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GHT×LIGHT 2 ~小小占卜师与沉睡在白色房间中的她~[司][台/简]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4-2 01:1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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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IGHT×LIGHT 2 ~小小占卜师与沉睡在白色房间中的她~
  作者:司
  插画:近卫乙嗣
  译者:希沙良

  某一天,一名金发碧眼的半透明少女突然从天空飞舞而下,不但在大街上夸张又华丽地使用魔法,还擅自开始定居在我的身体里。如今我已逐渐习惯「右手的诅咒」以及与任性的爱莉莎之间奇妙的共同生活一一白天上学、放学后则去寻找爱莉莎被夺走的身体……日子就在忙碌中度过,也让我完全忘了「她」的事情。然而,在神秘转学生朝之宫阳名的占卜导引之下,我和友月未由一同与许久不见的「她」再次相遇。「她」就这么持续昏睡在那间白色房间的床上一」







  作者
  司
  TSUKASA
  自二十X年前的八月十五日出生以来,
  一直过着找不到目的地的蛇行般人生,
  最近才好不容易决定了前进的方向。
  然而,我却还是改不掉喜欢到处乱逛的癖好,
  是个不会只看前方前进的负心汉。

  绘者
  近卫乙嗣
  KONOE Ototsugu
  在前一个世纪诞生,
  忘我地栖息在帝都的插画家。
  想要一栋建在港口城镇,
  充满古朴风味、大小合宜的仓库。
  怀抱不切实际的幻想过着每一天。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讴歌和平、忘却的罪愆
  第二章 白色的冰、侵略的心
  第三章 无尽的雨、怯懦的街
  第四章 祈愿的赤红、紧握的双手
  终章


  Prologue
  序章

  在这个世界上,有着人类会对之保持畏惧、在将要踏入其中时,会因此感到犹豫的领域。就像是充满着深沉黑暗的森林深处、老朽腐败的废弃古屋、以及医院的太平间等等,皆是如此。
  然而如今,就像是要踏入这些地方一样,我的眼前存在着必须要具有一定的勇气才能接近的领域。
  在微阴的天空下,强风所吹拂的学校屋顶上,险恶的话语不断作响——
  「我是——不会退让的!
  「妳也差不多一点!我啊,可不是什么忍耐力很强的人……」
  两名少女以剑拔弩张的气氛相互彼此瞪视着,不论哪一个,都是与我——远见启介,在一个月前的事件中具有密切关系的人物。
  「忍耐力……是吗?
  发出小小声、如同呢喃一般的冷静声音,然而却不知为何令人听来似乎通瞭一切的,是我的同班同学友月未由。及肩的长直黑发,配上端正的面容,给人一种如同日本人偶般的印象。从才刚换成短袖的夏季制服下露出的手臂,纤细得像是随便一碰就会折断一般。
  只不过,和这样的外表相反,她可是在我们班上——不,该说是整个学校里最令人害怕的『魔女』。事实上,她那『魔女』的身分只到一个月之前为止,然而人们的风评是不会那么简单地消失的。
  「没错!所以妳可不要太过度激怒我。」
  而挺起胸膛、这样子回答友月话语的,则是一名金发碧眼的少女——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她大大的眼眸之中带着一种胜过一切的光芒,瞪视着友月。风吹动她身上如同描绘着几何学模样的华丽设计装饰,以及长长的头发——说得明白一点,其实这身打扮十分奇特,不过穿在她的身上却显得相当合宜。
  「——我也是一样做了相当程度的忍耐。甚至可以说是到了爱莉莎妳……所难以想象的地步。」
  「是吗——那么看来我的要求……妳是不会接受啰?
  两人相互瞪着彼此,让我完全没有插入其中的空间,而我也想不出任何可以介入仲裁的话语。
  爱莉莎的身体就像是呼应她感情的激昂一般,开始微微散发出光芒。
  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而恰巧在屋顶上吹过的强风,就如同将她心中攻击的意思整个卷起一般。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我在心中大喊着,搜寻着脑中的记忆。
  这么说来,确实有变成这样的征兆,同时也有着『预言』……事情是从昨天放学后开治的——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4-2 01:04 编辑


  你,
  将遭遇桃色的风暴——

  Chapter 1
  第一章 讴歌和平、忘却的罪愆

  1

  我,远见启介,是一名平凡的高中二年级学生。至少我自己是这么想的,同时也以此为目标而努力着。
  170公分符合乎均身高、普通的体型、不好也不差的容貌、一般水平的学力与体力,再加上不会给人不良影响的安全牌性格,再怎么说都是一个找不出什么特征的平凡学生……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是自从一个月前所发生的事件以来,或多或少已经脱离了『普通』这两个字。
  事情的开端,是从我利用刻印在我身上的某种『诅咒』,扮演一个三流的魔术师开始的。没错,就是像这个样子——

  「——那么,我要表演了哦?

  这么说着的我,在四名观众面前以大拇指「叮!」的一下,把一枚十元硬币往空中弹了起来,不断回转的硬币飞得比想象中还高,一直到快碰到教室的天花板才开始落下。而当它掉落回我的眼前之际,我用右手像是一把抓住般将硬币接了下来。
  「还是一样很干净利落地将硬币弹上天空,真的很帅呢!
  在我眼前观众的其中一人——也就是与我同班的山崎勉,以冷静的口吻说道。
  「这种事情只要多做个几次,即使不愿意也会变得很利落的。」
  我一边苦笑一边回答道,同时很自然地把紧握的右手打开来。
  「哦??
  站在山崎旁边的宫岛通,刻意地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喂、喂!远见——十元硬币到哪里去了?
  这种比我更夸张的做戏方式,不禁让我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我努力忍住笑意,挥舞着右手给大家检视。就像是宫岛所刻意显现出的吃惊那般,应该在我手上的硬币早已消失了踪影。
  「到哪里去了……就如你所见的那般,消失到不知何方了呀!
  「真、真的吗?
  「是真的啦!你看,不是哪里都没有吗?
  「怎么可能……咦?
  宫岛作出再也没有比这更夸张的过度反应,巨细靡遗地观察着我的右手。
  啊啊,真想把这一切都丢开。
  不过,我努力地忍下这股冲动,如同原先的脚本一般继续我的台词:
  「真的、真的啦!这可是没有任何机关的哦!
  就在我这么说完的时候,宫岛像是接下了这个梗一样,把视线转向其它的观众。而『她』就坐在放置在我正前方的椅子的一角,远远地看着这场演出。
  「怎么样,很厉害吧?友月同学!
  「…………是啊。」
  在大概迟了一拍之后,友月才淡淡地点了点头。虽然我认为这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她那一副无所谓的反应却让宫岛呆了一下……
  「啊,没错!我相信友月同学一定认为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魔术对吧?
  只是接下来宫岛就开始胡乱解释起来,同时紧紧盯着我瞧——
  「没办法,这下就只能证明远见所说的话了。来吧,山崎!
  「了——解!
  山崎迅速地绕到我的后方,然后微笑了起来。
  「喂、喂!你们想要干什么?我可没听说有这一段哦?
  「哎呀、哎呀!为了要一扫友月同学的疑虑,我们要来好好搜查一下那十元硬币的行踪才行!
  「等一下!住手!
  「没关系、没关系的啦!我也想要好好确认一下啊!
  「你不要到处乱摸啦!这样很恶心耶!
  「没事、没事的啦!我们之间的交情还会在意这种事吗?
  「等一下、你不要随便说一些会让友月误会的事情啦!喂,不要脱我裤子!
  「………………」
  虽然友月一开始也不禁露出吃惊的样子看着我们这一边,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理智,把红着的脸转了过去。她侧脸的表情不禁让我绝望地想着——她是不是正在询问着「你们该不会平常都是这个样子吧?」之类的。
  就这样,放学后的教室里头响彻了我的惨叫声。

  「报告,身体检查终结!
  「宫岛、山崎……你们给我记着……!
  我一边整理着纷乱的衣服,一边含恨小声说道。不过两个人都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向友月搭话:
  「友月同学,我们不管又拍又打,甚至还捏了一轮都没有发现。到底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就算我看了好几次也实在没有办法解答……」
  「就是说啊,简直就像是魔法一样!
  两人接下来窥伺着友月的反应。友月的视线一瞬间对上我,而非他们,嘴角带着笑意。
  「——嗯,真是了不起。」
  然后小小声地说道。
  恐怕这是第一次看到吧?两个人的动作因友月的笑容而暂停之后,我看到他们转过身来对着我比出了大拇指。
  「很好,成功了!
  「太好了,远见!
  在两人一边啪啪地拍着我的肩头的时候,我对着友月开口说:
  「啊哈哈……总、总之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友月,特别让妳留下来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嗯!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夕阳的赤红光辉已经从窗户射了进来,把位在窗边的课桌椅染成一片红。
  「喂、喂!等一下!不要把我们留下来呀!
  就在我迅速地拿起书包,准备从教室走出去的时候,听到了还没有收拾好书包的山崎他们从后面传来的叫声。但是我并没有减缓脚步,就这样伴随着友月一起走到了走廊上。
  「——这样子没关系吗?
  「不必特别等他们啦,反正他们马上就会追上来了。」
  我笑着回答了友月担心的问题,友月则以略带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
  「嗯?怎么了?
  「嗯嗯,没事。只不过……启介同学,我觉得你好像比以前更信任那些人了——是我想太多了吗?
  「……或许真是这样也说不定……」
  这时,可以听到从后方追赶而上的脚步声。而我的笑容也在此时逐渐变为苦笑,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报复行动。
  「拜拜了,远见!你可要好好地送友月同学回去,可不要带她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哦!
  「啊啊,我知道啦!
  在走出校门的时候,我们一如往常地道别。山崎和宫岛走上西边通往男生宿舍的路,而我和友月则是走向东边通往女生宿舍的路。
  当然,我原本要走的,应该也是和山崎他们相同的方向才对,只不过最近,把友月送到宿舍门前已经成了我每日必做的功课。
  「真是不好意思,还让妳特别配合我们做这种事情……」
  我一边听着小河在身旁流动着的声音,一边向友月道歉。
  「不会,你不用道歉啦!没关系的,这还满有趣的啊,不会无聊啦!
  「是这样吗?难道妳觉得看这种早就知道机关的魔术,还会觉得有趣吗?
  「这个倒是还好。只不过因为看到启介同学好像乐在其中,我也跟着觉得很有趣。」
  「因为我好像乐在其中,所以也觉得很有趣?
  不明就里的我反问了回去。
  「嗯,很有趣……或许应该说,稍微放松了一些……」
  「哦……是这样子啊……」
  虽然我不见得能够全盘接受,不过既然不会觉得无聊,那就无所谓了。
  「——对了,启介同学!
  背向夕阳,就像是在追逐自己的影子一般走着的友月低声说道。
  「什么事?
  「真是……一堆奇怪的人……对吧?
  「妳是指那两个家伙吗?说得没错,那两个确实是怪人。」
  我笑了。没错,那两个家伙确实是在我想象之上的笨蛋和怪人。
  「而且他们……都不会怕我……」
  「是啊,就连我也是一样……没错吧?
  想到在一个月前发生的事件中,友月所引发的『偶然』除了不能够公诸于世,同时也已经不复存在,但关于她『魔女』的称号,可是比传闻更增加了几分真实性。同时,在这件事中陷入极深的我,也同样地成为所有畏惧的视线集中的目标。
  「为什么……会这样呢?
  友月以打从心底感到不可思议的语调提出她的疑问。我在稍作思考之后,想到了一件接近答案的事情——
  「——这么说来,在那次事件之后,我曾经有一次被问到:友月是个怎样的家伙?
  「……」
  「我回答说:是个不错的人啊!于是,他们点了点头说:是这样啊!我想……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就是这么回事……是吗?
  「是啊,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到这里,我因为觉得很好笑而笑了出来;友月她也一样,「噗!」的一声,因为忍耐不住而出声笑了起来。
  「对了,对那些人来说,我们……应该被认为是一对了吧?
  在笑声停息之后,隔了一会儿,友月突然小声地问道。
  「咦?啊、这、这、这个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就算我跟他们说实话,他们也不相信。此外,现在为了便宜行事,这样子也——我在说些什么啊……总、总之,抱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呃、不……我这样子会让友月妳不高兴——」
  我很尴尬地低头回答道。就连我的影子也像是不可依靠一般地整个肩头垂了下来。
  「你不用道歉,没有关系的。」
  「咦?
  我转头看向以明确的口吻发出声音的友月。这样一来,就对上了她那往上看着我的黑色眼眸,让我的身体不禁突然感到一阵紧张。
  为什么呢?我的眼睛竟然没有办法离开。
  我努力地转着我那已经变成一片空白的脑袋。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确实,我们是像现在一样肩并着肩一同走在放学的路上,然而这却是有理由的——
  「启介同学,我——」
  友月开口说道,她的嘴唇动着……现在没有任何能够造成妨碍的事物存在,这里是没什么人的河堤步道,现在可以说是一个封闭的世界,然而——

  「来吧,启介!今天也要打起精神出发了——————————!

  咚!
  「哎呀!
  突如其来地,自我头上突然现身的金发少女,就如同把我当成了垫子一般,踩在我的背上,高举着手臂大声叫着:「LETS GO!
  「啊,爱莉莎!……妳这种出现方法……未免太过分了吧……」
  被踩踏着的我也只能这样呻吟着。
  「嗯?我在之前不是都静静地现身吗?然后你不是吓得大叫『妳什么时候出现的!』所以我今天才试试看这种容易让人注意到的出场方式啊,不好吗?
  「——不管怎么样都好,能不能请妳用对我温柔一点的方式出场呢?
  虽然我意图使用发自内心的口气来拜托,不过我相信这家伙一定不会听进去的。
  爱莉莎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学校已经厌倦了,所以在我上课的时候几乎都是在睡觉、完全消失了踪影。接着,在放学之后就会唐突地现身。因为这样突然的实体化总是会造成不必要的惊吓,所以被我要求不要再这样做。只不过,这家伙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所以我并不认为她会乖乖听我的要求。
  「……妳好哇,爱莉莎。」
  「啊,小由,早安!
  或许是我多虑了,总觉得友月和爱莉莎打招呼的语调似乎非常地生硬。爱莉莎对于少数知道自己事情的友月,会直接叫她『小由』。乍看之下两人之间视乎显得很亲密,但实际上多少和友月对她的方式有一些温度上的差别。
  「今天也谢谢妳啦,小由!谢谢妳也一起来帮忙。」
  「……不会,别客气。」
  或许是因为对我的出乎意料攻击十分成功的关系,看起来心情相当愉快的爱莉莎也对着友月说出了她的感谢,只不过友月她只是可有可无地应付着的感觉。
  「好了,那我们走吧!
  爱莉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友月这样的态度,只是催促着我。
  「啊,好……」
  当然,我们的目的就是去寻找爱莉莎的身体。在这一个月里,我们几乎每天都在街头探索,只可惜到现在依然没有什么成果。也就是说,会和友月一起放学就是为了提供一个可以拒绝山崎他们邀约的手段。事实上,这也是因为看到我每天都为了努力找理由拒绝而头痛,由友月提出来的方案。托了这个方法的福,最近才能够很顺利地和爱莉莎一起出去。
  「对了……可以麻烦妳稍微等一下吗?我刚才和友月话说到一半……」
  我用眼光瞄了一下友月,只不过她却摇摇头说了声:「没关系,不要紧的。」
  「可是——」
  「下次再说好了。对了,爱莉莎!
  友月的眼光自我移向爱莉莎。
  「怎么了,小由?我们正在赶时间呢!
  「请妳偶尔也给启介同学一点自己的时间,像是可以和山崎同学他们一起玩的时间……」
  「嗯……可是,现在他们不是因为小由的关系,而不会说什么吗?这样应该没关系吧?
  「我指的并不是这件事情……我是为了启介同学……才这样说的。」
  友月以坚定的眼神向着爱莉莎说出了这些话。可以说是相当罕见的……或许该说是第一次吧,爱莉莎因为友月所说的话而瞪大了眼睛。
  「是……是这样的吗?
  「是的,没有错。我觉得每天这样……实在是有一点——」
  「唔……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平常明明不管我怎么说都不会听的爱莉莎,竟然因为友月的气魄而点了点头。于是,友月终于露出了笑容,在说了声:「谢谢妳,爱莉莎!」并且低头行了一礼之后,才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个人……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呃……这个我也不清楚……」
  对我来说,原因应该是因为爱莉莎突然跑出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但感觉上似乎不只是这样。算了,反正我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应该吧……干脆明天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再一起缠着她问出之所以会说出这些话的理由好了。
  「不管了,我们走吧!今天要去哪一带绕绕呢?
  「呃……我看今天嘛——」
  就这样,我们两个朝着黄昏的市中心街道迈开步伐。

  在这个时间,与前往市中心方向的我们擦肩而过的人数也增加了不少。结束一天工作的上班族们,如同被吐出来一般地正从车站里头不断涌现。
  「像这样在人海之中来来去去,妳会不会想到我们当初一开始见面时的事情呢?
  我一边迎着这些穿着西装的人所形成的波涛,一边对着走在我前方一步左右的爱莉莎的背影说道。顺带一提,爱莉莎现在是实体化的样子,因为没有必要对敌方隐藏踪迹,也没有必须保留魔力的理由,所以爱莉莎已经很久没有以半透明的方式行动了。
  「——是吗?啊,你指的是我们被『魔女狩猎面具』追着跑来跑去的时候吧?这种事情我一点都不想要想起来!
  没有回过身,而是直接就这样子回答我的爱莉莎,现在穿着的并不是平常她那奇特无比的服装,而是我所习惯的学校制服。以前,当我对她那样子的服装表现出很难走在她身旁的难色时,她边说着「这样子总可以了吧?」边在一瞬间变换了她的服装,似乎是只要能够具体想象,就能够变换服装的样子。虽然我多少还是对她那过短的裙子感到介意,不过这毕竟不是我可以表示意见的地方。只不过如此一来,在其它意义上会变得十分显眼,还是让我感到有些困扰就是了。
  「关于这一点,我也是一样的。那种经验,我可不想体验第二次。只不过——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感觉上一切还是有如一场梦境一般,不管是魔术、战斗、还是阵的事情……」
  「没有这种事吧!要不然,现在站在这里的我又是什么呢?
  稍微将步调放慢下来的爱莉莎和我一起并肩前进,一副厌烦的样子说道。
  「哈哈——我当然不是说这一切都是幻境,我的意思是——像那样陷入生死一瞬间的状况,实在很缺乏真实感。而且在这里头……因为有由衣的存在,我是绝对不会忘掉的。」
  我将右手举起,呢喃般地说道。
  「你是怎么了?怎么好像今天特别带有感伤的气息?
  「没事。我只不过在想,总有一天一定会找到爱莉莎的身体,如此而已……」
  「什么嘛!你这个说法好像是不想要找到我的身体一样,还是说这是你拐着弯想要惹我生气呢?
  爱莉莎半睁着白眼瞪着我。
  「不是这样啦!我只是在想,如果找到了爱莉莎的身体,等妳回到了那个叫做方舟的地方之后,我一定会感到很寂寞的……」
  「你、你在说什么呀!你的心里明明就希望能早点解放、回复自由之身不是吗?
  关于这句话,我也只能苦笑。
  「呃,我当然也有这样的心情,毕竟妳每天都很过分的指使我。」
  「哼!那是当然的!毕竟你已经答应我了。」
  「——不过,像这样每天一直持续下去,感觉上似乎也很有趣呢!
  「咦?
  对于露出了一脸惊讶表情的爱莉莎,我也只能苦笑地加以更正。
  「抱歉,对于爱莉莎来说,现在自己的身体陷入行踪不明的状态,应该是不可能感到有趣的。」
  「……」
  爱莉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再次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我的一步之前。
  「——也许是吧……」
  「嗯?妳说什么?
  爱莉莎似乎小小声地说了些什么,我连忙开口询问。不过她却连头部没有回地回答「没事」。
  是我想太多了吗——?
  我越过爱莉莎的背看向前方,眼前正是人流的源头,也就是毫局耸立着的车站大楼。
  (今天的目的地……)
  就是和车站一体化的八层复合式商业大楼。里头主要以与流行时尚相关的各式商店为主,我很少到这里来。如同镜面一般覆盖着大片玻璃的外观,如今正反射着太阳的鲜红色光线,散发着无比的光芒。

  「所谓的建筑物,是和『外面』切离而出的空间。再加上其中有很多楼层、以及很多房间,如果范围不大的话还好,要是大规模的建筑,即使是我的身体在里头,从外部也没有办法感觉得到。因此,虽然很麻烦,还是必须得一一进入其中加以调查才行。」
  这是在前来这里的途中爱莉莎对我说明的事情。因为至今为止的基本方针,一直都是在街上来来回回、然后在各个地方集中感觉寻找自己身体的气息而已……这就是她回覆我提出的疑问的回答。
  当我问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感觉到爱莉莎似乎有点「卡住」的感觉。这几天,我和爱莉莎已经在这个城市的闹区进行重点式搜查、来来回回走过好几次了,甚至可以说是到了一种近乎于恐怖执着的程度了吧?爱莉莎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我想……恐怕已经接近事情的尾声了。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这阵子总是有一股奇妙的感伤气氛。
  (不过……这也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我一边看着眼前的光景,一边在心中碎念着。
  「你看、你看!这个可不可爱?
  (妳在搞什么呀……?
  我不禁对双手拿着一件上头缀有蕾丝、相当可爱的衣服,同时眼中散放着光芒的爱莉莎叹了一口气。



  「喂,你根本没有专心在看嘛!
  「是、是!很不错呀,应该很适合妳。」
  「真的吗?那我要去试穿看看。这种事情应该没关系吧?
  「那倒是无所谓……不过,话先说在前头,我身上可没有能够买这种衣服的钱哦!或许爱莉莎妳并不知道,但这对我来说可是非常不得了的价格呢!
  没错,要是一个不小心,这里随便两件衣服就相当于我三个月分的餐费。名牌服饰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不是要拗你买给我啦!我只是想穿穿看,把它『记起来』而已,毕竟还是实际穿过以后,比较能够忠实再现嘛。这样一来,无论何时我都可以换穿这样的衣服了。」
  「妳呀,真是最糟糕的客人……」
  假装没听到我的讽刺,爱莉莎就这么往试衣间走去。
  感觉好像已经完全忘了当初的目的,我真的没有想到爱莉莎居然会对服装表现出如此高度的兴趣。算了,她毕竟也是个女孩子,偶尔也会这样子吧?这么说起来,她说不定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呢。
  (感觉今天似乎会是个漫长的一天……)
  这栋大楼里头还有许多类似的服装店家,我的肩膀不禁因为可以预见前方的道路险恶,而整个垮了下来。
  咻——!
  「这里的风很强呢!
  在打开为了防风而设立的双重门扉外头那扇门的瞬间,强风的咆哮声立刻从耳边呼啸而过。顺着从一楼开始逐层探索车站大楼的结果,最后我们来到这里——就是这栋大楼的屋顶。
  「哇!天已经整个暗下来了!
  跟在我后头走出门扉的爱莉莎,口中说出了这样的感想。
  「——那是当然的。现在已经九点了耶,九点!要是平常的话,这时间老早就已经回到宿舍了!
  果然和预想的一样,甚至该说是比预想的更夸张,因为爱莉莎放慢脚步的结果,大约花了四个小时才来到这里。甚至可以说,因为商店已经在九点结束营业,因此我们被赶了出来,这才是最正确的表现。
  这栋大楼的造型十分奇特,中央部分就像被挖空一般,有一个相当大的楼梯,由屋顶一路延伸到车站所在的二楼部分。也就是说,这个屋顶是属于车站大楼的「车站」的一部分,所以在店家关门之后还是可以上来的。
  话虽如此,然而在这个宽广的屋顶上却什么都没有,是除了用来欣赏风景之外,没有特定目的的场所。即使如此,似乎还是有其必要性一般,除了一对对的情侣之外,也可以看到像大学生的年轻人集团在上头乘着醉意喧闹的样子。
  当然,穿着制服的我们看起来十分显眼。
  「总之,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商店大楼里的电梯已经不能使用了,现在只能够乖乖从这长得要死的阶梯慢慢走下去了。」
  「啊,等一下啦,启介!你看,你看嘛!
  爱莉莎把正想往巨型楼梯走去的我拉了回来,在我面前转了一圈。就在此时,她身上的制服变成了如同山吹花一般鲜黄色的洋装。
  「喂!妳居然在这种地方!
  「不要紧的啦!这里这么暗,没有人会看向这边的。不说这个了,你觉得怎么样?我很完整地把它重现出来了对吧?
  这正是途中爱莉莎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我只记得因为过了好久,爱莉莎都没有想从试衣间出来的迹象,店员的视线让我觉得好痛的感觉。
  「……是啊,真的很像。不过,妳应该不是为了这种事情才到这里来的吧?
  「什么嘛!我很认真地在感觉我身体的气息啊!这个只是顺便,顺便啦!
  「妳的那个顺便,在我看来可是至今为止最热衷的一件事呢!
  「啰哩啰唆的,我只不过是活用难得的机会而已。对了,启介!这件衣服跟刚才的制服,你觉得那一个好?
  再次转了一个不具意义的圆圈之后,爱莉莎这么问我。
  「嗯……这个嘛……我觉得这件衣服比制服更适合妳。大概是发色的关系吧?我觉得妳穿我们学校的制服总是有哪里怪怪的,所以……总之……这个应该好一点吧……」
  我一边搔着脸颊,一边这样告诉她。老实说,我真的觉得非常适合她。当然制服也是,只要她不是穿着她平常的衣服,看起来就会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让人心跳不已。
  爱莉莎一直看着我的表情,在小声地说了句「看来应该不是谎话」之后,就满足地微笑了起来。
  「那么,这个可以采用!好了,我们回去吧!启介。」
  「啊……妳打算要穿着这件衣服回去吗?
  「是啊,不可以吗?
  「不、没有……」
  这种感觉像是偷窃一般的罪恶感,要好好地传达给爱莉莎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我只能低声说着「就这样吧!」然后往巨大楼梯的方向走去。然而就在此时,背后响起了一阵愤怒的声音——

  「喂!小孩子不要瞧不起人!

  一瞬间,我以为是指我们而反射性地回头,不过后头什么人都没有。我东张西望地寻找声音的来源,结果在离我们有点距离的屋顶围栏附近,发现了一名背对着我们、穿着夸张图样的花衬衫男子。
  「什么?开什么玩笑啊!
  虽然被这名男子挡住而看不清楚,但是他应该是面对着他面前的某个人怒吼才是。就连旁边的人们也都因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而纷纷看向那边。
  「发生什么事了?
  爱莉莎拉着我的手臂,意图移动到比较看得清楚的位置。
  「——爱莉莎!没事不要强出头唷!
  虽然我知道即使阻止她也没有用,但好歹还是应该丢出根针来刺刺她。像这样子夜晚在外头走,发生一些小纠纷其实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只不过对于抱持着『做自己能做的事,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个信念的爱莉莎,偶尔也会有想要一探究竟并出手帮忙的心。
  「咦,启介!看到他们那个样子,你还要阻止我吗?
  就像是不安成真了一般,在看到了隐藏在男子身影中的对手之后,爱莉莎脸上显现出邪险的表情询问着我。
  「唔……现在这样子……好像放着不管会很糟糕……对吧?
  和男子相对的,是一名看来像是小学生的女孩子。颜色微浅、且带着波浪的长发随风飞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前的男子。
  「是啊,如果启介要我放着那样的小孩不管的话,我可是会一脚把你踢飞的。」
  我脸上浮现出因为爱莉莎所说的话而引发的笑意,一边看着周围的人们……看来似乎并没有愿意介入仲裁的好人。
  「——没办法。那么,先由我过去吧!实在没办法的话,再交给妳处理。」
  「一开始就先给他一拳,不是比较快吗?
  「如果像这样子随便乱来的话,只会把骚动搞得更大。听好了,不到最后关头,妳绝对不可以出手。」
  我在这么说完之后,就往他们的方向接近。这两个人似乎在争吵些什么,但是从远处只能够听到男子的声音,直到能够看清楚他们的面孔之前,少女的声音尽是被风卷走,完全无法传到我的耳中。
  「你到底要说几遍才会了解啊?我说过了,我不要紧的。」
  「可恶……这是对因为担心而对妳出声的大人所该说的话吗!
  看来,只是这名少女在火上加油的样子,男子整个肩头震颤着。说实话,我根本不想靠近他们,我可以理解这些只是在旁边的旁观者的心情。我直到与爱莉莎会面之前,本来也是属于「那种」人的……
  「你指的是帮我拿行李这件事吗?这或许是出自于善意吧!不过很可惜,我没有办法信任你,所以我才会拒绝的。」
  「妳这家伙……!
  这女孩用从她外表看不出来的、不像小孩子的说话方式煽动着男子。在来到他们的身边之后,可以闻到些许的酒味飘散,看来这名男子已经喝醉了。
  藉酒装疯是吗……这真是最糟糕的状况。
  我努力克制着想要从旁边绕过去的心情,战战兢兢地向这两人开口问道:
  「呃……不好意思……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子以一脸「吭?你是来干什么的?」的表情转身面对我:而小女孩则只有眼光飘向我这边。
  「呃……因为你们好像正在为什么事情而争吵——」
  「啰唆!关你什么事?
  「确实……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不过身为一个大人,居然对小孩子大吼大叫的,实在是有一点……」
  「什么!
  这名男子到这个时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看了四周。而这些只是看着事情发展的人们投射到男子身上的,当然全都是冷得像针一样的目光。
  「等……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们看嘛!这家伙,居然带着这么大的行李一个人在外头走,不管怎么看都是离家出走不是吗?所以我才想要假装帮她拿行李,然后把她交给警察处理呀!可是这个小鬼——」
  这名男子突然开始自我辩解,从他苍白的脸孔看来,其实应该是个相当怯懦的人。如果他所说的事情属实,那其实和他的外表不同,说不定他并不是个坏人。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想要对我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么是我想太多了。不过,你不需要替我操心,我并不是离家出走,只不过是今天才搬到这个城镇来而已。」
  小女孩看着男子这么说道。
  「妳不要骗人了!够了,妳还是赶快跟我走吧!来,把行李拿来!
  不过男子依然充耳不闻,将手伸向小女孩的行李。
  「请你不要碰我的东西!
  不过小女孩却立刻站在行李之前挡住他。此时,男子的忍耐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大喊一声:「走开!」就粗暴地挥动着他的手臂。
  「哇!
  小女孩闭上眼睛,整个身体缩了起来。不过我却在男子的手来到她眼前之际,将他的手一把抓住。
  「喂,没有这样的事吧?
  我边瞪着男子边这么说道。或许他其实是个好人也说不定,不过那是在他没有喝醉的时候——现在不管他有没有正当的理由,我都不可能把这个小女孩交给一个喝醉的人的。
  「可恶,放开我!我可是在做好事耶!
  男子把他的矛头指向我,挥舞起另外一只手臂,紧握着的拳头在我的眼界之中不断扩大。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在这个时间点,不——应该说是在这之前,当他对小女孩出手的时候,就决定了这名男子的命运。现在不管我怎么说,「那家伙」都不会停手的。
  「——爱莉莎!记得要手下留情哦!
  咚!
  「咦?启介,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男子的动作停止了。在我与这名男子之间,已经多了一名少女,她的手如今正陷在男子的腹部之中。她并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边助跑,一边伴随着强烈的体势出拳的。
  「咳、咳嗯……」
  男子垮了下来,趴在地上的身体还在不断痉挛,连白眼都翻了出来。看来……我的话晚了一步。
  「没事,我什么都没有说……结果,结局是这样啊……」
  我的肩膀颓然垂了下来,然后又立刻半装傻地大声叫了起来:
  「哎呀,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倒地了呢?真伤脑筋!
  我以后不能够再批评宫岛的演技了……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继续说道:
  「这下子不赶快叫救护车可不行!我们走吧!
  在这样说着的时候,我连忙推着爱莉莎的背部想从这个地方离开。当然,我并不会真的去叫救护车,这样子应该不需要送医院……我想爱莉莎并没有狠心到这种地步才是,这只是我单纯想要离开这里的借口。
  「啊,请你们等一下!
  可是背后却传来了那名小女孩的声音,我只有苦笑着回过头:
  「哈哈,不好意思,事情变得这样乱七八糟的,妳也赶快离开这里比较好。妳应该不是真的离家出走吧?
  「是,谢谢你。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个箱子……」
  少女一边这么说,一边把她脚下的旅行用大行李箱拉出来给我们看。
  「不久之前,我刚来到这个车站的时候,因为想要眺望一下这里的街景才跑上来的,可是现在好像商店都已经关门了,也不能使用电梯,所以……」
  有一个女孩子现在正睁着她圆润的大眼睛看着我;接着爱莉莎也用手撞了一下我的侧腹。
  「——我知道了,我会帮妳把行李箱提到下面去的。」
  如果等到那名男子醒来的时候这个小女孩还没有离开的话,事情一定会变得很麻烦,于是我只好伸手接过了少女手上的行李箱。
  「唔……呃……请问这里头到底是装些什么东西呀?



