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骑士异闻录DuRaRaRa!!》[成田良悟]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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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无头骑士异闻录 DuRaRaRa!!×7》
原名/《デュラララ!!×7》
作者/成田良悟
插画/ヤスダスズヒト
图源/stillfree
录入/Sailaphair
校对/391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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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尊重劳动 请勿删除以上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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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成田良悟
收到了去关岛的作家们带回来的礼物。写着“MAFIA”的车牌、登载了《永生之酒》特辑的海外杂志。还有这个面具。谢谢大家……!在我29岁的今天,不是用脑,而是发自内心地理解了周围人对自己的印象。(内容为日版初版时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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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画简介:
ヤスダスズヒト
对旗袍、吊眼角和连衣裙有偏执热情的关西豪爽派插画家。在月刊《少年SIRUS》上连载的《夜樱四重奏》的动画DVD正在发售中。(内容为日版初版时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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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我什么都没做啊,那是DOLLARS的人一起做的——”
东京·池袋。这条街上的假日还没有结束。临也被人刺杀的第二天,事件的伤痕还鲜明地留在池袋。徘徊在街头的毫无交集的男女同学;窥伺着某个缠着弟弟的女人一举一动的姐姐;毫不理会哥哥、无忧无虑的双胞胎;忧虑着自己的将来、来自俄罗斯的女人;对过去依依不舍的黑道男人;出门旅行享受假日的密医;以及放下戒心的无头骑士——
来吧,大家一起来到《无头骑士异闻录×7》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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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页文字:
舞场中,有两个舞动的身影。
白色的人影,和黑色的影子。
「塞尔堤……你很漂亮哦。」
白色的人影朝那个由『影子』本身勾勒出的身着黑色礼服的塞尔堤伸出了手。
「谢谢你,新罗,我爱你。」
没有颈部以上部分的美丽女性,从她的颈部响起一种清澈的美妙声线。
「咦?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塞尔堤的声音吧!?不过这无所谓!我们快跳舞吧!」
无视小细节,新罗牵起塞尔堤的手,开始起舞。
舞厅中不知何时响起了圆舞曲,配合着旋律,两人以优雅的动作吸引着周围的空间。
「啊,啊……塞尔堤,我只要能这样牵着你的手,就算把这一曲永远跳下去也甘愿。」
「我也是,新罗。」
看着全身都仿佛在害羞不已的塞尔堤,新罗一边跳舞,一边优雅地将其拉近,紧紧抱住。

「塞尔堤,我爱……啊?」
这时,他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梦啊。」
发现自己是在电脑键盘上打盹,新罗不由对刚才的梦只是一场梦这一现实感到无比失望,与此同时,他伸了个懒腰。
这时,在梦中与他共舞的舞伴,穿着一件黑色睡衣从卧室中走了过来。

『早上好,新罗也是刚刚起床吗?』
看着PDA上打出的文字,对梦境的沮丧顿时消失无踪,密医对塞尔堤露出一脸微笑。
「哟,我正巧也刚醒。这就是所谓的同步率吧!醒得刚刚好!」
『是吗,我好像做了个怪梦。梦到你和我一直在跳舞。』
「!?」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文字,新罗惊呆了。
——居然真的同步了!?
「这是爱的力量带来的奇迹啊,塞尔堤!让我们现在就来继续这个梦——」
就在这时,下一句话却出现在对梦境同步感到欣喜,正伸手想抱住塞尔堤的新罗面前。

『跳抓泥鳅舞。』

「……安、安来节吗……!?」(注:安来节,日本岛根县安来市的代表性民谣。捞泥鳅,配合安来节跳的舞蹈。也称捧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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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非日常a 『住院波尔卡舞曲』
日常A 『约会包烈罗舞曲』
日常B 『迷失者的协奏曲』
日常C 『催债狂想曲』
日常D 『恋爱故事铿铿铿』
终章下一个序章 『日常赋格曲』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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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的几本书中,我描写了很多街道在休息日时候的情况。
  今天我们改变一下,来谈谈人类在休息日时候的情况吧。
  人类之所以要休息,当然是因为身体需要休息。
  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明明应该休息的日子,人类却特意到遥远的地方去,游山玩水,玩到筋疲力尽,要不就是沉迷于自己的兴趣爱好之中,甚至比平时上班消耗掉更多的体力。
  这种情况你一定也有体会吧?
  对不对?
  什么?你说你没有?
  好吧,你赢了。
  我道歉。
  对不起。
  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人类。
  我小看了人类。
  请原谅我……!请原谅我……!
  
  
  ……好吧,道歉就先到此为止,接下来让我们和对刚才的情形深有同感的人们一起来继续下面的话题。
  我认为,那些愿意在休息日的时候将自己折腾到筋疲力尽的人们,就是愿意追求刺激的非日常生活的人。虽然这种解释有些脱离了最初的含义,不过对于这些人来说,能够从每日不断重复的日常生活中脱离出来体验一下非日常的感觉,就是最好的“休息”。
  这不是身体意义上的休息……
  也不是心灵意义上的休息……
  既不是身体也不是心灵……而是那不断重复的日常生活状态的休息。
  而这样做的原因就是为了在第二天恢复日常生活时,能够心情愉快地体验日常的滋味。
  你看,这就和品尝美食一样。
  当你品尝一桌子美味的时候,经常需要喝一口清水来让自己的味觉回归到原本的状态。
  可是,对于那些平时就过着非日常的生活的家伙们来说,休息日又意味着什么呢?
  比如说像黑机车那样的“都市传说”也是有休息日的吗?
  这可真是一个难题啊。
  平时吃惯了重口味菜肴的家伙,休息日会只喝水吗?还是说会将更加重口味的酱油和陈醋一口气灌进去呢?哎哟,刚才只是比喻而已,好孩子可千万不要模仿!真那么做可就不得了!
  具体说的话,就是,会死……
  所以说,如果整日沉浸在非日常的生活之中的人,一旦连这种非日常的生活都无法满足他的话,那么这个人就会产生某种程度的自杀倾向。
  而这种人究竟有没有休息日呢?还是说他们每天都是休息日?
  我想这种事除非问他们本人,否则谁也不知道答案吧。
  
  
  从这一点上来看,街道就没有那么多的日常和非日常,工作日与休息日的区别。
  会做出这种区别的只有人类而已。
  而街道则不会去在意这些区别,只是将这些人类的行为全都包容在其中。
  就好像酱油一样,喝多了对健康没有好处的。
  
  
  不过,和人类相比——街道的胃口要结实多了。
  
  
  MEDIAWORKS刊池袋散步解说书《池袋逆袭3》前言选段
  作者九十九屋真一
  
  
  
  非日常a“住院波尔卡舞曲”
  
