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大神!地方都市传说大全[比嘉智康][台/简]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4-2 00:3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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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五十岚
录入:被大魔王阳子抓去当苦力的虫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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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比嘉智康
简介:河原惠
  田中春男是个沉迷美少女恋爱模拟游戏的国二生,身为晒衣竿算命师的奶奶在过世前留下遗书,预言他将会「深受人类以外的女性爱慕」。
  某天,以凶暴闻名的杜宾犬镰子忽然亲近他,连收藏的公仔艾莉雅丝也突然开口跟他表白。接着,春男在当地祭典中偶遇同班的少根筋女孩一一小岛儿,获邀观赏她在话剧社的表演。就在他以为终于可以挥别与恋爱无缘的人生时,当地流传的离奇「地方都市传说」似乎真的发生了……
  荣获第三届MF文库J轻小说新人奖优秀奖的爽快喜剧,现在开幕!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4-2 00:41 编辑


第一话 受人喜爱的春男

1

  「你们这边在地的名人是谁?」如果这样询问大清早就出门散步或是忘情于槌球的老人家,第一名会是很久以前数度参加过NHK红白歌唱大赛的演歌歌手。接着询问家庭主妇的话,大部分的人会回答演出过两小时悬疑电视剧场且偶尔出现在购物频道的演员。要是询问十几岁的年轻人,则是会回答以超短搞笑为特色,但是一讲话马上就会脱光全部衣服,重要部位得打上马赛克才行的个人谐星。果然年龄不同,提到的人也是形形色色。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在统计各年龄层的男女排名时,有个地方名人几乎都会进入前两名,总计起来获得非常多票数。
  那就是算命师宝明院真魅。
  嗯,如果你没听过真魅的大名也是理所当然。虽说是地方,不过这里可是连哈德森(Hudson)软件公司的人气大富翁游戏《桃太郎电铁》里面都没有出现的偏僻乡镇真幌市。因为连个名产都没有。
那么,说到真魅,总之是个外表像天功公主那般夸张又年龄不详的女人(注1:天功公主(Princess天功)是日本知名女艺人,以夸张的打扮闻名。据说芳龄已经五十多岁。)真魅实际上虽然六十多岁了,但还是年轻得像个妖怪。她算命的方式很特别,是把铁制的晒衣竿转呀转的,然后往天空高高地投掷出去。
从闹区延伸出来到最里面的一条大道上,林立着好几间当地没落的宾馆,她就在那一带替人算命,所以晒衣竿以几乎要刺中宾馆那装饰粉红色灯饰的闪亮亮招牌的惊人之势飞上去,随即掠过满街的电子广告牌后掉了下来。
据说这种像是田赛投掷项目的算命还满准的。
这么一个怪人宝明院真魅,用不着大众媒体传播,就有各种杂志、全国联播的电视台邀约她接受采访或是上节目。「这个节目一定会拯救全国有烦恼的人」、「请您务必在杂志上开算命专栏」之类的各种邀约说法都出现了。真魅并不想出名,也不想赚大钱。于是拒绝所有交涉,连一天都不曾离开过这个地方小城市。在闹区的小巷子,每天静静挥舞晒衣竿,忙着开示苦恼下已的人们如何快乐地生活下去,以及给予不让人们不幸的建议。真魅以前常常这么说:「我竭尽所能帮助这个城镇的人们。」这么认真的真魅,她的算命与人生谘商成套服务,费用只要少少的出租车起跳价。真的可说是良心事业。
虽然真魅什么都一手包办,可是她并非没有家人。她有孩子,也有孙子。她的孙子跟她非常相像,让她引以为傲。
她的孙子名叫春男。抱歉这么晚才介绍,她的孙子也就是我,田中春男。
很抱歉突然讲这种很感伤的话,但是我对奶奶的回忆,停止在我即将小学毕业的三月,一个非常晴朗的早晨(注2:日本的新学年是从四月开始,毕业也是在四月)。
奶奶过世了。因为重病的缘故。
尽管宝明院真魅一辈子替好几千人算过未来,但就跟其它算命师一样,似乎无法算出自己的未来。即使身体出现病灶,她也没有发现。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于是,她留给每一个家人,宛如遗言般写有算命结果的信件。
「春男:
我算出来,春男命中带桃花。
注定会深受人类之外的众多女性爱慕。
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人愿意对春男付出感情。
奶奶很高兴。
因为春男跟奶奶很像,命中注定会成为守护这个城市的坚强之人。
你要努力喔。奶奶会替你加油的。」
简短的信件到此结束了。
但是,有一点我觉得很莫名其妙。就是守护这个城市这一点。亲戚说也许奶奶有点老糊涂了,我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可靠。
另外,我会怎样受人类之外的女性爱慕呢。虽然我对人类之外的女性毫无头绪,但是总有一天会出现吧!
看来,我铁定会有个迷死人类之外女性的人生。所谓的「人类之外」,具体来说是什么意思呢?
受人类之外的对象爱慕,让我感受到这种才能就有如命运一般,是我进入国中没多久,同学对我的称呼分成「田中同学」与「田中」这两种的时候。
起因是我在朋友家玩恋爱模拟游戏。
所谓的恋爱模拟游戏,就是跟游戏之中充满魅力的女性一起体验模拟的恋爱过程,属于结合人类的想象力与妄想力的游戏。我真感谢制作的厂商。游戏的主旨就是先吸引登场角色的注意,然后达成两情相悦的目的,内容充满浪漫气息。顺带一提,有美少女登场的恋爱模拟游戏,便叫做「美少女游戏」。
虽然当时我还没玩过美少女游戏,但是朋友们似乎老是没办法顺利选中讨角色欢心的选顷,我却是随便乱选都可以选到让女生高兴的选项。我看到了好几次满足一定条件之后才会发生的事件,在游戏的最后主角跟女生彼此相爱,一起得到幸福快乐的结局。
这件事可说是我不幸的开端。其中一位朋友,开始叫我「美少女游戏大神」,一下子又简称为「少女大神」,这个全新的绰号逐渐散播出去,最后固定下来成了我的外号。有在玩恋爱模拟游戏的同班男同学,基于想要跟我一起讨论游戏攻略或是美少女游戏的因素,全都借我游戏光盘。虽然可以免费玩到游戏这一点值得庆幸,但我也付出庞大的代价。特别是不受女孩子欢迎也没惹她们厌的我,个人评价连日停滞之后,差点就要下跌了。「少女大神」这个绰号的由来,很快就在女生之间传了开来。女生散播八卦的速度简直比光纤网络还要快。
擅长棒球或足球的男学生,他们的国中生活从头到尾都是充满欢乐的,可是在美少女游戏攻略上富有才能的男学生,其国中生活则是非常残酷的。虽然我绝对没有比较喜欢美少女游戏,但专精的程度任谁都能轻易看出来。这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专长。
虽然很不可思议,不过我跟朋友们光在恋爱模拟游戏攻略方面接收信息的速度与情报量,可是一点都不输给游戏界龙头情报志《FAMI电玩通》。
结果,我在国一的一整年内,玩了超过五十个恋爱模拟游戏,跟将近五百个女孩子相爱。
然后,在二年级校外教学,全班在游乐园自由活动时,发生了一件事。我跟班上五个同学一起搭乘摩天轮,以前完全没讲过话的班花,对我说:「风景真漂亮呢!」我不由得爽朗地说出:「因为我都看妳的脸,根本不晓得风景漂不漂亮。」说不定这是美少女游戏玩太多的后遗症,不小心就说溜嘴讲出游戏中的台词。
不过,应该有些游戏会设定在这种情况下这么说的话,可以提升女孩子的好感度。
虽然我没指望她会害羞脸红,但至少也会一笑置之吧。我这么想着同时看着班花。但很遗憾,她的脸整个冰冻起来,我们的交谈彻底结束了。很明显,好感度已经大幅下跌。在那之后,我在班上再也没有得到与她视线交会的机会。
  想要获得女孩子的青睐,困难程度可远远超过恋爱模拟游戏。
现实生活中的女孩子是怎么回事,连业界龙头《FAMI电玩通》都没有告诉我。
然后,现在是国二放暑假之前的第一学期(注3:日本高中以下的学校多半是采取三学期制,第一学期是四月到七月,八月是暑假。)。
就在我跟朋友到爱去的那家店买杂志跟漫画时,发生了一件怪事,也许那是未来在我身边陆续发生各种怪事的发端。
顺带一提,那家店并非单纯的书店。
距离我家与学校的正中间,有家叫做「谷崎便利商店」的个人小规模经营的店。
虽然挂着便利商店的名号,但不知为何里面有卖很多在7—11或是LAWSON(注4:LAWSON是日本第二大连锁便利商店品牌。)都没卖的色情书刊。
因为站柜台的是完全不像有在认真工作的谷崎家金发长子,所以谷崎是我们国中生在镇上最容易买到色情书刊的店,也是容易顺手牵羊的店。
然而,在谷崎便利商店顺手牵羊,可是个不要命的行为。
虽然要把商品在下引起金发长子注意的情况下携出店外很简单,但是对谷崎便利商店有着强烈爱店精神与卖命工作的警卫,则一定会识破一切。
把前脚跨在柜台上,用散发出锐利光芒的双眼审视客人。一旦发现遮掩商品或是把商品放进口袋,就会立刻变换成田径赛的蹲踞式起跑姿势。万一小偷跑到店外,则会面临时速八十公里的追捕。这就是杜宾狗「镰鼬」 (注5:镰鼬指的是在不接触物体的情况下留下有如镰刀割伤的现象,是刮旋风时形成的真空状态造成的。以前的日本人认为这是外型像黄鼠狼的魔兽所为。黄鼠狼的日文写作汉字「鼹」)。
谷崎店里的人都叫那只狗「小甜甜」,不过牠绝对不是只名符其实的狗。牠会追上小偷,逮住小偷,然后连同小偷从店里偷出来的书籍,一并咬得破破烂烂。
国中生之间,都管谷崎便利商店的小甜甜叫作「镰鼬」。
那只大型犬还是老样子,在收银台上面狠狠瞪着我,所以我想要早点买好东西走人,连在店里稍微翻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我在谷崎买了以清纯高中女生泳装写真为卖点的杂志。
封面的女生很可爱,我一边想快点回家,目不转睛盯着似乎要透过纯白色泳装浮现出来的肌肤,一边小鹿乱撞地走出店门。明明我就不是顺手牵羊的小偷,缣鼬却在我后面跟了过来。
镰鼬锐利的眼神盯着害怕的我。
牠转换成擅长的蹲踞式起跑姿势。
我拔腿就跑。
我下知道镰鼬为什么要追上来。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情。一旦遭镰鼬盯上,下场只有被咬得破破烂烂。不管是我,还是封面有可爱女生的杂志。
虽然我很确定自己用那被选为运动会接力赛最后一棒跑者的速度飞快奔跑,可是对方有八十公里的时速。就算我吃禁药也不可能跑得赢。
镰鼬想尽办法追上我之后,扑上用谷崎便利商店的纸袋包装着的杂志咬住,连同纸袋一起粉碎。
我还以为接下来就轮到我了,但随后镰鼬的行动让我大吃一惊。
牠把脸凑进全身发抖的我,还下到十公分的短尾巴对我猛摇,简直摇得像是要断掉。
缣鼬抬头望着我,露出有如小型宠物般的湿润双眼。
牠绝对没有吉娃娃那么惹人疼爱。
我突然想起奶奶的那封信。深受人类之外的众多女性爱慕的宿命。
镰鼬,三岁母狗。除了大约五百人左右的恋爱模拟游戏的角色之外,第一个爱上我的非人类。
我把已经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样子的杂志碎片收拾干净,跟凑上来示好的杜宾狗一起回家。镰鼬在大门露出心痛的表情离开了,或许是因为我没有跟主动把脸凑上来的牠吻别的缘故。
我并不是在意品种。不管是蝴蝶犬还是柯基犬,我都不会跟狗接吻的。这很理所当然,下过如果是基于对可爱动物的疼爱,那么亲一下应该是无所谓。但是很不凑巧的,镰鼬想要的是真正的接吻,很有可能要舌吻才行。
然后,我从第二天开始,就无法再跟朋友们一起放学回家了。因为镰鼬每天都会在校门口等我。
真是的,万一有个暗中对我有好感的腼腆美少女在的话可怎么办呀。如果误认我是个热心的杜宾犬繁育员,那她就不会来找我说:「我们一起回家好吗?」唉,就算没有镰鼬,应该也下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的。
总而言之,我一边因为热情母狗想要夺走我的吻而担心人身安危,一边持续着每天放学回家。
我想,我应该没必要再去谷崎买清纯派女生大集合写真集了吧。吃醋的杜宾狗,就是这个城镇内我所知道的最厉害肉食动物。
即使如此,虽然是只狗,但老叫牠镰鼬这个妖怪名字,牠也怪可怜的。所以,我决定要改叫牠镰子。
镰子跟到了我家面前,然后依旧露出悲伤的表情,回去了谷崎。
  虽然硬要索吻,但是镰子绝对不会进入男人的家中。牠是犬界中的清纯派。
  
即使杜宾狗没有进入我家,然而作为我心灵依靠的家,却也不是天天安稳的。原因就在于,跟我差了六岁的妹妹。
我妹叫奈奈子。
调皮捣蛋的奈奈子,很快就能弄坏玩具。
她像个男孩子爱玩机器人或小汽车,但是机器人在她的房间能维持四肢健全的模样大约只有一个星期。要不了多久,机器人就会全毁了。小汽车也是伤痕累累,轮子拔掉了,塑料做的挡风玻璃不见了,成了辆完全报废的小汽车。
即使,丢给她填充玩偶,依旧逃不了她破坏的魔掌。她会扯开玩偶的肚子,把里面的棉花丢得远远的。简直就是一幅玩偶主演的地狱苦难图。
奈奈子独自在房间里每天过着全力乱丢玩具,让玩具互殴的日子。这样的房间里,有个如奇迹般毫发无伤的公仔。
公仔进入奈奈子的房间已过了一个月。本人已经确认过,同期进入房间的公仔们,全都重伤到无法存活的状态。
  那个公仔的名字叫做艾莉雅丝。
艾莉雅丝身高二十公分,八头身。手脚秾纤合度,肤色白皙,线条修长。双手的粗细跟加上芒果牛奶的POCKY慕斯棒差下多,腰部健康窈窕,胸部与臀部颇有分量,一身完美比例连以巨乳自豪的写真女星也会脸色发白。虽说是玩具,可是脸蛋也做得精巧。以拥有彷佛人类皮肤般绝妙弹力的聚苯乙烯塑造出的五官,有种环球小姐冠军般浑然天成的美丽。而且还有一头及腰金发。
但是,艾莉雅丝作为一个玩具,特色并下是在其外表。艾莉雅丝会依据感应器,感受到人的气息,然后照体内的时钟做出判断,可以说出「乖喔,起来了」、「讨厌,不行啦」、「啊,关掉电灯嘛」这些话语。
为什么它设计成只会讲这些带有颜色的句子呢?因为它是成人影带的大厂商与二流玩具公司合作,以制作出前所未见的发声可更换衣物的性感娃娃为基础,所设计出来的产物。奈奈子理应与制造商预期的商品购买对象差距甚远,但奈奈子好像非常喜爱能说这三句话的公仔。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穿着洋装的公仔时,只要我走远又回到公仔面前,它就会对我一直说「乖喔,起来了」说个没完,让我不由得想拔掉电池。然而,想到它的下场就是遭到奈奈子破坏,我又觉得可怜:心想在它还能说话的时候,听它多讲几句「乖喔,起来了」,于是我也对着她说「我已经起来了喔」、「乖喔,起来了」。这一点,就是那个公仔存活至今的原因。看样子,我妹果真很爱它。虽然感应器只要感应到什么,只会说「乖喔,起来了」这件事情到最后都是个未解之谜。因为,当时它待在向南的起居室,下午两点,天空万里无云。
我在第一学期最后上课日,一从学校回到家,就立刻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打开房间窗户,便能望见跟着我回家的镰子寂寞的背影。
从今以后我大概也不会接受镰子的单恋吧。说起来,本来我就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接受。所以我只能祈祷镰子会邂逅帅气的大型犬,同时目送牠远去。
一把帆布背包放在桌上,就发现桌上有个公仔。
「啊,关掉电灯嘛。」
它就是身处奈奈子房间却奇迹似地毫发无伤的公仔艾莉雅丝。
艾莉雅丝公仔好像已经很难买到了。由于销路不佳,已经停产。这是当然的结果。除了我家的蠢蛋老爸之外,应该不会有人买这种公仔给女儿吧。而且会在充满阳光的室内说「啊,关掉电灯嘛」,看来是因为感应器有问题导致厂商主动回收产品。
「嗯,你好。」
我看着公仔的眼睛,有礼貌地打招呼。无论如何都运气绝佳的公仔艾莉雅丝,如果跟它打招呼说不定我也会发生什么好事。毕竟只要被我妹带进房间里的东西,就算是佛像也会被当成她一人战斗游戏的成员,背上甚至还留下油性签字笔写的「超级佛祖侠」的字样,再也回不到佛庙去。
「今天也很热呢。」
突然有人跟我说话。我吃惊地环顾房内,但没瞧见人影。
我发现说话的是公仔,松了一口气后回了句:「是呀!」
咦?
这个公仔,不是只会说三句话吗?
我目不转睛凝视着公仔。
可以换衣服的公仔,穿着粉红色丝质细肩带洋装,我对胸口的长缎带还留有印象。以公仔的服装来说,质量高到让人大吃一惊的程度。
我觉得公仔的胸口有点湿湿的。应该是奈奈子用水泼湿的吧!不对,只有湿这里太奇怪了,而且还只有一点点。感觉就像是流汗了。
「喂!春男!你不要一直盯着看啦!色鬼!」
我猛然回头,房间只有我一个人。
妈妈跟妹妹都不在这里,当然,我也没有什么女性友人跟女友会来我房间玩,像妹妹般的青梅竹马当然也不存在。
「我说呀,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的视线回到桌上,看到公仔站起来,正用食指指着我的脸。
「我想你应该知道吧,我是艾莉雅丝,请多指教喔。抱歉过了一个月这么久才自我介绍。我也吃尽了很多苦头呀,因为春男的妹妹真是个恶魔。跟我一起过去的玩具,接二连三都遭到她扭断手脚。我是因为到处逃窜,跟她说:「开始玩游戏吧!」一下子躲在电视后面,一下子躲在书桌底下,想尽办法才活了下来。我很怕她找到我,所以去她房间的第二天开始,我就不再说:「乖喔,起来了。」即便如此,我还是得在电池没电之前逃离她的房间才行。奈奈子只有待在房间里的时候,才会下关房门。于是,就在今天,奈奈子手上正在玩的玩具跑到了床底下,趁她爬进去捡的时候,我心想机不可失。所以,虽然我心脏怦怦怦跳个不停,我还是终于,想办法逃离了那个房间。可是呀,逃出来之后我才发现,我到底该去哪里才好呢?我心想只要能够逃出奈奈子那有如地狱的房间,就能够得到幸福了,但到底,我要去哪里才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呢?因为呀,在来到这里之前我被人陈列在商品架上的时候,别说是讲话了,连意识到自我存在都不曾有过,话是说了可是也交不到朋友。所谓的幸福,有钱是很重要啦,不过有个能够了解自己的朋友啦,可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啦,这些才是真正的幸福吧。我说呀,春男,讲这么多话我累死了。请你拿张面纸给我。」
自称「艾莉雅丝」的公仔大大地呼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桌上去。这么流畅的行动,就算是在万国博览会出场的机器人应该也不可能做到吧。已经可说是跟人类没有两样的自然动作了。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愣愣地看着艾莉雅丝。
我无法掌握这个突发状况。公仔开口说话,我是不是打给一一〇就好了?还是要用手机打给公仔制造商的免付费服务专线?
我脑袋一片混乱,还是想办法从桌上的面纸盒抽了张面纸,拿给艾莉雅丝。总之先试着询问它要面纸做什么。
「用来当毛巾被。」
艾莉雅丝运用全身上下,折好面纸,然后铺在桌上。
艾莉雅丝的双脚往身体旁伸出侧坐着,直起上半身凝视我。
  丝质细肩带洋装覆盖着的胸部因为手臂的推挤几乎就要走光了,真是颇为性感的姿势。我的人中并没有变化,应该是因为对方的身体太过迷你了吧。虽然我有时也觉得娇小的女孩子满可爱的,下过身高二十公分岂止是娇小而已。
「那么,就继续刚刚说的吧。我逃出奈奈子的房间后,想到了一件事。我想起自己因为既有的机能,说了无数次「乖喔,起来了」,但只有奈奈子的哥哥会不断回应我。春男有点呆呆的但是感觉很温柔。虽然不觉得春男可以理解我、成为我的朋友,但是我呀,认为春男是个好人,觉得你可以当个好情人。怎么样,春男?要不要把我养在这个房间里面?我呀,会好好当你的女朋友的。」
不知不觉中我的名字就出现在艾莉雅丝的话中了,她说要当我的女朋友。老实说我真的吓了一大跳。
「等、等一下啦!我觉得这样!」
「怎样啦!春男你不是没有女朋友吗?这样的话不是刚好吗?」
「才不刚好咧。我、我没办法跟……不喜欢的人交往。」
自己发出高半音的声音,真没出息。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正接受女生爱的告白,而且还附带公仔会说话这种超自然现象。
「我很喜欢春男。春男一定也会很快就爱上我的。」
「可是,我、我只是个国中生,没有钱哪养得起妳。」
「没关系。我只要一颗五号碳锌电池就可以活动一个月。」
「问题不是在这里啦,这跟一颗还是两颗电池没有开系。应该说五号碳锌电池很难买到吧。」
「真是够了,这算什么嘛。男生还这样不干不脆!如果春男不肯养我,那么我这个美少女,就要流落街头了。」
我思考过了。实际上虽然大概只有五分钟,但感觉就像过了一个小时。
我思考一下流落街头的会说话公仔能发生什么事。这是哪门子事,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我对着一边撕碎面纸边缘,一边等待我回答的公仔说..
「我知道了啦,那妳可以待在这个房间。不过,交往一事我还没答应,可以吧?」
  「谢谢!嗯,这么说来,事到如今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不过有件事情得先告诉春男不可。」
  艾莉雅丝的口气突然变得沉重。到底是怎么了?
  「连我自己,都很讨厌这样子。不知是不是从我诞生的时候开始,总之在我能够自由活动之后,每次我开口说话,常常就会……」
「嗯?会怎样?」
「就会说,黄、黄色……」
「黄色?」
艾莉雅丝透明般的雪白肌肤染上些微红色,我用力睁大眼睛看着。
「就会忍不住说些黄色笑话啦!一定是公仔的设计吧,设定我一开始会说的话,有可能就是那些性感句子害的。明明我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也会脱口说出色色的东西。这一点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改不过来。有时候,要是我有想要讲的意思,我就会说出非常露骨大胆的话。不好意思,到时候就请你多忍耐,随便听听就好了,不要当真。」
艾莉雅丝突如其来讲起跟「公仔会动」相比,根本就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是设计成要讲黄色笑话而诞生出来的公仔的苦恼。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
「呵呵,这才是春男的作风嘛。可是,不要我当女朋友可是很可惜的喔。天底下没人身材像我这么火辣的。」
艾莉雅丝将撕碎的面纸丢到空中,在边缘变成圆弧状的面纸上仰躺着,鼓起双颊。
胸围十一一公分,腰围七公分,臀围十点五公分。
非常不得了的火辣身材。
可惜,我不懂这种魅力。
艾莉雅丝开始说话过后的一个星期,因为放暑假的缘故,我一直跟艾莉雅丝待在房间里。每年惯例家里蹲的长假,托她的福变得一点都不无聊。
我的房间有柜子,里面摆放了好几个便利商店卖的水木茂大师监制的妖怪公仔,一个只要三百圆。当中有一反木绵、墙壁妖、撒砂婆(注6:水木茂为知名妖怪漫画《鬼太郎》的作者。一反木绵是状似一反(长十点六公尺,宽三十公分)白布的妖怪;墙壁妖会以看不见的墙壁之姿在夜晚困住人类;撒砂婆则是在偏僻之建朝着人类洒砂子的妖怪)。
那些公仔既没有移动的迹象也没有要开口讲话的样子,太好了。不管是哪个开始说话,我都没有自信可以与之交谈。
所以,不由得庆幸唯一会说话的公仔只有艾莉雅丝。
艾莉雅丝所说的话题都是最近的漫画、电视剧,或日本流行乐等国中生有兴趣的所有事物,我有种跟同年龄的女生玩在一起的感觉。唉,我念国中之后就完全没有跟同年女生互动的经验了,这只是我的想象而已。
  「我问你喔,春男。」
艾莉雅丝一边使用双手翻阅着我房内的漫画,一边跟我说话。她好像把看漫画当成减肥的全身运动。艾莉雅丝的确有减肥的必要。在她开口说话的那一天,因为电池没电而手忙脚乱,换了个碱性电池,却引起电量过多的问题,导致她有点发胖。于是,我赶忙换了个锌锰电池。装错电池之所以会发胖,应该是艾莉雅丝的体内正在进行我这种人完全不懂的未知活动吧!很不巧,我既非想要获得诺贝尔奖的研究者,亦不是充满好奇心的国中生。由于我是算命师的孙子,所以对科学方面的根据并不怎么在意。就连那部全国知名的猫型机器人动画,倘若身为主角的没出息小学生都是个充满好奇心的科学少年,那么动画第一集的内容应该会是他趁猫型机器入睡觉的时候加以解体吧!可见有时候没有好奇心也是件好事。
但是,艾莉雅丝让我在意的地方,在于她是否跟地方都市传说有关。所谓的地方都市传说,乃总称我所居住的真幌市不定期发生的原因不明怪异现象。
不过,认识艾莉雅丝这个超自然现象女主角的人,就只有我一个而已。公仔会说话会活动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大肆吹嘘比较好吧。别人一定会认为我脑袋有问题。因为,除了在我面前,艾莉雅丝总是装成不会动的普通公仔。
总而言之,现在我得小心不让任何人知道像艾莉雅丝这种超乎常规的生命体存在。就算是家人,艾莉雅丝也不能让他们瞧见。即使她伪装成不会动的公仔,可是我房间里面有公仔一事,本身就是个问题了。
「第二学期开始后,我想跟春男一起上学去。」
正当我思考着哪里才是不会让人发现艾莉雅丝的安全地带时,艾莉雅丝完全不懂我的一番苦心,说出了可称得上是最危险的地方。 。
「不可以。要是妳去学校,说不定就会被别人发现。」
「因为我看了春男的漫画,里面常会出现学校呀,感觉大家都是在学校交朋友啦、谈恋爱啦。你太奸诈了,我也想上学呀!我想跟这部漫画女主角一样,尝尝被人告白的滋味。」
虽然艾莉雅丝对学校满怀憧憬,但就算她去了,大概也不会有男生向她表白吧。万一,真的跑出个家伙说他喜欢身高二十公分的艾莉雅丝,那么铁定是个超级大变态。我要拜托镰子,把这种变态咬个稀巴烂。这也是为了世人着想。
「对了,这么说起来,我要报告一件春男听了会高兴的事!」
艾莉雅丝躺在摊开的漫画书上,维持趴着的姿势,只撑起了上半身。
「我的胸部又变大了,现在胸围居然有十二点一公分了!」
身材真是火辣。
但我依旧不懂这有什么好。
我看着摆放在房内柜子中的食玩妖怪滑头鬼(注7:滑头鬼是日本的妖怪,外型是穿着袈裟的秃头老人。在《鬼太郎》中以鬼太郎的敌手,统领邪恶众妖怪的老人形象闻名),也许他就懂这身材有多火辣吧。
「还有,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就是奈奈子把我本来穿着的胸罩拿走了,我希望你帮我拿回来。虽然我觉得不穿也可以,不过不穿胸罩的话,胸型毕竟还是会走样。」
「咦!我才不要!我不要干这种事!」
  「虽然我不穿胸罩的话你可能很开心,但我还是要拜托你。因为我的主题是美丽的巨乳呀。如果你帮我把胸罩拿回来,我就把我的内裤送给你。」
  「谁要那种东西!」
  尽管我这么怒吼,结果还是去我妹的房间找公仔的胸罩了。
比起打电话给已经停止贩卖艾莉雅丝的制造商,要求只买件胸罩的举动,这样做真的好太多了。
艾莉雅丝的出现,让我有如泡面干燥配料般无聊的日常生活,突然之间,变得超现实。然而,就算艾莉雅丝大发牢骚,但她也知道万一被我以外的人发现的话很不妙,所以都乖乖待在房间里。
只要我跨出艾莉雅丝所在的房间一步,就会恢复成平常的我,老做些跟艾莉雅丝出现之前没两样的事情。今天是里民自治会举办小型祭典的日子,也是暑假的最后一天。请不要问我暑假作业完成多少。完成率跟超夯连续剧收视率差下多的时候我就停手了,剩下来的铁定要熬夜赶工。
话说选择在八月要结束的时候举办祭典,根本就是在嘲笑劣等生。而且国中生还得强制参加,帮忙打理祭典,此作为与恶魔无异。
说到摊位,让人提不起劲的勉强象样打靶摊、钓水球摊、棉花糖摊这些一定要有的摊位,里民自治会会准备好。为了不清楚「勉强象样打靶摊」是什么意思的人,我要补充说明一下。虽然备有两种打靶用的手枪,不过一种只会射出橡皮筋,就算打到奖品,只要没发生奇迹,奖品都不会掉下来,可谓诈欺手枪;另一种是威力太大,打到的奖品虽然会掉,但铁定会破损,结果就是赠送那坏掉的奖品给玩的人。算了啦,五十圆可以打靶十次,就当随便玩玩好了。准备的奖品很少是大人的苦衷。剩下的勉强象样钓水球摊跟棉花糖摊,下次我再好好说明。总之我的工作除此之外还有搬运播放盂兰盆会舞蹈用歌曲的喇叭等等,有很多杂七杂八的琐事要忙。
因为小学时代在这祭典得到了很多乐趣,现在为了报恩而担任义工好让祭典热闹圆满。我把这样的精神告诉艾莉雅丝,她立刻说:「即使不会引起别人注意,那种小祭典我也没兴趣参加。」便留在家中。镰子也因为如果祭典会场有只杜宾狗出没,会把小孩子吓个半死,而待在谷崎看店。
但是,有件事值得高兴。在我为了让邻里的孩子们开心,得跟好几个大人一起不情愿地努力工作时,碰到了小鸟儿同学。小鸟儿同学是昵称,她的本名是小鸟游由佳里。我的同班同学。
「啊,是田中春男同学。」
忽然有人喊我的全名。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但在暑假期间遇见同班同学却喊全名,真像小鸟儿同学独特的个性,令我下禁莞尔一笑。至于记得我的全名这件事,不用说我有多高兴了。
然而,要跟光是叫住我就能让我开心半天的女孩子普普通通地交谈,并不容易。紧张铁定会让对话泡汤。我下定决心,要好好认真盯着小鸟儿的脸说话。倘若有人觉得不过是跟女生讲话哪有这么夸张,那么请回忆看看吧!和可爱女孩初次单独相处交谈的那青春的一页(好老套的说法),你有办法来个俏皮的对话吗?
「小鸟儿同学是不是也住在这里呀?」
「不是的,我听说有祭典,就跟朋友一起来玩了。现在还在准备对吧。」
「嗯,是呀。可是,大概再过三十分钟就会开始了,因为只是个小祭典。」
我不曾在学校与小鸟儿同学说过话,在校外碰面也是头一遭。
我察觉到自己并没有那么紧张。小鸟儿同学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她的表情能让面对她的人打从心底感到放松。
小鸟儿同学穿着深蓝色为底的浴衣,胸口一带飞舞着浅浅的白色花办,这身打扮跟温柔善良的她十分搭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宛如钻石饰品般闪耀光芒,充满着存在感。即使是在端整的五官之中也给人果敢印象的双眼,与带有厚度的双唇,显露着笑意。小鸟儿同学说了句:「待会儿见啰!」便回到了她朋友身边。小鸟儿同学的声音在语尾扬起,不可思议地洋溢开朗。听进耳里也很舒服。
天生少根筋的她是个大受男生欢迎的可爱女生。她一往前走,就打翻装着金鱼的水桶,因此满脸通红手忙脚乱。我当然马上跑上前去,帮忙她捡起在水泥地上弹跳的金鱼,用清水洗净金鱼身上的沙子与泥巴。这种冒冒失失还真有小鸟儿同学的风格。因为这段插曲,祭典延迟了十分钟才开始。
祭典开始了,展露出来的欢乐气氛跟我预期的差不多。
由于举办的场地只有位于镇上的小神社及其旁边的公园这么点空间,所以只要聚集七十到八十人就爆满了。因此以祭典来说是成功的,小规模有小规模的好处。
我的打杂告一段落,我负责的钓水球摊位的顾摊工作,由里民自治会的大叔会长接手。
我在挂着灯笼,彷佛变成豪华鬼屋入口处拘落魄神社院内稍事休息,立刻就看到阿船从公园那边走了过来。东舟道诚一郎,参加新闻社的同班同学,校内第一胖的人。他的绰号阿船,是取他长长的全名当中的一个字加以延伸。因为很像一条鱼,所以阿船不喜欢这绰号。常把「对国中生面言,绰号就是称号,应当要讲究一番才行」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挂在嘴边的人,一定就是阿船没错。从我的角度来看,叫他阿船还是阿舟都没差。
「唷,你已经到啦。」
  阿船的声音就像柔道社或相扑社的吆喝声,很闷热。我有种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周围温度就会上升的感觉。
「我不记得我有找你来。」
「哎呀呀,不要这么说嘛。不过这祭典规模还真是小呀,少女大神。」
  「很抱歉祭典规模这么小,那你不要来不就好了?你家又不在这个里。」
  「哎呀,不管再怎么小规模,今年也是最后一次了。我身为新闻社的成员,想要来这里采访一下嘛。」
阿船说得没错,这个儿童祭典在今年就会画上句点。听说明年开始,要联合附近的里民自治会,一起举办大规模祭典。
「新闻部也很辛苦吧。就算报导这种祭典的事情,应该也没什么好玩的。」
我这么一说,阿船就自信满满地露出笑容。他有张和蔼可亲的长相。
「不不不,那个木台还真高大呀,那个太鼓下是也很壮观吗?」
阿船看着盂兰盆会舞蹈用的太鼓,还有装设了喇叭的木台。附近的国小或国中生混在大人里面,正在木台上面打着太鼓。
「少女大神不去打太鼓吗?」
「我就算了。」
过度的焦虑,让我冒出不舒服的汗水。因为我有严重的惧高症。即使祭典别的木台不过四公尺高,对我来说恐惧的程度也远远超过普通人搭乘云霄飞车的感觉。
「对了,少女大神。」
  阿船露出讨人厌的笑容。
「干么啦。」 .
「以前,你曾经只是爬到攀爬架的顶端就贫血了吧……啊,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有很严重的惧高症对吧。」
从国小就认识我的阿船,提起我很讨厌的回忆。虽然丢脸,但那是真的。正确来说,应该是贫血加上连裤子都尿湿了,那是国小六年级的夏天。
我挥舞着手像是在赶蚊子一样,对阿船说:
「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啦!我还要忙着顾钓水球摊。」
「哦!你哪里有在忙呀?这个钓水球摊根本就是诈欺,连小学生都知道啦。」
的确,祭典开始之后人潮越来越多,但是靠近钓水球摊的客人很少。
「哎呀,身为新闻社成员,能拿来报导的题材应该是那个吧?果真不管是多么小的活动,还是自己亲自跑一趟最好。」
  阿船那胖胖的手指指向妖怪小姐儿童祭典的特制舞台。看到那个,我才想起我们里民自治会的全名叫做妖怪里民自治会。站在台上的是小鸟儿同学,似乎因为不好意思而扭扭捏捏的。她的浴衣上披挂着一条写有「妖怪公主」的布条。
「小鸟儿真是个美女呀,我就拍下照片,看有没有机会登上头版。」
阿船从挂在肩膀上的登山背包里,拿出单眼相机,庞大的身躯轻快地朝着舞台飞奔过去。什么头版呀,新闻社做的报导是墙报式的,全部也只有一面而已吧。
我无意特别追上去,只是遥遥望着在舞台上的小鸟儿同学。
我居住的地方都市——真幌市,市民中只有七十到八十人左右来参加妖怪里民自治会儿童祭典,最后选出来的妖怪公主却是小鸟儿同学。把不是里民的小鸟儿同学选为地方小姐,真的有够夸张。我想,可能是里民自治会里面连一个美女都找不到吧。
大约是晚上八点半左右,祭典结束了。
这个儿童祭典是炎热夏季的正当活动。公园里没有嬉闹的小孩逗留,只剩下被迫留下来收拾善后的大人跟几名国中生。
阿船那家伙,拍了好几张小鸟儿同学的照片后,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回去了。胖子边笑边喃喃说着:「照片一张卖三百圆应该卖得动。」我的朋友真是不象样。
小鸟儿同学在祭典结束之前,到我顾的钓水球摊玩过,然后跟朋友一起回去。她不管怎么钓都钓不到水球,于是我瞒着里民自治会会长,偷偷送了个水球给她。尽管如此,她却忘记把我送的水球带回去,还真像她会做的事。我把她忘记带走的水球放到脚踏车篮子里,才刚把脚跨上踏板,就看到小鸟儿同学从几乎空无一人的公园里跑了过来。
「我忘记拿东西了。」
小鸟儿同学身上还披挂着「妖怪公主」的布条。
「是这个吧!」
我把水球从篮子拿出来,递给她。
她笑容可掬地接了过去。我们在无人的神社院内相对而立,我很想再跟她多说点话。于是把章鱼烧摊的大叔送我的章鱼烧,分了一半请小鸟儿同学吃。
「田中同学你参加什么社团呢?」
「啊,我什么社团都没参加。放学我都马上回家,在家看回放的连续剧或是动画。」
  「哦,这样呀。我还以为田中同学有参加运动类社团呢,你看起来运动神经很好的样子。」
「咦,没这回事啦!那顺便问一下,我看起来像什么社团的?」
「唔,我想一下喔。很像是足球社的吧,看起来很会做球的样子。」
「足球社呀,真好。做球真好。」
我没办法对讲得很开心的小鸟儿同学说:「打排球才需要做球。」算了,做球跟传球不过只差一个字,我不想在天然疗愈系少女的面前,当个什么都要一一修正的小气男人。就当小鸟儿同学说得对,足球也有做球好了。呃,虽然这样会变成手触球犯规了。即使如此,听到她说我看起来很会做球,我可以感到开心吧?
  「小鸟儿同学是什么社团的?」
  「我是话剧社的。听我说喔,下个星期天呀,我们在学校体育馆有一场舞台剧公演。请问,田中同学,那个呀,如果你方便的话,唔,可以请你来看公演吗?」
「好呀,我一定会去。该不会小鸟儿同学是主角吧?」
「不是啦,我这种人没办法演主角的。可是可是呀,我的角色台词还满多的喔。嘿嘿嘿,应该是个重要的配角吧。」
小鸟儿同学用力拍了拍挂着布条的胸口附近,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可是可是呀」是她的口头禅,我听过好几次她跟其它女生聊天的时候说过。真是可爱的口头禅,每次听到她这么说,我都有种空气中产生负离子的感觉。
「真不错呢。我一定会去看的,我也会找班上的阿船去。」
「谢谢你。可是可是呀,我好担心喔。虽然我不是主角,不过好歹也演个公主,我担心自己演不演得好。」
「没问题的。因为,小鸟儿同学都选上「妖怪公主」了,舞台上的公主也能轻松胜任的。我想妳一定很适合。小鸟儿同学妳呀,那个,呃……妳很可爱呀。」
我完全不懂话剧,也不清楚表演的内容,但是我深信小鸟儿同学是演出公主的不二人选。所以,我不由得阿船上身,变得热血起来而脱口说出这句话,不过一说完就对自己的发言面红耳赤。这还是我第一次当着女孩子的面,赞美对方很可爱。即使别人叫我「美少女游戏大神」,但我只是个对现实生活中的女孩子,完全没有免疫力的国中男生。
「我很高兴能听到田中同学这么说呢。好!我好像变得更有自信了!」

小鸟儿同学完全没有发觉到我满脸通红,说了句「我要加油」后,便从神社院内的石阶站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可能是穿不惯和服,小鸟儿同学朝着前面的地板倒了下去。
「你没事吧?」
立刻爬起来的小鸟儿同学说:「嘿,我跌倒了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虽然围绕着神社的树林变得更昏暗了,但我们依然相视而笑。单靠着月光,就能将彼此的表情看得非常清楚。时间已经超过晚上九点了。平常我虽是乖乖牌国中生,不过祭典当天可以玩得晚一点。
「啊,田中同学,你脸上有东西。」
  小鸟儿同学伸手过来,碰触到我的脸颊。她用指尖抹掉了我脸上的东西,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啊,是花枝。」我很清楚,小鸟儿同学深受班上男生的迷恋。待在她身边,身体的疲劳还有压力这些负面的东西,好像全都逐渐消失不见了。
然后,我们随意聊了聊班上的事情,然后就道别了。「晚安啰,田中同学。」我的脑中有如坏掉的C D般不断重复小鸟儿同学的声音,满心雀跃地踏上返家之路。
没想到那么可爱的女孩,居然会对我道晚安。我内心充满幸福的感觉,决心熬夜做完暑假作业,干劲满满地回家。但是当我回到房间,看到艾莉雅丝宛如演戏般,边朝我逼近边说着:「咦?你没有带东西回来给我呀。唉!你已经没把我放在心上了吧,你已经对我厌烦了吧。明明我们曾经一起渡过那么火热的时光。」顿时,幸福感与干劲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结果,不久之后我才明白。虽然我替小鸟儿同学选上妖怪公主一事感到开心,仿佛是自己选上一样,但这却成了她这个夏天的一场灾难。就算我是算命师的孙子,这时依旧完全无法预测到这一点。