  「里头装的就是我生活上所必要的全部东西呀!果然很重是吗?
  「不、不会……还好啦!
  但是,我却以求救的眼光看向爱莉莎。
  「干嘛?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吗?
  「没、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我虚张声势地把行李箱扛在肩头、往外走了出去。如果是爱莉莎的话,像这样子的行李箱应该很轻松就能够拿起来才是,只不过,要是欠她人情的话,后果实在太过危险了。
  于是我只能够像个苦行僧一般,在长长的楼梯上,一阶一阶地慢慢走下去。
  「你帮了我这个大忙,真的是太感谢了!
  「不、不会!妳不用客气……」
  我一边用力喘着气把行李还给这个小女孩,一边这么回答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点,是在车站旁边的饭店前——因为这女孩说今晚要在这里过夜,所以我干脆就帮她直接把行李搬到了这里。
  「——话说回来,妳怎么敢把行李交给我呢?难道妳不怕我跟刚才那个男的想着同样的事情吗?
  「不会,我完全不会这样想。一个人所说的话到底是不是谎言,这一点我还分辨得出来,毕竟我是一个占卜师。」
  「占卜师?
  大概是我的脸上露出了相当吃惊的表情吧?小女孩以手遮口笑了出来。
  「是啊!啊,为了作为今天的谢礼,请让我为你占卜。」
  「不、不用了啦!
  「你不必客气啦!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她一边这样说,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眼睛。我的目光整个为她黑色的眼眸所吸引,就像是要被吸进去一样。不,这不只是一个比喻而已,而是真的被吸进去——落入她黑色的眼眸之中。只不过,随着距离不断地接近,原本是黑色的眼瞳也依次地呈现出色彩——
  「唔哇!
  不知自我意识在哪里踩了煞车,我立刻从这女孩的眼前向后跳开。到底是为什么呢?心脏的鼓动莫名其妙地快速。而对于这样的我,她仅是微笑着说:
  「我『看得到』唷。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你应该很快就会遭遇到桃色的风暴。」
  「桃色的……风暴?
  不明就里的我回问着。于是这女孩就接着把视线转向在一旁看着一切经过的爱莉莎,然后对着我招了招手。当我正在犹疑着到底有什么事,而把脸靠过去的时候,她就靠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简单说,就是有女难之相。」
  「什么……」
  对于因此而无言的我,她只是说了句:「你明天最好小心一点。那么,在此谢谢两位。」然后行了个礼,就拖着行李消失在饭店之中。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孩啊!
  「嗯……是啊……」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也只能呢喃着同意爱莉莎的说法。
  「启介!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奇怪耶!是那个小女孩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没有啊……」
  我虽然这样回答,但是在我的脑海之中,却完全充斥着刚才那女孩所说的话。
  女难是吗……仔细想想,今天也是这种感觉。不过那孩子却叫我明天要小心……
  算了,这也只不过是占卜而已,并没有任何根据要我相信。只是,如果明天等着我的,是比今天还更辛苦的状况……光是想到这一点就不禁让我忧郁了起来。
  「对了,启介,关于明天……」
  明天——光是这个字,就让我的肩膀吓到整个抖了一下。
  「什么?妳说明、明天怎么样了呢,爱莉莎?
  「你干什么吓成这样啊?这对你来说可是一件好事哦!明天我就让你从寻找身体这个差事中解放一天。」
  「咦?
  对于刚刚所听到的话,我不可置信地回问。
  「我想启介应该也累了,而且今天也因为我的关系拖到很晚,此外——」
  爱莉莎说到这里突然闭口,然后把头转了开来:
  「嗯嗯,没事。毕竟这个也是小由的期望……所以,你明天就和其它的同学一起聚聚好了。」
  「真、真的吗?妳不会事后又为了要补偿那一天的损失,而要我一整个晚上都在街上绕来绕去之类的吧?
  「不会啦!
  「妳说的是,真的?
  「真的啦,你这个人还真是不干脆,再纠缠不清的话,我可是会改变主意的哦,知道吗?
  「啊,对、对不起!还有……谢谢妳。」
  「嗯,你早就应该像这样子好好地感谢我才对!
  爱莉莎交叠着手臂,以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低声说道。我很高兴地回了她一个笑容,看样子,明天应该会是一个好日子,我直到这时还傻傻地觉得很高兴。

  2

  然而,所谓的命运通常都不会这么恰到好处,尽如已愿。像是预定要出门的日子有可能碰到下雨,或是期待放台风假,但是直袭而来的台风却突然改变路线急转弯之类的。我现在要说的,也只不过是这类例子中的一个罢了——
  「咦,你们今天都有事吗?
  意气风发地来到学校的我,正向山崎和宫岛提出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的提议时,得到的却是意想不到的回复。
  「是啊,不好意思……我今天一定得去参加干部会议才行。」
  「咦,山崎,你什么时候担任干部了?
  「唉,只不过是个很少会被叫到的体育股长啦!因为下个月有球技大会,我们必须开会讨论。」
  山崎耸耸肩,以一副觉得很麻烦的样子说道。
  「那宫岛呢?你又有什么事?
  「我今天是值日生啦!你看,不是写在黑板上吗?
  我也只能够说「这样啊……」而无力地叹息。
  「你会来找我们,应该是友月同学今天有事对吧?总之呢,今天你就一个人寂寞地回家去吧!
  两人这样说完后,挥着手对我说:「那就下次再约啰!
  下次再约……是吗?这个下次,得等到爱莉莎什么时候心情好,才有可能会出现了。
  「啊——那我今天要做什么呢……?
  就这样,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倒也并不是说我完全想不到该要做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爱莉莎她愿意让你休息一天是吗?
  午休时间,一手拿着在福利社购买的面包,友月边走边微笑着对我说:「真是太好了!
  「才没有——这件事说好是好啦,但那两个家伙都说有事,结果我反而没事可做了。」
  我苦笑着这么回答。我们的目的地是学校的屋顶,因为包含昨天的事情在内,我想要和友月好好谈谈,所以才决定午饭要在屋顶上吃。
  爬上楼梯,偷偷越过禁止进入的栅栏,接着推开沉重的门扉,就来到了广阔的天空之下。我们绕到水塔的后方,找个适当的地方坐下后就开始我们的午餐。而我们的话题,主要就是昨天的事情——
  「——真是的,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那个家伙会这么在乎衣服什么的呢……!
  当我小小泄漏我的不满时,友月只是在一旁苦笑。
  「是……这样吗?我有点意外呢!不过听起来好像很有趣,让我有点羡慕。」
  「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啦!我觉得只是累得半死而已。」
  「不是啦,我说的羡慕不是指启介同学,而是说爱莉莎啦!
  「爱莉莎?为什么?
  她今天的侧脸,不知为何看起来带有一丝的寂寞,我不明就里地回问着。不过,友月并没有回答我,反而开口问了其它的问题:
  「启介同学,爱莉莎她现在已经不会再穿着那种引人注目的服装在外头跑来跑去了对吧?既然这样,那你又为什么要每天陪着她出去呢?
  「嗯……虽然她已经改成穿着制服的样子,不再那么醒目,也没有隐藏踪影的必要……但我会和她在一起,主要是因为之前的约定。别看那家伙这个样子,如果她离开我身边的话,就得要一直维持实体的状态,这样可是很消耗能量的。如果以燃料费来说,那不是太不经济了吗?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放她一个人在外头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对吧?
  我将爱莉莎睡觉时会消失的事情说了出来,同时说出了心中真正的想法。
  「可是,即使如此——今天还是休息一天,不是吗?
  「啊,是啊……」
  「对了,启介同学!我也想要像爱莉莎那个样子……一起去逛逛街……」
  友月微倾着头,以一种如同从下方窥伺着我的样子对我说道。
  「咦?咦咦……这、这个……真的可以吗?
  友月向我提出了邀约——虽然这其实是我第一个想到的选择,但如果不是被逼到最后关头迫不得已的话,要我以自己的意思提出邀约我会觉得非常尴尬,所以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提出来。而且——这样子简直就像是……
  「嗯,因为我也不太常出去逛逛什么的……」
  「那、那我可以带妳去很多地方走走。妳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不是为了特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和女孩子一起出去玩——这该不会就叫做「约会」吧?我一边感受着胸中的悸动,一边等待着友月的回答。
  然而,幸福的瞬间并不会持续长久——

  「你怎么一脸猪哥的样子啊!

  爱莉莎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脸庞让我吓了一大跳,差点把咀嚼了一半的面包噎进喉咙里头,而开始咳了起来。
  「咳、咳!妳、妳干什么突然出现啊?平常这个时间妳不是在睡觉吗?
  「嗯?因为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讲我的坏话,所以就突然醒了过来……」
  看来这家伙的顺风耳依然健在,她就这样斜眼瞪着我。
  「是妳多心了吧?想太多了啦!没事,妳回去睡觉吧!应该还很困吧?
  当我在学校的时候,总是睡着的爱莉莎,最近在夜里也常常没有消失踪影,一直使用我的计算机在网络上进行搜寻。她所需要的休息时间似乎和一般人相同,所以在白天应该会很想睡觉才是。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我马上就要回去睡了。我只不过是要来告诉你一件联络事项罢了——」
  「联络事项?
  「没错。我要告诉你,今天的休假还是取消吧!我们还是和平常一样,在下课之后一起去寻找我的身体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想睡觉的缘故,爱莉莎以一脸不悦的样子如此说着。
  「喂、喂!不会到现在才这样吧!
  「吵死了!我改变主意了。而且……看你的样子,今天并没有要和那些家伙一起出去不是吗?既然这样,放你假的意义就没有了,这样你还有意见吗?
  呜……我的话被堵死了。可是——
  「我……有意见!
  「「咦?」」
  我和爱莉莎不由得发出了合声,同时望向声音的出处——
  「我已经……和启介同学有约了!
  「抱歉,小由!那个还是麻烦妳取消,因为启介必须要跟在我的身边才行。」
  「爱莉莎,不好意思……我才要麻烦妳取消。」
  「……妳是说真的吗?
  这是自一个月前的事件以来,友月第一次反抗爱莉莎的瞬间。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4-2 01:05 编辑


  3

  ——现在,事情的发展就是如此。如同昨晚那女孩子的占卜一般,我现在被卷进了风暴之中。只不过,到底是不是桃色的,我就不知道了……
  「小由,妳怎么样都不愿意让给我吗?
  「爱莉莎,妳才是呢!
  两人就这样以险恶的表情互相瞪视着。不管我再怎么样搜寻记忆的丝线,都想不到任何可以介入两人之间仲裁的手段。
  「看来用说的是很难解决了……」
  爱莉莎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了一句让人感觉相当不安的话语,而友月也响应说:「看来真是这样。」而在黑暗中飘散着危险的气息。
  「喂,妳们——」
  正当我觉得事情接下来会很糟糕,而以必死的领悟、出声叫住她们的瞬间,两人同时转过睑来看着我——
  「既然这样,那就交给启介来决定吧!如果启介『无论如何』都想要跟小由一起出去——甚至把跟我的约定放在一边,也想要出去玩的话……我也可以考虑放人。」
  「启介同学,你刚才有说过要带我去很多地方逛逛的……你说过的,对吧?
  爱莉莎和友月两个人都在微笑着。只不过,她们的眼中都没有笑意,而寄宿着认真的眼光。
  「咦?呃、这个……」
  我毕竟还是不能够因为受到两人的魄力所压制而当场逃走……
  「到底是怎么样嘛?麻烦你讲个清楚,我是不会生气的……」
  「启介……同学?



  被逼到极点的我,思考一下子转向简单的方向,就像是顺势而为一般点了点头后说道:
  「啊,没错。这次爱莉莎妳也应该不能够说什么了才对吧?因为我已经和友月约好了,而且当时还是在今天休息的前提之下,所以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哼……是吗?你站在小由那一边就对了。所以就不管和我之间的约定了……对吧?
  我因为明明说了不会生气的爱莉莎所放出的、十分激烈的魔鬼气息而感到害怕,于是慌忙地找着借口:
  「不、不是啦……我没有不管和妳的约定,毕竟要看是先和谁约好的……啊,当然,和爱莉莎的约定在前没错,可是毕竟这次的事情,事后才提出的是爱莉莎这一边——」
  「——道了……」
  「咦?
  「我知道了啦!
  咻——!
  就在我耳边感到一阵强风切过而发出声音的瞬间,轰的一下,我听到了背后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爱莉莎的手臂在我的耳边擦身而过,而且拳头陷入了墙壁之中。
  「那就随便你好了!我也会照我自己的意思来行动的!
  「喂、喂!
  「远扬之风!
  爱莉莎转身大声喊出咒文,在我还来不及阻止她之前就已经飞上空中。吹袭而来的暴风让我的眼睛一闭,而等到我再度张开眼睛时,爱莉莎早已消失了踪影。
  「……她走掉了。不过,启介同学并没有说错啊,我——觉得很高兴。」
  「只不过……之后可能会很恐怖……」
  因为她只有一个人,不太可能长时间行动,恐怖的应该是在她晚上回来之后的事情。一想到这里,我的身体就不由得发起抖来。
  而且,她也从来没有气成这个样子过——

  叮——咚——当——咚——!
  放学的钟声响起,在和山崎他们轻轻挥手道别后,我就和友月离开了教室。
  「~~~~~☆」
  友月小声地哼着我所不知道的歌曲,不光是脚步,连心里都来得比平常轻松的感觉。当我很稀奇地看着身边心情大好的友月时,大概是意识到了我的视线,友月歪着头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妳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是吗?也许吧!看得出来吗?
  「多多少少啦!毕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友月呢!
  听了这句话的友月,害羞似地笑着说:「我也觉得这样的心情……真的很久没有过了呢!
  我们就在如此轻松的气氛下,走在长长的红砖道上。
  只不过——我们的视线却因为自校门口往这边走来的人影而僵住了。
  与放学回家的学生人潮逆向而行的这名人物,可说是相当地受到瞩目,擦身而过的学生们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间学校里只有中学部和高中部而已,但这个人却不管怎么看,都只让人觉得是一名小学生。
  「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啊?
  连友月也不可思议地喃喃说道。不过,我却对这样的身影有印象。当我们接近到可以看到双方表情的时候,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脸上立刻散发出光芒走近过来——
  「你好!还真是巧呢,没想到你也是这里的学生,让我吃了一惊。」
  这是一名微笑起来就像是花朵盛开一般的少女。
  「——发生什么事了吗?妳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她正是昨天晚上我们在车站大楼所解救的、被醉汉纠缠的小女孩。昨天虽然没有很仔细地观察,但是在太阳底下一看,她虽然年纪很小,却有着相当细致的五官。从落落大方的气质看来,也在在表现出她的家教良好。
  「我今天是到这间学校来办理转学手续的。」
  「什么?转学?
  不晓得是不是我听错了,所以反问回去。但这名少女却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说: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
  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开口,我寻找着话语。
  「啊!该不会是你认为我只是一个小学生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请你放心,即使是我这个样子,也已经到了可以进入这间学校就读的年纪了。」
  「是、是这样吗?
  「是的,没错。」
  即使身高看起来只有,130公分以下,也不能说就没有这样子的中学生……只是举一个不好的例子来说,她甚至比我记忆中的由衣看起来还要小一些。不过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事实吧?
  「啊……不过,要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候转学,可是很辛苦的唷!
  「是的,我也因为这个突发状况而感到有点头痛。啊,手续办完以后,应该会带我去宿舍,然后从明天开始上课。如果你遇到我的话,希望能跟我打个招呼。」
  「好的,我知道了。」
  即使如此,其实国中部和高中部的校舍是分开的,除了上学和放学时间,应该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才是。
  「谢谢你。这么说起来,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呢!
  「说的也是,我是远见,远见启介。」
  「启介哥是吗?我的名字叫做朝之宫阳名。叫我阳名就可以了,请多多指教。」
  「嗯,请多指数。阳名……对吧?
  「是的!那么就这样——」
  阳名在点了点头之后,便将视线转到在我身旁的友月。
  「啊,这位是友月,是我的同班同学……应该说是朋友才对。呃……对了,友月,这位就是我中午有稍微跟妳提到的,昨天我们帮助的那个女孩子。」
  我帮初次见面的两人相互介绍了一番。
  「我是……友月未由,妳好!
  即使是相当怕生的友月,大概也因为对方看起来十分幼小的缘故,而自然地层开了笑脸和她打招呼。
  「……」
  然而阳名却收起了直到刚才展露出来的微笑,无言地看向友月。
  「妳怎么了吗,阳名?
  我因为感觉奇怪而开口问道,然而她却无视于我而不经意地说出:
  「妳现在觉得很幸福,是吗?
  这是一句完全不带感情、相当唐突的问句。而位于她视线前方的友月,则是带着困惑眨了眨眼说:
  「咦?
  「妳……真是奇怪。为什么还能够像这样笑着呢?
  「妳说什么——?
  友月的声音里混杂着一些动摇。
  「啊,不好意思,我对于占卜——或许该说是稍微可以『看到』这件事情还算在行……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我看到了在妳后方有一道很黑暗的影子,所以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妳还可以看起来这么高兴呢?……是因为妳看不到自己的『不幸』呢?还是因为——妳只是『假装看不到』呢?
  「妳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是被阳名的视线所挤压一般,友月往后退了一步。
  「喂!不要这样!
  我挡住脸色苍白的友月,挡在两人之间。
  「——阳名,妳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或许是因为我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凶恶,阳名像是感到害怕般地退后。
  「真、真是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就——」
  「呃……抱歉,我对妳大声了。不过呢,妳这次的占卜可是错得相当离谱。就算妳看到了不吉利的东西好了,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现在不会有了。请妳不要说这些奇怪的事情让友月感到不安好吗?
  「……如果让你们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在这里道歉……可是——」
  阳名虽然立刻就向我们道歉,但她还是低着头往上看着我,补充说明道:
  「我说的话……并没有错。这位是友月——没错吧?她现在正被『什么东西』所囚禁着。这绝对不是什么过去的事,因为我所能够占卜的,就只有『现在』和『未来』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占卜有着绝对的自信,她用毫无迷惘的眼神如此断言道。
  「阳名,妳够了没有——!
  「你不相信也没有关系……」
  在让我看到了带有些许悲伤的表情之后,阳名低下了头。
  「只不过——启介哥,你一定要尽你的力量帮助她才行,知道吗?我是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请你仔细想想,事情真的『结束了』吗?
  在小声这样告诉我之后,阳名就走向了我们走来的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皱着眉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会恶作剧,使人不安而感到欣喜的孩子啊……
  「启介……同学?
  一个僵硬的声音呼唤着我。
  「友月?
  转过头来的我,见到的是如同把直到刚才为止的笑容自心底连根拔去、毫无表情地站着的友月。
  「妳不要紧吧?我话先说在前头,那种话妳不需要放在心上。」
  「——嗯……」
  即使点着头,她的表情还是不见开朗。我一边担心着她,一边再次邀约着友月踏上路途。
  不幸什么的,都已经过去了。友月不需要在意这种事情,我相信只要到热闹的地方转换一下心情,应该马上就会把这些都忘掉才是。
  在我如此乐观的判断之下,我们迈步前往昨天也曾经到访过的站前闹区。

  似乎是因为还没有到回家的尖峰时间,所以街上并没有像昨天一般拥挤。严格说起来,目前朝着车站方向的人比较多,我们就顺着人潮一同前进着。
  「——就是这个样子啦!妳相信这种事吗?
  「……」
  即使我说到自己丢脸出糗的经验,友月也依然毫无反应。看了她这个样子,我不禁叹了一口气。从刚才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这样,即使我不断地与她搭话,她的视线还是依然固定在眼前的路面上,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个……友月?
  「咦?抱歉……什么事?
  在我以手指轻拍她的肩膀,同时用比较大的音量叫她之后,友月才以像是一副突然醒来的样子转过来看着我。
  「啊……那个,我说啊,友月,妳应该知道占卜这种东西真的、真的不是那么地准确这件事吧?妳不要把它看得这么重啦!
  这下子连我都要以吃惊的语调劝友月了。
  「…………不过,嗯……那孩子所说的事情,不管我怎么想、怎么想,她说的都没有错。」
  「咦?
  「启介同学!
  友月在叫了我的名字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我有一个不得不去的地方,所以……请你跟我一起去……我希望你陪着我……我想,我一个人应该做不到。」
  友月的眼眸之中带有认真的光辉,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之后才这么说的。
  「啊、啊啊……如果妳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倒是可以陪妳去……」
  「谢谢你。如果从这里去的话……倒是不远……」
  这么说完之后,友月就开始迈开步伐,走在我的前面。我一边追着她的背影,一边有一种直到刚才为止,那理所当然的——就在我眼前不远处的快乐时光,即将完全崩溃的预感。

  「这里是——?
  就如友月所说的,目的地确实并不远。
  在毫无多余装饰的纯白壁面之上,开着许许多多的小窗户,五层楼的建筑处处显露出无机质的外观。是一处与车站距离相当近、而且过度强调『白色』的建筑物。
  「——医院?
  或许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友月的步伐慢了下来,转过来点了点头——
  「友月综合医院,是在这一带最大的医疗设施。」
  「友月?这么说来该不会……」
  「没错,正是『我家的』集团所经营的医院。理事长是我好几位叔父的其中一位。」
  「呼——……」
  佩服和吃惊这两种情绪在我的心中交错着。友月的家里很有钱这件事,不管是以前曾经听说,或者是之前在入侵她家的豪宅时就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不过,还是没有想到居然厉害到这种地步。
  在通过敞开的大门时,我东张西望着周遭的状态——这处由高围墙所包围起来的用地,是仅临车站咫尺之遥的一级精华地段,不管是要散步、还是作为复建之用,这个宽广的庭园都相当足够。看来,友月家的财力可是比我想象中的多了好几位数。
  「那么,在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你来了就知道了。」
  友月再度往前走,引导着我前进。感觉上,她那纤细的背影就像是拒绝与我对话一般,因此我也只能默默地跟在她的后头。
  通过自动门、进入医院之中后,迎接我们的,正是医院所独有的气息——那是一种用消毒液进行杀菌消毒过,完全人工化的清净,并不是一个那么令人感到舒适的状态。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在被简短告知之后,友月就一个人走向了柜台。我看到她与对方简短的两三句对话后,柜台的女性护士就突然站起身来低头敬了个礼。友月制止了对方想要从柜台出来的意图,接着向我招了招手:
  「——现在似乎可以会客的样子。我们走吧,启介同学!
  于是,在回应了频繁说着:「请随我来!」的护士之后,友月跟着往上楼的楼梯走去。
  「真是滑稽啊……!
  在爬楼梯的途中,友月喃喃说道。
  「——哎,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妳是经营集团的亲戚,自然会有特别待遇啰!
  在听到我这样说之后,友月笑了出来。但并不是最近常常见到的那种快乐的微笑,而是一种很干的、带有讽刺的嘲笑。
  「不是这样的。即使是亲戚,没有人会对没有力量的人低头的。现在的我……只是单纯地掌握着这里的经营权罢了。」
  「什么……?经营权?可是妳刚才不是说……这里的理事长是妳的叔父——」
  「那只是对外的说法罢了,然而……实权却在我的手上。当然是有人代理行事啦……毕竟……自从一个月前的事故之后……我的叔父已经不能做些什么事了……」
  「该不会……」
  「是的……就如同启介同学所想象的一样——我的叔父当时也在那个地方。」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些服从于阵、戴着假面的疯狂战士的模样。
  「当时在屋子里头、戴着假面的人们,大多只是丧失了前后记忆的程度而已……可是只有叔父他……在精神上却生了病。虽然是还没有到『她』——的程度就是了……」
  「她?
  「现在的我是相当轻松的,每天都过着难以置信的幸福日子……不过那却是……我以暴力取得的东西。所以,我一定还是个『魔女』,不会错的!
  在来到二楼之后,走在走廊上的友月自顾自地说着话,完全没有想要回答我的问题的意思。
  「就像那孩子所说的……事情绝对不是『结束了』,我以为只要把它忘了就好了。但果然还是……我不能够就这样获得幸福的。我是不可以……开怀地笑的!
  「没有这种事——」
  「不,有的!只不过,启介同学!我并不是想要回到那个时候……我想的是,如果不能够开怀地笑的话,我希望能够变成可以开怀地笑……就是启介同学给了我可以这样想的感觉。所以——虽然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不管是要把一切忘掉,让事情就这样结束,还是要停止逃避……」
  话说到这时,友月停了下来。我意识到从这里开始,已经进入了二楼部分相连的另外一栋大楼。在这里感觉到的是更为安静、甚至是到了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刚才的医疗大楼给人一种闹哄哄的感觉,但这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在我眼前的病房门口贴有名牌,我看了一眼之后,终于了解了这一切——
  友月来这里到底是要见谁?这是一名连我自己都意图加以遗忘的人物——
  名牌上面写着『冬上』两个字。

  冬上——也就是冬上雪绘。
  她是从一个月前开始住院的同班同学。不但是一名聪明伶俐的大美女,人望深厚,同时在班上也是中心人物般的存在。只不过对我们来说,她是因为对『魔女』单纯地抱持过度的好奇心、想要确认其力量,而把友月逼上绝路的『敌人』。
  听到她住院的这件事,提出想要来探病的同学相当多,但是老师向大家说明因为某些原因所以不能会客。在那之后,也一直没有听说她出院的消息,我还以为她是因为害怕友月,早已离开了这个城市。没想到,她竟然就在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而且还真的一直都在住院。
  「她是因为到我家来玩,然后在那里不幸地被卷入了瓦斯爆炸事故之中——那次的事件就是像这样结案的,所有受伤的人都被送到了这间医院……原本她预定要在最近转送到她家附近的医院去的,只是在联络之后没有任何亲属过来,所以才会一直待在这里。」
  友月淡淡地说道。
  「——妳知道得真详细。该不会发生在那屋子里头的事情,后来全部都是由友月收拾善后的?
  「不是的,我只不过是听了其它人的报告而已。不管是为了尽量大事化小而施加的压力,还是关于情报的对外控管,全都是由『我家』擅自进行的。毕竟那些人并不喜欢发生让家族里头的人对外受到伤害的事情。」
  也就是将几个原本我认为会确实残留下来的痕迹——包括阵干瘪的尸体、以及所有以瓦斯爆炸所不能说明的状况证据——加以销毁掩盖,把原本的重大事件改为单纯的「事故」之类的吧!
  或许也因此,友月……甚或连我也是,才能够这样子继续过着安稳的生活。
  「就连她——也就是冬上同学的事,我之前也是交给他们处理的。如果看到她,或许我又会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因此我之前一直不想见她。毕竟,我对她的愤怒和恨意并未完全消失,可是……」
  友月的话至此中断,并且取出了或许是刚才在柜台所拿到的东西,那个像是病房钥匙一般的东西。
  从外头上锁的房间?这样不就像是牢房一样吗?
  喀嚓!
  那是锁头经转动而打开的声音。在旋转门把之后,友月把门打开。
  「只要每次听到冬上同学的经过报告……我就觉得,或许我不来替她做些什么是不行的!我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却又故意假装没有想到……」
  我感觉到在病房里头的空气似乎比走廊上要来得冷一些,在我视线的前方虽然应该可以见到冬上的存在,但在那里却丝毫感觉不到身为人类应有的「温度」。
  「这些似乎都被那孩子给清楚看出来了……这件事让我感到相当地痛苦——也感到相当羞耻。」
  我们终于来到了可以清楚看见病床的位置。
  「这是——」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在那里的是一片完全纯白色的光景。
  处于无色病房中央的白色床铺上,铺着纯白的床单,而她,就睡在上头。
  双眼紧闭的脸庞是那么地伶俐而美丽,看起来就像是哪里的睡美人一般。只不过不管是她的脸颊,或者是上头系着点滴的手臂,看起来都比记忆之中来得更为瘦弱纤细。



  「因为打了镇静剂的缘故,所以她一天之中大半都是像这样沉睡着……」
  「镇静……齐?
  「因为她只要一醒来,就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感到兴奋,变得相当狂暴,所以只好像这样『把她囚禁起来』……」
  「怎么会——她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没有任何人……?
  「即使是对她的家人做了所有状况的传达,他们也是只有回答知道了而已。我知道她是除了那个场所之外,没有任何地方可待的人……我不能够原谅冬上雪绘!可是……这样子简直就跟……杀了她没有什么两样——」
  友月的声音颤抖着,眼泪从她的眼眸中滑落下来。她一直、一直把这样的情感隐藏在心底吗?把这样的东西赶到头脑的某个角落,然后才能够笑的出来……是吗?
  可恶!
  我因为完全没有发现到这件事的愚蠢的自己而生气。同时也为了自己的薄情……因冬上没有回来而单纯地感到安心的自己而生气——
  「我一直很害怕面对这些事情,因为启介同学对我说如果不是背负着『死亡』,就还可以回来……可是、可是……也许已经回不去了,也许已经不可以回去了。也许我已经把这一切赤裸裸地展现出来,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我真的很害怕……」
  一直俯视着冬上的脸,友月呢喃地说道。
  「你说嘛,启介同学……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她就这样子以令人感到苦痛的笑脸看着我。我咬紧牙关,寻找着可以响应的话语。
  「——我不知道正确的解答,不过……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冬上也还活着,所以只要做些什么一定可以……」
  我因为自己只能说出这些话来而感到羞愧,但是友月却因为我的这席话而点了点头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或许该说是……希望这么想的。所以,今天我才会来见她一面……」
  我们对话到这里就中断了,病房之中充满着寂静……而在这期间,我们只是一直看着冬上的睡脸。
  我也一样不可以遗忘这一切……如果下次是以另外的形式,而不得不与冬上对峙的的话——

  「我们差不多该出去了吧?
  把冬上的样子深刻地烙印在网膜的深处之后,我对友月这么说道。
  「嗯……」
  友月也点了点头,转过身来背对着冬上。可是就在此时,我们从背后听到了预期之外的声音——
  「嗯……是谁?
  那是个微弱的、无力的声音。我和友月立刻停止了动作,看向声音的主人。
  「是谁……来了吗?
  冬上睁开了眼睛,仰望着的视线仿佛一时无法对焦而彷徨着。
  「冬……上——」
  因为我不小心发出的声音而反应过来的冬上,将视线转向了我这头——
  「咦……远见同学?
  冬上看似有些呆滞,但似乎也意识到了在我后头的人物,本来还是充满睡意的双眼,突然一下子睁大——瞳孔则一下子收缩了起来。
  「啊……」
  喀、喀啦、喀啦喀啦……她的身体开始摇晃。喀啦喀啦喀啦喀啦……接着——

  「咿……!不要——————————————————————————!

  冬上惨烈的悲鸣声彷佛响彻了整栋病房大楼一般。
  「不要过来——!
  冬上像是从床上跌落下来般地逃开,一直缩到房间的角落里头。
  卡锵一声,点滴用的器具倒了下来,混合着葡萄糖以及氨基酸的液体洒得地上到处都是。
  「喂、喂,我们来又不是要做什么!所以请妳冷静点!
  为了要安慰抖个不停的冬上,我往前走了一步。
  「不要过来!
  呼!
  冬上居然用力地将倒地的点滴台挥舞了起来,用以牵制我的行动。没想到那瘦弱的身体里头,竟然还有这样的力量。冬上就这么坐在地上,把点滴台像长枪一样紧抓在手中,直指着我的方向。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冬上以惨绝的模样瞪着我——不,应该是瞪着在我身后的友月才是。
  「我……只是……」
  我可以听到友月发着抖的呢喃。
  「友月!呼叫钤在哪里?
  「咦?啊……在枕头边的墙壁上——」
  可恶,太远了!如果再接近的话,不知道冬上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只不过,这场骚动还是闹得很大,从走廊上可以听到复数的脚步声带着回荡的回音往这边接近,随即门就被打开来。
  「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有很大的声音——」
  进入病房中的两名男性护士似乎立刻就掌握了状况,在告诉我们:「接下来交给我们处理,请两位到外头去。」后,就把我们从病房中赶了出来。
  「我相信那些人一定是因为如果友月发生什么事会很麻烦,所以才在旁边待命着的……」
  我呆呆地吐出了这句话。从病房之中还可以听到激烈的物体碰撞声,以及冬上的叫声。
  「……!
  友月紧紧捂着耳朵,蹲下来缩成一团。我可以了解她的心情,因为连我……也几乎难以承受。
  「友月,够了——我们走吧!
  我来到友月身前蹲下,把手放在她肩膀上这样对她说。实时她捂着耳朵,但我想说的话似乎还是顺利地传达给她,友月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远离了病房。一点一点地,冬上的声音逐渐远离——直到唐突地听不见为止。

  在闹区与住宅区间的交界,横越小河、行人专用的狭窄小桥之上——
  耳边可以听到远处乌鸦的嘎嘎叫声,但即使是整个身体趴在栏杆上努力瞪着天空,却还是完全看不到那些黑色的鸟。
  我的身边是一直低着头走着的友月,她的脸上充满了憔悴的神色。虽然不是被强迫、是在有了一定的觉悟之后才去的,但毕竟还是因为看到了冬上那种在意料之外的姿态所造成的结果。
  「——呜!
  友月发出了一个原本努力压抑的声音,接着就突然当场摊了下去。
  「友月……」
  我保持站立的姿势往下俯视着她。从离开病房之后,这样的状况已经有好几次了——不用走多久,友月就会以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像是努力在忍受着什么似的当场蹲了下去。我因为担心她,刚开始的几次还曾出声询问,但是友月都只是说她不要紧,然后立刻企图要站起来。因此后来我就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一旁等待友月恢复冷静。只是这一次——
  「呼……哈……呼……」
  感觉似乎有一点奇怪,明明应该是在忍受着精神上的压力,但是呼吸却显得如此慌乱……而且我似乎觉得她停下脚步的间隔比之前还要更短。
  「——还好吧?妳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我……不要紧……」
  我好不容易才开口询问,友月却只是激烈地摇着头,给了我一个否定的答案。接着,在她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这次却途中膝盖一软。
  「等一下!妳这样子真的很怪!有哪里不舒服吗?
  「——唔、呼、哈、哈……」
  我因为友月那副根本就没有余裕回答问题的样子感到焦急,把手搭在她低俯的额头上稍加试探,随即发现她的额头相当烫。
  「喂!妳发烧了吧!
  「咦?是……这样的吗?
  不晓得是不是友月根本毫无自觉,居然因为我所说的话而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怎么办?这样子是不是回到医院去比较好呢?
  「友月!我背妳走吧!
  我在下定了决心之后,示意要背她。友月刚开始还很认分地把手伸到了我的背上,但是当手指接触到的那一瞬间,却突然停止了动作——
  「等等……我还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
  「我真的……不要紧的。我想只要休息一下,就会恢复的……所以……我们回宿舍好吗?
  「可是……」
  「拜托!
  我没有办法违逆友月的请托,只有苦涩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把她背在后头,往女牛宿舍的方向走去。
  透过背部所感受到的友月的体温,如果是在平常,或许会让我心跳加快也说不定,但是现在,存在我心中的,只有不安和紧张的感觉。而在脖子附近所感受到的急促呼吸,也在在催促着我的脚步。
  度过了小桥,没有走多久就来到了女生宿舍的门前。在把说着送我到这里就可以的友月放下来后,我也只能够看着她以不可信赖的步伐摇摇晃晃地往宿舍里头走去的样子。
  「如果不行的话,可千万不要勉强!明天要是身体还是不舒服,一定要跟宿舍的寮长说哦!
  听到我的大叫,友月转过头来给了我一个空虚的微笑,接着就消失在大门的那一头。
  因为这时还有一些比较晚下课的学生三二两两地回来,所以站在宿舍前面的我就成了视觉的焦点,大家都以可疑的眼光看着我。
  只不过,我一时间还没有办法从现场离开,只能持续眺望着宿舍的门扉,就像是追着友月所留下的残渣一般……

  4

  卡嚓!
  「我回来了!
  在打开房间的门后,我对着不知是否已经先行回来的爱莉莎如此告知,然而房间里头却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人存在的气息。
  「那家伙……还没有回来是吗……?
  因为我在回到男生宿舍的路上走得十分缓慢——大概是因为心里一直在想着友月的事,所以回来的时候太阳早已下山。说实话,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前,我的脑子里都没有想起爱莉莎的存在,可是像这样子待在两人一起显得理所当然的空间时,一旦有一方不在场,就显得特别空旷。
  「她该不会真的……想一个人去寻找吧?
  看了一下闹钟,虽说太阳已经下山,但是平常这个时候还是我们在闹区里头绕来绕去的时间。我想,应该再等一下她就会回来了……虽然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啊!真是的……」
  我把书包往床上一丢,接着一个转身,再次离开了才刚走进来的房间。
  不要连妳也要让我操这些不必要的心嘛!
  我在胸中这样大叫着。离开了宿舍,往天空一看,大约七成左右的弦月正在略低的天空上散发着光芒。那是一种看来带点橘黄、让人感到不太舒服的颜色,不由得让我的心中一阵骚动。
  就像是要把不详的预感一把挥开一般——我加快脚步往大街上跑去。

  「——呃……仔细想想,我到底要到哪里去才能找到她啊?
  这是我对着总之先迈开脚步,来到昨天之车站大楼前的自己所说的台词。
  我当然不可能知道爱莉莎现在在哪里,也不可能有任何线索,就算只是随便找找好了,光是车站前这个范围就已经够大了。
  「应该不可能再去同样的地方吧……」
  事已至此,无所适从的我只能站在大马路的十字路口,抬头仰望着周围的大楼群。
  爱莉莎……
  我在心中呼唤着她的名字。就在这个时候,某种意识突然被牵动的感觉向我袭来。
  「这是什么?
  我反射性地往那个方向走去——在那里的,正是高高耸立着的巨型购物中心。
  既视感——啊,对了!这里就是我第一次见到爱莉莎的地方。那时她就是毫不迟疑地从屋顶上往下跳,一路在空中滑行来到我的头上。
  该不会,爱莉莎就在那个地方吧?
  我没有任何的证据,有的只不过是「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只要我想着爱莉莎的事情,我的感觉就会被引领过去。
  「就算她不在那里也好——还是去看看吧!