  
  5月5日东北地方某医院
  
  
  “折原先生,要开始诊疗了哟。”
  病房中传来小护士的甜美声音。
  白色的房间中飘荡着一股花香和水果的淡淡清香,与药品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从这间病房是单间这一点来考虑,这股淡淡的清香应该是从隔壁病房传过来的。
  一边判断着香气的来源,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折原临也逐渐恢复了意识。
  ——啊啊,原来如此。
  ——这里是医院。
  看到眼前这个似曾相识又有些陌生的小护士,临也开始确认起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
  “护士小姐,现在是几点钟了?”
  “嗯,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啊,应该换点滴了。”
  小护士熟练地掀起临也的被子,然后卷起他病号服的袖子,接着看了看针头的情况,最后更换了一袋点滴液。
  就在这个时候,临也忽然感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但是他并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眯起眼睛忍受着。
  接着,他的意识就在这剧痛中完全地恢复了过来。
  他现在终于清晰地回忆起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大约距离现在二十四小时之前。
  被“某人”刺伤,倒在东北地区某街道之上的他,当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已经躺在这张床上了。
  大概其间有过三次的诊疗吧,或者是四次。
  躺在病床上的临也一边望着正在忙碌地更换点滴的小护士,一边回忆起与警察之间的对话。
  对于提出各种各样问题的警察们,临也的回答只有“突然间以为被谁撞了一下,结果从腹部喷出大量的血”。虽然他也想仔细地描述一下过程,但是警察们一上来便称他为“折原”,所以看样子对方已经对自己有所了解。
  于是他便只是说自己是一个人来此游玩,但是却被卷入这样的不幸之中。
  当然临也为了使对方相信自己还特意说出这样的话。
  “不只是为了我,更是为了在这里的居民的安全,请一定要尽早抓捕嫌犯归案。”
  不过当时他一边笑着一边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也觉得有些演过头了。
  因为折原临也不仅知道凶手是谁,而且还知道他的名字叫“淀切阵内”。
  毕竟,那家伙在刺杀行动之前特意打电话通知过他。
  但是,临也却并没有将这个情况告诉警察。
  因为如果他说出这件事的话,肯定会被警方追问事情的详细经过,搞不好还会把事情搞得更大——而且临也相信那个叫做淀切的家伙没那么容易就被警方抓住。
  虽然自己可以将犯罪嫌疑人的外貌特征胡乱描述一气用以迷惑警方,可是那样做太冒险了。因为不知道当时有没有目击证人,而且还不知道这地方的防盗监视器位置。
  在这种情况下撒谎,接下来要是被戳穿的话可就糟糕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一想到那些警察们看着自己的眼神,临也就不由得苦笑起来。
  ——那根本就不是在看着可怜的被害人的眼神,而是完全没有放松警戒的猎人的眼神。
  ——搞不好,他们已经发现我隐藏在口袋里面的匕首了吧?
  虽然警察们什么都没说,不过也随时都可以以携带管制刀具的理由逮捕他吧。虽然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受害者”,但是对于警察来说,临也依旧是一个十分可疑的人。
  ——只能趁今晚的机会逃跑了。
  对于自己的伤势,临也在第一次诊疗的时候便已经了解到了大概。
  内脏奇迹般地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故意手下留情,目前对这一点自己也没有办法判断。
  ——多年以后,竟然又沦落到要靠新罗帮忙的境地了吗……
  一想到今后要靠身为密医的老朋友来照看自己的伤势,临也不由得苦笑着叹了口气。
  ——那家伙也是一个让人搞不清楚的人呢……
  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护士的诊疗工作也已经基本结束了。
  “很好,恢复的不错。伤口的颜色也都正常,照这样下去,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临也的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回应道。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难得有这么舒服的医院,我还想多躺几天呢。”
  “就算你说恭维话我们也是不会免除医疗费的哟。不过年轻人就是好啊,身体恢复的真快。昨天才刚刚被刀刺伤,今天就变得这么有精神了呢。”
  “这都多亏了医生和护土们的照顾。”
  虽然临也的脸上依旧带着平静的微笑,但是内心之中却难以平静。
  当然其中有因为伤口疼痛而导致的——不过更多的是因为刚才护士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个男人。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连刀都刺不进去五毫米以上的怪物存在呢。
  想到那个穿着酒吧侍应生服装的男子,临也忽然对护士问道。
  “说起来,我被刺伤这件事有没有在新闻或者报纸上面报道过?”
  “……嗯?TVKING的《大家拍!Morningstar》做过报道,好像还提到了你的名字,有什么不妥吗?”
  “……不,我只是怕亲戚朋友看到之后为我担心。”
  ——TVKING吗?
  TVKING是大王TV系列的地方电视台。
  而《大家拍!Morningstar》则是大王电视台面向全国播放的新闻节目。意识到这条新闻已经在整个关东范围内传开的临也,心中马上浮现出一个念头。
  ——那么。
  ——新闻应该是在今天早晨报道的……
  
  
  ——如果是动作够快的家伙的话,现在这个时候差不多快到医院了吧。
  
  
  ※※※※※
  
  
  5月6口凌晨2点
  
  
  熄灯时间过后的病院,寂静的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临也一个人躺在床上安静地等待着。
  ——那么。
  ——到底谁会来呢……或者说,我的预感没有应验?
  临也重新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自己在遇刺之前所发生的种种前因后果。
  为那个俄罗斯二人组提供了一份情报,希望借他们的手来排除掉捣乱的“怪物”。陷害酒吧侍应生打扮的野兽与栗楠会敌对的境地,以此来迅速地从“舞台”上消灭掉同妖刀融合的少女。
  在进行这些计划的同时,还与栗楠会与明日机组等多个黑社会集团的头目在暗中联系。根据情况的变化,随时有可能败露自己利用栗楠会会长孙女的事情。
  其他可能还有自己身为情报贩子,树敌众多也许会遭人报复。毕竟现在自己手中握着别人的“把柄”多到数也数不清楚。
  基本上临也从不亲手去做任何事。
  一般来说,警察和黑社会组织所利用的线人多数是酒馆的酒保、皮条客或者保镖之类的。而像其他一些照顾离家出走女孩的男子或者水站的女招待等人,手中只有一定程度的情报并且也只是将提供情报作为副业,很少会被作为线人。
  但是,临也却不同。他与这些所谓“兼职的线人”时常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并且通过从他们那里获得的大量信息,像一张蜘蛛网一样将整条街道的所有情报都联系到一起。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
  但是却能够获得金钱。
  所以他自己的行为,只不过是通过出售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信息来获得金钱罢了。
  而且如果自己的行为算是违法的话,那么那些迫不及待地掏出钱来,希望从自己这里买走有关对手的弱点等相关信息的家伙岂不是更加卑鄙下流?
  不过这些都与,临也无关,因为这只是他的工作而已,并不是他的人生目的。
  
  
  临也的人生目的,只是——爱人类。
  只不过是通过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够理解的方式。
  
  
  ——那么,到底谁会来呢?
  走廊里亮着微弱的灯光,天空中的星星透过窗户照在昏暗的病房之中——在这一片寂静的空间之内,青年忽然笑了起来。
  ——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看到新闻之后就算用两条腿跑过来这里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吧。
  一想到那个总是穿着一身酒吧侍应生服装的怪物,临也不由得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要是他这次被当作在医院行凶的犯人,能被抓起来多关一段时间就好了。
  ——当然,那也是我能够在他的攻击中活下来的后话了。
  ——如果不是那家伙的话,会是园原杏里吗?
  ——现在正是她砍了我的好时机呢。
  ——或者说,会是纪田正臣还是矢雾波江呢?
  ——还有可能是那些俄罗斯人。
  ——栗楠会的铁炮玉……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啊。
  ——当然也有可能谁都不会来。要真是那样的话,我还真该为自己的幸运感到由衷的高兴呢。
  现在的临也就好像第二天要去春游的孩子一样,内心中充满了兴奋的感觉,
  虽然伴随着激动的心情,腹部的伤口还一阵一阵的疼痛,但是就连这种痛感对他来说,都是现在这个状况的一种调剂。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当临也的脑子里终于感觉到一些睡意的时候,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面。
  ——来了。
  这与夜晚进行巡视的护士的脚步声不同,是那种在刻意隐藏着自己声音的脚步。
  但是,却又无法将声音完全地掩盖,使得临也正好能够听到这美妙的旋律。
  ——会是谁呢。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肯定不会发出这种鬼鬼祟祟的脚步声,而那些俄罗斯人也不会像这样蹑手蹑脚的。
  这么说来,果然是栗楠会的人吗?还是说会是正臣呢?
  就在临也这样思考着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慢慢地打开了。
  接着,门前迅速地闪过一个身影——
  “…………?”
  病房中出现了一个表情阴暗的年轻女子。
  