2

在第二学期的开学典礼上,见到好久不见的同班同学们。男生女生无聊地到处谈论暑假发生的事。顺带一提,跟同学聊到暑假回忆时,我当然省略了会动的公仔。
满多人跑来问我暑假做了什么事,因为实际上我是这所真幌市立第一中学的名人。只不过,仅限男孩子圈。
为什么呢?还是老样子,因为我的绰号是从「美少女游戏大神」简化来的「少女大神」。这不可能会受女孩子欢迎的。我曾从走廊经过,就遭到女学生投以夹杂着轻蔑的视线。似乎还听到有人说我是「女性大敌」。
就在我平安无事缴出作业的某一天。
「唷,少女大神,发生大事了。」
  早晨班会之前闹哄哄的教室中,阿船对我这么说道。他的声音就像是挤满大叔的蒸气浴场一般地闷热。
  「什么大事?」
我对地方都市传说这个词汇很敏感。我始终怀疑艾莉雅丝该不会是都市传说吧?而且就算不是都市传说,这种可以自由行动,又会说话的公仔,除了是异常现象之外什么也不是。我尽可能装出平静的样子。
「哦,地方都市传说?那是怎么回事?」
「嗯,是充满恐怖与战栗的传说「不倒翁大人倒地了」。」
阿船抬头挺胸,胸部的脂肪晃啊晃的。他是我们班巨乳第一名,胸围足足超过一百公分。幸好不是黄色笑话与性骚扰的传说「艾莉雅丝动了」。由于跟艾莉雅丝无关,我松了一口气,这才面对阿船说:
「你说的地方都市传说,就是那个可疑的传闻吧。这么说起来,最近好像很久没听到了。」
「是呀,我盼望已久了。这是我们升上国中之后,第一个出现的传说。我一开始就是想写这种报导,才加入新闻社的。」
  这是在我心爱的故乡——真幌市内盛行的传闻。这个地方都市传说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在市内流传的区域、时期等都没有共通处,口耳相传宛如花朵萌芽,不知不觉中在整个市内逐断传开。
   即使是小学生,只要稍微动点脑筋,大概就会立刻察觉不对劲,可是最初到底是谁开始散播传闻,这一点永远是个谜。若想找出那个人,困难度可媲美在市内找出春天最先绽放的蒲公英一样。新闻社的阿船是这么透露的。
这个地方都市传说,不知从哪散播开来,即便还在念小学的时候,同学之间也一定会闲聊到。看样子从我出生之前,各式各样奇怪且可疑的都市传说便一直存续至今。这次,人们感到好奇的异常现象——「不倒翁大人倒地了」,是从这个邻里的某处突然传出的,来源不明。这跟以前讲究静止时的平衡感与起脚时的速度的游戏「一、二、三木头人」十分类似。但是跟原始游戏的不同之处在于,听完这句话之后再行动,眼睛会被不倒翁抢走,脸孔会变成不倒翁的样子,是个让人笑不出来的惩罚游戏。详情究竟如何,传闻里没有讲清楚。总而言之,跨步的时候一听到这句「不倒翁大人倒地了」,就要趁着还听得到这句话的时候,赶快逃离那个地方。大家纷纷如此告诫提醒(注8:日本的木头人游戏,鬼喊的话就是「不倒翁倒地了」。日本的不倒翁也是一种表幸运之物,通常一开始的时候只昼上一个眼睛,等到愿望达成后再画土另一个眼睛。所以这里的不倒翁会抢人的眼睛。)。
据说如果没人抓到这邻里上传闻的不倒翁,那么眼睛被抢走,脸变成不倒翁模样的被害者便无法恢复原样。我根本不认识有人没有眼睛还是脸变成不倒翁的样子。而且找到不倒翁之后,要怎样把抢走的眼睛,还有遭到改变的长相还给受害者,这点也没说清楚。班上的男生七嘴八舌地说,大概是跟不倒翁打一架,打赢就可以了吧。这是我们校内恐怖故事迷之间流传的情报。我真的很担心,你听不听得懂「不倒翁大人倒地了」这个地方都市传说。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一头雾水。
总之,似乎没有出现「公仔会突然活动说话」的都市传说,我松了一口气。自己房内有个地方都市传说的传闻主角,这种事情我敬谢不敏。」
「我想要列出下次谁的脸会被变成不倒翁的候补名单。我们社长充满干劲地说:「深入
调查这件事情,拿来当这个月的头条新闻。
报导这种跟鬼故事没两样的新闻,以后会申请不到社团经费的。我没说今年开始他们可能连社办都不保了。对着充满活力的友人,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阿船激动地把整迭活页纸用力放到桌上。
地方都市传说,会遭不倒翁换脸的候补人选名单,就是这迭纸。
名单大概有三十人左右,我大致浏览了一下,叹了口气。
简单一句话,这真是够了。这些人之所以名列会遭不倒翁换脸的候补名单上,原因不外乎是脸红红的、圆圆的、眉毛粗粗的这些。总而言之,阿船就是挑出学校里长得像不倒翁的人。真是瞎搞乱来一通。
「阿船,你给我认真点!你是想办不倒翁先生跟不倒翁小姐选拔大赛吗?」
「因为这次的地方都市传说,真的没有什么情报嘛!没有人真的听到不倒翁说话。尽管如此,还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阿船这么一说完,视线就落到自己做好的那迭名单上。阿船抓了抓头发,把名单收进抽屉。
「我看这样子还是行不通吧。不过总之,先迂回调查一下吧。」
我脑海中浮现阿船对着长相类似不倒翁的人们询问:「你有可能被不倒翁变脸吗?」而引入反感的身影。希望他不会被扯人校园暴力事件。当然他是属于被揍的那个人。
「对了,今天小鸟儿是不是也请假没来呀?」
地方都市传说的话题才结束,阿船看着小鸟儿同学空着的位置,小声地这么说。
暑假结束后已经过了三天。小鸟儿同学从第二学期开学之后,就一直没来上学。导师说她缺席的理由是感冒。当然,自从上次祭典后我没再碰到她。
「好寂寞呀,班上的两大焦点之一的美少女居然请假了。听说小鸟儿在男生的爱慕排行榜上位居最强第二名呢。」
自从我在校外教学被班上呼声最高的美少女讨厌之后,就不曾跟她说过半句话。站在我的立场,已经明显分出排名高下了。因为我比较中意小鸟儿同学的温暖性格与一双大眼睛。这么说来,班上的第一名与第二名水平之高,根本全校的冠亚军都在我们班,班上的男生真是幸福啊。就算没机会交往,但能跟美少女坐在同一间教室认真向学,真是青春无法取代的回忆。
「什么叫做最强第二名啦!」
「搞什么呀,少女大神你忘了吗?去年校庆举办的真幌中学小姐选美比赛,不是变成两个一年级女生在竞争吗?结果,小鸟儿仅仅以一票之差饮恨。」
听他这么说,是有这么一回事。不管是国中还是里民自治会办的祭典,总之这个里就是个爱办选美的地方。我想起这个令人哑口无言的事。
  「哦,那么阿船你觉得谁比较优?」
尽管我对阿船喜欢哪种女生没啥兴趣,不过还是想问问看。结果,阿船开始进行「比起女生啦恋爱啦,新闻才是我的一切」这种热情激昂的演讲。当导师走进这间闹哄哄的教室时,我心里真有一种得救的感觉。阿船露出还没讲过瘾的表情,转过来的身体又转回前面。
开始一个个点名的班导新藤香奈子老师,担任教职第三年,因为替学生着想而大受欢迎。小鸟儿同学似乎不像是会迟到上课的样子。我跟着阿船,凝视着班上胸部第二大的新藤老师那膨胀的套装上衣。能跟巨乳女教师在同一间教室认真向学,真是青春无法取代的回忆。
那天放学后。
做完值日生负责的扫除工作,我拿起挂在桌子旁边的登山背包打算回家,就在那时背包里传出一个声音:
  「去小鸟儿家吧。」
我吓得差点心跳停止,然后赶紧打开登山背包。幸好教室只有我一个人。
「春男,你好呀!说真的这里面有够热的。根本就是蒸气浴嘛,我都把外衣脱了。」
登山背包里,艾莉雅丝正穿着内衣横躺在面纸做成的垫子上面。这么说来,我把课本全放进桌子抽屉后就把竹包搁在一旁,没再打开过。
「妳在搞什么啦上这里是学校!要是被人发现,灵异节目就会为了要驱除附身在公仔上的恶灵,把妳送到驱魔的寺庙去,让妳火葬烧光光。」
「讨厌啦,春男你真是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啦!这样有点烦人喔。」
「我才没有想象力太丰富。因为艾莉雅丝妳真的不是普通的存在,妳要有点自觉!」
艾莉雅丝露出一脸「你很烦耶」的表情,手在脸前扇啊扇的。
「话说,妳是从哪里学会「烦人」这种说法的?」
「春男房间的漫画。」
在放学后的教室与艾莉雅丝吵架也不是办法。虽然她在登山背包里面应该不会被人瞧见,但万一有谁看到我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我也无法自圆其说。唉,虽说要是有女生撞见,身为少女大神的我,人气指数大概也不会改变吧。因为已经跌到谷底了。
「春男,你听我说。总之你就去找小鸟儿吧,她不是你的同学吗?你很在意她为什么请假没来对吧?不倒翁这样那样都无所谓,你快去探望感冒不舒服的小鸟儿吧。」
看样子艾莉雅丝在登山背包里,已经听到我跟阿船的所有对话了。我确实很挂念身体不适的小鸟儿同学。
「我知道了啦。我确实很担心没错,那就去看看小鸟儿同学好了。」
「了解。好开心喔,这是我第一次跟春男一起到外面呢。」
艾莉雅丝想要去探望从未谋面的小鸟儿同学,原因好像是这个。由于这样不去,我就会跟平常一样回家去,这样未免太无聊了,为了不让放学后的时光变得无趣,所以要去探病。真是任性又温柔的艾莉雅丝。
「妳干么这么期待呀!我们可是去探病。」
「什么嘛,明明是我说要去探病,结果春男你还不是乱热血一通的。啊,对哦,春男的朋友也有说过呢,小鸟儿是个非常可爱的女生吧。」
「妳大啰唆了。快点把衣服穿起来!」
「好啦。看到我穿内衣裤的样子,你可不要自慰喔。」
真是个用语低级的公仔。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女生开口说自慰什么的。
「妳是从哪里学到这个词汇的?」
「我看了《清纯月刊·千金小姐高中女生的秘密健康教育》单元。我说呀,那才不是千金小姐高中女生啦。因为清纯的千金小姐高中女生,才不会低着头眼睛往上看嘴巴含着竖笛拍照呢。」
我从很久以前就隐约觉得,《清纯月刊》里面也许没有真正不折不扣的千金小姐高中女生。不过,这不重要。只要外表看来像千金小姐,内在又对性充满好奇的女生就好了。我不由得如此思考。这么说起来,最近没买《清纯月刊》了。我不能买下场就是惨遭镰子咬个稀烂的杂志。
「好,我们走吧。」
我背起登山背包,站直身子。接着大吃一惊。
因为我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表情僵硬的女生正从走廊窥探这边。
就是众人认定的班上第一美少女。
「你在跟谁说话?」
班花明显充满恐惧,散发出根据我的回答很可能就要叫救护车或是报警的紧张气氛。
「最近的掌上型游戏机很厉害呢,可以让玩家随时跟恋爱模拟游戏里面的女生交谈,用按键决定选项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可以自由交谈,女生也会响应对答,真是太赞了。所以说呀,我并不是在自言自语喔。」
我信口开河随便扯了个谎。她的反应是脸部痉挛,声音颤抖地说着:「好厉害喔。」对我点点头,走进教室把放在她位置上的书包拿走,随后如脱兔般飞快逃离了。
我那目前坠落到悬崖底下的评价,应该更往下掉入突然出现的蚁狮洞穴,遭到蚁狮包围,直接倒栽葱地摔到地底深处去了吧。一旦遭人识破是美少女游戏玩家后,在学校就很难活下去了。我也想过着像是N H K《国中生日记》当中男女学生爽朗诉说的学校生活呀(注9:《国中生日记》是NHK名古屋电视台制作以国中校园为背景的戏剧节目,至今仍在播出,已有四十年以上的历史)不过早就不可能了吧。
虽是理所当然,但我依然感到沮丧。偶尔会温柔安慰我的艾莉雅丝,用开朗的语气说道:
「没救了呀。你可以用我稍微自慰一下没关系,打起精神来。」
我沉默地拉上登山背包的拉炼。我想其中有着错误的性表现。艾莉雅丝最初可以自由说话的时候,只会讲些像是色老头的黄色笑话,然而助长将此隐藏特性公开的人格与词汇的,应该是我房间的那些书还有我爱看的综艺节目吧。假使,我的房间放的是古典音乐全集C D与世界文学名著全集之类的东西,再加上只看有学问的节目,那么艾莉雅丝就不会学到那些电视节目必须消音的词汇,可以变成一个文雅有气质的文学少女吧。想到这里,我就后悔莫及。
但是,这种事情根本就行不通。因为像我这种欠缺教养的人才不会看什么有学问的节目。
  我朝着校门口走去,那里有只虽然没有性表现但有着强烈爱情表现的大型犬等着我。
  
「白色城市22」
眼前的公寓贴着崭新的白色瓷砖,已经开始西沉的太阳照在外观挺干净的四层楼建筑物上,看起来闪闪发光。
这就是小鸟儿同学的家。第一学期开始时发下来就被我丢进教室置物柜里的学生名册上,写着她住在这里的三〇二号。
我把镰子留在公寓的脚踏车停车场,爬上公寓的楼梯。
「春男,那只狗是怎么回事?」
艾莉雅丝从登山背包打开的拉炼之间探头出来。
鼻子灵敏的镰子非常注意我的登山背包,在校门口就扑了过来。我摸了摸镰子的头好几次,想尽办法才安抚下暴走的杜宾狗。狗与公仔的女人战争,这种题材就算是民营电视台在平日播出一个半小时,我也不想看。
「嗯,镰子是个非常替我着想的纯真女孩喔。」
「啥?什么纯真女孩,牠只是只狗吧。春男你终于头壳坏了。」
艾莉雅丝抓住我的耳垂说话,我就像戴了个头戴式耳机般整个头嗡嗡作响。
「妳自己还不是个公仔而已。」
「怎样?公仔有什么不好?说起来那个纯真的镰子说不定也是个荡妇呢!狗这种生物随时随地都可以做爱,比起来我纯真多了。」
「喂,妳说这是什么话!像妳这种讲黄色笑话讲到连男生都退避三舍的女生,到底哪里纯真了!」
「我超纯真的啦!因为我就算想干么也没有男人可以当我的对象,春男房间的那些妖怪公仔嘛……又没有那个。就算我勾引春男,你也完全不跟我私通。」
「谁会跟妳私通啦!笨蛋!」
我与艾莉雅丝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中间平台上,进行着毫无意义的争论时,楼梯上方传来开门的声音。
抬头一看,有个年轻女性站在那里。
艾莉雅丝在开门声响起的同时就躲回登山背包里去了,对方应该没有看到她吧。我对那位小姐点点头。她有着灵动与可爱兼备的端正五官,大大的双眼与小鸟儿同学十分神似。是不是小鸟儿同学的姊姊呀?
「不好意思,我是小鸟游由佳里的同班同学,我送讲义来给她。」
送讲义不完全是个借口,实际上我真的带了堆在小鸟儿同学抽屉里面的三天份讲义来。
「哎呀,是由佳里的朋友呀,谢谢你专程跑一趟。」
我看见公寓门口的名牌。上面写着这位小姐跟小鸟儿同学两个人的名字。
真是意外。这个外表看起来,要说才刚过完二十岁成人式也说得过去的女性,居然是小鸟儿同学的母亲。我想起教学参观时,小鸟儿同学的母亲年轻到让众人大吃一惊的往事。
简短自我介绍后,小鸟儿同学的母亲说既然我难得来那吃个点心吧,邀请我进屋去。我很介意那时她用称微降低的声调对我说:「就让你跟由佳里讲点话吧。」
小鸟儿同学的母亲在前头带路,通过玄关往客厅走去。我从来没到过班上女同学的家中,所以还满紧张的。连开口说出「抱歉打扰了」,都没出息地发抖着,听起来很像在说「我要失恋了(注10:「抱歉打扰了」跟「我要失恋了」的日语发音相近)。我到底有多紧张呀。小鸟儿同学的母亲笑容灿烂到美丽的脸庞都变了样。我似乎因为过度紧张而让她认为我是个「有趣的孩子」。这我该高兴吗?我边走进公寓,感受到艾莉雅丝在登山背包里死命忍笑。
一在纯白地毯的边缘坐下,不知为何就想要环顾室内。客厅以白色基调的家具为主,大量的阳光照射进来,干净又明亮。符合小鸟儿同学给人的印象。
「由佳里她呀,现在在房间里。」
小鸟儿同学的母亲送上果汁给我。一杯苹果味比天然苹果更浓郁的苹果汁,好喝得要命。
  「感冒很难受呢。她是不是发烧了?」
  我这么一说,小鸟儿同学的母亲脸上立刻笼罩一层阴霾。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移开了视线。
「请问一下,难道她的病情那么严重吗?」
短暂沉默之后,小鸟儿同学的母亲抬起了脸。装了冰凉果汁的玻璃杯,不知不觉中流下了水滴。
「……老实说,她都不出房门。」
嗯?不出房门?
大概是我的表情充满疑惑,小鸟儿同学的母亲继续说着:
「从三天前的第二学期开学典礼那天早晨开始,她就没出房门一步。就算我想把门硬是打开,她也从里面锁上门,不让我进去。我放在她房门前的饭菜都不见了,她应该是有好好吃东西才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
小鸟儿同学的母亲面露疲惫,似乎是对这二天之间女儿突如其来的改变极为困扰。我问个仔细之后,知道她们有透过房门交谈,小鸟儿同学看来不是生了重病。她突然把自己关在房里,她母亲拜托我一定要跟她说说话,于是我朝着她的白色房门走去。门上挂着块软木塞板子,上面装饰了木头做成的由佳里罗马拼音「YUKARI」。小鸟儿同学的母亲,对着在这扇可爱房门之后的少女说道:
  「由佳里,妳朋友来找妳了喔。」
我怀疑自己真算得上是朋友吗?因为我跟小鸟儿同学就只有在祭典那天晚上交谈过而已。
房门的另一边有人在移动的感觉。小鸟儿同学的母亲对我点点头后,我目送着她离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所以闭嘴不语,这时背后传来小小的撞击。大概是艾莉雅丝隔着登山背包的尼龙布料在踹我。我知道她为何要踹我,是要我想办法说点什么的意思。
「小鸟儿同学,我是田中。我送讲义来给妳。」
门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我感觉到小鸟儿同学就站在门的另一边。她一定就在非常靠近门的位置。沉默了一分钟。冷静不下来的我,一边用穿着袜子的脚拇指摩擦走廊的木质地板一边等待。然后小鸟儿同学开口跟我说话了。
「……谢谢。我们好久不见了呢。」
「啊,是呀。三天没见了,好久不见。」
虽然我很高兴只不过是三天没见她却跟我说好久不见,可是她的声音感觉跟平常不一样。当然她的音质没有变,软绵绵的可爱口吻也还是老样子,但声音中渗透了宛如他人的灰暗。
「班上同学好吗?」
「大家都很好。虽然我不太跟女生讲话,不清楚她们怎么样,但是我认为她们也都很好。」
「是吗,太好了。」
不知道门的另一边,小鸟儿同学是怎样的表情。但是好像不是开心的样子。
「小鸟儿同学好吗?」
  「嗯,我很好。」
  那么,妳为什么不上学!我虽想这么问,却发不出声音。看到本来那么开朗的小鸟儿同学变成这样后,脑袋就一团混乱了。
我想知道她连请三天假的原因,我身体向前倾,使劲把睑凑近房门。我觉得这么做可以传达我的心情,也可以不漏听小鸟儿同学的想法。
短暂的沉默过后,我在近到几乎就要跟「YUKARI」的「K」接吻的距离,努力轻声说道:
「明天我们会在学校见面吧!」
小鸟儿同学勉强才能听到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过来。
「对不起,我不能去学校。」
「为什么?请妳告诉我原因。」
「田中同学,谢谢你今天跑这一趟……你可以回家去了。」
声音像是冰在冷冻库的冰块一般。还以为在祭典过后我们会变熟,没想到现在距离又拉远了。
「为什么嘛?我想跟小鸟儿同学讲话。拜托妳,可以开门吗?」
「不行!千万不能开!」
怒吼声从门的对面传过来,紧接着是锁门的声音。眼前的这扇门,看起来宛如一道绝对不会开启的高墙。
一直在登山背包中,安静听着我们交谈的艾莉雅丝戳了戳我的背部。我认为这是「我们回去吧」的意思。
小鸟儿同学的母亲被女儿的怒吼声吓到,赶过来对我鞠躬,小声地说:「不好意思。」我也鞠躬示意。我觉得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小鸟儿同学动怒的声音。
我对着门把说:「我明天还会再来。」彷佛小鸟儿同学的脸就在那里一般,然后不等她回答就离开了房门前。我跟小鸟儿同学的母亲在玄关外面交谈。她说完全不明白小鸟儿同学不去上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头的原因。当然,我也毫无头绪。
虽然小鸟儿同学的母亲担心地说:「由佳里是不是被谁欺负了?」但我明确地说:「不可能有这种事情。」我想没有人像小鸟儿同学那样,可以同时受同性与异性喜爱。不可能有人欺负善良温和的她,一定有其它的原因。
我一边思考着小鸟儿同学的事,一边走出玄关。在外面等待的镰子,可能发现我一脸烦恼的样子,并没有抓登山背包,而是乖乖地跟了上来。待在背包里的艾莉雅丝也是乖乖的。
透过房门与小鸟儿同学交谈的那个晚上,我不停地想着她就像是曾经在空中自由翱翔的小鸟,现在却被人关进了笼子。
我的奶奶宝明院真魅不仅帮人算命,偶尔也担任心理谘商。每次,她都能给人准确的建议,可是身为她的孙子,我却无法做到这一点。而且,我甚至没能问出小鸟儿同学在烦恼什么事情。
艾莉雅丝躺在面纸铺成的床上看电视。深夜的综艺节目内容是年轻艺人听了写真偶像的烦恼之后,给予无足轻重的建议,最后以那个来谘商的写真偶像宣传影片作结束。艾莉雅丝之所以会这么低级,这个节目大概就是原因之一吧。但是,今天的艾莉雅丝一脸无聊地看着这节目。
「我问你喔,春男。」
在A4尺寸的笔记本上面重迭好几层面纸铺成的床上,艾莉雅丝抱膝坐好之后看着我。
「怎么了?今天妳不练习母豹姿势吗?(注11:母豹姿势指的是像豹一样手脚着地做出各种性感姿势)」
艾莉雅丝的视线看起来非常正经,我忍不住想开玩笑,她却露出「你别闹了」的表情。顺带一提,她平常真的有在练习母豹姿势。
「小鸟儿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呢?」
看样子艾莉雅丝也跟我一样在思考相同的事情。
「为什么呢,我不知道。」
艾莉雅丝敲了敲她旁边的漫画山。
「没一本有出现。」
「出现什么?」
「漫画里面,没一本有出现像小鸟儿这样的女生。」
不认识外面世界的艾莉雅丝,曾经透过动漫来学习世界上有哪些类型的人存在。这真的是乱来一通的学习方式。不过漫画里头也找不到,像小鸟儿同学那样温柔傻气的可爱女孩却突然把自己关在房内的角色。开着的电视中,传出年轻艺人交杂着搞笑话语回答写真偶像烦恼的笑声。这种开朗声音跟我现在的房间超不搭调,我想起今天小鸟儿同学那非常阴郁的声音。我无法对她那原因不明的烦恼一笑置之。
艾莉雅丝急忙站起来,手指向我。
「虽然我跟小鸟儿不熟,但我决定要帮她的忙了。明天你去找她的时候,我们就来构思有什么办法能帮她吧,春男。」
我与艾莉雅丝一同思考有什么方法能让小鸟儿同学重拾开朗的声音。也许对艾莉雅丝来说,利用放学时间去拜访可以顺便打发无聊,但是她非常认真在思考对策。不论多么有空,为了不太熟的人这么努力,普通人是办不到的。艾莉雅丝真是善良。
「好,我决定了。明天我们要把小鸟儿拉出房间喔。」
艾莉雅丝好想到了法子,一边摆出母豹姿势一边宣誓。看样子她一天不摆一次那个姿势,就会浑身不对劲吧。
充满女人味的善良艾莉雅丝。要是她不会讲黄色笑话,那就是个完美的同居人了。
第二天,一放学我就冲出校门,镰子也跟了上来。
班上以阿船为首,大家都很担心已经四天没上学的小鸟儿同学。班导除了说她「感冒身体不适」之外什么都没说。教室后方布告栏用图钉钉了一张刊有阿船拍的照片的墙报。那张是小鸟儿同学面带微笑穿着浴衣身披妖怪公主布条的照片。听说这张照片一张卖三百圆,似乎在男学生之间销路很好。在教室里看不到这笑容,教人感到万分寂寞。
镰子应该不知道我要去小鸟儿同学家的原因,但是牠还是一到「白色城市22」的大门口后,就像萨摩藩士的忠犬般,一脸聪明伶俐地摆出等候姿势。我对镰子点点头,朝着小鸟儿同学的家走去。有时候我在想,镰子即使不会说话,却好像在各方面非常了解我。这就是狗与人类之间进化的沟通方式,大概吧。
  艾莉雅丝依旧待在登山背包里面。为了对抗高温,我把冰枕用好几条毛巾包起来,上面再铺上面纸。我在登山背包里竭尽所能做出VIP的待遇。
一到小鸟儿同学的家,她的母亲就出来迎接我。我立刻走到小鸟儿同学房间的那扇白色门屝之前,她的母亲端着茶盘送来冷茶给我。
「小鸟儿同学,午安。我是田中,我今天又来看妳了。」
房间内没有人走动的声音,她也不像已经贴在门的另一边。
我不能因此气馁。总之,我继续说着取悦小鸟儿同学的话语。我说了很多很多,多到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对着没有反应的房门说话,是件颇为空虚的事。就这样过了十分钟之久,我决定进行我跟艾莉雅丝想出来的方法。
「今天我带了个非常不得了的东西来。」
我相信小鸟儿同学会听见,于是大声说道。
「妳认为是什么东西呢?」
没有反应,我硬装出来的兴致勃勃声音碰上房门,泄了气。我从登山背包,拿出这项法子的必要道具。
小鸟儿同学的母亲应该就在隔壁客厅吧,但现在不是尴尬的时候。我,把那个念了出来。也许我没办法投入感情念得很好,但至少像是在国语课朗诵课本的国小一年级学生一样精神奕奕。
「我的人生,虽然有很多伤心的事,可是从今天开始的每一天,应该会充满喜悦吧。为什么呢?因为有妳在。妳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对吧。」
这是话剧社下次公演的剧本。今天我去拜托话剧社的指导老师,要来了一部分的剧本。尽管我觉得这台词太做作,但舞台剧就是这种感觉吧。小鸟儿同学的母亲听到我说这些话大概会吓一跳,但我不在意。因为,我只能想到这个方法。小鸟儿同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应该会思考着再过三天就要进行的话剧社公演。
「我如此希望但难以成真。是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辈子爱你。」
我没有听到房门另一边传来小鸟儿同学饰演的公王台词。我提高声调说出公主的台词,扮演公主。我的独角戏让感人的剧本变成令人发冷的短剧,即使如此,我依然持续认真地投注热情说着台词。照本宣科的生硬演技连自己都快哭了。就这样大约过了十分钟。
「跟我一起动身吧,公主。往那山丘的另一边前进。」
我说完了小鸟儿同学登场场景的最后一句台词。随后公主虽然会继续待在舞台上,但接下来是公主唱歌的桥段。看样子这表演还包含音乐剧的元素。到这里我吃了好几次螺丝,笨拙地念出台词,可是我没办法连歌都唱出来。因为我听都没听过,不知旋律也不知节拍。
「小鸟儿同学,抱歉。这首歌我不会唱……我明天再来。」
我这么说完之后,把茶盘上面的冷茶一饮而尽。连续讲了约二十分钟的话,喉咙好渴。我双脚麻痹想要站起来,但就在此时白色房门传出「咚」的一声。小鸟儿同学就在门的另一边。她什么时候在的呢,该不会一开始就在了吧。这不重要。我说:「请妳教我唱歌!」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说。也许是因为我在紧张,脑袋一片空白的缘故。尽管自己主动说要回去,或许不意识真的不想就这么回去。
透过房门,传来十分微弱的歌声。以电视的音量比喻,差不多只比静音还多一格而已。我把耳朵贴在门上,耳垂觉得凉凉的。
把自己关在房内的话剧社可爱女生,在夕阳时分,透过房门唱歌给我听。
我的心中掠过「这样好吗」的疑问。但是,这样就很好了。
「进来房间吧。」
小鸟儿同学这么说道。
我战战兢兢,打开了房门。虽是理所当然,但我还是用了点力气才打开门。这并不是铜墙铁壁。
房间的窗帘拉开,一片明亮。房内装饰着小东西跟填充玩偶,很有女孩子的味道。我看见小鸟儿同学坐在书桌前椅子上的背影,她没有把脸转向我这边。我对着穿着黄色睡衣,宛如向日葵的背影说话。
「谢谢妳让我进来。这首歌真好听。」
「嗯。」
小鸟儿同学的声音混杂着泪水。
「我的脸,变得有点怪怪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下想让别人看见。」
声音充满强烈的悲伤。但是,我有点听不懂这话的意思,脸变得怪怪的?
「让我看看妳的脸。」
漫长的沉默之后,小鸟儿同学慢慢地转过身来。有如遭人痛殴的打击袭卷了我。我看着她的脸,身体丝毫动弹不得。好像只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四天不见的小鸟儿同学,脸上没了眼睛。
那双大大的眼睛中应有的瞳孔不见了,只有两颗眼白宛如大溪地产的直径十公厘以上的超大珍珠。
我闭上双眼,四天前看过的小鸟儿同学那让人印象深刻的大眼睛如今依然历历在目,她那双眼睛明明有一对大大的黑瞳孔,看起来非常好点眼药水。
虽然我心想得说点什么才行,牙齿却兀自抖得喀喀作响,发不出声音。
「我的眼睛不见了。怎么办?」
小鸟儿同学那双纯白的眼睛对着我说话,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这个动作,足以让放我进来房间的小鸟儿同学关上心扉。
「对不起,你回去吧。」
睡衣的背部映入我的眼帘,她已经不会再面对我了。
「呃,虽然我不知道妳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我一定会帮妳把眼睛找回来的。」
这个时候,我说什么大话啊!我又不是阴阳师也不是天才眼科医生亦非超能力者,根本不晓得如何让眼睛不见的少女恢复原状。我这句非常不负责任的话在房间之中回荡。
小鸟儿同学背对着我点点头。然后,开始低声啜泣。我这句话并没有解救她。
「抱歉,我回去了。明天我再来找妳。」
小鸟儿同学并未丧失视力,只是没有了瞳孔。
关于这一点到底该如何是好,不管是我还是艾莉雅丝,甚至任何人,应该都没有半点头绪。
我一面吃着晚餐,一面不停思考。
咖哩饭配上马铃薯色拉,四人座餐桌跟椅子。父亲总是晚归,所以我跟母亲还有妹妹奈奈子一同吃饭。这是一如既往的景象,但是我烦恼着找不到答案。
就在母亲转身把什锦酱菜收进冰箱的一瞬间,旁边的妹妹把咖哩的红萝卜挑出来快速扫到我的盘子里。在我开口对妹妹说「挑食很不好」之前,马铃薯色拉中的红萝卜也跑到我的盘子来了,而且还是跑到咖哩的盘子里。
我一看妹妹,她就对我投以「要是你敢跟妈妈打小报告,我不会善罢罢休的」这般有如狰狞肉食性动物的视线。我不得不觉得,女生的恐怖可能是天生的。我妹妹才七岁,就这么一副暴君的模样。她一定在学校吃营养午餐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由分说就把红萝卜塞进胆小懦弱的同学碗里。这就是老师没办法看到的时候,十分清楚自己可爱之处的妹妹。在家里如果母亲没看到,而只有父亲在的时候,她一定会改用另一招,说:「来,嘴巴打开。」然后喂最近的男生吃东西吧。顺带一提,令人怀疑该不会是恶魔走狗的奈奈子,要是不晓得她的个性,会觉得她的外表看起来宛如天使般可爱的女孩。不知她本性的父亲,就对她溺爱得不得了。晚归的日子就只送玩具给妹妹当礼物,跟我收到的文具相比,真是天差地远。
母亲一回到餐桌,隔壁的恶魔就开口了。
「今天爸爸也要晚一点才回来吗?奈奈子好寂寞喔。妈妈,我想要妳发简讯跟爸爸说奈奈子好寂寞。」
真是周到的家伙。要是送出这种简讯,我家的蠢蛋老爹,应该会冲向眼看就要打烊的玩具反斗城吧。然后他回家路上也会去便利商店买个自动铅笔给我这个长子,所以我不会同情他的。而且,妹妹其实才不会用这种软绵绵的说话方式。曾经,在某个双亲都不在家的假日,奈奈子跟平常一样把玩具丢来丢去,但只丢了一次玩具就坏掉了。于是,她打电话跟玩具制造商抱怨,我凑巧目击到了这一幕。在那个令人战栗的星期天下午,看到一个小二学生如何打电话抱怨。毫不讲情面滔滔不绝讲着电话的妹妹,应答方式简直跟个高中女生差不多。我十分同情电话那头接受客诉的人。虽说不论是谁都要工作,但我不想遭到国小二年级的小鬼训斥。
「奈奈呀,要是传这种简讯给爸爸,他又会买玩具回来了。等爸爸回来,妳再自己跟他说妳很寂寞吧。」
母亲不像父亲那么愚蠢。
「还有呀,先前买的玩具妳有好好玩吗?因为奈奈很想要,爸爸跑了好几家玩具店,好不容易才买回来的玩具,妈妈最近都没看到呢。好像叫什么名字——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就是会说话的艾莉雅丝公仔。」
马铃薯色拉的红萝卜从我嘴里喷出来。我看过因为大吃一惊所以食物从嘴巴里喷出来的短剧,那时还想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但我现在真的发生了。
「春男,你真是的,脏死了啦!在搞什么啊?」
母亲用面纸包住餐桌上的红萝卜,丢到水槽去。
我一看妹妹,她就对我笑。沾在她嘴角的咖哩是否为了装可爱而故意弄的,这就不得而知,但她对我笑实在让我心底发毛。然后她把已经打开的电视换了个频道。
「这个人,跟妈妈好像。」
奈奈子手指着屏幕。
电视上面正在回放连续剧。屏幕上出现的女主角,本来是个人气时街杂志的专属模特儿。跟我家母亲相像之处大概只有发型吧。
「哎呀,奈奈,妳真是会说话呀。妈妈也很喜欢这个女明星,先前去美容院的时候,就指定发型要照这部戏的造型呢。因为妈妈在想,如果是说整体的感觉,妈妈可能真的跟她很像喔。」
真不愧是奈奈子。她一定早就知道母亲是因为喜欢这个女演员才学人家弄相同的发型。接着她依旧发挥演技演出天真的七岁儿童。
「咖哩好好吃喔,奈奈子吃饱了。」
「哎呀,好棒喔。奈奈,妳把红萝卜都吃光光了呢。」
「嗯,奈奈子最喜欢吃红萝卜了。」
奈奈子用面纸动作可爱地擦了擦嘴,说:「哥哥你不可以剩下来喔!」然后脚步轻快地朝着二楼的房间走去。
「奈奈子最喜欢吃红萝卜了」这句话,跟那个妹妹实在太搭,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因为连母亲都认为奈奈子应该敢吃红萝卜了,那么在我家果真没有人能够阻止妹妹乱来。我那个妹妹今后会继续成长,逐渐留下各式各样的恶女传说吧。这不是跳跃式思考,而是仅次于全球暖化,必须尽早解决的现实层面的问题。
吃完晚餐后我往一一楼自己的房间走去,接着我看到奈奈子站在我房前。
「阿春,刚刚谢啦。」
顺带一提我妹都叫我「阿春」。我很庆幸自己是哥哥,万一奈奈子是姊姊我是弟弟的话,她铁定把我当仆人使唤,我连想都不敢想她会怎么叫我。她一定会想出一个好叫又可以彻底粉碎我自尊心的绰号。
「妈妈说到公仔的时候,因为你把红萝卜喷出来,才有机会转换话题,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能把这么点小事化为转机有效活用的妹妹才真是厉害。
「话说,公仔不见我真的大受打击呀。那个公仔的咪咪大得不得了,又做得很逼真,摸起来软软的。所以,我常常拿小汽车去撞她的咪咪,玩咪咪安全气囊的游戏。还有公仔的头发是很漂亮的金色,所以我有时候用来沾颜料玩画画的游戏。她是只好用的笔,我很喜欢。」
据说这是艾莉雅丝到奈奈子房间第一天时所进行的游戏。她会发狂拚命想尽办法逃离也是理所当然的。咪咪安全气囊游戏?我还是不要想象得好。
「阿春,如果你有找到咪咪公仔,要告诉我喔。」
妹妹回去自己的房间了。
她好像把艾莉雅丝当成咪咪公仔。
我决定回到房间后,就要跟艾莉雅丝一同思考如何拯救小鸟儿同学。就在我拉开书桌抽屉,拿出自动铅笔与笔记纸张的时候,我没漏看到艾莉雅丝的脸色瞬间刷白的样子。书桌抽屉内放着二十四色的颜料。
  颜料成了心灵创伤,可怜的艾莉雅丝。看样子我妹妹手下的被害人未必只有男人而已。