  然而,这种毫无根据的「应该是这样」,居然猜中了。
  在屋顶上的游乐场——也就是有着给儿童乘坐、每次一百圆的游乐机具,还有大型电玩机台的那种吵得半死的空间。毕竟已经到了晚上,除了在屋檐下所设置的格斗游戏机台那边还有几个人之外,几乎已经没有其它客人。而在电子音中,偶尔可以听到夹杂于其中的欢呼声。
  就在距离这些人有一点远的地方,在一处被雨淋湿的长凳上,可以见到一名个头娇小的金发少女的背影。
  「喂!妳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呀?
  「嗯——咦?启介?
  因为我的声音而抬起头来的爱莉莎,露出吃惊的表情之后,立刻恢复了冷淡的面容。
  「怎样?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只不过是来接妳回去罢了。因为是爱莉莎,我还在想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你太失礼了!我在这个地方来来回回了那么多次,怎么可能还会迷路!说到这个——小由她人到哪里去了?
  爱莉莎以一副不甚高兴的口气询问我。
  「她因为身体不太舒服,已经回宿舍去了。」
  「咦?中午看到她的时候不是精神很好吗——而且还一副精力过剩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因为我们两个人……去看了冬上。」
  「冬上?啊,该不会是……」
  我点了点头。不愧是爱莉莎,即使是冬上的事情,她也记得很清楚。
  「因此……发生了一些事情啦!我想大概是因为精神上的疲劳才会让她倒下的。」
  「是这样的吗……」
  爱莉莎的脸上一下子现出了阴霾。
  「妳还是会担心她对吧?
  「什么——我才不可能会担心她呢!像那种任性的女孩,居然还敢跟我作对!这种人当然是我的敌人!
  看来在中午时间造成的龃龉,到现在还留下了一些小疙瘩,爱莉莎的眼睛整个往上吊了起来。
  「妳这种人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人家任性!
  「什么嘛,启介!你又要站在小由那一边跟我作对了是吗?
  「啊,真是够了!妳不要这么快就露出妳的利牙啦!我没有要跟妳作对的意思,请妳不要再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好吗?
  「你这样的说法真是让人生气!如果你不给我客气一点的话,这次可是会……『打中』的唷!
  爱莉莎一边低声呢喃,一边向我挥拳。爱莉莎中午在屋顶上擦过我的脸颊、直接打进墙壁的直拳在我的脑海中苏醒。
  「……对不起。」
  「很好。」
  我衷心的赔罪似乎终于让爱莉莎恢复了好心情,很满足地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启介,你倒是很清楚知道我在这里嘛!
  把脚往前一伸,很快地一下子从长凳上站起来的爱莉莎不可思议地说道。
  「不知为何……总之就是在当我来到这附近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很奇妙的……像是被『拉过来』的感觉,没想到妳真的在这里。」
  「这个嘛……应该是『通道』的影响才对!因为我们之间有『通道』相联系,就像是我可以找到自己的身体一样,启介你也可以感觉到我的存在。」
  「是这样吗?在理论上……」
  这意思就是说,爱莉莎也是用像刚才一样的感觉在寻找着自己的身体吗?
  「啊,对了!爱莉莎妳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表示妳感觉到自己的的身体在这附近吗?
  「不是的,我会到这里来完全只是想转换心情。当然我也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身体,但是完全没有线索。」
  「那妳刚才在做些什么呢?
  这是我最早提出的问题。这么说来,倒是还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我只是在看天空罢了……看着流动的——星星。」
  今天是可以看到流星的日子吗?我也抬头看着天空。可是经过了一分钟、两分钟……即使看到我脖子都酸了也没看见——
  「哪有什么星星在流动啊?
  「你再看仔细一点!不是有一条很大的……很大的河流,星星都在里头流动着不是吗?
  「啊——!
  在这样的说法之下,我终于了解爱莉莎所说的意思。她指的是那如同将夜空一分为二的、无数星星流动着的大河。
  「妳说的是银河……对吧?
  「——那就像是一条由星星所形成的『龙』,没错吧?
  「星星形成的……龙?这不就是——」
  星龙——这正是我曾经听过的名词。
  「没错。那也正是我所使用的魔术源头。专司流转的高次元存在——星龙·雷瓦汀,也就是银河。」
  我屏住了呼吸,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大的……
  「总之,正确来说应该是原形——也就是雏形。不过,就算不是『这样的东西』,光是抬头看,就能够放松心情。如果把意识往那边推移,感觉自己好像也会变成其中的一颗星星……」
  爱莉莎像是带着一丝遗憾似的把目光从空中移开,对我微笑。
  「好了,我们回去吧,启介!
  仅有一瞬间握了我的手的爱莉莎,在化为透明之后浮上空中。
  「啊啊——」
  接着我们就离开了这个接近天空的地面。

  我们走在夜晚的道路上,即使仅是虚伪的太阳,能够驱逐黑暗的灯火光芒依旧广布于人类世界之中。
  「我突然想到啊,如果有可以用来找东西的魔术,那不就轻松多了!
  我一边走在街灯照耀之下、应许为人类所有的领域之中,一边对着在我头上的爱莉莎这么说。这里是很少有人经过的小巷子,所以也不会被人觉得奇怪。
  「魔术这种东西呀,并没有那么地万能。魔术之所以具有机能,是仅止于能够发挥于我们借用力量之高次元存在的期望之下,或者是在性质上有所关系的事情之上。因为流星之龙的性质是流转,所以只有关于『流动』的魔术存在,像是操作风的『流动』,或是能够治疗伤口的『加速』之类的。其它的魔术在根源之上的意义也必定是与『流转』相通,因此并没有能够『寻找特定东西』的这种便利魔术。如果有的话,我早就拿出来使用了。」
  爱莉莎像是取笑我一般地自上往下看着我。
  「说的也是。」
  我老实地点了点头笑了出来。事实上,我早就预想到了会有这样的回答,我也只不过是随便找个话题说说罢了。
  「不过啊,启介,反过来说,如果能够与高次元存在的期望和性质一致的话,也可以定义出新的魔术来的唷!
  然而爱莉莎接下来的话语,却引起了我的兴趣。
  「嘿……那又要怎么做呢?
  「基本上是很简单的,也就是把你想好的意象化为语言,向高次元存在传达就行了,只不过这样的愿望会不会实现就要看对方了。如果与已经定义的魔术具有相同『意象』,而被判断为仅是咒文相异的话,那就难以实践出来了。毕竟大部分的状态都已经被爷爷加以定义了……」
  「——感觉上好像跟发明家一样呢!
  「啊哈哈,说不定真的是如此。我觉得就跟想要努力地找出消费者需求的差异性市场没有什么两样呢!
  这大概是她从网络上所得到的知识吧?没想到爱莉莎居然能够举出这么世俗的例子,让我也只能苦笑以对。
  「魔术师也很辛苦呢!
  「是啊,要有新的发明出来,除了努力之外,就得靠灵光一闪了!
  顺着我的话头,爱莉莎不怀好意地跟着笑了出来。
  只不过,我们像这样子惬意的会话,突然就被其它的「声音」所打断。

  啪哒!

  那是一种如同黏稠的液体突然滴落下来一般、让人感觉不快的奇特声音。
  我们的脚步停了下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个小巷子正确说来,应该是属于建筑物之间的狭缝。当然,其中不会有路灯,小巷的前方尽是被黑暗所包围。
  「刚才……是什么声音?
  「谁知道……管它是什么……」
  虽然有点在意,但也没有到要特别去加以确认的地步。
  「嗯——虽然是这样没错……不过,这种感觉——好像有什么……」
  「怎么了?怎么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么说来好像有什么奇怪的——」
  从小巷的深处传来一种像是厨余一般难以形容的异臭,直冲我们的鼻腔。
  「这味道是什么……?
  我摇摇晃晃地来到了小巷的入口处,而就在我举步将要踏入黑暗中的一瞬间——
  沙!
  从黑暗中不晓得有什么东西……朝着我的脸飞了出来。
  「启介!
  实体化的爱莉莎抓着我的手迅速地向后退开。有『什么东西』随即掠过了我的额头——在我还来不及看清楚其真面目之前,它又再次埋没在黑暗之中。
  「什么!那是什么?
  即使我失去了平衡,依旧慌忙地想要与那条小巷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晓得。不过,一定有什么东西。」
  爱莉莎以紧张的声音回答我,她的单手发着光——
  「光辉雷球!
  金色的光弹立刻朝向黑暗的世界放射而出。
  叭叽!
  魔术光弹在着地之后立刻放出了万丈的光芒,把黑暗完全吹拂而尽。在这处黑夜完全遭到消去的空间里,现出了「某样东西」的异样身形。
  这东西是——水滴。只不过,它却具有不可能存在的大小,还因为表面张力的缘故呈现出一种歪斜的半球型。它的颜色是鲜艳的红色……啊,对了!这个味道就是……血腥味。
  就像是意图想要从照射出的光芒中逃走一般,红色的水滴挺身飞了起来,往小巷子的更深处移动。在连续地听到「啪哒啪哒!」的着地声后,一下子就离我们远去。
  「它逃走了……是吗?
  「——看来是这样没错。」
  「所以刚才的……不是幻觉啰?
  「嗯!
  我们只能呆然地望着眼前视线难及的小巷深处。从遥远的彼方可以听到救护车的警报声不断作响,随着响声的不断接近,最后似乎在另一头的大马路上停了下来。
  「——或许……这和刚才的东西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我们过去看看吧,启介!
  在爱莉莎的催促之下,我努力跑向另一头的大马路。救护车就停在不远处,不断回转的红色光芒照亮了周围的建筑物。附近己经聚集了不少人,虽然我并不喜欢当个看热闹的人,但这一次则是努力地混入他们之中。
  「——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那个人居然——」
  「我有看到一点点——真的就像木乃伊一样——」
  看来,那边也是跟刚才我们发现那东西的场所差不多,是一条同样狭窄的小巷。我一边仔细倾听着周围的话语,一边伸长脖子想要透过人墙看个仔细。随即发现救护人员站在小巷的入口处,挡住了所有想要看热闹的人。就在此时,又有一阵自远而近的警报声,只不过,这一次来的车辆是警察的巡逻车。从上头下来的警官,一边挡开看热闹的人群,一边往里头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刚才的警官以及扛着担架的救护人员从小巷里头走了出来,在毛毯下大致可以看出有什么人躺在担架上头被抬了出来。看热闹的人们在看到这一幕后,又开始吱吱喳喳地小声讨论了起来。
  「这样子就看不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正当我这么呢喃着时,恐怕是因为震动的关系吧?从毛毯的缝隙间垂下了人的一支手臂,跟着在这些看热闹的人当中就传出了悲鸣,而我也同样差一点就要叫出声音来了。
  因为,那支手臂——已经完全地枯干,几乎一眼就能够看出其中连一滴水分都没有残留下来的程度——

  夜晚的医院,绝不是一个无声无息的环境。像是空调设备以及医疗器具运转时的声响、患者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呻吟声、以及护士在走廊上巡逻时所发出的脚步声——正因为是相当寂静的环境,才更凸显出这些声音的存在。
  在某一间病房里头,有一名不断颤抖着的少女。因此造成床铺反复嘎吱作响的微小声音,也成为医院那安静的喧嚣声之中的一部分。
  少女以床单包裹着全身,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一般紧闭着双眼。
  「不要过来……个要过来……我什么——什么都没有做!
  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提出她的悲愿一般,少女不断呢喃着。
  啪哒!
  「咿!
  唐突出现水滴落下的声音,让少女的悲鸣高了几度,僵硬的眼睑也在恐惧之中张开。
  在这间病房之中,应该没有水龙头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插着鲜花的花瓶。少女很清楚这一点,那么,现在的声音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该不会——是「她」吧?
  少女因为极度恐怖,使得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但她还是缓缓地移动着她的视线在病房之中逡巡着。
  一定要好好确认清楚才可以!如果是「她」的话,那就非要逃走不可了!
  就这样,少女脸部的动作在看到某一点之后停了下来。在门前,有一堵布制的屏风——在那之上,有个遮盖了走廊上灯火的「影子」正在摇曳着。
  「啊、啊……」
  啪哒!
  随着发出的声音,影子动了起来。在屏风后面现出了它那黑色的、不知是什么的身形——
  少女想要高声发出悲鸣,而把嘴巴大大地张开。

  啪哒!

  然而,这时所吸进口中的空气,却没有化为——叫声。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4-2 01:12 编辑


  你还会和友月同学——
  两个人一起来看我吗?

  Chapter 2
  第二章 白色的冰、侵略的心

  所谓的日常,必须要是连续的、没有发生任何异变的日子。从这一层意义上看来,这一个月毫无疑问地就是很日常的生活,每一天——都让人感觉非常地愉快。
  可是就在昨天,可以感觉到这样的日子被唐突地切断了。早晨,在等待着朝会时间而嘈杂不已的教室之中,我不经意地往后面一瞥。在我视线的前方,友月未由的座位上并没有人,恐怕她的身体依然还是不舒服吧?
  还有关于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因为爱莉莎也不晓得那个东西的真面目,所以似乎一整个晚上都交叉着双臂,陷入了思考之中。
  当然,在我们的脑海中也浮现出各种可能性——像是因为友月的呼唤而显现于现世的魔王对这个世界所产生的影响、或者是魔狼·芬里尔所吐出来的东西。在事件结束之后,我们曾经因此而警戒过一段时间,只不过,如果到现在才出现影响的话,那出现的时机也未免太迟了。
  「起立!
  似乎就在我不断思考着的时候,老师走了进来,因此值日生喊了口令。我在大约迟了周围半拍后,慌忙地站起来行礼。
  「嗯……今天有两件事情要跟各位报告。一件是好事——另一件则是不好的事。」
  在坐下之后,老师这样告诉我们。
  「先从好消息开始说好了。好了,请进来吧!
  老师对着并未关上的教室门扉呼唤着。在这个时间点上,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某种程度的认知,因而开始骚动了起来。
  「不好意思——」
  咦——?
  我的嘴巴因吃惊而张开,呆望着走进教室的少女。这名少女不但是我所认识的人,同时也是不应在这里出现的人物。
  「——阳名?
  我不由得只能喃喃道出少女的名字。没错,她就是我们在车站大楼从醉汉的手中救出来,同时也是昨天跟我们说要转学到这间学校的……那个小女孩阳名。
  咦?可是这里是高中部耶!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名小学生的幼小身影……如果是国中部的话,还勉强说得过去,但要说她是高中生,也未免太夸张了。当然,其它的同学们也都抱持着同样的感想,而使得骚动更加扩大。
  「啊……请大家安静!大家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位就是从今天开始转学到我们学校,和各位成为同班同学的朝之宫同学。请妳和大家打个招呼吧!
  「好的。」
  阳名点了点头之后,以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再对大家行了一礼:
  「呃……我的名字是朝之宫阳名。从今天开始转入这个班级,还麻烦大家多多照顾。至于我的兴趣嘛……或许应该说是特殊技能吧,就是占卜。」
  接着她对大家送出了一个微笑,班上的女孩子们便开始欢呼着叫道:「好可爱!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还请大家和她和睦相处。因为从大家的脸上可以看出不少疑问,所以我接下来说明。本来阳名同学应该还是要进入国中部就学的年龄,然而因为在她于国外留学的数年之间有跳级就读的关系,因此才会转入这个学年。」
  教室里随即发出了「哦哦~」的叫声。我的感觉也是如此……果然她跟我们并非同年,毕竟从她的样子看来,即使要说是中学生都有些勉强……算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么,对了……总之,妳就先坐那个位子吧!
  老师指着这个班上像是被虫所蛀掉而空着的一个位子。是的,现在这个班级里有不少空位子,因为那些在一个月前受到友月报复的学生们几乎都转学出去的关系。
  阳名之所以会转学到这个二年二班来,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班级的人数比较少的关系吧!
  「嗯……那么第二个……也就是不好的消息——」
  在看到阳名已经在位子上坐好之后,老师接着说道:
  「昨天,在闹区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件……因为就连报纸也都没有刊出,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但是今天早上已经通知了我们学校。发生的很可能是一起杀人事件,因为考虑到随机杀人狂出没的可能性,所以今天的社团活动决定暂停一次。请各位同学不要绕到其它的地方,尽早回到宿舍里,知道了吗?
  班上的女孩子们发出了和介绍阳名之际完全相反的、如同屏住呼吸一般的小小悲鸣声,而班上的男孩子们则一脸兴奋的样子,和周围的人讨论着。
  浮现在我脑海的,当然就是昨天所发生的事情——也就是那个从小巷子里被搬出来的某个人,以及他那垂下来的干枯手臂。如果指的就是那起事件的话,那我看到的果然就是尸体了——
  我一边看着阳名坐在我右斜前方的背影,一边陷入了思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之故,她就这样转了过来,在对我笑了笑之后立刻又转过身去看向前方——看来她已经注意到我的存在了。
  虽然昨天的占卜有一点过分,但我还是必须要依照跟她的约定,和她打招呼才是。
  这样想着的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从现在的状况来考虑,那个占卜也绝不能够说是错的,因为它准确地说中了我所没有意识到的,友月的烦恼。如果从这一点看来,或许我应该先道歉才是——
  我一边把下一堂课所需要的教科书摊在桌上,一边回想着昨天那个无力的自己。

  就这样,在第一堂课结束后的短短休息时间中——这时我还没有实现和阳名的约定,只能够呆然地从教室一端远眺着将她团团围住、由班上同学所形成的人墙。
  「真是太可惜了,远见!这可是跳级就读的萝莉美少女,加上又是具有占卜这种特殊能力的不可思议类型,完全就是一个充满了话题性的转学生!像这种不管是谁都会对她抱持兴趣的女孩子,竞争力可是超过三十倍以上,根本就完全没有任何能够接近她的空隙嘛!
  山崎在啪地一下拍了我的肩膀之后,就以像是看着某种可悲生物的哀怜眼光安慰着我。
  「说得没错,那里目前完全成了女孩子所独占的场所,如果男孩子一个不小心上前跟她搭讪的话,说不定会因为被看出私心,而成为在场全员的敌人。」
  宫岛也耸耸肩这么说道。确实如他们所言,目前围绕着阳名的那一圈几乎全都是女孩子,而男孩子们就只有在外围伸长脖子偷看的分。
  「只不过你也真是的!就算友月今天休息好了,你居然立刻就想要跟转学生搭讪,也未免太过现实了吧?
  「不是啦,我才没有这样想!
  「不要再骗人了,你上课的时候不是一直都在看着她吗?然后才刚下课,你就立刻想往她那边去,我说的没错吧?只不过这个计划,目前正因为庞大的女子障壁而受到阻扰罢了。」
  「真的不是这样子的,我只不过是想要去打个招呼而已!因为之前我们曾经见过几次面……」
  「「什么!」」
  这句话让山崎和宫岛的眼睛大放光芒,因为惊讶而发出了和声。
  惨了,我是不是说溜嘴了啊?
  「喂,宫岛!我们可真是走运了!
  「哦!真的呢!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有能够攻破那层障壁的『武器』。」
  于是两人立刻从两侧架起了我的手臂。
  「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来,我们走吧,远见!既然你认识的话,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你大可不用客气,可以大大方方地过去打招呼呀!我们也会陪着你一起去的。」
  山崎和宫岛一边这么说,一边把我抓向那围成一圈的障壁。
  「没关系的!这种事之后再做就可以了!
  我抵抗的话语毫无用处,就这样被强行拉向前方。不过就在此时,直到刚才为止都十分嘈杂的人墙,如今却呈现一片安静的状态,让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喂,发生什么事了?
  山崎向附近的男生询问道。结果这家伙却以手抵口,嘘了一声后告诉我们:「安静!现在朝之宫同学要表演占卜给我们看。」
  我们垫起脚尖,自围成一圈的人墙缝隙之间探头往前一看,阳名正和另一名女孩子面对着面,很仔细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就像是我们初次见面时她替我占卜的样子一样。
  「青色的雾霭与——黄色的风……妳有正在烦恼的事情对吧?我可以感觉到妳的憧憬……或许该说是关于梦的迷惘。我说的对吗?
  「好厉害——全部说中了!
  阳名所说出来的话,让被占卜的女孩子眼睛圆睁了起来。
  「真的吗?那接下来换我、换我!
  「咦?我也想要啦!
  想要让她占卜的请托不断涌现,让阳名也不由得苦笑,但是她并没有拒绝,而是一个接一个的替她们占卜。而且因为每一个都有说中,因而不断听到欢呼声。
  在替这些女孩子们都占卜过一轮之后,阳名终于稍微能喘一口气。
  「喂!你赶快跟她打招呼啊!
  山崎他们在旁边催促道。然而,在如此显眼的状况之下,岂是我可以轻易接近的?就算是自我谦虚好了,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良好的形象。
  「啊,是启介哥!
  就在我举棋不定的当下,反倒是阳名发现到了我的存在,很高兴地向我打招呼。
  在场的所有同学全都「咦?」地转头看向我。
  「早、早安啊,阳名!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同班。」
  我在无言的视线压力之下回话。
  「咦——朝之宫同学!妳认识……远见同学吗?
  以可疑目光上下打量着我的女孩子们向阳名询问道。
  「是的。在我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就是因为他而得救的。昨天也在偶然的情况之下碰到,因而成了朋友。」
  因为她的这段话,周围开始发出「哦——……」的声音。很明显地可以感觉到,原本带刺的视线也因此而柔和了不少。
  「喂、喂,远见!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山崎拍着我的背,然后就像是把我给压在下头一般地探出身来,说道:「啊,我的名字叫做山崎勉,是远见的好朋友!既然妳是我好朋友的朋友,那么大家就是朋友了!还请多多指教啊。」
  「我、我也是远见的好朋友——宫岛通!我、我也可以直接叫妳阳名吗?
  宫岛也输入不输阵地把身体挤了进来,努力试着自我促销。
  「好、好难过……」
  因为受到两人的压迫,我陷入了呼吸困难的窘境。看到了这样的光景,阳名忍不住笑了出来。
  「呵呵,真是有趣的一群人啊!我才要请你们多指教呢!你们喜欢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太好了——!
  在听到这段话后,笨蛋二人组立刻陷入了狂喜。而以此为开端,其它原本乖乖等在一旁的男生们也都纷纷开始展开他们迟来的会话。
  「咳咳!已经开始上课了哨!

  就在此时,因为响起的假咳以及低沉的声音,让骚动在一瞬间平息了下来。大家很突兀地转头往讲桌一看,发现下一堂课的老师已经站在那儿了。
  「惨了,是古文的国田原!
  看来在大家不知不觉之中,上课的钟声已经响过,我们就像小蜘蛛一般散开、半跑半逃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在之后每堂课的下课时间,都一直持续着同样的骚动,教室里显得异常活泼。仔细想想,自从冬上不在了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同学们这么热闹的盛况了。
  就如同失去了中心而散叠各处的东西,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了可以缠绕在一起的机会。
  「远见,你不过去了吗?
  正当我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从远处眺望着即使在放学之后,人数也依然不减、以阳名为中心的观众集团时,山崎靠过来如此问道。
  「嗯,反正我也已经打过招呼,应该无所谓了。你们也差不多该自重一点了吧!
  这两个家伙因为身为和阳名交上朋友的先驱,而从中产生了利益,每个小时都被包围在那人墙之中。在我来说,实在是相当肤浅。
  「只要有机会,就应该要尽最大限度来有效地加以利用嘛!算了,今天毕竟因为有那件随机杀人狂的事情,不赶紧回家也可能会被骂呢!
  「这么说起来还有这一回事呢!
  我想到了早上的联络事项。今天为了要让学生早点回去,每一堂课还特别缩短了五分钟。
  「就是这样,我们走吧,远见!
  宫岛也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接着就连拖带拉地把我带出了教室。
  「喂、喂!你们干什么这么急呀?
  「嗯?那还用说吗?既然缩短了上课时间让我们可以这么早回去,然后你又因为友月同学今天请假而没事,那么可以做的事情不是早就决定了吗?虽然昨天我们两个都没空,但是今天可是不可多得的闲着啊!
  「你们该不会是——想要去玩吧?你们到底搞不搞得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强制大家早早回去呢?
  「你干嘛说得这么认真呀?在规矩上,这种事情当然要好好地遵守啰!只不过啊,一旦出了学校大门,就是自由时间,当然要好好有效地拿来利用啰!
  山崎挺起胸膛这么宣告着。我也只有放弃抵抗,同时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我一边想着,这一阵子真的是每天都跑到车站前来呀,一边跟在两人的后头走在街上。
  根据山崎的计划,首先要到游乐场去。这么说来,目的地就是昨天的大型购物中心。毕竟,光是那一栋建筑物,大致就能够满足我们所有的嗜好了。
  「嗯?那边有一台电视摄影机过来了。」
  「哦,真的耶!果然是与那个事件有关吧?
  我因为受到两人交谈的话题所吸引,而将视线往前逡巡,接着就在大马路的对面看到大张旗鼓地进行采访的电视台工作人员。
  「你们看一下,那可是全国性的电视台呢!是这么重大的事件吗?
  山崎转过头来问我。
  「谁知道呢……?不管是报纸还是电视,我都没有在看。而且如果是这个时间的话,应该是什么谈话性节目之类的采访吧?那种节目……我也是不看的。」
  「那是因为……远见的房间里头根本就没有电视吧?
  宫岛也转过头来笑着说。没错,我的房间没有电视,就连计算机也是为了每个月只有一次的特别课程要使用,如果没有可以上网的环境会相当不便,因此才在入学时以必要物资的名目购买的。毕竟我现在的身分,是受到叔父一家的金钱援助,因此除了必要的东西以外,我也不能够随心所欲地开口乱要。顺便一提,我连行动电话都没有。只不过,这是因为校规禁止的缘故,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罢了。
  「啊,摄影机转向我们这边了!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被拍进去耶?
  宫岛向着马路对面大力挥舞着手臂。
  「快住手啦!这样很丢脸耶!就算会被拍到,也只不过是举豆子一样大而已啦!
  我耸了耸肩这样告诉他。就在我们一搭一唱,并且继续前进之际,从我们的前方传来了似乎是电视节目的声音——
  「这么说起来,在前面的电器行里头,好像有一台为了展示而设置的电浆电视……」
  听到山崎小声说道,我也点点头表示同意。虽然平常总是不太在意、只是直接从前面通过而没有什么印象,但是确实有一台大到夸张的电视在店门口展示着。
  「哦,刚好频道也转到了谈话性节目呢!嗯……?这不是现在正在那边拍摄的节目吗?
  我们来到展示的电视机前停下一看,就在写着『吸血鬼?才一天就变成木乃伊的男子!』这个耸动标题的画面上,可以看到记者正在访问路人对此一事件的看法。
  而在画面上也映出了我们周遭的建筑物,看来山崎所说的话确实没有错。
  「因为吸血鬼而变成木乃伊?不是随机杀人狂吗?
  宫岛的疑问还没有获得解答,画面就从街上切换回了摄影棚内,主播开始说明整起事件的大致经过。
  『事件是从昨天晚上八点过后,一名餐饮店的从业人员在店面后方的小巷内,发现了已经化为木乃伊的男性遗体而开始的。本来事件至此只被认为是单纯的尸体遗弃事件,然而从遗体的口袋中找到的驾照追查其身分,证实了此名男性至少在一天之前,依然存活在世上的事实。根据法医鉴识的结果,虽然无法推测出详细的死亡时间,但是根据复数的目击证言,以及男子上班单位的出动纪录,似乎可以发现案件藏有相当的内情……』
  木乃伊……看来这就是我昨天所看到的事件不会错了。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在遗体的周遭有相当广的范围都呈现出了血液反应,说明这名男子当场遭到杀害的可能性十分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目前,以随机杀人狂所导致的猎奇杀人事件之说最为大众接受,但是首先,像这样子的杀害方式,真的是有可能的吗?
  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像是专家之类的人物以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开口回答道:『虽然不至于说完全不可能,但是我认为相当地困难。』
  「嘿,看来这是一个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有趣的事件呢!
  山崎有感而发地小声说。不过我立刻吐槽他,叫他不要随便乱说话,然后又立刻把视线转回了电视上。难以做到的杀害方式——还有那个在晚上所见到的、理应不存在的东西……我相信它们绝不会毫无关系。
  『接下来是有关与被害者的详细足迹追踪报导——』
  在此,画面经过切换,出现了一名男性的脸部照片。我在看了之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这家伙是……」
  那是我曾经见过的脸孔。不,因为跟他只碰过一次面的缘故,所以也有可能会看错,但是这和前天晚上、纠缠着阳名的那名醉汉看起来相当神似。
  『——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东西的牺牲者了!
  「唔哇!
  我因为一名半透明的少女脸孔在眼前出现而受到惊吓。而山崎他们也因为我突然的大叫声而转过身来,给了我一个疑惑的眼神。我只好慌忙地跟他们说我没事,然后小声地跟爱莉莎交谈了起来。
  「原来妳醒了啊?
  「是啊,就在不久之前。启介!今天因为你和这些人一起出来玩的关系,所以寻找身体一事就暂时休息。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哦!
  爱莉莎并没有提到有关于这名被害男性的事。不知道是因为她以速攻的方式太快将其击倒,而对这张脸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又或者只是我单纯地弄错了而已……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后者。不管哪一种方式,只要和自己有关的人在碰面之后立即死亡,终究还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我知道,我也不想让山崎和宫岛碰到那种东西。」
  我点了点头,就在节目中断进广告的时候,我便催促着两人离开。我感觉到——停止的什么东西已经开始行动了,并且开始推挤我那原本只是缓缓往前行进着的日常生活——

  「可恶……最后居然仅以一个鼻头的差距输掉了……」
  在大型购物中心的电梯中,山崎悔恨似地喃喃自语着。在游乐场里,虽然大家是各自选择自己所喜欢的游戏,然而山崎却对模拟赛马的投币机台具有相当浓厚的兴趣。无视于我们说:「够了,该往下一个地方去了!」的建议,一再挑战之后,就是这样的结果。看来,山崎似乎有赌博狂的素质,不禁让人对他的将来感到不安。
  「啊——啊!如果阳名在场的话,或许可以用占卜算出那一只会胜利,让我夺得大奖呢!
  山崎所说的话不禁让我一阵苦笑。
  「不,我想这种事情应该是没有办法占卜出来的。要是做得到这种事情,岂不是随便就能变成大富翁了吗?
  「不过啊,她在学校里头不是百发百中吗?嗯……这样好了,我明天就试着拜托她看看吧!
  「喂、喂!你不要用这种小事来烦她啦!光是今天一天,就够阳名她累的了,不是吗?
  「咦?啊啊,不是啦!我不是指赛马的事情啦!我刚好有件事想要占卜一下……或许该说是有一件相当在意的事情……」
  因为山崎的说法不干不脆,让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嗯?你所说的相当在意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呀?
  「呃……这个嘛……不过,即使是她帮我占卜了,也许也改变不了事实……不知道冬上她现在怎么样了……」
  山崎一边抓着头发,一边不好意思地跟我们说这件事。只不过,从他所说的话之中,可以听到相当程度的认真。
  「——冬上,是吗……」
  我因为唐突出现的这个名字而感到吃惊。这么说起来,自从冬上不来学校上学之后,山崎立刻表示了相当的担心。虽然最近他已经不常提起这件事情,但是从他的表情看来,可以很清楚地知道他并没有忘记这件事。
  「既然她已经休息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我想到她出院为止,大概还要花上——一段时间吧……」
  从昨天的样子看来……我相信她是不可能立刻就能够回来的,因而只能语气沉闷地回答道。只不过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山崎立刻把头抬了起来。随着叮的一声响起,电梯已经到了目的地的楼层。
  「你怎么了,山崎!好了,我们到了!
  即是在我和宫岛的催促之下,依然不见山崎的动作,只是一股脑地凝视着我的脸。就在这当中,电梯门关了起来。因为这件事我本来想念他几句的,但是他却抢先一步,低声说道:
  「喂,远见!为什么你会确信冬上她还在『住院中』呢?
  「咦……?这、这是因为老师他——」
  「没错,老师确实是这样跟我们说明过。可是,不论我们怎么问,他都不告诉我们冬上所住的医院。此外,在那段期间里,没来学校的那些人后来全都一一转学离开,大家都在说不知道冬上是不是也已经转学离开了。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会毫无疑问地说出『到她出院为止,大概还要花上一段时间』这样的话呢?
  声音微带慌乱的山崎如此对我诘问着。完蛋了,我该不会是不小心说出口了吧?
  「我、我是——」
  「不要再说谎了,远见!如果你还当我们是朋友的话……我相信你应该知道些什么,没错吧?
  因为山崎那过于认真的眼神,让我把原本想要蒙混过去的话语全部吞回了肚里。
  「——是啊!
  我在做了相当的觉悟之后,开口说道:
  「确实正如山崎所言,我是知道的。不过我也是在最近才知道的……冬上她……依然还在住院中。」
  至少,我不希望继续对如此关心着冬上的山崎有所隐瞒,或者是说,我觉得不能够再继续对他隐瞒下去了。
  「前一阵子,我去某间医院的时候,偶然地发现了冬上的病房。虽然我立刻跟柜台确认,想要跟她见上一面……但是因为病情并非十分稳定的缘故,而没有办法探病。她的主治医生也跟我说,希望我能够对这件事情保密。」
  不过,我并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我一边忍受着不得不将谎言混于其中的罪恶感,一边进行说明。这下子连宫岛都不禁张开嘴巴呆住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远见?
  我明确地点了一下头,回答了宫岛的问题。山崎在看到了这一幕之后,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慢慢地把手靠近我的额头——
  啪!
  「好痛!
  我出乎意料地被弹了一下了额头,立刻大叫了起来。
  「在这一下之后,我才能够原谅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不过相对地,麻烦你立刻带我们到那间医院去!
  手叉着腰的山崎对我下了命令。
  「可、可是又不能够探病……」
  「这种事情不重要!总之——我想要去就对了!
  对于露出了我到今天为止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一派认真的山崎,我除了点头之外,也不能够再做其它的事了。