  
  但与她阴郁的表情所不同的是,女子坚定的眼神在星光的照耀下紧紧地盯着临也。
  “终于……找到你了……”
  女子的脸上浮现出一阵混杂着憎恨以及终于寻得仇人的狂喜等复杂的表情——
  “哎,啊……”
  临也歪着脑袋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用发自内心的声音问道。
  
  
  “……你,是谁?”
  
  
  
  日常A“约会包列罗舞曲”
  
  
  5月5日早晨新宿某处
  
  
  “……结果,那家伙还是没有回来啊。”
  在沸腾的汤锅前面,一个女人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道。
  从锅里升腾起来的蒸汽划过妙龄少女乌黑的秀发,在空气之中摇摆着。
  这个女人——矢雾波江,目前正处于新宿中央公园旁边的某处住宅楼内,心里想到依旧没有回到这里的房屋主人……
  ……不过,这种思绪仅仅持续了几秒。
  “今天的料理比想象之中做的还要好呢。那家伙不回来的话,就拿去给诚二享口福好了。”
  波江一边把汤汁倒在小盘里品尝着味道,一边在心里挂念着池袋中自己最爱的男人。
  一想到诚二品尝着自己亲手制作的美味料理的模样,波江板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从她的这个样子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小很多的女性。
  当然,如果她所挂念的这个人不是自己亲弟弟的话则另当别论。
  或者说,如果她对诚二的感情是家族之间的亲情而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的话。
  
  
  波江关上煤气灶,拿过电视的遥控器。
  然后十分随意地坐在沙发上面,甚至于她本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处处都散发着女性独有的诱惑气息。
  当她打开电视的时候,画面上显示的正是早间播放的新闻。
  ——什么啊!
  ——客厅里的电视竟然比那边公寓的还要好!
  波江懒洋洋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虽然看上去她好像是这里的女主人一样,但实际上波江来到这里还没有超过五十个小时。
  原本,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新宿的另一所公寓之中做临也的助手。
  但是,由于某种原因,现在那边的公寓已经没有任何人居住了。
  为了躲避那个穿着酒吧侍应生服装的“某人”,临也才特意准备了这个公寓——可结果现在就连他本人都消失不见了。
  本来应该在夜里有一次联络的,但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
  “那家伙竟然完全失去了消息,看样子大概是被那个侍应生先生逮到干掉了吧?”
  波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随手拨了几个频道。
  就在这时,她发现平时自己常看的占卜节目忽然变成了新闻播报,就在她一边在心里想着弟弟一边脸上还浮现出犹如恋爱中的表情的时候——
  忽然电视上面出现的一个熟悉的名字让她一下子惊醒过来。
  
  
  ‘从东京来的旅行者折原临也,腹部流血——’
  
  
  ——!
  电视中的播报对波江来说无异于一个突然的打击。
  ——折原……临也?
  是自己听错了吗?还是说同名的其他人?
  冷静下来之后,波江仔细听着电视机里的播报。
  
  
  ‘……在车站对面的繁华街上,周围目击群众忽然发现折原先生腹部流血倒在地上。现在折原先生正在市内某医院接受治疗。据警方调查,是因为腹部被利器刺伤导致流血,目前判定是杀人狂所为,具体情况尚待折原先生的身体恢复之后再做询问——’
  
  
  “哎?”
  看到屏幕上面出现的“重伤:折原临也”字样,波江不由得小声地惊叹道。
  虽然电视中并没有出现受害者的照片,但是这个新闻之中所说的临也,与自己的雇主一定是同一个人这件事应该没有错吧。毕竟汉字写作“临也”同时又读作“临也”的人恐怕除了他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了。
  但是,在自己雇主的名字被通过新闻面向全国播报这个事实面前,波江的脸色也不免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那家伙,被刺伤了?
  波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拨了几个频道。
  连续拨了几个频道之后,波江发现其他的电视台不是在播放偶像的采访节目就是在放送深夜动画,似乎并没有对这件事情进行重点报道。
  ——大概他们认为这只不过是单纯的流氓团伙报复案件,并不觉得是多么重要的新闻吧……
  ——不过实际上也确实就是这样呢。
  对于临也这个家伙究竟卷入了多少个麻烦之中,身为他助手的波江可是再了解不过了。
  虽然这些事并不是她特意去知道的,但是对于工作上的上司被卷入麻烦之中的时候,她所能做的只有尽一切所能取得情报。
  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于临也的所作所为有相当程度的了解,所以才对这次的刺杀事件并不感到奇怪。
  “…………”
  波江的电话号码在临也的手机中是作为披萨店外卖的号码保存的,所以不必害怕警察会调查到自己头上。而且就算一个号码一个号码的排查,也不见得就能够将这次的案件查个水落石出。不过,警方大概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啊!
  ——更重要的是,那家伙现在岂不是很危险吗?
  波江一下意识到,虽然现在临也只是被刺伤,但很有可能在几天之内变成被刺杀。
  这次的事件一经报道,而且他肯定是被运送到了距离案发地点较近的医院——要是被那个酒吧侍应生看到这个新闻,或者被其他临也的仇人看到的话……
  那么自己的雇主岂不是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
  波江表情严肃地嘟囔道。
  
  
  “不论如何……从今天开始,终于可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了。”
  
  
  波江在确认了这件事之后,便心情轻松地站了起来。
  闭上了煤气的总阀门,将刚刚做好的料理盖上锅盖。而这个时候她早就已经将临也的事情完全忘在脑后了。
  或者说,不只是忘在脑后——也许她根本就对自己雇主的生死安危从一开始就丝毫都没有在意罢了。
  
  
  “诚二……”
  