3

为什么小鸟儿同学的眼睛会不见,我始终没有半点头绪,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过了。有时候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越是察觉不到。我跟艾莉雅丝一定都是因为这件事太超现实,所以把那个想法赶到脑海角落。小鸟儿同学的瞳孔消失一事,原因原本就不应该在常识范围内。
在我苦思不已时,我的手机收到简讯,那时过了九点半。
「是谁?」
艾莉雅丝一脸不高兴地问我。
「阿船传的。」
「干么?」
「他说他在找地方都市传说的情报。如果我知道有脸变成不倒翁样子,或是眼睛被抢走的人要跟他联络。阿船有够蠢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啊?眼睛被抢走。
「春男,就、就是这个!」
艾莉雅丝好像发现了。
「小鸟儿同学就是!」
地方都市传说「不倒翁大人倒地了」,该不会这个被害人就是小鸟儿同学吧?在我出生之前,这个邻里就不定期出现这个传说。这传说大家都觉得很有趣,但其实大家都不清楚。面对真的跟地方都市传说扯上关系,身上发生了超现实事情的人,要怎么帮忙才好?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即使在我房内有另一个超现实的会说话公仔艾莉雅丝,我也还是不知道。
「讨厌,我受够了,随便了啦。」
回到房间之后,艾莉雅丝就在大闹。她把面纸垫子当沙包狂踢,用二十公分的身体全力冲撞杂志。
「不要这样。妳这样子也于事无补。」
  停止乱踢,艾莉雅丝看着我,不悦的视线浮现出责备之色。
「春男觉得小鸟儿维持那样子就好是吗?而且你不是还发下豪语说要把眼睛找回来她吗?」
确实没错。不能让小鸟儿同学维持那模样。但是,我说出口的是其它的疑问。
「艾莉雅丝妳又不曾跟小鸟儿同学讲过话,为什么要这么认真?」
我问了我想不通的事情。虽然我以为一开始她是为了打发时间才担心小鸟儿同学的,但得知小鸟儿同学瞳孔不见之后,艾莉雅丝的样子就怪怪的。尽管她本来就是个感情表现激烈的人,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坐立难安的艾莉雅丝。
「我也不知道呀。可是呀,我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我不能把卷入地方都市传说这种不可思议离奇现象的人放着不管。春男,我问你,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不只是小鸟儿同学问我该怎么办,艾莉雅丝也这么问我。我完全无法准备答案来回答任何一方。
「可是,现在又还不能确定,小鸟儿同学跟地方都市传说有关吧。」
「一定有关。虽然我不会表达,但我肯定她跟传说有关系。我只要一面对这样的人……就会毛骨悚然。在她房间的时候,我就在登山背包里面有点发抖。为什么会这样,我现在终于懂了。」
艾莉雅丝充满自信的声音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会对地方都市传说有这么过度的反应?我看着排列在柜于上的妖怪公仔,是个木屐眼看就要飞出去的鬼太郎公仔。或许艾莉雅丝对鬼太郎一类的妖怪没有感应,对地方都市传说就有着感应的能力。
  「讨厌,我受不了了。」
艾莉雅丝把放在书桌边缘的杂志书背踢飞。那是很久以前买的,一直堆在那边。
现在一想,宝明院真魅奶奶已经预期艾莉雅丝会在那里踢飞杂志,所以她真的是个很厉害的算命师。要问我这是怎么回事,就是在那被踢飞的杂志中,有着面对地方都市传说,我和艾莉雅丝该怎么做的最佳解答。
「艾莉雅丝,不要碰杂志啦。」
掉到地上的杂志,是一年多前我第一次买的《清纯月刊》。
我看了看在地上摊开来的杂志,觉得不太对劲。
我看到了一个未拆封的小册子。
艾莉雅丝的视线,也跟着朝向摊开的杂志。
「搞啥呀,春男,你怎么没打开那本小册子来看?忍着不开想等日后享受,结果却把这件事忘了?」
不可能。虽然对这种事情自信满满是有点那个啦,但第一次买的《清纯月刊》我可是看遍每个角落,仔细阅读过了。当然,不只彩色的那几页,连粗糙再生纸的黑白页我全都看过。《清纯月刊》对我来说是宝物,是无可比拟的尊崇书籍,所以称之为圣经也可以吧。我无法想象我会漏看这圣经里的小册子。
我仔细看了看那本小册子,上面有黏贴过的痕迹。书页的边缘,用剪刀剪掉几公厘用浆糊漂亮地黏着。
「这里,你不是用浆糊黏起来了吗?」
「我有什么理由非得把《清纯月刊》的小册子黏起来啦。」
我小力地打开小册子,发出啪啪的声音。
「喂!春男!现在不是看这种东西的时候吧。」
这话说得没错,不过我介意得要命。因为自己一年多以前已经打开的小册子,不知不觉中又有人封起来,这任谁都会打开来看吧。
小册子里面,跑出一个白色信封,是长方形标准信封。
信封正面宇迹优美地写着「春男收」。
我马上就认出来,这是去年因病过世的奶奶的字迹。
一面感受到艾莉雅丝的视线,我一面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春男:
我想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真幌市又出现了地方都市传说。而且,那个时候,奶奶已经不在春男身边了。
春男,在奶奶的子孙之中,你是唯一拥有力量的人。这不是谁都有的力量,而是跟奶奶一样拥有相同的力量。
只要有这种力量,你就能够打倒在真幌市引起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
其实,奶奶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路对抗在这城市突然出现的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但是,接下来轮到春男战斗,保护家乡的人们了。
春男你一定没问题的,因为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身边已经有了很棒的伙伴们。你要加油,奶奶会守护你的。
武器,就是奶奶用来占卜的晒衣竿。
如何使用晒衣竿战斗,请你看第二张信纸。
跌倒了就睡一觉再起来。
宝明院真魅乙
信最后那句「跌倒了就睡一觉再起来」,是奶奶温柔鼓励烦恼人生的人,会说的一句话。如果在人生旅途中跌倒,无法立刻爬起来,那么就在跌倒的地方睡一觉再起来就好了。因为睡饱了醒过来,身体自然就会起来。这样就没事了。
艾莉雅丝好像也看完了信,露出宛如小孩子解开谜题的表情看着我。
「我终于懂了,那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之所以跟其它公仔不一样,会说话会行动,都是为了要跟春男一起解决地方都市传说。」
奶奶的信确实是这么写的。但是,我无法立刻理解这样的现实。这是理所当然的。打算当个普通国中生度日的我,不可能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守护家乡和平的英雄。虽然是不光荣的事情,但论起比腕力我可是同学年男生中屈指可数的烂。如果不是跑得快,体育成绩怎么努力也只能拿到个悲惨的「2」(注12:日本多数学校采用相对分数的方式计算成绩,分成五等级。二分的程度大概是后段的百分之二十四)。我这种虚弱男生可以守得住的东西,大概就只有上学时刻跟松散的校规这么点东西而已。
艾莉雅丝丝毫没把我的不安放在心上,干劲满满。确实只要是奶奶说的话,铁定不会出错。
深夜时分位于地方都市角落一隅的我房间,彷佛沉入深海般宁静。我读了又读那封信。
我一边想象着独自战斗的奶奶一边读信,信上也写了奶奶对战过的许多对手。我并没有花那么多时间才下定决心。
我也终于了解到。我的命运一定就是非得跟那个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什么的一战不可。
「春男,你就去打倒那个敌人,拯救小鸟儿吧。」
虽然我不曾直接询问,但我想艾莉雅丝一定很孤单。因为只有她自己是会说话的公仔,除她之外再也没有会说话的公仔或是玩具。也许,她每天一边说着黄色笑话,一边其实在烦恼自己该过怎么样的生活才好。确实艾莉雅丝在我房内过得自由自在,可是太过自由也是种难受。现在突然出现了生活目标,对艾莉雅丝来说似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即使那个目标是莫名其妙的维持乡里和平活动。
跳上我的肩膀,艾莉雅丝低声说道:
「你有很棒的伙伴在身边,所以不必苦着一张脸。没问题的。」
我该如何使用跟奶奶同样的力量,方法写在信封中的另一张纸上。奶奶算命的道具晒衣竿就是我的武器,似乎不是开玩笑的。那并不是什么用几千年的树木做成的晒衣罕,而是五金大卖场的特价晒衣竿,这样的晒衣竿好像可以注入特别的力量。使用这种力量,就能够打倒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虽然作为解决怪异现象的方法很容易理解,可是非得用晒衣竿痛宰妖魔鬼怪这种危险举动,总觉得这样的命运哪里蠢蠢的。
我读信,艾莉雅丝思索着小鸟儿同学眼睛被抢走的原因。
炎热的夏季夜晚,打开的窗户,随着凉爽的风,远远地传来像是爆炸的不倒翁移动的声音与警察巡逻车的警笛声。
「春男,好像还有里面附录没开过的杂志喔。」
「哪本?」
「这个这个,特别附录送的软糖,是依照音乐大学美女学生彩香吹奏横笛时的唇形做的。这杂志好蠢喔。」
我当然没打开这附录。
艾莉雅丝把黏在杂志中间彩色厚纸上的附录拔下来。丢掉装有唇形软糖的压缩塑料袋后,把软糖递给我,说道:
「这个袋子,好像保险套的包装。」
继承自奶奶的力量。小鸟儿同学失去的双眼。艾莉雅丝的黄色笑话。
  我平静的国中二年级夏天,再见了。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彷佛是精简我跟奶奶之间回忆的梦。多愁善感的国二生,梦的内容是我请奶奶帮我算命的回忆特选集。
我真的都是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代替忙于工作的父亲与忙于照顾年幼妹妹的母亲,在我孩提时代与念小学的时候,始终陪着我,教导我所有的礼仪规矩与人生理念,向喜欢的女生表白的方法或是欺负弱小者应受惩罚等等。还有,奶奶常常替我算命。
来学校参加我的教学观摩的人也总是奶奶,她也曾经在教学观摩的前一天提醒我,说新来的老师因为第一次教学观摩,太紧张而用力过度,要我替老师多准备几根粉笔。于是我在教学观摩开始之前,擅自从隔壁教室拿了两根粉笔。奶奶说对了。总是一副遭到睡魔袭击,上课慢吞吞的老师,那天上课简直像是高中入学考试冲刺补习班一样。粉笔用到连我准备好的两根都确实折断,才上完了那堂课。
运动会的时候我请奶奶帮我算赛跑的名次,结果真的算对了。奶奶说跑最快的人跟跑第二快的人会跌倒,所以春男可以得到第二名,因为跑第三快的人不会跌倒。
也有梦到国小六年级情人节的事。我请奶奶算我会收到几个巧克力,结果也算对了。我拿到真情巧克力一个。不过,我在学校连人情巧克力都没收到半个。我正想回家后要向奶奶抱怨,但回到家就有一个真情巧克力好好地在等我,就是奶奶亲手做的巧克力。唯有这种时候,我还比较希望奶奶没算准。本来我还以为那一天,会有人向我表白心意。不过,一看到奶奶露出恶作剧孩子般的表情,我就觉得算了这样也好。
刻有春男的心型高纯度苦涩的成熟滋味巧克力,我吃到牙龈一片黑漆漆。味道不甜又好吃。
从各种方面来看,我都受到了奶奶格外的关爱照顾。
所以,冲着奶奶算出我会在情人节收到一个真情巧克力,以及趁我在学校为我制作苦味巧克力时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我决定相信。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信任奶奶。
没错。我,继承了奶奶的力量,是这个城镇的守护者。
我在梦中再次如此确认之际,忽然醒了过来。
脸颊湿湿的。我还以为是自己的泪水,却感到脸上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的重量,原来是不知不觉间在我身边唯我独尊睡着的同居人。脸颊湿湿的是艾莉雅丝的口水,醒来的时刻真是糟糕。
我已经决定今后要努力的方向。那就是找出害小鸟儿同学脸上没了瞳孔,传得沸沸扬扬的地方都市传说「不倒翁大人倒地了」。我们必须找出不倒翁。在整个真幌市通缉不倒翁。
关于不倒翁,我等同于一无所知。不过这也莫可奈何,因为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我从未对不倒翁特别感兴趣。
总之,虽然我先去巡了好几家正在贩卖不倒翁积木塔(注13:不倒翁积木塔是日本一种童玩,用槌子从旁边由下往上敲出堆积成塔的一块块积木。最上方的一块积木会昼上跟不倒翁一样的脸)的玩具店,到处观察不倒翁积木塔,但是丝毫没有看到疑似抢走小鸟儿同学长相的不倒翁嫌犯。由于是个小邻里,玩具店也没有几家。电话簿上面列出的所有玩具店,艾莉雅丝都打电话去问有没有贩卖不倒翁。打电话问到腻的艾莉雅丝,有时还直接问:「你们有卖会抢人眼睛的不倒翁吗?」结果从电话那头传来店员疑惑的声音。搜查方式从头到尾都很踏实。不过,小鸟儿同学的话剧社后天就要登台公演,我与艾莉雅丝已经决定时限就是后天,必须在两天内解决此事。
我装病向学校请假,一整天都在找不倒翁的下落却没找到半点象样的消息。八点刚过不久,我往小鸟儿同学的家走去。虽然觉得可能打扰到人家,但小鸟儿同学的母亲还是热烈欢迎我。
我在小鸟儿同学房门前坐下,跟她说话。
我单方面地说着无聊的事情,例如昨天看过的综艺节目啦,这个月开始要改编动画的少年漫画啦。
但是对方没有反应。
九点多的时候,我从宛如化为纯白墙壁的小鸟儿同学的房门前离开返家。
回家的路上,今天一整天都没说黄色笑话的艾莉雅丝对我说了一句话:
「但是,搜寻不倒翁还算是好的。如果是要找小芥子木头娃娃(注14:小芥子木头娃娃是日本东北地方最具代表性的木制乡土民艺品),还要考虑到电动的那一种,可就辛苦了。」
艾莉雅丝可能也打电话给在《清纯月刊》封面里刊登广告的,那种深夜营业的玩具店去了。
总之,只剩明天一整天了。
第二天,虽然适逢周六休假,我依然穿着便服到学校去了。为了搜集不倒翁的情报,今天也是毫无计划地在市内到处奔波,但都没偶遇不倒翁。除了学校,我完全不知道哪里还能找到线索。
话剧社因为明天就要公演,正在体育馆排演,我则在体育馆后方的篮框底下看着他们练习。顺带一提,表演里面出现的角色或小道具都没有使用不倒翁。我不禁思考一个谜团,到底不倒翁在哪里,以及小鸟儿同学是在哪里跟不倒翁有所接触的。我确认过小鸟儿同学最近的活动范围很小,应该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感觉到旁边有人靠近,原来是新闻社负责八卦的阿船。
「唷,昨天你不是感冒请假,今天怎么会在学校出现?」
「那是装病,不用担心。」
「我就知道。因为少女大神感冒请假没来学校至今为止有三次,全都是为了在美少女游戏发售日抢先众人一步破关而装病。」
确实是有这样的事情没错。因为朋友说我身为少女大神,不论如何都要早点破关给他们看,于是我干了这种过分的事情,而且还多达三次。
「这种事情你用不着记住。」
「优秀的记忆力,可是新闻社社员不可欠缺的能力。奇怪?这么说起来,昨天又没有什么游戏要出。啊,对了。少女大神,既然你要请假,你就该好好把话跟人家讲清楚呀。害人家一直等在校门口,搞到每个学生放学都全身发抖差点吓破瞻。」
「啥?人家是谁?」
「就是谷崎便利商店的镰鼬呀。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牠总是来接你下课吧。我在新闻社的活动结束,太阳都下山了,还看到牠待在校门口。」
镰子以为我跟平常一样有来上学,所以在等我放学吗?
下次碰到牠的时候要好好道歉。虽然道不道歉都可能面临被咬个稀巴烂!这种消极思考一瞬间掠过脑海,但总之还是想跟牠说声「对不起」。
等我等到太阳下山的镰子,我想跟牠说:「谢谢妳愿意这样等我。」下次若不去上课,还是打通电话去谷崎便利商店通知一声吧。
随后我一边看着话剧社排练话剧的高潮情节,一边跟阿船聊天。然而,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我看了话剧社排演,判断没有跟不倒翁有关的线索,便跟阿船道别,打算离开体育馆。阿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来看看这张照片。我在祭典替小鸟儿拍的照片,有一张是灵异照片喔。」
我回头过去,阿船在丰满的胸部前拿着一张照片。我抢过来,仔细看着。
「小鸟儿背后的神社鸟居上面,好像隐约可以看到一张红脸。虽说鸟居也是红色的不太好辨识,不过这个东西,是脸没错吧?」
真的是脸,但不像人脸。这彷佛,就是张——不倒翁的脸!
「阿船,这是哪里的祭典?」
「你在说什么啦!这是少女大神你们里民自治会办的祭典呀,名字应该是妖怪祭典吧。」
「是在妖怪里吗?」
「是呀,没错。因为这照片所以我调查了一下,据说那个祭典是为了感谢神社供奉的不倒翁而举办的活动。很奇怪吧?」
「为什么要感谢不倒翁啊?」
我话一说完,阿船立刻从有很多口袋的登山专用品牌背包里,拿出一本好像一吹就会扬起灰尘的书。厚得跟厚底高跟鞋没两样,书名叫做《真幌市史稿》。他一脸得意地拍了拍封面,说道:
「看样子,很久以前这个真幌市里,似乎常常产下脸皮红红的小孩。因此,当时的人思考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结果就是在妖怪神社供奉不倒翁。据说这么做之后,很不可思议地,就再也没有出现红脸的小孩了。」
我找到最重要的不倒翁了,可疑之处就像是镰子的狗毛一样极接近纯黑色。我跟阿船借了那张照片后,离开了体育馆。阿船粗粗的声音同时在背后响起:「明天话剧社的公演小鸟儿也会登台,我一定要在最前面拍照。」
  为了小鸟儿同学的全校粉丝,阿船的庞大身躯应该会站在舞台前的折叠椅上化身成摄影小弟吧。我只能为了小鸟儿同学本人,使用继承自宝明院真魅奶奶的力量,跟不倒翁决斗然后让她回到舞台上去。不,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教室里一直见不到班上的美少女,我也会逐渐失去上学的欲望。
  
  
离开学校,我跑过周六夜晚宁静的住宅区。
手中拿着我的武器晒衣竿。
真是的,怎么想都觉得这武器很可笑。
这里有个问题。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会与其一战的不倒翁有多少战斗能力。还有,相对地,我的能力也是未知数。真的没问题吗?身为地方都市传说终结者,说不定这是我最初也是最后、值得纪念的首次战役,应该不能以惨败作结吧。总面言之,我的装备——晒衣竿,是我家晒衣物的好良伴,聚氯乙烯做的便宜翡翠绿竿子。
「铁定没错。只要打倒这家伙,小鸟儿就能得救。」
我一边奔跑着,艾莉雅丝坐在我的肩膀上,正在看我跟阿船借来的照片。她抓着我上衣领子的手格外用力。艾莉雅丝大概看穿地方都市传谌元凶的能力,而有所感应吧。
我与艾莉雅丝抵达妖怪神社的时候,神社附设的公园里当然没有嬉戏的小孩,一穿过鸟居后,高耸的树木覆盖之下,连路灯都遭到遮蔽,周围变得更加昏暗。
「春男,你看那里!」
前方有个快要腐朽的小祠堂,石阶上的青苔清楚可见。石阶旁边有个缠绕着绳子的首冢,写着「下倒翁大神」。没错,这里就是供奉不倒翁的神社。
「天呀,真的好毛!以前常常在这种地方办祭典对吧,春男你的钓水球摊位是设在小庙附近吧?」
没人在的神社确实毛毛的,没人在的公园则有种凄凉感。
「快点把供奉不倒翁的小祠堂打开来啦。」
艾莉雅丝拿着不知从哪来的盐巴,正在四处洒着。她大概是从哪里学到使用盐巴净化这回事。
我爬上鞋底感觉滑溜溜的青苔石阶,打开小祠堂的古老拉门。已经腐朽的木门不太好开,没有马上推开。我上下摇了两、三次,用了点力气,好不容易才开了。
里面有张发黄的垫子,只有放着不倒翁的地方呈现色彩鲜艳的圆形凹陷,只有那里完全没有损坏。
「没有看到不倒翁,它出去了吗?」
  不倒翁不在小祠堂里。我和艾莉雅丝傻眼彼此互看,四处都是吵闹的蝉鸣。夏天是非常适合怪谈的季节。
「这个意思是说,不倒翁本来就不在这里是吗?」
「不是的。听我说,春男,不倒翁从这间神社跑掉了。那家伙会动。」
既然是对地方都市传说有感应的艾莉雅丝说的,那一定没错。艾莉雅丝的能力可是得到奶奶的保证。
我与艾莉雅丝穿过鲜艳如口红的鸟居,把像是灵异地点的神社抛在脑后。
不倒翁跑了,我们想得到它唯一会去的地方。
就是被它抢走双眼的小鸟儿同学的房间。
我把晒衣竿立在「白色城市22」外面的楼梯,按下小鸟儿同学家的对讲机。
小鸟儿同学的母亲出来应门,我仓促打了声招呼后马上走到小鸟儿同学的房门前。
「小鸟儿同学,妳好。可以让我进去吗……抱歉,我要进去了。」
没有得到同意就擅自进入女孩子房间,这一点都不绅士,不过我现在没法注意这种意大利人的作风。情况紧急。
我只看到房内桌上的台灯,四处都不见小鸟儿同学的影子。她也不是藏在衣橱里面。
「她不在这里……吧。」
藏身在登山背包中的艾利雅丝探出头来,小心不让小鸟儿同学的母亲发现。
书桌上有张纸,被台灯光线照得白晃晃的。我的视线自然而然停在上头。
「真幌市立第一中学话剧社定期公演」
是明天话剧表演的传单。单色印刷的再生纸上,印着「小鸟游由佳里」的名字。
「小鸟儿好像出去了。」
「嗯,应该是。该不会她被不倒翁附身了吧?」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我认为不倒翁不具备这种能力……她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去某个地方了。」
艾莉雅丝靠在我的肩膀上说着,越说声音越小只剩下呼吸声。
我只能相信艾莉雅丝的能力了。
或许,小鸟儿同学在学校。不倒翁可能也追着她,跑到学校去了。
把艾莉雅丝放回登山背包,我面对着小鸟儿同学的母亲走出了房间。
「田中同学,由佳里跟你说了什么?我对着她房门说话,可是今天一整天她都没响应半句话。」
「请伯母再耐心等待一天。明天小鸟儿同学就会恢复昔日的她了。」
说完这句有如英雄的发言后,我离开小鸟儿同学的家。
拿起立放的晒衣竿,朝着学校奔去。
我担心同班同学也许会瞧见我拿着晒衣竿狂奔的画面。
  问一下当作参考,如果你在星期六晚上看到同学拿着晒衣竿奔跑,你应该会装作没看见是吧?
  
  
4

夜晚的校舍一片漆黑像是涂了黑色油漆,安静得简直教人耳朵发痛。
真没想到我会拿着全长一百八十公分的晒衣竿,在半夜跑到学校。不管是我喜欢的漫画还是电玩,打倒邪恶力量的英雄必定都是使剑要枪,手持帅气的武器,绝对不会有英雄拿着晒衣竿的,但我决定不要抱怨了。帮助别人无关乎用枪用剑还是用晒衣竿。只是,有点难看就是了。
我身穿大概是母亲在JUSCO之类的大卖场买来的迷彩防风外套加上七分休闲裤,还有充满空气的NIKE轻便篮球鞋。这就是要来打倒不倒翁的英雄之姿。虽说只是普通圆中生的假日装扮,不过我自认为这样方便活动。算了,其实是我从早就是这副打扮。
一面对体育馆,我就看到没开灯的黑暗舞台上有个人影。月光从高处的窗户照射进来。
人影穿的服装虽然轮廓模糊,但好像是件礼服。即使我靠近舞台,人影似乎也没注意到我,正在低声吟唱着什么。想必对方非常专心。然后人影开始唱歌了。
这是小鸟儿同学的歌声,温柔又充满光明的声音,一听就会感到精神百倍。也许我会这么想是因为我觉得她很可爱,不过真的任谁听了这歌声都会精神奕奕。除了嫉妒她的合唱社社员之外,每个人都会给予掌声。所以,一曲唱完之际,我用力拍手拍个没完。晒衣竿被我放在旁边的篮框底下。
「真好听的歌。」
在黑暗之中,我跟确认我身影的她四目交接,她果真没有黑瞳孔。纯白的两个眼睛,自黑暗中浮现出来,凝视着我。
「……田中同学。」
「小鸟儿同学真的很适合公主的样子呢。」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小鸟儿同学不在房间里,我想一定是在学校。」
「这……这样呀。」
无精打采的小鸟儿同学低下头去。体育馆的夜晚寂静到吵得人心烦。
「我也一样呢。刚刚我忍不住朝春男同学家走去,我想请你陪我排练话剧。哈哈。我说呀……如果我这样子跑到春男同学家去,你一定很伤脑筋吧。突然出现个没有眼睛的女生,春男同学的家人会吓一大跳吧。哈哈哈。」
我从未听过如此哀伤的笑声。我想要保持自然的态度,但开口对她说话的声音还是夹杂着不安。
「……小鸟儿同学。」
「我的眼睛,可能无法复原了,这样的话……」
声音听起来快哭的小鸟儿,双手捣着脸。我慌张起来,我不习惯惹哭女孩子呀。我得说点什么机灵的话才行。
「这样的话,我就要制作隐形眼镜,给没有黑眼珠的人专用的隐形眼镜。这会是个很赞的产品,戴上去的时候一点也不会奇怪。防水功能也很强,休闲活动的时候可以长时间配戴,完全不干燥不用担心会干眼症。戴两个星期就抛弃,卫生层面也没问题。」
这应该是机灵的话吧。我大骂自己:「你又不是卖隐形眼镜的厂商间谍,大笨蛋。」不过哭泣的小鸟儿同学拾起了脸,没有双瞳的脸对我露出微笑。
「田中同学,你会制作隐形眼镜吗?」
「我会改良市面上卖的那种。」
我一番胡说八道,小鸟儿同学听了也笑了。
「是呀,田中同学真聪明呢。我居然因此就没上学,早知道一开始就去买跟黑色相近的隐形眼镜来戴就好了。这样就能隐瞒住我没黑眼珠的事情吧。」
今天的月亮格外明亮。大概是习惯了,我非常了解小鸟儿同学的表情。她脸上浮现出微笑,宛如一吹就会熄灭的火光。
「可是可是呀,我心情很不好。就算能够再跟大家玩在一起,实际上,我还是会因为没有黑眼珠而心情不好。我这样怪里怪气的,就没有人会愿意跟我做朋友了吧。一直躲藏起来过日子很难受,只有田中同学明白。对不对,我这样子让人觉得很诡异吧。」
这次换我快哭了。小鸟儿同学怎么可能会让人觉得诡异,她那样说自己,我都难过得快哭了。
  「没有这回事。」
小鸟儿同学愤怒般地大叫:
「白色眼睛的女生根本就像从恐怖片走出来的一样!田中同学今后也会继续做我的朋友吗?」
  「嗯,妳不嫌弃的话,我会当妳的朋友的。」
「你骗人!其实你觉得我很可怕吧?」
「我没这么想。」
「……那么,如果你不觉得我很可怕……我想想看……那你可以……跟我接吻吗?」
为什么会冒出这句话来?我痛恨不倒翁,抢走小鸟儿同学的瞳孔,害得个性开朗傻气的她变成这样。
「我真的完全不觉得妳很可怕,但是我不能跟妳接吻。小鸟儿同学,说真的,妳现在并不想跟我做任何事情吧?」
小鸟儿同学不接受我的回答。
「你看吧,就是不行嘛……我呀,非常高兴。我请假没上课的时候,朋友会打电话给我,来我家看我。田中同学还每天都来。你开始念话剧社的剧本给我听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田中同学就跟我以前想的一样,是个非常温柔善且的人。」
小鸟儿同学有如呢喃般的声音,依然宛如舞台上的女演员,传到了体育馆的每个角落。我也确实听到了。我想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说这么露骨的话。
「小鸟儿同学,妳的痛苦我都懂,我完全不觉得妳很可怕,反而觉得妳很可爱。我从以前就这样想了,一直都没变过。所以……我……我们来接吻吧。」
我走上舞台,双手捧着小鸟儿同学的脸。纯白的两颗眼珠凝视着我,我闭上了双眼。我脸颊肌肉僵硬,小鸟儿同学搁在我肩膀上的双手,无力地像是一张面纸,只是轻轻放上而已。即使如此,她的手掌与手指还是在发抖,她也在紧张。就在我非常笨拙地把自己的嘴唇凑近小鸟儿同学的时候,某个念头闪过脑海。时间上来说,真的是极为短暂的一瞬间。
只有国二的我还是个小孩可能不清楚,不过我想毕竟我们不能在这里接吻。小鸟儿同学此时此刻非常不稳定,精神脆弱。我不能跟状态这么不好的女生接吻。虽然我真的很想亲她,但我要忍耐。这个决定,远比把捡到有一万圆纸钞的皮夹送去警察局,更让人觉得可惜;但是接吻这件事并不能这么想,许多的恋爱模拟游戏让我学到了这一点。不对,其实我根本不在意这种教训,应该是说我没有勇气跟小鸟儿同学这么可爱的女生接吻吧。简单来说,就是我在害怕。
所以,我想起外套口袋里,有艾莉雅丝塞给我的,不知道她何时发现的,音乐大学美少女彩香的唇形软糖。我心想这就是救星了。静静撕开塑料包装袋,我用软糖碰触小鸟儿同学的双唇。我在搞什么呀,真是的。总而言之,我不想趁着小鸟儿同学脆弱的时候吻她,也不想拒绝她而被她讨厌,所以这么做一定是次佳的选择。
或许我违反了礼貌,但在短短大约五秒,软糖与小鸟儿同学接吻的时间内,我都睁大了眼睛。我仔细看着小鸟儿同学那紧闭双眼的脸庞,可爱到我想用一千万画素的数字相机拍摄下来。光是看到这个表情,我就对班上那些没异性缘的朋友们产生一点点优越感了。
尽管是软糖之吻,我还是紧张得一边发抖一边拿开软糖。张开眼睛的小鸟儿同学,似乎有话想说地望着我,害羞地微笑着。等一下如果我亲这个软糖,就可以跟小鸟儿同学间接接吻了。这么一来,就算是艾莉雅丝,应该也会泄气吧。我才没有这么没行情。虽然想对小鸟儿同学说些什么,却无法顺利开口,也只是不好意思地露出微笑。这个样子的我,这时听到了这次主角的声音。
「不——倒——翁——大——人——」
低沉厚重到彷佛散发出寒气的声音。
我本来就在猜不倒翁大人应该会在这所学校现身,不过实际上我一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毛骨悚然。小鸟儿同学的脸就算只有眼白也很可爱,所以我毛骨悚然的原因就只有这个声音了。
「妳听到了吗?」
小鸟儿同学一脸发愣,露出困惑的表情,问我:「听到什么?」眼睛已经遭到不倒翁取走的小鸟儿同学,应该是听不到这声音吧。
「妳再等我一下下,因为我还有个地方非去不可。我一定会回来找妳的。」
我留下好像还有话想说的小鸟儿同学,趁着还听得到不倒翁大人的声音,走出了体育馆。如果在听不到它声音的时候动了,应该就会在正宗「不倒翁倒地了」传说面前,被迫变成不倒翁了。
  时间刚过晚上十点。
我离开体育馆后往校舍一楼走去,艾莉雅丝在那边等我。她对我说:「你们两人独处比较好吧,我就算跟着去,也不能在小鸟儿同学面前露脸。」然后就没跟着我去体育馆了,真是个贴心的性感娃娃。如果她跟着去体育馆,大概就会目击到我用软糖接吻的画面。而且这个有着敏锐直觉的公仔,很在意奶奶信件中的某个地方,就是「身边已经有了很棒的伙伴们」的部分。唉,没注意到这里的我真是太迟钝了。
「要说很棒的伙伴,我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所谓的伙伴「们」,意思就是还有其它人吧。」
「嗯,奶奶的信不可能写错的,奈奈子房间里没有其它会说话的公仔了吧?」
  「没有了。顺便告诉你,先前你去上学的时候,我在房间里的每个妖怪公仔面前,一一做出双脚大开或是挺起屁股的撩人动作,没一个公仔有出现移动视线的嫌疑。」是个爱办选美的地方。我想起这个令人哑口怨言的事。
我不在的时候她都在做这种事情吗?我忍不住叹气。虽然我很想对她说「妳在搞什么鬼」,不过我无法对认真替我寻找伙伴的艾莉雅丝这么说。
艾莉雅丝站在鞋柜上,视线望向远方,越过校门口。
校门边的路灯底下,漆黑的毛皮闪闪发亮,有只狗正朝着学校而来。
「看样子,终于到了。虽然不是一个,而是一只。」
距离再远我也看得出来,是只熊看了就想逃走,散发着威严与压迫感的杜宾狗。
是镰子。
「镰子也是我们的伙伴吗?」
艾莉雅丝挺起大胸部,说:
「好像是吧!充满性感魅力的艾莉雅丝,以咀嚼力自豪的镰子,还有使用晒衣竿当武器的春男。成员到齐了呢。」
奶奶信上说过的,为了解决这个地方由非人类所引发的不定期怪异现象「地方都市传说」,而聚集的成员。
「每个人都很棒呢。」
  当然,这是客套话。
与镰子会合后,我们立刻开始寻找不倒翁大人。长长走廊的尽头,紧急出口的灯模糊地浮现出来,夜晚的校舍感觉好像有人会从没关上的教室门口突然跑出来的样子。
「不——倒——翁——大——人——」
再加上很有B级恐怖片味道的地方都市传说主角不倒翁大人的声音。我也是个拿晒衣竿的英雄,B级水平的话我不会输的。
我与艾莉雅丝与镰子,只能在听得到声音的时候行动,搜索不倒翁大人。
「倒——地——了——」
我停止动作,艾莉雅丝与镰子也宛如石头般动也不动。
大概一分钟的寂静之后,又听到低沉的声音像是全校广播般地在整间校舍内自然回荡。仿佛当头浇下的雨水,声音从天而降。
「要不要一间间教室去找?」
坐在我肩上的艾莉雅丝,露出深思的表情看着我。
「唔……只能从一楼开始依序找了。」
「咦?麻烦死了啦,混帐不倒翁快给我滚出来!」
艾莉雅丝似乎一点都不怕。
镰子也带着锐利的视线走动,不过牠在顾谷崎便利商店时的眼神还比较凶狠。
我跟艾莉雅丝都焦虑起来。我们想要快点找到不倒翁大人,让小鸟儿同学的双眼复原。可能是感受到我们的焦躁,镰子好像也跟着坐立难安。
听见声音后与再次听见声音之间不能行动。由于这段时间大约有一分钟,所以我们找完一楼花了快两个小时。然后我们爬上通往二楼的楼梯,耳边听着已经听习惯的不倒翁大人的声音。
一瞬间,我可以想象到不倒翁大人这没有抑扬顿挫的无感情声音变成惨叫的情况。在这个邻里,惹得镰子坐立难安,可没有人可以平安无事到最后。
「那么,春男不曾跟女孩子接吻过啰?」
艾莉雅丝说如果继续生气下去就会失去冷静,所以我们最好放松心情。接着,冒出来的话题就是这个。
「是没有啦。虽然没什么好自豪的,但是在学校根本就没有半个愿意跟我面对面说话的女生。」
我没有把跟小鸟儿同学用软糖接吻一事说出来。要是我说我在那种情况下没办法跟人家接吻,艾莉雅丝应该会说我是没种的家伙或是胆小鬼之类的吧。
「这样子,还真的没什么好自豪的呀。」
  艾莉雅丝一边用指腹抚摸着自己的嘴唇,一边看着我。她舔了舔上嘴唇,噘起嘴巴弄得像鸭子嘴。因为艾莉雅丝很中意自己的嘴唇,说很适合性感热吻。我无法想象什么性感热吻。
「唉,我也想要接吻呀。我说呀,你知道吗?春男。」
「知道什么?」
「我呀,没有接吻的经验。」
「我知道呀。妳缺少最重要的接吻对象吧。」
「你还真过分。我每天都在春男房间里,去外面也待在登山背包里面,都没有认识别人的机会。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要趁你睡觉的时候偷亲你。」
「拜托不要。我的初吻,当然是要在摩天轮里面才行。」
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从国中校外教学之后,摩天轮就成了我的心灵创伤。别说是接吻了,我连跟女生一起搭乘都不敢想象。
「哇,真恶心,这什么意思嘛!你恋爱模拟游戏玩太多了吧。好吧,这样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去搭摩天轮喔。」
「我拒绝。」
「什么嘛!我要搭的话连儿童票都不用买就能搭了。唉,我真想要有接吻的经验,也想有个夏天的经验,还想要登上通往成人世界的阶梯。」
为什么话题会变成在跟艾莉雅丝讨论有没有接吻经验?就放松心情这层意义来说这也许很好,我完全都不紧张了。
「镰子有接吻过吗?」
艾莉雅丝这次把话题丢给了镰子。
镰子轻轻摇头。
「唉!真想在这个夏天交一个很棒的男朋友,再去海边玩。」
「艾莉雅丝,拜托妳不要去海边。只要浪高一米,妳就会碰到戏水意外了。」
「没关系,我男朋友春男会保护我的。」
  艾莉雅丝开玩笑似地,往我的脸颊靠过来。
在我开口说「谁是妳男朋友」之前,镰子已经一跃而起扑上艾莉雅丝。
镰子应该是对艾莉雅丝所说的「我男朋友春男」这部分有所反应吧。能让牠为我争风吃醋,我还真是幸福。可惜我是人不是杜宾拘。
「这只笨狗!不要扑上来啦!我真不敢相信,不甘心的话就挤个乳沟出来瞧瞧呀!」
「汪汪汪——!」
飞扑上来的镰子力道十足,我就在快爬完楼梯的时候一个踉跄。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摔下楼梯的瞬间,听到了刚刚因为吵闹而没有听见的不倒翁大人的声音。
「倒——地——了。」
一动就出局了。距离声音消失只剩零点几秒,我们已经进入跌倒的姿势了。
我背对着楼梯下方把晒衣竿刺出去,力气都用到伸出的双手前端抓着的晒衣竿去。仰望着的那一片漆黑天花板视野中,火辣身材的艾莉雅丝直接打上我的脸。超迷你的紧身裙上挤到腰部,纯白色的绑带内裤在我眼前两公分处覆盖而上。我可以看见在内裤的另一边,为了取得平衡而张开双脚的艾莉雅丝,脸上不好意思的表情。镰子也直接往我的下半身扑过来,我们在听不见不倒翁大人声音的瞬间,全都停止了行动。
接下来的一分钟非常漫长,我的手难受得像是要碎成碎片。为了保持平衡,我绷紧全身神经,汗水让手变得滑溜溜的。然后,我听到了不倒翁大人说「不——」的声音,这个夏天最漫长的一分钟总算熬过去了。
我们摔倒在楼梯上。
「真是的,都是镰子害的,都是牠突然扑上来啦!」
艾莉雅丝像鸭子微翘的嘴唇噘了起来,镰子似乎也有牢骚要发,汪汪吠个不停。我上气不接下气,蹲在楼梯上。因为呼吸困难,我连「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这句话,都没办法马上说出来。
在二楼走廊起身的时候,艾莉雅丝说了她擅长的黄色笑话。
「我以为趴到春男的脸上,春男看到我内裤,那个就会越变越大,搞不好春男的那个会因此被不倒翁抢走,还担心得要命。唉,不过我好震惊呀。就算透过我的内裤看到我那边,春男的那个还是没有反应,难不成春男是性无能?我的男朋友居然性无能,希望红胡子药局有卖治疗这种毛病的药物就好了。」(注15:红胡子药局是日本以贩卖男女提升精力药品闻名的药局)
我很正常。那个之所以没有反应,一部分原因是我才不会对公仔有反应,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镰子直接撞上那边,痛得要命,并不是那边无法产生反应。不过,这件事情我就别告诉艾莉雅丝吧。在这之后,她就不会一边念着刊载在色情书刊黑白内页的单篇情色小说的段落:「位于我密林中的洞窟,在其深处的绿洲满溢了出来。」一边在半夜朝着我逼近了吧。即使如此,我们还是不觉得紧张。
巡视二楼教室的时候,艾莉雅丝提出了一个建议。
「这样下去,就算到处看,也不知道能否找到不倒翁。小鸟儿明天中午就要登台了,我们得想办法早点找到不倒翁才行,没时间了呀。所以,我刚刚想到一个可以立刻找到不倒翁的好点子。」
「什么点子?」
「呵呵,我真的很聪明呢。」
艾莉雅丝挺起她自豪的胸围十二点一的胸部,手撑着下巴下缘。
「下次,不倒翁的声音一消失,我就会故意移动。这样一来,我想我就会被抓到现在位于这所学校某处的不倒翁身边。我要请以奔跑速度自豪的镰子追上去,然后,救出被不倒翁抓走的我。这样做的话,大概就可以掌握到位置了,很简单吧。也就是说,打倒不倒翁大魔王。我的点子就是这样。」
「我觉得还不错,不过妳何以认为妳会被抓到不倒翁身边去?说不定有可能妳一动,当场就只会失去黑眼珠而已。」
「不会这样子。因为真正的「不倒翁倒地了」的游戏,不就是一动就要去当鬼的不倒翁那边吗?总之不会有问题的,就这么办吧。我们不能一直在学校里像无头苍蝇般东找西找呀。」
我看着用今年压岁钱买的。山吕C-SHOCK钛金属制作的极轻手表,背光设计的表面从暗中浮现出来,指针显示着十二点五十分。
如果小鸟儿同学的双眼不能复原,明天她就不能登台演出。这种机会很难得的。
「可是,说不定艾莉雅丝妳也有可能被抢走眼睛吧。这事情要更谨慎一点才——」
「如果,我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也没关系。只要春男确实击败不倒翁,不倒翁的影响就会消失。就算我一时被抓走,黑眼珠被抢走也不要紧。那么,就拜托你啰。」
就在我开口说些什么之前,不倒翁大人的声音停了,我们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艾莉雅丝用力眨了眨眼后,从我的肩膀跳了下去。
就在下一秒,艾莉雅丝的小小身体便有如遭到拉动般地逐渐没入走廊的黑暗之中。
在艾莉雅丝的身体被拉走的同时,镰子开始狂奔,用牠擅长的蹲踞式起跑。看样子在艾莉雅丝到达不倒翁大人的位置之前,我与镰子是可以自由行动的。我追在艾莉雅丝与镰子的后方。即使镰子拥有快腿,但艾莉雅丝的身体依然以毫不逊色的高速被拉向不倒翁大人的位置去。转眼之间,我就看不到镰子与艾莉雅丝了。晒衣竿真的很碍手碍脚。
  我爬上通往三楼的楼梯,听不到不倒翁大人那有如呻吟的低沉声音。艾莉雅丝大概已经到达不倒翁大人所在之处了吧?镰子也到了吧?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我就只剩下打倒不倒翁大人这条路了。我走到三楼走廊的时候,听到了镰子像是在威吓整座校舍的吠叫声。平常跟女孩子一样秀气,仅发出小小尖锐叫声的镰子,这时的声音宛如野兽般。牠正在告诉我正确的位置,还要再上去,是在顶楼。果然如同作战计划。
我一上到顶楼,就看到艾莉雅丝站在顶楼栏杆上的背影,脸几乎贴在栏杆上。她的背部好小,在这背影的后方,是头正朝着上方的镰子。
不倒翁大人坐在艾莉雅丝站立的栏杆上方。彷佛那里是小祠堂中的垫子,它一脸在这里很理所当然的表情。
由于月光格外明亮,所以不倒翁大人的脸看得一清二楚,身体大概是个篮球的大小。
红色的脸,梯形的轮廓,眉毛又粗又硬像铁丝一样。再加上一双有着圆圆大大黑眼珠的眼睛正朦胧地看着我。那是小鸟儿同学的眼睛。
「能交到愿意陪我玩成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开心了。果然有了眼睛之后,大家都会跟我做朋友呢。」
地方都市真幌市传说的主角不倒翁大人说话了。也许以前的我光是这样就会怕到大哭,但我方可是有会说话的公仔艾莉雅丝。我已经习惯人类之外的东西突然说话,虽然我并不想习惯这种事情。
「不好意思,我不是不倒翁大人的朋友。你为什么要抢走小鸟儿同学的那双眼睛?」
「你知道我是哪里的不倒翁吗?」
我对不倒翁不熟,我想到的不倒翁只有一个。
「你是妖怪神社的不倒翁大人吧。」
不倒翁大人扬起有如裂缝般大嘴巴的嘴角,露出微笑。我第一次看到不倒翁的笑容,只有小鸟儿同学的双眼可爱得很不协调,这比想象中来得诡异。
「谢谢。你还真是了解我呀。」
「是呀,因为我先去神社看过了。小祠堂供奉的不倒翁大人不见了,让我很着急。你会自由行动吧?」
「我会说话,也会自由行动。还可以抢走妖怪祭典的妖怪公主的眼睛,虽然我对她很过意下去。」
不倒翁大人还可以抢走神社祭典选出的妖怪公主的眼睛呀?这个说明自己能力的不倒翁大人可真亲切,而且还附带对小鸟儿同学谢罪。
「你为什么会在学校?是来玩「不倒翁大人倒地了」的吗?」
「妖怪公主今天经过小祠堂前面,我想她会愿意跟我玩的。」
看样子小鸟儿同学想去找我的时候,途中穿越了神社。然后她后面就跟了个跟踪狂不倒翁大人。
「因为小鸟儿同学好像不肯跟你玩,所以你就找我们当代替品是吧?」
「嗯。我玩得很高兴。而且我又得到新的眼睛了。」
不倒翁大人好像充满歉意。我看着艾莉雅丝的背影,她似乎被抢走了眼睛。这个不倒翁大人夺去小鸟儿与艾莉雅丝的眼睛。
「就算是这样,晚上的学校还真是孤寂呀。」
不倒翁大人深切地说着。虽然我并不想跟它畅谈,但在打倒它之前我也想听听它的说法。我没想到它讲起话来还挺有礼貌的。可能是从我们对峙的时候开始吧,晒衣笔不知不觉中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我从很久以前,已经记不得多久了,就在那间小祠堂了。虽然夏热冬冷,但每个人都记得我,会来看我,所以当时我过得很幸福。好像是因为,大家来祭拜我的话,这个地区就不会再生出红脸小孩了。呵呵,真是奇怪呢,我没有那种能力呀。可是,这样也好。只要每个人都看重我就好。过了数不清是第几十次的冬天还有夏天后,已经没有人认为我是拯救生来就红脸的小孩的不倒翁,渐渐地没有人来祭拜我了。因为真的不是我救了那些小孩,会这样子也是无可厚非。只要每年众人为我举办祭典一次,我就很开心。虽然孩子们好像不知道办祭典的目的,但只要有人肯聚集到我那寂寞的小祠堂面前,我就很高兴了。」
不倒翁大人彷佛回忆过往般地遥望远方,露出幸福的微笑。它继续说道:
「但是,应该是祭典举办前正好一个月的时候吧,我得知了这个祭典今年是最后一次举办。就在那之后,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可以行动了。不过,因为我没有眼睛,就算能行动也不晓得要去哪里才好。即使如此,我还是想玩玩看好几十年前的夏天,小孩子常常在玩的游戏「不倒翁倒地了」。游戏最先总是由我当不倒翁,不过因为没有眼睛,不管谁动了我都没有发现。所以呢,我曾经祈祷能得到这个祭典最后一位妖怪公王的眼睛。这变成了我的能力,我之所以得到允许使用这种能力,是因为今年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在小祠堂里面由衷这么祷告。小祠堂附近的灯笼拆掉的第二天早上,我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有眼睛了。当然我就可以继续玩不倒翁倒地了。如果不能继续玩这个游戏,那真是教人寂寞又伤心。即使我可以动了,从小祠堂出来也没有半个朋友。不过,大家都不会过来找我。我一说「不倒翁大人倒地了」就——啊,本来应该是要说「不倒翁倒地了」,不过一开始玩的时候我弄错了,不小心就自称「不倒翁大人」了,也没改过来就继续这么说下去。但是这没有关系对吧。反正没有人会来我的小祠堂,我的声音大家都听不到。虽然本来这个游戏是要慢慢靠近当不倒翁的人。」
它继续诉说着不倒翁大人的人生,以及地方都市传说「不倒翁大人倒地了」之所以诞生的秘闻。在得到小鸟儿同学的眼睛之前,看不到的不倒翁持续担任「不倒翁倒地了」这游戏里的不倒翁,意思就是这毫无效果的游戏一直玩到八月结束吧。怪不得明明地方都市传说已经传遍全邻里,却完全没有出现被害者的传闻。
镰子有如灵犬般立起前脚坐着。站在栏杆面前,遭到不倒翁大人的能力限制而丝毫动弹不得的艾莉雅丝,发出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声音。跟那个大喊「混帐不倒翁快给我滚出来」的艾莉雅丝简直判若两人。
「我发现自己可以活动的时候也是一样,既开心,可是也觉得寂寞。因为,周遭的公仔都不像我一样会活动,我在想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才好。以前不会动不会讲话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这种事。我问你,玩「不倒翁倒地了」这游戏你高兴吗?」
  艾莉雅丝对你倒翁大人的遭遇感同身受。
「直到今天跟你们玩这个游戏之前,我一直很孤单。除了每年一次的祭典之外,我都是孤零零的。」
  孤单一人会感到寂寞这一点,人类与不倒翁都是一样。
「我真羡慕妳。我也想要像妳一样,在可以活动之后认识新朋友。」
  不倒翁大人不是朝着我,而是对艾莉雅丝说道。它的口吻彷佛知晓它今后注定交不到新朋友的样子。
「你拿着的那根竿子,就是要让我升天的玩意对吧。我刚刚就感觉到有股很强大的力量。我还以为得到眼睛之后,就可以永远跟大家在一起。」
我必须很遗憾地说,即使不倒翁大人有了眼睛,也治不好它的孤独。当然要跟人们永远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的。
奶奶的遗言里,有写着「成为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绝非邪恶的」;变成地方都市传说的非人类无法与人类共存;为了它们好,必须用晒衣竿打倒它们使之得以转世。虽然我讨厌必须击败对方才能结束一切,可是不打倒不倒翁大人,小鸟儿同学与艾莉雅丝的眼睛就拿不回来。不倒翁大人说:「来吧,请你打倒我吧。」然后开始震动它大红色的身体。我好像只能粉碎不倒翁大人了。我替它祈祷,但愿转世后的不倒翁大人,新的人生不会如此寂寞。
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晒衣竿本身宛如拥有意志。似乎是在命令我敲击不倒翁,晒衣竿本身的光芒越发强烈。发出的光芒,远比不倒翁大人、我与小鸟儿同学参加过的妖怪里民自治会儿童祭典的灯笼还要强烈好几倍。
不倒翁大人自言自语似地说着话,彷佛叹气般的声音微弱可闻。
「我觉得这双眼睛是这地方最漂亮的。」
不倒翁大人所说的话,就不倒翁来说好像很不搭调,但这点我颇为认同。它跟喜欢小鸟儿同学的男学生拥有完全相同的感性,如果它是同年级的同学,我们应该可以交朋友吧。
我抓住晒衣竿的上半段,在我动手之前,不倒翁大人就改变了态度。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换成人类,不管是谁听到有人说接下来要让你升天,应该都无法保持沉稳吧。至少不倒翁大人就慌张起来。失去沉稳的不倒翁大人,没有必要加上「大人」表示敬意了吧。它也是个拥有与人类相同心灵的存在,会感受到孤独的痛苦,只下过它的外表是不倒翁而已。所以,我决定从此刻起称它为不倒翁。面对拥有像是人类感情的不倒翁,我投注了极些微的好感。
「我还是不要。我不想消失,我要跟这双眼睛一起活下去!」
不倒翁在星空底下,凄惨地吶喊着。
「你安心吧!你转世之后,下辈子一定会快快乐乐的!」
艾莉雅丝也大叫。
「我不相信这一套!我想要快乐地活在当下,而且只要有这双眼睛就好了。」
不倒翁的身体从栏杆跳跃到校舍外面。一瞬间,在空中停止了。从铺有铁丝网的栏杆对面,朝着我的腹部冲过来。栏杆上开了个不倒翁形状的缺口,像黏土般软绵绵地弯曲,一股冲击力道撞向我的腹部。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不是很清楚,但我想被大炮打中肚子一定就是这种感受。胃里的东西彷佛正在脱水的洗衣机转个不停。即使受到轻易冲破栏杆的不倒翁撞击,我的肋骨也没断,可能是我全身上下都受到一层屏障保护,可以抵挡非人类的攻击。根据奶奶信中所言,如果我靠近成为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并且受到该存在的影响,身体能力就会剧烈提升,面对所有的物理攻击,身体都能有效防护。不过剧痛本身并没有减轻。 .
「我要活下去!」
不倒翁在黑暗中发出彷佛要撕裂空间般的咆哮。它朝着镰子扑过去,镰子露出在谷崎便利商店才有的锐利眼神。不倒翁以远超过棒球练习场最快速球的高速飞过来,镰子虽然及时闪避,但看来还是擦过了腹部。镰子呼吸急促,瞪着不倒翁。即使拥有镰子的动态视力与灵敏反应,不倒翁的猛攻依然不容易回避。
不倒翁仍旧飘浮在空中,一边拉开与我和镰子的距离,一边观察这边的情况。忽然间不倒翁的视线飘向我的后方,注意到背对我们的艾莉雅丝。就在我心想危险之际,不倒翁就针对艾莉雅丝冲了过去。
那个不倒翁企图以高速穿过我身边,我用力挥动一百八十公分长的竿子。尽管我想怎么样都来不及了,但晒衣竿挥动的速度快得连我自己都大吃一惊,我打中了不倒翁身体的下中部,不倒翁成了个平飞球,撞破栏杆飞了出去。倒在墙壁间隔不到十公尺的隔壁栋校舍顶楼的储水槽下方。
镰子乘胜追击,一跳就跳过将近十公尺的距离,到了隔壁顶楼。
不倒翁的身体在我的视野中缓慢上飘。虽然我也想马上追上去,但我满身大汗,举步维艰。我看了看栏杆底下宽广的景色,双脚从大腿一带开始颤抖。这种感觉我难以忘怀。小学的时候,我得意忘形爬到攀爬架顶端之时,感受到的恐惧便是如此。
「春男,你在搞什么?快!」
背对着我的艾莉雅丝呻吟般地说道。
视野的前方,镰子一跃而起,咬住飘浮在空中的不倒翁。不倒翁就这样被牠咬着,继续往空中飘上去,在空中停了一下,接着加强坠落速度朝着水泥地面俯冲而下,把镰子的身体当作缓冲垫。
镰子当场精疲力尽倒在地上。面对不倒翁再次上升,准备用身体冲撞牠进行二次攻击之际,牠借着身体一转总算躲开了。
「快上呀!春男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无法回头察看我情况的艾莉雅丝,非常着急。要是身体能动,那么艾莉雅丝一定会明知办不到仍会勇敢往前跳十公尺吧。
  「我没有受伤啦!」
「那你为什么不马上过去?」
明知会被艾莉雅丝看扁,我还是说了。而且语气悲惨地,彷佛回到攀爬架上,那个小学时代的我。
  「我怕高……我做不到。」
我很担心艾莉雅丝的反应,感觉就要失去伙伴了。如果我不跳过去,或许我就会失去镰子。这一点我非常清楚。可是从校舍顶楼跳过十公尺这种事情,就算没有惧高症的人也会腿软。
「就算害怕,你也不能逃走。因为你是英雄,你是守护这个城市的英雄呀!」
「什么英雄,我才没那么厉害!我只是个普通的国中生!」
自己这么说真是够悲惨了,我也不想这么说。这就是所谓的口是心非。就算武器是竿子,我也想当英雄。因为奶奶给我的信上面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明白。如果春男你不是英雄,那就到此结束了。可是呀,如果你继续这样不到对面顶楼去,镰子因此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我不会饶你的。」
这话听得我内心刺痛。伹这不是责备我的声音,也不是对我死心的声音。声音懊悔的艾莉雅丝正在哭泣。
「艾莉雅丝,我从小学开始,就很怕高处。可是,有一次,在我小学四年级,某天放学后,我跟友人去爬树。虽然是棵矮树,不过爬到上面往下一看,还是怕得不敢下去。那棵树是在小学中庭里面的树,那个先下去的朋友说要去找老师帮忙就跑走了。我在树上担心地等待着,然后朋友带老师回来了。但是除了老师之外还有其它学生跑来看热闹,看着下敢从树上下来的我。我没想到会这个样子,就哭了起来。眼泪一流就停不住,而且还尿湿了裤子。我从紧抓着树干不放的位置,看到了一个放学后要离开的女生。那是我欣赏的女生,嗯,也就是我心仪的对象。那个女生跟在树上哭泣的我对上了眼,然后与她旁边的朋友一起窃笑着回家了。从那之后,我就对高处完全投降,甚至连攀爬架都再也没办法爬上去。」
  我终于吐露这个很想逃避的悲惨往事。果然太勉强了,像我这样子的家伙,无法成为与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对抗的英雄。从来没听过英雄有惧高症的,连我都忍不住想嘲笑自己。然而,艾莉雅丝却没有笑。
「你还喜欢那个女生吗?」
「没有,我已经完全不喜欢她了。」
「那不就得了吗?那种人就忘了吧!因为我会在这里好好看着你的。」
富含水气的风有如纠缠肌肤般吹拂过去,夏季的夜晚月光格外明亮。宁静和平的市镇在底下的视野中延伸出去,四处点点亮着灯光。艾莉雅丝继续说着:
「就算春男你想哭啦,差点尿裤子啦,我都会看着你,不会离开你回去的。我很清楚,你不会跳不好掉下去的,放心吧。只要有勇气,春男你就能跳过去,因为你是英雄呀。」
为什么那么小的身体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呢?不,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会说出这么激励人心的话语呢?艾莉雅丝这么一说,很不可思议地,我就有了信心,觉得自己跳得过去。
「嗯,而且看来你要是不打倒不倒翁,我就会一直固定在这里不能动,所以我只能看着春男跳跃的英姿了呢。」
虽然我只能看到她小小的背影,但我好像知道艾莉雅丝这时是怎样的表情。一定像在说黄色笑话时,淘气鬼的笑容。我很庆幸有这二十公分高的好伙伴。
  「我要跳了。」
我把晒衣竿往斜前方用力伸出去,做了个深呼吸,夜晚的空气充满肺部。不知不觉中,双脚停止颤抖了。即使自己想象跳到距离长达十公尺远的校舍顶楼上,也已经不会恐惧了。我必须去救另一只时速八十公里的好伙伴。
「跳吧,春男!」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下定决心拔腿狂奔,把竿子插入起跳位置的水泥地面。彷佛我的心意传达了出去,晒衣竿弯了起来,产生强大弹力,让我的身体往前远远地飞出去。结合了撑竿跳与跳远两种技巧,一定可以同时夺金牌跟破世界纪录。
「不愧是我的男朋友,春男你好帅!」
艾莉雅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反正,我的人生就是没异性缘。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幻想有公仔当女朋友也不错。因为,在学校根本没有女生会鼓励我。
我跳到隔壁校舍顶楼的滞空时间中,镰子呼吸急促,整个身体剧烈起伏。不倒翁从容地在空中做好准备,俯瞰着趴在地面的镰子。接着不倒翁的身体快速下降到镰子身边,我着地的地点、镰子的位置,还有企图要以身体冲撞镰子的不倒翁,三者重迭在一起。镰子的双眼失去锐利,有些空洞。我挥下竿子,心想真希望有人教我如何使用一百八十公分的晒衣竿正确殴打敌人的方法。但是,这继承自奶奶的力量非常厉害,我明明只是挥动而已,便发挥美国职棒大联盟全垒打王般的打击速度,狠狠打到不倒翁,正中晒衣竿的中央。不倒翁猛力撞上干燥地面,使水泥脱落一些后,停住了。晒衣竿本身散发出来的光芒慢慢淡去。
「镰子对不起,让妳久等了。」
我觉得镰子看起来好像露出了虚弱的微笑。这么一想,才发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杜宾狗的笑容。我一边抚摸着镰子美丽的毛皮,一边检查牠有没有受伤。牠全身上下有些小伤,我摸到了湿湿的东西。手上沾了漆黑得发亮的深红色。
我又差点哭出来。我这种爱哭鬼,今后能否拯救这个城市?我忍下住担心起来。
「对不起让妳一个人战斗至今,现在已经没事了。」
镰子的喉咙动了一下后点了点头。由于着地的力道,软糖好像从外套前面的口袋掉了出来,滚落地面。镰子以惯有的敏捷吃下了软糖,这样我就不能跟小鸟儿同学间接接吻了。算了,无所谓啦!如果这样镰子可以稍微恢复点精神的话就好了。虽然软糖不可能有这种功效。
「唔、唔唔。」
不倒翁身体横躺在地上,正看着我,没有要移动的意思。
它的眼睛正逐渐失去颜色。就是小鸟儿同学那对大大的眼睛。
尽全力一战的不倒翁说:「请你别忘记我。」
抗拒升天的不倒翁,与杜宾犬进行了一场异种格斗技,最后实现了它心愿的双眼积满泪水,对我说别忘记它之后就升天了。我的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过不倒翁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镰子跳到隔壁校舍去,把恢复行动能力的艾莉雅丝带过来。艾莉雅丝从斜背着的包包,拿出公仔尺寸的极小口红。那是玩具厂商贩卖的特制商品。她用那只口红,替倒在地上没有灵魂失去双眼的不倒翁,画上了眼睛。一双宛如少女漫画女主角般,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不倒翁的脸看起来像是在笑,跟方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下同,宁静地笑着。
那个动也不动的不倒翁大红色身体,被光芒包围。
彷佛镜球一般,好几束光芒从不倒翁的身体散发出来。那光芒如同喷水池,从深夜中的学校顶楼流泄而下。而且光亮越发强烈,变成了无声且连续发射上去的烟火。我、艾莉雅丝与镰子,静静地,望着不倒翁的光芒好一阵子。最后它像是太阳一样,把真幌市一瞬间照亮得宛若白天之后,消失了。
夜晚的黑暗骤然恢复,不倒翁的身体已经不见了。等我双眼适应后,再把艾莉雅丝放到肩膀上。她的眼睛已经顺利恢复了。相信小鸟儿同学的眼睛一定也如此。
总而言之,地方都市传说「下倒翁大人倒地了」,到此为止。
因为不倒翁很寂寞,以及拥有思想才产生了这个传说。学到的教训就是,以后要好好珍惜物品。这件事实在太乱七八糟了,所以我想就这么解释吧。
  既然供奉了,就不要忘记初衷。
这种灵异现象在这个地方都市发生过好几次,所以奶奶才不曾离开过这块土地片刻。
  「我看呀,以后每年夏天结束的时候,我们就来举办不倒翁祭典吧。」
  艾莉雅丝对我笑着说。她真是个温柔善良的家伙。大概是想表示赞成吧,镰子叫了一声。
「好呀,就这么办。」
总之就此定案了。每年夏天结束的时候,在妖怪里那间神社面前,放放烟火也好,穿浴衣走走也罢,烤肉也不错。只是,不要再办选美比赛了。
然后我们沉默地走下顶楼的阶梯,事情结束后的感觉果然很不好受。不倒翁也好人类也好,用晒衣竿痛殴人家,了事之后的感觉也许本来就不会是愉快的。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某个佛具。就是被我妹妹奈奈子,在背后写上「超级佛祖侠」字样的佛像。我决定回家之后要好好照顾它。用晒衣竿把会动的佛像打爆什么的,就算我不是虔诚的佛教徒也不想这样做。
  
