習。
  花朵有三種顏色,分別是粉紅、水藍和黃色。祐巳她們的松班和志摩子同學所在的藤班要一起展現出水藍色的花朵。
  首先是花蕾。
  緊緊層疊的花辦配合著音樂慢慢展開。
  花蕾。綻放。
  花蕾,綻放。
  終於,在跑道內側場地開了三朵碩大的花。
  音樂轉變。花朵沐浴著陽光感到喜悅。
  承受雨打。
  然後被風吹拂,花辦一片片地離散,形成一片的花辦風暴。無論粉紅、水藍或黃色都交融在一起,沒有區別。
  等風暴平息後,眾人合力幻化為六朵色彩繽紛的小花。這便是最後的姿態。
  雖然眾人都很賣命地表演,但可惜的是實際參與者們無法知道自己究竟表演得好不好。自己的父親應該在觀眾席上,除非等看到他用手上的相機拍好洗出來的照片,否則是不可能知道的。
  結束舞蹈後,祐巳直接返回啦啦隊席。正好和前往參加娛蚣賽跑的祥子學姊在路上碰頭。
  「祐巳。」
  姊姊臉上浮現著笑容,祐巳猜想她是不是已經紆解掉壓力,心情變好了。
  「您敲打太鼓了嗎?」
  祐巳有些高興地問了祥子學姊,然後她回道:「真傻呢。」,接著幫祐巳稍微調整頭帶的位置。
  「既然表演項目是舞蹈,我想敲也不能敲吧?」
  「啊!」
  「等我發現這點後,就不禁笑了出來哪。然後覺得自己剛才的焦躁顯得有些愚蠢。」
  「這樣啊……」
  換言之,以太鼓作為平息祥子學姊憤怒的這帖藥方,還是起了間接的作用。
  「妳真的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孩子呢。」
  面對如此感慨低語的姊姊,做妹妹的卻感到心境有些複雜。
  「那個……這算是稱讚嗎……」
  「當然是啊。」
  祥子學姊用力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就被她的同學催著趕往進場門去了。半路上她一度回過頭來,說了句:「啊,對了。」接著這次給了祐巳一個真正算是褒賞的話語。
  「剛才的舞蹈很棒喔。妳跳得很好,祐巳。」
  「謝、謝謝您!」
  祐巳因為被誇獎而感到十分開心,但是不知道怎樣表達這份心情,於是開始敲起太鼓,來為祥子學姊出賽的娛蚣賽跑加油。
  結果這加油加得很值得,綠隊獲得了第三名,紅隊在這場比賽只拿到第六名。最後,綠隊的總成績贏過紅隊,成功逆轉了劣勢。中午前的競技只剩下社團對抗大隊接力,因此在前半賽程結束時的中間成績發表上,綠隊總算能勉強避開倒數第一的汙名。



4



  「但是差距只有五分哪。」
  由乃同學看著計分板,一面說道。
  「就算只差五分,贏就是贏!」
  聽到由乃同學的話,祥子學姊立刻拋出這麼一句。
  現在處於優勢所以無妨。但要是因些微的差距落敗時,她的這句話就會原封不動地還給自己了。她明知這點還這麼說的嗎?
  不,祐巳心想,既然是祥子學姊,她應是明明知道,卻毫不在意地無視了這點。
  要是情況反過來,她或許會說--「才不過差五分就以為自己贏了嗎?真是讓人笑掉大牙哪。」
  『請出賽社團對抗大隊接力的選手,到進場門口集合。』
  接下來就是前半戰的重頭戲--『社團對抗大隊接力』。
  這場競賽由事前舉行的選拔賽脫穎而出的六個社團,各自派出六名選手接力跑操場兩圈。
  首先是文化性社團。講難聽點,她們和運動性社團相較之下就是包含了許多「炒熱氣氛」的成分。各社團不用接力棒,而改用象徵該社團的小道具跑步接力。
  例如落語(註5)研究社是扇子。
  美術社是畫筆。
  花道社是鮮花。
  管樂社拿單簧管。
  手藝社則拿和服裁縫用的竹尺--大概像是這種感覺。
  「咦?為什麼真美同學妳在這裡?」
  廣播--介紹出場隊伍的社團名宇,站在第六跑道上的,是發行『莉莉安快報』的新聞社。她們把捲成筒狀的報紙拿來當棒子。
  「我就免了,因為我沒體力嘛。我在這裡記錄大家參與接力賽跑的樣子,才是我們社員的福氣哪。」
  既然新聞社的其他社員都跑贏真美同學通過了預賽,代表她們的體力應該多少比真美同學好吧。不知道是不是人數不足,連本來已經退休的三年級學生--築山三奈子學姊也在選手當中。
  「那妳為什麼要當體育祭執行委員呢?」
  「妳不覺得當執行委員的話,好像就不用當代表選手了嗎?」
  「喔喔。」
  這聽起來有些道理。
  「就算是委員。也會當上選手的啦。」
  由乃同學感到無趣似地插嘴進來。雖然這並非由乃同學的本意,但她最後還是當上了體育祭的壓軸--『色種大隊接力』的選手。  「那是說不出『辦不到』三個字的由乃同學妳自己不好呀。」
  哎呀,真美同學遺真是相當辛辣啊。
  「噫--」
  而由乃同學則是相當簡單好懂。越是被人說中要害時。越是會發飆……不過今天她的理智特別容易斷線,究竟是為什麼呢?
  「那、那個,由乃同學妳看,要開始囉。」
  祐巳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用手指指向跑道。
  「我知道啦,真是!」
  由乃同學胡亂抓著自己的瀏海。
  「就說我知道啦。就算是我。也不會什麼都不想的啊!」
  「……咦?」
  「是啦,說到頭。本來就是說不出『辦不到』的我自己不好。」
  她深深嘆氣,臉上透露出的是懊悔抑或自我厭惡的表情呢?
  「但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反悔了。」
  看來由乃同學似乎在說別的事情。
  各就各位,預備。
  隨著談話聲被氣槍聲響蓋過去的瞬間,由乃同學開始嘀嘀咕咕講起了這件事。說是她其實和人做了一個衝動的約定。
  祐巳一聽到「衝動的約定」幾個字,心裡就驚了一下。因為她自己和小可之間的約定頓時閃過她的腦海。
  「妳說的約定是和誰約的呢?是和令學姊嗎?」
  祐巳稍微壓低聲音詢問由乃同學。
  「不是。」
  由乃同學左右搖頭。
  「是鳥居江利子學姊。」
  「江利子學姊……啊!」
  祐巳叫出聲後趕緊摀住自己的嘴巴,但是她的聲音正好被周圍忽然掀起的歡呼聲吞沒。毫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祥子學姊早就不在身旁,順風耳的真美同學也很剛好忘我地幫新聞社的大隊接力選手加油,所以沒有注意到兩位花蕾的悄悄話。跑道上正進行著你追我趕的廝殺。  
  「祐巳同學妳也遇到她了嗎?」
  由乃同學重新繼續被打斷的對話。
  「嗯,不,與其說遇到,我只是遠遠看到她……原來如此。」
  剛才看到的那個「誰」,原來是江利子學姊啊。因為距離很遠,加上她不是穿制服,所以才一時無法認出來。
  現在從由乃同學口中說出「江利子學姊」這個名字,才讓祐巳確信她所看到的毫無疑問是江利子學姊。
  「這樣啊,所以她果然只出現在我面前啊。」
  由乃同學說得一副像是幽靈來拜訪她似地。
  「我原本以為江利子學姊畢業的同時,一切就全部完結了。看來我們兩個一生都將會是敵手哪。」
  「敵手?妳和江利子學姊嗎?」
  「當然啊,不然妳以為還有誰?和我站在相對位置把小令夾在中間的人物,也就只有她了吧。」
  「--」
  這倒是,那麼喜歡看好戲的人大概也就只有江利子學姊了吧。
  當然,學校裡有很多人崇拜令學姊,但她們大多數不是由乃同學的對手。血緣關係以及兩人共同渡過的十七年歲月。加上兩人住得非常近,幾乎可以算是同居狀態了。由乃同學握有這些先天優勢,自然沒有人能敵得過她。
  但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江利子學姊。
  江利子學姊是令學姊的姊姊,光是這點理由,她就能夠無條件地迫使令學姊遵從自己的意思,也就是能夠自由擺弄「由乃的小令」的人物。由乃同學當然不可能容許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其他能辦到這種事情的人存在。
  「妳是什麼時候遇見江利子學姊的?」
  祐巳問道。大隊接力已經輪到第二棒了。
  「還滿早的,記得是『躲球』之前吧。我前往進場門的時候被她叫住。」
  「這樣啊。」
  難怪由乃同學才會一直心情不佳啊。
  因為她自己也知道她和江利子學姊訂下的約定相當魯莽,所以她應該陷入了相當強烈的自我厭惡之中吧。正巧又在這種時候看到令學姊樂天的「金絲雀祭典」,這也難怪她會陷入煩躁情緒的最高點。
  由乃同學會心情不好的原因有很多,而在那諸多原因之中,參雜了許多無法用一百語表達的百般情緒。
  「所以說,妳做了什麼約定?」
  「要介紹妹妹。」
  由乃同學一面撥弄著綁在自己頭上的頭帶尾端,一面眼神空洞地遠眺著未來的方向。因為她毫不帶感情地如此說道,祐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再問了一次:
  「誰要介紹妹妹?」
  「我,介紹給江利子學姊。」
  由乃同學要介紹妹妹,然後是要介紹給江利子學姊--祐巳試著在腦中重新整理她所聽到的文字。然後,哎呀,真是不可思議!這不是突然冒出了一個至今見也沒見過、聽也沒聽過的新消息嗎?
  「……恭喜,對方是誰?」
  「怎麼可能有啊!祐巳同學妳不是也知道嗎?」
  也是,但還是得先問一下才能確定嘛。
  「那妳要怎樣介紹這位根本就不存在的妹妹呢?」
  「所以我才說是衝動的約定呀,妳沒聽見我剛才說的話嗎。」
  「聽見了。」
  這的確是衝動的約定。應該說,她訂下一個在立約瞬間就已經算是毀約的約定……咦?
  「我是不小心才脫口而出的啦。都是因為她像婆婆媽媽一樣嘮嘮叨叨的,說什麼必須要有妹妹才能算是獨當一面的花蕾。她講一講後,然後居然開始責怪起小令,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小令太寵我了,再加上她不知道從哪聽來,說祐巳同學似乎有妹妹候補人選,為什麼我沒有。真是受夠氣的一天。」
  「我、我嗎?」
  這是誤會!祐巳慌忙搖手搖頭否認。不過就算否認,江利子學姊又不在她眼前。
  「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她只是想要一些能挑釁我的話題。不知道她是不是跟情人處得不好呀?總之她從以前就像這樣,老是藉著捉弄我來打發無聊。」
  為什麼妳明明都這麼清楚,還要受到她的挑撥呢?由乃同學。
  「所以妳才會脫口說出要介紹妹妹給她認識嗎?」
  「是啊,我說不是現在立刻介紹給她,而是我有在意的一年級學生,可能會把玫瑰念珠交給她之類的。」
  「雖然這麼問有點囉唆,但妳總該有中意的……」
  「怎麼可能有中意的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不,一般來說,先有候補人選才會約好要介紹給人家認識。這才叫理所當然吧。
  「不過要是妳做了這種約定。不久之後江利子學姊就會找上門來,說要見見妳妹妹了吧?」
  「我想是吧。」
  「妳說『我想是吧』……由乃同學妳該不會連哪天要見面都約好了……」
  「是啊,因為她一直吵著問是什麼時候。」
  纏人鱉江利子。祐巳突然想起她這個綽號。不過卻記不太得是誰在哪裡說過的。
  「那妳們訂在什麼時候碰面?」
  「我跟她說之後有畢業旅行、學園祭等活動,會很忙碌,請她等這些活動結束,然後她就說:『不如約下下個月的劍道交流比賽時吧?』」
  「咦?咦咦……」
  如果是劍道比賽,那距離現在已經剩不到兩個月了。究竟要怎樣才能在兩個月裡認到妹妹啊?再說,由乃同學連個頭緒都沒有。
  但由乃同學卻說,以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作為條件其實也不壞。
  「其實我猜她本來一定很想叫我現在立刻給她看看吧,不過江利子學姊也十分清楚這是不可能的……是啊,那位學姊明明就知道內情啊。她心裡明白得很,所以才給我一定的時間,打算看看我能不能達成她給我的課題,然後以此為樂。她的性格還真是好哪!」
  回想起來之後,由乃同學有如感到加倍悔恨似地說著。不過……
  「那妳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我會認妹妹啊,反正也沒有後路可退了。」
  「妳要……認妹妹?」
  「我唯獨不想被江利子學姊笑說『妳看吧?』。反正我本來也就覺得差不多是該認妹妹的時候了,我會認真去找的。」
  時機。認真。
  由乃同學這一席話,對祐巳而言也是非面對不可的話語了。
  「仔細想想,要是到了四月或五月都還沒有找到自己中意的對象,那只要沒有人給我壓力,我想我可能根本認不了妹妹。妳想想,事情其實也就是這麼一回事吧。祥子學姊認妳當妹妹的時候,也是因為有著能否辭退灰姑娘一角的賭注,她才會這麼積極地行動。再看看志摩子同學,無論是和聖學姊還是和小梨那時,都是因為有周圍的人推她們一把才能成為姊妹,所以這對我來說或許也是個大好機會。」
  啊--由乃同學多麼積極向上啊,就像馬匹雖被硬拖去水池,卻精神百倍地喝著水一樣。
  「我說妳們兩位。」
  兩人被戳了幾下手臂,轉頭一看,發現映在眼前的是真美同學苦笑的模樣。
  「看來兩位是以為我聽不見才這麼毫無防備地說著祕密。但我全聽得一清二楚喔,這樣好嗎?」
  「咦!?」
  說什麼「這樣好嗎?」。既然都被妳聽到也沒辦法了。看來在兩人熱中地談話時。文化性社團的大隊接力已經結束了。明明她們剛才就在自己眼前賽跑著,現在祐巳卻完全不曉得是哪個社團率先抵達終點的。
  「不過,真美同學妳是不會報導這點東西的吧。」
  祐巳的回答是針對剛才真美同學的「這樣好嗎?」。
  「祐巳同學妳的那份自信,究竟是從哪來的呢?」
  「我想如果是真美同學,鐵定會為了做出完美的報導,而等由乃同學確走妹妹人選才發表。因為妳是在時機成熟之前靜靜忍耐的類型。當然,妳在把消息放上『莉莉安快報』前,一定會先好好訪問由乃同學並獲得她的許可嘛。」
  所以祐巳並不怎麼擔心。只是真美同學的口才很伶俐,等之後交涉時。有可能會被她拉著走就是了。
  「呃……祐巳同學妳遺真是一針見血呢。既然妳都已經看透到這種地步。我身為『莉莉安快報』的總編輯也只好依妳了哪--」
  真美同學故意依偎過來。還嘆口氣給兩人看。不過就算祐巳不說,她也會那麼做吧。
  「畢竟我想好好報導與山百合會相關的事情嘛。我也不想著急或是糾纏人家,做出一些糟糕的報導。反正現在有很多題材,這個話題就暫時先放到一旁去吧。」
  正如真美同學自己所說的,她迅速在手冊記下剛剛結束的大隊接力名次順序。
  體育祭加畢業旅行加學園祭。這個時期確實有許多活動,所以不缺話題。但等這些活動都告一段落的十一月,就是由乃同學必須提出約定結果的時候。正巧,這也是『莉莉安快報』開始缺乏題材的季節。
  「接下來換體育性社團接力囉。」
  輪到了前半戰的壓軸,也就是社團大隊接力的體育性社團部份。規則和文化性社團一樣,但使用的是正武比賽的棒子。畢竟帶著球或球拍跑步只會礙手礙腳。
  「劍道社呢?」
  「在預賽落選了,每年的事啦。」
  由乃同學無聊似地說道。
  「雖然是不會誇張到帶面具上場,但每次出場都死板地穿「袴」(註6)、戴護胸又穿「垂」(註7),最好是能通過預賽啦。」
  「……原來如此。」
  即使如此,劍道社依舊每年果敢地穿成這樣參加預賽,遺真是辛苦她們了。不,或許她們的目的早已變成拚志氣,而不是贏得比賽本身了。
  因此,脫穎而出參加決賽的分別是田徑社、網球社、籃球社、壘球社、體操社。還有柔
道社。
  「田徑社會穩奪冠軍吧。」
  真美同學這麼說,邊把手冊闔了起來。
  大隊接力等於是田徑社的看家本領。光看她們這次的六位參賽者都是短跑選手,就知道她們的目標是優勝。當然,和祐巳同班的逸繪同學也是其中一人。她以第三棒跑者的身分參加了比賽。
  「預備。」
  每一個社團都燃燒著熊熊的鬥志。沒有任何搞笑成分。這一點與文化性社團相差甚遠。
  體育性社團不在體育祭上發揮更待何時!眾人都能感覺到她們這種氣魄。
  砰。
  沒有搶跑,是個漂亮的起跑。
  每個人的間隔距離都只差了一點點,所以每一位選手都飛快地奔馳。
  好快、好快。  
  不到一瞬間,棒子就已經交給了第二個人。
  領先的是田徑社,不過網球社也不甘示弱,雖然差了兩個身體的距離,還是緊跟在後,守著第二名的位子。
  「終於要輪到逸繪同學了呢。得讓我們看看她認真跑步的樣子才行。」
  由乃同學說道。由乃同學是在確認逸繪同學的狀況,以便預估她在下午的『色種大隊接力』上的表現。  
  畢竟綠隊在三個年級中都沒有主要的跑者,要說綠隊勝敗的關鍵,掌握在唯一隸屬田徑社的逸繪同學手上也不為過。
  田徑社的選手維持著領先的狀態。將棒子傳給了逸繪同學。