  
  波江一边念着弟弟的名字,一边恍惚地向窗外望去。
  就好像她最爱的弟弟的模样浮现在夜色之中一样。
  
  
  ※※※※※
  
  
  5月6日白天池袋某处公寓前
  
  
  少女的脸上隐藏着一股神秘的美感。
  乌黑的头发下面,却是一张精致到极致的脸庞。
  与其说她不像是日本人,更不如说她简直美的不像人类,超凡脱俗到犹如画像之中的女子。
  唯一不协调的,就是在她的脖子周围有一圈明显的疤痕。
  就好像头颅曾经被一度切断然后又再次缝合上一样。
  站在她的旁边,甚至会使人产生出自己是否身处于幻想世界之中的不安,而且即便如此又让你无法将视线从她的脸上挪开。
  恐怕有很多人都会在初次看到她的时候,便被这种奇妙的氛围所吸引了吧。
  可是——
  “早啊!诚二!”
  明朗而欢快的声音一下子就将她面容所营造出来的气氛冲散得无影无踪。
  那是一种完全没有任何烦恼的,清澈到相信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朋友一样的纯洁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从公寓的门口走出来的青年微微笑着答道。
  “早啊,美香。”
  这名被称为诚二的青年,虽然现在身上穿着便服,但从样貌上一看便知还是一名高中生。
  而另一边被称为美香的这位少女.虽然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不过从刚才所说的那种氛围上来看,反倒给人一种很成熟的印象。
  当然,这是在她不开口说话的前提下。
  “今天要去哪里玩?只要是诚二要去的地方,我哪里都会跟着的。”
  天真的话语。
  清澈的声音。
  虽然听起来好像是刚刚交往不久的男女朋友之间的对话,但实际上美香已经与诚二交往一年以上了。
  不过刚开始交往的时候,美香总会对诚二使用敬语——后来在诚二的要求下,现在终于可以用自然的语气和语调同他说话了。
  少女的眼中充满了爱与希望,以及对两个人未来的无限憧憬和自信,看上去就好像刚刚在几分钟之前才发生的命运邂逅一般。
  不过,对面的青年却十分冷静地接受了女孩的热切目光,只是平静地说道。
  
  
  “好啊……今天,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诚二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地将手搭在少女的肩膀上。
  
  
  ※※※※※
  
  
  5月5日白天某咖啡店
  
  
  位于大型电器量贩店附近的一家充满高档气息的咖啡店。
  这里常被商务人士以及朋友、恋人等顾客作为商务洽谈、朋友聚会以及约会消磨时间的绝佳场所。
  就在这间满是高雅气息的咖啡店一角,响起一阵女子高中生欢快的声音。
  “然后,就在他把手放在对方肩膀上的那一瞬间,张间学姐一下子抱住了矢雾学长的肩膀!虽然矢雾学长嘴上说着‘喂喂,这样走不了路了呀’,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十分幸福!真是一种两个人不管相处多久都还是很喜欢对方的感觉呢。”
  “……热……”
  带着眼镜的少女欢快地说到一半的时候,旁边另一位少女慢悠悠地补充道。
  虽然两个女孩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但是除去眼镜和发型的区别外,两个人长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而坐在她们对面静静地聆听着两个人讲述的——
  正是穿着一件职业套装的矢雾波江。
  “…………”
  波江沉默地听着双胞胎姐妹好像在讲述自己的事情一样眉飞色舞。
  压倒性的沉默。
  “……波江小姐?”
  似乎察觉到对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带着眼镜的少女歪起脑袋问道。
  虽然波江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明显不高兴的表情。
  但是在她的眼睛周围却透露出一股威严的冰冷目光,就连那活泼的眼镜少女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波江小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请继续。折原九琉璃与折原舞流。”
  “啊,你忽然称呼全名让我们感到很害怕啊,波江小姐。”
  “……危……”
  察觉到自己眼前的人物身上散发出一阵不稳定的气息,双胞胎姐妹不由得抱在了一起。
  眼镜少女——舞流,为了尽量缓和一下自己内心之中的紧张情绪,勉强地挤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然后继续“报告”道。
  “于是两个人就去市中心的电影院了,现在应该正在看那里上映的电影《吸血忍者卡米拉才藏Beganing》!啊,不过,这个时候差不多该是电影散场的时间了吧?”
  “……还有十分钟……”
  “是吗?”
  波江淡淡地回应一句,接着优雅地端起咖啡送到嘴边。
  “总之,非常感谢你们今天的观察报告。这是一点点谢礼。”
  波江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递出一张卡片。
  那是一张某银行的银行卡。
  “虽然你们的行动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不过也不能就百分之百的放心,这里面的钱一次取出之后就把卡扔掉吧。密码是0164。里面已经按照之前的约定存入了三十万日元。”
  “其实有个问题在你拜托我们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想问了,这些钱我们拿了真的可以吗?”
  舞流似乎有些顾虑地问道。
  “当然,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波江有些不解地反问道。虽然她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成熟女性的性感魅力——但是她脸上的冷峻表情却让每个见到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因为,我们只不过帮你观察你弟弟的行踪,然后向你报告而已,就拿到这么多的报酬……”
  “不必担心。对我来说,诚二的行踪是用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宝贵情报。给你们的这些报酬,也是从你们所付出的时间,按照折原临也给我的每小时工资换算的,所以请不要有任何顾虑。”
  听到波江的话,双胞胎姐妹悄悄地议论道。
  (临也哥哥给波江小姐的工资真是够高的呀。)
  (……大概因为第一次雇人……没有经验不知道应该给多少吧……)
  听到少女们对自己颇有微词,波江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
  “我所做的工作可是比他给的工资多出许多呢。要保护像你们两个家伙这样的工作可比想象之中的要困难许多。”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于是对面前的双胞胎姐妹问道。
  “……你们两个,难道一点都没听说折原临也发生了什么事吗?”
  姐妹的回答却让她很意外——
  “啊啊,你是说临也哥哥被什么人刺伤的事件吧?”
  “……今天早上听警察局的人说了……”
  “因为我们的父母都在国外工作,所以联络电话只能打到我们这里来了。当时我就说了一句‘那点小伤抹点唾沫放着不管,自己就好了!’,结果却被打电话的女警察非常生气的训斥说‘竟然对家人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呆……”
  虽然九琉璃在一旁吐槽自己的妹妹,但是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家人遇刺的悲伤表情。
  也许对她们来说,哥哥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吧。
  不过波江对于自己上司的家庭关系并没有什么兴趣,于是便将话题就此打住。
  “……那么,对于你们刚才的报告,我有一点想要确认一下。”
  “什么什么?虽然报告之中掺杂了一些主观成分在里面,不过对于事情的经过可是一点都没有任何的改动哟。”
  “……诚二……一般情况下都怎么称呼那个女孩?”
  “哎?”
  双胞胎姐妹不知道波江提出这个问题的用意是什么,于是互相对视了一眼——
  舞流也没有多想,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嗯,一般情况下都是称呼‘美香’吧。张间学姐虽然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毕恭毕敬的使用敬语,不过最近在和矢雾学长说话的时候,已经不用敬语了。听别的前辈们说,似乎是为了纪念他们交往一周年,所以将相互之间的敬语称呼都改掉了……”
  就在舞流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异常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啪啦。
  
  插图p020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碎裂声,波江手中的咖啡杯掉落下来。
  杯子在她的腿上弹了一下,然后掉在地上。
  幸亏杯中的咖啡已经喝完,所以并没有弄脏她的衣服。
  但是——舞流与九琉璃却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波江。
  在她的手中还依旧握着残留的断裂杯把。
  “客人,实在是太对不起了!请问您有没有受伤!”
  听到杯子掉落在地面上的服务员急忙跑到波江的座位旁边。看样子,他们好像以为杯子是由于某种自然的原因断裂的。
  “……没关系,请不要担心。”
  波江依旧带着冷峻的表情对收拾好掉落在地上的茶杯之后还依旧不停道歉的店员们说道。接着她平静地端起新的杯子送到嘴边。
  舞流与九琉璃看到她如此优雅的动作时忽然意识到。
  刚才那根本就不是杯子自己碎掉的——
  完全是由于波江手指用力把杯子掰碎了。
  “波、波江小姐?”
  “……迷……”
  似乎察觉到周围的空气中漂散出一股怨念的气息,双胞胎姐妹小心翼翼地向波江问道。
  但是波江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面前两位少女的问话一样,只是眺望着远方自言自语道。
  