  
5

这次的地方都市传说造成的麻烦,并未就此解决。因为不是小鸟儿同学的双眼恢复原状就好,还必须让她平安登台演出才行。晒衣竿英雄对于受地方都市传说元凶影响的被害人,事后照顾也是很完善的。我一回到体育馆,就打开灯光的开关。整间体育馆像是被光芒包裹,慢慢地亮了起来。舞台上,睡着的小鸟儿同学醒了过来。现在的时刻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唔,嗯,奇怪?为什么田中同学会在我家?」
「小鸟儿同学,这里是学校的体育馆。」
「奇怪?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想起来了。因为我不能站上舞台,所以一个人来这里排演。」
  我把艾莉雅丝借给我的手拿镜递给小鸟儿同学。一开始是奈奈子说她不要了,然后我为了艾莉雅丝跟她要过来的。小鸟儿同学没有注意到,为什么我会拿着背面画有迪斯尼角色的手拿镜。一部分是因为她的性格少根筋,一部分是因为现在不是注意这种地方的时候。
「我的眼睛……」
「快站上舞台吧。」
小鸟儿同学彷佛初次从镜中看到自己的脸,她目不转睛凝视着自己映照在镜子上的脸蛋。然后瞬间绽放笑容,把脸离开了镜子抬起来面对我。
「我的眼睛恢复原状了,跟以前一样喔!啊,原来是这样呀!可是!」
她讲完话的声调急速下降,怎么了呢?我安静地望着她,接着小鸟儿同学又展现了她傻气的一面。
「这是因为,我戴上了田中同学说要替我努力制作的隐形眼镜对吧?谢谢你。我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复原了,高兴得要命。我会好好使用这副隐形眼镜的。」
连我也不得不笑了,我可没有这种替隐形眼镜加工的高超技术呀。最重要的是,要让正在睡觉的人双眼戴上隐形眼镜是很困难的。要是艾莉雅丝面对这种情况,应该可以对这么阿呆的小鸟儿同学,劈里啪啦地连番吐槽吧!不过我只是缓缓摇头,说道:
「不是的,这真的是小鸟儿同学自己的眼睛。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看样子小鸟儿同学的眼睛是恢复正常了。」
小鸟儿同学率真到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坏人,因为她的个性温文尔雅,不会追根究底,所以并没有把街谈巷议中那会抢人眼睛的不倒翁大人的地方都市传说,与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联想在一起。更不用说完全没有注意到解决事情的人就是我。我真感谢她这种天生少根筋的性格。
在三点之前,我必须与小鸟儿同学在体育馆的舞台上排戏,演练过程十分充实。因为很看重学生表演的话剧社指导老师,会在黎明时分到体育馆来。话剧社的指导老师,同时也是校内巨乳排行榜仅次于阿船的新藤香奈子老师。小鸟儿同学为自己缺席长达一周表达歉意,而老师温柔接受了小鸟儿同学对话剧的所有热情。这样的指导老师兼导演,在电话最后充满力量地说:「今天演出要加油喔!」她的声音连站在小鸟儿同学身边的我也听得清清楚楚,我由衷羡慕起社团活动。新藤香奈子老师真是个好老师。
靠着手机多方通话通知,那些看重伙伴的学生们也在上午七点前集合,开始从头到尾排练今天演出的整出戏。代替念对手戏角色台词的我,工作到此结束。我一走出体育馆靠近操场那一边的门,就看到艾莉雅丝坐在格子状的窗台上,镰子则是坐在牠从校园某处带来的水桶上。艾莉雅丝与镰子好像一直在看我跟小鸟儿同学排戏。
「春男,你辛苦了。小鸟儿应该可以顺利演出吧,台词讲得很完美。」
「什么意思嘛,艾莉雅丝妳懂话剧吗?」
为什么我会想说出这种坏心眼的话呢?也许是早晨的阳光太过炫目的缘故。
「我懂呀。因为春男那生硬的口条跟她差太多了。」
「妳很烦嗳。」
我们踏上返家之路。镰子回到谷崎便利商店,星期天只有附近的好色国高中生会上门,在开门营业之前牠大概会小睡一下吧。看到牠脚步缓慢,感觉牠全身疲惫不堪。但牠不愧为这城市首屈一指的不屈不挠的表征。与不倒翁奋战过后,牠的伤势看样子并没有那么严重。我又更了解镰子一点了,牠似乎很爱吃软糖,下次我带一大堆去谷崎便利商店给牠吧。
「你在笑什么?」
坐在我肩膀上的艾莉雅丝,靠着我的脸颊,轻轻拉了拉我的耳垂。
「没什么。」
才不是没什么呢。我、艾莉雅丝与镰子,合力拯救了小鸟儿同学。重新思考后,这真是件让人十分开心的事情。仔细回想,我除了人称恋爱模拟游戏大神之外,什么优点也没有。身为这么不显眼的学生,我居然进行了那场激战。显现智慧,给我勇气的人就是艾莉雅丝。虽然与不倒翁缠斗最凶的是镰子,不过即使是我这种人也有用处,这让我觉得自己器量变大了,真想大摇大摆地走路。要说让我感到心情沉重的事情,就是最后我把折断的晒衣竿丢进校园角落的焚化炉了。不过这种小事情就不要在意了。小鸟儿同学在排练话剧的时候,这么跟我说:「田中同学,你总是在我碰到危机的时候陪着我,真的很像英雄呢!」
小鸟儿同学毫不知情。可是,光是这么一句话,就能让我跟不倒翁战斗造成的疲惫烟消云散。
回到家之前,路上有个小小的儿童公园,里面有个低矮的攀爬架。我紧闭双唇,朝着攀爬架走去。
  「喂!春男!你要去哪里?」
  我步步为营爬到了攀爬架的顶端。由于高度不高,从顶端看到的景色几乎跟站在地面的时候没两样,但我的心脏还是狂跳不止。
尽管如此,现在的我不会再哭了,当然也不会尿裤子了。
「没什么好怕的,高处根本没什么好怕。」
整夜没睡而情绪亢奋的经验,应该每个人都有过吧,我现在正处于这种状态。我用宛如刚出生的小马般颤抖的脚,在攀爬架顶端直挺挺地站着。
「春男,你这样有点丢脸呀。现在已经是星期天早晨了,你在干什么啦!」
一点都没错。星期天一大清早,我正在进行不再逃避惧高症的特训。
倘若,这种没路用的家伙能够解决你的问题,我一定会拿着晒衣竿飞奔过去!我想对这城市中的所有人这么说。
  不过,毕竟还是希望,从今以后不要再发生地方都市传说了。如果这是第一起也是最后一起,那就太幸福了。
  
  
话剧社公演结束后的星期一,班上引以为傲的两大美少女之一回来上课了。
昨天话剧社的公演大受好评,教室到处都听得到大家在聊话剧社的事情,好像很多人都去看了。这是当然的,因为所有男同学应该都是小鸟儿同学的粉丝。好像是阿船散播消息出去的,说先前请假没来学校的小鸟儿同学要登台演出。
我还以为全班同学会就此到齐,没想到阿船却没来。他好像发烧躺在床上呻吟的样子。他传了张手机拍的照片给我,我一看就笑了。因为发烧到脸红红的阿船,看起来很像不倒翁。
不倒翁大人已经升天了,总有一天学生之间的传闻也会逐渐消失吧。
小鸟儿同学一走进教室,女生们立刻围上前去。不只是男粉丝,女生们也非常担心,有好几个都跟我一样登门去探望过小鸟儿同学。
不知为何,我看到小鸟儿同学既开心又不好意思,所以视线只好移到校园去。秋老虎时节的日照依然强烈,照得操场仿佛散发白光。今天也很热的样子。
  手机响了,是收到简讯的声音。
发高烧的阿船传来「如果你有地方都市传说不倒翁的消息,记得跟我说」的内容。
真是的,他可真是个热血新闻社社员。与其追这种二流题材,不如写个温暖镇上人心的单元更好。这么一来,每年的国中墙报新闻大赛,至少可以拿个铜牌。
我回了封「你照照镜子吧,你自己就是不倒翁」的简讯给他,然后担心手机在上课中响起来就惨了,赶紧切换成静音模式后阖起收好。这是国中生该有的礼貌。
视线一从手机抬起,就跟小鸟儿同学四目相交。她离开女生的圈圈,朝着我走过来,露出令我心跳加速的强效可爱笑容。
「田中同学,谢谢你。托你的福,演出很顺利。」
「嗯,我有去看。」
美少女小鸟儿同学对着最不受班上女生欢迎,身为少女大神的我说话,这一幕景象应该很刺眼吧。班会之前的整间教室,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的视线不好意思地从小鸟儿同学脸上移开,浏览着先前放在桌上,阿船制作的报导内文:
「快要倒闭的妖怪里民自治会的儿童祭典摊位……使用老化橡皮,只要进行三十次以上的伸缩运动必定破掉的钓水球奖品,以及会让人肠胃消化不良的棉花糖之真相」
虽然我不清楚会让人消化不良的棉花糖,是否因为原始材料砂糖有问题,不过如果一切属实,那就不是快要倒闭,而是会遭到勒令停业,直接关门大吉了。
「田中同学。」
总之,我是个害羞的人,没办法一边承受教室中其它学生的视线,一边跟小鸟儿同学交谈。我还以为这种态度会惹得她讨厌我,但是她没有做出这种反应,而是凝视着终于抬起头来的我,说出傻呼呼的她特有的爆炸宣言:
「可是可是呀,多亏了田中同学。我在表演当中越来越紧张,还以为自己完蛋了,一想起你温柔的笑容,就放松下来了。谢谢你一直陪我到天亮,抱歉我还要求你做那种事。我很担心你会不会讨厌跟我在一起,即使如此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呀,对田中同学……没事,你还是别介意我说的话吧。」
就算有人可以不关心我国的政治,却没有人可以不介意这段话。
安静听完小鸟儿同学这段话的同学们,在下一秒如同爆炸般地吵闹起来。耳旁响起男生的欢呼声、单恋小鸟儿同学的男生哀鸣声,也有女生发出惨叫。你们在交往呀?小鸟儿真热情!那种事是怎样的事情?那种事真好呀!你们都做了呀!好介意喔,介意得不得了!哇!少女大神真让人羡慕!少女大神你去死啦!
幸好阿船不在场。即使他对谈恋爱没兴趣,不过为了新闻社的发行量,万一他在场的话,一定会说「这是大八卦喔」之类的,一边说真是不好意思一边像是影剧线记者一样,提供场地让我跟小鸟儿同学开记者会吧!
闹哄哄的教室里,只有小鸟儿同学一脸从容。这个大受欢迎的傻呼呼女孩,毫不在意说出口的话会惊动大家,造成这么大的骚动。对着不知如何平息这场骚动的小鸟儿同学,我必须响应些什么,我口干舌燥,发出高半音的愚蠢声音说:
「妳说的那种事就是那个吧?我陪妳排练话剧的事情对吧。」
我祈祷别人会接受我这个灵光一闪、尽力蒙混的讲法。就算只是用软糖,也不能把接吻的事情讲出来呀。我不希望小鸟儿同学的粉丝叫我放学后到体育馆后面一趟。虽然,这么逊的事情连我爱看的漫画《恋爱情结》里面都找不到。
小鸟儿同学露出恶作剧般孩子气的表情,她一笑起来就会变成爱心形状的嘴唇真可爱。
「你在装傻喔,我说的那种事,当然是指跟喜欢的人做的那个呀。」
在装儍的铁定是小鸟儿同学,绝对不是我。谁快来跟我这么说呀!
教室再度瞬间沸腾。不知道是谁,大叫着:「少女大神终于变成了跟现实世界的女生谈恋爱的大神了!」还有不知道是哪个笨蛋拍手大叫着「爱情大神」。
夏天结束了。如果下次放假的时候找小鸟儿同学,顺便也找阿船,一起去不倒翁大人待过的妖怪神社,在小祠堂前面玩「不倒翁倒地了」,就算只有一次也好,我觉得会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在这之后,闹哄哄的教室依旧安静不下来,众人尖叫的原因变成其它事情。镰子可能在教室正下方的操场听到这些吵闹声,大吃飞醋,而从二楼教室的窗户跳了进来。杜宾犬镰鼬有多恐怖,在我们校内人尽皆知的程度可远超过地方都市传说。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安抚镰子,打算从挂在自己桌子旁边的登山背包拿出软糖。软糖是缣子爱吃的东西兼镇定剂。一打开登山背包,里面又有个比地方都市传说更可怕的存在。一脸明显不悦的艾莉雅丝就在里面。
「那么受异性欢迎真好呀,春男。」
  这句话冰冷得跟干冰一样。
说什么我受异性欢迎,这真是大错特错。我不是在自豪,可是喜欢我的就只有镰子跟艾莉雅丝这些非人类而已。这一点奶奶也说过「春男会深受人类之外的众多女性爱慕」。但是,似乎很难让当下的艾莉雅丝了解这点。
  她应该在登山背包褂听到了我跟小鸟儿同学的对话,吃醋吃个没完吧。这瓶醋铁定浓度很高,酸得要命。如果奶奶还活着,我真想请她帮我算算看,我与镰子、艾莉雅丝之间的爱情会如何发展,然后给我几个建议。当然,为了让不倒翁升天而折断的晒衣竿,我会请妈妈赔给奶奶,用我那已经很薄的钱包里的所有财产赔偿的。奶奶,求求您告诉我吧!


  第二话 最强欢迎光临
  
  
1

在这座城市某处,有个自动贩卖机贩卖一种果汁,喝了之后宛如全身麻醉般感受不到疼痛,可以拥有K-1武术家一般的强健体魄(注16:K-1是日本自一九九三年开始举办的格斗赛),彷佛吃下兴奋剂感受不到孤独,情绪会变得十分亢奋。
投入一百二十圆,按下已经卖光的可乐按钮,听说就会有颜色白得比可尔必思汽水更白的罐子跑出来。只要暍了那个,任谁都可以打倒WBC现任重量级冠(注17:WBC为World Boxing Council的缩写,意即「世界拳击理事会」)。所以,要是看到自动贩卖机的可乐卖光,不论如何,要试着去按那个按钮。如果因此跑出了纯白色的罐子,应当毫不犹豫地暍下去。因为世界第一的庞大幸福感会包围喝的人,他也会变成最强的人类。
只要一百二十圆就可以得到这个的话,应该用不着犹豫吧。
这么神奇的果汁传闻,在九月下旬传遍我就读的国中。
新闻社的阿船也正拚命想要探究这个传闻的真相。
至于我,实际上真有这种果汁的话是很想喝看看啦,可是我连得到这果汁的最低条件一百二十圆都没有。
  要问我为什么这么穷,请去看看我房间桌上那个把小毛巾当成棉被躺在上面的艾莉雅丝的穿著吧。
漆黑的暴露皮衣,加上黑色皮靴。
是艾莉雅丝逼我去公仔服装专卖店买的。
我跟店员编了个借口,说:「我妹缠着我买公仔的衣服给她。」然后一边红着脸一边买回家去。说到为什么买衣服给艾莉雅丝,这是作为解决先前不倒翁大人事件的奖励。奶奶的遗书上面,写着:「春男,你要好好奖励协助你的伙伴们。」于是,我当然也送了块带骨肉给镰子。我问牠送软糖好吗?牠摇头响应我,露出想吃一次带骨肉的表情凝视着我。透过表晴,我大致可以了解镰子的想法。这种能跟狗沟通的能力,真教人觉得可恨。就这样,我的钱包空空如也。明明我身为国中生有很多想买的漫画或游戏。
「秋季时尚的主题是,性感的贫民窟。」
艾莉雅丝发表了莫名其妙的主题。
我好怀念第一次见到艾莉雅丝时,她身穿如公主般层层迭迭的荷叶边礼服的模样。要说那礼服跑哪去了,好像是在她逃离暴君奈奈子房间的时候,因为妨碍行动而脱下丢了。我曾想过应该还在奈奈子的房间里,而去找过一次,但为时己晚。纯白色的礼服被纵向撕裂,成了包裹受伤机器人手臂的替代品。奈奈子的房间对玩具来说,依然是战国乱世。身为兄长,只能一心祈祷妹妹的房间终有一天会天下太平。
「贫民窟是什么意思?」
  「春男你真是个小孩子呀。也就是说你太危险了喔。」
一面这么说着,艾莉雅丝一面转过身体,用自己的手抱起丰满的乳房,像写真女星一样搔首弄姿。
「你可以用手机拍下来喔。」
  谁要拍呀!
  