  「哇啊!」
  不愧是田徑社,逸繪同學跑得也很快。
  「咦,逸繪同學的速度變慢了。」
  由乃同學說道。
  「什麼?」
  就算她這麼說,祐巳也完全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加上田徑社和網球社之間的差距不僅沒有縮小,看起來反而像是拉開了一些,但由乃同學說那是因為網球社的第三棒跑得比較慢,才會讓人有這種錯覺。聽她這麼一說,祐巳發現壘球社的選手確實正一步步逼近網球社的選手。
  「我可是運動全能。雖說我沒辦法實際上場,但我就是眼睛犀利喔。」
  島津由乃,興趣:觀賞運動節目。
  「逸繪同學的狀況不好嗎?」
  雖然她這麼說,但逸繪同學狀況不佳時的跑步速度,仍舊大幅快過狀態絕佳時的祐巳。逸繪同學就這麼保持領先,將棒子傳給了下一個人。
  照她這麼說,那狀態絕佳時的田徑社社員究竟會有多厲害呢?祐巳心裡如此作想。結果,田徑社的最後一棒讓她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厲害。
  棒子傳給她的那一瞬間,全場都屏住了氣息。
  (這究竟是……?)
  這種不像女生、不像高中生,也不像是日本人的跑步速度。祐巳在體育課上從未見過如此奔跑的女生。
  (獵、獵豹?)
  但是,並沒有任何獵物跑在那隻獵豹的前方。她的前方只有終點的白色絲帶。
  「她是田徑社社長,小令的同班同學喔。」
  由乃同學悄悄告訴祐巳這個情報。要是隊上有這種人,黃隊最有冠軍相這種說法也只能讓人贊同了。明明跑得那麼快,卻沒能出賽全國高中體育大會,想必這世界一定是人外有人。
  因為最後一棒的大幅領先,最後由田徑社獨領風騷獲得第一名,展現了她們的真材實料。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總之『社團大隊接力』盛大地炒熱了現場氣氛,而體育祭中午前的活動也都順利結束了。


*註1:日文的樁即是中文裡所謂的山茶花。
*註2:日本傳統音樂節拍的一種,有別於西洋音樂的拍子。
*註3:日本舞踊曲目之一,女人頭戴黑斗笠。身著紫藤衣,擔著紫藤舞蹈。
*註4:參加宴會典禮時所穿的正式長袖和式禮服,是未婚女性常穿的和服。
*註5:由落語家在舞台上說滑稽故事的笑話技藝,類似中國的相聲。但通常只有一人表演。
*註6:日本男性和服與道服下半身的褶裙部份。
*註7:日本劍道防具的一部份,保護大腿等重要部位。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4-23 01:48 编辑


拋開雙親之恥






  學生們可以在體育祭的午休時間裡自由行動。
  在隊伍場地裡吃飯也行。回教室也行,要去中庭也行,到輕食堂也行。
  和家人一起吃便當也行。雖然祐巳原本是想繼續這樣說下去,但今年恐怕沒有辦法和家人一起。因為家庭觀眾席裡人山人海,完全找不出讓學生擠進去的位置。雖然也有一些學生努力騰出操場角落的空地,來和雙親一起渡過午休時間就是了。
  「祐巳。」
  等『社團大隊接力』結束,廣播宣佈有將近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之後,先前都一直與啦啦隊成員待在綠隊場地前方的祥子學姊走了過來。雖然場地上的尼龍墊讓她寸步難行,但她最後還是走到了祐巳身旁。
  「是。」
  「一起走吧……不,請帶我一起過去吧。」
  「什麼?」
  祐巳反問了回去。如果只有「一起走吧」這四個字她還能理解,但是「帶我一起走」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難道不是……要去教室拿便當嗎?」
  在兩人對話時,一群綠隊的學生們說聲「先走一步了」便穿過兩人身旁。
  不知道她們是不好意思打擾姊妹之間的對話,還是想快點趕去吃便當的地方?另一方面,新聞社的真美同學和攝影社的蔦子同學,或許認為眾人放鬆的時間裡,更有可能碰上有趣的題材,因此兩人也部不知到消失到哪裡去了。
  「……便當?喔,也是呢,要一起去拿也可以,但我們的教室不一樣喔。」
  「這樣啊……」
  「再說,還是得先辦完該做的事再吃午飯……」
  祥子學姊這麼說著。看來祐巳的推埋沒有猜中。
  不過祐巳心想。就算年級和教室不同,還是可以一起去拿便當,然後兩人再單獨共進午餐吧?
  由乃同學被特地跑來敵陣迎接她的令學姊帶走,不知道去了哪裡。
  她明明是因為與令學姊有關的事情才心情不佳,但當令學姊出現在她眼前時,她還是露出了些許開心的表情。不過她立刻又擺回原來的臭臉,不曉得是否是對於光這點小事就開心起來的自己而感到不快。但是祐巳可沒有看漏由乃同學一瞬間流露在臉上的真實表情。畢竟由乃同學最愛令學姊了。
  「那我究竟該帶姊姊您上哪裡去才好呢?」
  在中午時間裡,必須在吃便當之前先辦好的事。到底是什麼事呀?今天應該沒有山百合會的工作,無論如何都必須帶祥子學姊去的地方,究竟會是哪裡呢?--祐巳絞盡腦汁也猜不出答案。
  「這不是當然的嘛?」
  「當然的?」
  她說是當然的。但那到底是什麼時候?在哪裡?由誰決定的呀?祐巳的腦袋開始不停地運轉。
  「我投降了。姊姊,請您告訴我答案。」
  「妳是明知道還故意取笑我的嗎?」
  祥子學姊瞼上泛起一抹紅暈,整個人逼近祐巳。
  「怎、怎麼會呢!」
  怎麼可能!祐巳當然不可能做出取笑祥子學姊這種不要命的事啊!--這從很多意義上來說都絕無可能。
  「妳真的想不到嗎?」
  「……對不起。」
  雖然祐巳依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被責備,但還是姑且先道了個歉。畢竟也有可能是自己想不到姊姊到底在說什麼事情這點,才是對她的失禮。
  「所以妳沒有要介紹我的意思囉?」
  「介紹姊姊?……請問要介紹給誰?」
  「妳的雙親啊!」
  祥子學姊鬧彆扭似地別過身子。直到此刻,祐巳才終於理解。
  「啊……」
  「啊什麼啊,妳為什麼就這麼遲鈍呢?我呀,可是從早上開始就……不,就連昨天晚上也沒辦法立刻入睡。一直在煩惱這件事喔,可是妳卻……」
  「姊姊您……睡不著嗎?」
  祐巳感到有點開心,不禁笑了出來。能讓一向自信滿滿的祥子學姊失眠的原因。居然是因為要見妹妹的雙親。
  「這是當然的吧,我一直擔心見到妳父母親時,能否好好跟他們打招呼。或是擔心能不能給他們留下好印象之類的。」
  如果這話是從福澤夫婦口中說出來倒還能理解,但如果是從祥子學姊口中說出來,祐巳總覺得有點奇怪。
  「姊姊您不管到哪兒去都沒問題的吧。」
  就算和外國的王公貴族會面,她一定也會抬頭挺胸、落落大方地打招呼。
  「祐巳的雙親是例外嘛。」
  「咦?」
  「我不想被他們討厭呀。」
  「……」
  祐巳突然想起一些事,便開始覺得姊姊的反應其來有自。她的確不是第一次看到姊姊缺乏自信的模樣。  
  像是祥子學姊向祐巳坦白,自己在情人節那天晚上打電話到祐巳家去時。覺得非常忐忑不安。
  還有在避暑別墅時,她呢喃說害怕自己無法保護祐巳。
  被招待參加西園寺老夫人的生日宴會,祐巳硬被人要求演奏隨便一樣樂器代替禮物時也是。
  祥子學姊她那高高堆起的自信其實很容易崩毀。而且每一次都是因為和祐巳有關的事情。
  或許祐巳就是祥子學姊的阿基里斯腱(註1)。
  所以對祥子學姊而言,要跟祐巳雙親見面一事,其重大程度比祐巳自己認為的要嚴重許多了。
  「那我就帶您過去。」
  祐巳走在祥子學姊前方。
  雖然有些,不,是非常難為情,但是祐巳心想這事必須做個了結。加上一想到祥子學姊如此緊張不安。這點難為情根本不算什麼。
  「可是先說清楚,我的父母可不是什麼值得讓您如此緊張的人物喔。」
  雖然女兒就讀千金小姐的貴族學校,可是福澤家世代都只是平民。
  父親的個性樂天輕率,母親則是一個散漫浮躁的人,不過兩人都溫柔又誠實。所以雖然「不是什麼值得如此緊張的人物」,對祐巳來說,他們仍是值得讓人驕傲的雙親。
  接下來,祐巳便要將自己引以為傲的雙親,介紹給她引以為傲的姊姊認識。
  「我真的沒問題嗎?」
  祥子學姊到了緊要關頭突然開始畏首畏尾。祐巳握住她顫抖的手,用力點了一下頭。
  「當然啦,因為我爸媽都很喜歡姊姊您喔。」
  「真的嗎?」
  祥子學姊無法置信似地反問。但祐巳這番話可不是為了隨便應付才說的,而是事實。
  「就算沒見過面。他們光看我的樣子也能瞭解,小笠原祥子學姊對我而言是多麼重要的存在。」
  「喔……這樣啊。」
  祥子學姊低語:「這樣我就能理解了。」
  「因為我的父母也總像這樣談論著祐巳妳的事呢。」
  --她如此說道。