  
  “……我都没有……”
  
  
  “哎?”
  “…………”
  双胞胎姐妹接下来听到的话,虽然可以说是事实,但却能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她们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非常强烈的疯狂状态。
  
  
  “就连我……都没有和诚二如此亲密的互相称呼过……我都没有……”
  
  
  双胞胎少女更加感觉到。
  在她的话语里面,还蕴含着一股浓浓的杀意以及深不见底的嫉妒之情。
  而且,这两种强烈的感情,恐怕都已经远远地超乎了常人所能够理解的范畴。
  
  
  ※※※※※
  
  
  30分钟后影城大厅
  
  
  【说明!
  卡米拉才藏是吸血鬼忍者!
  他拥有身为吸血鬼的父亲与身为人类的母亲,是忍术登峰造极的暗夜代理人!
  厌恶着自身的吸血鬼之血,同时又为了守护新东京的和平而与世间的黑暗势力进行着战斗!
  在前两部中,继新东京之后拯救了旧江户的才藏,在第三部中将二次穿越时空!
  这次的穿越地点,似乎是中世纪的罗马尼亚!
  他将会与还在憎恨着人类的父亲相遇。
  然后,还会碰见新的敌人。
  穿越时空进行殊死搏斗后,才藏将看到真实的自己——】
  
  
  诚二一边翻着写着上述这些文字的小册子,一边向在他旁边的少女说道。
  “怎么了?”
  “我太兴奋了!能一直待在诚二身边!”
  张间美香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挽住诚二的手臂。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感想呢。”
  诚二露出浅浅的微笑,看着美香的脸,吃惊道。
  他并非是因为身旁少女的言语而微笑。
  他是为了回应她脸上展露的笑容。
  
  
  ※※※※※
  
  
  矢雾诚二是为爱而生的男人。
  可以说,他为了自己深爱的女人能徒手面对战车;为了救活爱人,可以掏心挖肝——如果真有这必要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但他愿为之献上那种爱的,并不是现在挽着他手臂、笑容无邪但有点儿阴暗的少女。
  正确地说,那应该是她的“脸”。
  诚二所爱的,是张间美香身上俗称头部部位的脸孔。
  如果影城中小卖店的女性店员都是这样一张面孔的话,他也会马上爱上。
  那真的是爱吗?
  也许有人就是只爱脸蛋吧。
  但是——先将什么是爱的定义放在一边,诚二的情况不能只说成是爱对方的外表,其中还有些复杂的情况。
  他并非只用外表来评断一切。
  假使有比美香的面孔更美丽的人出现,他也不会心动。
  因为一个女人的头颅而使人生变得疯狂的诚二,经过一番波折,现在与张间美香作为恋人在交往着。
  直到他找到真正的那个女人的头颅为止——
  诚二都会与她继续着这虚假的恋情。
  看着张间美香的脸,似乎就不会忘掉真正的“她”。
  他相信,那就是他的爱。
  
  
  张间美香是为爱而生的女人。
  她所爱的,是爱着某一个人的自己。
  所以,她从不考虑对方的情况。
  为了贯彻自己的爱,她不惜潜入对方家中,在很爱、很爱的他的家里安装窃听器。
  即使诚二爱着别人,她也不会怨恨他。
  即便真是那样,她也会继续爱着他。因为她自己本身的爱才是最重要的。
  它比所爱的对象——诚二,自身的感情更加、更加重要。
  所以,她继续爱着诚二。在她心底无限纯粹又可怕至极的——
  ——“我不爱你。”
  是过去诚二对她做出的“爱之告白”。
  现在,她还能在脑中清晰地记起。
  ——“但是,只要看着你,我就不会忘记自己对‘她’的爱,不会忘记自己的决心。所以,我会接受你的爱。直到有一天——我找回她为止。”
  然后,诚二抱住了她。
  被抱紧了。
  足够了。
  要自己爱诚二的理由,有这些就足够了。
  ——他接受了我。
  ——他接受了我的爱。
  她如是想。
  他现在通过自己在爱着对方。
  爱着“面孔真正的主人”——
  她会与诚二一起找到她,并在诚二眼前割破那张脸,亲自将她啃食得滴血不剩、毫发不存。那样的话——诚二的爱就会只属于她。
  诚二可能会生气地杀了自己。
  美香也明白这点。
  但是,那种小事怎样都好。
  少女张间美香在心底如是想着。
  她相信。
  爱,就是在一般人看来异常的感情。
  
  
  而使他们两人的“感情”共通的“面孔真正的主人”——说是“主人”,也许有些奇怪。
  因为,那张脸孔的主人就是它本身——
  脱离身体却仍然活着的一个“女性的头颅”。
  
  
  ※※※※※
  
  
  “她”并非人类。
  她俗称“无头骑士”,是由苏格兰移居到爱尔兰的一种妖精——她会走访将死之人的宅邸,宣告其死期的来临。
  无头骑士会用手抱着自己的头颅,搭乘名为克修达?巴瓦(注:Cóistebodhar。爱尔兰神话中,无头骑士的专用马匹)的无头马拉曳的两轮马车,前往有将死之人的家中。要是哪户人家一时不察开了门,无头骑士便会泼上满满的一盆血——无头骑士和报丧女妖(注:Banshee。爱尔兰神话中,会以哭号通知该户人家,将有人死去的妖精)一样,都是欧洲神话中口耳相传至今的厄运象征。
  
  
  而无头骑士夹于腋下的“头颅”,就是矢雾诚二爱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一年前,诚二从自家经营的制药公司中带出了一个“实验体”。
  那正是他从小就思慕的“美”的象征——无头骑士的头颅。
  经过一些波折后,他决定放开头颅。
  取而代之,在他面前出现的——是通过控形、脸与那头颅一模一样的少女——张间美香。
  美香通过整形,与自己爱着的那个头颅的脸孔极其相近。
  诚二无法区分这两张“脸”。
  知晓这一点的那一刻,将他的心粉碎的,是那时遭受的嘲讽之语。
  ——“你连她是真是假也分不出来——”
  他不记得是谁说的那句话了。
  他觉得那是个他不太熟悉的人。
  但是,那声音形同一条锁链,将诚二的爱缠得紧紧的。
  ——“讲得明白一点,就表示你对那颗‘头颅’的爱,也不过只有这点程度罢了。辛苦你啦。”
  诚二的爱在那瞬间破碎了。但是——
  他并没有放弃爱。
  破碎了,再修补上就好了。
  诚二将美香放在身边,就是为了不要忘记对“头颅”的爱。
  并且,也是为了给自身以惩戒。
  张间美香不过是诚二对于“头颅”之爱的中转站而已。
  只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爱是真的——诚二今天也在与不爱的女性持续着虚伪的恋情。
  