  
即使神奇果汁的传闻在学校蔓延开来,但是来找我的男生一定都是谈恋爱模拟游戏,我说我没玩过那款游戏,来找我的人就会说:「请一定要告诉我你的感想。」然后把游戏光盘塞给我。我已经变成在恋爱模拟游戏方面具有高度影响力的教主等级评论家!少女大神了。真是无可奈何。
于是即使进入秋天,我还是不可能受女孩子欢迎。
新闻社依照不同年级做了一个问卷调查,我在「好像会写长篇大论情书的男生」、 「好像初恋是跟恋爱模拟游戏的男生」、 「好像会一整晚谈论恋爱话题的男生」这三项主题,夺得三冠。我把刊有这个结果的校刊拿给艾莉雅丝看,她笑我:「春男,有够逊的啦!」这是我不喜欢上学的原因之一。那个问卷「好像初恋是跟恋爱模拟游戏的男生L」,得票数仅次于我的第二名是人称「车一」的草野一郎,也是最常借游戏给我的男生。虽然他好像很懊恼自己不能在这个项目夺冠,但他可是美少女游戏界的秀才。这样的草一当然玩了很多恋爱模拟游戏,而且,还说务必跟我交流。所以,他总是借那些我没买的游戏给我,不过到了第一一学期俊,他再也不曾拿游戏来借我了。
跟草一同班的朋友,跟我说他已经舍弃了二次元。那个秀才应该不会舍弃二次元的。话说回来,我也差不多要舍弃美少女游戏了。
  虽然对那些来找我评论的朋友过意不去,但毕竟我在七十个游戏里面跟六百五十名以上的女生两情相悦,已经觉得很腻了。
如果有玩家怀疑这样怎么会腻,请务必把我的「少女游戏大神」的称号送给他。「少女大神」逼种过誉的昵称,女生厌恶的程度远超过蟑螂。如果有天生受虐狂的玩家想在被女生视为小虫子的视线中度过校园生活的话,我很推荐这个昵称。
星期五放学后,我朝着在校门等我的杜宾狗镰子挥手。因为周休两天见不到面,所以镰子的尾巴注入了三天份的爱情热烈摇晃迎接我。真是可爱的动作。跟我一起走到校门的好几个同班同学,有个人说着:「奇怪?大家快看那边。」用下巴指了指门口。嗯?一个高个字男生旁边围了五、六个女生。「那边怎么了?」有人这么问,另一个人就解释起来:「那个人就是新闻社的问卷调查中,夺得「最想被他拥抱的男生」第一名。」「喔喔,我知道他叫桑岛。」「听说那家伙不管是学姊学妹,只要是女生都可以下手。是男性大敌!」「有人因为少女大神这个绰号,就变成了女性大敌呀!」「哈哈哈哈!」「喂,你们这些家伙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呀!这样说一点都不夸张,搞不好这学校的所有女生都会被那个家伙把走。」「那种家伙看了就不爽!」「哈哈哈,你这没异性缘的人在嫉妒人家喔?」「你很烦嗳!」
我正在思考回到家之后要跟艾莉雅丝玩什么游戏。因为,我无法加入友人间聊得正兴高采烈的对话。最近,我对自己有了一个发现。由于我对同年级的其它班学生没什么兴趣,所以知道名字的人就只有草一而已。不过,只要我能记住自己班上所有同学的名字,这样就够了。
校舍大门到校门口之间的距离很短,就在我靠近校门口的时候,朋友们对我说:「少女大神,再见啰!」「祝你跟镰鼬幸福快乐!」这句玩笑话让镰子心情很好地猛摇尾巴,尾巴摇到留下旗子的残影。紧接着,比手机闹铃还要吵人的声音朝着镰子与我身边大叫:
「呜哇!又来了!好可怕!」
包围着那个叫什么岛的家伙的女生,看到镰子就大声嚷嚷。
「而且,至少要戴个项圈吧!」
别的女生也开始吵闹起来,不太懂这情况是不是针对我。女生像是撒娇似地喊着:「好可怕!」然后紧抓住那个男生的手臂。我对镰子使了个「走吧」的眼色,也许给牠一袋软糖就能让牠心情变好吧。现在的镰子可是处于相当愤怒的状态。尾巴动也不动,还往下垂的镰子是很危险的。
我打算无视那些吵闹的家伙走人,后面就有人出声喊我。是个有如帮外国家庭喜剧配音的男性嗓音,抑扬顿挫,感觉很亲切。
  「好帅的狗。是你的狗吗?」
我回过头去,处在喧闹女生群中央的高个子男生,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正看着我。
「谢谢夸奖。这不是我的狗。」
「哦,真羡慕你可以跟狗一起放学回家。嗯,下次我也跟你们一起回去吧。加上帅气狗总共三个人,啊,因为是狗,所以应该说两个人与一只狗吧。」
  「好呀,我无昕谓。」
初次见面的男生,突然说下次我也跟你们一起回去,真是个怪人。总觉得那脸上的笑容,笑得快让我跟镰子抓狂。很难说是不是美女的一个女生,露出无聊的表情说:
  「咦!桑岛同学,与其跟这种人一起回家,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听我说,你认识这个人吗?他的绰号叫做少女大神,是个超宅的恶心鬼喔。」
粗暴的话语有如吐口水般直接冲着我来,这是在攻略美少女游戏时无往不利的天才少年的不幸。我把要镰子咬烂这些女生的指令梗在喉咙深处没说出来。念书、上下关系、交友、讲某人的坏话……在国中要忍耐的事情多如牛毛。
「哦,少女大神?所以说你是外国人啰?」
桑岛露出跟学生向老师询问数学方程式时差不多的正经表情。
如果这不是无聊玩笑话,而是认真的,那么桑岛这个人八成是个笨蛋。对着长得就是一副纯日本人的我提出是不是外国人的疑问,这家伙当然是头一个。真要说起来,桑岛还长得比较像混血儿。
「哎呀,桑岛同学你真爱说笑,还是一样这么可爱呀。不过这种傻傻的地方我也很爱。」
围绕在他身边的女生眼中,他这种愚笨之处应该也成了优点吧。连不聪明这一点都可以爱,这就是恋爱的神秘处之一。
「桑岛同学,我说呀,我们快点离开吧。我觉得这只狗一点都不可爱,大型狗看起来就是脏脏笨笨的。对了,我家有很可爱的小狗喔,来我家看小狗吧。」
这句话气得我火冒三丈。虽然我不想跟别人在校门口吵架,但是我已经忍无可忍。等我回过神来,自己的嘴巴已经在动了。
「喂,那个笨女生!随便妳要说我是宅男还是恶心鬼都可以,可是不准妳说镰子的坏话!牠没做错什么吧?牠也不肮脏,脑袋也很聪明!妳给我道歉!对镰子好好道歉!」
女生一脸吃惊,对身边的其它女生说着「什么呀,少女大神啰唆死了」之类的话。这家伙没救了。对这种人发火,根本是白费力气。
我丢下他们不管,跟镰子大步走开。我回头对着桑岛说:
「你叫桑岛对吧,我看你反正很受女生欢迎,别理这些人,找个真正温柔可爱的女生,两个人一起放学比较快乐喔。不管怎么样,这些人的个性都太糟糕了。」
  女生们议论纷纷的声音从我转身往前走的背后传过来。「真是气死人了!」这句话要是改变强弱,就可以产生许多种变化。不过,这个坏话大合唱,却因为桑岛接下来的发言而陷入沉默。
  「喂!我呀,也这么觉得呢!你介绍温柔可爱的女生给我认识吧!」
  我惊讶得停下脚步,转过身去。自以为很帅的男生,被人说个性差劲的一群女生,这些人的表情真有看头。然而,比这些更引人注目的,则是桑岛的表情。随着微风摇曳的纤细发丝底下,他露出应该只对好友才会展露的特别笑容。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魔对着如果要在校庆表演相声,铁定比较适合担任装傻者的男生点了点头,然后跟镰子一同离开了校门。
  桑岛——我很久没有去记其它班的男生名字了。
  
  
  因为迷上下午一点播出的狗血爱情连续剧,艾莉雅丝没再跟来学校。我跟镰子一同回到有艾莉雅丝在等待的房间路上,我说:
  「镰子,你最喜欢吃软糖是吗?」
  「汪。」
  「镰子,你喜欢吃鱼吗?」
  「汪汪。」
  「镰子,是外貌协会的吗?」
  「汪。」
  我一边跟镰子说话,一边度过了放学后的片刻时光,镰子似乎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汪一声就是肯定,汪两声就是否定。
「镰子是因为喜欢好看的人,所以才喜欢我的吗?」
  「汪汪。」
「这样呀,那妳是喜欢我的长相之外的地方啰?」
「汪。」
「妳觉得我长得帅吗?」
「汪汪汪汪。」
我不知道汪四声是什么意思。我决定要积极正面思考,当成是我帅到让镰子非得连说四个对。就算是我误会了,我也希望牠的意思不是在连说两次不对。
我与镰子并肩走着,正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后面传来有人呼唤我的声音。
「春男同学。」
回头一看,是新闻社的问卷调查中,「最想与她交往的女生」项目并列第一的小鸟儿,她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顺带一提,另一个第一名也是我们班上的美少女。
夏天之后,其中一个转变,就是她称呼我的方式从「田中同学」变成「春男同学」,我称呼她的方式则从「小鸟儿同学」变成了「小鸟儿」。因为觉得尴尬,在班上同学面前,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叫她小鸟儿同学。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才叫名字,我觉得实在很不好意思。小鸟儿倒是不在意,不管谁在旁边都是叫我春男同学,到现在也没注意到我对她的称呼会随时地而有不同。真有小鸟儿的风格。
「我们一起走吧,好吗?」
我点点头,小鸟儿弯下身子,头低到跟镰子相同的高度。
「好可爱的狗狗,牠叫什么名字?」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生说镰子可爱。
「牠叫做镰子。」
「哦——镰子呀,好有意思的名字。」
小鸟儿温柔地抚摸着镰子漆黑的毛皮,镰子露出无所谓的样子看着脚边的蚂蚁队伍。我想,镰子大概不喜欢女生摸牠吧,我觉得从牠的表情就看得出来。牠是只非常喜欢男生的杜宾狗。
「对了,我们之前演的话剧呀,现在决定要原封不动地参加国中地区话剧大赛了喔。」
「真的吗?太好了。那话剧真的很好看呢。」
「我很高兴听到看过的人这么说。呵呵,我也很庆幸自己有参与演出。」
「嗯,等到地区大赛的时候,我也可以去看吗?」
「嗯,可以可以。嗯,可是可是呀,说不定我会紧张到讲错台词,因为,我会想到……春男同学正在观众席上的某个地方看着我。」
说完这话的小鸟儿满脸通红,听到这话的我更是不好意思。如果眼前没有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当作军用犬而大为活跃的杜宾犬在,我简直就想当场下决心找小鸟儿约会去了。
「下次的地区大赛,对话剧社来说很特别喔。」
小鸟儿像是要公布秘密一般,尽管压低声音还是充满力地道说。
「特别?什么意思呀?」
「写这出话剧剧本的人,其实呀,是我们学校以前的话剧社指导老师喔。」
  「哦,这样呀。有这么厉害的老师呀。」
  我一点都不了解这样有什么好特别的,于是等待小鸟儿继续说下去。
「那个老师呀,虽然是在学校教书,可是以前写了很多剧本,得到许多好评。在舞台剧的圈子里,好像曾经还满有名的。据说那个老师,很喜欢让儿童了解话剧的乐趣何在。」
虽然我很在意她说话一直用过去式,但还是用现在式提问。
「好棒的老师喔。现在他是在哪所学校教话剧吗?」
「没有耶,他已经没教了。这届地区大赛举办的当天,就是那个老师的忌日。他写的最后一部剧本,就是我们这次表演的剧本。」
  「原来如此,所以才很特别吧。」
  「是呀,很特别。」
  听说新藤香奈子老师来学校任职,并担任话剧社新任指导老师后,同年九月那位老师便过世,才四十多岁的样子。虽然没见过面,不过小鸟儿很伤心那位老师已经不在世上。她说她非常喜爱那位老师创作的剧本。
我悠哉地走着,然后一边等红绿灯,一边听这个故事。
红灯,绿灯。就在我要跨出脚步的时候,小鸟儿的声音变小了。
「我觉得好奇怪喔。我的眼睛突然不见,却在公演当天早上春男叫醒我的时候恢复原状了。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
万一小鸟儿察觉到跟不倒翁大人倒地了有关的事情,那可就麻烦了,所以我专心地附和她的话,等待话题转移。女生真的很厉害,不对,也许是小鸟儿才这样。就在我们走过行人穿越道上好几个白色油漆画出来的横条时,话题非常完美地瞬间转变了。
「啊,对了对了。昨天隔壁班的桑岛同学跟我表白,要我跟他交往,我吓了一大跳呢!」
小鸟儿干脆来了个让我吃惊的坦白发言,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开场白,犹如一颗炸弹爆开一样。她口中的隔壁班桑岛同学,不就是刚刚那个在校门口的帅哥吗?
「然后呀,我跟他说「不好意思我不能跟你交往」,拒绝了他。」
我与小鸟儿并肩走在悠然步行的镰子后方。镰子从大约距离二十公尺远的地方回头看着我们,似乎也同样对小鸟儿的话充满兴趣。
「接着,桑岛同学跟我说:「最想被他拥抱的男生和最想与她交往的女生,两个项目的第一名在一起的话,感觉不是很棒吗?我觉得这样挺不赖。」我一头雾水,搞不懂他的意思。」
真像是浮云般让人抓不清方向的桑岛会说的话。可惜的是,那家伙智力低下的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
「然后呢,我一拒绝他之后,他就问我是不是在跟二班的田中交往。」
  我还在想是哪个田中。二班的田中就只有我一个。
我被口水呛到了。重点是桑岛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吗?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对我知之甚详的样子。小鸟儿继续说道:
「好像是因为隔壁班在传春男同学到我家过夜啦,我们两人每天接吻啦之类的谣言,传得很厉害的样子。」
先前在班会开始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应该传遍整个年级了吧。班上的女生跟男生,虽然认为小鸟儿是在开玩笑,但看样子隔壁班大概是照单全收,又大肆加油添醋了一番吧。
「桑岛同学呀,跟我说什么「难不成我被甩了吗?明明我才是最适合小鸟游的男生」之类的话,我因此气得脑充血。因为我跟春男同学正在交往一事,桑岛同学好像根本没放在眼里。」
什么!可能是我内心受到震撼,平坦的地面走起来都差点要跌倒。镰子好像也一样大为吃惊,刚刚慢慢摇着的尾巴瞬间在空中停止不动了。
「抱歉,这样你很头痛吧。我居然说春男同学在跟我交往。」
「不会啦,我完全不会头痛。嗯,完全,完全不会。」
「太好了。那么,下次如果还有男生跑来跟我表白,我就说我正在跟春男同学热恋,所以不可能接受,就这样拒绝对方好了。」
光是跟小鸟儿一起走正路上,我的心跳就已经无法平静了,刚刚这些话更是让我的心跳立刻拉起警报。镰子回头,眼神严厉地监控着我明显露出高兴情绪的脸。如果我更浑然忘我,那心跳指数大概会逼到破表然后变成平稳的水平线吧。我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肌肉,但是部分肌肉不受控制地断裂,表情稍微紧绷一点,露出诡异的微笑。
我在十字路口,跟回家方向不同的小鸟儿道别。她对我挥着手说:「春男同学,镰子,再见啰!」尽管我挥手挥到手臂几乎掉下来,镰子却毫无反应。镰子很明显地不爽,所以我试着询问牠:
「如果可以,妳想把跟美少女说完话后就露出好色表情的春男咬得稀烂吗?」
  「汪!」
镰子以足以回荡在整个住宅区的声音吠了一声。
  汪一次就是「对」的意思。
  
  
星期六日平静地过去,又到了开始新的一周的星期一。为了把光盘还给在周末要求我论游戏而半强迫借我游戏光盘的朋友,我往隔壁班走去。
我想我差不多该停止接受恋爱模拟游戏的评论邀约了。我没参加社团,没去补习,而且在家也没念书,还牺牲睡眠时间来玩美少女游戏。这么仿真的好吗?有时候晚上我会因为这个问题烦恼到失眠。况且,在我失眠的那一晚,艾莉雅丝铁定会说要唱大人的摇篮曲给我听,然后穿着约会专用内衣裤跑到我床上。于是情况变得更是让我一夜不得安睡。
我把光盘跟写有评论的笔记本撕下来的内页交给隔壁班美少女游戏的同好,对方小题大作地对我鞠躬,大声说:「非常感谢少女大神。」因此这班的女生也对我投以「真恶心」的视线。拜托好不好,不要把我当教祖一样膜拜啦!
就在我想要回班上时,无意间看到了草一的桌子。
草一大概是下课时间去洗手间了吧,位置上没有人,但别有好几个他喜欢的格斗游戏徽章的尼龙斜背包挂在桌子旁边,所以他一定有来学校。格斗游戏受欢迎的角色通常是帅气男角与性感型可爱女角,不过草一喜欢的角色却是穿着一条超短热裤,浑身肌肉的俄罗斯人角色。必杀技是用像原木一样粗壮的手臂抓住敌人,朝地面重击好几次之后再放开。如果可以依序转动方向钮两圈半再同时按下三个按钮,敌人的体力值会只剩下三分之二。
我心想自己应该没有光盘要还询求我感想的草一了吧,便离开桌子正要走到走廊上的时候,后面有人叫住了我。
「喂,你等一下。」
听到这个没什么精神的声音,我回过头,就看到桑岛那端正的脸庞浮现出笑容。才刚被小鸟儿拒绝,那个接着地方都市传说出现的奇怪男生。
「干么?」
「你就是田中对吧?上星期我们在校门口见过。可是,听说你跟小鸟游在交往。」
尽管我觉得他接续词「可是」的用法怪怪的,但我还是决定下要放在心上。如果跟桑岛交谈连这种地方都要计较,那大概就讲不下去了。我想起好像有哪个男生说过,桑岛的日文能力只比幼儿园大班的小孩好那么一点点而已。
  「唔,啊,是呀。」
  虽说是小鸟儿自己乱讲,我想我还是配合演出吧。
  「哦,你们是谁先表白的?」
  桑岛露出洁白牙齿微笑着问我。问话的感觉是很天真无邪啦,可就是让人觉得很麻烦。为什么我非得跟前不久才讲到话的男生说这种事情不可?我选择无视,桑岛则继续说着:
  「小鸟游真是可爱呀,看起来很温柔的样子。我问你,你们接过吻了吗?」
  我的忍耐到了极限,我讨厌罗嗦的家伙。
  「我们从诞生到这个世界之前,就有条红线连接着彼此了。所以,哪有谁先表白,我们在很久以前就彼此相爱了。」
  我这么一说完,桑岛卢克哑口无言。太棒了。看样子这家伙也是有笑容之外的表情存在。不过,我究竟是在说什么呀。走廊上有女生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大声尖叫地走了过去。这下子八卦又要传得乱七八糟了吧,加油添醋到不知道什么口味的新调味料要诞生了。
  我丢下桑岛,回到自己班上。我似乎可以感觉到,背后的桑岛露出困惑的眼神。大概是因为我回答的语气很像在开玩笑吧。
  最想被他拥抱的男生第一名,现在应当死命地用脑袋思考吧,思考我那无聊话语的意义。虽然本来就没有意义可言。
  这么说起来,我对新闻社还有另一件事要申诉。明明还是国中生,搞什么「最想被他拥抱的男生」这种问卷调查,真的很糟糕。应该来个「最想跟他牵手的男生」之类的就好了。虽然国中生对性很感兴趣,但比较起来,纯情更加要紧。
阿船来邀穷光蛋的我去电玩中心玩,说如果只是五百圆的话可以请我玩。于是,我答应眼着也去了。
  个别机台的麻将游戏区的椅子喀喀作响。弹簧故障的椅子,除去会发出叽叽声的缺点,坐起来的感觉满舒服的。
  「阿船你说要请我玩,感觉挺恶心的。你到底有何意图?该不会要找我一起拍大头贴吧?」
「当然不是。简单来说,就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帮忙?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有听说有种果汁喝了之后可以暂时变得非常厉害的传闻吧?新闻社想要挖相关消息,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于是,有人提议把这镇上所有自动贩卖机可乐卖光的按钮都按下去试试看。所以,请你一定要帮我们新闻社,今天深夜,可以跟我一起去巡镇上所有的自动贩卖机吗?」
看样子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我不想接受这像是惩罚的要求。我是善良的国中生,不会做出在半夜跑出家门这种不良行为。阿船,因为你是我朋友我才跟你说,别干这种事情了。反正只是传闻,不过是普通的地方都市传说嘛!」
「不要说得这么无情嘛!新闻社的问卷调查,不是让少女大神登上一堆排行榜吗?」
「王八蛋!就是那什么鬼问卷,害得我心灵严重受创。如果你还有点良心,那就介绍美女心理医师给我。我需要心理治疗。」
粒子粗糙的脱衣麻将游戏的画面上,重复播放着宣传影片。穿制服的女学生脱衣的动作停在即将解下胸罩的时候,画面就跳掉了。阿船把一本杂志放到机台上面。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东西啦!嗯?这个是?」
发出惊呼的我,面前放着的是怕镰子生气而最近完全没买的《清纯月刊》最新一期,收录满满的千金小姐泳装写真。
「阿船,这个好赞!」
「呼呼呼,如果今天晚上你肯帮忙,我就考虑把这个送你。」
  我只花了两秒的时间就开口作答:
「我明白了,我们就一起去查明地方都市传说的真相吧!」
  「奇怪?你刚不是说你不会做出半夜出门这种不良行为吗?」
  「我是个身心健全的国中生,所以晚上最好出去外面四处走走,见识见识社会。」
  「怎样见识社会呀,你这个身无分文的家伙。总之,你答应就好。我们一起努力,找出喝了会变强的果汁吧。」
  然后,我接受阿船的招待,跟他玩了格斗游戏。看样子《清纯月刊》要等到半夜寻找的行动结束之后才会交给我。如果现在就给我,我一定马上回家。
在游戏中心,五百圆一下子就没了。我丢下专心玩着射击游戏的阿船,朝着代币游戏区定去。如果有人掉一枚代币那就好了。
就在代币赛马游戏区里面,我看到了熟人——草一。
战战兢兢坐立难安的草一两侧,有三个来自镇上出名坏学校的高中男生,他们把制服围在屁股上。虽然我觉得那些人看来笨笨的,不过每天晚上老在玩美少女游戏的我大概也是差不多德性。我的成绩只能去念那所烂高中。
我看着草一的样子,发现他从钱包里拿出好几张纸钞,交给其中两个高中生。高中生非常开心,露出「只好放过你啰」的表情,从草一的面前离开了。我走进赛马游戏区,对草一打招呼:
「唷,草一。」
一脸忧郁低着头的草一,拾起了脸。一看到是我,尽管感到讶异但表情立刻变得开朗起来。变脸速度比红灯变绿灯还快。
「咦,少女大神?好久不见了。」
「嗯,真的好久不见。草一,你最近好像没有计划开个讨论美少女游戏感想的座谈会呢,都没有借游戏给我。」
「嗯,实际上我已经不再玩恋爱模拟游戏了。家人老是在念要我多读书,所以最近都没玩游戏。」
比我还矮了一个头的草一,扭扭捏捏地低下头摸了摸银色框的眼镜。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摸眼镜是他在说谎时会出现的习惯小动作。
「你连电视游乐器都没玩,还来游戏中心呀?」
「嗯,是呀,念书累了休息一下。」他用我勉强听得到的细小声音说道。
「刚刚跟你在一起的是高中生吧?你是不是有拿钱给他们?」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细瘦的肩膀微微颤抖。
「你看到了呀?嗯,那些人是我最近认识的高中生。因为我跟他们借钱,所以还钱给他们。」
我认为他没有说实话。草一现在也在摸他的眼镜,我的朋友真好懂。
「这样呀,是你的朋友呀。下次我也找他们一起玩吧。上个月跟这个月发售的美少女游戏,我家里都有喔。因为有很多朋友等着要听我玩过的评论呢。」
草一小小地应了声「嗯」,然后笑了。眼镜深处,有如发抖的小动物般的双眼显露出内心动摇。
接着草一说:「我还要去补习,先走了,再见。」然后走出了游戏中心。有如营养不良的小猫叫声,残留在我耳朵深处。
一瞬间他的背影看起来比身高二十公分的艾莉雅丝还娇小。
  尽管我很挂念草一,伹还是回到了正在玩射击游戏「新宿警察二十四小时」的阿船身边。画面上为了保护市镇和平的警官,面对着拿匕首的流氓还有拿小刀的小混混,使用机关枪拚命扫射。好像除非警官体力归零,或是流弹打死二十个以上居民,否则游戏不会结束的样子。为了维持和平,首要之务就是要开除这种警官吧。
  
  
2

  「他一定是被勒索了。我得帮他才行。」
凌晨零点我到了约好的公园,然后跟阿船兵分两路开始找果汁。我们锁定包夹着我们国中的冷清真幌车站闹区一带,还有住宅区的河畔一带。非常粗略的范围。由于要进行彻底搜查,所以没有可以提高效率的寻找方法。我在河边找,阿船去车站那边,三个小时之后再到公园集合。虽然我可以先回家,看个电视之后再去公园就好,但为了对报导地方都市传说拥有极大热情的阿船,我决定还是至少认真一点做个样子。嗯,也是为了当报酬的那本《清纯月刊》啦。
我一边跟艾莉雅丝说话,一边走过夜晚的住宅区。
我向艾莉雅丝提起今天草一的事。
「也就是说,他果然是被勒索了吧。」
「没错。我看过的某本漫画里面,也有类似的情节,就是拿钱给别人。实在太老套了所以一看就知道。」
  「真是老套呀。」
  老实说,我没有找自动贩卖机的干劲。这是当然的。比起不清楚到底存在与否的纯白色罐子的地方都市传说,我更在意朋友草一的事情。
坐在我肩膀上的艾莉雅丝把头发往后拢了拢,随风摇曳的发梢弄得我耳朵发痒。我一边说着「很痒耶」,一边朝艾莉雅丝那边转过头,然后就看到生锈的栏杆。我们走到市内第一名笨蛋高中了。
我在月光下透过模糊的栏杆看着操场,然后停下脚步。
「怎么了,干么突然停下来?」
艾莉雅丝顺着停下脚步的我的视线,看着操场。
「奇怪?那是什么?」
  操场上,有个赤裸上半身的人正在跑步。就算远远看,也看得出来是个身高超过两公尺的壮汉。
  「唉呀,那应该是热中练习的运动社团社员吧。」
  「什么社团啊?」
  「我哪知道。上半身光溜溜的,应该是棒球社吧。」
  「为什么上半身光溜溜就是棒球社?」
  「因为棒球不是输了就要一件件脱掉衣服吗?」
  「那是野球拳。」
  就在我跟艾莉雅丝闲扯淡的时候,壮汉已经用跟镰子并驾齐驱的速度朝着我们眼前的栏杆冲过来。
就在要猛力撞上栏杆之前停了下来。如果那样直接撞上来的话,后果应该不堪设想吧。铁网栏杆,还有栏杆前面的我们都一样。
「啊哈哈哈!」
壮汉豪爽大笑。彷佛岩石般隆起的胳臂,抱着那宛如雕刻块块分明的腹部,大笑着。
我感觉到就在我耳边的艾莉雅丝,被对方的态度吓到瞠目结舌。
我也觉得这家伙怪怪的而往后退。肌肉成块状的男人,戴着副一点也不搭调的银框眼镜,那眼镜看来很眼熟。不是眼熟而已,那张就在巨大肌肉构成的身体之上,似乎已经失去理性的笑脸,就是草一的脸。
我透过生锈的栏杆跟对方说话。
「你是……草一吗?」
「啊啊,没错我就是草野一郎。哎呀,这可真是奇遇呀,这不是少女大神吗?啊哈哈,怎么了吗?这种夜半时分,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嘿嘿嘿。」
草一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笑个不停。嘴角还挂着条滴下来的口水。
「你的身体怎么了?」
「嗯,身体还是老样子呀。因为皮肤的颜色还是肤色嘛。听我说喔,如果到火星去的话,说「给我肤色的颜料」,应该会跑出绿色颜料吧。啊哈哈。」
看来即使发问也得不到正确答案,但我还是问了。倘若眼前这个亢奋的壮汉是草一,我就不能后退走人回家去。
「草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唔——因为呀——啊哈哈哈哈,这里是我讨厌的那些家伙念的学校嘛。啊哈,因为,那些家伙呀,有时候会把我的钱拿走,明明是足球社的还这样。所以呀,我要把操场弄得凹凸不平。这样一来,足球社的那些人,就会很头大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由于学校栏杆的前面就是公园,草一这像是坏掉喇叭的笑声,应该不会影响到附近的居民吧。草一边笑边凝视着我,很开心地问我:
「我对操场又打又踢,足球社那些人会很头大吧。」
「他们不会头大的。最头大的一定是认真练习的足球社社员,拿走你钱的那些人,大概也不会认真练球,所以根本不会在乎。」
即使我不肯定但还是这么说。我不认为会找国中生拿钱的高中生,会对社团活动多认真勤奋。
「哦,不会头大呀。啊哈哈哈,这样子呀,是这样子呀。那么,要怎么做那些家伙才会头大?」
「你就直接去找那些家伙又踢又打一顿不就好了?」
紧抱着我耳朵的艾莉雅丝清楚地这么说道,不过草一可能以为是我说的,缩着肩膀,露出懦弱的笑容。
「啊哈哈哈,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些家伙太恐怖了,很会打架,我打不赢的,而且那些家伙打人很痛。我不喜欢。啊哈哈。」
这么说完,草一朝着他附近的铁杆挥下拳去。铁杆有如糖做的,软绵绵地弯曲了。
「啊哈哈哈,而且那些家伙踢人很痛非常痛。啊哈哈哈哈哈。」
他把滚到附近的足球用单脚踩了下去,足球发出啪的一声干燥的声音后破裂了,当场地面就出现一个深达十公分的窟窿。
这个懦弱的壮汉,就算得到了如此超乎常人的强大怪力,面对讨厌的对手,还是会感到害怕。
想打赢现在的草一,就算是去年的K-1冠军应该也办不到。除非是好莱坞电影里面史蒂芬席格等级的高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草一晕无预警地朝着操场中央跑去。彷佛崩溃一样边笑边双手朝天高举,望着天空,在那里不停原地踏步,以非常快的速度踏着。
我让艾莉雅丝坐在肩膀上,走进了操场,接着看到一个纯白色空罐在地上滚动。
「春男,你看这个!」
「思,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地方都市传说。L
空罐子的侧面有块随风哗啦啦翻飞的白色破布。大概是喝了果汁之后,草一破掉的上衣。
在过了五分钟之后,草一跳过栏杆之前,我与艾莉雅丝一直看着这个亢奋大笑的壮汉。
这五分钟之间,我的耳背感觉到紧抱着我的艾莉雅丝的体温。带着秋天气息的风有点大,皮肤感觉冷冷的。这风应该是告诉我们,接下来气温会越来越低吧。我发现自己是因为感受到艾莉雅丝的体温,所以才保持冷静。
  「春男,我们必须救他才行。」
虽然常说些黄色话题,可是艾莉雅丝有时候也是既温柔又正经的。她碰触着我耳背的胸部,体温一定跟我一样都是三十六度上下。艾莉雅丝在我的肩膀上。软绵绵的艾莉雅丝,温度虽然比便利商店的肉包还要低,但是由生命体传来的温暖,真的很不可思议呢!能感受到温度之外的其它温暖。只不过要注意右肩会僵硬。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差不多该走了,再见。」
草一面对我们挥手。他要去哪里?我想跑上前去,但他已经冲刺到栏杆边,以超人般的跳跃力跳过了棒球社团设的五公尺以上的挡网。
我想把纯白色罐子带回去,一拿到手上,罐子却像沙子一样散开来,从手掌中流泄而下。这种超现实的事情,毫无疑问一定是非人类所引起的。我一边想着地方都市传说「贩卖强壮的自动贩卖机」就是我们接下来必须解决的新事件,一边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家。
于是,我当然忘记了三点还要在公园集合的约定。
  《清纯月刊》不用说也没拿到手。
  