  當祐巳把祥子學姊帶到家長觀眾席時,祐巳的雙親和自己的女兒一樣,完全沒料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因此正處於完全放鬆的狀態,一手炸雞一手飯糰地大快朵頤。
  「這位是我的姊姊,小笠原祥子學姊。」
  因此當祐巳如此介紹時,兩人完全沒能掌握狀況,先是以一副「啊,妳好啊」的感覺抬起頭來,然後才「咦?」地靜止了一秒鐘,之後兩人同時被嘴巴裡正在咀嚼的食物噎到。
  「初次見面,您們好,總是受您們家的祐巳照顧了。」
  姊姊以些許緊張的感覺,禮貌地問候了兩人。
  「啊,我們家女兒才總是受您照顧了。」
  這種氣氛著實令人難為情。有點像連續劇的女主角將情人介紹給雙親時的場面,周圍漂著相同的空氣。
  這種時候,同席的父親鐵定不悅地雙手環胸,旁邊還得有個企圖當和事佬的母親,以及因為受不了而嘆息的女兒。
  可是……
  「咳、咳、咳。」
  現實中,祐巳的雙親光是要把滑入氣管的食物吐出來就折騰了老半天,別說是表示態度了,兩人根本沒有空閒去評定女兒介紹的對象。
  「爸爸、媽媽。」
  即使呼喚他倆,回應也只有咳、咳、咳而已。所以祐巳的心情早巳超越難為情的程度,一口氣邁向丟臉的狀態了。
  「您、您們沒事吧?」
  雖然祥子學姊剛才過來的時候還那樣扭捏不安,但似乎因為這場意外而一口氣舒緩了下來。畢竟面對噎住而痛苦不已的人。想緊張也緊張不起來吧。
  「……失禮了,我是祐巳的父親。」
  「……我是她母親。」
  終於喘了口氣的雙親,用幾乎要消失的微弱聲音自我介紹。
  啊啊!真想把腳底下的塑膠墊給掀起來,立刻在地上挖個大洞把三個人一起埋進去啊--福澤家三人是真心這麼想的。
  (被留下的祐麒啊!抱歉了,一個人堅強地活下去吧!)
  雖說到了中午時間,觀眾席已經變得比先前稍微空蕩一點了,不過還是有很多家庭聚集在這裡,所以不可能在眾人都歡樂吃飯的時候在這裡挖洞。
  只是,連洞都沒得挖的雙親,受到的是無法東山再起般的嚴重打擊。兩人低著頭,動也不動。就像是參加喪禮的人不小心闖入了野餐郊遊。
  這是因為兩人都十分清楚祐巳究竟是有多麼喜歡祥子學姊,卻在與女兒崇拜得不得了的姊姊初次見面時出了這種糗,兩人自然是消沉到了谷底。
  「啊,這是炸雞嗎?」
  祥子學姊突然說道。
  「好像很美味呢。」
  她俯視著便當盒裡的各種小菜。
  「要不要吃一個呢?」
  雖然母親內心應該相當低落。卻依然抓起一支串著炸雞的塑膠叉,一邊說「請用、請用。」,一邊將炸雞遞向祥子學姊--哎,她就是這種人嘛。
  「可以嗎?謝謝您。」
  祥子學姊也不多說客套話,老實地收下叉子,吃下炸雞,然後在三人屏息之時說了一聲:「真好吃」。
  「祐巳的母親所做的便當真是相當好吃哪。我記得是在……對了,就是在我們前往別墅的時候,我也享用過妳母親做的便當呢。那個時候我也是這麼覺得哪。」
  因為祥子學姊是向著祐巳說的,祐巳立刻接話:
  「啊,沒錯、沒錯,姊姊她還因為那個便當,而克服了原本不敢吃的酸梅和蘆筍呢。
  「說什麼克服真是太誇張了哪,不過我讓別墅的管理人,照著那個便當的菜色做了十分相似的便當,好讓我們在回程路上吃。飯糰是用您們送來的越光米製成,所以做得相當不錯,但海苔的部份,管理人似乎沒有注意到您做的有分酥脆和濕軟兩種……」
  祥子學姊手舞足蹈地擺動著身子,大放送地講起話來。不知是不是祥子學姊的努力起了功效,總之父親和母親都顯現出從地獄底層稍稍爬回來的徵兆了。
  「不嫌棄的話,也請用飯糰吧。」
  「怎麼辦呀。這樣好像我在催促人似地……不過既然機會難得,我就不客氣了。」
  姊姊用家人給她的濕毛巾擦手之後坐到塑膠墊上,開始正式地吃起了飯糰。
  這回母親捏的飯糰是用濕軟型的海苔去做。至於飯糰裡的材料,當然是祐巳家的料理必備食材--酸梅。
  「謝謝款待。」
  最後,在祥子學姊吃完一整個飯糰所花的短暫時刻裡,現場氣氛已轉為一片和樂。就像親感的大姊姊來自己家裡玩一樣,祥子學姊完完全全融入了福澤家之中。
  「妳們兩位,下午的比賽要加油喔!」
  「雖然祥子同學的雙親今天沒能過來,但我們會在這裡連他們的份一起幫綠隊加油的。」
  祥子學姊是小笠原集團的千金,又是自己可愛女兒的姊姊。祐巳的雙親本來光聽說對方是這樣的人就已經樂不可支,實際見面後,兩人發現對方是個遠比自己想像中還更普通的女孩子,所以鬆了一口氣。
  福澤夫婦似乎錯把這個四角形的塑膠墊當成了自家客廳,還說什麼「再多待一下沒關係嘛」。不過祥子學姊鄭重地婉拒,改和祐巳一同前往校舍。
  「真棒的雙親呢。」
  祥子學姊一邊走一邊笑了。
  「是、是嗎?」
  「讓人很容易理解的人,果然是祐巳的雙親哪。」
  「這……我怎麼聽不太出來這是稱讚……」
  看到那亂七八糟的父母親,還被說讓人很容易理解的人……這和她先前講的「真棒的雙親呢」那句話完全搭不起來吧。
  「當然是在稱讚啦。活潑爽朗的家庭。這種平凡的感覺很好呀。」
  「……」
  果然不管怎麼想,都不覺得這算是在稱讚人啊。就算祥子學姊因為家庭比較特殊而憧憬著平凡的家庭,但剛才福澤一家的樣子,要是被她當成世間所謂的一般家庭就麻煩了。其他家庭絕對會很困擾的。
  經過圖書館前時,兩人正好碰上了從一旁小路走出來的真美同學。她邊走邊在手冊上面振筆疾書,雖然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工作,不過看來很忙。
  「『莉莉安快報』?」
  「不是,是體育祭執行委員的事情。」
  雖然她說過等早上確認完來賓進場程序之後,就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工作,也有可能是工作內容有所變動了吧?
  「等我吃完便當,要我去幫妳嗎?」
  「咦?真的嗎?那真是幫了我大忙哪。--我是想這麼說啦,但是又不能請祐巳同學妳幫忙。」
  「為什麼?」
  「就算是忙得不可開交,老師也不可能叫學生來設計考試內容的嘛--就是這麼一回事喔。」
  真美同學闔上手冊,說了聲掰掰便快步離開。她一邊走著,一邊四處張望校內,像在確認什麼東西,不過祐巳還是不太清楚她在做什麼。
  「姊姊您知道嗎?」
  祐巳一邊目送著同學的背影,一邊詢問祥子學姊,然後……
  「知道啊。」
  她馬上給了這樣的回答。
  「應該是跟妳下午預定要出賽的項目有關吧?」
  「我下午要出賽的項目?」
  她這麼一說……
  「『借物賽跑』……?」
  雖然祐巳明明有看去年的比賽,卻完全忘了莉莉安女子學園的借物賽跑究竟是怎樣進行的了。因此在祥子學姊提醒她之前。她絲毫沒想過,真美同學等數名體育祭執行委員,利用休息時間在找些什麼東西。







  兩人從教室裡拿出便當,之後便前往舊溫室。
  由於從早上就持續到現在的好天氣,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溫暖了整個溫室。雖然有酷熱這個缺點。但優點就是不會有人過來,因此兩人決定在這裡吃便當。
  雖然祥子學姊已經吃過一個飯糰和一塊炸雞了,她還是緩緩地吃起自己帶來的便當。包住便當的紙上寫著高級日本料理餐廳的名字。似乎因為平常幫她準備便當的傭人今天放假。姊妹倆渡過了一段無人打攪的悠閒時光。之後便沿著剛才過來的路線走回操場。
  距離下午的比賽開始的一點鐘,還剩下十五分鐘多一些。會場上播放著輕快的音樂,跑道內側的場地出現了一圈跳著土風舞的學生。這項活動是自由參加的,想要跳舞的學生自己加進舞蹈的行列就好。
  「姊姊,我們也來做個飯後運動,跳一下舞吧。」
  「咦?可是……」
  「一定會很有趣的啦。」
  祥子學姊露出些許畏縮的感覺,祐巳拉起她的手加入舞蹈的行列。
  這麼一來,原本不打算參加,只是遠遠眺望的同學們,突然紛紛跑了過來,使跳土風舞的人數一口氣大幅上升。
  畢竟這是能和自己憧憬的紅薔薇學姊跳舞的絕佳機會,如果是去年的祐巳,一定也會毫不猶豫地飛奔進來吧。
  曲子是奧克拉荷馬(註2)。身高比祐巳還要高的祥子學姊當了祐巳的男伴,站到跳男生部分的那排。
  首先兩人面向同一個方位,角度稍微有點傾斜地一前一後站立,手牽在與肩膀同高的位置並踏起舞步。
  然後放開一隻手並轉個圈,形成面對面的姿勢。再伸出一隻腳。用腳跟敲一下地面,接下來把腳往後伸,用腳尖點一下地面。接著朝反方向走三小步,交換舞伴。
  (哎呀,姊姊她……!)
  仔細想想。像這樣兩人一組的舞蹈本來就不太可能永遠都和同一個人一起跳,而是會隨著舞步一個個交換舞伴。
  隨著曲子進行,祥子學姊離祐巳越來越遙遠,加上參加的人數增加,或許再也輪不到和她一起跳舞了--在祐巳這麼想的同時,又換了一個舞伴,出現了一個新的人物。
  由於祐巳像這樣發著呆,因此直到好好跟新舞伴打招呼前,完全沒發現剛才究竟是誰等在自己身旁。明明那個人是如此顯眼。
  「小、小可……」
  為什麼妳會在這裡?
  不,畢竟她是莉莉安的學生,所以出現在這裡也不奇怪。只不過因為對方是小可才讓祐巳感到訝異。畢竟她在班上不合群。平時也我行我素的,因此祐巳根本想不到會在自由參加的土風舞行列上碰到她。
  雖然祐巳感到很震驚。但也不可能就這麼佇立不動。她把身體移到小可正前方,把手伸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小可稍微慢了一拍才把手伸了過來。
  「妳決定好懲罰內容了嗎?」
  祐巳一邊踏著舞步,一邊問道。因為小可身高非常高,兩人頭部的位置有點距離,因此必須稍微回過頭似地把頭抬高才行。
  「是啊。」
  「是什麼?」
  「等我贏了就會告訴您。」
  「咦~~!?」
  「反正不管祐巳學姊您知不知道內容,對勝負都不會有所影響吧?所以讓我保留一下也無所謂吧。」
  這倒也是。反正自己都已經說過「什麼都行」,也不可能聽到內容之後才來決定要不要做。
  因此要是到時候自己輸了賭注,便只剩一條路可走,那就是乖乖接受小可口中首次提出的懲罰內容。
  雖然說是這麼說。但會在意的事情總是會在意。不過既然事前已經說過不能提出一些強人所難的要求,因此她會提出的要求大概只要祐巳努力或忍耐一下就可以辦到的事情。
  但就不知道那會是需要多大的努力或忍耐才能達成的要求了。難道不用讓人做點心理準備嗎?
  「給我一點暗示吧。是能立刻辦到的事嗎?」
  「只要條件齊全,馬上就能結束了。」
  遠離對方的身體,把牽著的手舉起來,然後維持這個姿勢靠近再後退。
  「條件嗎?」
  看來這個要求跟祐巳向小可提出的懲罰內容性質不同。祐巳提出的要求是在學園祭前盡情使喚對方做事。如果小可的要求是能與這件事匹敵的酷刑,到時又會一口氣加諸在自己身上。祐巳光是想像就感到害怕。
  小可留下一抹淺淺的訕笑,接著將步伐滑向另一旁。緊接著出現的,是小瞳。
  「小--」
  搶在祐巳問出「為什麼?」之前,小瞳就像早巳準備好答案似地乾脆說道:
  「因為大家都想跟紅薔薇學姊跳舞,所以人全都擠到女生隊伍裡去了嘛。我慢了一步,只能排到人數較少的隊伍啊。」
  這就是她身高明明不怎麼高,人卻在男生隊伍裡的理由。
  「再說,要是和可南子同學在同一行列裡,就算跳一輩子也不會和她共舞嘛。」
  「……倒是啦。」
  兩個身材嬌小的人跳著奧克拉荷馬。和剛才不同,這次兩人的臉龐位置靠得相當近,有種奇妙的感覺。
  「不過真可惜呢。」
  祐巳稍微彎下腰說道。
  「什麼?」
  等祐巳走神一瞧,這才發現小瞳也掂起腳尖跳著。兩人為了在跳舞時保持更好的平衡,所以互相錯開彼此的步伐。
  「因為小瞳妳是想跟祥子學姊跳舞,才會來參加土風舞的吧,可是卻……」
  「咦?啊……是啊,真的是……很可惜呢。」
  小瞳留下一句曖昧的回答後,兩人便交換舞伴了。
  接在她後面的是一位陌生的一年級學生。不過想當然不太可能接連都是自己認識的人。
  嘰、嘰、嘰,這位有如機器人一樣讓祐巳牽著跳舞的新舞伴,似乎無法忍受兩人之間的寂靜而打破了沉默:
  「祐、祐巳學姊!」
  「什、什麼事!」
  祐巳不小心就跟著做出同樣跳針的回答。
  「我從進入這所學校起。就一直很崇拜祐巳學姊。所以當您和紅薔薇學姊一起加入跳土風舞時,我心想這是我一生唯一一次的機會了。那個,雖然我平常總是提不起勇氣,但我現在抱著有如從清水舞台跳下去的決心(註3)。然後……然後……」
  她緊張到了極點,又變成了機器人。
  「謝謝,我很高興。」
  不是所有人都像小瞳一樣,因為想跟祥子學姊跳舞的人太多,才無可奈何地跑去跳男生的部分。祐巳一想到也有人是特意為了跟自己跳舞才過來,就感到無比開心。
  「您不曉得嗎?祐巳學姊您有很多崇拜者喔。」
  「真的嗎?」
  「是真的。」
  奧克拉荷馬結束了。
  接著播放的歌曲是俄羅斯方塊的音樂(註4)。
  然後,令學姊成了她的舞伴。
  「祐巳,好久不見。」
  「是。」
  令學姊的「好久不見」,並非指一陣子沒見面的人再次相會時的問候語,而是指兩人好久沒像這樣牽手一起跳舞了。祐巳和令學姊曾在去年山百合會戲劇的舞蹈部分共舞,所以兩人的步調配合得天衣無縫……祐巳是想這麼說,但是華爾滋和土風舞之間果然有很大的差異哪。
  但令學姊不愧是莉莉安先生,光是凝視著她的臉龐,不知為何就有種像在跟男人跳舞的感覺。
  等祐巳和令學姊分開後,接下來出現的又是一個她很熟悉的人物。
  嬌小、纖細又白皙的身軀。但是隱藏在她內心的鬥志,這陣子很明顯能從她眼神中看出來。長長的辮子是她的正字標記。
  「為什麼由乃同學會在男生行列裡呢?」
  祐巳指著剛才還和自己跳舞的令學姊問道。雖然不是照抄小瞳的話,但如果兩人都在男性隊伍裡,跳一輩子也無法共舞啊。由乃同學聽見她的疑問後,馬上用著一種姊姊才會有的眼神說:「妳真是不明白哪。」
  「要是跟小令跳舞,不是一下子就結束了嗎?之後就只會越離越遠而已。既然這樣,妳不覺得一直跟在她身後,用眼神警告她不准花心還比較實際嗎?跳舞這玩意,等想跳時愛怎跳都行嘛。」
  的確,如果是由乃同學的話,只要對令學姊說一聲「來跳舞吧」就行了。
  「其實妳根本不擔心她會花心吧?」
  「是啊。但是只要我待在身旁,應該就能阻止一些單方面喜歡小令的學生亂來啊。」
  「只要妳在旁邊惡狠狠瞪著人的話,根本沒人敢做什麼的啦。」
  「正是如此。」
  即使如此,由乃同學也沒有阻止令學姊來跳土風舞,或許是特意給令學姊迷一點機會吧。
  祐巳突然想起已經越離越遠的祥子學姊,不知道姊姊她現在正和誰牽著手跳呢?
  奇怪的是,自己毫不感到忌妒。
  不管祥子學姊在哪裡、做什麼都沒關係。
  現在兩個人在物理上的距離還算近的。
  因此能夠輕易確認彼此的內心聯繫在一起。
  但要是兩人遠遠地分離之後,還能如此保持這份心情嗎?等姊姊畢業之後,姊妹關係也會跟著畢業嗎?
  因此祐巳打從心底認為,已經將姊姊送出校門的志摩子同學真的很了不起。
  同樣都是二年級學生,卻還有許多事得向她看齊。
  不過。志摩子同學總是領先在祐巳的前頭兩三步,要追上她並不是那麼容易。