  
  ※※※※※
  
  
  几分钟后池袋
  
  
  走出影城的两人,好像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
  没有指定地点,两人走过Sunshine60楼大道,向着手工坊走去。
  可能是连休的关系,大街上要比平时热闹得多。
  东京都圈内的群众根据所在场所不同,各自有着不同的氛围。
  很少有词语能用来说明像涩谷、秋叶原这种地方的气氛,新宿与池袋也同样有着各自不同的人群氛围。
  诚二与美香本是与那种独特的气氛有些不符,但假日的热闹气氛轻易地将这种违和感隐藏了起来。
  “你觉得才藏的反时空论怎么样?”
  “嗯。的确是两个时间,但是未来又没有发生变化,所以我觉得那不是真正的过去,而是脱离时间的平行世界。那样,他也会知道父亲的事情……我是这么觉得,你怎么想呢?”
  “啊……我也觉得是那样。”
  “真的!?好高兴啊!”
  凝视着纯真少女的笑容,诚二若无其事地说起了有关他们人生的话题。
  “……看到妖怪、吸血鬼之类的,我就又会想起来。”
  “……是说‘头颅’的事吧。”
  “啊。”
  尽管是在街上,但诚二的话却没有迟疑。
  他再次看向身旁少女的脸。
  张间美香绝不是傻瓜。
  诚二也很清楚这一点。
  听不进他人言语的笨蛋跟踪狂。这是诚二对美香“内在”的第一印象。
  然而——以实际交往的情况来看,这少女虽有异常的一面,但也有狡猾、理智的一面。
  但是,对于她的事还是有很多不了解的。
  
  
  ——为什么会是我?
  
  
  矢雾诚二想着。
  一年多以前,他确实将她和她的朋友从小混混手里救了出来。
  之前,也曾听说她在考试时对自己一见钟情。
  但是、但是。
  然而。
  那一见钟情是对救了自己的他的感恩。
  或者说,那是她所认为的“天意”——
  这真的是一定要赌上全部那么做的事吗?
  诚二曾经很想敲碎这女人的头。
  他曾经完全对她抱有杀意。
  但即使如此,美香仍然继续爱着矢雾诚二。
  虽然有一半是被逼的,但她还是以自己的意志将可能会残留一生的虚伪伤口缝了起来,将父母给的容貌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她没有后悔。
  正因如此,诚二才无法理解。
  若要问他是否会为爱而赌命,他会马上回答:“会的。”
  但是,实际上他并没有遇到过要断腕、舍命的情况。现在想想,那次向穿着酒吧侍者服的男性寻衅闹事时,可能就是最危及生命的一次了。但当时过于兴奋,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
  假如承受酷刑的话,自己还能将爱贯彻到底吗?
  虽然自己自信能做到,可那还是要等到接受拷问时才会知道。
  但是——换成是美香的话,即使接受拷问也会继续爱着自己吧。
  他有那种预感。
  ——为什么?
  如果她是极度自大的话,到此就该得出“我是最有魅力的”这一结论了吧?又或者,如果两人相爱的话,就不会有这些疑问了吧?是因为这种半调子的关系,才会对她的爱抱有恐惧吧。
  但是,对于他来说,美香不过是“中转站”而已。
  从这个角度客观来看的话,只会冒出疑问。
  
  
  ——她到底觉得我哪里好啊?
  
  
  这件事诚二也曾想过很多次。
  然而,最终的结果是,不知对方的真意、一味烦恼到一半时,却想起了“真正的那颗头颅”,于是觉得“没有烦恼的必要”,就将之抛诸脑后了。
  曾有很多次。
  诚二觉得烦恼太过麻烦,而直接去问美香。
  而得到的回答一定是“因为你是诚二同学!”
  最近她不再用敬语,变成了“因为你是诚二啊!”。结果,仍是毫无答案。
  这种关系维持至今——诚二还是要问同样的问题。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爱的不是美香你。”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是诚二啊。没有其他理由了。”
  果然,得到的还是相同的答案。
  诚二叹了一口气,到此将问题打住——换了别的话题。
  “姐姐失踪至今也有一年多了……我想姐姐大概知道头颅的所在吧。”
  “……你还是担心你姐姐吧?”
  “?什么?”
  “因为她被很多人追啊……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诚二对少有地说出这种正经话的美香苦笑着答道。
  “姐姐没那么弱啦。她是个强硬的恶人啊。”
  可能是再也不想聊什么话题了吧,诚二晃着头,看着周围的风景低语道。
  “该吃午饭了吧?”
  各种快餐、冷饮店林立,在稍过马路就有台湾餐馆、拉面店等一应俱全的大街上,诚二将手“嘭”地放在美香头上,开始低语起来。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只要诚二喜欢的,什么都好!”
  这又是与平时一样的对答。
  ——记得好像哪本书上写着,太过于缺乏自我的女人会被人讨厌。
  ——算了,无所谓。
  ——如果是真正的“头颅”,无论她什么性格我都接受。
  诚二在心中叨念着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的事。一如既往,他按照自己的喜好决定了地点。
  “那就偶尔吃次寿司吧。”
  于是,他们朝着保龄球场旁边的“露西亚寿司”走去。
  
  
  ※※※※※
  
  
  去往露西亚寿司的途中——诚二的视线被一点所吸引。
  “……?”
  发觉熟人从面前走过,他不禁喊了起来。
  “龙之峰、是龙之峰吧?”
  “哎?”
  呆呆转过头来的,是一个有着娃娃脸的少年。
  
  插图p030
  
  被唤作龙之峰的少年,看着诚二与美香笑了笑。
  “呀,矢雾同学、张间同学。今天也约会啊?”
  “啊…………?你的脸怎么了?”
  私立来良学园的同班少年——龙之峰帝人的脸上贴着创可贴,有一部分已经发青了。
  “嗯……出了点儿事。我从公寓的楼梯上摔下来了。”
  对于哈哈笑着的帝人,诚二有种莫名的违和感——看着帝人的笑脸,他断定再深入问下去,对方也不会回答,于是就顺着对方附和道。
  “是吗……你要小心点啊。”
  “谢谢。”
  帝人轻轻地道了谢,带着纯真的笑脸说道。
  “……不过,自那以后已经过去一年了呢。”
  “嗯……?啊啊。”
  诚二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一年前,在诚二执着于“头颅”时所发生的那件事,曾经给这个少年带来了巨大的麻烦。正确说来,是诚二的姐姐将帝人逼人险境——
  但不知道诚二是否知晓此事,他低下头回顾着过往。
  “那时候……真是对不起了。”
  “我什么都没做呀。那些事都是DOLLARS的成员做的。”
  “是吗?”
  “你和美香也是DOLLARS的一员,不要在意了。”
  ——……?
  此时,诚二产生了违和感。
  ——帝人自己说起DOLLARS的事还真是稀奇啊。
  以池袋为据点、以“无色”作为团队颜色的帮派——“DOLLARS”。
  诚二知道眼前的少年是“DOLLARS”的一员。
  而且从当时的阵势、气氛来看,总觉得他立场不寻常。
  然而,诚二并没有继续追究。
  他只要爱着“头颅”就够了。
  他虽然不欠DOLLARS和帝人的人情,但如果搞清了帝人的身份,可能就会无法靠近“头颅”了。
  那之后,他们就时常作为同班同学来往着,比如被叫去名为“无头骑土”的公寓参加火锅聚餐等等。虽然两人有着奇妙的缘分,但他们并不是好朋友,只是敷衍地保持着称得上是“同班同学”的关系。
  但是,即使是那样的关系,不,该说正因为是那样的关系,诚二才会有所怀疑。
  因为眼前的少年自己说出了“DOLLARS”这个名字。
  “嗯……我不会忘记那晚的事的。”
  帝人的话是在对着某人低诉吧——
  也许是帝人在对自己说吧。当诚二不知不觉这么想着的时候,帝人已经退后一步扬起了手。
  “那、矢雾同学与张间同学若是有什么困扰,随时可以和我说哦。”
  “哎?……啊……好。”
  诚二因为他的话而有些犹豫,再次轻轻地随声附和。但是——
  “帝人同学。”
  美香少有地板起脸,代替诚二强势地说出少年的名字。
  “哎?”
  “不许让杏里哭哦!”
  “……”
  “?”
  帝人陷入沉默,而诚二却一头雾水。
  看到两人的样子,美香换掉一脸认真的表情,微笑着挥了挥手。
  “那咱们学校见吧。”
  “啊……嗯。再见。”
  目送着面带柔和笑容离去的少年的背影,诚二与美香再次向露西亚寿司走去。
  