  
「少女大神,你太可恶了吧!不是说好要在公园集合的?」
  第二天到了学校,一进教室阿船就凑上来。
「抱歉,因为我专心找自动贩卖机找到都忘记了。」
  「真的吗?」
  「是呀。最重要的是情况如何了?你有找到可疑的贩卖机吗?」
  「没有,我看到的每台自动贩卖机都很正常,可乐都没卖光。我只有在找零的地方找到十圆硬币。」
  我不由得想起昨天草一的样子。下课时间一到,我马上跑到隔壁教室,想要确认草一有没有来学校。我有很多话想跟情绪不亢奋的草一好好说。
「对了,少女大神,六丁目贝比·鲁斯发生大事了。」
所谓的六丁目贝比·鲁斯,是个特别喜爱大联盟的大叔经营的棒球打击练习场。正田为是位于地方都市郊外的打击练习场,所以占地非常宽广。远远看去还以为是高尔夫球练习场,只要挥杆不用捡球。中间有一百一十八公尺,两侧有九十五公尺,比广岛市民球场还大。
  「真的很不得了,死球弄得救护车都来了。」
这并非不可能,不过好像是我弄错了。阿船无视于此,继续说着:
「洋基队二十七号个人练习区,昨天有个家伙一整个晚上轰出了六十支全垒打。」
洋基队二十七号个人练习区,是打击练习场的大叔老板基于兴趣,根据纽约洋基队的贝比·鲁斯在一九二七年赛季中击出六十支全垒打的纪录所设置的。里面的球速是打击练习场最高的一百五十公里,还有可以发出内角边缘的厉害控球力。
「而且只花了六百圆。」
那里的消费是一百圆打十五球的良心价格,六百圆就是九十球。
「有十球是超大界外球,还有五球好像是徒手接住在玩的样子。」
  「那还有十五球呢?」
  「那家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握球棒。明明站在右边的打击区,握球棒的方式却是右手在下,左手在上。在很少人光顾的二十七号个人练习区冒出个握球棒方式反了的人,老板似乎还赶紧过去教学一番。所以,在教学期间持续出球出了一百圆。」
我想起草一国小时打躲避球,被女生投的球正中脸部而流鼻血,后来被送到保健室的事。由于草一很不擅长棒球,我们甚至还自订规则,说如果球掉到守外野的草一半径三公尺之内就算出界。
「为什么阿船你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看到了呀!我正在调查打击练习场里面的自动贩卖机,那家伙就出现了。」
贝比·鲁斯的确位于阿船搜索自动贩卖机的区域中。跟我分开之后,草一就跑到棒球打击练习场去了。
「身高两公尺以上,光着上半身的肌肉男。不过不像喝醉的样子,情绪始终很亢奋。有这种客人上门,老板也夸奖对方的身材很像全垒打王,从人家击球之前老板就开始双眼发亮了。」
在贝比·鲁斯最常击出全垒打的老顾客,都不知道能否一个月击出十支全垒打,肌肉男却花一个晚上就登上全垒打排行榜第一名,留下前所未有的全垒打纪录之后离开了。据说排行榜上面好像是留了个「萨吉」的名字。我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这名字的由来,是草一喜欢的格斗游戏中俄罗斯人角色的名字简称。
贝比·鲁斯的贝比,是因为他有张娃娃脸,才有了这个绰号。
老板因为这个肌肉男有张跟身体不搭调,像是国中生的长相,所以擅自替他取了个「贝比.萨吉」的绰号。阿船似乎是看肌肉看傻了眼而没注意到,虽然那张脸上的表情非常开朗而难以辨识,但只要仔细一瞧,就会发现那是隔壁班的草一。
草一到学校来了。我没有社团活动,一放学就朝着草一班上走去。我在走廊边的逃生梯前面等他。隔壁班看来也刚结束班会,学生接连走了出来。虽然我看到草一在教室里面,但在他出来之前桑岛先走出教室。桑岛与我视线一交会,不知为何平常总是上扬的嘴角竟然垂了下去。我从桑岛的视线感觉到某种像是敌意的情绪,他是哪根筋下对了?
桑岛身高比旁边的学生高了一颗头,一走近我就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他好像喷了香水,闻起来香香的。可是明明是个国中生,喷那种东西来上学好吗?总之先问他是什么香水吧。
「哎呀,这不是田中吗?你还是老样子,名字啦长相啦都很土。」
突然间,他变成一个非常没礼貌的人。
「你向全国姓田中的人道歉吧!」
虽然不好意思,但我没空理桑岛。我把视线转移到教室内,桑岛也没放在心上继续跟我说话。
「对了,你跟小鸟游进展到哪里了?要是分手了,要马上通知我喔。我知道喔,知道你喜欢她。我知道我也想跟小鸟游接吻。所以我都知道喔,我跟田中你就是所谓的情敌,所以我们不可以太要好,对吧。」
这个人「我知道」的事也太多了。尽管我觉得身边怪胎多得要命,但桑岛是脑袋最不正常的。我很想带他去脑神经外科,检查看看他的脑袋有没有异常。
「不要在走廊说这种话啦,被女生听到,人气会下滑的。你不觉得说这种话很不好意思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你应该最懂的吧。因为要争夺心爱的女孩,必须跟情敌明确宣战才行吧。」
「我才不懂。」
这个让人有距离感的怪异美少年,应该要拜托他随身带个翻译啦。我搞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
  「总之,我不能跟你当好朋友了。因为我一定要得到自己心爱的女孩。」
  「我知道了啦。我都这样说了,你就快给我走开啦。」
  我们学校首屈一指的美少年桑岛,是个自信满满的笨蛋,上了国中,明明每个人都必须学会顾虑他人、配合他人等等,但看样子这些东西他完全没有学会。一点都没有。不管是在哪所国中,铁定都会有个小白。一般情况下,这种人会遭到排挤,很可能过着非常凄惨的学校生活,但是,我们学校跟其它国中不同之处,在于这个人同时也是学校首屈一指的帅哥。我真担心全校女生日后看男生的眼光。
「春男同学。」
我跟桑岛在逃生梯前面走廊上交谈时,外面的风从缝隙灌了进来。小鸟儿一边挥手,一边走了过来。
「唷,小鸟游,妳今天也好可爱呢。」
桑岛一面拨着随风摇曳的浏海,一面对小鸟儿说话。这家伙心口如一:心里想的事情大概在下一秒立刻就会不经思考地化为声音脱口而出吧。某种意义来说也是很厉害的人。
「欵欵,春男同学,我们一起回去吧。」
花花公子遭到忽视,桑岛最好吹吹秋天的冷风稍微冷静一下脑袋。
「抱歉,小鸟儿同学,今天我有点事情不能跟妳一起回去了。」
「咦,这样呀。是哦,我想说难得话剧社今天不用练习,想找春男同学一起回去。」
小鸟儿发出非常悲伤的声音,惹人怜爱的模样令我胸口瞬间揪痛。
「抱歉,下次我一定会跟妳一起回去的。我也很期待能跟小鸟儿同学一起回去。」
  「嗯。」
  她的表情瞬间转变,如花朵绽放般开朗明亮。她那随时变化的表情,真想永远看下去。
由于我跟小鸟儿同学沉浸在两人世界,桑岛只好无所事事地站着。他还不回去呀?放学的女生邀他:「桑岛同学,我们一起回家吧!」他却像个想要的玩具得不到而耍赖的小孩,直接就用「我不要」拒绝了,听到这句话的女孩子们,对他说:「那下次再一起回家喔!」一点也没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就走了。看起来不管桑岛对女生说什么,应该都不会遭人讨厌吧。这间学校的一部分,就像是桑岛专用的后宫。
从教室出来的草一进入了我的视野。草一的视线一度对准我背后的某个人,面无表情,但是与我视线交会后,无表情的睑上立刻浮现出及时的微笑。虽然我并没有特别介意,可是我的背后就只有小鸟儿跟桑岛而已。
「小鸟儿同学,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下次见。」
就在我跨出脚步的同时,彷佛认命被人当背景的花花公子发出像是打弹珠般得意的声音。处于爱情之中,他是那种随时会忘却气馁的男人。
「小鸟游,别管这种家伙了,跟我一起回去吧。好吗?我送妳到家门口。」
「春男同学,等一下。」
小鸟儿无视花花公子。我担心她的眼里是不是没有桑岛的存在,那这样桑岛就连背景还不如。
「怎么了?」
「我想我还是,希望你在学校的时候跟平常一样,叫我小鸟儿就好了。我不喜欢还要加上同学的说法。」
好可爱。如果有男生听了小鸟儿这么说却连个微笑都没有,那么那个人一定是颜面神经麻痹了。最好去看一下整形外科。这时背景说话了:
  「小鸟游,妳希望别人叫妳小鸟儿吗?」
  「不好意思,桑岛同学,我们没有这么熟,请你不要装熟乱叫我。我觉得不舒服。」
  出现了!小鸟儿的炸弹宣言有如家传宝刀般,随便靠近的话可是会被炸伤的。你瞧,桑岛的表情。始终遭人无视,好不容易以为得到响应了,结果却是这么一句话。他的脸色变得像是冷却过后的火山灰一样灰白。
  我心情愉快地对小鸟儿挥手,把这一幕丢在背后。站在宛如酒窖的冰冷走廊角落,花花公子这样子真的跟背景没两样了。
全校爱慕桑岛的女生有机会了。因为心灵刚受伤的异性是最好的猎物,这话说的就是桑岛呀!
  草一的表情不知为何有种阴沉。
我邀他一起回家,他听了虽然在瞬间露出开心的表情,但立刻又低下头去。
  「谢谢你找我一起回家。」
  草一看着走在前方的镰子摇个不停的尾巴说道。镰子的臀部结实无赘肉,肌肉线条宛如雕刻般地刻画出来。肌肉隆起的大腿,甚至连尾巴都彷佛充满了肌肉。要是老实跟镰子说,我应该会没命吧。
「干么说这么见外的话啦!对了,今天你有什么事情吗?」
  「嗯,我今天也要去补习。怎么了吗?」
  「没有啦,我想说要是你没事,你也好久没来我家玩了,想找你来玩电动。」
  扶好眼镜之后他露出介于微笑与疑惑之间的表情。
「……谢啦。请你下次务必再找我。」
  草一完全没有对我的邀约感到头痛的样子,一副就是「等会要补习所以真可惜」的态度。我不能开口要他跷掉补习班。
「嗯,一言为定。」
  一走到上下学必经的宽广大路,就能看到当作行道树的成排银杏。明明没什么风,银杏的叶子还是掉了满地,让人有种「秋天到了」的感觉。地方都市也是可以享受到季节变化的。虽然不是在山上也不是在海边,行道树依旧能传递出季节的转换。然而,不管是充满食欲的秋天也好,还是艺术的秋天也罢,我只要能跟其它国中生过一样的日子就好。至于阿船,不论哪个季节,他的春夏秋冬都是充满食欲的。我询问草一我最在意的事情:
「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遭人勒索了?」
草一脸上没有吃惊之色。他只是低着头,开始说明。他这次不再撒「还钱给别人」这种谎。
「整个暑假,我天天都要补习。每天我妈都跟我说,国二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念书才行。我从国小开始就一直在看一部漫画,那一天我去补习的路上,在书店的展示区发现那个漫画的最新一集出了。虽然我有带钱,可是我不想把那本漫画拿去柜台结帐。我想到班上男生总是炫耀自己从哪里偷了什么,如果偷到更多、更贵的东西,就会像英雄一样引人叫好。所以,当时我想如果我也能偷到这本漫画,感觉上一直乱糟糟的心情可能就会消失了。因为你是少女大神,我才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我是个胆小鬼,想说如果偷东西成功了就会变得强悍一点。于是我偷了那本漫画。我心脏狂跳,把漫画书夹在腋下,一直在店里走来走去。只要店员看我一眼,我就担心他是不是察觉我想偷书。虽然班上都在传这家书店的监视器是假的,但监视器看起来就像是一直在追踪我的猛兽眼睛。我想说不定实际上店里的客人中还有穿便服的警卫混在里面,明明那间书店那么小还挤了一堆人。就这样大概过了三十分钟,我迅速把漫画放进斜背的包包里。我站在贴有写着「偷窃是犯罪行为,一经发现立刻联络警方与学校」的纸张旁边,觉得那些字看起来就像某人写的「轻松获胜」。就在我把书放进包包走出店外的时候,我也认为自己这次「轻松获胜」了。可是,那些高中生都看到了。我完全没有发现。我走出书店之后,他们就来找我,跟我说要是希望他们保密,就要借钱给他们,每个人都要借一点钱。不对,是我的钱就被拿走了。我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草一脚步的前方落叶四散,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啪嚓啪嚓的声音。偷窃不会让人变强悍,也绝非什么英雄行径。更不会让自己有所改变,只会慢慢变成一个坏蛋而已。这样会变成不偷东西就没有刺激,能炫耀的事情只有偷窃的大笨蛋呀。即使下再次提醒草一,现在的草一一定也懂了。草一重重踩在落叶堆上,每走一步,干燥的叶子便发出破碎断裂的啪嚓啪嚓声,听起来有如他后悔莫及的内心正在吶喊。
「最近他们都使唤我去买冰啦或是买汽水什么的。」
「草一,我昨天,碰到一个上半身打赤膊的肌肉男。那个人情绪十分亢奋,拥有强到乱七八糟的体能。关于那个人的体能,六丁目贝比·鲁斯的老板也很感动得赞不绝口,说是贝比·鲁斯再现,是史上最强的日本制大炮。那个人似乎自称是萨吉就离开了。萨吉就是草一,就是你对吧?」
  「嗯。」
  草一的回答比我预期得要快,他应该记得昨天在操场跟我说过话吧。我一问他,就发现他的记忆似乎有部分是模糊的,好像完全不记得我肩膀上坐着艾莉雅丝的事情。虽然昨天因为肌肉男的存在太强烈,让我一时不由得疏忽起来,但万一草一发现到艾莉雅丝的存在,那可就危险了。看样子应该是安全过关了。顺带一提,那个果汁的效果似乎只能持续一个晚上。
「现在,街头巷尾正在流传一个地方都市传说,说这座城市某处,有个自动贩卖机在卖一种喝了之后就会变成最强的果汁。最常听到的说法是按下可乐卖光的按钮,就会跑出来一个没有标签的纯白色罐子,喝下就会变成最强的人。草一,你是在哪里买到果汁的?」
回到家,吃完晚餐,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后,我想起草一的事情就忍不住叹气。结果还是不知道果汁是哪来的。草一说:「我不知不觉就拿在手上了。」可是,这八成是在说谎。因为草一出现了每次说谎时就会有的摸眼镜说话的小动作。要是草一不想说,我也无计可施。问题在于,以后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些高中生不再来找他要钱。话先说在前头,我只是个解决地方都市传说事件的终结者,这类问题不是我的专长。可是朋友的麻烦不分专长不专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还有我也必须让草一停止喝那种果汁。虽然是没有根据的地方都市传说,但是这种果汁如果一喝再喝,似乎会有不好的下场。想要知道下场有多惨的人,就去问负责跑都市传说的新闻社员阿船吧。好像是所有肌肉遭到破坏,整个人会爆瘦之类的。情绪会无法复原,一辈子都必须当个很难与人交流的小白活下去之类!我听阿船说的是这种让人怀疑又害怕的说法。总之教人头痛的说法多如牛毛。我每叹口气,感觉灵感就跟着凋落,什么好办法都想不出来。
「喂,春男!你是怎样啦?一直在那边叹气,干么?欲求不满呀?」
  我连吐槽「为什么叹气就是欲求不满」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为了先前你说过的那个叫草一的男生吗?」
  艾莉雅丝彷佛看穿了一切。我告诉她今天从草一那边打听来的事情。
「那么,首先要让那些高中生别再接近草一对吧。」
艾莉雅丝一边抱着胳臂一边站得直挺挺的。麻制的短裤底下延伸出苗条炫目的洁白大腿,细肩带背心上面看得到乳沟。真是个没有季节感的性感公仔。
「这很棘手耶,该怎么做才好?」
  「春男你很傻,不是有个很简单的方法吗?」
  我问「什么方法」,艾莉雅丝马上就提出了交换条件。
「如果你让我帮你挖耳朵,我就告诉你。」
  帮我挖耳朵,是艾莉雅丝的怪异兴趣之一。身高二十公分的艾莉雅丝,挖起耳朵来非常顺手,似乎对用棉花棒清耳朵一事乐不可支。某天她凑巧看到我在挖耳朵,就说:「哎呀,让我来啦!」从那之后她好像每天都想帮我挖耳朵。老实说我已经没有耳垢了。而且她一旦开始挖,没挖个十分钟是不会住手的,所以让她随意挖的话也很不得了。因为我先横躺,再让艾莉雅丝坐在我的侧脸上挖我的耳朵,万一我随便乱动害她失去平衡的话,棉花棒说不定就会直接剌破耳膜。光是想象我就背脊发凉。于是,最近我都尽可能地拒绝她。
「……我知道了啦,只能挖一下子喔。」
  「太好了!既然春男是傻蛋,那我就帮你吧。这种小事我马上就想到解决方法了。」
  如何解救放学后遭到高中生勒索金钱的国中生三这么容易就能想到方法?
  我有这么蠢吗?
你应该也知道吧?知道的话希望你能教教我。我会用被挖过头而有点刺痛的耳朵好好听你说的。
  没想到还有这一招。
艾莉雅丝的方法姐下:
「放学后,你让镰子跟在草一的身边不就好了?如果他们要草一去游戏中心,就叫草一带着镰子一起去就行了。那些死高中生一定会吓得要死,搞不好会反过来把钱包丢在地上逃走呢!」
第二天放学后,我立刻把这个办法告诉在校门口的镰子。聪明的镰子,认真地点了好几次头,最后对我「汪」一声表示了解。看样子地方都市传说终结者小队中,最笨的好像就是我了。
草一担心地看着我与镰子。
「少女大神,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那些高中生总是三个人一起结伴出现。」
  没问题的。能跟镰子对抗且势均力敌的,只有今年夏天结束前出现的不倒翁大人而已。即使是柔道社跟空手道社的高中生大举进攻,镰子应该也不会陷入苦战吧。就算战斗现场有非营利单位的动物保护团体在场,大概也不会谴责这是在虐待动物,反而会叫来救护车吧。当然,是为了那些被镰子打倒的人叫的。
「镰子,请多指教喔。」
草一懦弱地这么说,镰子立刻摇起尾巴,脸颊沿着草一的大腿磨赠。
害怕的草一似乎因为镰子这个举动而冷静下来。他说:「镰子,妳真可爱。」然后脸颊的线条放松了。镰子平常不会跟我以外的人亲近,牠应该是为了让草一安心,才装出亲近人的样子。镰子真温柔。如果牠不是狗,我很可能把牠当异性而爱上牠。
草一马上就到了高中生找他去的游戏中心。
「我会在这里看着的,你就放心吧。镰子会跟着你的。」
草一露出微笑,彷佛是硬挤出来般地笨拙。
「谢谢。如果高中生不再来勒索我,我有个恋爱模拟游戏想找你一起玩。等我买来再一起玩吧。」
「包在我身上。从女主角到隐藏角色,我在第一轮就全部攻略完毕给你看。」
「嗯。」
草一慢慢走进游戏中心。宛如朝着绞刑台走去的死刑犯,一步两步用力踩上那个地方。与肩膀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草一呈现对比,镰子一派从容。我的伙伴真可靠。与高中生一战之前,我祈祷游戏中心的店员不会说「狗不能进来」之类的话。我希望镰子造成的牺牲者数目能减到最小。
「哈啰哈啰。」
艾莉雅丝躺在旅馆提供的高级小平巾上面心情大好。小手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收下来的礼物,一直放在我家的储藏室里面,艾莉雅丝总是说软绵绵摸起来很舒服的圣乔昆棉花最棒了(注18:圣乔昆棉为产自美国加州圣乔昆谷的棉花,特点是纤维较长且带有光泽)。我不清楚毛巾的材质,所以一头雾水。只要艾莉雅丝觉得舒服,怎样都好。
「春男真有一套。在实际谈恋爱之前,还要先仔细模拟过。」
才不是这样啦!是因为感觉永远也不会有真正谈恋爱的机会,所以才要模拟。
「因为,跟计算机画的女生谈恋爱明明就很无聊,你不是为了真正的恋爱才在研究的吗?」
艾莉雅丝如果这么认为,那我应该也没必要纠正她吧。恋爱模拟游戏就这层意义来说是满有趣的,这种趣味可以跟草一共享的话就好了。
「若你要谈真正的恋爱,我随时都可以奉陪喔。」
出现了,性感写真的母豹姿势。艾莉雅丝在登山背包里面,屁股朝着我这边翘起。虽然我很想直接拉上背包的拉炼,可是艾莉雅丝以认真的口吻转换了话题。
「希望草一他呀,不要因此受到恐吓就好。」
艾莉雅丝从登山背包探出头,笑了起来。我也彷佛受到她的影响,露出灿烂的笑容。
「嗯,希望如此。」
我与艾莉雅丝的视线前方,有三名高中生正在玩某种壮汉一味破坏城市,打倒警察与自卫队的机台游戏。草一慢慢走近他们。他们好像发现草一了,还有镰子。
高中生说着:「钱呢?」同时伸出来的手,遭到镰子一口咬住。这是正当防卫,先下手为强。如果要告饲主,就让谷崎便利商店的老板去哭吧。虽然,我不认为跟国中生恐吓取财的高中生会想依据民事与刑事法条提告。
在我与艾莉雅丝的眼前,大概只花了2D对战格斗游戏两场比赛左右的时间,镰子就收拾干净了。牠对着企图逃出游戏中心的高中生屁股狠狠咬下去,还赏了他们的脸几个头锤。
麻烦最好是彻底解决。这次真的很快就搞定。
三个高中生在游戏中心后面的小巷子里被镰子击倒,完全丧失战斗意志,双手抱着自己身体跌坐在地上。草一对着他们开口,尽管口吻懦弱、声音发抖,还是开口了。
「不好意思,请你们以后不要再跟我要钱了。对不起。」
至今都是被害人的草一在最后弯腰鞠躬,然后走出了小巷子。
艾莉雅丝一边拍手,一边回到了登山背包里面。我给镰子葡萄口味的软糖当作奖励,然后面对草一,伸出右手举起大拇指。
草一笑了。这次的柔软笑容感觉比刚刚更笨拙。
离开游戏中心之后,虽然我还有话想说,但草一说了句「抱歉,我要补习」就走了。
「今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你可以吗?」
  「你能出来吗?我想当面谈。」
  「嗯,好呀,没问题。你想去哪里谈?」
  我没想过要去哪里,对了,我有个很想去见识的东西。
「那晚上十点在六丁目贝比·鲁斯碰头好了,怎么样?」
  「好呀,我会去的。这还是我第一次晚上出门呢,我们这样好像不良少年喔。」
  「平常你都很认真去补习,偶尔也要放松呀。」
  草一愉快地嘴角上扬,露出宛如秋季晴空的安稳笑容。
  我望着草一远去的背影,登山背包里越来越吵闹。
「真好呀。这样你可以去搭讪夜不归营的女生,跟人家说「来我家住一晚吧!不过我们要做快乐的事情」对吧。」
一打开拉炼,在背包里面听到我说话的艾莉雅丝就以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道。就连艾莉雅丝也晓得,这种偏僻的地方都市,晚上根本没有离家出走的少女会在街上游荡。这里不是闹区,晚上「六丁目贝比·鲁斯」也只有在家待不下去的棒球狂老板在而已。
「前阵子,我看了深夜播的纪录片喔。」
「妳看了什么?」
「少女内心的黑暗,还有性病的恐怖。」
也许这些都是必须正视的问题,但是艾莉雅丝与我思考这些事情也是莫可奈何吧。学校的健康教育也有学过。艾莉雅丝对健康教育课本很感兴趣,这么说起来她也挑剔过:「健康教育课本明明采用《清纯月刊》的内容就好了,就学习「性知识」来说,《清纯月刊》强多了。」
希望艾莉雅丝没有打电话到教育部抗议。《清纯月刊》含税售价八百八十圆还附DVD,价格远远超过国中健康教育课本定价标准的最高金额。
如果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国中教科书的定价,那也是因为艾莉雅丝问:「做得这么烂的课本要卖多少钱?」我才去查的。想要深入了解的人,请务必到教育部网站查询喔。
还有五分钟就到晚上十点,六丁目贝比·鲁斯里面一如预期有好几个棒球爱好者,我见到了草一。他应该是直接穿着家居服就跑出来,身穿绒质上衣跟运动长裤。
「好厉害呀,那个排名。」
  位在夜晚住宅区里的打击练习场,灯光闪闪形成光线洪水。虽然明亮但除了偶尔响起清脆的击球声,基本上是座安静的娱乐设施。很有礼貌的顾客们,睁大眼睛盯着全垒打排行榜的板子。打击练习场露出钢骨的墙壁上面,挂个板子写着「贝比·萨吉合计全垒打六十支」。四处都听得到「那个人是外国人吗?」的声音。
  「哦,那个呀。」
「草一,当贝比·萨吉的心情怎么样?」
「嗯,是呀,好像有点过头了。」
  「有什么关系嘛。这里的老板开心得要命呀。」
  「少女大神,是谁告诉你的?」
「你知道我班上有个叫做东舟道的胖子吗?」
「嗯,大家都叫他阿船对吧。」
  「是呀。他有看到贝比·萨吉打出全垒打的样子。」
「哦……原来如此。我都没发现他在看。」
草一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看着排行榜板子,用手机拍下照片。
「阿船同学有发现是我吗?」
「怎么可能?你看起来完全不像同个人。」
「少女大神你就有发现是我呀。」
回头看着我的草一,表情瞬间看起来像个女孩子。我觉得即使单论草一的一些细微举动,也完全没有男生的样子。居然有果汁会让这样的草一变成肌肉男。
「总之,会发现的人就是会发现吧。我的视力可是有二点零呢。」
我笑了。我半开玩笑的口吻也更炒热了现场开心的气氛。
「这是美好的回忆呢。本来应该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的。」
来到打击练习场,却完全没有进入练习区,两个国中男生只顾着聊天。如果老板投以怀疑的眼光就麻烦了,所以我一边用放在那里的凹陷金属棒练习挥棒,一边跟草一说话。不知为何我觉得难以启齿。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也想要变成肌肉男一次看看呢,这是男人的梦想,不要管那些说肌肉很恶心的女人啦。所有的男人,一辈子都应该体会到蛋白质营养补给食品有多难吃。草一,拜托你,告诉我啦!要去哪里才弄得到那种果汁。」
边看着我笨拙地挥棒,草一边回答:
「嗯,现在你可以跟我一起过去吗?」
没想到贩卖传闻中神奇果汁的自动贩卖机,位于打击练习场后方,就在那家偏远地区才有的连锁便利商店的前面。那天到贝比·鲁斯寻找的阿船没有发现,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过了深夜零点,便利商店一打烊,自动贩卖机也会同时关掉电源。偏远地区的冒牌便利商店真的很恐怖。
  「我就是这里买的。」
有一台自动贩卖机,就像是跟哪里都没有连接的电线杆一样,静静地伫立着。
微弱的灯光照着分成三列的宝特瓶和铝罐。
靠近一看,真的有。传说中的卖光的可乐。
从钱包拿出零钱,投币进去。小小的LED显示板浮现出了120。
我看了看草一的脸,他似乎比我更紧张。他用力地点点头。
大概是这种紧张转移了吧,我也呼出了一大口气,然后按下可乐那亮着红色「售完」字样的按钮。
沉默。
这片刻正因为弥漫紧张,反而显得可笑。
没有跑出纯白色的罐子,当然也没有出现设计成红色罐子的可乐。
实际上大概是十五秒吧。我回头看着草一,草一的双眼在银框眼镜后方睁得大大的,好像看到什么而大吃一惊。
「怎么了?」
「奇怪,上面显示零罐。」
顺着草一的食指指出的方向看过去,我看到了自动贩卖机的LED显示板。大概像是一百圆打火机横放的大小,是横向的长方形屏幕。
『剩下0罐』
显示板浮现出这几个红字。好亲切的自动贩卖机。都显示「售完」了,根本不需要提供剩下几罐这种讯息。就算没有卖光,我也不想知道库存剩下多少。一般只会显示投入金额与找零金额的地方,显示出文字,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草一,这边的自动贩卖机会告诉客人还剩几罐吗?」
「我第一次买的时候,是因为我在六丁目贝比·鲁斯打不到九十公里的球而气得要命。我心想可乐居然卖光了是怎样,然后试按看看,结果跑出了那个白色罐子。那个时候有显示剩下六罐。第二天,我碰到你,然后又在游戏中心拿钱给那些人,于是心情不好又到这里买果汁。因为我知道喝了之后心情就会变得舒畅。那个时候显示剩下五罐。喝了之后,晚上就在操场上遇见你。虽然不过是前天的事,可是我只剩下模糊的记忆。就像是作梦一样,我记得不太清楚了。我只隐约记得,当时非常开心。一
「那么,剩下的五罐跑到哪里去了?」
「不对,剩下的是四罐。」
草一这么一说,就从斜背的背包里拿出白色罐子。
「因为那天我买了两罐。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要先买下来。」
  我跟草一要了那个白色罐子来看。真的是纯白的,虽然是做成正常的易拉罐,但看起来就是个节省标签费用的三百五十毫升的罐子。
「这一罐总之就先不要暍,留着吧。」
  「嗯,好呀。」
  「不好意思,草一,这一罐可以借我吗?」
  「嗯,可以呀。」
  就像是对待跟朋友借来的掌上型游戏机一样,我小心地收好罐子。草一喝过之后的感想是:「舌头有像是灼伤的刺痛感,不过味道很像高价的提神饮料。」身为国中生的我,不曾喝过提神饮料之类的营养补给饮料。草一之所以知道味道如何,应该是因为他每晚喝了再熬夜努力念书吧。所谓高价的提神饮料是多少钱呀?
「对了,有没有其它人知道这里有卖这个?」
「……我想应该没有。」想了一下,草一肯定地说。
可是,这个时候我的调查还不能结束。尚有果汁消失的谜团,不能放过这个线索。
「草一,你有跟谁一起去过六丁目贝比·鲁斯吗?」
草一立刻低下头去,口齿不清地低声说道。好像是想尽办法才让声音变成句子。
「我跟成宫去过。」
「成宫是谁?」
「就是那群高中生的头头,成宫圣司。」
这么一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那群高中生的名字。成宫呀。这家伙也是先前被镰子咬得遍体鳞伤的人之一吧。
「你跟那个高中生去过吗?」
「嗯,可是那个时候我没买果汁。」
从头到尾我都是当成参考在问他的。我不认为成宫这样子就会知道果汁的秘密。六丁目贝比·鲁斯的老板可能会知道,最有嫌疑的就是会来补充自动贩卖机的厂商。
但是,我不想去考虑,知道果汁真相的人或许是个出乎意料的家伙。所以,老实说成宫很可疑,明天开始我要把他列入追查名单里。
若是出乎意料的人物,那就没我的事了。我只要能靠自己维护这座城镇的和平,就能够收工回家休息了,要是还有意料之外的犯人冒出来,那我只好束手无策。因为,比起名侦探偶然散步经过事件现场,我还比较适合当第一个发现溺水尸体的倒霉善良老百姓。
「好粗喔,而且好硬。感觉很震撼的样子。」
  当然,我绝对不是在看什么成人影片。这是艾莉雅丝针对那罐果汁感觉到地方都市传说的气息所发表的心得。的确里面有东西,铝罐也可以说很硬。
  「着个真的是地方都市传说吗?」
  「错不了的。」
  「我问妳喔,艾莉雅丝。」
  「什么事?」
  一面抚摸着金发,艾莉雅丝一面回头。
「如果拥有不会输给别人的强壮身体,人会去做什么呢?」
  「这什么意思?你是说买走剩余果汁的家伙吗?」
  「嗯。」
  艾莉雅丝以「这有什么好说的」态度回道:
「总之,会先大闹吧?因为拥有太多力量了。」
  颇有道理。如果只有一晚能变成最强的人,那么也许那段时间就会想跟金刚一样拚命大闹。因为即使是在班上身材特别瘦小的草一,都可以变成超过两公尺的肌肉壮汉。
艾莉雅丝的推测果然无误。第二天学校出现了真幌市发生怪事的传闻。就在艾莉雅丝保养完头发,我悠哉地边凝视着果汁罐子边喝可乐的时候,那家伙正在市内随心所欲地大闹。
「我的头发真的很美对吧?哎呀,洗发精广告要来找我拍也没关系喔。」
「艾莉雅丝要洗的话,一罐洗发精就可以洗一辈子了。」
  说着这些话的我与艾莉雅丝,真的非常悠哉。
第二天,学校有个传闻传得沸沸扬扬。我询问消息灵通的阿船,他这么跟我说:
  「我的天呀,吓死人了。操场的足球球门变成像是麦芽糖一样软绵绵的,上下学走的那条路,水泥路面就像碎掉的仙贝一样裂得乱七八糟。LAWSON的招牌,一个晚上就被换成了了7-11的招牌,早上送便当去便利商店的快递厂商也吓了一大跳,差点就把7-11的便当在LAWSON上架贩卖了呢。」
  虽然说明的内容有很多食物,但我大致懂了。
「然后,有人目击到干下这些事情的犯人喔。出租车司机没有载到客人,所以沿街揽客,正好看到前面有人正在搬运上方装着7-11招牌的铁柱,据司机说那个人身高超过两公尺,不对,应该是接近三公尺吧。总之,就是有个巨大得不象话的肌肉男在路上跑,所以出租车司机在那之后开车不专心东张西望,最后撞上了护栏。那里的7-11跟LAWSON之间的距离有五百公尺。我认为司机看到的跟我在贝比·鲁斯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阿船的猜测应该是错的。他在贝比·鲁斯看到的是喝了果汁的草一,做出交换了7-11跟LAWSON铁柱招牌这种蛮力举动的,是喝了果汁的另一个人。如果这个某人昨天晚上是第一次喝这种果汁,那么剩下的果汁就是草一有一罐,某人有三罐。
「结论就是,今晚开始我又必须去搜索真幌市区了。」
「你说的搜索,是要以新闻社社员的身分去追那个神秘男子吗?」
「当然是呀。你不要阻止我。这可是现在这所国中里,大家都想知道的热门话题。」
「你快住手啦。要是找到了,在你拍照的瞬间,那家伙要你把底片交出来而攻击你的话怎么办?而且既然有那种肌肉巨人存在,就算不主动去找,应该也会真相大白吧。」
「少女大神你太天真了,这一定跟地方都市传说有所关联。」
「什么意思?」
阿船用面纸擦去眉头变成水珠的汗,双眼有如快门般地啪嚓眨了眨。这是阿船打算接下来要滔滔不绝时的习惯动作。虽然已经秋天了还是有种闷热感。
「传说喝了就会变成最强的果汁在这真幌市某处的自动贩卖机买得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肌肉男铁定就是喝了那种果汁的普通人。所以,白天应该会过得很平静。那家伙一定是打算在晚上才喝果汁,然后在市内大闹。」
虽然他下巴的线条像是圆规画出来的圆形,跟菱角分明的锐利完全搭不上边,但是他的直觉可是比圆规的尖端还要锐利。阿船注意到这是地方都市传说了。然而,我并不打算告诉他这是正确答案。可以变成最强的果汁,一百二十圆就买得到,这对他反而是充满危险的信息。
  「今天晚上如果你要来帮忙搜索,那么先前答应要给你的东西,也就是这个月的《清纯月刊》,送给你也无妨。」


3

在伟大的使命之前,我必须先压抑自己的欲望。我边哭边拒绝了阿船的要求,这次的地方都市传说我应该要独自去查明真相,于是我来到了街上。
说是地方都市传说,不过这勉强归入稀奇古怪、扑朔迷离的超自然现象的范畴。继上次的不倒翁事件之后,这次大多也选在夜晚外出侦察。
现在是真幌市内的宁静住宅区,晚上十点过后。如果有认真值勤的警察在场,那么距离他们一百公尺前方就会有个他们应该会尽责盘查的可疑男子,也就是我。现在我的样子非常夸张。老样子必备的晒衣竿,这次的装备是一百八十公分的硬铝竿。在电线杆路灯的灯光底下,晒衣竿表面散发着诡异的银色光芒。而且,头上还戴着职业机车赛车厂商的全罩式安全帽,没有光泽的雾面黑色也因为夜晚的灯光诡异地闪闪发光。说到为什么要戴安全帽,并不是拿来当护具,而是接下来要跟肌肉男对峙进入战斗状态时,万一有人目击到,不至于让我的真实身分曝光。上次是在晚上的学校内决战,所以不用担心有人撞见,不过艾莉雅丝建议这次可不能大意。
在搜索的途中,我看到包月停车场的圆形不锈钢镜子,对自己这身装扮忍不住叹息。我身上穿着骑士装,尺寸有点紧。虽然是放在储藏室里的东西,可是说到为什么会有骑士装,这是因为奶奶的兴趣是骑摩托车,我曾经看过她骑哈雷机车的照片。
总面百之,尽管模样可疑,可是我拥有要守护这座城市和平的强烈意志,这鼓舞了我几乎要消沉的心情。
顺带一提,艾莉雅丝跟镰子一起行动,与我兵分二路。
并非镰子不想跟这种打扮的男人走在一起,也不是艾莉雅丝不想待在我身边。而是一旦镰子发现肌肉男的踪影,会先以嚎叫声通知我,这样找到目标的机率就能简单地变成两倍。
每走一步,黑色的皮衣就把身体包得越来越紧。由于平常没有戴安全帽,戴起来感觉很不对劲,有如戴上太阳眼镜的黑暗视野也很不习惯。视野前方的便利商店看起来宛如住宅区唯一的光芒绿洲。耀眼的亮光照在背上,我看到一对男女朝着这边走过来。就在我心想着要躲起来的瞬间,却觉得男女看起来很面熟,不由得停下脚步。我在安全帽底下小小惊呼了一声「啊」。
男女应该也注意到有个戴着全罩式安全帽的可疑男子正在看他们吧。高个子的男人走到面前,对我投以「你这家伙是怎样」的怀疑视线。
对我来说,这比遇到这次的主角肌肉男还要让人惊讶。因为这对男女是桑岛与小鸟儿。
桑岛对着小鸟儿使了个眼色,感觉上应该是在说「我们快走吧」。
我非常想问为什么小鸟儿会在晚上十点过后还跟桑岛这种人在一起。但是,小鸟儿也没有跟我交往,我不能说出这种话。何况我还这身打扮。
「你拿晒衣竿要做什么呢?」
  真有小鸟儿的傻呼呼风格。即使是个怪模怪样到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她有疑惑还是会开口问对方。
但是,我不能回答。我不能开口说话导致自己身分败露。我正想要与他们错身而过之际,听到了桑岛的声音。他说出了非常像他会说,有如表现优良的幼儿园小孩会说的话。
「小鸟游,不可以跟他说话。被陌生人带走可就危险了。」
我回头看,小鸟儿的大眼睛正睁得圆圆地看着这边。当她心有疑问时,那双大眼睛常常会睁得圆圆地凝视着对方。让人深深了解到眼球又圆又美一事。
「我们走吧。」
桑岛这么说完后握住小鸟儿的手。我看到这一幕,心里就有什么爆发了。等我回神过来,已经开口了。
  「你们是国中生吧!」
  我努力不用自己原本的声音跟口气说话以免身分暴露,用像是透过鼻尖发出来的尖锐声音说出怪腔调的日语。不久之前,我还在小鸟儿的房门前,一个人演独角戏。当我要演好几个角色的时候,因为心想要让小鸟儿比较容易了解到是换人在说话,所以自我挑战能发出多少种音色,结果就产生了奇怪的声音。在旁边看着我练习的艾莉雅丝爆笑个没完。所以,我决定收起怪声音,演独角戏的时候绝对不用。那奇怪的声音现在首度派上了用场。
「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可是,如果不问就走了,我想我一定会挂念这回事,会觉得有没有找到肌肉男都无所谓了。看到走在一块儿的小鸟儿与桑岛,实在令我心烦意乱。
桑岛收起亲切笑容的脸显得僵硬,露出看到变态的眼神。
「你该不会脑袋秀斗吧?」
真的没有比桑岛说的话更让人听来费力了。应该是因为他说话方式有某种愚蠢的感觉吧。他具有即使对别人严厉以待也不会惹人生气的特质。
「你们约会完毕要回家了是吗?」
找人骂自己这样会被人识破的。发出就像吸了氦气一样的可笑声音真是凄惨。不过,硬是挤出怪声音而不让身分曝光的这种专长,我还有点自豪呢。
我一看小鸟儿的睑,她就一脸紧张,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视线盯着我肩膀的后方。
「喂,喂喂!那个人是你的变态同伙吧?对不对!」
桑岛以像是踫到格外严重大事的,口吻说道,声音当中没有惧怕的感觉。
即使如此,他还是想要保护小鸟儿似地伸出左手,一边瞪着我一边往后退。他的眼睛说明了一切。眼神从看到恶心东西,变成了看到恐怖东西的样子。要是在山上碰到身高三公尺等级的棕熊,也许就会露出这种表情。
  嗯?变态同伙?
  我终于回头看了自己的背后。
「你好呀,晒衣竿男孩,你那根晒衣竿发出很讨人厌的气息呢。本大爷不由得就受到吸引跑过来这里了。嘿,看起来要是被那个打到,本大爷的果汁效力就会消失的样子。难得感觉这么爽,我可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你那根竿子就交给本大爷吧!不快点交出来的话,下场可是很凄惨的喔。」
主角出场了。
赤裸上半身情绪亢奋的肌肉男出现了。全身各个部位的肌肉宛如气球般膨胀,腹肌像是一格格的巧克力一样块块分明。脖子以上有张小到不协调,浮现出血管,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脸庞。
在我的身体完全转向肌肉男之前,他就赏了我一个毫不留情的攻击。真是个头脑简单的暴力份子。
「快点把竿子交给我!」
  举起的拳头有如铁锤般用力敲下。我瞬间以与肩同宽的距离用力握住晒衣竿,高举过头摆出防御的姿势,双手之间的晒衣竿接住了对方的拳头。肩膀与上臂流窜一股彷佛遭到球棒殴打的闷痛。面对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较为硬化的晒衣竿是不会折断的,可是我的上半身剧烈地摇晃起来。我只能用右手握住竿子。肌肉男立刻又施展第二击,瞄准我的身体而来的拳头大幅度挥动。明明眼睛清楚看到拳头的轨道了,但身体就是动不了。我无法闪避,单手把竿子往下挥,挡住了上钩拳般打过来的拳头。手臂仿佛灼伤般都麻痹了。抓着竿子的右手,握力在瞬间急速下降。就跟夹娃娃机差不多。对方的拳头媲美以时速一百公里飞过来的二十磅保龄球。
「你们快走。」
明明我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用怪腔调对着小鸟儿与桑岛这么说。尽管我在意他们俩为什么会走在一起,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要是不专心应战,身体就会被打到像压扁的空罐子。
我视线角落看到桑岛牵起小鸟儿的手,拔腿狂奔。这样我就能安心战斗了。
「嘿,晒衣竿男孩,你挺行的嘛。不错!这样打起来才好玩。」
这不是电玩的对战型格斗游戏。这是真正的战斗。这家伙到处挥舞的拳头,当真能够破坏这座城市。被迫享受这种事情的话那我就头大了。
「哇啊。」
短短一声惨叫,我回头往后看,似乎是小鸟儿跌了一跤。肌肉男对着分心注意小鸟儿的我大吼:
「喂!不准东张西望!」
  肌肉男彷佛要踢飞地球一般,以超快的速度朝着我冲过来。
我是个笨蛋。由于担心小鸟儿,所以盯着她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好一会儿。失去了完全闪避的时机。左手握着竿子前端,右手手掌抵着竿子正中央一带,以身体前倾的姿势遭到肌肉男的擒抱。一阵冲击让头、肩、手、胸感觉像是被打穿一样。要是从新干线跳下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看得到夜空,看得到房子的屋顶,看得到民宅的水泥外墙,看得到反过来延伸的电线杆。我察觉到自己仰着倒地,竿子宛如流星飞向空中。
「你还满能承受本大爷的擒抱嘛。不过,你重要的武器飞走了喔。啊哈哈,起得来吗?」
之所以能够立刻起身,果然还是因为感觉到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就在附近吧。力量正从身体内不断涌现。即使如此,还是费了番力气才站起来。
「你看,你的竿子在那边喔。」
  顺着肌肉男笑着用拇指指着的方向看去,竿子落在前方二十公尺远的道路角落。
「结束了。那就拜拜啰。」
  穷途末路。我把力气注入徒手的自己,改采防御姿势。我的脑袋无法思考,甚至没能想到,自己即使透过防御,但挨下那样的拳头,恐怕连一下子都撑不了。我只想到直接挨拳头的话就惨了。可是,只要这段时间小鸟儿与桑岛可以顺利逃走就好,总之我只求如此。
就在肌肉男的宁头高举到正上方之际,有个黑影缠上他的手腕。由于自己处境过于凄惨,加上透过全罩式安全帽看出去的视线不好,我还以为这是自己晕眩而产生的幻觉。
「好痛!」
肌肉男的手腕被镰子咬住,干得好呀镰子!
「这只笨狗是哪来的!痛死人了!」
我穿过疯狂大闹企图甩开镰子的肌肉男身边,朝着晒衣罕跑去。真不可思议。本来以为应该动弹不得的身体,因为伙伴出现又恢复了力气。尽管如此,依然无法全速奔跑,光是以慢跑的速度前进就十分费力。
  还有十公尺。
不适合奔跑的骑士装,黏在身上沉重得让人不舒服。
还有五公尺。
我弯下身子,准备让手扑上竿子的时候,有某个黑色块状物体像颗乒乓球似地飞了过来,强烈撞击到地面上的声音传人我的耳朵。我整个人呆住了。黑色的身体,那是镰子。牠一动也不动,不知情况如何。等我回神过来,肌肉男已经宛如一堵墙伫立在晒衣竿的面前。
「真可惜。那根竿子本大爷要定了。」
将镰子投掷过来的那只手,毫无疑问地捡起竿子,折成两半。而且还轻松地弯曲晒衣竿,一下子就把晒衣竿变成了像是垒球的铝块。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这段期间我所做的事情,就只有弯曲膝盖,把身体挡在镰子前面企图保护牠,视线从未离开过肌肉男。我很清楚即使我这么做也成不了盾牌,伹没了竿子我也无法攻击。
「看招。」
肌肉男把变成铝块的竿子丢向空中,然后以截击踢飞出去。
这么说来,我突然想到草一有说过勒索他的高中生是足球社的,可是我对宛如炮弹飞出去的铝块束手无策,只能任凭它重重击中自己的右肩。真的痛得乱七八糟,连呼吸部很
困难。透过全罩式安全帽看出去的世界,变成了昏暗的鼠灰色。肩膀遭到重击,身体转了半圈,趴着倒地,我没有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姿势变成了面向水泥道路。头上传来听起来很开心的声音:
「差不多该真正做个了结了,我玩得很痛快。自从得到这个身体之后,世界上全都是些不中用的肉脚很没意思。不过,晒衣竿男孩你也是,也只是个肉脚而已啦。嘿,让我看看你长啥样子。」
肌肉男那起重机般的手臂抓住安全帽,然后往上举。
全罩式安全帽里面充满剧烈的喘息。我还以为是谁呼吸声这么大,才发现是自己嘴巴冒出来的。如果他能替我拿掉安全帽,我会大为感激的。我好想大口吸气。肌肉男那大如平底锅的手抓住我的安全帽,把我有如晴天娃娃般吊了起来。
忽然我在视野的角落看到了小鸟儿与桑岛。他们怎么没离开?因为被肌肉男吊起来,所以视野高度接近三公尺,看得非常清楚。小鸟儿好像是脚行动不便,桑岛扶着她正在往前走。他们似乎正在观察这里的情况。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想的居然是我也想扶小鸟儿一起走路,醋劲大发的时机真是不适合。但是,如果他们还在这里,这种情况下安全帽就不能被拿掉。即使小鸟儿的脚扭伤了,但是让别的男生照顾她,我觉得很不是滋味。我涌现出些微的力量。我让身体如弓般后仰,用右脚踢中肌肉男的脸。彷佛光脚踢飞铁桶般硬得要命。肌肉男痛得咕哝一声,压缩着我头部的力量逐渐消失,身体弯了下去。我以为得救了,不一会儿,肌肉男那像是炮弹的拳头就用力捶进我的身体。我对着他脸的那一踢,根本就没有造成伤害。只不过像是有脏东西跑进眼睛,让人一时没力而已。感觉就像是这样。
肌肉男的铁拳直直嵌入我的腹部,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面爆炸一样传来剧痛。我的身体从正中间弯曲成了「<」字形,以像跳高选手般的姿势被打飞出去。只不过,重重飞去的方向是身体后方。
就这样直接猛力撞上了石墙。
「唔!」
  伴随着光是呼吸就让人想哭的疼痛。而且,这么闹事下去,很有可能有人会报警。我必须在这里尽快把事情解决,我也不认为自己身体可以承受更严重的伤害。
站不起来。好下容易才跪着,直起了上半身。
我看到镰子果敢地正与肌肉男对峙。不愧是镰子,不仅是速度,强健体魄也是这个城市最强的。镰子似乎正以牠的敏捷完全避开肌肉男的攻击,正在替我争取时间。牠好像在对我说,要我趁着这段时间攻击肌肉男露出空档的背后。
我盯着在我脚边,有如口香糖的圆形硬化铝块。镰子对不起,已经完蛋了。我没有武器了。
虽然我在心底祈祷会发生卖竹竿的小货车开过来的奇迹,但是,在过了晚上十点的住宅区,大概不会出现吧。这种时间出现的话,一定会遭人抱怨制造噪音的。即使如此,我还是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认真听听看会不会从哪里传来卖竹竿的货车音乐声。就在这时电线杆的角落忽然传出了声音:
「春男,把那个本来是晒衣竿的铝块拿在手上。就算它形状改变了,它还是晒衣罕,你可以把奶奶的力量灌进去里面的。」
是艾莉雅丝。尽管她是我小队中的参谋并非战斗人员,但她充满威严的一句话就解救了战况。即使卖竹竿的没来,情况还是好转了。
「……我……知道了。」
花了多久时间呢。不,我想实际上花不到半分钟吧。虽然缓慢得像是在开玩笑,但我能够站起来了。
我抓住铝块,比平常更用力,把它想成是企图从自己手中逃走的鱼儿之类的。双手接着就像是设成震动的手机颤抖起来。
求求你,接受我的力量。
用力地,紧紧地握住。然后,宛如打躲避球的要领,使尽全力把那个铝球投了出去。使用惯用的右手,运用整个身体投球。不是靠肉体,而是靠精神力投球。
命中把镰子逼到路边的肌肉男背部正中央。
肌肉男跪了下去,投球的我也像是在投手丘上失去平衡的投手一样跪地。他回过头来,知道是我投的,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干得好呀!你真是厉害呀,晒衣竿男孩,你真的很强对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很好,我很开心喔,晒衣竿男孩。那么,明天晚上十点,我们在真幌市国中的操场再来比一场吧。记得带竿子来喔。」
明明身体大到让人想用「超巨大」来形容,却像猫咪一般柔软。他从完全跪地的姿势跳起来,无声无息跳过家家户户的屋顶离开了。
皮衣到处都摩擦得破破烂烂。我坐在地上,呈现放松的姿势。镰子走到我身边,艾莉雅丝爬上我的肩膀,在我罩着安全帽的耳边以性感的声音说:「你没事吧?」我露出受够了的苦笑,说:「快死了啦!」这种赌命的玩笑不能干太多次。我发觉艾莉雅丝露出担心的表情。对哦,因为面罩上充满雾气,她看不到我的脸。艾莉雅丝正把脸凑到全罩式安全帽上头,我赶紧以她听得到的音量说道:「总算没事了。」低沉地感觉像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镰子检查过我的样子之后,眼尾有些下垂。这就是牠的笑容。
这次真是战况惨烈。要是那个肌肉男没有主动离去,我输定了。输了的意思也就是我无法保护好这座城镇。古今中外的英雄,连一次败仗都不能吃的。不败传说真的很可疑,一次都没输过真难以置信,我不由得觉得一切都是谎言。
  大概休息了五分钟吧。
我抚摸着镰子身体,确认牠是否没事。好像有些小伤。
我正想开口说「幸好妳没事,镰子」的时候,就看到小鸟儿与桑岛朝着这边走过来。于是,我又恢复了先前怪腔调的说话方式。
「幸好妳没事,镰——」
忽然想起小鸟儿知道镰子的名字,我不能叫出这个名字。
「康门贝尔。」
在我肩上的艾莉雅丝察觉到小鸟儿与桑岛的存在,规矩地在我肩膀坐下动也不动。就算说错话,她也不能吐槽我「为什么是法国起司啦」之类的话。
镰于也很聪明。我该怎么解释才好呢,即使牠被叫成康门贝尔,也像是已经用了这个名字好几年似地摇着尾巴。
「你到底是谁?你是在保护我们吗?」
  桑岛一面照顾小鸟儿,一面走得更靠近。小鸟儿露出害怕的表情,轻轻鞠躬说了句:「谢谢你。」看样子尽管小鸟儿脚痛,他们还是专程回来向我道谢。
「虽然我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不过谢啦。你还好吧?」桑岛说。
小鸟儿以宁静的眼神凝视着我,感觉乌云罩顶充满阴霾,一如我看到投向肌肉男的那原本是晒衣竿的铝块的样子。唉,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女生看到在这么大场面的战斗,使用的武器居然是那种东西,不可能会开心的。虽然我忘记了,但我还是非常在意她跟桑岛走在一起的事情,所以忍不住说出无聊话。
「要是女朋友受伤了,男朋友就应该好好把她送回家去。她应该是你很宝贝的女朋友吧。」
而且,我还在「女朋友」跟「男朋友」的地方加重语气。我真是有够蠢的。自己说这种话,感觉挺空虚的。不过我再说了一次:
「送她回家。」
桑岛细细的眉毛往上扬。
「喂,先不管这个,你告诉我,你还有刚刚那个巨人是什么来头?」
  「不要多管闲事。今天回家之后,就忘了这一切吧。」
我模拟可疑新兴宗教创始人的感觉这么说道。他们不能知道我是谁,也不能被卷入。
「没事吧?」
  我走到小鸟儿面前。她圆圆的大眼睛凝视着我,彷佛穿透面罩上的雾气,看到了我那应该不可能看到的表情。我不由得害怕起来,赶紧别过头去。
  「康门贝尔,走了。」
  说完,我站了起来,以比走路还快,比跑步还慢的速度,从他们两人面前离开。镰子跟在我的后面。虽然感觉到桑岛在背后「喂」的声音,但我加以忽视。
「把小鸟儿交给那个看来有点笨笨的帅哥好吗?说不定他把人送回家就变成了大色狼欺负小鸟儿。」
坐在肩膀上的艾莉雅丝,恶作剧般地说道。
「这是没办法的吧。」
「春男,你不必再用那种怪腔调说话了。」
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不由得笑了,艾莉雅丝也笑了。
这是没办法的吧。桑岛跟小鸟儿外表看来很配,所以我非常在意他们两人在这种夜里走在一起,也无法用平常的口吻说出这个想法。
国二的秋天,我初次尝到——吃醋的滋味。
因为满脑子想的都是小鸟儿与桑岛的事,所以没能注意到艾莉雅丝看着我的侧脸欲言又止的。我真的很迟钝。
首先,第二天我一到学校,阿船就十万火急地跑来找我。大概是太赶了,他脸上还稍微浮现出了汗水。
「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英雄。」
「一休?」
「不是一休,谁要找一休呀。我现在精神很好,因为终于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啦!」
「我找到我身为真幌市国中新闻社的记者,奉献剩余所有国中生涯也想要追踪到底的采访主题了。
「这不是很好吗?那你说说看,是什么主题?大胃王特集?大猩猩的生态?还是街上的可爱女生?」
  「我刚不是说过是英雄吗?」
  阿船在班会开始之前的教室,从登山用品名牌的背包里,拿出甜面包吃了起来。虽然他吃过早餐才到校,可是在抵达学校之前就消耗掉了,于是肚子又饿了。食欲果然跟他的体型相呼应。
「我看到了喔。昨天晚上,正当我为了找自动贩卖机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拿着晒衣竿,跟壮汉大战的英雄。」
过度惊讶,让我只能凝视阿船的脸。他刚说什么?
  「虽然那个壮汉跟我在六丁目贝比·鲁斯看过的家伙感觉有点不一样,但总而言之是个身穿名为肌肉的钢铁盔甲,情绪亢奋得乱七八糟的家伙。有个全身漆黑,头戴全罩式安全帽的人在跟那个家伙战斗。那个肌肉猛男,铁定是大闹真幌市到处破坏东西的犯人。」
「阿船,你听我说,那个什么晒衣竿英雄一定是你看走眼了。是你太疲劳眼花了!」
明明身体庞大,却能避入耳目目击到各种事情。也许阿船拥有恰巧会待在出事地点的才能,身为新闻社记者,这一定是人人想要的资质。可是这种资质,或是脂质,我不知道阿船到底有多少。如果他把国中生活全部奉献出来,那我可就头痛了。我企图要让阿船失去对晒衣竿英雄的兴趣,说道:
「那个拿晒衣竿的人,应该是脑袋有问题吧。铁定不是你说的什么英雄。」
我以轻松的态度轻描淡写,阿船的双眼立刻同时眨了眨。这是他要开始说什么狂热话题的前兆。
「就算是少女大神这么说,我还是会生气的。你应该对晒衣竿英雄一无所知吧?不要说他的坏话。那个人正默默地保护我们的城市。虽然全身黑这种打扮确实有点可疑,不过身为新闻社社员的直觉告诉我,那个人一定是英雄没错。」
阿船一面口水四射,一面汗水冒个不停。他还是依旧有种闷热感。这时传来开门声,班导走进教室,班会开始。
越过阿船那巨大的背影看到班导新藤香奈子老师,她的胸部今天也像是要把套装的纽扣给撑飞一般。我一边看着她一边思考着阿船的事情。
尽管阿船在闷热状态下说的那些话,让我一直觉得郁闷,但他激昂的情绪也传达给我了。一定是英雄没错。谢谢你阿船,我在内心感谢着。所以,能否请你把你的国中生活就继续奉献给食欲就好了?
我这么个小小心愿,在我打开阿船传来折得像是火柴盒的纸条之后就绝望了。
「今晚十点,在我们国中的操场上,晒衣竿英雄与肌肉男要展开第二回合战斗。这是最重要的极机密消息,不准走漏出去。你马上就能知道英雄有多厉害了,要不要去看?」
  小鸟儿明显对我态度冷淡。她不像平常对我道早安,先前只要下课时间她都会跟我说昨天的电视节目哪个好看,今天却每每与我视线交会后就只是抱歉地低下头去。如果她变得态度冷淡,这也是她的权利。因为,她昨天跟桑岛两人单独在一起嘛。虽然不是说两个人在一起,就算交往了。我本来是觉得他们有什么,但是今天小鸟儿的行为让我十分介意。我死都不想去问桑岛昨天的事情。而且,昨天应该不在场的我,却知道桑岛与小鸟儿两人一起回去,根本是自掘坟墓。
  「小鸟儿同学,要不要一起回家?」
  小鸟儿的眼睛确实瞄到我了,这是我们今天第一次好好对上视线。脸颊转为苹果般红色的小鸟儿点了点头,很用力地点头。放学后,我们一起走出教室。
平常我们的对话总是有如公园源源不绝的喷水池,现在却完全没有交谈。如同冬季停止喷水的喷水池一样,明明对话多寡跟季节无开。
  我们两人一边望着走在前方的镰子结实臀部一边走着。
  「秋天到了呢。」
  「嗯,是呀。夏天结束了。秋天过后就是冬天了吧。」
  「是呀,秋天后面一定是冬天没错。」
  「这样呀,冬天呀。那冬天过后就是春天了吧。」
  「嗯,是春天。」
  「这样呀,谢谢妳告诉我。」
  好惨的对话。就算我玩过好几十款恋爱模拟游戏,也没有男女角色出现这种对话。虽说是无意义的交谈,但我只要跟小鸟儿在一起就觉得开心。不过,我怀疑小鸟儿的想法并非如此。果然是跟昨天的事情有关。如果不能一心让女生开心,不能了解女生的想法,那么在恋爱模拟游戏里面,结果就只有一种——以失败收场。
  「桑岛同学,很受女生欢迎对吧。」
  为什么偏偏要提起桑岛呢。
小鸟儿突然停下脚步。
我回过头去,看着小鸟儿。
「我被他抱了。」
  小鸟儿的话语如硝化甘油炸药爆炸了。
我听不懂。怎么回事?
  「我,呃——被桑岛同学抱了……对不起。」
  最后的对不起已经带着哽咽了。
「拥、拥抱这回事,唔,对国中生来说还太早了吧?可是,听说时下的国中生,有很多女生已经有经验了,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是他紧紧抱住我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昨天我遇到他们两个人之后发生的吗?
  「妳说紧紧抱住……他很用力吗?」
  「嗯,因为事出突然,等我回神的时候已经那样了。」
  「事出突然?那个王八蛋居然用尽力气硬是抱住妳!我饶不了他!」
  我转过身。决定要找到桑岛家,带着球棒而非晒衣竿上门去把他痛殴一顿。
「没事的,桑岛同学很温柔的。只要我一觉得痛,他就会连续问我好几次:「妳还好吗?」」
小鸟儿的炸弹今天集中轰炸。我听到这句话:心想不跑进防空洞的话必死无疑。当然,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内心。今天晚上,我应该会泪湿枕头吧。我的哭意现在已经涌上来一半了。
「他紧紧抱住我的肩膀。」
「咦?肩膀?」
「嗯,是昨天的事情。平常我要补习,总是自己一个人回家。不过昨天在回家之前,听到新闻说真幌市晚上有人会破坏许多物品,所以补习班老师就要求回家路线相同的同学结伴走。于是我才会跟桑岛同学一起回家。然后,我们真的碰到了那个在破坏东西的人。正当我们想逃走的时候我却跌倒了,脚都扭伤了。你看。」
话一说完,小鸟儿把右脚踝的袜子往下拉,露出了绷带。她说现在贴着药布舒服多了。
「就是这样。然后,就出现了一个戴着黑色安全帽的人,跟那个到处破坏的人战斗。啊,那个安全帽先生,还有对我和桑岛同学说话喔。他说话的方式感觉很像外星人,是个怪人。还有,那个安全帽先生对桑岛同学说要好好送我回家。所以,我才会让桑岛同学抱着我的肩膀,送给我回家的。可是可是呀,桑岛同学说要背我,我拒绝了。因为,我不太想让春男同学以外的男生碰我的身体。」
尽管小鸟儿同学面带笑容看着我,但我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已经有了各种想象,累得要命。「哦哦,妳说的「抱」是抱肩膀,「痛」是脚踝扭伤在痛对吧?」我说。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在发青。小鸟儿清楚记得黑色安全帽男的存在.那种怪异的言行举止与战斗方式,会令人印象深刻也是理所当然,但可能的话我希望她能忘掉。
「而且呀,镰子还跑去帮那个安全帽先生呢。」
老实说,这是最让我惊吓的。默默走在前方没什么存在感的镰子,尾巴也在空中突然停止摇动。
「呃,为什么,妳会知道那只跑去帮忙的狗是镰子呢?」
「嗯,因为牠是只杜宾狗。」
「说、说不定是其它杜宾狗呀。」
我努力不让内心的动摇在声音中流露,态度轻松地说。
「因为镰子呀,牠有个习惯是坐下来的时候会把尾巴弄成圆形,短短的尾巴就像是盘成一团的样子。我一直觉得牠的尾巴这样子很可爱。昨天那只狗狗也跟镰子一样,坐下来的时候尾巴会卷成圆形。」
我的脸从青色变成了白色。真是敏锐的观察力,小鸟儿有注意到这种小地方呀。
短短一瞬间,镰子回头看我。因此我第一次看到牠露出「糟糕了」的表情。真是只表情丰富到无与伦比的杜宾犬。
「那个安全帽先生也没有很高大,感觉体型就跟春男差不多。」
我的内心正在失去平常心。我很想现在立刻就地打坐,不问宗派,随便哪里的和尚都好,快替我打气加油呀!
「世界上长得像的人跟狗狗好多呢。因为,这么可爱的镰子,是不可能有办法战斗的。还有春男同学也不会戴着安全帽,拿着晒衣竿去战斗。非战不可的话,应该也是拿平底锅去打吧。」
最后我放心地差点当场脚软跌坐在地。前方的镰子也一样。真庆幸小鸟儿虽然有着过人的观察力,但同时也惯性迟钝。由于我想尽早结束这个话题,所以决定不要追问为什么非战不可的话不是拿晒衣竿而是平底锅。
我与小鸟儿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六丁目贝比·鲁斯了。
那台自动贩卖机的可乐,今天好像没卖光的样子。卖光的灯没有亮。因为剩下零罐,喝了就能变最强的果汁这个地方都市传说也像是结束了一半。再来就是跟拥有剩余果汁的家伙战斗了,这一半才麻烦。
「那个安全帽先生呀,拿着个像是晒衣竿的武器呢。虽然竿子最后变成像是一颗球一样圆圆的,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了,不过我觉得那个武器还是什么的,看起来很恐怖的样子。我觉得只是靠近过去,身体内部就会涌现出不舒服的感觉。也许是我生理上就不能接受吧。」
看样子小鸟儿讨厌晒衣竿。不过这是当然的。如果是我,看到跑来一个拿着晒衣竿的英雄,也会在生理上对那种武器产生抗拒感。
最后我说:「星期天我会去看的,再见啰!」跟小鸟儿在十字路口告别。
后天小鸟儿的话剧社要参加地区大赛了。
一回到家,母亲就把找我的电话交给我。「桑岛同学打来的。」她说。什么?
「喂。」
「你好呀,田中。」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桑岛带有敌意的声音。但是,感觉起来好像是硬装出来的。我想,他一定是要跟我宣誓争夺小鸟儿,所以才采取这样的态度吧!他应该本来就是不擅长讨厌别人的人。
「怎么了?干么打电话给我,找我联谊的话没问题喔。」
「谁会找你联谊啦。而且,带你去参加的话,对女生她们很过意不去吧。」
虽然很想问这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但是想把话筒放回去的冲动更强烈。就在我打算结束通话之际,桑岛说出了让人意外的话语。他以我从未听过的正经口吻说道:
「田中,我问你喔,你跟我班上的草野是好朋友对吧?」
「草野是草一吧。嗯,我们是朋友没错。」
「这样呀,那真是太好了。」
怎么个好法?我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
「我觉得草野最近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你是不是知道他怎么了?」
「喂,桑岛,你是头撞到什么东西了吗?居然会担心男同学。」
「没有啦,只是因为我们同班所以担心他。这样不行吗?」
道话听起来越来越恶心。
  「你有什么企图?草一他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他。」
  「什么叫做已经?因为那家伙个性懦弱,说不定他……」
  「说不定,他怎样?」
「……又被人欺负了。」
  「要是你这么担心,那直接去问本人就好了吧。桑岛的目标是从小鸟儿同学换到草一身上了吗?」
  虽然我的语气充满挑衅,但桑岛不以为意,以接受我说法的坦率声音说道:
「说得也对,我直接去问草野就行了。嗯,没错。田中谢谢你。」
  于是就如同打电话来的时候一样,他突然就挂上电话。甚至自顾自说完情敌宣言后,又天真地对情敌说:「谢谢你。」桑岛这个人真是不得了。
这个时候我还没有察觉到。桑岛说了句:「又被人欺负了。」所谓的「又」是什么意思?
  真是的,我始终都很迟钝。
  