  隨著一點鐘的到來,下午的競賽開始了。
  因大家剛吃飽飯,所以會關係到隊伍得分的激烈競賽先暫緩,從能得到參加獎那類帶有遊戲氣氛的活動開始。
  首先是『教職員大隊接力』。
  此競賽是依指導的學科分別組隊比賽,但為公平起見,只有體育老師組成的隊伍需要背負共計兩公斤的鉛垂來跑。
  在這項競賽中,可以見到平日一臉了不起的社會老師汗流浹背地奔跑,還有平日看起來很柔弱的理科老師,腳程卻意外地快,或是莫名激昂的外語老師等等。能夠見到各個老師平常所看不到的另一面,因此十分有趣。或許下禮拜的課堂上,學生對老師的看法會有所改觀也說不定。
  接下來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穿袴賽跑』。
  這項競賽是由兩人共穿一件和服褲裙,一人穿在左腳,另一人穿在右腳,一起跑一百公尺。這活動雖然規則單純,卻每年大受好評。
  至於廣受好評的理由,是因為該競賽規定只有姊妹才能參加,因此姊妹可以藉由一起參賽留下美好的回憶,觀眾也會一邊心想「原來這兩個人是姊妹呀」,然後一邊確認兩人的節奏是否配合得完美無缺等等,有著各式各樣的樂趣。
  場上聚集了許多自願參賽的姊妹,正當她們照起跑順序排隊時,擴音器突然發出廣播:
  『在此召集以下人等,三年松班小笠原祥子同學,二年松班福澤祐巳同學。』
  在綠隊場地裡休息放鬆的兩人,因為自己的名字突然被叫到而面面相覷:心裡詫異著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但是被叫到的不只是這兩個人。
  『三年菊班支倉令同學,二年松班島津由乃同學,二年藤班藤堂志摩子同學,一年樁班二條乃梨子同學。請以上各位同學立刻至跑道內側場地報到。』
  最後,紅、黃、白薔薇姊妹通通被叫了出去。
  雖然不知道理由。但人家都用廣播找人了,因此六個人還是各自從不同的地方現身,急忙越過跑道前去指定地點。她們現身後,跑道內外側兩旁都響起了盛大的歡呼聲。
  『謝謝妳們過來。召集各位不為其他的事,而是因為今年體育祭執行委員接到許多要求,表示希望山百合會的幹部們能夠參加穿袴賽跑。所以我們才特意廣播,希望邀請妳們來參加本競賽。』
  「我可是從沒聽說過這件事啊。」
  由乃同學低聲說道。看來是其他委員擅自決定,連身為現役體育祭執行委員的她都被矇在鼓裡。
  『因為在場的諸位都很有雅量,似乎不打算參加,所以這次特意用指定的,請問各位願意參加嗎?』
  哇~~
  被指名的這幾個人都還沒表明要或不要,場外就已經興奮得熱翻天了。
  各隊的啦啦隊也紛紛敲打著小道具鼓譟著。
  「真卑鄙。」
  由乃同學嘖了一聲。
  「這種強硬的做法真讓人不悅哪。」
  祥子學姊批評著。可是……
  「事情既然都鬧成這樣了,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就溜回啦啦隊席裡去吧。」
  令學姊低語。抱怨的那兩個人,不,包括其他三個人,所有人都只能點頭贊同。況且似乎很有趣--有這種想法的人,應該不只祐巳。像是祥子學姊嘴上雖然無奈地說「這也沒辦法了」,臉上卻帶著些許笑意。由乃同學也捲起了運動褲的褲管,迫不及待要參賽了。至於志摩子同學和小梨,雖然一如往常不太顯露出自己的情緒,卻也沒有露出那種「死也不想參加」的表情。
  總之因為這些緣故,山百合會幹部們便臨時決走參加『穿袴賽跑』。
  要是山百合會的人一起跑就不有趣了。因此三組混進了不同的順序裡。祐巳和祥子學姊的這個行列裡,雖然沒有其他的熟人,但兩人的前方就是桂同學和她的姊姊。在更前面一對則是由乃同學和令學姊。
  第一組開始跑步後,第二組就要穿上褲裙待命,雖然連第三組都要做好準備,但第四組則是負責把第一組用過的褲裙傳給負責運送的人。
  因為準備工作很忙碌。沒辦法仔細去看前方組合跑步的模樣。不過用眼角偷偷掃向前方,就能看到每對姊妹都各有特色,十分有趣。
  像是「啊,這對姊妹裡的姊姊很強勢哪。」
  或是「這位妹妹看起來很愛撒嬌呢。」
  還有「兩個人真是合拍呢。」
  不然就是「這兩個人今天吵架了嗎?」等等。
  光是姊妹一起跑一百公尺就能瞧出許多端倪。也深刻讓人體會到,有多少對姊妹就有多少種姊妹關係。
  「令她們要跑囉。」
  聽到祥子學姊這麼說,祐巳停下手邊正在綁袴繩子的動作,向前瞧去。
  一開始先慢慢來,然後漸漸加速。
  通常這種競賽,搭檔的兩人身材越相近就越有利。但是高挑的令學姊和嬌小的由乃同學配起來,卻讓人覺得身材加何根本不是問題,兩人不斷加速向前跑去。
  兩人是突然插隊參加的,所以根本沒有做過練習,但她們的步調卻完全一致,也看不到兩人為顧慮彼此的動作而互相看向對方或是說話的樣子。明明是兩個人,卻有如一個人在跑步。
  祐巳看到她倆跑步的景象,眼中不禁泛出淚光。
  這是因為祐巳突然想起了由乃同學曾說過的話。記得那是去年她動手術之前的事吧。
  她說:『希望能跟小令並肩行走。』她說自己已經受不了總是依靠著令學姊的自己,也不想再讓令學姊照顧她,或是為她操心了。
  但是現在,由乃同學正和令學姊並肩跑著,以一股不再需要令學姊庇護般的強大力量蹬著大地向前邁進。
  祐巳光是因為這點事情就止不住淚水。她看著要衝破絲帶的由乃同學,在心中反覆低語:「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對著這樣的祐巳,祥子學姊輕輕摟住她的肩膀。祥子學姊沒有問她為什麼哭泣,而是對她宣告了一聲:「好了,我們也加油吧。」
  「是。」
  祐巳擦掉淚水,向前走去,前面一組的同學已經開始在跑了。
  一件褲裙,有左邊也有右邊。
  在這個只能容下兩人的場所裡,就只有一個人能和祥子學姊一起穿。那個人居然是自己,這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
  「各就各位。」
  手持氣槍的老師發出清晰嘹亮的聲音。
  我們在其他人眼中會是怎樣的姊妹呢?祐巳心裡如此思考。一面等待著槍響的那一刻。