  因为我们在游乐场里头混了太久,所以当我们到达医院的时候,探病的时间几乎都快要结束了。因此,山崎在通过自动门之后,就急急忙忙地冲向询问柜台——
  「我们是来探望冬上雪绘小姐的,请问现在可以探病吗?
  负责柜台的护士在听完了之后,立刻以管理用的计算机开始寻找患者的姓名,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回问山崎:
  「那个……非常不好意思,请问您是从哪里听到有关冬上小姐的消息的?请问您是她的家属吗?
  「不是的,我们并不是他家里的人。只不过是那个……我们听说她在这里,所以才想要前来探望……」
  「如果是这样的话,很抱歉我不能够通融你前往探视。因为她除了家属之外,谢绝所有人的探病。」
  「请问冬上她……有这么严重吗?
  「这一点也很抱歉,有关于患者的事情我们是不能够告知他人的……毕竟这是属于隐私的部分。」
  果然是这样的结果。从昨天的样子看来,我早就预料到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让我们前往探视。不过这样也好,我并不想要让山崎看到那样子的冬上。
  在那之后,山崎虽然不断地继续拜托,但因为对方手边开始忙碌了起来,于是他也只能够一脸无奈地回到我们身边。
  「可恶……本来希望至少能够看看她的样子……」
  山崎充满懊悔地紧握着双拳。
  「对了,远见!她的病房在哪里?
  「——我话说在前头,不能够进去唷!
  「我知道……」
  我回忆着昨天友月带我走过的路——先是上楼梯,接着通过连接两栋楼的走廊,来到了安静无比的别栋。
  「就是这里——是吗?看起来并不像是加护病房之类的,只是普通的病房呀……!
  「是啊,不过已经不能够再靠近了,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才是!
  我看到山崎的手颤抖着往门把的方向伸去,连忙加以制止。当然,即使转动了门把也是没有用的,但是我并不想要让其它人知道这房间其实是被锁上的这个事实。然而——
  卡嚓——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完全出乎我意想之外的事情——门把随着发出来的声音,自己转动了起来。因为山崎的手根本还没有放上去,所以当然就是从「内侧」所转动的。
  叽——……在一阵小小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之后,门——被打开了。
  「哇!我就觉得有听到什么说话的声音,果然是这样!
  在那里的正是冬上雪绘,是一名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完全理所当然的人物。照道理说,她同时也是一名被剥夺自由、应该不能够从这间病房中任意出入的少女才对呀!她就这样子穿着医院病人的服装,带着满面的笑容,以充满精神的表情发出爽朗的声音:
  「是远见同学、山崎同学,连宫岛同学都来了!你们是来探望我的吗?
  「啊,是啊!
  我一脸呆滞,只能够反射性的答道。
  「真的吗?我太高兴了!对了,你们不要客气,赶快进来吧!
  冬上以一副充满感激的样子招手叫我们进入病房之中。不过我却不为所动。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冬上雪绘」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远见同学你也赶快进来呀!
  因为我一动也不动,于是冬上直接抓起了我的手臂。她抓着我的力道十分强劲,甚至让我感觉到了些许痛楚。

  「太好了,看到妳比我们想象中更有精神,真是让我们安心了不少。因为柜台的人告诉我们冬上同学谢绝访客,害我以为妳生了什么严重的病呢!
  山崎笑着这样说道,他是真的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呵呵,我只不过是小小的感冒一直没好而已啦!虽然拖得有点久,但已经差不多都恢复了,所以我想应该在不久之后就能够出院才是。」
  「就是说嘛,哪有像妳看起来这么健康的病人呀!
  宫岛也同意冬上的说法。
  这三个人就彷佛身在教室里头一般,相当自然地对话着。可是,真的很奇怪,不应该是这样才对啊!而且,为什么房间会没有上锁呢?是谁忘记锁上了吗?
  「我相信,只要把这件事情跟班上的同学们说,大家一定都会很高兴的!
  「啊,等一下啦,山崎同学!可以等我出院的日期决定之后,再跟大家说这件事吗?如果班上有其它人来探病,却又没有办法进来的话,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是、是这样吗?嗯——不过,我不晓得会不会不小心说出口耶!
  「拜托你啦,山崎同学!
  冬上以她那最棒的笑容,对着实在没有什么自信的山崎拜托着。
  「哦、哦!我知道了!
  立刻就被笼络的山崎点了点头。这完全就像是一个月前的景象……我现在是不是身处在梦境之中呢?
  一个人站在局外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我,突然之间和冬上四目相交,她立刻给了我一个微笑。只不过对我来说,这个微笑……只会让我感到相当地不舒服。

  「那么就这样啰,谢谢你们特地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哦!
  「哦!我们还会再来的!
  「呵呵,那得记得要偷偷过来才行哦,因为感觉上,我好像不能够随便会客呢!
  因为如果待得太久,就很可能会被护士发现,所以我们在话说得差不多之后,就准备离开病房。当我正要跟上像是很舍不得似地不断挥手道别的山崎和宫岛两人,即将踏出病房的时候——
  「啊,等一下,远见同学!
  从背后传来的小声呼唤,让我停下了脚步。因为我前面的两人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已经走了出去,所以在病房里头就只剩下了我和冬上两个人面对面。
  「什么事——冬上?
  因为我还不晓得冬上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理由,所以我一边警戒着,一边反问。
  「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好不容易你们特别来探病,结果却连话都没有好好说……」
  「……昨天的事情……妳记得吗?
  「为什么这样问?那是当然的呀!所以,你们还是可以『一起』再来看我吗?可以的话,明天如何?就你和友月同学两个人。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接待你们的,好吗?
  冬上笑着这么告诉我。不带一丝恐惧,也没有任何颤抖地说出了友月的名字。
  「喂,远见!你还不快点,要走啰!
  发现我没有跟上去的山崎再次打开了病房的门。我在点了点头应好之后,就转过身背对冬上,像是要从相当的违和感和不安之中逃离一般。
  「你一定要……好好替我转达唷!
  这句话就在我关上门前的一瞬间传了过来——在那句话中……似乎隐藏着笑意,可说是一种相当乐在其中的语调。
  回到宿舍的时候,夕阳已经西沉。看着心情大好的山崎和宫岛离开之后,我并没有直接回到房间,而是前往一楼的管理人室。
  「那个女孩是叫做雪绘没错吧?她好像比我所听到的健康多了呀?
  至今一直隐藏身影的爱莉莎,突然在我身边如幻影一般地现身。
  「不是这样的。她和昨天的样子完全不同,真的很奇怪……明明我们昨天看到的还是不太能够正常交谈的状态啊!
  我这样回答道。并且在管理人室旁边的公共电话前停了下来,拿出学生手册之后,寻找着我所要的电话号码。
  「怎么了吗?
  「我要打电话给友月。」
  虽说在校规上是遭到禁止的,但是偷偷持有行动电话的学生还是不少,只是没想到友月居然也是其中一人。似乎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导致私人电话太多,因此才购买的。之前她曾经把号码告诉过我,不过因为我既没有行动电话,而且每天到学校都可以碰到她,所以我一次都没有打过。
  将三枚十圆硬币投进投币口之后,我开始按着号码。
  嘟噜噜噜噜噜、嘟噜噜噜噜噜,在数回同样的拨号声响过之后,出现了一声混杂着杂音的『喂?』的声音。
  「啊,我是……远见啦!
  因为是电话的关系,不由得觉得一阵尴尬的我在报上名字之后,似乎感受到了对方些许吃惊的反应。
  『启介……同学?发生什么事了吗?
  「呃……我有点事情想要跟妳说。啊,对了!在那之前……妳的身体还好吧?还在发烧吗?
  『没有了,不要紧的。睡了一晚之后烧就退了,我只不过是在心理上……稍微觉得有点不舒服而已。而且我还……做了恶梦……』
  「做恶梦?
  『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那么,启介同学,你说有事找我?
  虽然她所提到的、心理上觉得不舒服的事情让我有些担心,但在对方的催促之下,我还是先把要传达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我刚才和山崎他们……才一起去看过了冬上……」
  『咦——?
  可以很明显地听到冬上惊讶的声音。虽然对身体不舒服的友月来说,这或许是对她的二度攻击,但我还是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对她说明。
  「——大致上就是这么一回事。感觉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恢复了原状』的感觉。」
  『这样……好奇怪!我完全都没有收到……冬上同学恢复了的报告呀!而且,那间病房除了医生前去诊疗的时间之外,应该是谁都不能够进去的才对……』
  我对因为陷入了思考而沉默的友月,告知了冬上所托的讯息——
  「还有一件事,就是在要离开的时候,冬上她对我说,要我明天和友月妳一起再去看她……」
  『——』
  透过话筒,我可以感觉到对方倒抽了一口气。
  「……要怎么办呢?
  我犹豫了一阵子之后,开口询问。
  『当然是……要去。』
  没想到友月竟然以出乎意料的坚决语气立刻回答了我。
  「这样没关系吗?
  『是的,毕竟我唯一不想再做的,就是继续逃避。明天放学之后,我们就一起……去看她吧!
  在我回答:「我知道了。那就明天见啰!」之后,就挂上了话筒。到现在还不能掌握全部状况的爱莉莎随即询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
  而我也只能够这样子回答她。

  我的视线里,只有一片漆黑。我现在正在黑夜之中,再次站在黑暗的底部。
  啪哒!啪哒!
  我可以听到的,只有这样的声音。我移动着,就像在探索什么一样,在影子之中前进。接着,在黑暗之中,我发现了那个。欢喜在我的细胞之中蠢动着,渴求着那个的冲动与渴望,骚弄着我的意识。
  就像是不想被它发现一样,我一边流动着一边靠近,静静地、静静地包围住我的猎物。
  啪哒!
  完全一无所知的猎物不小心一脚踏入了我的身体里,我随即将一直压抑的饥饿加以解放,就像是要从猎物之中把那个一网打尽、全部夺走一般地袭了上去。
  我的意识因为食欲而玷污、扭曲,而后……就此中断。

  2

  沙——————!
  进入校舍之中,我一边听着变得稍远的雨声,一边爬上楼梯。从一大早就开始下的雨逐渐增强,不知道是否因此而抵消了多余的嘈杂,使得我终于走到的教室显得异常安静。并不是说大家都沉默着没有在讲话,在教室的各处还是有一群群的人在闲谈着,只不过,就像是大家都在偷偷讲着悄悄话一般,没有什么声音。
  我在看到了昨天空着的位子上头已经坐了人之后,就立刻往那边走去——
  「友月,早安啊!
  「啊,启介同学……!
  抬起头来的友月以微弱的音量回了我一声「早安。」
  「妳果然状况还不太好吧?脸色也不是很好哦!
  「没事啦!也没有在发烧了……不要紧的。我只不过是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所以心情不是很好罢了。」
  「妳昨天也曾经说过,自己做了不好的梦……是这么糟糕的梦吗?
  因为我也曾经有过被恶梦所苦的经验,所以很担心地问道。友月却摇了摇头,对我说:「还好啦……你不用担心。」
  ——但是这时,从后头响起的声音,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绝不能够随便看轻梦境。那可是为了让自己得知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的少数手段之一。」

  「啊——阳名?
  我回过头叫着这人的名字。看来她应该刚刚才到学校,手上还拿着书包。
  「妳不是……?
  友月以吃惊的样子,看着和自己身穿同样制服的阳名。
  「啊,事情是——」
  正当我想要对友月说明而开口时,阳名却加以制止,自行说明了起来:
  「我是昨天才转学到这个班上来的。因为妳昨天请假的关系,我还没有好好跟妳打招呼。我是朝之宫阳名,再次请妳多多指教。还有就是……之前我应该更为谨慎地选择我所说的话才是……很抱歉。」
  「啊……不会,因为妳的占卜并没有错,所以妳并不需要道歉。」
  「是这样吗?真是谢谢妳。」
  阳名在这么说完之后,就很愉快地笑了出来。她或许想到友月可能还有一些疑问,所以把自己跳级就读的事情再次补充说明。
  「那妳还真是聪明啊!好了不起哦!光是看一下,就可以进行占卜,简直就像是——魔法一样。」
  友月以略带自嘲的语气呢喃着。或许是她想到了自己也曾经使用过的魔法……
  「啊,没有啦……这才不是什么魔法呢!我的占卜只不过是一种技术而已,是从对人或对物的气息加以视觉性的现象化后,加以捕捉的练习所开始的。因此,我最后也只能够知道一些暧昧的结果,既不算是完全猜中,却又八九不离十的东西。我想,如果是魔法的话,应该会更来得——优秀一些才是。」
  「即使光是这样,也是我绝对没有办法仿效的能力了。练习是吗……不知道要花多少精神,才能够变得像阳名妳一样呢?
  「因为我有指导的老师,从那个人数给我占卜的基础以来……已经差不多过了十年了。」
  那不是从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的事情了吗?这让我更是吃了一惊。
  「……再怎么说,占卜还是会让人不知不觉地在意,感觉上就是很了不起的东西……」
  我的这段话让阳名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没有这种事。占卜只不过具有一种提醒的功能,让那个人能够注意到他先前所没有在意到的东西而已。这一点和做梦是相同的,梦可以说是自己对自己的占卜,如果能够好好地面对它,相信一定能够了解到一些什么事情的!
  她在这样告知友月之后,就走向自己的位子。才刚一坐到椅子上,立刻就形成了像昨天一般的人墙。在看到这一点后,我不禁笑着说:
  「阳名她可真是受欢迎呢!?妳怎么了,友月?
  我向不知为何表情突然蒙上一层阴霾的友月问道。
  「……启介同学也认为……在梦里头……一定会具有某种程度的意义吗?
  「嗯……这该怎么说呢……」
  虽然阳名她是这么说的,可是说到梦境,其实大多数都是支离破碎的。
  「有的时候确实会具有意义,但有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意义……好比说像是那种不能够理解的梦境,不管妳想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说得也是。梦这种东西——」
  只不过,从她这样呢喃着的表情看起来,可以知道她确实在烦恼些什么……但是当我意图再次询问到底是什么样的梦境让她如此在意时,不知为何,她顽固地怎么样都不肯说出来。

  叮——咚——当——咚——!告知朝会时间开始的钟声响起,我随即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就在坐到椅子上的时候,教室的门突然发出卡啦的一声,跟着出现的就是差一点迟到的那些家伙,和往常一样就是那两个人。
  「唷,远见!今天还真是好险呢!
  「早哇,远见!
  「……好了,你们还是赶快坐下吧!老师马上就要来了。」
  我催促着甚至还跑到我的位子这边打招呼的山崎他们。
  「不会啦,应该不要紧的。我想今天的朝会应该会延后才对。」
  「什么!为什么?
  我讯问着看来莫名充满自信的山崎。
  「什么嘛,远见,你还不知道吗?即使没有电视,你的情报也未免太慢了吧!那就是……『第二次』事件已经发生了!
  「第二次事件?你指的该不会是……那个吧?
  「是啊,今天早上一起床,打开电视全都是那个话题,似乎是在昨天的深夜里发现的……才经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原本活蹦乱跳的人就变成了木乃伊。而且啊,这一次的被害者还是学生,说不定一个不凑巧还是这间学校的人呢——」
  「你说的是……真的吗……?
  就在我因为不敢置信而在沉吟之时,突然注意到,我们之间的对话四周的人也应该都听得到才对,然而却没有什么特别骚动的反应。看来这件事……早就已经众所周知了,所以大家之前看起来似乎偷偷在耳语着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了吧?
  『沙……沙沙沙!
  教室里头广播用的音箱突然发出了杂音,开始了对全校的广播——
  『今天的第二即课将变更为全校性的朝会,请各位同学以班级为单位排队前往第一体育馆。再次重复——』
  「看吧,不只是晚了一点,甚至连第一节课都泡汤了呢!反正我也没有预习,刚刚好!
  山崎像是早已预料到般地笑了起来。不过,因为我已经看过了疑似犯人的那个东西,所以实在没有那种心情——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不过,还是不得不想到那东西可能是被我的右手所吸引过来的。
  是的,就如同我和爱莉莎以及阵的相逢一般,一切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国中部以及高中部的学生人数加起来,大约将近八百人。虽说是全校集会,但平常都是分开举行的。只有这一次是因为共同举行的缘故,因此把学生全部集结到最宽广的高中部体育馆。
  吱吱喳喳的声音配合着在体育馆的屋顶上作响的沙沙雨声,显得更为嘈杂。
  拉扯!
  我因为从后面突然感觉到制服被拉扯的感觉,因而回头一看——
  「呃……启介同学,发生什么事了吗?
  后头的是满脸不安表情的友月。依照点名簿的顺序,我和友月因为名字头一个字的发音相同,因而座号相邻。
  「啊,对了!友月因为昨天请假,所以并不知道……」
  于是我将随机杀人狂相关的猎奇杀人事件,以及从昨天的谈话性节目中所得到的情报,甚至还将刚才山崎所说的、第二次事件发生的事一一说明。不过,我却隐瞒了有关于那东西的事,毕竟我也不希望再让她加深不必要的不安情绪。
  「——这种事情……简直就像……」
  友月的眼睛睁大,以不安的声音轻声说道。
  「咦?友月妳说什么?
  「啊……没事!我什么都没说!
  她吃了一惊……或许该说是过度的反应,不由得让我留下了一些奇怪的违和感。
  『——那么,现在开始全校性的朝会。请大家安静下来。』
  麦克风在体育馆内响起的巨大音量让我慌忙地转回头,对话也因此嘎然中断。
  『嗯……我想应该有很多人已经知道了——』
  等到大家的窃窃私语完全停止之后,接下了麦克风的校长在引言之后开始说道:
  『就如同昨天各班的导师所告知各位的,要各位同学加以注意并且小心的事件又再度发生了。这一次被害的乃是与这间学校交流十分深厚的、县立见雨高中的一名男性学生。』
  因为不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所以虽然不太应该,大家还是稍微安心了下来,周围可以听到放心下来的叹气声。
  「男性……学生……」
  可是从背后却传来了一阵带着颤栗的细语声。
  友月?
  我虽然想转头一探究竟,但因为老师现在正瞪大眼睛看着这里,因而无法如愿。
  『——因为这个缘故,请各位同学千万千万不要到处游荡——』
  在事情的说明结束之后,再次听到了校长要求所有学生注意的事项……这时,我又感觉到制服背后被拉扯的感觉。等一下……我现在没有办法转头呀!
  用力一拉!
  我该怎么办才好——正当我还在犹疑的时候,又被更用力地再拉了一下。
  怎么了?像这样加上了全身的力量……简直就像是——
  这时我也注意到了从我背后传来的呼吸声,已经相当混乱了。
  「喂、喂!友月?
  我判断现在已经不是在意老师眼光的时候了,转身一看,将手从我背后放开的友月已然向我这边倒了下来。我连忙低下身,好不容易才把她接住。
  「呼……哈……」
  和前天一样,我一边抱着不断喘息的友月,一边向连忙跑过来的老师说:「我带她去保健室!」班上虽然有负责这方面的卫生股长,但或许是因为害怕和友月扯上关系,所以也就随我去了。
  「啊,好的。拜托你了!
  「嗯。」
  我撑着友月的肩膀向外走去。途中经过山崎和宫岛身边时,他们有开口问道是否不要紧,但是友月已经没有可以回答的余裕了。
  「大概是因为她病才刚好,然后又久站的缘故,所以才会有点昏眩。不要紧的,你们不用担心。」
  我虽然代替友月如此回答,但心中却相当地不安。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不管是友月,还是这个城市!
  一切都是从……去探望冬上的那一天开始的。

  「真是不好意思,又造成你的麻烦了。」
  躺在床上的友月以相当抱歉的眼光往上看着我。
  「不会啦,反正那之后一定是要大家注意东、注意西的,能够从那样的无边地狱之中逃脱,我还要感谢妳呢!所以妳千万不要在意,好好休息吧!
  「嗯……」
  友月把被单一路拉到嘴边,接着闭上了眼晴。因为刚才还在场的美女校医有事暂时离开,所以保健室里头除了我们以外,并没有任何人。在校舍也空荡荡的现在,完全没有任何杂音,只有雨声在远处响着。
  「对了,启介同学……你和我说点话好了。不然我好像会直接睡着……」
  「如果妳想睡,就直接睡没有关系呀!这样说不定还比较好呢!
  「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我……害怕睡着……」
  「害怕?
  我如此反问之后,友月睁大着眼睛慢慢说:
  「因为……梦……」
  「——妳说的是昨天所梦到的事情吗?
  友月点了点头。
  「不只是昨天,我前天也梦到了。」
  「那么,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梦呢?妳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了吧!
  我以略显强硬的语调催促着友月,她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开口:
  「那是一个……我不再是我的梦。我变成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然后杀了人……」
  「杀人?
  「嗯,虽然前天还没有这样,但昨天的梦里却是如此。我在一条黑暗的路上,从后头袭击了一名看起来有点像不良少年的男孩子。他身上穿着制服,我想应该和我的年纪差不多。感觉非常、非常地真实……在听完关于那个事件的经过后,我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非常地不舒服……」
  友月就像是不愿意再次回想起来一样,用力摇着头。
  「原来是这样,那时机真是太不凑巧了……居然会偶然作到这种梦……」
  「——你真的觉得……这只是偶然吗?
  「咦?
  「说不定是我……和以前一样使用了魔法——不对,应该是使用了什么魔术才对……」
  「可是友月妳在事件结束之后,不是说过已经不能够使用魔术了吗?
  没错,在打倒了阵之后,友月的『通道』应该已经被切断了才对。爱莉莎也曾经这么确认过了……
  「嗯,在那之后,曾经感觉到相当接近属于我的神——『悲叹魔王』,不管我后来再怎样澄静意识,都会出现一种像是……黑雾一样的意象阻碍,而没有办法再取得联系了。」
  「既然这样,那就不可能是友月妳所造成的了呀!因为妳并没有方法去做这件事!
  「是啊……对不起,我说了奇怪的事情……我想我还是睡一下好了。」
  「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我点了点头,然而友月却把脸转向另外一方,从被单的缝隙间把手伸了出来。
  「……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吗……?
  友月用略显僵硬的声音如此询问着我。虽然我的心跳加快,也可以感到脸部的血液增加了不少,但我还是装着一脸平静地回答:「我知道了。」
  我以左手握紧友月的手,那是一种柔软的触感。她略微增加了一些力道回握着我的手指,是那样地纤细……而脆弱。
  就这样,友月睡着了,一直到第一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时,她都一直紧握着我的手。此时恰巧回到保健室的校医在说了声:「哇!真是热情。不过,你也该回去上课了吧!」之后,就把我赶了出去。
  受到冷漠对待的我在以双手啪啪地拍了两下烧红的脸颊,重新冷静下来之后,就往教室的方向走去。接下来……就等中午休息的时候再来看看她的状况吧!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在恢复了原本嘈杂状态的校舍之中,回到自己的教室。然而不知何故,只有这里像是没有任何人回来一般静悄悄地。
  「下一节是要换教室的课吗?
  我边在脑中思考这个问题,一边打开了教室的门。
  「哦……!
  我被眼前的光景所压倒,因而呻吟了起来。教室里头的全班同学几乎都已经回来了,只不过他们正集结在教室的某个角落,形成了人墙——而那当中,正是阳名的座位。
  「又在占卜了吗?
  我从后面对着在外缘部分伸长了脖子的宫岛问道。
  「——嗯?啊啊,是远见啊!没错,正如你所说,因为有个女孩子说了件有趣的事情,所以就拜托阳名来占卜一下关于那个事件的事……」
  「占卜那个事件……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就是有关于犯人,还有下一个被害者会是谁之类的啰!
  「我说啊,再怎么样这也未免太胡来了吧?如果这样就能说中的话,那就不需要警察了嘛!
  「当然你说的也没错啦!可是因为是阳名的关系,大家才会异常地期待嘛!而且你看,这一次和平常不太一样……」
  宫岛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指着人群的中心。
  「不太一样……?
  我也跟着宫岛把脖子拉长往里头看去,然后就看到了凝视着笔记本上像是地图般东西的阳名。
  「咦……现在是在干什么呀?
  「谁知道?因为在事件之中看不到任何『可以看见』的具体形影,必须要透过媒介还是什么的……于是就画了简单的地图,而对事件发生的整个地区作占卜。」
  占卜?对整个地区?
  不明所以的我,也只能够就这样子在一旁看着阳名。接着她突然喃喃地说了一些话:
  「黑色的……泥水。什么都想要、意图夺取的欲望所沉淀而成的浊流。红黑色……饥渴的思绪……」
  然后,她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就像足一口气纡解了紧张一般,在叹了一口气之后开始讲话——
  「嘿,怎么样了?妳知道什么了吗?
  「刚才妳说的是什么意思啊?赶快告诉我们嘛!
  阳名虽然回答:「是的,我是看到了一些东西……」,然而她所说的却非常暧昧不清。
  「什么、什么?妳不要卖关子嘛!
  在催促的声音之下,阳名很谨慎地开了口:
  「……因为并不是什么好的结果,所以可能会让大家感到不安,但我还是要说,我想这个事件还会再继续下去。」
  呀——!女孩子们发出听不出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觉得有趣的尖叫声。
  「现在,在这个街头笼罩着一个相当饥渴、而且不断在寻找下一个牺牲者的什么东西……所以,我想今天晚上恐怕也……」
  阳名认真无比的声音让大家不禁吞了口口水,纷纷安静下来。
  「相当饥渴……?简直就像是为了吃,所以才会袭击人一样。而且这东西要的只是血和体液对吧?难道犯人真的是吸血鬼吗?
  男孩子们为了让空气不再那么沉重,因而半带开玩笑地说着。然而,阳名却在听完这句话之后点了点头。
  「是的,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吸血鬼,但或许并不是人。从街头全体可以感受到这股强大的意象……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事。这种沉淀而成的浊流如果要比喻的话,就是——黑色的血。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那将是如同神明一般……」
  「喂、喂!妳这样说也太吓人了吧?神明这种东西没有人会相信的啦!就算有,应该也不会随便杀人吧?
  有一名男学生一脸吃惊地提出了反驳。
  「啊哈哈,说得也是。那不过只是譬喻罢了。不过啊……在日本,并不是所有的神明都是好的唷,知道吗?此外,也有像天遣之类的事情不是吗?
  阳名边说边笑着,好不容易才把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啊、啊啊……这么说也是啦……」
  大家在对于这名抓着头、似乎已经接受这个说词、不断点头的男学生说了几句:「你这家伙……还真是个笨蛋啊!」之后,就一同发出了笑声。而刚好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第二节课开始的铃声。
  「不过啊,如果今天晚上也发生事件的话,那就很酷了呢!
  「你这个笨蛋,都已经连续发生两天了,第三天再发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
  同学们就一边说着这样的对话,一边回到座位上,而我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没错,不是有一句有二就有三的谚语吗?阳名所说的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除了告诉我们犯人或许不是人类之外。
  虽然大家只是把她所说的话判断为开玩笑,但是我却实际上见到了那个会行动的大型血水滴……而她也把犯人譬喻为「黑色的血」!
  从这个语词,可以联想到的就是移行成为高次元存在的那家伙——也就是阵的样子。并非毫无可能,只不过,如果阵还活着,大概最先受到狙击的就会是我吧!
  ——算了,就算我再怎么努力想下去,也只会被困在死胡同中,什么都无法解决。爱莉莎应该也不会放着这件事不管,那么,这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紧握起右手,虽然现在的我没有什么战力,但也不会逃跑。我为了要掌握住重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守护起这个日常生活才行!