  
  “……你不觉得他有点奇怪吗?”
  美香依然微笑着,对随意问起的诚二点了点头。
  “嗯。感觉不像是平时的龙之峰。”
  “脸上的伤也很严重,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啊?”
  诚二回首望向帝人离去的方向,但美香牵起他的手,硬要将他拉向寿司店。
  “行了,我们再担心也没用啊!快点走吧!”
  “哎……?啊、是啊。”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去学校打听一下好了。
  诚二这么想着,被美香拉着离开了60楼大道。
  美香少有的积极主动,带给他一点点违和感。
  
  
  ※※※※※
  
  
  一个女人在街道的阴暗处观察着他们。
  “……诚二……”
  波江带将有些恍惚的神情注视着自己弟弟的脊背。
  看到很有精神的诚二,波江的脸上显出放心的神情,身体也被轻微的兴奋感包围着。
  ——啊,为什么单是看那孩子的背影都觉得那么可爱呀。
  波江陶醉地注视着弟弟的背影。对她来说,诚二的背脊看起来闪闪发光。
  其实,在这条街道上,有十几个与诚二年纪相仿、发型相似的青年。但是——波江听了双胞胎的话来到这条街上的瞬间,不到一秒就找到了诚二的背脊。
  然而,与此同时,弟弟身边的女孩子的身影也映入了她的眼帘。
  “张间……美香……”
  波江轻咬着自己的腮,低声念着这名字。
  她咬破表皮,嘴里渗入了血的味道。
  波江静静地眯起眼,感受着自己口中的铁味。
  ——这味道,就是那贼猫的血味……
  看来,她的脑中似乎在想象将美香的脖子咬碎的情景。
  波江咬破自己的腮肉,仅仅是为了要让自己的想象更加真实。
  满怀对弟弟的疯狂爱意,以及对情敌愈发憎恨之情,波江静静地尾随在两人身后。
  “喂,大姐,现在有空……”
  不知是色鬼还是星探,今天和她搭讪的男性在这几分钟里就有好几个了。不过——
  “……碍事。”
  波江每次都是表情冰冷地用充满杀意的目光看向他们。
  如果用轻蔑的目光或愤怒的表情的话,那些男人也许会生气,但她只是用没有任何感情的、公式化的声音传达出“碍事”这一事实。
  因此,那些男人们马上明白了。
  眼前的这个女人可以不需杀意就能像例行公事似地将自己杀死。
  “……啊,抱歉。”
  搭讪的男人都是老手了,只要感到对方有“危险”,他们就会马上抽身,去和别的女性搭讪。
  就这样继续尾随他们的波江,在确定两个人进了某间寿司店后——转身逆行于人流中,离开了60楼大道。
  她的眼中闪耀着冰冷的疯狂与如岩浆般的爱欲之火。
  
  
  ※※※※※
  
  
  露西亚寿司
  
  
  “久等了,您的螃蟹寿司来了。可生吃、可煮制、也可烤制,对人也好,对城市也有益,味道也不错。螃蟹是全世界都流通的东西。”
  “你说的那个是钱吧。”
  “哦——年轻时就说钱啊权的可不好啊。不过呢,也是啊。螃蟹流通,钱也流通啊。我店里的螃蟹会与社长的钱交换。就这样一直转来转去的。露西亚的螃蟹、回转寿司与日本的金钱进行交换。真赚钱啊!”
  “……”
  诚二状似惊讶地摇着头,将熟蟹肉饭团送进嘴里。
  池袋餐饮中别具风味的“露西亚寿司”。
  和式的装修格调中施以俄罗斯风格的装饰。在此独特的气氛中,白人店主与黑人店员妥善地招呼着客人。
  诚二曾与美香一起来过几次,所以与店员们也熟络了——
  “赛门先生,那个人是?”
  今天有个生面孔。
  那是一个年轻的白人女性。她穿着与赛门一样的和式制服,两者融合出一种奇妙的魅力。她的脸在日本人看来也十分的漂亮,但是——
  她却是一脸不快的表情,站在店里的一角,像是什么也不想做的样子。她用充满杀气的眼光瞪视着天空,客人们也害怕得不敢出声。
  “哦——矢雾家的少爷啊,你看上那孩子了?她叫瓦罗娜,带回去也OK哦。少爷,你要恋人、情人两手抓啊。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会更美味的,顺便带十人份的寿司回去吧。”
  赛门虽然是说笑,但是听到此话的女人却不悦地开口了。
  “……否定。我没义务出卖自己的肉体来协助贵店的经营。我申请不参与买卖活动。不过,如果你是想委托给我什么任务,那我可以肯定。”
  “哦——这是日本式性骚扰的评断呢。不可以性骚扰哦,骚扰别人的人可是要切腹的。肚子切开了就不能吃寿司了。那样我就没钱过日子了。”
  目送着赛门摇着头返回厨房后,诚二又一次将目光转向那个叫作“瓦罗娜”的女人。
  “不行,诚二。不许你在意其他女人!”
  突然板起脸的美香轻轻地拉了下诚二的手腕。
  “?啊、是啊。”
  诚二领会了她的话,但却产生了疑问。
  ——少见啊。
  ——平时,她会不介意地说:“我才更有魅力呢,不要紧!”
  ——大概因为是外国人的关系吧。
  ——……因为“头颅”也是外国人的面孔,所以她可能担心了吧。
  ——虽然是瞎担心。
  对于虚假恋人的小小异变,诚二就这样思考完毕。
  美香也如同平常一样,粘着诚二用餐。
  粘人的美香与冷静应对她、但却绝非冷酷无情的诚二,两人就像刚交往的纯真情侣似的。
  这种奇妙的人为氛围向周围散播,他们在别人眼中一定会被认为是感情极好的一对。
  之后,他看到刚才提到的那个叫作瓦罗娜的女人和店主在说着什么,接着她皱着眉退到里面去了——
  对诚二来说,这个女人的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呀、我觉得仍在放映的《卡米拉才藏》里参演的羽岛幽平好了不起啊。本来不演那种古怪的角色也可以赚钱的,但是他却说在下回的作品中还会出演呢。”
  “下一集的故事,是有关他的对手朵拉库尔佐助复活的吧?”
  “没错没错。老实说这电影真是很过分,但是石榴屋天神的特殊造型好棒啊。一会儿的功夫,就让圣边琉璃的造型散发出独特的味道来,真好。”
  “圣边琉璃现在正和羽岛幽平交往着呢。”
  两人一边适时地聊着天,一边吃着饭。
  “啊,就连身为男人的我看来,都觉得羽岛幽平真是好有型啊。虽然人们对此褒贬不一,但我觉得他们真是合适的一对啊。”
  “比起羽岛幽平,我还是觉得诚二你更——”
  一如既往,美香又开始单方面地表达起了爱意——
  【美香、来电话了!】【美香、来电话了!】
  使用诚二声音制成的来电铃音响起,美香从包中拿出了手机。
  “……这个来电铃声,你听着不觉得恶心吗?”
  “是吗?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啊。”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录的啊……”
  在嘟囔的诚二旁边的美香将目光转向了屏幕。
  