  接下來就是各隊伍的對抗競賽了,首先開始的是由一、二、三年級參與的『大跳繩』。一班有七位同學參與,三個年級合計二十一人參賽。其中兩個人負責甩跳繩,因此剩下的十九個人便負責跳繩。選手在號令之下一個個加進跳繩的圈子裡,並由持續最久的隊伍獲勝。
  排斥參加大隊接力或是借物賽跑的同學們,全部參加了這個『大跳繩』,或是其後的『尖峰時刻』比賽。像是蔦子同學選了跳繩,而真美同學則決定參加人擠人的大亂鬥。附帶一提,所謂的『尖峰時刻』,就是把無底的紙箱當作電車,在裡面塞五個人,五個人必須一起移動到距離起點三十公尺遠的桿子再折返回來。
  「可是說實在。我們兩隊的競爭根本是五十步笑百步哪。」
  『穿袴賽跑』的獎品是附有校徽圖樣的筆記本,由乃同學一邊嘟嚷,一邊拿它朝自己臉上搧風。這是當『大跳繩』、二年級學生參賽的『尖峰時刻』,以及一年級學生的『三人四腳』都比完之時,由乃同學看著計分板的成績所發出的評論。 
  「幾乎所有的比賽都是由綠隊或紅隊獨得最後一名嘛。跟黃隊居然能相差一百分,這是怎麼回事啊。悲慘到我想哭都哭不出來了。」
  除了紅隊和綠隊之外的四隊雖然分數有所差距,但都至少有三位數的成績。而其中最耀眼奪目的,就是黃隊「一百八十分」的數字了。
  「還剩下四個比賽吧?這個嘛……要獲得冠軍必須要……」
  不知道是看開了,還是血氣直衝腦門害她的思考迴路突然有點怪異,由乃同學開始做著毫無意義的計算。
  「只要所有比賽都獲得第一名的話,就算是綠隊也不是沒有可能獲得優勝的……嗎?」
  「可是,也這表示黃隊必須所有項目都吊車尾才行吧?」
  『穿袴賽跑』第三名的獎品是鉛筆(這上面也有校徽的圖樣)。祐巳一邊用它搔著太陽穴附近,一邊說道。
  黃隊從開始到現在就獨占鰲頭,要她們在接下來的四個項目不拿半分,從機率上來看,這種可能性接近於零吧。
  「啊,大隊接力的分數是以兩倍計算的,所以贏了大隊接力就能得到五十分,在條件上也會比較輕鬆吧。」
  就算二十五分能變成五十分,想要打敗領先自己一百分的隊伍,除了仰賴奇蹟發生之外別無可能了吧?雖然有些事情不試試看是不會知道,但基本上這是不用試也能知道結果的事。
  「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拜託祐巳同學妳在『借物賽跑』上好好表現了。」
  「不用妳說我也會努力的啦。」
  可是,『借物賽跑』是很仰賴運氣的活動。但由乃同學卻說綠隊正因如此才有勝算。要是夠幸運抽到很好的題目,就能在別人都還在徬徨時率先抵達終點,這與腳程快不快毫無關係。
  「那我就過去準備囉。」
  馬上就要開始的,是三年級學生的『扇子舞』。在這之後便是祐巳的主要活動--『借物賽跑』。
  真受不了哪。
  雖然待在綠隊的啦啦隊席裡才能仔細欣賞姊姊跳舞的樣子。但如此一來,就會完全來不及參加『借物賽跑』了。祐巳想說多一秒也好,一面眺望著姊姊的舞蹈,一面緩緩栘動,然後還要趕在舞蹈結束前抵達進場門口才行。
  祐巳聽見了音樂的聲響。『扇子舞』終於要開始了。
  紫、黃、紅、藍、綠色的扇子,盛大地開展著。因為祥子學姊說過自己是拿紫色的,祐巳便直盯著紫色扇子瞧。
  然後,她就在那裡。
  明明距離就很遠,卻能不可思議地輕易找到對方。這並非因為祥子學姊的容貌引人注意,況且她的容顏在這種距離下本來就小得幾乎看不見。
  或許只要是做妹妹的,都能一眼就找到自己的姊姊。恐怕無法用言語好好說明確切的理由,但能感覺到的事物就是能感覺到。
  各項活動中,只有這項三年級學生表演的『扇子舞』是要穿制服跳的。
  可能因為是這個緣故吧,明明都是在體育祭舉行的活動,卻只有這項活動給人一種異樣的感覺,就像是為了獻給在天上眺望眾人的神明而跳的舞蹈。
  (不行,不行。)
  在觀看姊姊跳舞時,祐巳又不禁感到熱淚盈眶了。她稍微繞過進場門後方,走向體育館旁邊的飲水臺。
  雖然她心想得好好看完姊姊的舞蹈表演,卻因為淚水模糊了視線而無法看下去。不趕緊把臉洗一洗重振精神的話,會影響到『借物賽跑』的表現。
  但已經先有別人站在飲水臺旁了。
  「逸繪同學?」
  「祐、祐巳同學……!」
  逸繪同學嚇得震了一下肩膀才轉過身來。
  「那、那個啊……我只是有些東西飛進眼睛裡,所以才在這裡--」
  「我是來漱口的……操場還真的有很多沙塵呢。」
  只是來飲水臺。其實根本用不著什麼特別的理由,兩人卻像是看到了彼此難為情的一面而慌張地辯解。
  「那我先走了。」
  逸繪同學迅速離開,把飲水臺留給祐巳一個人使用。明明就有四個水龍頭,就算兩人一起用也還會剩下兩個空位啊。
  「逸繪同學……?」
  祐巳看著她的背影,歪著頭納悶了起來。
  她走路的樣子真怪。雖然硬要說出究竟是哪邊奇怪,祐巳也無法立刻答上來。只看到她的右腳用腳尖拖著鞋子走路,就像把運動鞋當成拖鞋一樣。
  「不過為什麼只脫了一隻襪子呢?」
  就算祐巳已經瞭解她走路會顯得奇怪的理由,還是不懂她為什麼非要這麼做不可。
  音樂停止,掌聲四起,原來是『扇子舞』結束了。
  「啊!不好了!」
  祐巳回過神來。趕緊折回進場門。
  從結論上來說,她還是沒有洗到臉就是了。







  說到『借物賽跑』……
  只能用其中交雜了汗水、淚水、嘆息與笑聲來形容。
  比賽一開始,選手必須先跑個二十公尺,依照抵達的順序,像『吃麵包賽跑』一樣將用線吊起來、裡面裝有題目的信封扯下來。等確認信封裡的內容之後,再到會場各處努力尋找某樣物品。這是一個如果身上沒有帶著規定的物品,就永遠無法抵達終點的殘酷比賽。
  但為何會說是『交雜著笑聲』呢?笑的人可不是選手,而是觀眾看到選手們拚命的樣子而發出的笑聲。
  雖然這項比賽因為諸如此類的理由讓人退避三舍,但反過來說,對於想要搞笑的人們則是一項熱門競賽。聽說落語研究社的二年級社員們全部參加了。
  而關於要向人借的物品,小至橡皮擦,大至人類皆有,物品多樣性的幅度是非常大的。
  不過這畢竟是學校的體育祭,自然只會出一些符合一般社會常識的題目。
  也就是說,像(雖然應該沒有人會帶牠們進會場)毒蛇、毒蜘蛛等危險物品是不可能出現的。
  還有,雖然不危險,但像是放在硬鋁箱裡的一億元鈔票之類,一般來說不可能帶進學校的物品,也不會在出題範圍內。
  對了,更重要的是,題目必須是會場裡有著複數數量的物品。所以並不會有像是「XX老師」這種題目。畢竟要是XX老師正好人在洗手間,那麼不管在場內怎麼找都找不到人,這下就慘了。
  因為這類理由,所以能被當作題目的標的物必須是就算其中一件不在現場,也要有好幾個替代品。因此,真美同學之所以會在午休時間走來走去,想必就是去確認事先準備好的候補題目,究竟適不適合拿來正式使用。
  『會場裡的各位來賓、成員,如果當中有人持有參賽選手所需的物品,請大方地借予她們使用。就算是敵隊的選手,也請各位唯獨這次幫助她們喔。』
  廣播器發出聲音,比賽終於要開始了。
  「真令人興奮呢。」
  祐巳聽見這道聲音便回頭一看,發現志摩子同學正在紫隊的行列上呵呵地笑著。
  「志摩子同學,妳也是硬被推上來參加這個比賽的啊?」
  因為志摩子同學給人的印象,跟『借物賽跑』實在差距太大了。祐巳不小心就被由乃同學的思考模式傳染了。
  「沒有,我是自願的喔。不過為什麼這麼問?『也』是什麼意思?」
  「啊。沒事。」
  就算問祐巳為什麼,她也無法好好說明,再說也不知道究竟該不該向她說明。
  不過,一想到志摩子同學敢自願報名參加『借物賽跑』,就不禁讓人懷疑前面的幾項活動該不會也都是她自願背籠子、自願去扮演藤娘的呢?--不,再怎麼說也不至於吧。
  在兩人對話時,比賽持續進行著。比祐巳她們先出發的選手們,已經跑到家庭觀眾席或是學生的啦啦隊席裡去,不時大喊出聲。
  「請借我眼鏡。」
  「有沒有人身上帶著文庫(註5)書籍的?」
  哎呀,像這類物品應該很快就能取得吧。
  有個選手看到信封內容的瞬間,立刻頭也不回地往和終點反方向的退場門猛衝。是喪失自信逃跑了……其實並不是,她的目標是才剛跳完舞的三年級學生。她順利向學姊借好黃色扇子後,立刻從退場門直衝終點。
  有個選手毫不猶豫地直接跑去找在綠隊場地裡看比賽的由乃同學,她的題目是「蓋有校徽圖樣的筆記本」。這也就等於去找「在穿袴賽跑裡獲得第一名的人」。這是確實記得剛才由乃同學那組獲得第一名才能辦到的舉動。附帶一提,那位選手的名字是田沼千里同學。由乃同學雖然百般不願的樣子,卻也還是借她筆記本了。
  要借的東西,也有人。
  例如「小學生」。
  或是「染褐色頭髮的人」等等。
  其中還有「戴耳環的人」、「身著運動衫的人」等題目。
  『借物賽跑』便這樣伴隨著汗水、淚水與笑聲進行下去,接下來,終於要輪到祐巳和志摩子同學等人出場了。
  好了,提起精神全力以赴吧!但是當祐巳正要走向事先用猜拳決定好的賽道時,她突然聽見了一串「啊啊啊啊!」,這有如世界末日來臨的絕望哀號。祐巳想確認發生什麼事而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卻發現發聲源是志摩子同學。剛才她說「真令人興奮呢」時。臉上還有些泛紅,現在卻變得一片慘白。
  「志、志摩子同學?」
  祐巳沿著她的視線望向跑道,接著便看到黃隊的選手拉著一個光頭的和尚輕快地奔跑著。
  「那個人該不會是……!」
  「……我父親。」
  待平安抵達終點後。這位身穿袈裟的中年男子大力揮著手。不過,學校不可能出「和尚」這種題目的吧?才剛這麼想……
  『題目是「身穿和服的人」,答對了。』
  司儀會立即宣佈抵達終點的選手的題目。袈裟的確算是和服啦,可是……
  「為什麼?」
  志摩子同學硬擠出聲音似地,如此問道。
  明明在場就有很多穿著付下或是小紋和服(註6)的婦人,為什麼偏偏選了父親呢?為什麼父親會答應呢?為什麼父親會穿著和天主教學校毫不搭調的其他宗教服裝跑來這裡呢?為什麼--
  以上是祐巳想像的,因此她不知道志摩子同學的「為什麼」三個字後面接下去的疑問會是什麼。不過最後一個「為什麼」的答案倒是很快就揭曉了。
  『請問您今天為什麼穿這樣出席呢?』
  幫忙同學取得第一名的和尚,正在接受採訪。
  『其實我是直接從法事會場趕來的,原本只是想偷看一下女兒參賽的樣子就回去……哎呀,真是服了哪。哈、哈、哈。』
  他一邊拍打著他光溜溜的頭,一邊豪爽地笑著。
  (這個人真的是志摩子同學的父親嗎?)
  兩個人一點都不像,可是……
  看到志摩子同學連題目都還沒有拿到,就已經抱頭蹲在地上的苦惱模樣,也只能讓人覺得「這真的是她父親吧」。
  等訪問結束後,校方便準備好下一題,終於要輪到祐巳她們了。
  槍聲一響,眾人便衝刺了出去。六位選手幾乎是同時抓到信封的。
  祐巳一邊祈禱自己抽到的題目是簡單的東西,一邊把手指伸進信封裡心急地取出紙張。
  打開對折的紙張後,裡面寫的文字是:

  ┏━━━━━━━━━┓
穿著西裝的男性。
  ┗━━━━━━━━━┛
  
  ……咦?
  「有這種人嗎?」
  祐巳喃喃出聲。參加體育祭配西裝,還要是男性才行。在某種意義上是比和服還要難的題目吧。
  「祐巳,加油!」
  (啊啊,爸爸。)
  祐巳看向觀眾席:心中萌生悔意。早知如此,今天早上父親說要穿西裝來的時候就贊成他了。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嘛。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無濟於事,重要的是盡快找出穿西裝的男性,然後請他一起過來。
  (西裝、西裝……)
  平時嚴肅地穿著成套西裝、打扮洗鍊的老師們,今天也同樣穿著輕便的服裝。但既然這會變成題目,就代表應該有不只一人穿著西裝才對。可是祐巳急得怎麼找也找不到。她最後甚至開始妄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像是把那些穿著成套緊身運動衫的人都當成穿西裝的,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不過和她同時出發的其他五位選手似乎也都陷入了苦戰,還沒有任何人抵達終點。
  大喊著「有沒有人身上帶著XXX呢?」的聲音不時從周圍傳來,不過祐巳的狀況是要找人,而且人穿什麼衣服是一目瞭然的事,所以根本沒必要邊跑邊大喊「有沒有穿西裝的人?」這種問題,喊了反而顯得莫名其妙。
  「祐巳!快跟我說妳的題目。」
  祥子學姊傾出上半身向她大喊。原來祐巳已經走過觀眾席前,來到學生的啦啦隊席旁了。
  「啊,是西……」
  祐巳講到一半便發現『那個』就在祥子學姊後頭一段距離的地方。
  「西--?」
  「不好意思。姊姊,等一下再說。」
  祐巳跨過繩子竄進啦啦隊席,無視啞然失聲的姊姊與其他同班同學們,一股勁地朝著場地的最後端走著。她的目標是畫著松樹圖樣的綠隊看板的旁邊。
  「拜託您了。」
  她接近站在那裡的中年男性,然後低下頭拜託。這位身著黑西裝的人雖然一開始有點嚇到,但看見祐巳遞出的題目紙張之後就爽快答應了。
  「反正都要跑,就一起取得優勝吧。」
  這位男性向祐巳伸出手。不知道是否因為他和父親差不多年紀,所以對方雖然是個沒見過面的男人,祐巳卻毫無窒礙地牽起了他的手。
  祐巳再次穿過綠隊的啦啦隊席,走回跑道,以終點為目標開始衝刺。雖然祐巳看到志摩子同學手上拿著保溫瓶跑了過來,還是把她甩開邁向了終點。總之,祐巳做了一切自己能做的努力。
  『今天為什麼穿西裝來呢?』
  採訪員依照慣例問道。
  『其實我是從結婚典禮會場上直接趕過來的。原本是想看一眼女兒的樣子就馬上回去的……』
  祐巳覺得聽到了跟剛才幾乎一模一樣的台詞。
  法事加結婚典禮。
  因為今天是禮拜天,似乎不少人的父親都有其他預定的事情。
  接下來就是贈送紀念品給幫忙『借物賽跑』的人。
  身穿西裝的男性在退場門旁,從體育祭執行委員手上接過印有校徽的原子筆。祐巳等他接過禮物後向他說道:
  「真是謝謝您,您幫了我大忙。」
  「有幫到妳嗎?那還真是令人開心呢。」
  看到他爽朗的笑容,不知為何讓人有種並非初次見面的感覺。然後祐巳這時才突然想到「喔,原來是這樣啊」。因為他那與日本人有些不同的行為舉止,還有做作的講話方式,讓祐巳突然想起了某人。
  不過要是人到了這個年紀,這種行徑就不會讓人感到厭惡,而轉變成一種男性參考模範的感覺……啊,這並不是在討論柏木學長惹不惹人厭喔--再說,祐巳早就習慣柏木學長的行徑了。  
  「小祐真是和我聽說的一模一樣呢。」
  「什麼!?」
  「下次記得再來我們家玩,大家一起慢慢暢談吧。」
  「那個……」
  祐巳腦袋一片混亂,自己曾在哪裡見過他嗎?
  可是既然他說是「和我聽說的一模一樣」,就代表兩人是第一次見面吧。
  但這個人不只知道自己的事情,而自己也有種和他並非第一次見面的感覺。
  啊,不過運動服上面有繡姓名,只要看衣服就能知道了吧。
  不對不對,要是這樣就應該叫自己「福澤同學」而非「小祐」才對啊,因為運動服上只有繡出姓氏。
  那他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轉呀轉,轉呀轉,祐巳的思考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
  正在此時。
  「叔叔。」
  雖然不知道是來幫助人還是來搗蛋的,不過那位總是在絕佳時機現身的螺絲卷少女登場了。
  「嗨,小瞳,好久不見呢,偶爾也來我們家讓我看看妳的臉吧。」
  「哎呀,我可是有事沒事就會去府上拜訪啊,應該是叔叔您太忙了,老是不在家才對吧。」
  「妳還真是刁鑽呢。」
  這位「叔叔」雖然嘴上這麼說,卻一面笑著。幸虧有小瞳,祐巳才得以一時脫離「不知道這位紳士究竟是何方神聖。該如何對應才好」的局面。可是他們兩人的對話也讓祐巳依舊摸不著頭緒,害得祐巳也無法從這個場面脫身,只能目瞪口呆地站著不動。
  「父親。」
  「父親!?」
  祐巳一字不差地複誦剛才聽見的詞。父親、父親……父親代表的,嗯,也就是--
  「沒錯。」祥子學姊點頭。
  「他是我父親。」
  「不錯,我是祥子的父親,我叫小笠原融。」
  不會吧。其實用不著向女兒的妹妹介紹自己的全名,而且他還像以前的青春偶像一樣帶著滿面的笑容。
  「咦?所以小祐並不是因為知道我是祥子的爸爸才來選我的嗎?」
  祥子學姊的父親露出些許失望的表情說道。
  不好意思,其實只是因為你是她第一個發現的穿西裝的男性而已。
  不過真要說的話,祐巳明明連照片都沒看過,為什麼他會認為祐巳應該知道自己是祥子學姊的父親呢?要是他外套的胸前口袋上也有繡上「小笠原」三個字的話,祐巳還有可能猜到。
  「啊,對了。如果妳願意的話,以後能叫我融叔叔嗎?妳稱呼我妻子為清子阿姨對吧?」
  清子阿姨和融叔叔。哎呀,這兩人簡直有如擺在屏風前的日本天皇、皇后人偶。
  「不過您怎麼會在這裡呢?結婚典禮怎麼了呢?」
  祥子學姊才剛問完……
  「啊啊,糟糕。我太悠哉了。」
  融叔叔看了一下手錶叫了出來。看來他好像是在婚宴中假裝去上廁所然後偷溜出來的。現在祥子學姊的祖父和清子阿姨等人,應該被他氣得半死吧。
  「祥子。這件事可要對爺爺保密喔。因為他會嫉妒我的。那先這樣啦。」
  穿著西裝的紳士留下這麼一句話便離開了操場,前往最適合他現在裝扮的地方。
  「沒想到會是以這種形式介紹你們兩個認識……」
  祥子學姊一面看著自己父親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真的是沒想到哪。
  祐巳也不遑多讓,大大地吐了一口氣。


*註1:希臘傳說裡的阿基里斯的唯一弱點。他的腳跟。
*註2:Oklahoma Mixer。美國民謠稻草裡的火雞(Turkey in the Straw)的別名。
*註3:日本清水寺靠近懸崖架設的舞台,因江戶時期常有人在此跳樓許願而聞名。死亡率極低,傳說如此即可如願。
*註4:原名Korobeiniki,原為俄羅斯民歌,被改編做俄羅斯方塊遊戲的背景音樂而聞名於世。
*註5:日本書籍的一種形式,比單行本還要小,紙質封面,價格便宜。
*註6:兩者皆是輕便、庶民式和服的一種形式。適用於不那麼正式的場合。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4-29 23:31 编辑


鬼牌、壓軸






  在一年級學生參賽的『障礙賽跑』結束,而由三年級學生參賽的『換衣大隊接力』開始後,眾人立刻發現了一件事。
  「妳怎麼了?逸繪同學……!」
  聽見由乃同學的叫喊聲,幾乎所有在綠隊場地裡的學生都回過頭來看。因為這道不尋常的驚呼,使同學們紛紛聚集到由乃同學和逸繪同學身旁。
  「發生什麼事了?」
  「妳們快看這個。」
  逸繪同學右腳上的鞋子被由乃同學給硬脫下來,而逸繪同學則像是認命似地一動也不動。
  「啊!」
  眾人看到她露出的右腳踝後,全都陷入了沉默。原本應該纖瘦結實的腳踝,現在卻紅腫得跟什麼一樣,而且是連腳背都腫了起來,就算鬆開鞋帶也穿不下鞋子。
  「……是在社團對抗接力時弄傷的吧?」
  由乃同學詢問。逸繪同學靜靜地點頭。然後眼中突然流出滾滾淚珠。不過那大概不是因為疼痛而流下的淚水。
  「抱歉,由乃同學。我真的很抱歉。」
  「真傻,為什麼不早點說呢,為什麼放任它變成現在這樣?」
  「我說不出口啊。」
  逸繪同學抬起她哭花的臉龐。
  「我有這麼可怕嗎?」
  由乃同學苦笑了一下。
  「不是這樣。我在班上票選大隊接力選手時,不是對妳說了很臭屁的話嗎?這樣的我居然在『社團對抗接力』上扭到腳,妳覺得我要用什麼臉面對妳呢?」
  這麼說來,記得當初逸繪同學對由乃同學說了「參與本身就有意義」這麼一句話,所以她才會心想就算自己拖著腳也要上場。原來祐巳在飲水臺碰到她的時候,她是在偷偷冰敷腫傷啊。
  「那些都不重要了。有沒有人能快帶逸繪同學去榮子老師負責的急救帳篷?這腫傷得快點冰敷才行。」
  「啊,對啊,那我們帶她去好了。」
  兩名同班同學扶著逸繪同學站起來,而她卻有點像是稍稍甩開其他人似地向前跨出一步,擋在由乃同學的正前方。
  「由乃同學,妳快多罵我幾聲啊!快發脾氣,說『妳這沒用的田徑社社員』啊!」
  「我可沒有興趣欺負受傷的同學喔。」
  「妳這是憐憫我嗎?要是妳罵我。我還覺得比較輕鬆哪!」
  面對自暴自棄、胡言亂語的逸繪同學,由乃同學似乎也終於發火了。
  「那我就說了:『別在這裡撒嬌鬧彆扭了,快給我去急救帳篷!』我現在可是很忙的,必須找人代替妳的位置,還要辦理變更出賽選手登記的手續。撇開這些不談,我自己都還得出賽才行,可沒有時間在這裡照顧撒嬌鬼。」
  逸繪同學被由乃同學甚有道理的話語一罵,整個人退縮了起來。但她依舊照著由乃同學的話,離開啦啦隊席前去療傷了。
  目睹整個經過的祐巳,心裡覺得由乃同學真的很帥氣。雖然她只是把想罵的都罵了出來,可是最後卻留下「交給妳們了」的感覺,圓滿收拾了事情。
  如果是跟這樣的由乃同學,一定可以一起好好撐起山百合會的。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明年選舉的結果會是如何,但祐巳真心認為要是能跟她一起分擔工作,不知該有多好。
  「有人願意代替逸繪同學跑步嗎?要是有人願意自願的話……不可能會有嗎……」
  由乃同學只是稍微問了一下,便聳了個肩。
  「因為這是緊急事態,就讓我指定人選吧。那個……道世同學。」
  由乃同學直接把目標轉向在班上腳程算快的一個同學。但是被叫到的道世同學,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連一聲「好」或是「不要」的回答都沒有。因為她根本不在這裡。
  「咦?道世同學人呢?剛才她不是還坐在這裡嗎?」
  由乃同學探頭探腦地四處尋找。而祐巳也記得明明道世同學直到剛才都還在這裡的。
  「……該不會是逃跑了吧?」
  「不是啦,由乃同學。道世同學剛才不是陪逸繪同學走了嗎。」
  某位同學如此回答道。
  「啊,對喔。」
  但是也沒有時間把她追回來再說服她參賽了,因此由乃同學環視了一圈場內的成員。但每個人眼睛一跟她對上,就立刻低下頭轉移視線。
  這也當然了,班上同學本來就非常不願意參加大隊接力,現在突然要人在比賽開始前幾分鐘,毫無心理準備地上場,也是強人所難。而且大家對跑步都沒有自信,因此絕對不會想接下田徑社逸繪同學空出來的位置。
  「事到如今只要能帶著棒子跑步就行了,跑得快不快都無所謂了。」
  從各班派出兩人,三個年級合計六個人。總之,要是無法湊齊選手,就會被當作棄權處理。
  「就算妳說跑不快也沒關係……」
  「就是啊……」
  二年松班的各個學生們面面相覷、面露難色。
  就算由乃同學說沒關係,加上綠隊場地裡也有其他三年級和一年級的學生,目前人在啦啦隊席裡的同學們,應該都能諒解這個情形,但是已經率先走到進場門那邊的大隊接力選手們,恐怕都是抱持著想要取得優勝的打算才過去的,一定不會覺得只要隨便抓個人上場跑步就行了。
  「有誰可以上場嗎?拜託了。」
  沒有半個人舉手。四周漂蕩著一股沉重的氣氛。
  這種時候偏偏待在這裡,真是不幸哪。儘管悲歎也無濟於事。但看到毫不知情,一個人在對面拚命拍照的蔦子同學,眾人不禁深深覺得她真是個幸福的人。
  當大家在這邊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換穿衣大隊接力』已經進入了中段。跑在最後一棒之前的祥子學姊站起來開始準備。已經沒時間再繼續磨蹭了。
  「我知道了。」
  由乃同學點了個頭,然後先彎下腰來再突然抓住祐巳的手。
  「妳、妳幹什麼?」
  「我本來想把妳當鬼牌保留到最後的,沒辦法了,就派祐巳上場了!」
  說什麼「派祐巳上場」啊。
  「咦~~!?」
  「要吃驚等一下再吃驚吧。好了,快走!」
  由乃同學這人也真是的,只管緊緊抓著祐巳的手,硬把她拉向場地後方。手一直被往前拉扯,也總不能只把身體留在原地不動,所以祐巳的腳只好非自願地走在由乃同學後頭。
  由乃同學半路繞到體育祭執行委員總部的帳篷去,做了變更選手的手續。
  代替輕部逸繪的是福澤祐巳。
  手續簡單得讓人無言,一下子就辦完了。這下祐巳終於變成正式的大隊接力選手了。
  「由乃同學,妳給我記住!」
  剛才祐巳確實打從心底想跟由乃同學一起分擔工作的。
  但可不是指這種事情啊。