  3

  沙——————!
  被厚重云朵覆盖的天空依旧黑暗,即使到了放学时间仍然不断下着雨。虽然看起来雨稍微小了,但似乎还没有要停歇的样子。斜阳的红色光线也被黑色的乌云所阻断,风景呈现出一种接近于无色的样子。离开平常通学的道路,走过通往大街上的小桥,我和友月就这样走在灰色的街上。
  「真的要在今天去吗?我觉得明天去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我向撑着红色雨伞的友月这么问道。当我在中午休息时间前去探望她时,发现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因此第五节课她就回来上课了……只不过脸色还是一样不好就是了。
  在这样的状态之下去见冬上真的好吗?
  「没关系,今天去吧!而且……她也是叫我们今天去,没错吧?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能够逃避。」
  「说什么逃避呀?妳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不是吗——?
  「这种事情……没有关系的。」
  友月顽固地摇着头,以毅然决然的眼光看着我。
  「——真是拿妳没办法。那等妳倒下来的时候,再由我来照顾妳吧!
  我在叹了一口气后,苦笑着这么回答。友月的脸上浮现不好意思的笑容,说了声:「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接下来从我头上,出其不意地传来了一个并非雨声的声音:
  「启介!小由的事情结束之后,接下来就该我了唷!在受害不断扩大的现在,更不能够放着那东西不管了!
  「妳又突然出现了……啊啊,我知道啦!
  我向着雨伞上方如此回答,倒是让旁边的友月露出吃了一惊的表情。
  「是爱莉莎吧?她在吗?
  「嗯?啊,对了——因为她现在是透明的状态,所以除了我以外,其它的人连声音都听不到。我想她现在应该刚醒来,正在伞上飘来飘去才是。」
  「是这样的啊……」
  友月把伞稍微举高,看向我头上的部位,但是应该还是什么都没看到,所以立刻又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你们刚才……说了些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听不到而十分在意的缘故,友月如此问道。不过,若要把那东西的事情全盘托出,又似乎不太应该。
  「你跟小由说……这事跟她没有关系就可以了。」
  爱莉莎尖声命令着,看来她似乎还在记仇。
  「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
  「真的吗?因为看到启介同学的脸色……好像在一瞬间变得很险恶……」
  「那、那是妳多心了啦!
  「是吗……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友月似乎仍然半信半疑,又再度往上方瞥了两眼。看来她对于前天的事情依旧还留有芥蒂……啊啊,我的胃开始痛了!
  就在我不断拨开即将开始剑拔弩张的空气之中,好不容易来到了车站前。突然,一具高亢大声公扩音器的声音响起,如同要将雨声一把割裂一般——
  『呃……大家是否都知道在这个街区所发生的奇怪事件呢?我想各位应该都有所耳闻才是——』
  因为音量相当大,不由得让人皱起眉头来看向那边——声音的主人就这样站在车站前面的街头,光明正大地举着大声公。这是搞什么啊?
  『像这种难以想象是由人类所为、难以解释的连续杀人事件,警察到现在都还没有办法捉到犯人。不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引起这个事件的并不是什么随机杀人狂,甚至根本就不是人类……是的,没错!是更为伟大的存在。我听其声、受其引导,因此才会来到了这个地方!
  男子以自信满满的宏亮嗓音开始了他的演说。他的年龄大约三十到四十岁,不管从面容或是壮硕的体格看来,都是一副属于体育会系男子的样子。连今天前来采访的电视台,似乎也是在认定这将会成为一个不错话题的前提下,把摄影机对准了他。
  「那……是在搞什么啊?
  因吃惊而显得呆滞的爱莉莎不由得说出跟我同样的感想。
  「谁知道……大概是在这种时候就一定会出现的怪人吧?应该就是那种劝诱大家加入什么宗教,好让他们赚钱之类的,不是吗?
  我耸了耸肩回答。不过从他的样子看来,似乎并不单纯只是一个危险的怪人而已。
  「声音……?
  友月原本也和我们一起,以疑惑的眼光远远看着他的演说,但她突然小声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连脚步也放慢了下来。
  「友月,妳再这么一直看下去的话,小心会被纠缠上。好了,我们赶快走吧!
  「嗯、嗯!
  我们加速从男子的前方通过。朗朗的演说声逐渐远去,被雨声的嘈杂所掩盖。只不过,不管距离多远,耳边似乎仍然残留着他的声音,一直没有完全地消失。
  雨天里的医院是相当阴郁的,宽广的庭园中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白色的病房大楼不断地被雨水所浸透。
  「简直就像是一块大型的……墓碑……」
  一边看着自己的医院,友月的口中居然冒出了这种不吉利的感想,接着她就毫不迟疑地直接走向医院的入口处。因为如果在这时候出声,可能会影响到友月的决心,所以我只能默默地跟在她的背后,就连爱莉莎也是轻飘飘地跟在后头。
  友月没有跟上次一样到柜台去拿钥匙,而是直接前往冬上的病房。
  「——她有对山崎同学他们说要偷偷来看她对吧?所以……我也要这么做。」
  看到我的脸上满是疑问,于是友月在爬楼梯的途中这样告诉我。
  「可是,房间应该是锁着的吧?
  「应该是这样才对。在那之后,我也请人去确认了,可是——」
  我知道她在后头要说什么,因为我也抱持着同样的预感——就是,今天应该也是没有锁上才对。
  「当然要回去拿钥匙也行,不过还是先……总之就是这样。」
  友月只是这么说,而我也点点头回了句:「说的也是。」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目的地的病房之前。
  「——呼!
  在做了一个小小的深呼吸之后,友月叩叩地敲了几下门,然而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该不会还在睡吧?
  「这也是有可能的……」
  友月一边怀疑着,一边握住门把——转了起来。
  卡嚓!
  门把毫无抵抗地转动了。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就是——
  「……门是开的。真的……」
  友月一脸呆滞的表情如此呢喃道。果然我们的预感没错,没想到连今天也……如果连续两天都这样的话,可能就不是偶然或者是过失了。
  「启介同学,打开了……」
  对于像是在进行确认的友月,我也只能说:「啊,是啊……」而紧张地点点头。
  房门被打开了,空气有些许的流动,原本隔绝的世界开始产生联系,大气也开始共有。
  湿润的风——从旁吹过。
  或许是因为本来立在门前的屏风歪斜了的缘故,房间里头的样子从入口处就能够看得一清二楚。风透过铁窗、从敞开的窗户流泄进来,从那一端可以看到因下雨而显得迷蒙的街道,以及我们才刚走过的、医院的腹地,呈现出如同一幅静寂的风景画。
  然而,少了什么东西——在这幅景色里头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在床铺上头——没有看到任何人。略显混乱的白色被单下空空如也。
  「冬上——到哪里去了……?
  「启介同学!你看——」
  友月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指着枕头叫道。像是什么……染到红色的东西附着在上面。我走到床边,把脸凑上去——
  「这个是……血!
  把被单遮住了一半的枕头移开之后,还能看到几条残留的血痕,看起来似乎都还没有干透。
  「这是……什么……?
  友月的声音颤抖着。
  「——这个是……文字吧?虽然很难辨识出来……但应该是日文假名。」
  我努力辨识着因为在床单上渗透,而显得模糊不清的血笔迹。
  「O……KU……JI……YO……U?OKUJYO……屋顶上,是吗?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想,这个血迹的意思……应该是叫我们到屋顶上去吧——!
  我的视线在房间里绕了一圈。
  「因为这里没有笔……对吧?在这个房间里头,所有可能会成为凶器的东西都不存在。」
  「是……是没错……难道这是……冬上同学所作的吗?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
  我把手放在床上,确认床上的温度。
  「床还是暖的,我相信一定到刚才为止她都还在这里。不管这东西到底是谁写的,我们再不去看看就麻烦了!
  「嗯,也对。」
  我们转过头来,急忙离开病房。在安静的病房大楼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友月带领着我在前头跑着,经过走廊,再踏上两层的楼梯,终于来到通往屋顶的门扉。
  「医院的屋顶因为也作为晾衣场使用,所以应该没有上锁才是!
  「原来如此,果然不愧是自己家的医院,妳知道得真清楚。」
  「——不是的。这单纯只是因为我以前……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已。在取得经营权之后……我几乎没有来过。」
  「这样啊……」
  虽然我也想开口询问到底是什么样的病,但是因为友月已经把手搭在通往屋顶的门扉上,因而止住了口。现在应该要以冬上的事情为优先,之后要怎么问都可以。
  不过……我又再一次发现,其实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友月……
  「嗯?
  友月打开了门,随着叽叽叽的金属声音,眼前立刻出现了一片雨的世界。
  在因潮湿而蒙蒙地反射着光线的水泥地上,连接着天与地那数也数不尽的雨丝之中,站着一个人影。
  长长的黑发已经湿透,吸饱了水分的病人服直接黏贴在肌肤上,一名少女抬头往上看着天空。
  「冬……上……」
  当我叫出她的名字之后,她就把脸转了过来。
  「太好了,你们果然来了!远见同学,还有——友月同学。」
  冬上以铁青的脸孔微笑着。
  「妳……在做什么呀?这样会感冒的!
  「呼呼——不要紧的。这场雨让我的心情愉快,你们要不要也来感受一下?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对着人在屋檐下的我们招手。接着,友月就毫不迟疑地、啪地一声把脚踏上了湿漉漉的屋顶。
  「——冬上同学!妳是怎么……从病房里头出来的呢?
  「这种事情很简单呀!只要打开锁不就好了吗?
  「那间病房……并没有从内侧可以打开的锁。」
  「呵呵呵,那又是怎么做到的呢?真是不可思议对吧?
  冬上把两手一摊,很愉快地笑了起来。
  「请妳认真地回答我!
  友月加强了语气催促她回答。但是,冬上原本满布于脸上的、甚至可以说是多到过分的微笑却突然消失了。
  「对了,友月同学!妳觉得……我很悲哀吗?
  「咦?
  那是一种非常、非常冷的声音,是一种冷到让人的背脊都快要冻起来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即使我状况不好,妳来看我的时候也不必担心,还可以哀怜我的家庭对吧?是出于同情吗?竟然有这么可怜的人,妳看不起我对吧?
  「我并没有……这样——」
  「不用再撒谎了!这间医院是妳的对吧?我已经听照顾我的护士说过好几遍了,如果不是因为妳的命令,他们早就想要把我送到其它的医院去了。了不起,妳真是太了不起了,友月同学!妳有着所有我想要的东西,不管是家族、地位、金钱……甚至连『魔法』都有!妳当然有资格可以看不起我!
  冬上以一种壮烈慷慨的眼光看着友月。不过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就立刻切换成了冷酷的笑脸。
  「我好羡慕妳!我没有办法不羡慕妳!然后,我非常地害怕……呵呵,什么都没有的我,就像是怕妳怕到只能逃走的小动物一样。」
  冬上耸了耸肩自嘲着。只不过,和她所说的话相反,现在的她,根本完全感觉不到对友月的害怕。
  「——冬上同学!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样真的……很奇怪!
  我也开始在雨中前进着,并向冬上询问,打在身上的雨滴果然很冷。
  「奇怪?你说得真过分,远见同学!奇怪的是以前的我,现在的我可是非常普通的!
  「妳会这样突然完全复原,就已经是一件奇怪的事了。到底是怎么——?
  「……你想,弱小的小动物遇到强敌当前时,会怎么做呢?答案很简单,只要能够取得武器——也就是獠牙!不管再小,只要能够拥有一击毙命的毒针就行了。这样一来,即使再怎么弱小——也能够起而作战,对抗敌人。」
  接着冬上就举起了右手,指向友月的方向。
  「而我,获得了『这个东西』,所以我已经——不需要再逃避妳了!
  「这是什么意思?
  后退了一步的友月呢喃着。
  「呵呵,害怕了吗?这样很好。因为,妳不怕我不行……就像是我害怕妳一样。」
  啪哒!
  我注意到站在那里的她从手指尖端滴下了红色的血水滴。
  「妳手上的伤……妳就是用那个写下那些文字的吗?
  「嗯,没错。不过那东西只是我『顺便』写下来的——我从窗户里头看到了远见同学你们过来,所以想在这里迎接你们……」
  「顺便?
  「因为要打开病房上锁的门,还有『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呵呵,不了解这是什么意思吗?那么……」
  冬上的嘴角上扬,冷酷地笑了起来。
  「你们可要——好好地看清楚哦!
  接着,她紧握着受伤的手指,像是歌唱一般开始编织起语言——
  「俯视万物的黑色羽翼、青色眼眸,夺取一切的血染之鸦,您所给予的乃是绝望——」
  这个该不会是——
  至今一直在我头上旁观的爱莉莎,在我前方落地大叫着。
  「启介,小心一点!我虽然没有听过这样子的咒文,不过这简直就是魔术的『姿态语言』!而且这个波长是——」
  爱莉莎很快地就对冬上摆出了防御架势,不过我和友月的脑海中,还不能够理解直逼而来的整个事态。
  「随之冻结的空壳呈现掠夺的轨迹,将红色的粮食完全吞食吧!
  正在咏唱咒文的冬上将原本紧握的手打开,现出了手中的一摊血——那是由雨水和从伤口所溢出来的血两者混合而成的红色之水。
  「冻结标本!
  就在最后的一句话强力地被说出来的瞬间——
  哔叽、哔叽哔叽哔叽!
  伴随着一阵钝重的声音,原本在冬上手掌心的血在一瞬间冻成了白色,而且不断地膨胀、变形。
  我的肌肤可以感觉到一阵寒气,身体震颤着。爱莉莎仍然保持透明,注视着冬上的所有动作。
  「——你们看,我完成了。」
  冬上这么说着,她的手里握着一支细细的、纯白的长剑。随着咻的一声,挥舞着长剑的她笑道:
  「很厉害吧?我现在啊,已经可以使用像这样子的魔法了,能够把自己的血依照自己想要的状态加以冻结。病房的钥匙也是我这样做出来的……只要把血灌进钥匙孔里去就成了。」
  这正是完完全全的魔术,在现实之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为……为什么?
  友月吃惊得呢喃着。
  「——因为我是被选中的人。来吧,友月同学!这么一来我们就是对等的了。」
  带着由冰所制成的剑,冬上往友月的方向走来。
  「咿!
  友月发出了小声的悲鸣,为了重新取得相当的距离而准备往后退。
  「……咦??怎么会?
  可是友月立刻吃惊不已地往自己的脚下看去,就像是双脚没有办法任意移动一般。
  「友月!
  我想要庇护友月而准备冲上前去的时候,却发现脚上重到不行,让我的上半身也随着晃了一下。
  「这个是!
  并不是脚不能够移动,而是鞋子被黏在地面上。或许该说是……被冻住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能够把自己的血依照自己想要的状态冻结。你们脚底下那湿漉漉的地面上已经洒过了我的血,在和雨水混合之后,就随着刚才的咒文一同冻结了。」
  就像是因为恶作剧成功而感到欣喜的小孩子一样,冬上的脸上尽是天真的笑意。
  「妳……不要过来!
  「哎呀,妳怎么会这么害怕呢?友月同学也使出魔法来不就行了吗?不用客气,没有关系的!反正我一定会超越妳的!
  冬上一步一步地接近不能动弹的友月。
  「快住手!友月她已经——」
  不能够使用魔术了——我把想要大叫出口的话语硬吞了回去。
  可恶,如果告诉她这一点的话,冬上也只会更变本加厉罢了。
  「——启介!如果把鞋子脱掉的话,可以跑吗?
  爱莉莎以紧绷的声音这样问着我。
  「啊啊……应该可以吧!对了,爱莉莎!为什么妳不做出什么行动呢?冬上可是使出了魔术唷!
  因为雨声的关系,我们的音量被压了下来,但我也只能小声地回答。
  「嗯,是呀,所以一定得要好好听她说清楚才行!我希望能够在不造成无谓的伤害的情况下进行突袭。幸好,那女孩似乎还没有发现到我的样子……为了不让她发现到我的存在,所以我不能做出太夸张的事情。我想要在她没发现到我的情况下绕到后面,一举把她击昏。」
  「……妳有什么作战计划吗?
  「那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要身为透过体的启介在我附近就行了。你要一边引起她的注意,一边靠近她,如此一来,我就能够在她身后实体化,给予最后一击。这样很单纯吧?
  对于微笑着寻求同意的爱莉莎,我也只能够苦笑。
  「重点就是——这是一个圈套吧!了解——真的是非常简单。」
  我在腹部用力,加强自我的觉悟,然后从不能移动的鞋子里头用力地把脚拔了出来。
  「冬上,妳不要对友月出手!
  我一边大声叫嚷,一边在冻结的水泥地上奔跑起来。结冻的雨水就如同冰霜一般,每一步都把我的袜子冻裂,刺痛着我的脚底板。我一边忍受着这样的痛楚,一边靠近冬亡。
  「远见同学!你不要妨碍我!
  随着视线飘向我这边,冬上再次咏唱起和刚才差不多的咒文。这次的咏唱非常快,在我接近她身边之前,她的咒文就已经完成了。
  「冻结标本!
  冬上挥舞着她仍旧流着血的手指,飞散的血水滴开始冻结、膨胀,化为硕大的冰粒。而在此同时,我的右脚再度被冰包围。我虽然以左脚努力撑住,避免像刚才一样失去平衡,但最后连左脚也被冰所吞没,封住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唔!
  向我袭击而来的冰球,除了走直球路线的其中一个被我的右手挡住之外,其它的都毫不留情地击中我的身体,带来一阵因撞击而生的疼痛。
  「你这次再随便乱动的话,脚下的皮要是因此而被剥了下来我可不管,知道吗?不过,远见同学!你刚才——让其中一个消失掉了对吧?你骗我们说只不过是魔术戏法……但其实是真的魔法吧!
  正如冬上所言,原本抓住了冰球的右手里头什么东西都没有——东西已经被魔狼吞了下去。
  「但是,那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罢了。你如果不想再承受痛楚的话,就麻烦你乖乖待在那里别动,我要找的只有友月同学一个人而已。」
  冬上再度转向友月。的确,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次行动了……不过,我们之间的距离也缩短了。虽然不是我触手可及的距离,但对那家伙来说,已经足够进行突袭了。
  「拜托妳了——爱莉莎!
  「交给我吧!
  爱莉莎就这样保持透明、隐藏了自己的行迹绕到冬上后头,准备一下子恢复实体。而正当她要以无声无息的手刀对准冬上的脖子挥下去的时候——

  「到此为止了——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

  从我的「背后」所响起的声音,止住了爱莉莎的动作,她看向这边的脸孔一下子变得苍白。
  「启介!
  「启介同学!
  友月也转过来看着我发出了悲鸣。
  一阵冰凉的触感掠过我的脖子。这是什么呢?我的眼角映照出一阵被雨濡湿的银色锐利光辉。
  然后在背后感受到一种很大的、如同整个压下来一般的感觉。我的膝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什……」
  「我劝你最好不要讲话。你的脖子只要一点点……被这把刀切到的话,你的人生可就要告一段落了。」
  在我的耳边听到的,是一种如同老人呢喃般的声音。
  「史、史巴洛大人——?呀,妳、妳是谁!
  冬上看向这边的眼睛圆睁,因为发现了在我背后的爱莉莎,而慌忙地与她隔开距离。
  「唔……!
  爱莉莎很懊悔地看了冬上一眼,接着就用视线往我这边——正确地说,应该是往在我身后的某个人——带着刺一般瞪视着。
  「——把启介放开!不然的话——!
  「……妳想要怎么样?不管妳想要使用什么样的魔术,我把他的首级割开都会来的比较快的。没错吧,爱莉莎?
  发出从我旁边掠过、令人不舒服声音的主人以带着嘲弄的语调反问道。
  「呜……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史巴洛——刚才那孩子不是这样叫我了吗?爱莉莎,我很清楚妳的事情——妳是『篡夺者』赫斯·史特林的孙女,恐怕也是这个世界里最强大的魔术师。只不过现在因为被阵·海道·洛姆威尔把身体藏了起来,所以只能够以精神体的方式寄生在这个人身上……」
  「居然连这种事情都——!
  爱莉莎不掩吃惊地叫了起来,我的想法也相同。为什么呢?毕竟,这恐怕应该只有我、爱莉莎、还有阵三个人才知道的情报才是。
  就连友月,我都没有把关于爱莉莎的事情详细告诉她。
  「我是继承了『那位大人』 一切的后继者,不光是力量、知识,还有一切的一切——」
  「那位大人——该不会是那家伙的协助者吧?那家伙现在可是已经被消灭了,你又何必在这个时候——?
  「消灭了?妳是认真的吗?刚才那孩子所使用的魔术波长——妳应该不可能不知道是谁的吧?
  我可以感觉到后方的气息在摇动着,恐怕应该是正在笑着吧?我很清楚那个我不想要跟上话题的、有关于『那位大人』的真实面目……那对深深烙印在我记忆中的青色眼眸,除了那家伙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人。
  「……那么,果真刚才的魔术是——!
  「是的,就是与到达高次元存在的阵·海道·洛姆威尔同调的魔术。我只不过是把其中的咒文之一教给她罢了。没错吧?
  「是、是的。」
  话锋一转,冬上立刻以恭敬的态度回答。
  「可是,我应该有说过不可以随便使用才对!
  「对不起……可是我不管怎么样都……」
  「算了,我对妳的期待本来就是在其它的方面……既然妳已经替我制造了意想不到的好机会,我也不会责备妳的。」
  冬上他们虽然还在交换着听来大有问题的对话,但是爱莉莎就如同根本没在听一样,自顾自地念着:
  「那个家伙……阵并没有消失,还活得好好的吗?可是,如果这样子——」
  我可以了解爱莉莎想要说的话。如果他在那次的对战中没有遭到消灭的话,那又为什么没有再来袭击我们呢?
  「——那位大人已经不在这里了。可是他仍然存在……即使这样说明,你们应该也不能理解吧?好了,我要说的话就到此为止,也差不多该来谈交易了。」
  「你说……什么交易?
  爱莉莎以险恶的语气反问。
  「这种事显而易见吧?当然是为了要救他的这条小命而产生的交易啊!妳应该不会弃他于不顾吧?毕竟他可是妳宁愿自己牺牲,也想把他从魔狼的侵蚀下救出来的对象哦!
  就像是他在现场什么都看到了一般,这名被称为史巴洛的人物如此说道。
  「——那要怎么办才好呢?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妳——『回到自己身体里去』。如此一来,就可以解放他了。」
  这出乎意料的条件让我也不禁话塞。
  「——你确定?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正如你刚才说的,我的身体不知道被阵藏到哪里去了。虽然我一直在寻找,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的也是,就算说妳和自己的身体之间『有所相系』,但应该也不可能会在什么普通的地方找到才是。我相信妳的感觉应该一直都是『明明应该很近,但不知为何又感觉很远』,像这样子没错吧?明明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
  「很简单,因为我是知道『事物所在场所』的人。」
  「……请你不要开玩笑了!
  「是真的。我现在就让妳看到证据。」
  手臂从我的背后伸了出来,那是一只不管衣服或是手套全都是黑色,而且看来十分扭曲的细长手笔,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人类所有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
  「——妳还是安分一点的好,一下子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如果我因为吓了一跳而不小心把他杀掉怎么办?
  以这样的说法牵制着爱莉莎的史巴洛,开始以低沉且令人不快的声音咏唱起了咒文——
  「俯视万物的黑色羽翼、青色眼眸,夺取一切的血染之鸦,您所给予的乃是绝望——影子满布的大地、漆黑的坑道,打开系于黑暗之口——黑沉之道!
  在史巴洛所伸出的手掌正下方,也就是我眼前的地面上开了一个黑暗的圆形洞穴,从那里头可以看到满溢而出的黑暗。
  什么东西——跑出来了?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突破了黑影,从洞穴里飞了出来。那东西接着在落地时发出激烈的声音,而后就不断回转着,直到撞到了屋顶的栏杆后才停下来。
  「这个……是?
  爱莉莎以惊愕的表情呢喃着。
  那是很随性地横躺在地上、又大又完美的水晶柱。长度在2公尺以上,宽度则大约是我伸出两臂环抱也没有办法完全抱住的程度。而在透明的水晶内侧——则有一名紧闭双眼的裸体少女。即使我很理解在这样的场合不应该这样做,但目光还是被这未着寸缕的身影所吸引。
  「如何?这东西确实是『妳』没错吧?
  「我的——身体。」
  正如史巴洛所言,我所见到的睡美人,确实是长着爱莉莎的脸孔。



  「妳应该感谢我吧?因为这东西被隐藏在这广大的城市底下,就算是妳,要把它找出来也需要相当的时间不是吗?
  「地面之下……因为这样的缘故,所以原本的气息扩散掉了。我想应该是在下水道的什么地方找到的吧?只不过……你不要小看我!我并没有忽略这个可能性,只不过是把它的寻找顺序排在后面而已。」
  爱莉莎不由得语带痛苦地小声说道。
  「……顺序排在后面……是吗?如果妳已经发现的话,这应该是要早一步去寻找出来的东西吧?还是说——就是因为觉得奇怪,所以才要最后再去找呢?妳现在的生活有这么快乐吗?
  「唔……请你不要用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口气跟我讲话!我只不过是……」
  「呵呵,抱歉了,看来是猜中了呢!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应该是更加看重他的事情才对。如果妳想要救他,就赶快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去吧!只不过——要在尚未将施于妳身上的封印魔术解开的情况下就是了。」
  「——你的意思是……叫我自己飞到位在水晶封印之中的身体里吗?即使我进入内侧,也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解除这咒语呀!
  爱莉莎瞇起眼睛,以僵硬的语气细语着。
  「好了,我现在要听妳的回答!
  架在我脖子上的刀刃陷进皮肤之中,或许是感受到对方是认真的吧?爱莉莎的表情一变,大声叫道:
  「我知道了啦!就照你的话去做!可是,你必须要放过启介和……小由!
  「爱莉莎……」
  友月紧咬着牙关,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些话来。
  喂……等一下!现在的展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再继续下去,爱莉莎不就……
  「我知道了,我答应妳。那么,就早点来支付酬劳吧!如果妳想打什么歪主意的话——后果妳应该是知道的。」
  「呜……」
  爱莉莎逐渐接近倒在地上的水晶柱。
  「——等一下,爱莉莎!如果妳这么做的话——!
  没有办法忍耐下去的我无视于刀刃而大叫出声,我的脖子立刻感到一阵刺痛。然而爱莉莎并没有停下她的脚步,一直到她站在自己的身体之前,才转过头来——
  「启介,这下子你就欠我一次了吧?
  她的嘴角浮现笑容如此对我说道。
  「等一下!像这样、像这样突然……以这种方式结束……我——!
  然而,爱莉莎只是举起左手,就像是在说「再见」一般,小声地说道:
  「——你不要忘了,启介!我们是『紧紧相系』的。」
  就这样,爱莉莎把脸转了过去,接着再把手伸向水晶里头的自己,慢慢地渗进身体的轮廓之中。
  「爱莉莎!
  我的叫声没有得到相对的响应,彷佛融进水晶之中一般,爱莉莎逐渐下沉——就这样很普通的……消失了。
  「啊……」
  我全身失去了力量,就像是犯下了绝对不可原谅的错误一般,后悔朝我袭来。史巴洛放开了膝盖一软、整个摊在地上的我,以语带哀怜的口气告诉我:
  「你得救了……这一切都得感谢她。那么——我们该走了!
  史巴洛朝着冬上的方向走去。
  「怎、怎么这样!我还没有——!
  交互地看着友月和史巴洛的冬上犹豫着。
  「事情已经结束了。现在要依约定,不能再对他们出手,要给予他们选择的机会。特别是——在那边的妳!一定要好好考虑,然后再加以选择才行。」
  「咦……?
  在不能行动的状况下,痴痴地看着事情发展的友月不禁因疑惑而提高了音调。
  「即使我想要说些什么,这个女孩——也就是冬上雪绘,也不见得会对妳的事情放弃,所以,在下次碰面之前,妳必须要好好决定,看是要逃呢、要放弃呢,或者是……『依循自己的冲动』来行事。」
  「冲动?你指的是什么……」
  「妳不需要跟我打马虎眼,我可是比谁都能够理解现在的妳。而我所期望的,就是妳能够『接受』它。」
  这段对话似乎连冬上都难以理解的样子,仅能以讶异的表情看着一切。
  「那么——下次再会了!
  史巴洛通过我的身边,并且招来了冬上之后,就往爱莉莎的水晶柱方向前进。他好不容易终于进入我视野中的背影,简直就如同异形一般。
  黑色的斗篷包覆全身,歪斜的身影,即使是驼着背,身高依旧超过180公分以上。下垂的双臂左右长度根本不一,就连关节的位置也十分地奇怪。
  在站到爱莉莎前头之后,史巴洛伸出了手开始咏唱起不知名的咒文。恐怕是意图要再次将水晶转移离开吧?
  「快住手!
  ——我大叫着。对了,事情还没有结束,现在放弃还太早!只要我能够用这只手接触到那个水晶的话!
  魔狼应该会把爱莉莎的魔术「本身」直接吃掉才对!
  我硬把力量灌注在冻住的脚上,意图将其剥离。就在哔哩哔哩像是皮肤剥开一般的声响之后——
  磅!
  随着什么裂开的声音,我终于重获自由。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远见同学!
  看到我向前奔出,冬上立刻站到史巴洛之前。
  「呜……!
  我的脚底非常的痛,痛到根本不能好好走路。就在我努力挣扎时,冬上早就已经咏唱完了咒文,整个笑了起来。
  「冻结标本!
  一边把手掌里头积存的血液往地上洒去,一边叫道。
  在濡湿的地面上飞散而下的红色血痕染成了白色,无视于原本的质量生出了冰柱。
  「妳这个……」
  阻挡住我去路的锐利冰柱浅浅地割裂了我的手臂,让我相当懊悔。
  「你好不容易才得救,乖乖待在一旁不就好了吗……真是个笨蛋!
  冬上对着被冰所制成的栅栏夹住的我放声嘲笑着。
  「不要妨碍我!
  我放声大叫,将手击在冰柱之上——将之折碎。我努力扭曲着身体,想要在由冰所造成的树林之间前进,然而世间无常,史巴洛说出了最后的那句话——
  「黑沉之道!
  比刚才来得更大的黑色洞穴以水晶柱为中心向外扩大,把史巴洛和冬上都吞了进去。
  「再见了,无力的魔狼。对我们来说,你并没有任何的威胁性,你就一边害怕,一边看着这逐渐变化的世界吧!
  我被史巴洛完全看扁了,而冬上则在一旁嘲笑着。
  「拜拜,远见同学!还有——友月同学!
  噗的一声,他们就沉入黑暗之中,而洞穴也在一瞬间消失。
  「——啊啊啊啊啊!
  我以右手殴打着冰柱,不断喊叫着不成句的话语。
  沙——!
  我低垂——着头,雨不知在何时之间增强了,毫不留情地持续拍打在我的背上。

  在我的眼中,映照着双膝着地难忍悲伤的他,一次又一次地对若结冻的水泥地挥舞着他的拳头。
  在我的心中不断缠绕着的,是我虽然想立刻跑到他的身边,却因为只要一想到这件事,脑中总会浮现冬上雪绘画带冷酷笑意向我逼近的恐怖。
  『——算了!
  只要一想到她,『声音』就会从我自己的体内响起,在我的胸中回响。
  好痛苦……
  即将满溢而出的强烈冲动……从和她重逢之际开始,就听到了好几次的幻听与原因不明的痛苦……还有那场梦。
  『干脆——算了!
  不是的!我已经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紧紧塞住耳朵蹲下,就像要假装不能理解这股冲动的原因一般停止思考。只不过,声音却变得更清楚、更人声……直接在脑海里响起。
  『——都杀掉算了!
  将如同波涛一般汹涌而上的黑色思绪硬是推了回去,脑袋像是被辗过一样地疼痛,视野也摇晃了起来。
  啪哒!
  失去平衡的身体就像是被雨水溶化的碎冰一般,整个摊倒在地面。一瞬间,似乎看到他往这边而来,但就在此时,我的视野就被截断,整个沉入了黑暗之中。
  身体的感觉逐渐远去,赶过来的他口中的叫喊声也完全听不到。
  啊啊,这就好像是……什么东西……
  我想起来了——这种身处于冰冷而黑暗的世界里的感觉……不正是以往白己还在这间医院里头的状况吗?
  不自由的身体加上朦胧的意识,然后在其间所度过的、灰色的每一天。
  每天、每天都会过来的叔父脸上,尽是虚假的微笑。『为了让人生病』而对我投药——插在我手臂上的注射针……一边推着轮椅、一边用快要让人呕吐般的温柔语气对我说话的叔父声音。
  我什么都做不了——简直就像是人偶一般。
  现在的我应该不一样才对,应该可以自由地活动自己的手脚才对……然而和当时一样的无力感却向我袭来。
  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吗?除了让人受到伤害以外——什么都……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4-2 01:14 编辑


  只有逃避这件事——是我绝不愿意做的。
  我想远见同学也是一样的吧?

  Chapter 3
  第三章 无尽的雨、怯懦的街

  1

  无数的雨滴落到地面后四散而去,虽然每一滴都只会发出小小的声音,然而当无数滴集结、重叠起来的时候,就会成为很大的杂音。要举例来说的话,就像是雨这个存在的临终悲鸣声。
  听起来真的很让人厌烦……我记得以前并不会这么讨厌雨声呀!
  ——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
  在爱莉莎被带走之后,已经过了四天。这场大雨并未停歇,虽然说是梅雨季节……但真的很令人心烦。
  「我到底——在做什么呀?
  我焦急地询问着,询问着那个举着伞、跟平常一样走向学校的自己。
  「只不过经过了三天的徒劳无功,难道就要放弃了吗——?
  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直到隔天,我都逃学没去学校,在街上来回寻找着。很幸运的,因为被冰黏住而裂开的大多都是袜子的部分,于是我无视于其余的轻微冻伤,在接下来的两天假期里,也一直寻找着自医院消失的冬上和史巴洛。
  只是,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成果,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特别是要在晚上出门已经开始变得困难。
  理由就是——之前的那个神秘猎奇杀人事件持续快速发生之故。在街上不光是记者,连巡逻的警察也增加了,昨晚还差一点就被抓去辅导。
  「要怎么办才好呢?
  能够跟我讨论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然而她——友月却因为在屋顶上昏倒,目前一直都在医院里头静养。似乎是身体状况真的整个崩盘,她今天会不会来上学都不知道。
  而我就像是为了追求什么可以紧紧抓住的东西一般,还是努力在往平常生活的道路上前进着。在我的心中持续着无处可去的懊悔、绝望和焦燥,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唷!启介!
  正当我踏入校门的那一刻,后头传来了呼唤我的声音。
  「啊啊,是山崎呀……早安啊!你今天一个人吗?
  「哦,宫岛早就先出门了。嗯,你怎么了?一大早看来就很没有精神……」
  如果可以睡得着的话——我也想好好睡一觉。然而,那股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而焦虑的心却一直催促着我——「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当然现在也是。
  「我可不想学习山崎你,因为把睡眠放在第一,所以老是在迟到前一刻才赶到。」
  「才不是这样呢!不过,既然会被我追到,就表示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是吗?好了,赶快走吧!
  「咦?啊,真的。」
  我抬头看了一下校舍外的大时钟,的确上头的指针正指着危险的时间,大概是因为我脑中想的事情太多,所以脚步整个迟缓了吧?
  我虽然想追在已经开始跑步的山崎后头,但是脚步依旧沉重。
  ——把爱莉莎留下来……就这样放着她不管……她还可以回到这里来吗……?
  我终于意识到在我的身体和心灵上所缠绕的、导致我动作迟钝的感情的真面目……
  我想那一定就是——罪恶感。

  「启介,你看!真是了不起……又开始了……」
  「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山崎呆滞地站在班会时间即将开始的教室门口处,却为眼前异样的光景所压倒了。
  出现了一列人龙——这是一支一直排到教室外头的长长队伍,而起始点正是——
  「不管怎么看,都是要来拜托阳名的吧!上周五也很夸张,不过今天更是离谱。也是啦,只要事件一直持续下去,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咦?上周五也是这个样子吗?
  那是我为了寻找爱莉莎,逃学没有到学校的日子。
  「是啊,这么说来,你那天没有来上课……不过在那之前,你不是也有看到阳名针对那事件的占卜结果吗?因为那些都说中了的缘故,因此消息传了开来,连其它班的同学也都跑来了。我本来以为应该都只是一些跑来看热闹的家伙……不过看今天的状况似乎不太一样。」
  正如山崎所言,排成一列的学生并不会给人来看热闹的印象,每个人都是一副认真的脸孔,也没有谈天说地,只是静静地排着队。
  「我想应该大家都很害怕吧?三天前是一个晚上两个人,到了前天变成三个人,而昨天似乎也有出现了被害者……相信大家即使是一点也好,应该都想得到可以信赖的安心感吧?
  山崎以冷漠的样子耸了耸肩。
  「你怎么了吗,山崎?
  「……没什么。虽然我并不讨厌占卜,但是我并不喜欢这样一窝蜂的样子,感觉上就好像是什么宗教一样。」
  这么说来,这些等着阳名占卜的人,确实有点像是等待着宣托的信徒。
  「即使是在街上,似乎也出现了一些奇怪的集团……为什么人会这么简单地相信这种东西,然后加以崇拜呢?
  山崎以一副很受不了的样子摇了摇头,接着叹了一口气。
  「在车站前演说的那些人……昨天已经变成十分夸张的人数。在四天前,才不过只有一个人而已……」
  每当我到闹区里寻找有关冬上他们的线索时,就会发现主张此事件乃是由神明所为的集团人数不断地增加。听说已经不光只是这个都市里头,许多自称听到了『声音』的人,也纷纷从全国各地集结而来。
  「感觉真的很奇怪……一开始我还认为这会是个什么有趣的事件,但现在我已经受够了,到底能不能够早日将犯人逮捕啊!
  犯人……是吗?爱莉莎本来打算怎么处理那东西呢?不过,光靠我一个人根本什么都……
  我因为陷入苦思而开始咬着嘴唇,就在此时,钟声响了起来。没想到,我正纳闷着怎么没有看到人影的宫岛,就在发了号码牌之后解散了队伍。「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山崎不禁摇了摇头。
  当我回到自己座位的途中,我看了一下友月的座位。
  果然还在住院吧?我在那里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不光是只有爱莉莎,就连友月也都不在教室里头——我这一个月以来,原本快乐、幸福,而且理所当然的日子,就这样被夺走了。
  我希望能够抢回来——然而我不知道方法。那是因为——一直以来,指引我方向的她——已经不再飘浮在我的头上了。

  碰! 碰——!
  在宽广的体育馆里头,球弹在地面的声音以及欢呼声作响着,现在正在上体育课。因为外头下雨的关系,因此男生和女生共同在室内上篮球课。在将所有的学生分成了数队之后,却因为场地不够的关系,必须要等待一段很长的时间。正当我放松心情,远远看着场上球赛的时候,我的肩膀被咚咚拍了两下。
  「启介同学,辛苦你了!
  「啊啊,是阳名啊……比赛怎么样了?
  看来,在旁边的场地上进行的女子组比赛,似乎已经结束了。
  「我们输了。因为我扯大家后腿的关系……果然个子比较小打起篮球来很不利……」
  阳名在我的旁边坐下,肩膀垮了下来。
  「是这样啊……不过动一动身体倒是很舒畅吧?我看妳在下课时间都一直在帮同学占卜,应该很累才对……!
  「呵呵,真的是这样呢!我的确发泄了一些压力。不过——这么说来,启介同学似乎看起来没有很畅快的样子呢!感觉上好像相当烦恼的样子。」
  「——不愧是阳名。不过妳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会自己想出办法解决的。」
  「是……这样吗……」
  虽然我正在钻牛角尖,但是我的话还是让阳名点了点头。接着经过一阵沉默之后,感觉有点不妥的我决定转换其它的话题——
  「对了,阳名妳一个人突然开始宿舍生活,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呢?
  「不要紧的,因为我以前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我甚至认为到了这里之后,反而还比较不会寂寞呢!因为不但和启介同学你们成为了朋友,而且很快地……我也可以跟我的家人见面了。」
  「家人?
  「是的,我回到这个城市来,就是这个缘故。只要再过一阵子,我就能够和我的家人——也就是我哥哥见面了。」
  脸上绽放出光芒来的阳名如此说道。她看起来真的很快乐,是因为分开居住的兄弟姐妹就住在这附近的关系吗?不过再往下深究也没有特别的意义,因此我点了点头——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
  「是的,没有错!