  
4

坚硬的不锈钢竿一根。
镀铬的铁竿一根。
以铝加宽沟铜竿一根。
面对晚上的决战,我到五金大卖场挑武器。把少得可怜的零用钱全部拿来买晒衣竿的国中生,全国上下大概只有我了。以前我也说过,国中生想买的东西是没有上限的。我却是个什么都不能买的不幸国中生。
「春男,你不会输的。」
  「嗯。」
  透过安全帽我感受到艾莉雅丝的重量。她坐在我的肩膀上,身体靠着我的脸。艾莉雅丝很紧张,我也是。
我在国中操场最高的那棵树上面,全身穿着黑色皮衣骑士装等待敌人现身,别人应该完全想不到我本来有惧高症吧。
我摸了摸肩膀、胸口、手臂检查一番。奶奶传承给我的这份力量,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点就是恢复力。昨天败战的所有伤势都痊愈了,现在可说是一切准备齐全。
操场的角落看得到阿船那庞大的身躯。
然后,那家伙出现了。在十点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时候。他当然看起来比阿船还要壮,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甚至比昨天更为巨大。
为了不到操场上,我把坐在肩上的艾莉雅丝交给有如影子般爬到大树顶端的镰子,然后瞄准没有察觉到我存在的肌肉男,从几乎与三层楼校舍同高的树木跳下。攻其不备且先发制人。也许这不像英雄会做的事,但是只要能赢就好。不论如何对手可是吃了禁药的人。
  仿佛炮弹飞跃出来的我,在短暂的滞空时间高高举起晒衣竿,朝着视线没有看这里的肌肉男的头顶打下去。如果比作是夏天沙滩上砍西瓜的游戏,这一砍肯定连沙滩都会一分为二。这一击在距离对方睑上数十公分之处停住了,肌肉男如同大树的手抓住了竿子。不对,不是抓住,是用中指与食指之间夹住。
「啊哈哈哈,很好很好,突然就开打了呢。真让人开心,非常棒。」
感觉今天这家伙脑袋比昨天更不正常。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发出像是喇叭的声音,情绪亢奋得不得了。
这家伙握住竿子的手指,变成像是投指叉球的手势,紧接着,肌肉男把手臂拉到自己肩膀的后方,如同钟摆式投石机一般地压紧弹簧,然后手臂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向前挥动。竿子宛如炮弹朝着夜空顶端飞去。就在身体飞到空中的一瞬间,我的手松开了竿子。现在的炮弹速度是实弹。相较之下,刚刚我的炮弹跳跃,根本就像是没有弹道上扬系统的空气枪发出的BB弹。
我初期装备的不锈钢竿,应该已经突破大气层了吧。运气好的话大概会变成漂流在宇宙星群中的一根漂流竿。再见了,合税价格两千一百圆。
「啊哈哈哈,你的反射神经真不错呢。明明不放手的话,就可以来场宇宙旅行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今天的心情是不是比昨天更好?」
因为阿船考虑到自身安全,主动离得远远的。所以我没必要像昨天一样用怪腔调说话。
「啊哈哈,因为我可以跟MB战斗呀。」
「M、B?是在说我吗?」
「没错,晒衣竿男孩,简称就是MB(注19:晒衣竿男孩的日文发音为Monohoshi Boy,简称MB)。怎么样,很酷吧?不对,就是酷得不得了。」
酷不酷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稍微觉得,这听起来比晒衣竿男孩更帅气一点。
「等我打倒MB之后再去破坏城镇。今天跟昨天不一样喔。破坏、破坏。」
「怎样不一样?」
「有不一样又好像没有,还是有差吧。因为我把剩下的两罐果汁一次喝光光了。喝光喝光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怪不得这家伙的身体比昨天看起来还要巨大。随着身体变大,脑袋就显得缩小了吧。看样子只剩下勉强能让对话成立的少量脑浆了。
  「你是不是叫做成宫?」
「奇怪?成宫是什么?对哦,别人好像是这么叫我的。我以前曾经在哪里碰到过MB吗?」
「你曾经在游戏中心被狗攻击过吧?那只狗是我的朋友。」
「啊,你说那个时候的那条臭狗呀。呜哇,虽然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感觉越来越火大了。我越来越想破坏MB了。」
肌肉男打赤膊的上半身,背着一个像是睡袋的东西。看来现在不是一直注意这家伙日语怪怪的时候。
「晚安喔。啊哈哈哈哈哈!」
他重重地把睡袋放到地上,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人。
「啊哈哈哈哈哈哈,这家伙,突然跑来烦本大爷,要我把从国中生那边拿来的钱还出来,所以我就痛揍他一顿了。啊哈哈。不过,是喝下果汁之前,跟平常一样的本大爷把他打得坑坑疤疤坑坑疤疤坑坑疤疤坑坑疤疤的喔!总之,加上他,这里就有一个、两个、三个人了喔。」
装在睡袋里面的人是桑岛。
桑岛那张即使是同性看来也觉得帅气、他自豪的脸庞,现在嘴唇破皮渗血,还挂着一点都不搭的鼻血,整个人无力地躺着。只能发出「啊」或是「唔」之类不成话语的痛苦呻吟。
「喂,肌肉男。」
「啊哈哈哈哈哈,MB。」
「我跷不了你!」
「啊哈哈哈哈哈哈!你很帅嘛。不对,一点都不帅。安全帽加上全身黑,逊毙了呀。」
「你还不是一样,只不过是个光着上半身的疯子嘛。要说逊,彼此彼此啦。」
「哈哈哈哈哈。」
我把桑岛交给在校园角落如影子般目不转睛看着这里的镰子照顾,要牠把桑岛带过去阿船那边。
「等一下。那只笨狗不就是在游戏中心攻击我的笨狗吗?昨天没有受伤是吗?我也要破坏那只笨狗。」
  我拿起第二根镀铬的铁竿摆好架势,说:
  「对付你这种人,我一个人就够了。废话少说,放马过来。」
  「开战。超酷的呢!」
  他以超过一百公尺短跑世界纪录保持人的速度开始冲剠。满身肌肉跃动,高大的这个家伙,守备范围可不是盖的,不过我用的可是晒衣竿。论守备范围我不会输的。我在那家伙出拳之前,就以扫腿的角度挥动晒衣竿。这家伙的视线回到自己的大腿,脸部往前探,打算用双手抓住竿子。果然如此。即使肉体是哺乳类最强的,这家伙终究是足球社的。对格斗技完全外行。我突然扬起竿子的轨道,用力击中他没有防备的脸。他一边发出「呜哇哇」的痛苦呻吟,一边往前倒了下去。
我趁着这段时间立刻拉出适当的距离,他马上就站了起来。
虽然我也同样对格斗技外行,但是受到喜欢漫画的奶奶影响,我也把整套的《北斗神拳》与《筋肉人》看完了。而且《圣斗士星矢》我也正在看。八〇年代的集英社漫画真的很好看。想到这些事情,眼前这家伙看起来就像是水牛人一样。不知道千万战力有多恐怖的人,一定要去看《筋肉人》喔。
想要轻松打倒男性荷尔蒙高涨的类固醇肌肉男是不可能的。
原因就在于,昨天我一脚踩进输一半的窘境之时,战斗正好结束,捡回了一条命,今天这家伙说他犯规喝了两罐果汁。虽然我的装备晒衣竿也比平常多准备三倍,伹其实我没有什么秘计。只能一步步被肌肉男逼到无路可退。
「嘿,很好很好。我觉得很爽。」
  一边在操场上扬起尘土,庞大的身躯一边飞过空中,如岩石的拳头重重挥下。我不能挡下这一拳。不管用什么姿势,光是挡下这一拳,身体就会受到如铅块重击的伤害。凭借动态视力与敏捷能力,我可以避开这些拳头,一直闪避的话,就可以让对手疲劳。但是不论外表如何,肌肉男也具备持久力。几分钟之后,到处逃窜的我,产生了拳击手才第一回合就被逼得逃到台前观众席般的心情。
总之,我对着这家伙的大腿内侧用竿子纠缠似地猛打了无数次。如果他有持久力,那首先就是让他的双脚失去功能。不管挨了晒衣竿几棍,那家伙却丝毫没有露出半点疼痛的表情。在持续遭受我的攻虽达五分钟之后,他才首度脸部扭曲起来。应该行得通!这样行得通了。我一不留神,就挨了记这家伙宛如大炮的上钩拳,身体往上飞了十公尺。这是个力量不公平的打斗。吃了我好几十棍,这家伙才终于有了疼痛的表情,可是我只挨了他一拳,就头昏眼花了。我宛如马戏团特技员一样狠狠飞过空中,最后难看地急速坠落到没有垫子的沙地上。
「嘿嘿,MB你给我起来呀。要不然的话,我就要去破坏城镇了。还是说你想跟我一起去?这主意好像也不赖。我们是朋友,破坏的朋友。啊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我起身时发出声音,感觉就会把胃中的东西全部吐到安全帽里面。我努力压抑住喉咙,发出像是呻吟的声音。要是安全帽里塞满呕吐物的话,那情绪真的会恶劣到极点。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破坏城镇?」
看样子这家伙的脑袋里,还残留着微量勉强能够了解我问题的智能。肌肉男愣住了,出现彷佛「为什么你会不懂这么简单的事情呢」的态度。一加一等于二。他的表情直接说明这个问题就是如此简单。
「因为比起游戏,里面拿刀砍城镇里的,人啦拿枪射击啦,或是开车把人像保龄球一样撞倒啦或,是到处放火啦现在,这样子还比较好玩呀,啊哈哈哈哈哈。难得我获得这么特别的,力量,不好好玩一玩就亏大了。现在的本大爷呀,可以跑得比车子还快,用拳头也可以打坏房子。接下来这种力量要用多少,都行要大闹特闹一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晚上就是你能用这种力量的最后一晚了。那台自动贩卖机的果汁已经卖光了。」
这家伙好像不知道那种果汁贩卖的数量有限制。他露出听到一个无聊笑话的表情,豪爽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MB你还真会掰,想得出这种谎话。」
「是真的。你是在贝比·鲁斯附近的便利商店自动贩卖机买的对吧。」
这家伙惺忪的眼睛稍微恢复了点意识。看样子他的智能就跟翘翘板一样,会重复地下降与复原。
「可恶。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得快点去大闹才行。也没时间陪MB玩了。」
「我也没时间陪你玩了。」
我说出逞强的话语。侧腹部现在有着剧痛,光是起身说话,身体内部就像是老旧的白铁玩具般发出讨厌的声音。
附近传来艾利雅丝的声音。她对着只比她的身体小一点的手机通话口,大叫着:
「你是草一对吧?」
「……我就是,请、请问,您是哪位?」
艾莉雅丝为了方便讲电话,转成了免持听筒模式。我听得到草一的声音。似乎为了不让他知道这是我的手机,所以艾莉雅丝设了不显示号码。尽管身体破破烂烂了,但我的脑袋还很清醒。不知艾莉雅丝何时学会操作手机,这未免太诡异了。
「你快过来真幌市国中的操场,快喝下那罐果汁过来。」
今天我在学校把果汁还给草一了。
「咦?啊,为什么讲到果汁?」
「你别管。」
「可是,我已经,决定不再喝那个果汁了。」
「有个跟你喝下同样果汁的家伙现在正在大闹,草一你也要战斗。」
出现短暂的沉默。我脑海中浮现在电话另一头,草一用力握住手机的样子。
「我办不到。战斗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下行……我怕。」
这是艾莉雅丝第一次跟我以外的人类说话。她生气的时间点,就跟我说话的时候一样,这里是重点。
「你开什么玩笑!快点给我滚过来!知道你被笨蛋高中生勒索,保护你不再受到勒索的那只狗,还有帮你把钱拿回来的朋友都在这里。桑岛雅也是你的朋友吧?」
沉默。我感觉到草一惊讶得停止呼吸。桑岛跟草一是朋友这件事情,我到今天才知道。独自去把钱要回来这种事情,不是好朋友是做不出来的。
「……我不认识这个人……比起这些,妳到底是谁呀?」
草一说谎了。我眼前浮现出他摸着眼镜边缘的样子。
艾莉雅丝把手机交给镰子。不发一语的镰子含着手机,拿去给在阿船旁边精疲力尽的桑岛。做出一如艾莉雅丝所想的事情之后,镰子含着手机回来了。电话另一边的草一已经听到桑岛痛苦呻吟的声音。
「懂了的话就快点过来!」
  然后就挂掉电话了。阿船没有察觉到艾莉雅丝的存在,也没有注意到安全帽男的伙伴杜宾狗叫做镰子。因为艾莉雅丝的身高只有二十公分,从阿船所在的位置是看不到的。
镰子的嘴里轻轻地不知道吐出了什么东西。艾莉雅丝说明这一点给我听:
「这是阿船的手机。如果他叫救护车跟警察来的话可就伤脑筋了。那个肌肉男,看到巡逻车来一定会很高兴把车子插到校舍顶楼去吧。桑岛没事了。虽然看起来好像挨了顿毒打,不过只有些小割伤跟碰撞伤。」
即使有个充分发挥肌肉威力的对手,但是只要艾莉雅丝在我身边,我就能打从心底充满信心。现在最了解战况的人就是艾莉雅丝。我真羡慕她的聪明。下次期中考的时候,我把艾莉雅丝放在铅笔盒里,请她帮忙作答好了。
「春男,你再挨一拳的话,真的就不妙了。」
我一面目不转睛盯着前方边低声念着「MB」,边缓缓走过来的肌肉男,一面听着背后艾莉雅丝的声音。
  「嗯,我知道呀。」
  「你才不知道呢。」
  艾莉雅丝的声音夹杂着怒气。
「我现在感觉到你的力量变得非常虚弱。再受到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一次攻击,你就会输了。」
  「嗯,我知道。」
再一拳就会完全输掉了吗?要是输了,我应该还会活着吧?不可思议地,我的身体居然没发抖。我一点都不感到害怕。这个时候我脑中想着……如果桑岛跟草一是朋友,那么我真想三个人一起玩;我很期待去看小鸟儿地区大赛登台演出;想跟艾莉雅丝在房间里边吃洋芋片,边悠哉看着综艺节目;想跟镰子慢慢散步:想跟阿船一起去附近大受好评的拉面店尝鲜……总之,感觉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每件事情想完成都很简单。可是,如果我在这里输给这个肌肉男,那么我连一件事情都做不到。
  可靠的镰子走到了我身边。
「镰子,抱歉。我想今天我要独自一个人倒下了。」
  缣子像是在说「别放在心上」似地摇了摇尾巴,然后瞪着前面的肌肉男。
「MB、混蛋笨狗,你们两个完蛋了,拜拜。」
  肌肉男迎面而来,狂奔到操场似乎都要发出震动声。镰子也以几乎要碰到地面的高速往前奔跑。不愧是镰鼬,速度明显有所差异。接在镰子咬住肌肉男脚踝的攻击之后,我瞄准肌肉男的脸把晒衣竿如同标枪般投掷出去。以笔直的轨道朝着肌肉男脸部袭击过去的竿子,被他手一挥给挥开。这就是破绽。我助跑之后使劲跳起,在漫长的滞空时间中,迅速把被挥开而飘在空中的竿子抓住,朝着肌肉男因为保护脸部而露出空档的肚子用力把竿子打过去。这个攻击确实对这家伙有效,不过他毕竟是个怪物。他把咬住脚踝的镰子一脚踢开,抓住我的安全帽像昨天那样把我如同晴天娃娃般地吊起来。
「唔,你干得不错呢,MB。不过拜拜啦!」
  这家伙抓住安全帽的力量越来越大,安全帽发出可怕的吱吱作响。穷途末路了。
我与镰子都拚命成这样了,这家伙的等级还是高过我们吗?无关善恶,无关晒衣竿或肌肉,强者为王。事情就是这样,这不太有转机的发展,反而让我不禁莞尔。不过,我不能够放弃。我把身体后仰,朝着他的脸一脚踢过去。肌肉男的眼睛似乎不像昨天那样有脏东西跑进去一样。他露出满意的微笑,手的力量一点也没有减缓。
就在脑海闪过「真的行不通呀」的念头之际。
茫然的视野中,我在他的后方看到了一个身影——出人意料之外的帮手。果然来了,喝下果汁的草一!草一当然没有发觉到这个安全帽男就是我,但对我使了个眼色。他的意思是「交给我吧」,虽然不算是自信满满的感觉,不过我还是用力点头。
对着肌肉男露出空档的身体两侧,草一伸进他那肌肉群涨大的手臂。两个肌肉巨人重迭在一起。
  「嘿,你是谁!这是干么?」
  突然被人从后方给架住的肌肉男低声说道。可是,肌肉男的力量毕竟是果汁两罐的分量,挣脱草一的手臂是迟早的问题。
从抓住安全帽的手解脱出来的我,打出深藏的第三张王牌。以铝加宽的铜竿,是室内用的短晒衣竿。我把它藏在骑士装的背后。我用这个使劲朝着肌肉男的脸部打下去。这一次,着实打进他的脸。于是,肌肉男那本来像是在作美梦的脸扭曲到了极点。应该是没有力气抵抗了吧?在此之后,我看到了这个秋天最棒的超级动作片。
从后方架住肌肉男身体的草一,双手环抱肌肉男的腰,使出了岩石落下技(注20:岩石落下技(Backdrop)是职业摔角的一种招式。以双手环抱对于腰部举起,让自己的身体往后仰,使对于越过自己的头部,让对手的头部与颈部撞击地面)。肌肉男的头一猛力撞上操场的硬土后,草一立刻又再来一次岩石落下技。这样连续三次之后,草一把昏迷的肌肉男身体朝着空中高举,再跳起来从上空抓住肌肉男的头与脚踝。让肌肉男的身体弯成弓的形状,再整个身体压上肌肉男的背部,一边回转一边朝着地面撞下去。肌肉男维持身体弯曲的姿势,以腹部着地。
这就跟以前某个格斗游戏中,草一拿手角色的必杀技一样。转动方向钮两圈半再同时按下三个按钮的,奇迹绝招。如果是游戏,这么一来对手的体力值会减少三分之二;不过,实际上遭受这种攻击的话,体力值是否满的都没差,因为会直接倒地不起。
草一的脸因为激烈喘息而晃动。一看到我,好像就没发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所以,我对他竖起大拇指。为了不让他认出我的声音,我说起怪腔调的日语。
「太棒了!红色飓风。」
  「红色飓风」,是在对战型2D格斗游戏《一击》系列中登场的职业摔角界巨星,在我们之间是比普钦总统还要有名的俄罗斯人。
大概是受到重创,肌肉男的身体彷佛泄气的气球一般,一下子就缩小了。最后只是个上半身赤裸的昏迷高中生躺在那里。

我跟艾莉雅丝要来阿船的手机,把它交给在校园角落看着这边的阿船。
「这个男人拜托你了。」
虽然阿船看起来很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我跟仍保有果汁效力的草一、镰子、艾莉雅丝,带着依然昏迷的桑岛,离开了操场。把照顾成宫的责任跟收拾麻烦的善后工作,全部丢给只是个旁观者的阿船就这样走人,我边走边感到些微的过意不去。
有些真话情绪下亢奋时就说不出口。
连大人也是这样吧。有一堆不藉助酒精就说不出口的事情。所以,因为果汁效力而精神亢奋的草一,开始说起桑岛的事。
「啊哈哈哈哈!我想想看喔,那是国小三年级的时候吧。老实说,虽然你听了会吓一跳,但是那时我被班上同学欺负了。真的被欺负得非常彻底。你听了也会吓一跳吧,当时跑来要大家别再欺负我,帮了我大忙的人就是桑岛同学。就这样,桑岛同学也遭到同学欺凌了。双重的彻底欺负……我跟桑岛同学从进国小开始就是朋友,因为我受欺负,害得挺身保护我的桑岛同学也被人欺负,这让我非常难过……对了,我会继续讲下去啦,不过说到桑岛同学,小学的时候也跟现在没什么两样呢,哈哈!桑岛同学直到最后都没有屈服于那个欺负人的同学,真的很帅……可是,对手跟全班所有男生都很要好,所以桑岛同学跟我,每天都要忍受全班的忽视。真的很难受……啊哈哈哈哈!然后,没想到那个欺负人的同学居然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转学了。真是太让人高兴了……就这样突然没人欺负我们了。呜呜,啊真对不起。每次想到这件事,我就忍不住想哭。然后呀,桑岛同学就变成班上最受欢迎的人,变成人群的焦点。他本来就长得帅,女生都对他很有好感。虽然再也没有人忽视我跟桑岛同学,但是我却开始疏远他。桑岛同学虽然会来找我一起玩,但是我总是找理由拒绝他。因为我认为如果他跟我做朋友,那么好不容易才受欢迎的情况又会恶化。他是我高攀不起的朋友……对不起,我哭太凶了对吧?我讨厌这样,觉得很伤心,对不起。我继续说吧。当时我认为自己不可以跟桑岛同学做朋友。要问我为什么的话,举例来说,就是我想桑岛同学不用玩那些我喜欢的电玩。我很喜欢玩跟女生谈恋爱的模拟游戏,可是桑岛同学在现实生活中就很受班上同学爱慕,根本没有必要玩什么恋爱模拟游戏……啊哈哈哈哈哈!所以我跟桑岛同学从国小四年级之后就一直没有讲话了,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还会帮我去要钱回来。今天傍晚他打电话给我,我很高兴他这么担心我。所以,我告诉他了,跟他说高中生找我要钱的事情。虽然我也跟他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哇哈哈哈哈!要是我没说,桑岛同学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对不起,桑岛同学,真的很对不起。你这家伙开什么玩笑呀!你在搞什么鬼呀!你真是个大笨蛋!我说的『你』是指我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果汁的影响,草一有时口吻会变得泄气,有时又会格外有礼貌,有时还会讲得很快。草一独白的最后,声音又怒又哭又笑,喜怒哀乐转换得好忙碌。最后对桑岛道歉后出现的不合时宜的笑声则带着悲伤。透过安全帽看出去,微暗的视野中,草一脸上一下涕泪纵横,一下笑得像是说到正好笑的地方。
桑岛躺在距离学校有段距离的公园长椅上。艾莉雅丝说:「没事的,他只是睡着了。」
  「抱歉,明明你不认识我跟桑岛,我还跟你说这些。」
  当然草一没有发现我就是春男,脸上浮现微笑后对我鞠躬。
「有些事情对什么也不知道的人才好开口。」
  「也对啦。啊哈哈哈,谢谢你。」
  我一站起来,艾莉雅丝与镰子就靠了过来。我们差不多该回家了。
草一的视线,投注到坐在镰子背上的艾莉雅丝身上。
大概是察觉到艾莉雅丝的存在了吧,近距离看到会动的二十公分高公仔,应该会大吃一惊才对。
  「干么啦。草一,你要好好珍惜朋友喔。」
  艾莉雅丝不悦地说,只有语尾带着点温柔。
「难道,就是妳打电话给我的?」
  「没错,那又怎样?」
  「谢谢妳,如果没有妳打那通电话来狠狠训我一顿,我想我会临阵脱逃的。」
  听到这句话,艾莉雅丝满足地呵呵笑着。
低下头鞠躬道谢的草一,应该没有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吧。
我们打算走出公园。
「请等一下,请告诉我你的大名。」
果汁的效力应该快要散去了。草一的情绪再过不久就会永远恢复成平常的样子。艾莉雅丝用性感的声音,恶作剧般地说:「这是秘密喔!」我回过头看着草一。
「我是晒衣竿男孩,昵称MB。如果你能跟桑岛同学一起玩那个恋爱模拟游戏,不是很好吗?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我离开公园了。
  只剩下一个地方,非去不可。
  
  
5

伤痕累累的身体走了二十分钟。
抵达贝比·鲁斯附近的自动贩卖机时,距离深夜十二点还有十分钟。
自动贩卖机是不是真的没有卖果汁了,我很在意这一点。
LED面板上没有显示东西。
投入我仅有的一百二十圆,按下显示卖光的可乐按钮。
『剩下0罐』
果真,剩下零罐。
我从找零口拿回一百二十圆。LED面板上的「剩下O罐」几个字,无声无息地流走,接着冒出来的字句让我整个人愣住,动弹不得。
「打倒最强的人有什么感觉?」
  自动贩卖机对我说话了,虽然没有出声。闪耀着红色光芒的文字就是话语。
「这台自动贩卖机,散发出会变成地方都市传说元凶的气。」
  坐在我肩上的艾莉雅丝,瞪着自动贩卖机这么说。
镰子的尾巴也卷成一团,怒瞪着。
「你带着的伙伴真恐怖呀。介绍你那边的小巧美眉给我认识嘛。」
  「好恶心的自动贩卖机。」
  被自动贩卖机叫做小巧美眉的艾莉雅丝,这么说道。
「春男,你快点用晒衣竿痛打这家伙,让它也升天吧!这次有亢奋肌肉男,再加上会说话的自动贩卖机。还是老样子,二流的对手真累人。」
「好恐怖啊!升天是不错啦,可是我怕痛。请让我一瞬间就到天国去吧。」
悠哉地移动着面板上的字句,自动贩卖机说着话。
我拿下安全帽,瞪着LED面板。虽然我不知道这家伙的眼睛在哪里。
我想起还有一件挂心的事情,便询问爱说话的自动贩卖机。
「今天傍晚我来的时候,为什么可乐没有显示卖完了?」
应当是没有表情可言的自动贩卖机笑了。要说它是用什么地方在笑,那就是它的LED显示板上面出现了表示笑脸的表情符号。就像是手机邮件用的那种。
「这是因为那个呀。因为我不能把果汁卖给我那个可称为蜚子的同伙。」
  莫名其妙的话。蜚子?痱子?同伙?
如果用说的,就会听不懂在说哪两个字,不过因为它是用字幕呈现,所以我看到汉字写成「蜚子」,还亲切地标上读音。我不懂意思,只知道汉字怎么写。
「你说同伙,可是我不是你的伙伴吧。虽然我的确是拥有可以打倒你的力量啦。」
「讨厌啦。我才不是在说你。那时你不是跟一个很像是青少年杂志模特儿的可爱女生在一起吗?」
  我越来越不懂它在说什么。跟我在一起的是小鸟儿。
「虽然你也有立场要打倒我们,不过蜚子呀,啊,我说蜚子你也听不懂吧?所谓的蜚子,就是总有一天会变成遭人谈论的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喔。所以,你跟那个蜚子女生在一起,我完全不能分辨你是男是女。」
  我的视线从果汁贩卖源头的自动贩卖机栘开,看着艾莉雅丝。
「春男抱歉。昨天啊,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小鸟儿身上感觉到非常微弱的气。」
  「为什么会这样?」
  「小鸟儿被不倒翁抢走眼睛的时候,身上也散发同样的气。我当时还以为,那是因为她是地方都市传说元凶的被害者才会那样。」
  艾莉雅丝用温柔的眼神凝视着我。
「说不定,是我弄错了。不过,昨天我的确在小鸟儿身上感觉到与不倒翁还有这台自动贩卖机类似的气。」
  小鸟儿会变成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
  我有种当场不断下沉的绝望感,茫然地动也不动,看着自动贩卖机。
「什么呀,你对地方都市传说还有不清楚的部分呀?那我告诉你吧。将来会变成地方都市传说元凶的东西,如果是像那个小鸟儿妹妹那样的女生,仍处于潜伏期的例子就称之为蜚子。现在我是传闻的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将来她则有机会接替我成为传闻重点的地方都市传说的预备军吧。这就是潜伏期。还有,我说你呀,你知道你奶奶的事情吗?」
仿佛是以友善待客为主旨的服饰店店员一般,以装熟口吻说着话的自动贩卖机,说什么地方都市传说元凶的预备军,潜伏期的时候叫做蜚子……全都是我听不懂的内容。现在还扯到宝明院奶奶的事情?
  「我奶奶怎么了?」
  「首先,你知道你奶奶是跟什么对手战斗吗?就是某个把我啦、夏天时成为话题的不倒翁,或是跟你走在一起的那个我称为蜚子的女生,变成地方都市传说元凶的家伙。没错,你奶奶就是跟创造地方都市传说元凶的家伙对抗。我称之为噂长。」
即将变成传闻的地方都市传说的元凶预备军,叫做蜚子。
创造地方都市传说元凶的家伙,叫做噂长。
虽然我搞不清楚什么是什么,可是有件事情我马上就懂了。就是取名的品味逊得无药可救。
直到找出那个噂长加以打倒前,我注定要使用晒衣竿解决各式各样的传闻。真是朴素又不帅气的故事。
深夜的住宅区外围,夏天的余韵也烟消云散,凉爽的风中带有秋天的气息。自动贩卖机后面没有顾客光临的便利商店,天花板一整片日光灯亮晃晃的。偶尔会听到深夜营业的打击练习场六丁目贝比·鲁斯传来的清脆击球声。自动贩卖机LED显示板上流动的文字,看起来速度非常缓慢。
「那么,继续说下去吧。你的奶奶应该就是跟那个噂长战斗,然后被杀的吧。」
我完全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只有「杀」这个字的红色,看起来鲜艳如血。
「奶奶是被杀的?」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你会不知道呢?真的假的?噂长是个很棒的家伙。因为,它让我从一台无聊的自动贩卖机,变成了街头巷尾人人谈论的自动贩卖机……噂长应该也在某处曾跟你说的那个小鸟儿妹妹接触过吧。所以才会把她变成蜚子。那么,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虽然说真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噂长想要你的项上人头。这是当然的呀!因为,它好不容易才把到处解决地方都市传说,你那个碍事的奶奶给收拾掉了,现在又换你跑出来捣蛋。」
我握住晒衣竿的手指,用力到指尖都发白了。在我追问会说话的自动贩卖机之前,它说道:
「抱歉。虽然我跟你说了很多,但已经凌晨十二点了。虽然让你用晒衣竿送我上天堂也可以,不过我还是想要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出发到天堂去。」
凌晨十二点了,自动贩卖机后方的偏僻便利商店熄灯了。自动贩卖机也变成个漆黑的柜子。发出「劈嘶」的痛快声音后,LED面板破了。
奶奶是被杀的,被一个叫做噂长的家伙杀的。
还有,小鸟儿是称为蜚子的存在。我无法猜测小鸟儿拥有怎样的力量,有一天会变成何种传闻的要角。
我只明白一件事,就是我笑不出来。
小鸟儿不喜欢我拿着的晒衣竿的理由很明确,因为她有种被晒衣竿打到就会升天的感觉。
  我注定受到人类之外的女性爱慕。
小鸟儿为什么对我有好感,我终于明白了。
即使外表是非常普通的人类,蜚子也是非人存在。
话说回来,蜚子到底是什么呀?
  传闻中的自动贩卖机升天了,所以我也逐渐失去靠近地方都市传说元凶的感觉,恢复平常身体能力的我,用力朝自动贩卖机的取物口赏了一脚。
一声愚蠢的「砰咚」之后,只剩下脚尖残留疼痛。
「春男,不要哭。」
艾莉雅丝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在哭。
是什么时候开始哭的呢?温热的眼泪已经濡湿脸颊。
我刚解决完一件地方都市传说,现在心情应该好得想大笑才对。
  从今年夏天到秋天,我真的有很多事情想哭。
  