  「--」
  祐巳在進場門裡碰到了小可,而她死命盯著祐巳瞧。
  「啊,這是因為隊上發生了意外啦。」
  「就算是這樣,居然讓黃薔薇花蕾和祐巳學姊來當大隊接力的代表呢,綠隊已經放棄比賽了嗎?」
  雖然每次總是如此了,她依舊講了一些不中聽的話。不過祐巳在這裡展現出她的寬宏大量。
  「因為我是祕密武器,隊上才會把我隱藏著留到最後一刻。妳想想看,要是一開始就讓人看到自己跑得很快的樣子,不是會引起別人的戒心嗎?」
  「是這樣嗎?」
  小可用鼻子哼了一聲。
  「畢竟是壓軸的最後一棒嘛。」
  「嗚……」
  祐巳說不出話來了。
  沒錯。雖然大會規走直到開賽前一秒都還能接受變更選手的手續,可是卻不能改變選手上場的順序。所以祐巳便直接補進逸繪同學留下來的空缺。也就是說,不管怎麼掙扎叫喚,自己都會是最後一棒。
  「不管怎麼說,這對紅隊可是求之不得的。畢竟這樣似乎就能順利脫離最後一名的危機了。」
  現在兩隊的成績分別是一百一十五分對一百分。綠隊只稍微領先紅隊一點點。但因為大隊接力是體育祭的重頭戲,所以分數是一般比賽的兩倍,也就是獲得第一名就能得到五十分,各隊的名次會依照接力成績輕易有所更動。
  「我很期待能像這樣與您直接對決。」
  小可露出自傲的笑容,接著站到了紅隊隊伍的最後面。
  「『直接對決』……不會吧……」
  沒想到小可居然是跑最後一棒。祐巳在開賽前就已經感到虛脫了。
  當大隊接力的選手們列隊走進跑道內側時,突然從會場各地爆出一片拍手與加油歡呼聲。畢竟這項比賽的勝敗能夠決定名次,因此每一隊都卯足了勁為選手們加油。
  「等我跑到接近妳兩公尺左右時。妳就開始衝刺。我要傳棒給妳時會打暗號,妳不可以回頭喔。用右手接到棒子之後,不用換手直接跑向終點。」
  跑在最後一棒前的啦啦隊隊長回過頭來叮嚀祐巳。這時祐巳才忽然想起自己根本連傳接棒的練習都沒有做過。
  「不換手沒關係嗎……?」
  祐巳記起以前國小曾在體育課練習大隊接力,當時確實有被教導過先用右手接棒,然後再把棒子栘到左手。
  「換手會浪費時間,而且也有掉棒的危險不是嗎。雖然關於這點許多人有各種意見。像是習慣、提升速度啦,或是比較好跑之類的說法,但反正最後一棒又不需要把棒子傳給下一個人,所以不用換手也行喔。」
  「是。」
  雖然祐巳點頭,但她的心中卻漸漸充滿不安,開始懷疑起自己究竟有沒有能力跑大隊接力。
  「沒問題的啦。」
  隊長拍了一下祐巳的肩膀。
  「我知道小祐妳是因為無可奈何的因素才會在這裡的。雖然這樣講有點失禮,但我本來就沒有抱持太大的期待。在知道逸繪同學扭到腳而無法出賽時,所有人都已經差不多放棄了。」
  祐巳知道隊長是為了讓自己放鬆才說這些話,不過她卻無法全盤接受隊長的話。
  「咦,這樣不行啦。要是一開始就放棄的話,鐵走只能吊車尾。目標只能有一個,就是以第一名的成績抵達終點。」
  雖然無法達到目標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存在,就應該要孤注一擲。選擇讓自己輕鬆的逃避方法是不行的。
  逃避是祥子學姊最討厭的事情。
  「……也是。妳說的有道理。讓我們全力以赴吧。」
  「是!」
  這次祐巳用力地點了一下頭。而第一棒也就定位了。
  黃隊由令學姊率先出場,綠隊也同樣由三年級學生擔任這個任務。
  聽說第一棒跑者和最後一棒一樣,都是非常重要的位置。由第一棒先全力衝刺,目的就是領先並讓接下去的第二棒、第三棒能乘勝保持優勢。
  隨著槍聲,所有人一同奔跑。
  看來各隊的第一棒跑者都是一開始就猛衝的類型。
  「令學姊--!」
  除了黃隊之外,場內也響起了令學姊迷們的加油聲。
  各隊的第二棒接到棒子時的順序,由第一名開始分別是黃、紫、綠、白、粉紅、紅。總之綠隊先擠進了領先群,但是絕對不能大意。因為現在才不過跑完一個人,跑者之間並沒有很大的差距。
  再來就是第二位跑者,由乃同學的出場了。
  由乃同學這回還是生平第一次好好參與運動會相關活動。不過因為她的興趣是欣賞運動比賽,所以像是怎樣傳接棒,或是怎樣精準地占跑道等等,她都一一知曉。但可惜的是,基本上她的跑步速度非常慢。畢竟十幾年來連一般賽跑都沒跑過的她,似乎還沒完全學會怎樣讓腳步跑得比較快速。
  因為這些緣故,綠隊的名次一個接一個往下掉。但就算已經落到了最後一名,綠隊裡也沒有半個人發出抱怨。果然就像隊長所說的,所有人應該都已經放棄了吧?或許現在綠隊成員中最在意名次的人,就只有以此勝負為賭注的祐巳了。
  比賽進行到第四棒時,各隊已經拉開相當的差距了。
  雖然一開始的名次由於各隊選手的出場順序而多少有更動,但在經過好幾棒交接之後,整體水準較高的隊伍就像腳踏實地慢慢儲蓄的金錢一樣,實力也慢慢展出來了。
  黃隊獨領風騷地跑在前頭,紫隊、白隊、粉紅隊像是糰子一樣在後方窮追不捨,在她們後頭一小段距離的是紅隊,再拉開一小段距離便是綠隊。雖然令人很不甘心,可是第一名的黃隊和吊車尾的綠隊之間已經有半圈的差距了。
  「啊!」
  紅隊的選手追上前,與開始落後的白隊並肩而行了。
  「喔喔!」
  在加油、歡呼與尖叫聲的背景音效襯托下,紅隊和白隊的選手彼此超來超去,最後由紅隊成功超前領先,改變了名次。這個時候,紅隊一躍成了第四名。
  「祐巳學姊,現在您獲勝的機會已經很渺茫了吧?」
  小可笑了。
  進入狀況的紅隊選手乘勢加速,現在已經是要追過粉紅隊的選手了。而另一方面,綠隊仍舊維持在最後一名。
  「我不是說過了,不跑跑看怎麼會知道呢。」
  祐巳如此回答。
  「之後還有兩個人要跑,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喔。」
  這是祐巳努力虛張聲勢做出的發言。
  雖然她說「還有兩個人」,但其實「只剩兩個人」也說不走。或許有必要改成以「就算只剩下兩個人」開頭的句子。畢竟要靠兩個人追回四人份的差眶,可是高難度的任務。
  不過要是自己先退縮就跑不下去了。所以祐巳說「不跑跑看怎麼會知道」。這句話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她心想自己說不走意外地跑得很快。
  但是剛才說的「會發生什麼事」還真的發生了。
  紅隊在第四棒與第五棒交接時掉棒了,不知道究竟是接的人或傳的人發生失誤,總之紅隊的棒子在一瞬間突然飛出兩位選手手部以外的地方,落到了地上。
  她們從好幾天前就在午休時間反覆練習傳接棒,卻還是出現失誤。是因為已經練到可以完美傳接棒,而心生驕傲導致在正武比賽時缺乏集中力呢?還是因為太急著想超過粉紅隊而招來慌亂呢?
  最後,本來已經衝刺出去的第五棒又跑回來撿棒子,等重新回到向前跑步的姿勢時,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原本落在後頭的綠隊也追了上去,兩位選手幾乎快要並肩而行了。
  「還真的是呢。」
  小可如此說道,並站到起跑線上。黃隊選手站在最內側跑道預備,她們的最後一棒就是在社團對抗接力中擔任田徑社最後一棒的那位「獵豹」。從頭到尾都跑在最前面的黃隊,她們的第五位跑者更是拉開了和第二名的差距,現在更將棒子交給了最後一棒。
  黃隊最後一棒的背影變得越來越小,而紫隊、粉紅隊也接著把棒子交給了最後一棒,開始跑了起來。緊接在後頭的是白隊。出現在白隊後方的則是綠隊的選手。
  第五位跑者起跑之時,綠隊和紅隊明明是並肩而行,但綠隊很明顯後來居上,隊長就和之前說好的一樣盡全力奔跑。
  祐巳站到了小可的內側。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等隊長一靠近到兩公尺的距離,祐巳就衝了出去。
  「小祐!」
  聽見這聲呼喊,祐巳向後伸出了右手。
  不要回頭。
  攤開的掌心感受到棒子的重量後,祐巳緊緊抓住了它。
  不可以換手。
  祐巳一一照著隊長的指示去做,所以兩人交棒得非常順暢。正因為沒有在慢吞吞地交接,才能保持著衝刺的速度向前進。祐巳會覺得自己跑得比平常還要快上許多,一定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但祐巳這位最後一棒的腳長畢竟只有一般人的平均長度,而且跑步速度也只是中等而已。即使她已經全力以赴,還是敵不過步伐大、速度又快的選手。
  明明都交接了棒子,隊長等人不可能還跑在自己後頭,但祐巳背後卻有腳步聲接近。
  祐巳後頭只有一個人。
  所以那毫無疑問是小可的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大,但終點還在遙遠的前方。
  當祐巳經過綠隊加油席時,同伴們指著她後方不知道在叫嚷著些什麼。她們大概是在告訴自己,紅隊的最後一棒已經相當逼近了。
  祐巳看到了祥子學姊。
  在活潑激昂的同伴們之中,有一個人用安祥的目光守護著自己。
  所以祐巳不管三七二十一,盡情向前跑著。無論會不會被小可超越都變得無所謂了。
  她只管使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向前奔跑。這才是她現在唯一的目標。
  看到小可跑步的模樣了。
  祐巳心想:「真美哪。」







  「好了,妳、想要我、做什麼呢?」
  祐巳抵達終點後,對著還站在一旁的小可說道。
  雖然最後被超過了,但跑完全程之後的心情十分暢快。如果是現在,無論小可提出什麼懲罰,自己似乎都會答應。
  雖然輸了有點不甘心,但現在的心情卻有些高昂,就連喘不過氣也覺得舒服。
  「祐巳學姊您……」
  小可陪祐巳走了起來。祐巳在心裡偷偷猜想:「咦?原來她是在等我嗎?」
  「果然非常天真呢。」
  「哪裡天真了?」
  雖然自己常常被人說天真,但祐巳卻搞不清楚小可為何突然這麼說。
  祐巳因為意外被迫當大隊接力的最後一棒,然後在盡全力奔跑後,依舊在最後五公尺處被小可給超了過去,結果淪落到最後一名。自己依照約定對她說可以提出一個要求之後,得到的卻是「天真」兩個字。這究竟哪裡,又是為什麼天真了啊?
  小可露出苦笑了。
  「對一個明明就沒有輸,卻還想接受懲罰的人,用天真來形容不是很合適嗎。」
  「咦?」
  祐巳不懂何謂「明明就沒有輸」,於使她還想要再問清楚點,這時響起了巨大的廣播聲。
  『分數統計已經完成,請各隊同學至操場集合。』
  「那我先走一步了。」
  小可輕輕點頭之後,便丟下祐巳先行離去了,紅隊的人們都很熱情地迎接她。
  「祐巳同學。」
  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她回頭一看發現是由乃同學。
  「辛苦妳了。還有……謝謝妳。」
  「可是我被小可超過了。」
  「這有什麼好說的,要是這樣,被三個人追過的我,立場要擺到哪裡去呢?」
  擺到哪裡去?
  「不就是沒立場了嗎。」
  「真敢說呢!可惡!」
  由乃同學的拳頭像慢動作緩慢地打了過來,祐巳一邊笑一邊閃開這一拳,而由乃同學同樣也在笑。
  因為兩人都盡了全力,自然可以毫無顧忌地展露笑顏。祐巳心想,所謂在比賽上輸掉,卻成了最終的贏家,就是指這種事也說不定。
  等各個隊伍都列隊排好之後,體育祭立刻開始了閉幕典禮。相對於大量、豐富的活動內容,活動時間卻顯得有些緊迫。
  『那麼接下來要發表成績。』
  校方煞有其事地用布簾蓋住各隊的分數。但是在『色種大隊接力』比賽開始之前,分數就已經顯而易見,事到如今就算用布蓋住,所有人也知道哪隊會獲得優勝。
  『那麼,總分冠軍是--』
  發表排名時,管樂隊的小太鼓有如小鼓一樣發出咚咚咚咚的急促鼓聲,廣播社社員拉長了氣息,暫停了一段時間後才說出:
  『黃隊。』
  遮住分數的布簾被掀開,顯現出分數。
  『兩百七十五分。』
  一群黃隊的成員們發出了激動的歡聲。就算她們早就被說最有冠軍相,而且分數一直領先,加上還不用比大隊接力就已經知道自己必定會獲得冠軍,但正式發表成績的這一刻,果然還是最令人振奮開心的時刻。黃色的頭帶到處跳躍、飛舞著。
  第二名以下就沒有鼓聲,直接發表。
  『亞軍,白隊。兩百一十五分。』
  拚死都不想吊車尾、有白虎星加持的白隊,今年獲得了第二名的佳績。
  『第三名,紫隊。兩百零五分』
  在發表成績時,計分板上的布簾被一片片掀開。
  『第四名,粉紅隊。一百九十分。』
  等到發表到這裡時,祐巳心裡懷疑真的有必要從頭發表到尾嗎?發表前三名倒還合情合理,但成績不是很好的隊伍應該要表現出什麼反應呢。如果是第五名,比起第六名或許還好一點,因為可以用「總之不是倒數第一,萬歲!」這種反應來做出歡呼。但是最後一名究竟作何表示才好呢?
  『第五名,綠隊。一百一十五分。』
  看吧?
  (第五名,綠隊……咦?)
  祐巳環顧四周,看到同班同學們自我克制地露出高興神色。第五名不是紅隊嗎?祐巳陷入了慌亂之中。
  「妳在驚訝些什麼啊?雖然大隊接力輸了,可是我們的總分是第五名喔。」
  由乃同學如是說。 ,
  「騙人!」
  「我幹嘛騙妳?」
  「可、可是……」
  是妳說大隊接力的分數是「原本分數的兩倍」,所以有可能一次就逆轉成績啊。
  「我們兩隊本來差了十五分喔。大隊接力第五名的分數是十分,所以說我們勉強逃過了一劫啊。」
  就像是印證由乃同學的分數計算,司儀宣佈了最後的分數。
  『令人惋惜的第六名,紅隊。一百一十分。』
  「……真的耶。」
  雖然紅隊獲得了倒數第一,可是因為在大隊接力上跑贏了綠隊,所以似乎沒有很不甘心。
  要是紅隊當時沒有掉棒,現在的名次或許就會有所不同了。
  總而言之,綠隊並不是以實力壓倒對方取得第五名,而是靠著對方的失誤,現在才能獲勝。
  但不管怎麼說,綠隊的名次就是在紅隊之前。
  祐巳一面聽著校長的講評,漸漸開始對獲勝一事有了實感。
  「哈啊~~真是太好了。」
  雖然慢了好幾拍,祐巳還是撫胸放下心來。
  祐巳被同學取笑說「幹嘛現在才覺得開心呢?」,不過她覺得無所謂。
  不用接受懲罰了。
  這份安心感,是只屬於祐巳一個人的。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4-29 23:39 编辑