  刚好在这个时候,男生这一区的比赛也结束了,我的队伍走向球场。我在对阳名说了声:「那就这样,我会努力的!」之后就站了起来。
  「啊,请等一下!对于刚才的事情——我还是有一句话想说!我并不知道启介同学的烦恼到底是什么,不过,逃避并不见得一定是坏事。我认为不管是逃避、还是放弃,都一样可以得到幸福,所以……」
  「——谢谢妳。可是……」
  转过身来的我只作了瑷昧的回答,然后向着开始整队的班上同学那边走去。
  ……对不起,如果放弃的话,我想我一定又会无法原谅我自己的。

  放学之时,我在下课的钟声一响起,就立刻离开了教室,朝着闹区而去。因为大街上行人不多,所以即使打着伞,走起来也很轻松。只不过,路上的行人会这么少,应该不光是因为下大雨的关系吧?
  大家都害怕在这个城市里发生的恐怖事件。到了今天这个时间点,听说被害者已经超过十人以上,而这些人的共通之处,就只有在夜晚外出这一点而已。除此之外,不管是年龄或是性别全部都不同。
  接下来会被袭击的,或许是自己也说不定——大家的心里都抱着这样的恐惧。唯一的防范对策,就只有尽量不要在外头到处乱走而已。
  不对……或许这并不是唯一的自保之道,也有不少人相信其它的方法……我一边听着愈靠近车站前就愈大声,让耳朵觉得不舒服的扩音器声音。
  『——今天又再度发现了全身的血液被吸走、变成木乃伊的尸体!不过,这并不是什么杀人事件,而是一种仪式!是一种为了伟大的存在,所必需的贡品。我们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因为「声音」是这样告诉我们的。我们的所言并非虚假,每天都有我们的同志从世界各地集结而来,大家都是被那伟大的存在所呼唤,所以来到了这里。你们也一样,可以成为我们的同志,只要能够交换契约,对这伟大的存在加以崇拜,就能够从供奉之物的责任中解放。来吧!有兴趣的人请到这边来,我们会详细地为您说明——』
  在大雨之中穿着统一样式的雨衣、集结在一起的人群,如今已经超过了一个班级——也就是四十人以上的人数。进行演说的还是最初那一天所见到的体育会系男子,如今看来已然成为这个集团的领袖一般的存在了,他一边拿着大声公,一边向周遭做出指示。
  在这些人的四周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而在更外缘,则可以看到采访阵仗。虽然我今天才在学校里头得知,但是这群人似乎也和事件相同地成为话题。因为这些人真的是不问地域、人种、年龄与性别,从世界各地、由具有同样主张的人所集结而成的。
  确实,仔细一看,其中的一些人看起来像是外国人,显得特别显眼。我想到山崎所说的、认为这些人真的很奇怪的那段话。
  真的就如他所说,这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些人跟我在小巷子里头所见到的那个水滴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虽然现在在这个地区所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具有意义,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将它们连结起来。
  我现在很着急,只想着要把爱莉莎抢回来的事情,而我也很在意现在一直徒劳无功的状态。
  「友月的身体开始变差,也是从事件刚发生那时候开始的……是我想太多了吗?
  此外,友月和史巴洛之间也有着无法理解的对话……可恶,我已经没有办法思考这些了!
  总之,还是先去看看友月的状况比较好,因此我现在正打算到医院里露个面。除了想听她的意见之外,我也有很多事情要问,毕竟那一天实在不是个可以好好说话的状态……
  我就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雨伞撑得低低的,遮盖掉这异常的热气、以及大声公的噪音,通过这个集团的前方——

  「请您在这边稍等一下!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当我在医院的柜台告知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希望能够探望友月的我就被带到了位在医院最上层的、某一间看来十分高级的房间前面。这一间并不是病房,在门上的牌子刻着『接待室』。
  我一边目送着带我到这里来,而后就快速离去的护士,不由得在心里产生了友月并非是在住院的疑问。
  「我要进来啰?
  在敲了敲门之后,我打开沉重的木制门扉。这是一间齐集了各式高级家具及家饰的房间,而友月就坐在房间深处的椅子上。
  「启介同学——太好了!我正好有话想要对你说……」
  友月的身上穿着暗褐色、看来十分沉稳的便服,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像是患者的感觉。
  「友月,妳不躺着没有关系吗?因为妳今天也没有到学校来,我还以为……」
  「啊——让你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在身体的方面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我之所以没有去学校,是因为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当我开口询问是什么样的事情时,友月就招着手对我说:「你到这边来一下……」。我听她的话走了过去,隔着桌子坐在友月对面的椅子上头。
  「启介同学,关于爱莉莎的事情,你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不……完全没有。」
  我忍耐着心中的悔恨回答道。
  「这样啊——果然!虽然我也跟警察联络过,想要找出冬上同学的行踪……不过依然没有接到任何找到她的联络。」
  「是吗……」
  果然线索还是太少,要在连史巴洛这名人物的真实身分都毫无所知的状况下找寻,真的很困难。如果冬上一直都和这个人一起行动的话,那我们就完全一筹莫展了。
  「可是……我并不打算就此放手,我不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对于现在的冬上同学,我虽然因为害怕而不能够怎么办,但只有逃避这件事——是我绝不愿意做的!我想远见同学也是一样的吧?
  「是啊,当然是这样没错!我并不打算照那家伙所说的,乖乖的什么都不做,我也不打算放弃!不过……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找而已——」
  友月在听了我所说的话之后,很满足地笑了起来——
  「太好了!虽然我一开始还在想你是不是有点失落……不过,启介同学果然是启介同学!而且,像这样子认真加以搜索的方式绝对没有错,只不过光靠我们两人,在数量上有所不足罢了。因此——我要使用『家族』的力量!以现在的我来说,多少有些权限……虽然,我也并不想要欠本家人情……不过现在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了,对吧?
  「家族的……力量?
  「一旦有了莫大的财力,自然就有需要做各种不同的处理,所以在我的『家族』组织中,设有如同警察、或是侦探一般的谍报部门。我已经请他们行动了,而就在刚刚,我得到了关于冬上同学……的情报。可是,对于具有异样体型的那个、叫做史巴洛的人,却一直还没有抓到他的尾巴,照道理他应该相当醒目才对呀……」
  「真的吗?光是能够找到冬上,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呢!那么是在哪里——?
  友月在一个深呼吸之后,回答了我的问题:
  「在『黑血之徒』的集会之中……发现一名参加者跟她很像……」
  「黑血的……什么?
  「你不知道吗?就是最近成为话题的、那个像是新兴宗教一般的集团,会在车站之前进行活动……四天前不是也有看到吗?只不过那时候——只有一个人罢了。」
  「妳是指那些家伙啊……今天我在过来这里的时候也有见到。原来还有团体名称呀?
  「根据报告,他们似乎是互相这样称呼的!这些人每天晚上都会带着被拉进来的人们,在车站对面那一头的废弃大楼进行集会。就在那里,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很像冬上同学的身影……」
  车站对面那一区通称为『后站』,是在进行大规模开发以前的旧闹区。随着车站前的市区重划而变得十分热闹的同时,后站也跟着没落了下来。之前曾经为了要寻找爱莉莎的身体去过一次,但因为被不良少年所包围,而搞得相当麻烦。当然,那儿现在也同样都是属于流氓混混的地区。
  「是哦……虽然那边我并不是很想靠近——但也只有过去一探究竟了。至于友月妳,因为那里十分危险……算了,我想就算我这样说,妳也是不会听的,对吧?
  以一脸认真的表情望着我的冬上苦笑着回答:
  「是的,我也要去。我总不能老是欠爱莉莎人情……然后都没有还。放心,我不会再因不舒服而倒地的。我相信只要和启介同学在一起——一定不会输的!
  「不会输……这是什么意思?
  当我问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友月只是摇了摇头,暧昧地笑着说了声:「没事,什么都没有啦!

  或许是因为连续的事件、还有下雨的关系,这些世道之外的家伙们所常常聚集的后站区域里头,几乎没有什么人。
  现在的感觉比我之前来访的时候来得更为空荡,当然,可以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一点倒是不错,但也显得更让人不舒服。太阳西沉后,这个被云所覆盖、不见星星与月亮的世界里,仅有昏暗的街灯映照着。
  「——他们进来啰,友月!
  「嗯……」
  我们潜进面对道路的一间小钢珠店里,在这间连门都没有、玻璃窗也几乎都被打破、如同废墟一般的建筑物中,散落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不过,这却是一处可以用来隐藏、以及窥探外头的绝佳场所。
  这个地方位于昨夜进行集会的大楼斜对面,而就如预期一般,这些人也确实出现了。
  「比想象中……还多呢!
  这些穿着同一款式雨衣的人们就这样默默地走在大街上。其中有一些打着伞的男男女女,想必这些应该是才刚接受劝诱而加入的人吧!他们不安地左右张望,似乎正在观望着是否能够逃走的样子。
  「我想……应该又增加了吧!此外,聚集在车站前的,似乎还不是他们全部的人……」
  我们一边低声交谈,一边观察着他们。这些人就这样走进了前方的大楼里头——而那边和这里一样,也都是入口处被破坏,连扇门也没有的状态。
  「——很好,这些大概就是全部的人了!我们走吧!
  在看到了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在大楼之中后,我对友月如此说道。她带着紧张的神色点了点头,接着我们就把可能会造成妨碍的雨伞留在当场,而后跑了出去。
  「——一个人都没有……应该是在楼上吧?
  我们从入口处往里头窥视着,确认内部的样子。
  「大概吧!小心声音会被听到!
  我们小心翼翼地不发出脚步声,同时往楼梯靠近。虽然每当我们踏到沙砾、或者是玻璃碎片之类的东西时,心跳都会不自觉加快,好不容易才在没有被发现的状况之下,来到了楼梯下方。往上一看,可以看到隐约的灯光,也能够听到低沉的嘈杂声。
  走吧!我用手指了指,和友月取得默契,接着慎重地把脚往楼梯上移动。真暗——如果一个不小心,说不定会踩空的样子。我们就这样心惊胆跳地,一直爬到接近二楼的地方,然后再慢慢地把头伸出去,窥伺二楼的样子。
  唔哇——
  二楼的部分完全不见分隔房间的墙壁,是一处宽广的空间。随着在各处所点着的蜡烛,以摇曳的灯光映照出所有集结者的脸。
  里头有……冬上吗?
  虽然我想要睁大眼睛寻找,但是因为所有的人都背对着我,所以难以辨别。而正当我们在考虑是否要从这里离开、绕到其它的地方去的时候,从房间的深处响起了一阵声音——
  「我们的同志『黑血之徒』啊!感谢大家集结而来。今天也有不少受到声音导引的新同伴,这些都是为了获得契约而来的聪明人,相信我们的使者大人也会因此而感到高兴的!
  使用众人能够听到的音量、以及这种夸大说话方式的,应该就是居于领导地位的男子吧?只不过从他的台词里头听来,似乎在他之上还有什么人的样子。虽然我知道有危险,但我还是探身而出,透过人墙的缝隙之间看去。
  「那么首先,就从契约的仪式开始,来吧!到这里来!
  在男子如此催促之下,有几个人影开始摇动。
  「到、到底在搞什么啊?如、如果是什么奇怪的事,我可要回去了!



  「很简单,只要把契约之水一口喝干就行了。这也是神明对你的试炼,只要能够通过苦难取得胜利,就能够成为我们的一员。」
  对于这些表现出害怕、受到劝诱而来的人们,男子用着虽然有礼、却极具压迫感的声音如此宣告着。接着,从房间的角落可以感觉到似乎已有数人往前走去。
  「——请吧,欧鲁大人!
  「嗯!
  他似乎把手伸向什么递给他的东西……但是更加引起我注意的,却是刚才的那个声音。我转头看向友月,她也点了点头。是的,刚才的那个绝对就是冬上的声音,她果然在这里——
  「你、你说这个是试炼对吧?那、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
  「不需要考虑这种事情!如果——现在拒绝契约的话,黑血的神明也不会放过你的吧?既然你都来到这里了,就没有什么选择余地了。来吧——!
  「唔……呜……」
  就像是输给了男子的催促和周围的沉重压力一般,咕噜咕噜地一口喝下液体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响着。
  「……咳咳、咳咳——这是什么味道呀!
  这个人正想要口出恶言的时候,突然——
  「啊、啊啊?咦、怎会?唔……!啊、啊呀!呀——!
  突然响起了此起彼落的痛苦叫声,恐怕是刚才所有喝下那东西的人们都发出了悲鸣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间断地、如同最后绝命哀号的声音冲击着我的全身。我不禁因为旁边没有人对他们伸出援手,而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这个集团感到害怕。这些家伙,到底是给他们喝了什么东西啊?
  我一边在意着不曾断绝的苦闷叫声,一边正想再把身子探出去的时候,突然间,悲鸣声停止了。
  「——咦……啊、嗯?
  这是一种充满了疑惑的声音,同时我也感觉到原本因为痛苦而倒地的人纷纷爬了起来。
  「如何?看到『线』了吗?
  叫做欧鲁的男子向他们询问道。
  「咦,线?你说什么——咦,这个是……什么?此外……这个『声音』是……?
  「我、我也看到了!声、声音也听到了!
  「我也……我也能够看到了!
  到处发出了惊呼声。我一边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一边开始逐渐理解了他们现在所进行的事情。
  契约……线……还有刚才他们所喝下的东西……这该不会就是在网络上所流出的『路特之仪』。和阵之间以『通道』产生联系,并且立下契约,就像是之前友月所得到的力量。这么说来,该不会这些人全部都是——阵的『粮食』!
  我在脑袋里组合着所有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可以见到其它东西的存在。
  冬上也一定是在接受了类似刚才的仪式,才获得了魔术。这么说来,这些家伙们所崇拜的『伟大的存在』、『黑血之神』……除了阵之外,再也没有其它可能了。如果演说的内容是真的话,那么连续随机杀人狂的犯人,也就一定是阵了。而最恐怖的,就是史巴洛这个人,他正是他们的指导者。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该说是取得联系吗?但……无论如何都有一件事情让我难以释怀。
  那就是我和爱莉莎所见到的红色水滴。如果要说那个是阵的话,也未免太——
  「喂、喂!有一个人倒下去、没有爬起来呢!
  我的思绪被一阵很大的声音所遮盖,那是刚才才受过仪式的男子身影。
  「哼……同调失败了吗?这个人还真是不幸啊!既然是坏掉的东西那也没办法了,就让他成为今晚的祭品吧!
  这名叫做欧鲁的人物毫无惊惶的样子,只是淡淡地告知。
  「请等一下!如果用了这个人的话,警察的目光将会转移到我们……!
  提出意见的,正是冬上的声音。然而欧鲁在听到之后,却笑着不当一回事:
  「哈、哈、哈!不需要担这种心,我们已经集结了相当数量的同志,而且约定的时刻就是明天了!就让我们献上最后的祭品,使这个世界沉于血中,让我们创造神的圣地。妳觉得到那种时候,还有可能会有想要逮捕我们、或是想要制裁我们的人吗?
  「好、好——真是不好意思,我似乎提出了不必要的建议。那么,就把那家伙搬到外头去吧!
  冬上指示周围的人担起那名男子,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糟了!快下去!
  我慌忙地向着友月小声叫道。原本听着那些人的对话听得入迷的友月在被我推了一下背之后,才猛然惊醒,正准备要往楼梯下面走去时——
  「呀!
  一脚踏空了。虽然我立刻想要上前撑住她,但只能及时抓住友月的上衣,接着又因为没有可以站稳脚步的地方,于是——
  「唔、哇啊——!
  我们两个人就一起往楼梯下跌了下去,大声碰撞的声音与悲鸣声回响着。
  「是谁?
  冬上立刻冲到阶梯上方,往下看着我们。
  「——友月同学!
  冬上在看到我们狼狈的表情之后,不由得大笑出来:
  「原来如此……你们又来看我了是吗?我好高兴,我真的非常高兴!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虽然史巴洛大人曾经说过不能对你们出手,但是在你们听了我们刚才的话之后——就不可能轻易放你们走了!
  「快逃,友月!
  一旁的友月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我只能赶紧拉着她的手跑走。
  「赶快追!
  冬上叱咤的声音响起,立刻传来许多人自楼梯上街下来的脚步声,就像是要把我们吞没一般轰响着。

  「呼、哈、哈……」
  「哈、哈——」
  在黑暗的小巷里头,有两个混乱异常的呼吸声。判断如果继续下去将会没有办法逃离的我们,为了要甩开追在我们后头的人而跑进窄巷里躲藏起来。
  「只能够、休息一下……然后还要、继续跑!只要能……跑过车站,就应该……不会被追到了!
  「嗯、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不要紧的……所以……」
  我们一定要努力通过这些像是蜘蛛网一般的小路,然后回到车站的另一边才行。然而因为我们已经转了好几个弯,目前的方向感变得相当暧昧。
  「那个……启介同学知道吗?就是刚才那些人……所做的事情……」
  「啊啊……那是为了能够使用魔术所进行的仪式吧?我想大概友月妳也——」
  「嗯……我也在以前……做过同样的事情。因为那时候……即使一点也好……我就是想要力量!我现在……终于知道了……就是最近身体变差、还有梦到奇怪的梦的理由。这些都是因为『那个人』的意识流入我的身体的关系!虽然我没有告诉启介同学,但其实我也能够听到『声音』,就跟他们一样。」
  友月抱着自己的身体,好不容易才能够说出这些话来。
  「那么,友月妳也……还可以使用魔术吗?
  「说不定……真的可以使用!只要那个人……还存在的话。不过,我不希望和他取得联系,我的神……并不是那样的家伙!而且,如果我能够容许这样的心,相信我一定会再被那股冲动……给吞没的。」
  「冲动?
  虽然我立刻回问,但是友月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动作了!虽然我们现在只能够逃跑,但既然冬上是他们的同伙,那史巴洛也一定跟他们有所关联才对。说不定连爱莉莎的身体都是被他们给藏了起来……我们也算是获得了线索,只要能够把爱莉莎救出来的话——」
  然而友月的脸上却满是阴霾。
  「我们有这样的……时间吗……?那些人可是要在明天……做出不得了的事情唷?
  「……可是,只靠我们两个的话……只能够像这样努力地逃跑,什么都……做不到。就连冬上她也……」
  无力的魔狼——她所说的话在我脑海里苏醒。如果能够有……更多力量的话!

  「——喂!找到他们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名男子从我们意图前进的方向的转角出现,把手电筒朝向我们如此叫道。
  「可恶,被发现了,我们快回去!
  我再度抓起友月的手往后跑。或许是对方的速度比较快,脚步声逐渐向背后接近。虽然我们为了不让他们追上而努力地东拐西弯,但对方还是死不放弃地追在后头。
  「可恶——要追到什么时候?
  我一边吐着恶言,一边想也没想地弯向下一个转角,接着就突然跑到了开阔的场所。
  完蛋了,是大马路!
  「哎呀——欢迎回来呀,远见同学!
  在前方等待着我们的,是以冬上为中心的十几名『黑血之徒』。就算我们想要强行突破杀出一条往车站的路,但是从刚才的小巷里头追出来的男人们又把我们的去路堵死了。
  「你们已经逃不掉了!来吧,友月同学,我们来继续在医院里头的事吧!这一次,妳应该会好好跟我对战吧?
  「——我是不会向你们的神……求取力量的!我也不会接受……意图侵略我的那个人……的意思!
  紧抓着我的手,友月如此说道。
  「是吗——妳又说出这种话了!既然这样……就只有让我激起妳的斗志了!
  冬上把眼睛一瞇,对着旁边的男子小声耳语了些什么,接着那人就点了点头,向着这边走了过来。虽然身材不到那位名叫欧鲁的男子那种地步,但也有相当不错的体格,身高甚至比我高了十公分。
  「住手!
  我像是要保护友月一般地向前走出,但看到我的动作后,冬上却笑了起来——
  「你不需要挡在前面,远见同学!因为——要被打的人就是你!
  「咦——?
  就在我理解这句话之前,男子所挥出的拳头已经塞进了我的腹部。
  「啊……」
  一瞬间,我的身体漂浮在半空中,连呼吸都没有办法。我的手离开了友月,然后以背着地。
  好痛……就像是肚子里头翻搅成一团一样。
  「启介同学!
  正想跑到我身边的友月被男子挡住,然后一把推飞。
  「呀!
  「友月同学,麻烦妳乖乖在旁边看着就可以了!来吧,再来一次!
  冬上在对着友月一笑之后,再度对男子下了指示。
  碰!
  男子对着倒卧在地的我背后一踢,无法抵抗的我就这样被踢飞出去,在柏油路上转了好几圈,全身都受到擦伤。我的身体里一阵发热,痛楚让我的意识飘怱。
  「啊、啊啊啊啊……呜!
  我难以抑制的苦闷声音从口中泄漏了出来。
  「快住手!妳为什么要把启介同学——!
  「嗯?我在想啊,妳会不会因为这样子就比较愿意认真一点呢?妳如果想要救他的话,就使用『魔法』啊!这样就很简单了吧?我一定要……一定要超越认真拿出本领来的友月同学才行!
  「不行的!我——」
  「是吗——那就继续吧!
  男子的脚对着我的头部……大腿……腹部……再次又踢又踏。
  「住手……住手、快住手……住手!
  在我因为过度的痛楚而几乎要断线的意识一角,似乎还可以听到友月悲痛的叫声。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呀……连抵抗都没有,就让这种家伙给……让友月这么痛苦……
  我没有……力量。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能做……我没有力量。
  「住手、住手、住手……如果继续、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了……你们!
  友月以膝着地,低声呢喃着。
  「——我说要……了……你们……你们没……听到吗?住手、快住手!住手——!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4-2 01:15 编辑


  轰!

  「咕啊!
  当我正在想着是不是听到男子的悲鸣时,原本加诸在我身上、断断续续的痛楚也突然消失了。
  我好不容易才把眼睛睁开,见到了眼前的靴子——那是就像在守护着我一般,站在前方的、友月的脚。还有猛烈的风,把如同黑雾一般的东西不断像是漩涡那样地「轰轰」卷动着。
  「友、友月?
  我忍耐着痛楚,慢慢爬了起来。往周围一看,却发现原本站着的人都不见了。
  包含冬上在内,原本包围着我的那些家伙们全部都趴倒在有点距离的地方。
  「哈……哈……哈……唔!
  友月在发出很多次混乱的喘息声后,突然压住了头。
  「不、不要……我……」
  风势逐渐减缓,黑雾也逐渐变薄,而她就在这些全部消失的同时倒了下去。
  「喂!振作一点!
  即使我抱着她的身体努力地喊着,却还是没有反应,她似乎已经昏了过去。我一如往常地把友月背在背上开始往前走,总之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等、等一下……」
  我可以听到冬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她已经醒过来了吗?我连忙加快脚下的速度。
  「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们逃走的!因为我……不会输的!我一定会……超越友月同学的!
  我微微地转过头去一看,冬上一边在地上爬动,一边往这边伸长了她的手。
  「唔!
  从她的样子,我意识到异样的恐怖,连忙停止左右张望,全力地往前飞奔而出——就在和友月一同背负着异常可悲,同时又难以忍受的思绪之下。

  2

  好冷、好冻。
  当我走累了,在耗尽所有的体力之后,这样的感觉终于又重新回来了。因为全身被雨水淋湿,整个冷到骨髓的身体根本没办法随心所欲地活动。就连被殴打的部分,也因为发热和痛楚而呈现着难受的状态。
  「可恶——这里也不行吗……?
  我一边躲在影子下,一边窥伺着前方的道路,不由得觉得很惨。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办法从后站这一区走出去,如果刚才那个地方聚齐了他们全部的人就好了!只可惜,他们已经在各个重要路口配置了人手,硬生生地阻断了我们逃往车站方向的路。
  「如果没有办法逃脱的话……至少得躲在什么地方才行……」
  只不过,像之前的那栋大楼或是小钢珠店那样子可以简单进入的废弃屋子,几乎都是面对着大马路,除了被发现的危险会因此大增之外,我想那些家伙们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会在其中进行搜索才是。
  要怎么办才好……?
  从背后能够感受到、来自友月的温暖,是我唯一的依靠,让我可以继续迈出我的脚步。当我在住商混合大楼的后头发现到一处生锈的逃生梯后,或许只是为了躲避这场大雨吧?立刻就躲到了它的下头。就这样,我背着友月直接坐下。
  「——真的很冷呢……」
  即使可以遮蔽雨水,冷风还是从湿透的身体里头不断地夺取体温。而因为我们停下了动作,所以原本自身体里产生的热量也随之减少……为了加以补足,现在我们的全身正在发着抖。
  明明就很冷,但脑袋里却非常地热,一直转个不停。偶尔,里头的景色也会反转,甚至会发生快要断线的状态,我一边忍耐着这些,一边努力保持着意识。可是——

  「启介哥——这样弄得湿淋淋的,可是会感冒的唷?

  唐突地在近处出现了这样的声音,让我吃惊地立刻拾起头来。完蛋了——难道我是睡着了吗?
  就在我忙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发现到——这个声音我曾经听过!而我也认识现在正在我眼前的人物。
  那是一名打着雨伞、往下看着这边的小巧少女。
  「阳名……?妳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是的,出现在此的正是朝之宫阳名。原本应该是个在如此非日常的世界之中,不应该会碰到的女孩子。
  「这些话之后再说吧!这里很快就会有人来了,请你——跟着我走吧!
  阳名以一如往常的笑脸这样对我说。

  「要到哪里去呢?
  我一边背着友月,一边以半摇晃的脚步追着这个小小的背影。在那之后我们走了一小段路,而现在的这个情况……让我在脑中不断想着「到底可不可以信任阳名」这件事。
  「真是不好意思,我为了不被发现而绕了些远路。不过马上就到了——就是这里!
  她所指着的,是一间两层楼的古老公寓,墙壁和大门各处都有涂鸦,是栋看起来又旧又脏的建筑。
  「你放心啦!里头还是很正常的。」
  阳名一边苦笑着,一边对我招了招手。
  「就这个房间好了!嗯……103……在……」
  她从口袋之中拿出一串钥匙,找出所需的钥匙后,就把锁打开来。
  「阳名……妳到底是——」
  「别说这么多了,快点进来吧!
  在她的催促之下,我多少带着一些警戒地踏进了玄关之中。
  「如果不方便脱鞋的话,不脱也没有关系,但还是早点把湿透了的衣服脱掉比较好。友月同学的身体我会帮她擦干,启介哥就直接使用浴室好了。」
  把门关起来后,阳名就把我赶到房间里头,接着一一下了指示。
  「啊,啊啊!
  我依照她所说的,来到了一间十分破旧的房间里,在将友月搬到床边后,再走进浴室旁边的盥洗更衣室中。
  现在这到底是——怎么样的状况啊?
  「哈啾!
  总之,现在不好好温暖一下冻僵的身体是不行的……!我为了要冲一个让自己暖和的澡,于是开始脱去贴在自己身上的制服——

  在安静无声的房间里头,唯一可以听到的,就是盖着毛毯、躺在床上的友月那小小的呼吸声。我将视线对上眼前的少女——朝之宫阳名开口问道:
  「阳名,妳怎么会在那个地方?这间房子又是……怎么回事?请妳告诉我!
  「启介哥,你现在这个样子即使摆出恐怖的表情来,也让人觉得格格不入唷!
  她对着我现在——下半身围着浴巾,上半身卷着毛毯——的样子笑了出来。顺带一提,我的头上现在还吊着友月的衣服和内衣。
  「唔……这、这种事情没有关系吧?请妳不要随便敷衍我!
  「说的也是……果然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是吗?我知道了,那么我就回答你的问题。我会到这里来,是为了要帮助启介哥你们,因为如果再继续下去,很有可能会被血气上升的雪绘同学那些人杀掉,没错吧?至于这个地方,则是为了从世界各地所集结而来的他们所确保下来的居住地之一。这间公寓可是整个都被买下来了唷!
  很了不起吧?阳名笑着说道。然而就我看来,则没有任何可以浮现笑意的理由。
  「——听妳的口气好像对事情很清楚,再加上居然有这一整串的公寓钥匙……这表示——阳名妳是那些人的伙伴……是吗?
  虽然我并不愿意相信,但从现在的状况看来似乎真是如此。
  「伙伴……是吗?应该还是有一些不同……如果我是他们的同伴的话,那就不可能会来救启介哥你们了吧?我和那些人的立场稍微有一点不同……在刚才的集会当中,我也是在场的,但还是大吃一惊,没想到你们居然会做出这么有勇无谋的事情……亏我今天还对启介哥你说过有关于你的意志、还有行动……看到了不吉利的黑影这样的忠告。没想到,你居然完全没有把它当成一回事……」
  「我没有办法只是乖乖地、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因为我有一定要救出的家伙在……不过,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阳名妳到底是……?会是我们的同伴吗?
  关于这个问题,阳名在听完了之后露出带点困扰的表情。
  「很可惜……我想……我应该也不是你们的同伴。我之所以会把你们救出来——是有我的理由的。」
  她把目光移向床铺的方向,如此呢喃道。
  「友月她怎么了吗?
  「事实上,我想要救的是她。至于启介哥嘛……虽然很不好开口,但其实是顺便救的。」
  「——顺便,是吗?这种事无所谓啦!光是妳救了我这件事情,就值得我好好感谢了。可是,为什么要救友月呢?
  「因为她很特别,是最接近我的存在……应该吧!所以我不想要让她死,毕竟——是他所选的人。」
  阳名这么说完之后,就将视线垂下来,不知哪里飘着一股悲伤。
  「抱歉……我还是全都不懂。可以麻烦妳好好说明清楚吗?
  「很可惜——我已经说过了我并不是你们的同伴,所以没有办法做出这么亲切的举动。而且,如果启介哥你可以理解的话,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对吧?所以,还麻烦你保持现在这种暧昧的状态。」
  「妳说暧昧?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而且不光只是那个家伙,现在连友月也在这一切事态的中心,我更是——」
  「只要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如果,启介哥成为『敌人』的话,那我——」
  她如此低声呢喃着看向我。我的全身起了鸡皮疙瘩,那就像是在看着那个东西一般的眼神。
  「唔……!可是如果这样下去,感觉上会慢了一步!那些家伙们明天好像就要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话,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如果事情就在这样的状况下结束的话——那连我都不能原谅自己!
  「就算你知道了,我相信启介哥也一定没有办法做些什么的。就像今天,你还不是只能够夹着尾巴逃跑吗?如果看得到,却不能构得到的话——那不是更痛苦吗?
  「…………虽说如此……」
  我虽然一边回想着方才体会到的无力感,一边努力找寻着话语。
  「真是的——启介哥还真是个……顽固的人啊!
  阳名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感情也回到了她的眼眸之中,让我从原本像是紧紧抓着心脏一般的压迫感之中解脱。
  「我明天将会在……学校之中进行预言!
  一下站了起来、背对着我的阳名如此说道。
  「预言?
  「我会再次对整个街区作占卜,但是在『看』之前,我已经决定了将要告知的话语。那就是……惨剧将会继续!今宵,世界即将沉于血泊,所有的人民会成为粮食,将热烈的血潮献给黑血之神——」
  「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你还不知道吗?这一连串下来的奇特死亡事件……下一个牺牲者就是这整个『街区』了。」
  要理解这样的话语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接着我以颤抖的声音开口说:
  「妳说的是真的吗?不可能会有这种夸张的事发生吧——」
  「不是这样的事情发生,而是『被发动』。启介哥,你知道神明诞生出来的条件吗?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事!与其说这个,妳说的被发动是指——」
  然而她却无视于我的问题,继续说道:
  「必要的就是奇迹。只要有了这样东西,神明就会被认知为神明。而奇迹这件事情会因为预言而变得更加神秘。我就是为了要造成这样的基础,才撒下了许多传言。」
  这么说起来,我想起来这件事情在最初本来充满了许多不可理解的要素,而使用「神明」这样的关键词的,一开始就是阳名。
  「传言会成为一种暧昧的概念,会以一种朦胧的形式在心中生成。明天要进行的,就是将其孵化出来的仪式。刚才的预言里,『黑血之徒』们也会走上街头,这恐怕将会因为电视而播放到全国吧!就在这时,现实化的奇迹将会直接融入我们所制作出来的雏形之中……」
  「乱七八糟的……什么要让刚才的预言变成现实……虽然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法,不过这种事情绝对——」
  「启介哥,不能够再说下去了!请你不要说出……『答案』。我现在已经要离开这里,回到他们的地方去了。接下来的事情……请你好好地想清楚。」
  阳名就这样背对着我如此说着。
  「仪式举行的时间会在明天的深夜两点,地点就在这个市街的中心——也就是我和启介哥初次见面的地方。而你想要救出来的人,应该也会在那边才对!
  接着她就向着玄关开始走去。
  「等一下!阳名妳……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所以才转学过来的吗?
  「是的,散布所有的传言也是在和友月同学接触之后才开始的。」
  「那么……妳说要跟妳的家人见面,这个也是假的吗?
  「这件事倒是——真的。」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过头来对我微笑说道。我因为从她的表情之中看到了希望,所以再度开口:
  「那么,阳名——妳应该知道你们自己所做的事情,是不好的吧?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妳才会告诉我这么多事情,而你家里的人也会对这种事情……」
  「不会的,我相信那个人一定会感到高兴的!
  然而她的笑容却怱然消失,很明确地这么说道。
  「启介哥,如果明天晚上我们再次相遇的话——那我就是你的『敌人』了。就算是我搞错了也好——我也是有必须要加以实现的愿望的。」
  就如同在下最后通牒一般,她边说边打开了门。
  「——万一,想要阻止我们的话,可以办到的人并不是启介哥,而是友月同学——具有可以选择的『资格』的人,就只有她一个。所以,你就乖乖回到宿舍里头不要出来,那一带是属于『范围之外』的。」
  随着磅的一声,门被关了起来,将我与她的世界断绝开来。而在听到一声卡嚓门锁上的声音之后,小小的脚步声就逐渐远去。
  友月……是吗?
  现在的我就如同被放在蚊帐之外的感觉,不,确实是如此——我现在是一个被屏除在外的人,没有能够插手这个事态的资格,也没有能力。
  我紧握着右手,我这样的力量……太过于弱小!如果有像那个时候——就是在与阵进行对峙的时候一样的力量的话——
  我虽然知道这只是我不顾先后的、愚蠢的心愿,但我还是这样期望着。
  我需要——力量!
  闭上眼睛,我将力量贯注于右手,把这个心愿在心中反复念着……然而不知在何时却被睡意的波涛盖过了意识——于是我的祈祷在此中断。

  *

  我处在一片白色的世界里,天空中有黑色的星星不断闪烁。
  我知道的,我看过这个地方!这样的景色是——
  突然,我意识到在右手上的柔软触感,而把视线向下移动。
  「————」
  在哪里站着一名小小的女孩子,不知何故正牵着我的手,看着我就像是在说些什么话一样地动着她的嘴巴。然而,我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
  妳是谁?我虽然想要向她开口询问,但我还是一样发不出声音。
  我的脑袋一阵恍惚,想不出来。我明明应该认识这个孩子,也知道这片风景才对!
  「————」
  女孩用悲伤的表情说着不成声的话语。明明就这么近,似乎又异常遥远,不管是声音还是心情,全都无法传达。唯一能够确实连系着的,就只有右手——被摇来晃去地拉着。当我动着我的嘴问道:「怎么了?」之后,这女孩的视线就此移动。
  我吃了一惊,就如同现在才出现一般,在前方有一个很大的门扉——一扇内侧充满着黑暗的獠牙之门。仔细一看,这女孩的左手已经消失在门的里头。
  「————!
  她似乎还想要告诉我什么,以强烈的眼光看着我这边,嘴部大大地动作着,很努力地想要传达些什么给我。而我为了要弄清楚她的意图,也一直仔细地看着她嘴部的动作。
  三个字。乌……嗯……偶?不对……她到底在说什么?
  紧紧相系的右手上头传来了一股力量,而我也用力地握了回去。就在这一瞬间——

  「呼唤我!