  
心神不宁地走了一段路,我在夜晚的某个公园的长椅坐下,屁股感觉冰冰的。镰子仿佛想要鼓励我,头碰了碰我的小腿肚,然后就回去谷崎便利商店了。
「艾莉雅丝,我该怎么办?」
坐在肩膀上的艾莉雅丝只有几百公克的重量,在崩溃边缘支撑着我。我打从心底,想要恢复普通的生活。什么地方都市传说嘛上逼种东西给我去吃屎吧!
「春男,没事的。你一定,可以像不倒翁那个时候一样,再次解救小鸟儿的。你也可以替奶奶报仇的。你要加油,好吗?」
  我根本没心情认真听艾莉雅丝说话。我望着前方没人在玩的秋千,情绪爆发出来。
「如果我没遇到艾莉雅丝,我就不会知道这些事情了吧!奶奶是个很棒的奶奶,是我引以为傲的奶奶。现在知道她居然是被杀死的,怎么可能会没事!妳说我可以报仇,可是我又不厉害,妳也不能战斗,镰子厉害是厉害但终究是只狗……我觉得,小鸟儿好可怜。她会跟我变得要好,居然是因为她是非人类。就是因为小鸟儿变成了非人类,才会受到我继承自奶奶的特别力量的影响而喜欢我。太烂了!什么英雄嘛!要不然妳说有谁会喜欢我这种人!」
这些是不该说的话。尽管如此,在我身边的艾莉雅丝还是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我就喜欢春男呀。一开始在你房间碰到你的时候,我不就说过了吗?」
我也没有听进艾莉雅丝这些话。我老是没有察觉到,想要鼓励我的艾莉雅丝的关怀。
艾莉雅丝用行动打破了我的沉默。眼前有个小小的影子快速横越,脚跨在我肩膀上的艾莉雅丝,用左手抓住我的嘴角,把自己的嘴唇跟我的嘴唇重迭在一起。
我吃惊得动也不能动。只能用右手支撑着艾莉雅丝那小小的身体,免得她掉下去。艾莉雅丝的脸真的小得像是在开玩笑。我的下唇对到艾莉雅丝的嘴唇,上唇碰着她的鼻尖。然后她的唇忽然栘开。
「果然法式热吻很难办到呀。就算我伸舌头出来,也碰不到春男的舌头。」
由于是她平常爱说的黄色笑话,我才没有注意到。没有注意到这是她鼓起所有勇气,才产生的行动。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艾莉雅丝妳也是非人存在,而且还是个普通的公仔,不是吗?妳的心意什么的我根本无所谓。」
我感觉到艾莉雅丝在我耳边倒吸一口气。我转头去看她,发现她彷佛回到跟我说话之前那个只会说三句话的公仔,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嘴巴回到不像会开口说话的样子,双眼似乎映照不出任何东西。
艾莉雅丝小小的嘴巴缓缓地动了。
「笨蛋。」
  这声音因为足在眼前五公分之处说的,才勉强听得到。不过,残留在我耳中。
「对不起。」
虽然我不知道脱口说出这么多不该说的话之后,这句「对不起」到底还有多少意义,但是我非得道歉不可。
「因为春男是无药可救的笨蛋,我只能先这样告诉你。你让不倒翁大人升天后,星期天早晨在体育馆中与小鸟儿两个人单独在排戏。我透过窗户看着你们排戏,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就连我,说不定都不是靠自己的意志喜欢上春男的。也许就因为我是非人类,所以才会受到你拥有的力量吸引。可是,我很介意的。眼睁睁看着春男与小鸟儿拥有两人独处的时间,就莫名感到很难受。如果你想在小鸟儿有一天变成传说之前救她的话,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虽然我的确无法战斗,可能派不上用场。不过,像今天这样看着春男遁体鳞伤还要战斗,令我痛苦到,想着也许我不要一起当解决地方都市传说的成员还比较好。如果有需要我的时候,你再帮我装上电池吧。」
艾莉雅丝说到这里,随即自己从背后拿出干电池。形状陌生的干电池掉在公园干燥的地面上。我用双手接住从我肩膀落下的艾莉雅丝,她真的恢复成我遇到她那时的公仔了。曾经有生命的双眼,变成了颜料涂上去的双眼。掉在地上的是除了大型家电量贩店之外几乎没在卖的五号碳锌电池。大小像小指的五号碳锌电池,宛如艾莉雅丝的心脏。
虽然我很想马上把电池装回去,但我想现在的自己是行不通的。我想等到自己心中厘清奶奶的事、地方都市传说的事、小鸟儿的事,把这些全都下定决心之后,再把艾莉雅丝的电池装回去。我宝贝地把已经不能坐在我肩膀上的艾莉雅丝的身体,用双手抱在胸前带回家。尽管是理所当然,但艾莉雅丝张大眼睛却十分安静的样子,让我很头痛。
我也有种喝下传说申的果汁,受到幸福围绕的感觉。
如今的我,这么点小小的幸福正在下沉。


第三话 永远待在她的身边

打倒肌肉男的第二天就是星期六。我在快到中午的时候醒来,觉得房间格外安静。脑袋昏沉沉想睡,打开窗户后,秋天的空气逐渐盈满肺部。天空仿佛是刚打磨好的玻璃桌,宽广清澈。这就是所谓的秋高气爽吧。
大概是地球暖化害的,夏天拖拖拉拉地加班,冬天则是规律地准时到来,所以感觉秋天这个季节在这几年,就像是镰子追赶小偷般神速,一下子就过去了。也许这只是我失去了单纯享受季节变迁的悠闲。
在房间把不知道看了几次的漫画再看完一遁之后,打混一下再下去客厅,泡了碗泡面来吃。父亲上班,母亲跟奈奈子去买东西。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
只能看漫画打发时间的秋季时光,食欲不振的秋季时光,最提不起劲的秋季时光。
但是,下午开始就有精神奕奕的人们打手机给我,电话就像是运动会的投篮比赛般响个没完。首先第一个打来的是一次就能吃掉五包一组泡面的鲔鱼肚国中生阿船。
「唷,我有晒衣竿英雄的后续消息。」
严禁烟火的闷热声音。明明我也没问,就自己开始说了起来。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比平常还低落,我努力不要错过响应时机地不停附和着。
  结尾是「我要查明MB的真面目」这完全猛烈燃烧的声音。接下来明明就要进入越来越冷的季节,这家伙却闷热更甚于大太阳底下的水泥地。我怀疑起对方跟我在同一个地方吗?阿船兴高采烈的声音让我觉得跟南方国度的居民搭上线了。
「你声音听起来有点忧郁呀,要好好吃饭喔。下次再聊啰,少女大神。」
烦死了。这家伙的脑袋里就只有食物和地方都市传说。
彷佛是打到报时台般,一个人讲个没完的阿船挂上电话,通话时间三分十七秒。我是第一次只靠附和别人就结束一通电话。
第二个打电话来的,是利用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时阅读包上书套的美少女游戏攻略本,可以享受仿佛正在玩游戏感觉的美少女游戏界之王——草一。顺带一提,王之上还有更高的神,不用说就是我。我希望早点被视为那个世界的平民。
「少女大神,你今天有事吗?方便的话要不要过来玩?我家有个特别来宾。」
反正待在房里我也没事干,于是到了草一家去。
特别来宾是谁呀?该不会是美少女游戏界的皇帝吧?就算是,也还是比大神低阶,真是讨厌。
在草一家的人,是似乎跟美少女游戏无缘的美少年——桑岛。
然后草一、桑岛与我三个人一起玩了恋爱模拟游戏。草一与桑岛起初因为很久没交谈而有些尴尬,但随后交谈愈来愈热络。我看到两人的互动大为吃惊。这两人国小的时候,一定聊天很有默契,就像近距离传接球那样有搭有唱吧。彷佛有很多话想说,两个人谈得非常开心。接着,喜好女色的笨蛋桑岛,说下次找班上的女生,男女共六个人一起去唱KTV。真是求之不得,谢天谢地我能跟美少年当朋友。话先说在前头,我也跟桑岛变成好朋友了。桑岛似乎发觉到自己就算喜欢小鸟儿,但也照样喜欢其它女生。所以,他说不引视我为情敌了。这家伙依然是个我完全无法理解的人。
从草一家返家的路上。
阿船传来了简讯。
标题「地方都市传说邮寄名单讯息」。
我不记得我有登记加入这种名单。星期一去学校,我要去问怎么退出。
「地方都市传说预告。今天出现的不再是自动贩卖机的传闻,而是另一个新的。就是明天在真幌市市民会馆会发生举世震惊的大事。请等待后续消息。」
地方都市传说好像有个规则在。就是一旦出现其它新传闻,先前谈论的地方都市传说就等同于结束了。
阿船应该会立刻倾注全力查明这个抽象的传闻吧。
嗯?真幌市市民会馆?那不是小鸟儿明天要登台的地方吗?这个偶然也太让人不舒服了吧。
明天,我会去市民会馆,可是我当然不想跟地方都市传说扯上关系。该个会,只要我不唤醒艾莉雅丝,就不得不被地方都市传说给耍得团团转吧?
回到家里之后,我反省了这种愚蠢的念头。果然,房间内格外安静。我忽然发现,之所以如此安静,理由再单纯不过。因为艾莉雅丝变成了普通的公仔,所以房间才这么安静。
涌起得唤醒艾莉雅丝才行的念头,让我感到羞愧。我对无表情的公仔道歉,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一天,我最后交谈的对象,是在晚上九点之前打电话来的小鸟儿。
她说明天会去学校从头到尾排戏一次。她告诉我从头到尾排戏,意思就是一口气把一出戏演完。电话的最后,她有个小小的问句。
「对不起,我可以有个任性的要求吗?」
在说任性要求之前就先道歉,真有小鸟儿的风格。这时会说不行的男生,我可不认识半个。
「怎么了?」
「我在想呀,春男明天早上可不可以来接我呢?因为要直接在会场集合,所以我想跟你一起去。虽然先说了对不起,这还是很任性的要求吧……可以吗?」
我大声地直接回说:「我会去接妳的!」声音可能大到电话另一头的小鸟儿都希望调小话筒收音的音量。
「呵呵,我好开心。那我等你喔。」
「嗯,明天还要早起,小鸟儿早点睡吧。为了明天得好好睡一觉。」
「嘿嘿,你说得对。」
她发出彷佛见得到笑容的笑声。跟小鸟儿交谈,根本不需要视讯电话。我觉得透过她的声音,就知道她是怎样的表情。这话听起来好像挺烂的,不过,一跟小鸟儿交谈,我偶尔就会浮现出这种肉麻的话。
  「那就,明天见啰。」
  「嗯,早点睡吧。」
  「嗯,晚安。」
  「……」
「……」
  一片寂静。手机也把电磁波另一边小鸟儿身边的寂静传了过来,电话还没挂断。
「小鸟儿?」
  「嗯?春男同学,怎么了吗?」
「我要挂电话啰。」
  「好。晚安。」
  「嗯,晚安。」
  「…………」
「…………」
「小鸟儿?我挂电话啰。」
「嗯,我不想自己先挂断电话,春男同学你挂断吧。」
「哦,这样呀。这样,感觉很难挂断呀……对了,我们数一、二、三后一起挂断吧。」
「好。那开始数吧。」
小鸟儿与我开始说着「一、二——」拉得特别长的口令。就在两个人都快要没气的时候,才像是换气般地说出「三」。这种结束电话的方法真像在开玩笑。
  「………………」
  「………………」
「小鸟儿?」
「嘿嘿嘿,我挂不断跟春男同学的电话呢。好伤脑筋喔。」
这样下去,我跟小鸟儿就会一直通话直到电池没电。不,要是电池没电了,还有插上充电器这个好办法。
宛如脑袋有点变笨的情侣们,我与小鸟儿就这么交谈起来。提供手机免通话费优惠的企业,一定会赚大钱的。
随着通话时间的延长,我也慢慢恢复了精神。果真与小鸟儿交谈就是最快乐的事。
  这一天我跟小鸟儿到底讲了多久电话,很抱歉,我不告诉你。提示就是我不好意思让小鸟儿打来的电话持续下去,所以一个小时后就挂掉换我打过去。虽说是马上重打,但要马上挂掉电话也很难做到。我可以轻易想象到第二个月的手机通话费自动扣缴后,自己遭到双亲斥责的样子。我们的通话结束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隔日星期天。卷曲的云朵宛如悠游蓝色大海的鱼群飘过天空,今天是空气中残留着夏天味道的温暖秋天。如果是阿船,应该穿件T恤就可以度日了吧。我走在通往小鸟儿家的路上,穿着冲浪品牌的薄外套,就算太阳下山后气温下降也不怕。徒步大约十五分钟。因为这条路两旁都是相似的房子,走起来感觉像是在看重复播放的影片一样无聊。但是,因为要去接小鸟儿,所以心情当然还不赖。
在完全没有车子其实可以不管的红绿灯底下等待,我四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检查前天与肌肉男战斗后的伤势。恢复力依旧良好,身体轻快得感觉现在立刻可以去野餐。
  今天小鸟儿的话剧社要参加地区大赛。
心情也很轻松。


早晨六点,小鸟儿的母亲出来替我开门。她比我班上大多数的女生可爱多了。对了,听说小鸟儿的父亲是单身赴外地工作,所以不在家。听起来有点可怜。必须在见不到可爱妻女的情况下工作,父亲的卒劳真的非笔墨能形容。
「春男,小鸟儿在房间里,请进。」
  打完招呼后我立刻朝着小鸟儿的房间走去。
我打开小鸟儿的房门,映人我眼帘的影像,使我就着手握着门把的状态下整个人僵住了。满室阳光的房间内,有可爱的小东西与玩偶,还有,小鸟儿。
「喵呼。」
不是哪里有小猫在叫,这是发自人类嘴巴的声音。这是正在换衣服,脱了睡裤,睡衣底下露出纯白内裤下半身的小鸟儿嘴里发出来的声音。而且,睡衣几乎是肤色的。睡衣宛如泛红的肌肤般混了点橘色,材质是丝绸般有着光泽的布料。乍看之下,彷佛光着上半身。
「啊、啊、啊。」
并不是哪里跑出一个进行发声练习的剧团团员,这是从我口中发出来的声音。我内心动摇到几乎是凄惨不堪。看样子我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看到可爱女生内裤会说眼睛吃冰淇淋的大叔境界。别说是吃冰淇淋了,这刺激太强烈了,让我脑袋一片空白,同时整张脸都变红了。抱歉我还这么纯情。
  「啊,春男同学,早安。谢谢你来接我。」
  超性感的肤色睡衣,很像没穿一样。仔细一看,内裤上面还有精致的刺绣图案。炫目的大腿,皮肤洁白得感觉血管要透出来了。不行不行。我就像是看着漫画周刊开头的写真女星一般,目不转睛认真凝视着小鸟儿。尽管如此,她对我这个样子却不怎么在乎,眼睛是睁开了但还一脸睡眼惺忪,脸上浮现浅浅微笑看着我。
小鸟儿铁定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完全一副平常心的样子。应该是因为讲了太久的电话而睡眠不足吧。「我刚起床的时候脑袋会不灵光。」她在电话里这么说过。顺带一提同样睡眠不足的我,脑袋清楚得犹如万里无云的秋天晴空般。打从刚刚开始。
「小、小鸟儿,我我、我去走廊等妳喔。」
  「等、等一下嘛。」
  小鸟儿双手抓住想要走出房间的我的手,露出花朵绽放般的笑容。睡到骨碌碌卷成圆圈模样的浏海真可爱。这还是我第一次脑海中浮现骨碌碌这种拟声词。
  「留在这里嘛。」
  这时我才发觉到。我还以为是肤色睡衣的胸口隆起的内侧,不是肤色的丝绸,而是肌肤。最上方的两颗扣子都没有扣。不是锁骨清楚浮现出来的睡衣,不是看得到胸口乳沟的睡衣。这些全都是小鸟儿的肌肤。
「不,这样,我、我有……」
如果警察在场,应该会对我盘问,以举止可疑为由,要我跟着去警局一趟。
「从这样的早晨开始,春男同学就在我的房间,感觉好像是我们一起迎接早晨呢,好高兴喔!你就坐在床上,等我一下下,好吗?」
可能是刚起床,小鸟儿平常软绵绵的语气变得更软,脸上露出如同在作梦般的微笑。我死命不让自己的视线往下跑。不对,往上看也不妙。因为上面有含蓄但确实是胸部的乳沟。要是掉进那条沟,一定没有办法活着回去的。现在不是想这种蠢事的时候。不过往下看也很惨,因为那里有个东西让我想要重新思考白色居然是这么性感的颜色。「好吗?」小鸟儿说着拉起我的手,我的视线因此忽然落到她的脚边。
我吓了一大跳。小鸟儿的两边脚踝上,是脱下来的睡裤。皱皱的丝绸。比起偷瞄到胸部,或是偷瞄到内裤,这看起来更为性感。你应该也会赞成的,不赞成的就请骂我:「你这个变态!」
「小鸟儿,你说要我等一下,请问,是要等什么?」
「……等我换好衣服……啊!可是可是呀,春男同学是男生,待在这里的话我挺伤脑筋的呢。我会不好意思。」
突然,出现了比起不倒翁会动,或是遭到肌肉男攻击,更严重的大危机。
小鸟儿的脸颊似乎因为不好意思而染上了红晕。虽然我想不会吧,但看样子小鸟儿现在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露出眼神往上的不安双眼,她说了一句话:
「你看到我的内裤了吗?」
我,投降。
因为,就在她这么说的时候,我在旁边还是看得到她露出来的内裤。
星期天的早晨,在播放给幼童看的英雄动画时间,却出其不意地看到纯白色的东东。抱歉,对不起,我指的是在小鸟儿前面,点缀了三个蕾丝粉红蝴蝶结的那个东西。因为小鸟儿是蜚子,光是感觉到这样的存在在身边,我的身体能力就会急速提升。你应该懂我想说什么吧?由于我的动态视力也提升了,只要我睁大眼睛去看,视线中的东西便犹如烙印在很里。
我像是逃命一样冲出房间。
真是的,到底是哪个混帐,贩卖会让人错看成肌肤的睡衣裤这种东西。
我想跟这家伙说一句话。
  干得好呀混帐。
  
  
我跟小鸟儿感情很好地走进会场,然后留下要做开演准备的她,自己在馆内闲逛。
不久之后小鸟儿就要登台表演了。
真幌市市民会馆约有三百个座位,平时除了话剧,好像也会举办相声、演讲、音乐会、日本舞蹈、钢琴发表会之类的活动。是个设有剧场舞台的会馆,拓展了艺术表现各种可能的空间。由于基本上就是设计给舞台剧演出用的,所以据说舞台、灯光、音响设备都是县内首屈一指的。这是我在大厅闲晃时获得的信息。虽然这些厉害的东西我不是很懂,但要说我确实懂的地方,就是这里很明显跟学校的体育馆等级大不相同。我很中意座位,像市内公交车座椅一样坐起来很舒服,不是学校那种坐了会屁股痛的椅子。今天要在这里登台的,是这一带有话剧社的四所国中。观众席坐满了像是国中生的人,还有演出者的亲友们。
  开始入场之后我坐在观众席后方,视线前方看得到舞台。现在没有打灯光,是个充满黑暗的空间。一想到接下来小鸟儿就要站在那里,如同自己接下来要站上舞台一样,我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坐下后,我静不下心来,就在我盯着节目简介看的时候,我们学校的剧目开演了。
观众席的灯光调暗,观众们的视线集中到舞台上。
国中演员们沐浴在炫目灯光下。音响设备不愧是市内第一,在适当的时间点,变成了有效果的声波。原本想说其它学校的表演也看个一出好了,毕竟是国中生,应该有很多笨拙之处吧。然而,像我一样没什么看戏经验的人,对于每个演员都能牢记那么长的台词皆大感惊讶。即使多少有点吃螺丝,动作有点不自然,但扣掉这些之后还是很优秀。厉害得让人佩服不已。
就在小鸟儿登台,跟其它角色不停对话的时候,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小鸟儿的角色虽然是公主,但并非主角。尽管她在舞台右侧或左侧说台词的机会比在舞台正中央还多,但我发觉到自己在下意识中始终注视着她。
应该是因为舞台上我只认识小鸟儿吧?
小鸟儿说台词的时候,我就看着她的睑。
有人对着小鸟儿说台词的时候,我就看小鸟儿听着台词的表情。
如果是某人跟某人在对话,小鸟儿在舞台旁边听着对话的时候,我就在看她是以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动作在听别人交谈。
有两个演员在舞台右侧激烈争论,小鸟儿安静地伫立在左侧,舞台上共有三名演员。坐在后方位置的我,发觉了一件事。有很多观众,脸都朝向小鸟儿所在的舞台左侧。一般来说,视线应该会锁在正在说台词的那两个演员身上才对。
  小鸟儿嘴巴发出来的声音,非常自然,足以引入进入故事的世界。动作也是如此。因为认识平常的小鸟儿,所以我实在大为震惊。她简直判若两人。因为是话剧,因为是演戏,演成别人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只有小鸟儿彷佛变了个人。其它人,看起来就像是正在演戏的国中话剧社社员。
舞台上的演员,彷佛也受到小鸟儿散发的张力所吸引。
尽管话剧的主角不是小鸟儿,但她在舞台上的时候,她就是重心。来自观众席的视线也集中在她身上。这就是存在感。我想这是小鸟儿远远胜过他人,压倒性的存在感。众人好像是借着看小鸟儿来充分享受这出戏。
  有个念头纠缠上我的脑袋。
这样的小鸟儿,喜欢上我这个人了。可是,她并不是喜欢我这个人本身,而是因为她是非人存在,在这个原因的影响下才喜欢我的。我拥有无条件遭到非人类爱慕的宿命。
这样子,不是很奇怪吗?
  意思就是,我不能被小鸟儿喜欢吧。
因为,靠着这种原因受人喜欢,我觉得非常狡猾。
吸收了舞台上的声光,演技越来越起劲,我望着聚集了会馆里所有视线的小鸟儿。在舞台上完美持续地演出另一个人的小鸟儿,跟那个与我讲手机讲很久的小鸟儿截然不同,感觉已经变成我不认识的陌生人了。
因为事先约好了,我在演出结束后直接到休息室找小鸟儿。
小鸟儿笑脸盈盈出来接我。之后还要拍纪念照,所以她还穿着礼服,朝着在休息室旁边楼梯的平台走来。就跟之前夏季祭典那时候一样,有种「我想跟你两个人单独说话」的气氛。
「这出戏春男已经看过两遍了吧……是不是演得更好了?」
「不管看几遍都很精采,这次我也看得很入迷。」
「很高兴你这么喜欢,太棒了。」
小鸟儿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这名十四岁少女非常适合纯白婚纱,甚至可以去拍结婚综合信息杂志《ZEXY》的广告。
不过,我们的交谈彷佛听到「噗」这个声音就此打住了。小鸟儿是非人存在蜚子,于是,才会喜欢吸引非人类的我。这个念头从刚刚开始就不停地掠过脑海。我独自低下头去,感觉到小鸟儿望着我的视线充满担忧。这念头无法断绝。
小鸟儿应该是在人生的某处,曾跟杀死奶奶的噂长接触过。已经从人类被变成非人存在。所以,我有必要知道。知道小鸟儿是在何时被变成蜚子的。我今天是为了这件事情,才来到这里。我只想到了唯一的确认方法。
「小鸟儿,我问妳喔,妳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聪到我突然抬头就这么问,小鸟儿脸上越发讶异。不久连耳朵都变成大红色,低下头去。
「有呀……那个人……就是……呃……其实我……」
我必须提出这种坏心眼的问题。
「我明白了,妳不用说了。」
小鸟儿似乎打算来个一生一世的表白,被我这句话打断后,她抬起了睑。
「不用说了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突然问妳怪问题,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那个人的?」
虽是怪问题,却很要紧。小鸟儿视线游移,似乎不明白我说这话有何用意。小岛儿是非人存在蜚子,而我有着受非人类异性爱慕的命运。当小鸟儿开始在乎我,很有可能就是她被变成蜚子的时候。这是简单且不会出错的推理。
小鸟儿用夹杂着不安的声音回答我。一脸疑惑,搞不清楚我为什么要问这回事。
「上下学的路上开满樱花……就是我喜欢上那个人的时候。是春天,四月,刚升二年级的时候。」
那就是半年前。小鸟儿有可能就是在那时候碰到噂长的。在那之前,小鸟儿应该没有喜欢任何人吧,或者有其它心仪之人?如果她原本就有喜欢的人,我希望她能恢复当时喜欢那个人的心情。跟蜚子无关,我希望她能跟衷心喜欢的对象顺利发展。
「谢谢妳跟我说得这么仔细。」
  「请问,这有什么问题吗?我喜欢的人其实……就是……」
  「我都明白,妳不用说没关系。」
  我看着鞋底摩擦到白色楼梯的污垢。我害怕得不敢看小鸟儿的脸。一阵沉默。
「我不喜欢这样呀,春男同学。我,呜呜,非常,喜欢那个……真的……」
  小鸟儿的声音有些哭腔。虽然我不是喝酒干架都很行却对女人格外束手无策的冷酷明星,但把女孩子惹哭,我也很不知所措。如果对方是个可爱女孩,那我也会跟着想哭。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小鸟儿用跟纯白礼服没两样的洁白双手紧紧抓住荷叶边,接着说出的话有如眼泪滴落个没完似地。
「才不好呢……春男同学你听我说,我喜欢的那个人,非常善良,人又可靠,很替朋友着想,跟一只叫做镰子的狗狗很要好。还有,实际上他也跟我很要好,是得到我初吻的人……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小鸟儿会哭成这样,都是因为我的无动于衷。但是,我不能听她说话。不能再听下去了。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听妳说完,不过抱歉,我得走了。」
  我想打开楼梯平台的门。
小鸟儿的拇指与食指努力地抓住我的薄外套下襬。
「你是不是,讨厌我?」
  这跟恋爱模拟游戏中被人表白的场景可下一样。就算跟游戏里的女孩子接触。也绝对无法感受到薄外套被拉住的微弱拉力。即使超任变成PS,PS变成PS3,也不可能尝到这种滋味。我没有回头。
「没这回事,我没有讨厌妳。我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对吧。难道不是吗?」
我对小鸟儿持有什么感情根本不重要。因为只要小鸟儿成了蜚子,就会受到我继承自奶奶的特别力量影响,而对我非常挂念。这么说起来,我跟小鸟儿从国小一年级开始就是同班同学了。不可能升上国二后,平白无故地喜欢上不曾交谈过的男生。小鸟儿不可能喜欢我的,即使我这个笨蛋也懂这一点。任谁都想得到,小鸟儿对我的感情明显并非出于自由意志,而是受到地方都市传说的力量影响。这件事情没有那么难懂。
  「我跟春男,是好朋友吗?」
我回过头去,看到小鸟儿的脸颊滑落几行泪水。
前天,我得知真相之后就下了某个决定。抱着不动的艾莉雅丝走回家,在深夜的道路上下定决心——我要打倒杀死奶奶的噂长。而且,在小鸟儿成为地方都市传说的传闻要角之前,一定要找到解救她的方法。我要保护她。
前天深夜,回到家之前我绕道去了谷崎便利商店。我对躺在位于店后方狗屋旁的镰子,说出我的想法。我下定决心后,意志宛如涌出的溶岩一般炎热。镰子用力上下摇着尾巴,露出美好的笑容表达赞成。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态度自然地回复了小鸟儿的表白。尽管如此,说出口的话无法直接与想法连结。
「妳应该非常清楚吧?从一开始我跟妳就一直是朋友,不是吗?不然,除了这样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讨人厌的讲法。我感觉到这么说的自己,脸部在扭曲。
小鸟儿的脸上没有表情了。如同我在公园返家的途中,看到变回公仔的艾莉雅丝那张端正无温度的脸。抓住薄外套下襬的力量放松了。「你实在,太过分了。」小鸟儿的声音彷佛就要消失。这句话是刺入我胸口的玻璃碎片。一面想着这还是她第一次说我过分,难以承受的我一面说道:
「我有话希望妳能好好听我说。虽然接下来我说的内容小鸟儿也许听不懂,但我还是要说。我也很珍惜小鸟儿,现在希望以朋友的身分继续跟妳来往。也许总有一天,我能永远待在妳身边,我们能永远不变地在这个城市安稳生活下去……虽然听起来很怪,但要是我能永远守护妳,而且,守护到最后……那个时候如果妳对我的感情如同今日依旧没变的话……没变的话……我、我就……唔……」
讲到一半,我慢慢无法统整自己想说的句子。小鸟儿抓住薄外套的手,又注入了力量。
「我好开心喔。可是可是呀,如果春男同学能够那么久都待在我身边,那个时候要不要跟我结婚啊?」
这是小鸟儿的炸弹发言中前所未有的最强炸弹,简直就是千吨的几千倍、百万吨等级的核弹。
我们在真幌市市民会馆旁楼梯平台独处的时间被打断了。
「小鸟儿妳在这里呀?我找好久了。要拍照了快点过来啦!冲刺!冲到走廊去!」
就在我无法做出任何响应之际,一个充满朝气的话剧社社员从走廊跑来喊小鸟儿。小鸟儿的眼泪立刻止住,在开门之前一边微笑一边小声地对我说:
「我的心意不会变的,绝对。」
小鸟儿穿着白色礼服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总有一天……遥远未来的结婚典礼。
穿着那件纯白礼服的小鸟儿。
我思考着许多事情,就像之前桑岛那样,在楼梯间旁边的走廊僵硬如石。
小鸟儿是叫做蜚子的存在,受这一点影响才喜欢上我。我实在无法想象,利用这一点顺势与小鸟儿变成情侣。
  总有一天,我要拯救小鸟儿被迫变成非人存在的命运。在那之前,我的决心就是,我们要维持朋友关系。
  
  
第二天,在星期一的学校,阿船告诉我地方都市传说预告的后续消息。
这么说起来,昨天在真幌市市民会馆,发生了只限一天的离奇怪事。后续消息的内容,就是该事的说明。据说我们学校演出的剧目,台词好像全都变成了顶真形式(注21:用上一句的结尾,作下一句的起头),那出戏刚演完,看过同一出戏的某人跟台上的演出者说话后,没想到对话的当事人,还有加上对话之后跟他们说话的第三者在内,他们的交谈全都变成了顶真形式。真是让人起疑的故事。这效果好像当天就消失,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是个只持续一天人畜无害的地方都市传说。对了,昨天是创作小鸟儿演出剧本的老师忌日。所以也传出「喜爱创作戏剧的故人,其精神创造了地方都市传说」这样的消息,真是为传闻锦上添花。每次都是这种老套的二流故事。虽然在校内散播这个传闻的人都不晓得,但我知道引起这个地方都市传说的犯人,是叫做噂长的存在。看样子这家伙是史无前例最恶劣的享受犯罪者。它利用自己这种能力,让整座城市充满传闻与离奇现象,并且乐在其中吧。我一定要找出这家伙加以阻止。
即使如此,我无法确认那个时候我与小鸟儿在市民会馆楼梯平台上的一番认真谈话,是不是全成了顶真,真是可惜。
新闻社好像忙着报导接连发生的地方都市传说,而搞得焦头烂额。地方都市传说这个名称也产生了变化。因为忙翻了,某个新闻社社员觉得一直写「地方都市传说」这几个字很麻烦,就简称为「地传」,接着就流行起来。这简称的渗透力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如今每个人都在用。虽然我是没用过,但真幌市市立第一中学好像也简称为「真幌中」的样子。
还有,关于自动贩卖机的地传。一次喝两罐果汁的高中生成宫,由于大量摄取的副作用,似乎完全失去自己大闹时的记忆。什么东西都是这样,喝太多就是不好呀。
即使大赛结束,小鸟儿依然因为话剧社的练习而更加忙禄。我跟她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交谈,小鸟儿还是老样子,跟我说好像根本没有人在真幌市市民会馆结过婚之类让人扫兴的话。总有一天,她会跟我说那时炸弹登言的后续吧。现在,我希望当个在地球旁边围绕的月亮一样,维持原状待在小鸟儿身边。
虽然大赛每个学校都有颁个什么奖,结果是一团和睦,不过根据观众的问卷调查,评价最好的演员是小鸟游由佳里,获得了最佳女演员奖。不过小鸟儿依旧少根筋傻呼呼的,曾经对在校门口等我的镰子喊「康门贝尔」。她说:「我弄错成那位安全帽先生的狗狗名字了。」虽然我一脸惊恐,但镰子不愧聪明,露出彷佛在说「从没有人用这名宇喊我」的表情,装作没听过这名字的样子。我后来送软糖奖励伶俐的镰子。
  还有,艾莉雅丝的事。
  我下定决心,也确定自己坚定不移。
我要跟那叫做噂长的敌人战斗,为此有个无论如何都不可或缺的同伴。说真的我很想立刻这么做,但我希望不要再次那样伤害她,所以这三天不停反省。还有,幸好顶真地传是无害的,不然在艾莉雅丝不在的时候出现新的地传,说不定会出现不必要的受害者。
我的房间内,没有主人而显得安静的书桌上,铺着一张对艾莉雅丝来说就如床单般的大块手巾,我把她脸朝下放在上面休息。卷起她的丹宁上衣与细肩带背心只露出背部,艾莉雅丝背部的肌肤露出来虽然让我感到些许紧张,但现在不是紧张的时候。从那纤细得彷佛要折断的腰到肩胛骨之间,有着像手术痕迹的浅浅纵线。以轻微的力量按住电池后,感觉就像是把手指伸入装有聚苯乙烯发泡微粒子的坐垫,轻松就装好了。我好好地将艾莉雅丝敞开的上衣穿好,让她仰躺。我可不想三天不见,重逢的第一句话就听到「你这个色狼,在我没有意识的时候搞什么鬼」之类的谴责。
但是装上电池后艾莉雅丝还是不动。只有,颜料画的眼睛变成了有意识的眼睛,有焦点的双眼看着我的脸。我忍不住出声:
「艾利雅丝?」
除了眼睛之外的地方动也不动,我不由得担心起来。
但是,这样就担心,我真的还太天真了。不管怎么样,对方可是那么厉害的艾莉雅丝。把散在脸面前的金色头发拨到耳后,艾莉雅丝说道:
「可不可以像白雪公主那样,用亲吻唤醒我?」
我只能苦笑。我烦恼该如何传达对她的歉意,还有今后也要请她帮忙的诚意。就用话语好好告诉她吧,尽可能简单明了地。
「又要请妳多指教了,艾莉雅丝。」
  会不会太简单了呀?
 
 
   本书完


后记 三十行一招定生死《新春疗愈系性感大腿大全》决定战

幸会。我是以《新春疗愈系性感大腿大全》获得新人奖的比嘉智康。才不是呢!我写的是《少女大神!地方都市传说大全》。「少女大神」是什么?「地方都市」是哪里?如果你从后记开始看,或许会产生这些疑问吧。
不错呢。这不就表示你已经对这本小说产生兴趣了吗?真是好的开始呢。如果你很好奇,我就稍微分享一下在我决定书名之前的插曲。
哎呀,实际上这本小说还没写完的时候,曾经想过取名《全日本妄想大全》这个书名。然后,就在众人取笑之中,我都快写好的时候(截稿日前两天)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惨了,故事的背景不是「全日本」,应该说只有出现地方都市。呜哇,因为是作者妄想的故事所以取名为《妄想大全》如何?这些问题开始冒了出来。「要快点想个切合内容的书名出来!」我在半夜如此惨叫。但是我自己很喜欢「大全」这个词汇,不管我想到哪个书名都要把它放进去。不知为何,我觉得这个词汇很有昭和时代的风味,还有B级恐怖片的感觉。我个人认为这样很棒!
就这样在挤尽脑汁想破头的书名候补清单中,最后脱颖而出的,就是《地方都市传说大全》与《新春疗愈系性感大腿大全》这两个。
这是用不着烦恼的二选一。总之,咦?又不是新春,也没有特别出现大腿呀——可是这个书名,感觉挺好的。我非常想写出符合这个书名的故事,于是在截稿日前两天硬是把「新春疗愈系」跟「大腿」加进故事里(于是,某种意义上属于「疗愈系」的少女小鸟儿与「性感」的公仔艾莉雅丝就登场了)。然而——把这拿来当书名终究还是太乱来了。我立刻重新思考,就不采用《新春疗愈系性感大腿大全》了。这是当然的,里面还有「性感」这个词呀。
本书最后以标题决定战中险胜的《地方都市传说大全》为名投稿,不久,责任编辑说:「把作品中出现的『少女大神』也放进去书名吧!」于是就威力加倍,变成现在你手上的这本书。如果你有兴趣一读,是我无限荣幸。当然,要是你看了喜欢,那我更是无比欣喜!
最后,我要感谢大家(承蒙大家照顾,所以要认真地说)。
感谢插画家河原惠老师画出性感艾莉雅丝与可爱小鸟儿,让我获得源源不绝的创作灵感!感谢儿玉责任编辑支持在各种意义上都勉勉强强的我!评审老师们、总编辑、编辑部的各位先生小姐,真的万分感激。
07年9月某日 心想差不多该停止编造无聊谎话的新人 比嘉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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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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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42847074 勳爵
故事到是真不错``看看笑笑很欢乐呀

12 年前 0 回復

草薙護堂 子爵
这个倒当真没有看过 先谢过了

12 年前 0 回復

pl05470865 侯爵
美少女游戏大神简称少女大神,无语啦!居然要和地方都市传说战斗,感觉和101篇物语很相似,战斗的伙伴居然是一个人偶和一只狗,真够强悍!

12 年前 0 回復

llgj 王爵
居然两个故事是一卷啊.........
这个还蛮不错的呢

13 年前 0 回復

zxc123270 勳爵
裡面的笑點全部戳到我的笑穴,讓我欲罷不能~~

14 年前 0 回復

ET100 伯爵
希望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T~T

14 年前 0 回復

z592308879 平民
LZ..有第二卷吗?

14 年前 0 回復

ailove 公爵
看完了
蠻有笑點的
小鳥兒有點可憐阿不知情就變成妖怪了...

14 年前 0 回復

kir 騎士
插画的风格好喜欢,这小说我看定了!

14 年前 0 回復

123321123a321 騎士
有才,不知道是不是我笑点特别低,觉得这本书写得非常搞笑

14 年前 0 回復

antengzhi 伯爵
'插图好棒,让人好想放在手里捏捏。。 还有,被吻醒的是睡美人,与白雪公主没有关系哦。 32165421 发表于 2010-4-5 23:24 '


白雪公主泪目……
那么吃了毒苹果的白雪公主是如何苏醒的呢?
莫非王子对其肚子来了一拳?

14 年前 0 回復

L.E.D.Mirage 子爵
手机党手滑…相当期待动画化的效果

14 年前 0 回復

haowayi 騎士
下载出来来看看吧

14 年前 0 回復

绯夜 伯爵
好吧,我识被标题吸引进来的。虽然开头有点超展开,不过细心看下去之后原来这本很有趣啊。。。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

14 年前 0 回復

sannight 勳爵
比预想的要有趣的多了,吐槽满载
与狗、公仔、人类(?)的小鸟之间的感情,相当值得期待。
非常想看后面的唉!!!

14 年前 0 回復

xinzhuxingche 平民
想起来过去看的台湾九把刀写的一个好像名叫守护英雄还是什么的小说。不知道提到它会不会不合适呢,我是不大清楚轻小说到底是什么的,反正也是很轻松的小说。说一个很普通,某种角度上看起来很废柴的主角。明明是个废柴,又总往自己身上揽一大堆的责任,很有悲剧色彩的感觉。比较喜欢这类的小说。不要穿越什么的,觉得那种有些过头。呃,又变成不知所谓党了。。。。

14 年前 0 回復

akatsuki_asuka 公爵
原来少女大神是这个意思···晾衣杆···男主你太迟钝了 你奶奶一早就说了 嗯 会被非人的女性喜欢···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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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yuko 侯爵
別に君のことなんて考えてなんかいないさいやでもちょっと本当は考えてたかもなん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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