懲罰遊戲的常規






  「就算只差五分,贏了就是贏了。」
  祥子學姊在薔薇館裡笑著。
  現在是補假隔天後的禮拜二午休時間。校內各處還鄉少留著體育祭氣氛的餘韻。
  「妳還在說啊,爭的明明就是第五名跟倒數第一。」
  隸屬於冠軍隊伍的令學姊露出一副受不了的模樣。她臉上清楚寫著「啊!真是低水準的競爭哪」的表情。
  「令妳是不會懂的啦。」
  祥子學姊端起茶杯,享受著紅茶的芳香。那是祐巳泡的大吉嶺。
  「就算綠隊是第二名,而紅隊卻獲得了冠軍,我現在肯定會是滿肚子的敗北感喔。」
  「怎麼?難道祥子妳的『贏』是只針對紅隊的嗎?」
  令學姊皺起眉頭問道。
  「只有這次是這樣喔。」
  姊姊沒有繼續再說些什麼。
  可是, 
  祐巳不禁覺得,祥子學姊是不是知道自己和小可的賭注呢?所以她才會無論如何都不想輸給紅隊。
  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







  禮拜三的放學後。
  小可依約以學園祭前的幫手身分來到了薔薇館。
  不只是小可,就連小瞳也像是附帶的幫手一樣跟了過來,只不過祐巳不太清楚箇中緣由就是了。
  就連同班的小梨也跟著歪頭納悶。
  「小瞳,戲劇社的練習不要緊嗎?」
  「不要緊,我一定可以兩邊都顧好的。」
  照這麼說,看來她不只是今天,而是打算直到學園祭前都來這裡幫忙。
  「要是人手不足的話,只要先和人家我說一聲就行了嘛~~」
  小瞳擺弄了一個做作的模樣。真是一如往常充滿了爆炸性啊。
  「小可,妳過來一下。」
  祐巳叫住小可,把她帶到走廊上。
  「妳得和小瞳一起做事喔,如何?還行嗎?」
  祐巳一面問,一邊踏著嘎吱作響的樓梯下樓。要是她說無法忍受和小瞳做事的話,就必須做點適當的調整了。雖然一再反覆說明很煩人,總之,小瞳與小可這兩個人是天敵。
  但是,小可卻淡淡地說了:
  「懲罰遊戲就是要嚴苛才符合常規嘛。」
  聽到她說出懲罰遊戲這幾個宇,祐巳忽然想起一件事。
  「現在可以說了吧?要是妳贏的話,妳本來打算叫我做什麼事呢?快跟我說。」
  「反正最後是我輸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就算妳說「有什麼好說的」,但越是隱瞞就越是引人好奇啊。
  「快說!」
  祐巳在樓梯上搔起小可的腋下。結果她發出悲鳴,最後求鐃說「我說、我說,快請您住手吧。」這招果然對一年級學生很有效哪。
  「所以究竟是什麼?」
  「……照片。」
  「咦?」
  「我想要兩個人的合照……就是我和您的。」
  她用一種語尾漸漸淡掉的語氣呢喃說道。



  「什麼啊,就這點事嗎?」
  祐巳本來想了一堆更可怕的事情,說實在,現在整個人都洩了氣。
  不過仔細想想。說到兩個人同時入鏡的照片,就只有小可還是自己背後靈時候的照片,而且就連那些照片都已經銷毀了。
  「嗯~~好哇。」
  「真的嗎?」
  小可眼神中露出些許光芒。就算只是她最喜愛的「祐巳學姊」的空殼,能一起拍照還是讓她感到很開心。
  「只是有個條件,就是妳身為幫忙到學園祭前的幫手,必須好好工作才行。」
  「……真是緊咬不放呢。」
  「這是當然的啦。我是贏家,妳是輸家。」
  雖然只差了五分,但仍不能改變祐巳勝利的事實。
  祐巳打開門,用力吸了一大口外頭的空氣。
  畢竟要是輕易就答應輸家的願望,就沒辦法讓她學會感激了哪。
  自己和小可未來應該要相處好一段時間。
  所以祐巳心想。用不著焦急,慢慢來就好。

  預備--砰!  

  在祐巳心中,鳴起了一道宣告新關係展開的槍聲。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4-29 23:42 编辑


後 記

  各位喜歡輕鬆的,還是沉重的?

  大家好。我是今野。
  最近收到的讀者來信中。有不少人寫著「接下來終於輪到學園祭了呢」,但是更早之前卻比較多是「接下來差不多該輪到學園祭了吧?」的感覺。句子加上「終於」這個副詞之後,就讓人有一股緊迫逼人的感覺呢。還是火燒屁股的感覺呢?──因為不可能真的燒起來,所以也不知道究竟該多焦急才好。
  說到火燒屁股,我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日本傳承故事的《恐怖山(註1)》裡的狸貓。記得牠著火的地方……確實是在背上吧?(……離題了。)
  接下來,雖然是從屁股冒出煙(也說不定)的『瑪莉亞的凝望』,依然會繼續以秋天的活動為主題喔。
  這回是體育祭。
  我自己對體育祭的回憶,和文化祭相比之下要薄弱得多了。那是因為我從小學到高中的十二年中,平均來說,體育的成績比起其他學科一直稍微差了點。大家應該也感覺得出來吧?我從小孩子的時候就最喜歡在家裡玩遊戲了。
  我之所以會說『平均』,是因為根據運動的種類,我還是能在幾個運動項目裡得到讓人不禁懷疑的讚賞。
  首先是『跳舞』,但不是社交舞,而是創作舞蹈。我以前的創作舞蹈表現非常好。國中時在體育課上,老師會選出幾個人以「跳得好的範本」出來跳給大家看,而我也是當時被指名的其中一人。要是就這樣以舞蹈家為目標的話,現在肯定有一番作為了……絕對沒有這種事。因為我就沒有體力嘛。三分鐘就是界限了(再說根本沒有什麼表演是只要跳三分鐘就行的。)
  還有我的短跑意外地快。小學時,賽跑獲得第一名是稀鬆平常的事,也總是會被選為大隊接力的選手。
  還有就是游泳。我挺會游泳的,但可悲的是我不會跳水。國中的時候被老師留下來做跳水特訓,等終於回到家就開始頭痛和想吐,最後就病倒了。自從那件事之後,我就越來越害怕跳水。不過等到長大成人之後,就算去游泳池也找不到讓人有跳水的機會,所以完全沒問題。還有我喜歡潛水。我說的不是海潛,而是在游泳池底下潛水的潛泳。但因為這樣做會造成其他人的困擾,所以也沒什麼機會可以潛就是了。
  反過來說,我完全不擅長的運動項目就是所有的球類運動以及馬拉松。
  球類運動不管排球或籃球等,我都會折到手指,不然就是瘀青。還有就是,明明自己守到了很好的位置,等球飛過來之後卻做不出任何傑出表現,也就是最糟糕的模式。不會搶球、不會打球、無法丟球。這樣當然不行吧。啊,對了,還得補述一項,就是我也不會躲球。我以前也非常討厭躲避球。
  至於馬拉松就像剛才說的,因為我體力不夠,所以也沒有持久力。小學時的耐跑大會真的是讓人很難受啊。說真的我當時每年都在想,要是能休息不知道該有多好哪。不過我現在居然開始覺得跑一下似乎也不錯。但也只是「這樣覺得」而已,應該是不會實際去跑的吧。
  因為這些緣故,我對體育本身就覺得沒轍,所以對於運動會或體育祭都提不起什麼「興致勃勃」的心情。不過,這些活動明明對我來說只是「模糊淡薄的回憶」,卻留下了很多相關照片哪。不過這也是當然的,畢竟比起文化祭,體育祭時學校和家長們比較有機會拍照吧,這點光用想像就能知道。

  話說回來。
  在上一集的後記裡我出了一道題目,在此感謝寄送答案過來的讀者們。
  寫東西有人肯回應真的是很令人開心的事情。

  明明是花寺『學院』。卻舉辦『學園』祭究竟是?

  --這就是我在上回出的題目。
  這個遊戲對年輕人來說是否有些陌生呢?我一面看著眾多回答。卻覺得「題目是不是有點難呢?」。也有可能是因為我沒有附上解答範例才會這樣(哎呀,就是因為我想不出來解答例句,才想直接交給各位的)。因此我看到了不少讓我覺得應該是不懂怎麼回答才符合格式的答案。
  不過這些來函之中,也有悄悄散發出光芒的答案。

  明明是薔薇,其實與牡丹(bouton)(註2)一樣。

  太厲害了!不愧是『瑪莉亞的凝望』的讀者才會有的回答!
  給出這個答案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男性。他並不在時常來信的讀者裡面,好像是因為看到題目之後想試著回答看看,才會首次來函。不只這位讀者,這一次有不少「第一次來函」的人。讓我感到很開心。要說的話。成人男性的讀者或許還比較多喔。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平常都很害羞呢?
  說不定有一些尚未寄到我手上的信件裡藏有寶藏。雖然我並不是隨時都有空閱讀讀者來函的,但要是各位想到了好答案,也請試著在信件旁邊寫下來喔(我會一如往常感到很高興的。)
  就算想不出答案,要是有什麼事情想對我說的,也請寫信過來喔。
  啊,還有,寫信時請記得在信封上看得見的地方註明自己的姓名與住址,這樣才能減少信件遺失的機率。我想一定有一些信件是沒有寄到我這裡的(在此之前。信會先被送到Cobalt編輯部)。
  雖然我以前也曾經在後記裡提過,那就是有些信件雖然平安無事抵達我手上,而且信裡面還寫著「請給我回信」,但是偶爾還是有那些無論怎麼找部找不到姓名和住址的信件。即便信中寫著「這是我第二次寄的信」或是「我之前也寫過信了」等句子,我卻只能納悶「誰啊?」,這樣的信件不是會讓彼此都感到傷心難過嗎?

  總之,好久沒有寫這麼長的後記,而頁數也差不多要滿了。就先在這裡打住吧。
  這次的故事內容,應該算是比較輕鬆的吧?

  今野緒雪


*註1:內容是一隻兔子懲罰殺死老婆婆的貉,為老婆婆報仇的故事。
*註2:牡丹的日文發音接近花蕾兩字的法文,bouton。
*編按:經譯者與編輯討論過後,有鑑於『莉莉安校刊』的『校刊』意思與原文『瓦版』的意思有些微不同,因此由此集開始統一改成『莉莉安快報』,敬請見諒。
 


上次的自錄實在拖太久,原因在於掃瞄器不聽使喚
這次應該一個月內就能完全錄入了~!


由愛生恨,反目成仇 錄完~!


第二章 準備萬全? 錄入完畢



你說的是哪本的內容呀??
15這本的???我怎麼不覺有什麼重要場面呀 (驚



我看未錄入表裡沒有釋迦牟尼,可能是輕國錄入組會錄入吧
不過,我16跟釋迦牟尼也在手邊
錄完這本後會再問問看的


第三章 友情和姊姊 完


拋開雙親之恥 完成~!


15 完成了
word下載明天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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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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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流走的鱼 勳爵
感谢lz,让我这日语菜鸟有了可以看小说的福气。

14 年前 0 回復

syzygy 平民
LZ辛苦!又一本完成了,任重道远中……

14 年前 0 回復

ragz 侯爵
无底洞里面新一筐土~~加油

14 年前 0 回復

mysosword 子爵
终于完成了吗,楼主真是效率啊,期待明天的下载版
不过看着圣母的坑,任重而道远啊

14 年前 0 回復

jy02247587 王爵
我表示我买台版买到16卷,17卷下个月出来准备入手(自拖

14 年前 0 回復

lovemoom 伯爵
終於看到新的一集出現了,好感動阿~~~
一直以為沒有在入錄了說,終於等到啦!!
小說跟動畫還是有差的

14 年前 0 回復

af21453 騎士
什么时候才能后面还有十几本都翻译出来

14 年前 0 回復

adsn 平民
看到这本书越来越丰满,我的心情无比激动啊

14 年前 0 回復

午睡的骆驼 騎士
太美妙了~!!!!
世界读书日,轻国回来了~!!!
世界读书日,圣母填坑了~!!!!
天哪~~!!这是多么美妙的偶然~!!!!
骆驼简直太激动啦啊啊啊啊~!!!!!!!!!!!!!!

14 年前 0 回復

washroomat 侯爵
老实说已经对高山上的百合花感到有心追而力不足了...谁来给我点金克拉...不过纯洁的百合花总是会吸引很多人去欣赏的...

14 年前 0 回復

mysosword 子爵
第四章终于出来了,期待后面的故事发展那。感觉由乃比想象中的还要复黑

14 年前 0 回復

vencs 伯爵
有更新了真是感動
話說本篇根本是志摩子形象崩壞的一篇啊w
感覺上又添了幾分可愛啊

14 年前 0 回復

伪神 平民
家里还有一堆煤听的广播剧呢…………唉~~

14 年前 0 回復

ragz 侯爵
支持万年坑~~
一周看完1-13了,还有一本

14 年前 0 回復

mysosword 子爵
轻之国度终于复活了,实在是太感动了,楼主加油啊,五一假我可不想寂寞啊

14 年前 0 回復

gablin 皇帝
轻国终于复活了啊,希望能早日看到全本。

14 年前 0 回復

mysosword 子爵
楼主又更新第三章了,看了小说以后觉得可南子的腹黑太可爱了,电波属性果然也是萌点啊。期待后面的故事

14 年前 0 回復

螺旋的风琴 公爵
第二章出来了,楼主填坑录入辛苦了。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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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ol521 子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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