  在我的脑海之中大大地响起了一阵令我怀念的声音,就在我把一切都想出来的那一瞬间——周遭的景色就像爆发一般,染上了一片白色。

  3

  「由衣!
  我一边叫着,一边伸长了右手,然而这只手却只是在空中挥过。
  「啊、咦——?
  眼前是昏暗的天花板,不管是白色的天空、还是黑色的门,全部都消失了。我撑起身体往周围看了一圈,这里只不过是间不习惯的、相当破旧的房间。
  「是做梦吗?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梦到由衣的呢……说不定已经相隔一个月了吧?只是,我的右手上仍然残留着怎么样都不觉得是梦的「触感」。而且,这样的梦似乎以前也曾经有过的样子——
  「嗯……启介……同学?咦,这里是?
  在我旁边的床铺发出了宪宪搴搴的声响,也可以听到友月的声音,我终于唤起了昨夜的记忆。
  「不好意思,我把妳吵醒了。其实从那之后——呃……哇啊!
  我正要说明状况的时候,转向友月的我不由得大叫了起来。因为她已经撑起上半身正在揉着眼睛……可是问题并不是出在她现在的行动,而是她的衣服现在全部都在晾干中的缘故。
  「怎么了?咦——怎会……我……没穿衣服?呀——!
  意识到自己目前状态的友月随着大叫的声音,立刻紧抓住被单挡在身体前方。
  「为、为什么?而且连启介同学也是……」
  友月红着脸看着我,这时我才想到自己的样子——在裹着的毛毯之下,身体上只不过卷着一条浴巾的半裸状态。糟了!这样不是会给人相当不好的联想吗?
  「不、不是的!妳先冷静听我说。对,妳现在先从昨天的事开始想起……然后会变成这样当然是有许多的原因——」
  我慌慌张张地想要站起来好让友月能够冷静下来,没想到这一下过大的动作却让浴巾掉了下来。



  「啊!
  「~~~~~~~~呃!
  接下来就进入了半抓狂的状态。当我好不容易能够说服把头整个塞进棉被中、根本不愿意出来的友月——已经是大约三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大致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友月说明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包括与阳名之间的对话,我也尽量详细地传达给她。
  「是哦……所以是那孩子……真抱歉,我一时心慌……那时应该也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对吧!对了,启介同学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
  除了露出的头部之外,其它地方全部都好好地以被单隐藏住的友月向我问道。
  「——我……要去!既然爱莉莎人在那边,那我就一定得去!也许这样有点有勇无谋,但我想应该也有能够做的事才对!此外,阳名虽然对我说叫我不要去,但其实应该是想要叫我阻止她吧?不然她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告诉我呢?
  「可是……这也可能是陷阱,不是吗?我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我觉得自己一直如那孩子所设定的在行动。虽然我们之间并没有说过多少话——但是我的心却老是因为她而动摇。」
  确实,因为阳名所说的话而让友月原本停止的时间再次动了起来。说不定,从那一天起,友月她之所以会开始做奇怪的梦,也和她有关系。
  「大概吧——也有这样的可能性。可是……就算这样——」
  「……我知道的,启介同学!我不会再阻止你了,我们一起来考虑接下来的战术吧!
  「妳所说的一起是指……?
  「是的,我——也要去!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具有什么样的资格,不过既然我有着可以选择的『力量』,那当然就不能够继续逃避!
  这么说着的友月露出了微笑,从中可以让我感到她难以动摇的强烈决心。真是的……明明就是妳自己说这可能是个陷阱的……
  「不过,在战术方面……虽然我说过应该也有能够做的事才对,但是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到。我想,现在这个地区应该还在那些家伙的封锁之下,再加上现在我们所在的场所恐怕也离他们的据点很近,我们根本就出不去。唯有到了他们差不多要开始进行仪式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行动吧?这么一来,根本不能先做些什么准备。」
  我一边分析现状,一边如此说道。从窗帘的缝隙之间所能够窥看到的天空,虽然因为满布着乌云而难以清楚地判别出正确的时刻,但恐怕现在应该还没过中午。就算我们有很多的余裕可以进行思考,但是真正能够使用在行动上的时间则是异常短少。
  「既然这样……我有一个提案。你愿意听听看吗?
  「真的吗?
  友月点了点头,以认真的神情提供了一个夸张得过头的作战计划——

  「太乱来了!我怎么能够让友月妳做这种事呢!
  我在她提出这个提案之后,就立刻加以拒绝。
  「不过,我认为这是最适当的选择。虽然我考虑了许多我们各自能够做的事情……但还是只有这个最管用。」
  「可是……这样子友月会——!
  「不要紧,我不会输的!
  这指的应该是昨天所出现的那阵黑色的风吧?确实,这股力量是在冬上等所有人之上,可是……
  「妳不是非常讨厌这股力量,难道妳要接受『那家伙』吗?
  「不是这样的!如果我这样做,我相信……我一定会变得不是自己!请你相信我,启介同学!我既不会输,也绝对不会死,而且——也不会杀掉任何人!
  她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什么地方和昨天不太一样,这已经不是一直害怕着「那东西」会从内侧进行侵蚀的友月了。
  「怎么了?为什么妳突然会这么断言呢?
  「因为我……在梦里看见了——」
  梦……友月也做梦了吗?我想起了自己右手上的触感。
  「那还是一如以往凄惨的梦境……我之前曾经对你说过的那个、把人吃掉的梦……我想那大概就是『那个人』的意识。不过……就在这东西的另一边,虽然只有一瞬之间,但我真的感觉到了。」
  「另一边?
  我因为无法理解而开口询问。
  「我没有办法很清楚地加以说明……不过我一定可以『到达』那一边。而这就是……属于我的作战方式。对她来说,我一定得要做些什么才行,所以请把这个任务交给我。而启介同学则是要去进行属于启介同学……的作战计划。」
  「属于我的……作战计划……」
  「你不是要把爱莉莎给抢回来吗?
  「——啊啊!
  「所以……就这样如何?
  友月以温柔的微笑催促着我。
  「真的……是绝对吧?妳不会输吧?
  在我的询问之下,她伸出了小指。
  「这样吗……」
  我点了点头后,也伸出小指与之打勾勾。
  「我知道了,我和妳约定,我也——不会输的!

  街上骚动着。
  即使是从人看起来就如同豆子一般大小的高处往下看,还是有着这种感觉。
  距离那个时刻的来临,还有些许的时间。今天这一天过得非常快,感觉上好像才升起没有多久的太阳,如今已然西沉,照耀出来的红色光线就如同这个市街本身在流着血一般。
  大家一定有感觉到一些什么吧?大家应该都能够理解……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可是,今天所要发生的事情,应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正确地加以想象才对!
  身上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在谁的视线也到达不了的高处笑着。往下看着因为不明就里的不安而胆怯着的市街。
  所有的一切都描绘着如同预期一般的轨迹。
  如自己所想、如自己所愿的……事态正在进行着。
  无牙的狼将被射杀,而魔女则会被憎恶所吞没,然后坠入黑暗之中吧?
  道路已然存在,他们则无自觉地走在其上。
  马上——愿望就要实现了。
  今宵……这整个街区——即将死亡。
  黑影的笑容加深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大笑就越愈觉得自己的心中满是空虚。
  「——」
  干涸的笑声自黑影的口中小声地泄漏出来,却立刻被风所卷走……迅速地消失。
  想要力量的话——这里就有。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4-2 01:17 编辑


  想要力量的话——这里就有。
  我会帮你与之取得「联系」的,所以……

  Chapter 4
  第四章 祈愿的赤红、紧握的双手

  1

  我和友月两人各自的战斗——开始了。

  *

  街上尽是一整片的漆黑——大地是黑暗的,被乌云覆盖下的天空反而显得略带着红色。虽然因为云雾的覆盖看不到星星,但取而代之的电光却在街上闪烁,只不过随着夜晚逐渐过去,也逐渐、逐渐地减少了个数。
  我在一个距离天上跟地上都十分遥远的地方,眺望着这样的景色。
  如果往下看,脚步可能会一个不稳,因为我正站在车站大楼后头的逃生梯上。这只是一个以聊胜于无的程度连接在大楼墙壁之上、在外头风吹日晒雨淋的通路而已。若要算现在我所在的楼层数,则刚好是在十楼的部分,再往上走一层就是屋顶了。
  大雨好不容易停止了,然而铁制的楼梯却因为濡湿而更显得滑溜,如果不好好抓紧栏杆的话,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该差不多……了吧?
  我伸长着耳朵,等待着『时刻』的到来。
  离开公寓之时,已经是在太阳下山后一段时间了,然而,冬上的执念却实在是不能够不说太恐怖,从后站出来的道路上,每一条都依然有着一个看守的人。虽然看来已经没有人在进行搜索,但最后我们还是一直被拖到几乎完全没有时间,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撤离,我们来到车站确认时间之际,都已经过了午夜零时。我和友月就在此分开,依照我们的「作战」各自进行准备工作。
  根据之前我们偷偷跟随在撤离的看守者们后头观察的结果,发现他们在巨型楼梯的五楼部分进行集合。挖空了车站大楼的中央部分、由下而上直达屋顶的巨型楼梯,唯有在五楼的部分是一处可做为活动使用、较为宽广的场所。也就是说,这个楼梯同时也兼作为观众席的这层意义来使用。
  当然,这一次所要举行的活动,并不是什么令人快乐的事情就是了。
  我在小小说了声「好!」给自己打气之后,就顺着楼梯爬到屋顶,慎重地往巨型楼梯的下方看去。在五楼部分的广场上,集结了将近百人左右,似乎比昨天增加了。因为没有明显的灯光,所以没有办法看得很清楚,但大概可以看出他们似乎是正包围着某个站在广场中央的人。
  爱莉莎——
  我在心中呼唤着我必须要抢夺回来的少女的名字,接下来立刻就有了那种一如平常、好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我的感觉。不会错的,我和爱莉莎的距离很近!这么说起来,那个叫做史巴洛的家伙也——!
  我压抑着想要飞奔而出的心情,将身体的姿势压低。
  时间还没有到——我现在……还不可以行动。

  *

  一边听着从上头传来的欢呼声,我一边开始往上爬着楼梯。一阶、一阶,高声的脚步声响起。
  我紧咬着牙关、握紧双拳,把力量灌注在踏出的脚步之中——同时还要压抑着不断想要颤抖的身体。
  我现在所能够想起来的,就是冬上雪绘向我投射的目光,我从来不知道那会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或许是因为以前我具有力量,所以即使有憎恨,却从来不觉得恐怖。我——友月未由所忘记的、之前所意图忘却的、那些无力而只能得过且过的日子……小的时候,像人偶一般在医院中度过的每一个日子。而现在,我就像是回到了自己这样的过去一样。
  不过,还是不一样!我已经注意到了,我还有尚未失去的东西。
  而且,我还有他,我有着改变了我全部世界的他……所以现在的我,并不是以前那个只能够憎恨的我。
  喀、喀、喀——
  当我来到将近三楼的时候,位在五楼广场旁边的他们其中一人,在听到了脚步声之后往我这边看过来。我用力瞪视回去之后,他就立刻以怯懦的表情慌忙地逃回到集团之中。
  接着——
  沙————————!
  就如雪崩一般,有数十人一起从巨大楼梯上一拥而下,把我包围了起来。
  「——我就知道妳一定会来的!不对……应该是我希望妳能够过来……」
  从人群中走出了一名头上包着绷带的少女,她就是冬上雪绘。她头上所受的伤,恐怕就是我所给她的吧?
  「看来,妳已经不再想逃跑了是吗?不过,就算妳想逃也逃不掉的!
  昨天那种充满余裕笑容已经消失,现在的她,只是用认真的表情直直地盯着我。
  「是啊……我已经不会再让妳看到我的背影了。因为……我是不会输的!
  「面对这样的人数,亏妳还说得出这种话来!要不要我告诉妳一件好事呀?原本直到昨天,是只有像我这种被选中的人才能够被允许使用『魔法』的,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全体『黑血之徒』都已经被授予了咒文,所以,已经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哦!
  「这种事情……没有关系。」
  不如说其实这才是我所期望的……为什么呢?因为我对启介同学所提出来的作战计划是——
  「呵呵,啊哈哈哈哈!那很好!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看我怎么把妳打趴在地上好了!
  她拿出了折叠式的小刀,轻轻地割裂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就在流出鲜血的情况之下,开始小声吟唱起了咒文。
  是的,我的作战计划无比单纯。就是在我尽可能的程度下,把他们全部牵制在自己身边——这就是我的工作。
  或许这也可以说是一个陷阱,但是我绝对不会死,因为我绝对——不会输。
  我一边闭上眼睛,回想着小指上和他打勾勾时的触感,一边开始向神祈祷。

  *

  ——!
  看到所有在广场上的家伙们一起开始动作之后,我也连忙飞奔而出。我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快速地在漫长的楼地上奔驰而下。
  我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就是当友月绊住那些家伙的时候……以这只右手将爱莉莎解救出来。
  多亏了友月,在楼梯一度中断的五楼广场上真的什么人都没有,只是,我也没有看到像水晶柱之类的东西。可恶!会在哪里呢?
  我将眼睛张大,隔着一段距离努力寻找着,而后就在广场中央附近,发现了一个如同台座一般的黑色箱子——刚才站在中央那个不知道什么人,应该就是站在这个上头吧?
  值得怀疑的……也就只剩下这个东西了!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也没有迟疑的时间了。当我一下到五楼的广场后,立刻就朝着这个箱子往前冲。而就当我要往这箱子伸手而出时——

  「不是这里唷,启介哥!那只是一个单纯的台座而已。」

  我慌忙转过头去,在我原以为没有任何人在的广场一角的阶梯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名自头部以下披着宽大而随风飞扬的黑色斗篷、正往我这个方向看着的少女。
  「阳名……」
  「你果然还是来了。利用友月进行调虎离山之计吗……这种做法的确是很有效果,不过,这样的选择却不正确,应该要到这里来的是她才对!
  阳名在这么说完之后就站了起来,一边甩了甩身上的斗篷,一边缓缓地走过来。
  「那个家伙在哪里?爱莉莎——妳说我想要救出来的人在这里……这件事是骗我的吗?
  「不,她确实就在这附近唷!因为我在仪式之后还需要她……不过,如果让启介哥碰触到她的话,我会很麻烦的。所以,我找了个地方把她好好地藏了起来。你看——过来吧!
  她向着上方如此呢喃。

  啪哒——!

  就在这时候,在我跟她的中间落下了什么东西……一种充满黏着感的湿润声音响起。
  「这个——是……」
  在我眼前蠢动的、红色的水滴,正是我之前曾经见过的那个真面目不明的怪物,而且,现在还比那个时候更大上好几倍。可是,最令人吃惊的,还是在它的内侧——
  「爱莉莎!
  透过如同果冻一般通透、不断变形着的表皮,可以见到位在那一头的水晶柱里,映照着爱莉莎的身影。
  「就凭启介哥的手是不可能碰触到的……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什么都做不到。」
  「阳名……妳到底是什么人?还有这家伙……简直就像是妳——」
  在我的问题之后,她就像是放弃了一般笑着开口对我说:
  「启介哥——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想要变成『鸟』的人唷!
  「鸟?
  这个回答简直是文不对题。
  「……想要飞越人类的藩篱,将目标设定在高处,期望自己能够到达下一个世界的『鸟』群。这样的他们所集结而成的巢穴就称为『群众』,也就是残留在世界上最后的、同时也是最大的魔术结社。我从小就被『鸦』拣去,而成为『群众』中的一只鸟。」
  魔术组织——也就是爱莉莎所警戒的威胁之一。
  「可是,『鸦』有的时候会离开『群聚』独自飞行,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大家之前都说这人已经死了。然而,『鸦』——他还是回来了,而且还到达了遥不可及的高处……我好高兴……我秘密地与之取得联络,然后满心欣喜地成为他的特别『粮食』。只不过——想要再以更高处为目标的他后来却折断了翅膀,坠落在地……」
  她的这段话让我想起了一名男子……也就是利用了魔术组织才好不容易到达方舟,并且从中篡夺了魔术的男子。
  「该不会——妳口中所说的『鸦』……」
  「是的,我相信启介哥应该也很清楚才对。他的名字是阵·海道·洛姆威尔,是对我而言唯一的家人,也是我称为哥哥的、最重要的人,同时更是被你所消灭的存在。」
  她看着我的眼睛瞇得细细的。
  「只是,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恨启介哥。不能够飞越障碍,只能说是自己能力不足而已……我就是这样被教导的。我所不能够原谅的——其实是我自己,我对于不能够成为哥哥的助力这件事,比什么都要来的懊悔。」
  她紧抱着自己的身体,连声音都震颤着。
  「结束了——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因为我从原本紧紧相系的『通道』感觉到……哥哥已经消失了。那个时候我身在遥远的国度,什么也没办法做,就只能够为他祈祷……结果,奇迹发生了!哥哥他居然回应了我的祈祷!
  「回应……?
  「是的。因为在那时候,我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使出了成为『高次元存在』的他的魔术,也就是被称为『召灵』的最高阶魔术。启介哥——你看着吧!
  这么说着的她将双眼睁大,她的眼眸中散发着无比的光彩,颜色也开始变化,从黑色——变成了青色。
  「哥哥现在就寄宿在我的身体里。虽然只不过是破碎的一部分碎片而已,但是在我的身体中,哥哥是确实『存在』的。启介哥,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在『群众』之中所被称呼的名字——!
  啪叽、霹叽啪叽!
  随着奇妙的声音发出,她的身体也开始扭曲,自斗篷的内侧开始膨胀。这是在搞什么?这——简直就像是我的右手变身为狼的时候一般。
  「这是为了让哥哥能够出现在『表面』……虽然对我来说可以说是有那么一点残酷,但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没有办法把启介哥逼到绝路吧!
  原本澄澈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最后就变成如同老太婆一般的嘶哑声音。她的脸被从内侧逐渐涌出的黑暗所吞没,只留下恐怖的相貌。
  「我的名字——叫做『雀』,是由乌鸦所养育长大的黑色小麻雀。虽然我改变了说话的方式……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还记得我的事情吧?
  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
  站在眼前的黑衣异形身影,让我完全说不出话来。没想到阳名……居然就是那个史巴洛!
  「呵呵,这个样子很丑对吧?我集结哥哥的碎片到了这个地步,也已经到达极限,我们虽然能够共有片断的记忆,但是我却还是不能变成哥哥。也因此,就必须要举行能够让他再度诞生为『神』的仪式。」
  她一边伸展着左右两边不等长的双臂,一边如此说道,同时还充满怜爱地抚摸着在她旁边蠢动的血块。
  「这东西就是目前残留在这城市里的、哥哥的残渣。当我来到这里之后,它就变得活性化,为了寻求成为自身存在的媒介而开始袭击人。我想这应该是哥哥他为了以『高次元存在』之姿具象化,而使用了『血液』的缘故吧!
  「果然这个家伙……就是连续神秘死亡事件的犯人……!
  「是的。它只是个受到本能——也就是食欲所困惑的孩子罢了。为了让本来的自己实体化,但因为媒介还不够,因而呈现出持续的饥饿状态。现在我们就是为了要让这个孩子更加地肥硕壮大——所以即将把它野放到街上去。」
  「什么……!阳名——妳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吗?
  我对着已经快要分不出表情的她质问着。
  「当然。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吧?我昨天应该已经告诉过了你我的预言——今晚,世界即将沉于血泊,所有的人民会成为粮食——正如同字面上所述,饥饿的神在寂静的夜里进行蹂躏,让全世界都知道祂的存在……自此之后,哥哥身为『高次元存在』的身分就能够被确保,并且以他所诈取的膨大的『血』为媒介,而具现化成为完全形。」
  「——!……妳知道这样将会牺牲掉多少人吗!居然这么胡来……」

  啪!

  「哇啊!
  赤红的水滴突然伸出了触手,把我一把挥开。虽然我已经用手臂加以阻挡,但还是整个身体被击飞,差一点就滚到楼梯下头。
  「唔……!
  我用力按压着手臂,好不容易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你还不清楚吗?启介哥你是完全使不上力的。唯一有可能做到的,就只有友月同学而已。」
  「友月……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友月是除了我以外唯一的一个,从单纯的『粮食』升格上来的人……这是因为当哥哥把友月同学作为自己的棋子使用的时候,曾经再一次实行过『路特之仪』,把『通道』加以强化的缘故。因此,和其它的『粮食』比起来,成为上级同调者的她就成了特别的存在。」
  「……特别?
  「在哥哥丧失自我的现在,『我们』就是可以管理哥哥力量的人,甚至还可以透过『通道』来干涉其它『粮食』的意识。我就是使用这个方式,才把他们呼唤到这个城市来的。只是,因为另一位管理者拒绝了哥哥,所以能够发挥的力量只有一半以下。身为正式同调者的她,也可以说是哥哥的一部分,所以我也不能够杀她……一定要让她接受才可以……」
  「该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才利用冬上……?
  「你发现啦——很聪明。不过已经晚了一步,我相信在不久之后……她一定会接受哥哥,然后把雪绘同学给……杀了吧!
  我连忙往楼梯下方一瞥,在厚厚的人墙之中,友月和冬上正互相对峙。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攻击,友月膝盖一弯、跪了下去。而后,从她的身体上就开始飘出了如同黑雾一般的东西。
  「整个作用机制就是像这个样子——就如同你所『能够看到』的一样,其实是很无聊的。即使是她因为一时迷惑而绕了一些远路……但是,最后的命运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全部都如同她所预期的一般在进行着,但她却不知为何,用听起来有哪里不如己意的语调呢喃着。
  「不可以……不可以,友月!
  我大叫着。可是我的身体再度碰的一下,又被触手所击中,滚回了刚开始站的位置。
  「唔……哇啊!
  因为这一次我根本来不及防御就被击中,所以我的视野不断摇晃、意识也开始变得朦胧。
  「启介哥,已经没有用了。我曾经给过你们机会,但是你们却没有能够加以活用、找到生路,你们没有办法阻止我。现在,一切都即将结束,你就乖乖地——在这里接受你的命运吧!
  我感觉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接近我……血腥味变得相当浓厚。我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站起来,脑中已经出现了死亡的预感。
  难道所有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不要……!
  我将力量灌注到我的右手,我绝对不能够允许自己——在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之下,就这样死去。
  至少我要到爱莉莎那边——只要我有力量……!

  『——呼唤我——!

  我记得……我曾经听过这样的声音。
  就这样,突然之间,我原本应该不能够抓住任何东西的右手,开始出现了触感。这种像是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着的感觉,就好像是——
  「由衣……?
  在我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白色的世界,以及妹妹的身影……就彷佛是昨夜所看到的梦境的延续——

  『如果你想要力量的话——这里就有!我会帮你与之取得「联系」的……』

  由衣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眼前出现了在黑暗之中发着光的獠牙之门。在重叠的景色之中,那个比现实更加来得真实、高高耸立的门扉,让我的背脊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所以——呼唤我!用「形式」、用「思念」……把你的「愿望」传达过来!

  对啊……如果自己没有力量的话,把其它力量借来不就好了!因为对我来说,我可是有着「紧紧相系」的羁绊。
  我理解了自己所该做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爱莉莎曾经说过——
  魔术是——可以创造的。
  「唔!
  我把右手往门伸出……开始编织起话语——

  *

  我——向神祈祷着。
  伸长着意识、扩展着心灵——我祈愿着。
  以前曾经是很简单的,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够感觉到祂的存在是那么地靠近。
  那赤红色的、那高强的、那威猛无比……而且充满哀怜的……我的神啊!那位跟我极为相似的孤独之王。
  可是现在,不论我怎么样请求,黑色的墙壁都一直阻挡在我们之间。
  「冻结标本!
  轰!
  「啊唔——!
  如同拳头大小的冰块不断飞来,击中了我的头,让我跪了下来。
  还是不行——还是到达不了!
  「妳怎么了,友月同学?妳刚才不是还在高谈阔论,说什么自己绝不会输的吗?
  我先是以手擦拭着垂落下来的血水滴,再一边按着刺痛不已的头部,往上看着冬上雪绘——那个手腕一边流着血,一边以冰冷的眼神瞪视着我的女生。
  同时也是给予我痛苦,以恶意对付我的敌人。
  自我的心底卷起了一阵憎恨的情绪,而就像是与之对应一般,那股黑色力量的本流也开始流入我的心中。于是,就像是从我身体里头满溢而出一般,黑色的雾气满布着四周。
  她似乎有些害怕,和我隔开了距离,人墙也开始往外扩大。
  「唔……!
  不对!
  我想要的并不是像这样子的力量,我所祈祷的对象并不是像这样子的神明——!
  我努力拒绝着想要闯入我身体里的、那邪恶又糟糕的意识,将之逼退回去。
  「——妳现在的眼神非常好!让我非常、非常地害怕唷!友月同学,妳等着看我——超越这个眼神吧!
  她在这么说完之后,就一边把血甩到我的脚下,一边开始咏唱起了咒文。
  惨了,接下来的攻击可是完全认真的——!
  我非常地焦急,再度开始祈祷。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无法取得联系呢?如果那个人——阵还存在的话,那我们应该还是可以互相联系才对呀!
  我想起了昨天见到的梦……那个在将我包围、意图入侵我的黑色浊流彼方,在墙垣之间所见到的赤红景色。
  站立于瓦砾街头上的红色巨人——在坏灭的世界中叹息着的王者。
  我明明就看得到,为什么声音却到不了呢?是因为那个人在妨碍我吗?还是——因为我「变」了呢?
  然而,如果我只是像以前一样憎恨一切的话——那我就只会被那个人乘虚而入。可是……如果要我就这样被解决掉,那还不如……
  「——不可以的,友月!呜啊!
  我的耳中听到了启介同学的声音——还有他的悲鸣。我抬头往楼梯上方看去,他似乎被什么如同鞭子一般的东西击中,正往内侧滚去。因为楼梯很陡,从这里没有办法一眼完全看清在五楼的广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我还是能够明白,现在的状况并非依照我们原本的作战计划进行着,就算我想要去救他,但是在现在的状态下也是不可能的。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呢?
  我很生气,对没有办法遵守和他所立下约定的自己而生气。
  现在可不是什么我可以失败……的时候啊!
  愤怒的感觉充塞了我的内心,而就在这一瞬间——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

  我听到了……『悲叹』。
  该不会现在的正是——为什么呢?
  这时候……我注意到了!我想起来了!现在的我所欠缺的……到底是什么呢?以往那几乎要把我的心燃烧殆尽的那种滚烫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呢?
  那并不是憎恨!我现在就要把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化为灰烬——

  「冻结标本!

  冰砾随着她的手一挥,立刻就飞了过来。在此同时,原本洒在地面上的血痕也开始生成了冰柱,不断地伸展、迫近,即将把我贯穿。
  ……冬上同学,我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我对于妳的感情既不是憎恨、也没有后悔,更不是——哀怜。
  我把眼睛闭了起来,再一次进行祈祷——约束着我身上不断发散而出的感情,向着在黑色墙壁的彼方……进行呼唤!
  那纯黑色的浊流依然渴望侵入我、与我合而为一,然而我却无视于它的存在继续祈愿。把我的心……与之重叠!

  『哦哦哦哦哦哦哦——————!

  愤怒的悲叹声一把扯破了黑暗——赤红色的光辉从我的眼睑内侧开始满溢了出来。
  你胆敢害我受伤,而且还企图对他——竟然敢对那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造成伤害!
  「是的——所以我只需要……『愤怒』就可以了!
  我睁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量大叫,将『力量』随着我的感情爆发出来——

  *

  我听从由衣所说的,用言语开始编织起一个形式,模仿着爱莉莎的咒文开始呼唤。
  「吞食一切的——心,世界的夹缝,阻挡星辰的牙之门,禁闭青空的天之牢……」
  突然之间,原本在我右手前方的门突然往我靠近。另一方面,已然迫近我身边的死亡威胁,也同样在重叠的景色中缩短了距离,只不过我没有时间在意这种事。
  「饥饿的、凶猛的、狂暴的——永远无法被满足的……魔性之狼……」
  我在形式之中加入了思念,把它交织进去。只要再一点点,真的只要再一点——就能够到达了!
  「启介哥,你还在那边碎碎念些什么呀?你如果想要留下遗言的话,就请你清楚地说出来,对我来说——我会把它视为『第一个』成为我朋友的人所留下的话语,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好好记住的。」
  阳名用乍听之下似乎相当温柔的口气这样告诉我。不过,我才不会把什么遗言说出口呢!我现在出声说着的,乃是我为了求取力量而提出愿望的话语——
  「尖锐的牙啊,撕裂这个世界!以那无底之口将一切全部吞下吧!
  就这样,我的手指尖端——终于接触到了,接触到了自门的内侧所满溢而出的——虚无。

  磅!

  景色在一瞬间弹开。就在我接触到的那一瞬间,门扉消失了,原本像是两张重叠而成的景色,如今只留下现实的那一面——在我右手前端的,正是那巨大的血水滴,它正为了要把我当作粮食而生出了粗大的触手。
  我——笑了出来。
  那并不是放弃了的笑容,为什么呢?因为现在那门扉——正在我的内侧!
  我大叫着——叫出那能够入侵现实、颠覆一切的咒语,扣下那可以让奇迹现实化的板机。
  来吧!在与你相应的——名字之下!

  「贪食魔狼!

  右手臂的『感觉』整个膨胀了起来。虽然在外观上没有什么改变,手臂也没有变化成如同狼的下颚一般大大张开的样子,但是——我感觉到了!现在,我的手臂已经形成了巨大的『牙』,在右手的周围部分可以看到淡淡的影子,就像海市蜃楼一般摇曳着。可以让人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影子就是轮廓。
  我以海市蜃楼般的手——一把抓住迫近在我眼前的触手。

  噗哧!

  『——————咿咿咿咿——!
  我握住的部分消失了,血水滴在发出如同哀鸣般异样叫声的同时,也停止了前进。
  「你、看你做了什么好事!启介哥!
  她在怪物的后头开始动摇了。
  「我只不过是——喂饥饿的狼……一点吃的东西罢了。」
  我一边摇晃着站起来,一边这么告诉她:
  「阳名……不好意思,我让妳失望了。不过,『战斗』现在才开始,我一定会好好地——阻止妳的!
  就在我如此宣示的瞬间——从楼梯下升起了赤红的、炽热的火柱。

  *

  轰!
  我的眼前出现了火焰的漩涡,将所有射来的冰砾、还有锐利的冰柱全都在接触到我之前加以蒸发。
  我终于理解了,愤怒和憎恨是不一样的——它们虽然很接近,但却是相异的东西。因为罪恶感的关系,过去把自己的心隐蔽起来的我,将愤怒加以沉淀,最后变成了憎恨,而忘却了如何燃烧自己的心。
  「我……终于——想起一切了!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妳终于开始认真了吗?很好,我就是在等着妳这么做,这下子我就不必手下留情了——全体注意,开始咏唱咒文!
  冬上雪绘这样叫着,于是围在我周围的人们——开始用牙齿咬着手指、或是用指甲划开皮肤……总之就是用各种可以想到的方法伤害着自己。
  「俯视万物的黑色羽翼、青色眼眸,夺取一切的血染之鸦,您所给予的乃是绝望……随之冻结的空壳呈现掠夺的——」
  咒文唱和着,恐怕目前所有人都对着我准备施予最后致死的一击吧,光靠我的祈祷——也就是未定义魔术的程度,恐怕无法和他们对抗也说不定。
  既然这样——
  『掠夺就是幸福。在满是令人晕眩的血红深处,其勇猛之姿因疼痛而颤抖。毁灭希望的悲伤之王——』
  我开始在心中编织起咒文,我可以感觉到自己并没有出声的必要……因为我们是如此地接近,我能够理解这些愤怒和悲叹,因为我们的心是互相重叠着的。
  『在颤抖、口出恶言当中,依然不忘却逝去的日子,在永劫中所苦的人啊——将你的愤怒与悲叹托付于我,让我代替汝挥下赤红之剑吧——』
  当我将三节的咒文整个组织完毕的同时,他们的魔术也即将完成——
  「冻结标本!
  血之雨化成了冰箭、冰砾、还有冰枪,纷纷往我的方向落下,此外更有不少的冰逐渐往我的方向冻结而来,成为足以把我压垮的冰块。光是这些东西,看来只靠一次的火焰并没有办法完全溶化。
  不过,我并不想要——认输!
  「叹息炎剑!
  在声音的引导之下,力量随之具象化——在我的右手上出现了一把缠绕着火焰的巨剑。那仿佛由什么巨大的生物骨骸所削制而成的宽幅曲刀,虽然怎么看都不像是我那纤细的手臂所能够挥动的东西——但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它的重量。
  我一挥动这把巨剑,立刻散发出无比的热波,将四面八方迫近而来的冰之凶器完全溶解,或是改变轨道将之弹飞而去,甚至它所发出的余波风压还直接吹倒了人墙。炎剑的热风直接燃烧着敌人的精神,让已然倒地的那些信徒们毫无例外地丧失了气力。
  ……剩下的,就只有头上的巨大冰块了。
  「呀!
  斩!
  我把剑往上一挥,巨大的冰块立刻一刀两断,避开了我的身体落至地面。
  解决了——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在我的眼角里突然捕捉到正向我这边奔驰而来的冬上雪绘。她很可能是以其它的信徒作为盾牌,现在看起来毫发无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挥舞着双手大叫着:
  「侵略冰原!
  糟了——只有她一个人使用了不同的魔术!
  她高举的手中出现了并不输给我的巨大冰剑,顺势用力挥舞了下来。
  咻!
  当双剑交合的瞬间,立刻产生了猛烈的水蒸气,一时之间夺取了我的视野。可是我的手上受到了压力,这代表着她手上的冰之剑并没有在一瞬间溶解,正向着我这边压迫而来。
  「呵、呵呵,友月同学,这个魔法……是和将血变成冰那种完全相同的,但是效果并不只是一瞬间。因为我仍然持续在生成冰……只要我还继续在支付『代价』,它就能够一直维持下去!妳的剑也是这样子的,不是吗?
  她的声音在厚重的水蒸气彼方响起。
  正如她所说的,在让这把剑具象化的时间里,自己的心会一直被削弱,如今也正在持续磨耗着精神上的力量。要是一旦超越了自己的极限,我想我应该会立刻昏倒才对……!
  「所以——这是我们力量的比较!剑先消失的那一方就会死——这是很单纯明快的决斗吧?而我当然一定会——胜过友月同学的!
  她以如同被鬼附身一般的恐怖声音大叫着。不过我已经不再害怕,我也伴随着我的『愤怒』大叫回去:
  「我……我也绝对不会——输给妳!
  我们两人就在不断冲击出的水蒸气包围下隐去了身影,而在其中,我以双手紧握着炎剑,进行着我的『战斗』——

  *

  「怎么会这样——」
  史巴洛——不,阳名呆呆地看着冒出的火焰。
  「没想到……她居然完全拒绝了哥哥……自己切断了同调,而和不同的高次元存在取得联系——」
  原来如此……友月并没有输给阵对吧!
  「阳名,看来现在的状况并没有完全依照妳所设定的方向进行……这下子就真的如妳所愿了——」
  「如我所愿?你以为我还有其它的愿望吗?我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让我的哥哥再次诞生于世。除此之外——别无他愿。而且……虽然现在的状况超出我的预期,但从结果上来说是刚刚好的,既然她已经不再是哥哥的上位同调者,那就再也没有其它的牵绊,我现在可以进行最后的仪式……可以把哥哥的全部『呼唤』过来了!
  她以颤抖的声音大叫着、大笑着。
  「要不要我告诉你,为什么我要从世界各地将哥哥的同调者集结而来呢?因为他们完全是以『粮食』的身分被呼唤而来的,他们就是得以让血水滴——也就是哥哥的身体能够成长的最佳饵食。因为友月同学把这条通路阻塞住,所以不管我怎么努力,还是只能把一半左右的人聚集到这里来……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限制了!来吧,将这些——」
  「妳以为我会让妳做——这种事情吗!
  我一边冲向颤动着身体的血之怪物,一边举起我的右手。
  用不断晃动的影之臂——也就是魔狼之牙撕裂它的躯体。
  『咿——————————!
  血水滴痛苦得鸣叫出声。但我依然站在它的身前舞动着右手——
  「我会阻止一切的!我会用这只手把这个家伙一滴也不剩地全部吃光光!
  「呜!请你不要——随便妨碍我!
  随着这句吼叫声,血水滴伸出了无数的触手向我而来。
  虽然我反射性地想要逃跑,但还是强迫自己的脚勉强往前走了出去——向着怪物而去。虽然我可以在紧抓之后让正面的触手消失,但还是有如被它抱入了怀中。
  在我眼前的是巨大的赤红色墙壁,而在它的那一头——则有包着那家伙的水晶柱。
  对了,首先要把妳抢回来!
  「爱莉莎——!
  我伸长了那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手臂,向怪物的中心扑抓过去,不过依然抅不到。
  「可恶————!
  我专心一意地舞动着手臂,把所有杀到我眼前的触手一一消灭,一次又一次地把我的右手击打在怪物的本体之上。
  咚、咚、咚!
  在血水滴上好不容易开的洞穴,几乎一下子又立刻再生,但就在我一次又一次地反覆这么做之后,整体似乎看来真的变小了一些。
  就在它的大小即将难以包裹住水晶柱的时候,在我的后头响起了一个声音——
  「回来吧!
  血水滴在发出咚的一声之后向后弹去,在阳名的旁边着地。
  「看来这只手臂……比我想象中还要来得麻烦——这孩子花了这么多天才好不容易集到的血液,就这样浪费了!像这种如同魔狼一般的恒长型魔术——确实,如果天牢是第四位的高次元存在的话,那在理论上是可以使用这样的魔术没错……不过我还是吃了一惊。这对这孩子的负荷确实有些重……」
  她一边如此呢喃,一边抚摸着血水滴。
  「首先还是把多余的东西丢出来吧!
  似乎是在回应着她所说的话,血水滴从内侧把爱莉莎的水晶吐了出来。
  「——你在发抖对吧……因为你的身体被毫不留情地撕裂扒开,所以有点失去了平衡对吧?没办法,虽然早了一点,但我还是把我的碎片——也就是哥哥的核,还给你吧!
  滋——!
  她把手沉入血水滴之中,然后从这个部分开始,原本赤红色的血就开始逐渐染黑,血水滴的表面开始动摇。
  随着黑色的侵蚀不断进行,阳名的身体也开始逐渐萎缩——回到了原本幼小的姿态。然而,取而代之地,血水滴完全被染成黑色、逐渐地膨胀,形状也开始扭曲。
  『哦哦哦————哦——哦————!
  比刚才更接近于『声音』的跑哮轰然响着,它的样子——已经呈现出扭曲的人形。只不过比刚才的阳名来得更大,尚未定型的表面不断蠢动着。
  「——哥哥,你的肚子饿了吧?对不起,没有办法给你足够的身体……不过,不要紧的!因为粮食就在旁边,你就去把他们全部都吃掉吧!首先,先从妨碍我们的人——也就是当初消灭了你的启介哥开始,把他们都消灭掉吧!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黑色的人形瞪视着我……虽然对方并没有真的眼晴,但是我确实如此感受到了。
  吹到我脸上的是恐怖的杀意,然后是充满了憎恨的声音。
  这个家伙——已经完全抓狂了!虽说如此……但这一定就是阵不会错的!
  我以身上的肌肤彻底地理解着。
  『咕哦——!
  抓狂的阵咆哮着,接着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的周围一下子出现了龟裂,就像是空间即将崩坏一般,从中溢出了黑流……全数朝着我而来。
  惨了!
  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只能举起右手挡下这股浊流,意图以那巨大的、看不见的手与之一决胜负。然而——
  这是怎么回事——居然没有办法握住!
  虽然我想要紧紧抓住,但是手指却没有办法如我所想的继续行动,就如同自内侧产生了抵抗的力量一般。
  「没有用的!不管再怎么像芬里尔,你的那个都只不过是模仿而来的『魔术』而已,和消灭哥哥当时那个真正的牙的程度还差得远呢!所以,你是不可能与『魔法』为敌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能够持续撑在这里已经很了不起了,对此我给你优异的评价,并且亲自以我的手为你献上最后的结束。」
  阳名一边以不具感情的声音说着,一边举起手来。
  该不会——她还要使出更进一步的魔术吧?即使是现在,我都已经被逼得步步后退了……
  「俯视万物的黑色羽翼、青色眼眸,夺取一切的血染之鸦,您所给予的乃是绝望——」
  咏唱开始了。这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在等死前的倒数读秒一般。
  可……恶!
  我的愿望实现了,也取得了力量……可是,即使是这样还是不够吗?
  我看着在阳名脚下滚动着的爱莉莎的水晶柱,不由得咬牙切齿。
  那家伙曾经说过:我这样就欠她一次了,既然这样,我就一定得还这个人情才行呀!
  突然,我想起了爱莉莎对我挥舞着左手的样子——

  『——你不要忘了,启介!我们是「紧紧相系」着的。」

  我并没有——忘记。可是现在……这句话所代表的另一个意义,在我的脑中回响了起来。
  紧紧相系……着?该不会——可是……
  我看着平常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左手——和右手不同,我的左手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才对,可是——对了!这只手也有它的意义在,因为这是和爱莉莎「相互联系」的手。
  还记得我们相会的那天,她伸出的右手与我的左手相互重叠,那是非常不恰当的握手力式。
  在这只手上,是不是也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联系着我们呢——?
  「……既任性又厚脸皮、老是自顾自的幽灵女!
  就在努力防制着浊流的右手旁边——我举起了左手,同时大叫着。虽然我很清楚自己现在正在做愚蠢的事,但是现在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了。
  「这个不知世事又顽固,只会用命令的口气,自以为是又得理不饶人,老是飞在天上,没有常识的人!
  要让这家伙出现,并没有固定的话语,因此我毫无疑惑地继续着我的『咒文』。
  「可是——却比谁都正直,偶尔也会有些温柔的地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的反复无常的女人!妳如果听得到的话,就赶快给我滚出来!妳这个大笨蛋——!
  没错,就是这个看似冷漠,其实是一个大好人的——
  「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眼前溢出了金色的光芒。

  *

  炎与冰的对抗仍然持续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
  冬上雪绘的剑往我压了下来,这并不是腕力大小的差异问题,而是冰开始往火焰的方向入侵了。
  「——友月同学,我会……胜利的!我……绝对不会成为——失败者!
  「为什么妳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对着自水蒸气的另一边传来的她的声音中、感觉到了除了憎恨之外的其它东西,因而出声询问。
  「如果我不能够一直站在『上面』的话,那可不行!一旦落到了『下面』,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和妳不一样!和那个具有不可动摇的所有的妳……是不一样的!
  「——不可动摇的……所有?
  「『出身于』富裕之家的妳,就算不用做些什么,也可以站在比较高的地方,更何况妳居然还一副好像什么都没有一样,装得好像是个什么脆弱的存在一般!魔法什么的还是其次,对我来说,根本是打从一开始就看妳不顺眼了!
  这番话语里头充满了翻腾的怒气。
  「妳不要说这些——自以为是的话!妳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妳知道我生在这个家里头,是多么的不幸吗?
  冰冷的病房天花板、还有叔父的脸孔,如同闪光一般在我的脑海里跳动着。
  「那么,友月同学妳又知道了我的——不幸吗?乍看之下,我的『家』也是相当有钱,可是我却不是『生于其中』。对没有小孩的他们来说,我只是为了将来的一个『投资』、只是养子的其中之一而已!只要一出问题——就立刻被抛弃……!
  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从她入院之后,她的家人一直没有来探望的原因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一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我不会说这样的妳就比我来得更不幸!总之,我是绝不会让妳否定我之前曾受到的——所有滋味!
  我把力量从心底的深处不断挤出、用力大叫着。火焰的势力立刻扩张,在一瞬间吹飞了大量的水蒸气。
  隔着两支不同的剑,我和她的视线交会,她的脸已是一阵青一阵白,应该是她的心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吧?因此,肉体也开始变得憔悴。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她的『代价』。
  「冬上同学——妳的血……」
  「是啊,我想大概是不太够了吧!不过——妳还是先担心妳自己吧!
  如同为了要追上势力大增的火焰一般,冰的再生速度也提高了。
  「唔!
  我一边撑着,一边努力思考。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那就伤脑筋了。即使我在长期战之中得胜,一旦对方超过了极限,也就意味着死亡——那和以精神为代价的我相比,在『输了』的意义上是截然不同的。
  这样子是——不行的!
  我一定要以对我来说……真正获得胜利的意义来取胜才行!
  因此——
  「————!
  我用力紧握住手上的剑。
  我的胜利方法——就是必须要把她的剑打碎才行!

  轰!

  我把残存的精神全部灌注其中,让剑熊熊地燃烧起来。
  「什么!
  大为燃烧且放出光芒的火焰将冰之剑侵蚀出了一个缺口。她不由得大惊失色,就在想要让更多的冰生成的时候——
  「呀——————!
  我把情感一口气爆发,尽全力挥起了手上的剑。

  啪当——————!

  随着尖锐的响声,冰剑折成两半。接着,炎之剑就直接顺势迫近对方,就在即将把她的身体跟着砍成两半之前——一切回复成了幻影。

  *



  我的左手——和那家伙……
  确实紧紧地相互连系着。
  金色的光芒形成了人的形状,用不太高兴的语气对着我说:
  「——启介,我终于认清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你之后可得要好好觉悟才行!
  在光辉之中不断飞舞着的长发、那奇特无比的服装、小巧纤细的身体——还有半透明可以直接穿过的姿态。
  「爱莉莎!
  我大声叫出这女孩的名字。
  「真是的!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么乱来的方式把我救出来……亏我还很期待你能早点发现我们两个之间的联系——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强硬地把我『呼唤』出来。」
  像是吃了一惊的爱莉莎对着我微笑,接着就完全实体化,站在我的眼前。
  呆然地看着这副光景的阳名也不由得中断了口中的咒文,大声叫道:
  「怎么会——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的身体明明就在这里——!
  正如她所说的,那个封住爱莉莎身体的水晶确实就在她的脚下。
  「只有召唤……精神出来吗?不,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这种事情是可行的话——那爱莉莎简直就是……!
  对于她所说的这些话,爱莉莎只是耸了耸肩:
  「谁知道,我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啊!不过——既然我已经出现在这里,就不会再让妳为所欲为了!
  这么说完之后,爱莉莎就对着我还在不断努力对抗的黑色浊流举起了双手。
  「哈、哈哈……妳说这什么话?就算是加上妳好了,我哥哥的『魔法』可是——」
  「妳说这种东西是……魔法?妳该不会是认真的吧——这种只能和魔术斗个旗鼓相当的东西?我话先说在前头,这东西可不是阵,只不过是个残骸而已!它的力量远远不及,就算妳再怎么让它成长好了,那家伙也不可能会回来的!我想这种事情,妳自己也很清楚吧?
  「绝不会有这种事情!哥哥一定会再次复活的!只要将同调者的精神和血加在一起的话,就一定能够具有知性——」
  爱莉莎摇了摇头。
  「不,就算是心也能够回来好了——那一定……也是别人了……」
  「不是的!
  阳名严厉拒绝着爱莉莎所说的话,高举着手臂。
  「要来了哦——启介!在我咏唱结束之前,请你掩护我。」
  「啊啊,我知道了!
  我再次把力量灌注到原本已经被不断挤压而后退的脚步上,往前走了一步。
  「——深蓝之海,流光之连,来自远方天空的星之龙,让我的愿望流转——」
  在爱莉莎开始咏唱的同时,阳名也开始编织起话语:
  「俯视万物的黑色羽翼、青色眼眸,夺取一切的血染之鸦,您所给予的乃是绝望——」
  两人的咒文清晰而不混淆地,自两边传入了我的耳中。
  「忘却了迟疑、彷徨与停止,不断徘徊于永劫之人……轮回之命。不断来回、前往的方向是群星的尽头,因开始而存在的终结,不得拒绝、不得反抗、接受吧!
  爱莉莎的声音清爽地流了过来。
  「欲望、不停作动的脚步,以天空为目标、不厌下堕……背叛、欺骗,再次重整羽翼,往高处飞升,不具任何迟疑!让所有阻挡在前的人、妨碍的东西,全数死去!
  阳名的声音凛然地响着。
  而后,最后的一声——相互重叠。
  「终极闪电!
  「驱逐绝望!
  在爱莉莎的身前出现的是金色的光,而在阳名的身前显现的则是黑色的漩涡。
  两人放出了金色与黑色的光辉——

  咚!

  阳名的黑暗与阵的浊流合体,在我的右手前变成了难以防御的巨大瀑布袭来。
  然而,膨大的金色光芒却将之覆盖、阻挡了它的流动。
  「启介,快『抓住』它!
  爱莉莎对着我叫着。我点了点头,加强了右手的力量。
  啪擦!
  一直到刚才为止,原本具有恐怖抵抗力量的浊流,如今却可以缓缓感到被手指卡了进去,手感完全不一样。似乎是——变得较为清脆了。
  「哦哦哦哦——!
  我咬紧了牙关,用力紧握下去!
  啪哩————!
  我抓住的部分整个崩坏,残余的浊流则碎裂四散。接着,原本负责阻挡的金色光芒就化成了箭矢,向着阵突刺而去。
  『啊啊啊啊啊————————!
  黑色的身体染上了金色,这是我曾几何时曾经见过的光景。那家伙——已经完全粉碎四散了。
  「哥哥!
  阳名发出了悲鸣,向阵伸出了她的手。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好不容易快要接触到的时候——

  磅!

  阵的残骸变成光的粒子——弹飞了出去。

  2

  「呼、哈、哈……!
  我往下看着倒在地上的冬上雪绘,仰望着的她正痴痴地看着天空。
  「我的身体……没有办法动了,感觉上就像是麻痹了一般……好奇怪。大概是……严重贫血了吧?我已经——输了吗?
  她像自言自语一般碎念着。
  「是的。是我……胜利了。」
  在我这么告知之后,她的脸上浮现了笑容:
  「哈哈……啊哈哈哈……我输了!这样啊——我又再度成为败者了。而且……现在我可以感觉到……『力量』已经消失,已经……没有办法了!对了,妳为什么不直接就这么把我砍成两半呢?如果妳那么做的话——我会比较轻松的……」
  「如果把妳杀掉的话——那就是我的失败了!所以……」
  「呵呵……我啊,可不是一个甘于当个败者的人唷!妳确定把像我这么危险的人放着不杀掉也没有关系吗?啊——还是说,妳又想要再把我关回医院去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我摇了摇头:
  「不,既然妳已经恢复了健康,看妳是要出院还是想怎么样都可以。即使妳还想要再次跟我『对战』……我也是不会输的。」
  「——果然,真正具有『力量』的人是不一样的。没错,如果我也有那样的魔法,即使是我……也是可以做很多事的,应该吧……」
  「妳不要搞错了,我已经不会再为了复仇而拜托我的神了。」
  「妳觉得在没有魔法的情况下,也能够赢过我是吗?
  她用无惧的笑容,瞪着我说道。
  「我是不会输给妳的。」
  就在我当仁不让地这么回答之后,她大笑了起来——
  「啊哈哈!妳真是个笨蛋!我倒是没想到——妳会是个这么有趣的人。」
  她的身体一边颤抖着,一边笑个不停,用已然取回力量的眼眸看着我说:
  「那么,我现在就要对妳……说出失败者一定要说的烂台词——我,『下一次』绝对不会输的!妳就洗好脖子等着吧!
  这么说完之后,大概是力气全部都用尽了吧……她就这样突然昏了过去。
  对于这样的她,我在坚强地回了一个笑容之后,小声地呢喃着:
  「真有妳的!

  *

  「啊啊……哥哥——」
  我们往一边紧抱着光的碎片、一边跪倒在地上的阳名走过去。
  「这一次阵真的已经完全被消灭了——妳还是放弃吧!
  爱莉莎这么告知之后,阳名的肩膀整个颤抖了起来。
  「阳名,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已经阻止了妳,自此之后——妳已经可以不需要……再去实现这个愿望了。」
  因为我说的这句话,她拾起了头。
  「结束……了?那我的……我的哥哥……我的哥哥他不就——不要啊——!
  她抱着头狂叫着。
  「阳名!
  我慌忙地把手搭在他的双肩上,继续说道:
  「这样就好了!阳名妳只是——没有办法阻止而已……因为对妳来说,哥哥是非常重要的!
  「可是——可是、可是!
  我紧紧拥抱着不断摇着头的她。
  「阳名妳曾经说过,虽然我把阵消灭了,但是妳并不恨我对吧?可是,你恨我也没有关系,不——应该说,妳不恨我不行!如果妳觉得是自己的错,这样的思念将会无处可去,一旦无处可去,就只能够否定一切发生的事情。我觉得这一点阳名妳是错的!
  在妳恨自己的那一瞬间,就会被过去所束缚,而没有办法行动——这一点我知道得很清楚。
  「我是——错的?
  「嗯,妳要把这样的思念丢出去——把它一扫而空。以阳名妳的状况来说,刚好就有一个不错的对象!像是这一次——把阵杀掉的就是我。所以拜托妳,就请妳恨我吧!
  原本在我的手臂环抱之下挣扎乱动着的阳名停止了动作。
  「要我恨启介哥……?
  「是啊,要我再说一次吗?阵——是被我杀害的。」
  「唔!
  这句话让她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接着——
  「……啊啊啊啊啊——————!
  她挣开了我的手臂,以拳头击打着我的胸膛。
  一次又一次……
  阳名她一边哭着、一边强忍着悲伤捶打着我,她的每一拳虽然都不重——但是却让我很痛。
  最后,声嘶力竭的她在两手一起咚地捶打下来之后,说道:
  「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启介哥了!
  「那也没关系。不过,我也一样不会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后悔,虽然我让妳恨我,不过我是不会负这个责任的。」
  「——真是个任意妄为的人啊,这下子我就更恨你了!
  阳名的脸上浮现了苦笑,倒在我的胸膛之中。
  「她似乎……昏了过去……」
  在我接住她的身体之后,在一旁的爱莉莎这样告诉我。
  「说的也是,因为她在阵的魔术里头似乎不光是使用精神,还加上血液做为代价,使出了那样的魔术之后,会贫血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话说回来,启介,你这样真的可以吗?施与最后一击的其实是我,但你却把它全部都揽了下来……」
  「没关系的!而且,这一次虽然是阵,但却又不是阵,而只是一个空壳。真正的他就是被我所杀的!那时候的我,是在充分理解了将要背负着死亡,才举起右手的,所以这样——就好了。」
  爱莉莎在听完我说的话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如果是我的话,我还觉得你比较令人担心呢!不过,算了……反正我也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真是拿你没办法……」
  在这么说完之后,她就拉长了背脊,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
  「妳、妳这是什么意思?
  「嗯?在你这么努力之后,只是给你一点褒奖啊,你不知道吗?
  这大概是在方舟里头的习惯吧?我没有办法,只有接受,但总觉得似乎带了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总之,你辛苦了——还有,谢谢你,谢谢你把我救出来。这下子我的身体也——」
  可是,爱莉莎说的话却在此突然中断。
  「怎么了?
  「——了!
  「咦?
  「不见了!
  爱莉莎大叫着,我也连忙看向四周,然而,直到刚才都一直还倒在旁边的水晶柱,已然消失了踪影。
  「喂,妳的身体跑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会知道!你不要问我这种事情!
  两个人慌慌忙忙地开始在附近寻找,但是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搞什么……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嘛!我的身体呀~!
  在车站大楼上,爱莉莎悲痛的叫声不断回荡着。

  在天空好不容易开始明亮起来的车站大楼前,站着一名男子。
  现在的时刻是头班电车到达前大约一个小时,当然可以说是毫无人迹。不过,如果要说到会出现在这时候的人物的话,就非这个家伙莫属了。
  没有错,他是在这个地方为人熟知的人物,就是每天不厌其烦地持续进行着荒唐无稽演说的男子,同时也是自称为『黑血之徒』这个集团组织中,身为领导阶层的一名壮漠。
  只不过,直到昨天为止,集结了数也数不清的其它信徒们,今大都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就只剩了他一个人站在这里。
  突然,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抬头望向天空。
  「——我知道了。」
  在小声地这么呢喃之后,他闭上了眼睛。

  这个房间非常地狭小,不,甚至就连是不是能被称为房间都很难说。这只不过是一个立方体的空间——以这样的方式来形容还比较贴近。为什么呢,因为在这里头没有任何像是房间里头所应该要有的东西——不管是家具、窗户,甚至连门都没有。
  而现在,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巾,只有一名男子正举着蜡烛站立于其中。
  完全无视于在一个没有门扉的房间中的——这样的矛盾而存在着。
  「来了吗——?
  男子自言白语若。接着,不知何时,房间里出现了另一名男子。就像是影片快转一般地不自然,却又像是理所当然般地存在。
  两个人的体格呈现相互的对比。和先前已存在的男子那瘦小的体格相比,之后现身的男子那身材高大、胸肌也很发达的肌肉体格,不正是直到刚才都还在车站前的男子吗?
  「『枭』啊,目的达到了吗?
  瘦小男子以沙哑的声音询问道。
  「是的,被列为最优先事项的『交信』已经成功了。不过,除了『方舟之姬』的身体已经确保了之外,『雀』已经坠落了。」
  「这样啊,无所谓,这样很好。本来,如果『雀』能够成功的话,就只是侥幸的程度,她坠落下去也无所谓。就算是失去了『鸦』的残骸,对计划也没有任何影响,这样也算这些家伙达到了他们所应该有的功效吧。」
  「『他』也说了同样的话。」
  这名被称为枭,也就是欧鲁的男子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就没有问题了。那么,『他』接下来的指示是?
  关于这个问题,欧鲁在停了一拍之后回答道:
  「指示——把我放在『这边』。」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4-2 01:17 编辑


  Epilogue
  终章

  在强风的吹袭下,显得寒冷的屋顶上,我只能流着冷汗看着两名少女相互瞪视的光景。
  「——小由,妳真的是个天才!居然能够靠自己的精神与『悲叹魔王』取得同调……不过,持有魔术的本身就十分地危险。不是我信不过妳,而是在现今的世界里,能够使用魔术的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具有『价值』了,如果被和魔术有关的组织嗅到些许的蛛丝马迹,那妳很可能会陷入危险。因为我可以做出消除『通道』的药,所以——」
  「我不要!这样做的话,我的心将会有所改变对吧?我希望能够继续做现在的自己,所以我并不想要吃下这种药。此外——我也希望以这样的力量来帮助启介同学。」
  两人的视线正面交锋,我只能努力寻找着有没有任何能够插话进去的时机。
  「哼,如果妳是要说『群众』的那些家伙的事情,那只要靠我一个人就足以解决了,并没有到连小由都得出场的必要。」
  「——不晓的是哪个人一下子就被抓住了,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这么说起来……说不定我还要比爱莉莎要来得强呢!
  「妳说什么……!
  剑拔弩张的气氛开始漂散开来,看来这次又会是一场很大的骚动,我连忙慌张地想要介入她们两人之间,然而——
  「……哈!真是的——小由变得越来越顽固,这样就一点都不可爱了!没关系,既然妳都这样说了,那就随便妳好了。反正在我离开之后,也只剩妳一个人要来守护启介了。」
  爱莉莎很干脆地接受了,然后转过身背对友月。
  「爱莉莎……」
  「此外,变成魔术师的问题儿童还有另外一个……」
  这么说着的爱莉莎立刻就看向了我这边。
  「真是的——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假设我取回了自己的身体,也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城市嘛!
  根据爱莉莎的说法,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再从这个城市里头感应到她身体的波长,恐怕是有什么人把她的身体带走了。而且似乎只在一瞬之间就移动到了无法感应到的距离,才有可能造成这样的结果,就如同是使用了魔术一般。
  如果犯人是『群聚』这个魔术结社的话,那么总有一天——
  咕噜噜~
  很可惜,打碎了我认真思考的声音自腹部响了起来,我只好战战兢兢地举起手。
  「好、好了啦!我们也差不多该吃午饭了吧?午休时间都快要结束了耶!
  「说的也是,来吧,启介同学!
  友月也点头称是。
  对于爱莉莎针对友月所拿出来的、具有前卫形状的面包感到兴趣的那副面容,我也只能苦笑。
  现在终于有一点……回到日常生活的感觉——
  即使只是存在于这些许的时间之中……我也衷心地感到欣喜。

  在我们吃完午饭后,再回到教室之时,却发现了不寻常的骚动。
  我们立刻就知道了原因——这是因为在这数日间请假休息的少女,以及另一位大约缺席了一个月的女孩一齐出现在教室里头的缘故。
  原来是这样——从今天开始就会再回来上课了吗……?
  两人在注意到我们之后,就停止了与班上同学之间的对话,往这边看了过来。
  「阳名……还有冬上……」
  在那之后,我们就把她们两人送到了友月的医院去。因为阳名同时耗损了精神和肉体,而冬上则因为出血量过多,导致两人都有生命危险,因而住院进行疗养。就算是我们,也都因为精神损耗过大的缘故,一直到昨天都在家里休息没有来上学。
  阳名把头低了下去,将视线移开,而冬上则和她相反,向着这边直视着。
  对于一动也不动的我,冬上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咦?
  就在我还在想她到底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她却对着我大叫了一声:
  「早安啊!远见同学!
  冬上一边过度爽朗的向我打招呼,一边抱了上来。



  「喂、等一下!妳搞什么呀,冬上?
  我因为除了吃惊之外,还感到些许的恐怖,连忙开口询问。
  「嗯?我没有做什么呀!这只不过是普通的打·招·呼!
  接着,冬上把视线转向全身僵硬的友月。
  「早安啊——友月同学!
  「妳、妳妳、妳到底是——什么意思?
  友月以颤抖的声音询问着。
  「呵呵,我不是说了吗?就只是普通的打招呼而已呀!会很奇怪吗?
  「当然很奇怪啊!这还用说吗!
  「妳的脸都红了唷,友月同学!看来真的效果良好呢!我以后就这样做好了!
  冬上把视线转回我身上,同时笑了起来。
  「就这样做——好了?
  当友月低声问起的时候,冬上的笑容更深了——
  「这就是——胜过妳的方法。」
  在如此告知之后,冬上的视线才从我的身上离开。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啦!应该是吧……不过,妳最好不要大意,我为了取得胜利,可是会不择手段的唷!
  转过身之后,冬上背对着友月发出了深具涵意的话语,接着就回到了刚才的位子。
  「搞、搞什么啊……友月!那家伙到底是——」
  「启介同学的脸……红了……」
  因为我无法理解现在这个状况,正想向友月询问时,她却也突然转过脸,背对着我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友月这家伙又是怎么了?
  就在我歪着脖子表示不解时,有人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嗯,什么事?
  转过头来一看,是脸部的肌肉正痉挛微笑着的山崎。而在他的后方,则是一群具有同样表情的男生。
  「嘿,远见!现在的状况请你说明一下好吗?
  「「好吗?」」
  在遭到逼问的我身旁,响起了如同天使一般的声音:
  「请大家等一下!我相信即使你们这样逼问他,启介哥也一定不会招出来的!
  「阳名?
  我吃惊地看着她。该不会——我倒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替我说话。
  「干脆就由我来占卜看看好了,请大家再稍等一下。」
  接下来她就一直盯着我看,我因为不晓得她内心的想法,只能疑惑着。
  「——呼……我可以看见了。结果是……」
  周围的男生们都咕噜一声吞了一口口水。
  「绝对不会错的!启介哥和冬上同学具有不寻常的关系!
  「等——!
  我一脸苍白地往下俯视着阳名。于是她微微笑了一下——以眼角浮现着泪光的姿态。
  「启介哥!是你自己说——我恨你一辈子也没有关系的吧?所以我要以朋友的身分,一辈子跟在你旁边恶作剧。你真的——有所觉悟了吗?
  我当然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话,甚至反过来说,其实这才是对我给予了「宽容」的话语——
  「啊啊,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我清楚地点了点头。
  接着,我就为了要从山崎他们那让我百口莫辩的制裁中逃脱——而全力往前飞奔。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4-2 01:47 编辑


  后记

  好久不见了!我是作者·司。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能够发行第二集。
  是的——第二集,就是第二集。既然发行了第二集,这本书就成了系列作品!
  不好意思我一直在重复同一个名词,不过真的我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当我投稿GAGAGA文库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这个故事居然能够让我再继续写下去,这一切都是托了许多人的福。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把谢辞放在最后,首先来谈一谈关于这一集的内容。

  第二集的重头戏在于「战斗」。
  包括爱情喜剧一般的舌战,到认真的对战场面在内,本书里头有各式各样的战斗。其中,我最想写的就是「女人们」之间的决战。
  因为我听说有许多读着会从后记开始看起,所以我在此还是尽量避免泄漏剧情,不过,那也是因为我感觉到在真正的意义上,「女人们」之间的战斗还没有结束的缘故。
  从结果来看,第一女主角虽然出场的次数少了一些,但是如果能够发行第三集的话,这一次一定会让主戏回到她的身上(预定)。关于这一点,还请大家见谅。

  磅!

  咦……我刚刚被打了。虽然转过头去时,一个人都没有,可是还是能够感到如同尖刺一般的视线。
  该、该不会是因为我加了一个(预定),因此那名第一女主角生气了吧?
  难道现在已经不是半透明,而是一名全透明的少女,正在我的头上漂浮着吗?

  因为太恐怖了,所以我在此重新更正声明——下一次妳就是主角啦!
  「…………☆」
  看来她似乎是获得了满足,这样的感觉传了过来——全透明的少女终于不再生气了。
  太好了,太好了!
  当然我想,恐怕还是一样会有客串的女主角登场才是,不过现在就先卖个关子好了,免得我又继续被打。

  即使是这样,我的感慨还是很深。如果这个故事的前作没有出版的话,现在这个故事应该就不会诞生了吧?这样一来,启介等人所生存的世界也不可能会再次扩大,而应该会被关闭起来才是。也就是说,因为我能够写下本书,所以不但增加了新的角色,也给了启介他们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同时,也开辟了一条可以继续往前进的道路。
  我想,这一定会是一条曲曲折折,而且分岔不断的道路,但是启介他们应该也不会因此停止,将会继续走下去才是。
  我会尽我的力量努力地追上他们,让他们的轨迹成形。如果方便的话,还希望大家能够守护着他们的脚步,这将是我最大的喜悦。

  那么,最后还是要献上感谢的话。
  近卫乙嗣老师,感谢您继上一集之后,又再次画下了这么多精彩无比的插画。
  不但让爱莉莎包含服装在内,成为一个相当吸引众人目光的角色,也让友月呈现出较文章中所能表现的更具魅力,甚至连新角色——阳名,也都非常地可爱。
  能够让这本书来到各位的手中,我相信近卫老师应该在其中占了很大的力量。
  接下来就是在我和如此了不起的插画家之间来回穿梭不已的责任编辑M
  这一次除了也给我很多很棒的建议之外,还花很多时间在编辑作业上,我也在此一并道谢。我认为M也可说是孕育出这本书的双亲。
  在不久之前,我才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可以直接与两位见面会谈的机会,能够与这么充满热情的伙伴共同孕育出一个作品,这样的幸运我打从心底由衷地感谢。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其它虽然也有不少我想要一一道谢的人,不过如果一一举出来的话实在是没完没了,所以就此打住。

  磅!

  咦?我又被打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
  头上的全透明少女身上发出了猛烈的杀气……
  啊,对了!我忘记了我最应该要道谢的人。
  对于现在,将这本书拿在手上、正在读着这篇文章的你,我一定要致上最高的感谢才行——
  真的是非常的感谢!
  那么,下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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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0

10000
gsf 伯爵
都没注意第二卷已经有了啊,看到了第三卷才发现的

13 年前 1 回復

magister3101 勳爵
看的人比第一卷少好多喔

14 年前 1 回復

gelade1 勳爵
這系列已經出到9了! 真是令人期待 ><
劇情說實在普普, 不過角色魅力可真是強 在看看後面幾本的封面後....時再是太期待了...

14 年前 1 回復

maxcid 侯爵
作者仍需努力,他的角色能力好像都在哪里见过的,肯定是即视感吧

14 年前 0 回復

折羽之翼 騎士
剧情还真是跌宕起伏啊。。精彩,就继续追下去吧、、、

14 年前 0 回復

yanyunjian 伯爵
不错嘛~~~~男猪的威能实在有点不足

14 年前 0 回復

poiu0987yaaa 公爵
比較喜歡友月
但看到後記作者把她定為第二女角之後有點擔心
希望男主不要放棄她阿
她的心靈之柱也只是遠見了
不過最好的結局還是收後宮啦XD

14 年前 0 回復

tcnixuechen 子爵
今天刚看这本,发现男主的能力怎么和魔禁的当妈很像呢,都有消除魔法效果,还都是右手

14 年前 0 回復

knight_swan_d 子爵
这一卷剧情有点二流~人物刻画也很不足~
新角色阳名和黑化的冬上完全没有特点~整体剧情也给人一种拼凑出来的感觉~
失望了~~

14 年前 0 回復

eddiewan1992 王爵
終於看完了,男主角今集給我的感覺是,
他用自己的力量去虛構魔狼的力量,
有點兒像衛宮士郎虛構武器一樣的能力=3=

14 年前 0 回復

kaim 王爵
嗯。这一卷基本是收拾上一卷那家伙留下的烂摊子并且竖旗收后宫。男主也总算可以自发性的使用魔法了。。。虽然感觉很烂。新的敌人还是在那儿玩神秘。估计女主的身体恢复还是遥遥无期的说。感谢楼主大大的录入啊~!

14 年前 0 回復

minilulu 勳爵
很喜欢…………谢谢搂主分享的说…………[s:02]

14 年前 0 回復

樱花飞舞 騎士
终于出了第二本了,这个寄居体内的设定还是少见的

14 年前 0 回復

lingxiaois88 勳爵
爱丽莎打酱油去吧!
友月最高!友月最萌!
友月最高!友月最萌!
友月最高!友月最萌!

14 年前 0 回復

羽夜星 王爵
'新后宫吗= = 不解释啊 3603925 发表于 2010-4-2 08:02 '


老实说不能算是新后宫,看了后面的大概剧透真正的正选也只有某两位而已

14 年前 0 回復

虹色青青 王爵
感谢下

对这作品无爱,主要看得累,男主让人包养,然后俗段子的老好人全开,我对不吐糟,不腹黑,不爆发的男主无爱

14 年前 0 回復

3603925 子爵
新后宫吗= =  不解释啊

14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看完txt后来补插图。
女主的身体还真是难搞。
进入身体被封印了
被男主强行拽出灵魂,身体又被偷了。爱丽莎还有的折腾呢。
第一卷的便当男-阵留下的烂摊子还真是不小,残余的势力似乎还很强。
友月重新使出魔法,而男主也使出魔法了,看来要变小强了(不过大概芬里尔还是有失控暴走的吧)

14 年前 0 回復

adaizjr 王爵
本帖最后由 adaizjr 于 2010-4-2 01:21 编辑


提前看了TXT,现在补完插图。
还是那句,萝莉变爷们,太雷了。

14 年前 0 回復

七夜 王爵
我华丽地飘过~~~(((m ̄▽ ̄)m &amp;amp;lt;br /&amp;am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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