  
  【未知号码。】
  
  
  美香眯眼看着上面的提示,一边按下通话键,将耳朵贴向话筒。
  “……喂?”
  然后——从这个电话起,她的假日即将改变。
  
  
  “……嗯、好啊。稍等一会儿。”
  美香一边微笑点头,一边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对不起啊,诚二。朋友来电话了,我稍微出去一下。”
  “啊、知道了。”
  冷淡回应的诚二挥了挥手。美香走到寿司店门外,在入口旁边再次讲起了电话。
  诚二盯着寿司店的菜单,眼角余光目送着走到外面的美香,心想。
  ——美香的朋友来电话,真少见。
  ——是园原吧?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好像看到过龙之峰和园原在聊新手机如何如何之类的。
  ——那两个人的关系也搞不清楚。
  ——我知道龙之峰喜欢园原,而且在一年级末的时候,还曾就此事向他打听过,不过那之后结果如何就不曾听说了。
  龙之峰帝人,既是美香的好友,也与园原关系很好。
  虽然这在校内很出名,但要说他们究竟是不是恋人的话,就确实令人感到有些微妙了。
  他们要好到与他俩不是很亲密的学生会说:“啊?龙之峰与园原不是在交往吗?”的程度——但是不久前,他还在与另一个学生同居。
  ——而且,龙之峰也知道纪田那家伙退学的理由吧。
  纪田正臣是学期末离开学校的诚二的同年级同学。
  虽然因为班级不同没怎么说过话,但是诚二知道他过去与龙之峰、园原在一起活动。
  因为龙之峰与园原交往,受不了这打击,所以他退学了——
  也曾有过这样的传言。但是由于那两人依然不清不楚的关系,那样的传言也就很快消失了。对于诚二来说,那终归只是一个谣言而已。
  ——但是,园原可以称得上是美香唯一的好友。
  迄今为止,她几乎都没有给美香来过电话。
  园原是对他们的关系有些担心吧,但是也没有问过美香——正因如此,他特别在意这次的电话。
  
  
  不一会儿,美香从外面回来了。
  她脸上带着苦笑,边向诚二示意,边做赔罪状。
  “抱歉,诚二……朋友有事找我商量,现在不能约会了。”
  对着像是在道歉般低着头的美香,诚二慢慢转头问道。
  “嗯……你说的朋友,是园原吗?”
  ——然后他又像之前一样盯着菜单,像是在研习菜谱似的。
  美香笑着向状似无意问起的诚二点点头。
  “没错。她说什么有点家里的事情想商量。其实我是很想和你在一起的……”
  “没关系。我也觉得你应该更加重视一下你的朋友才对。”
  “啊——我只要有了诚二,所有朋友都可以不要的。”
  “别说得那么恐怖,快点去吧”
  在夹杂着叹息的话语中,美香再次低下头,带着些许寂寞的微笑说道。
  “那么,诚二。明天见了!”
  “啊啊。”
  淡漠地说完后,美香在寿司店的收银台上放了三张千元钞票,迅速离开了。
  “啊、喂、我来付钱就好了。喂——”
  诚二慌忙抓起钞票喊道。也许是没有听到,美香毫不停留地走向店外。
  诚二刚要去追——
  “您的螃蟹酱汤,久等了——”
  黑人店员端来了诚二要的菜。
  他犹豫片刻后——
  ——算了,明天再还给她就好了。
  就这样,不太在意地一个人继续吃了起来。
  
  
  ※※※※※
  
  
  15分钟后都内某处仓库内
  
  
  “……你好。”
  在远离繁华大街的国道沿线的某一角落。
  与诚二道别后的美香进入了写着“矢雾制药第三物资仓库”的建筑物中。
  说是仓库,却是相当整洁的一栋建筑。它的外观在外人看来可以称作是研究所了。
  纯白的外墙壁有像医院入口一样的门柱。
  但是——这只是它的外观而已。
  建筑物的内部确实是仓库。以小型体育馆大小的空间为中心,这一区域由走廊包围、划分而成,排列分布着密封性很高的小房间、厕所、供水室等。
  在由几个屏风分割、划分而成的仓库区中,各个地点都堆放着一些资材、药品等。
  宽阔的空间设计得如同迷宫一样。
  不过,可能这里最近很少有人来——仓库的一角结了蜘蛛网,地上落着厚厚的一层灰尘。
  虽然从入口的玻璃门有光线射进来,但是室内的电灯却都没点着。不清楚电灯开关在哪里,整个室内都笼罩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昏暗之中。
  美香在这个与“制药公司”的整洁形象相差甚远的仓库门口,表情生硬地继续大声道。
  “……你——好——!”
  在那使人联想到医院入口的进门处,响起了美香的声音。
  没有接待室,眼前宽敞的门大大地开着,能看到瓦楞纸板堆得像堵墙一样。
  美香向内迈进一步,目光扫向左右延伸的道路——直到尽头都没有生物活动的迹象,仿佛只有这里与城市脱节了。
  美香一边注意戒备着周围,一边穿过走廊,由打开的门迈进了仓库。
  刹那间——
  入口处响起了“咔嚓”一声。
  美香回过头——在建筑物的玻璃门处站着的,是将开启的两扇门锁上的女人。
  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给人清丽之感的女人。
  ——当然,那是一张美香极为熟悉的面孔。
  
  
  “我在等你呢。……不,你让我好等啊。……张间美香小姐。”
  
  
  听着缓缓响起的声音,美香想。
  如果冰可以燃烧的话,就会释放出这样的空气吧。
  波江的声音中贯注的情感,就有如它般在冰冷地燃烧着。
  “真是抱歉了。让你做了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那种压倒性的感情,只听声音就能了解到。
  但是,美香并不胆怯。
  反倒用挑衅的目光瞪视着眼前的女人。
  
  
  “好久不见了……姐姐。”
  
  
  咯吱
  咯吱
  咯吱
  咯吱
  
  
  入口处响起奇怪的声音。
  美香发现那是波江的咬牙声。
  波江站在玻璃门前。她在逆光中是怎样的表情呢?
  什么表情都没关系,因为在美香那个位置看不到。
  单从咬牙的声音可以推断,她周围似乎处于“危险状态”。
  也许,她是在笑吧。——至少,表面上是。
  或者,她也可能是真心在笑吧。
  美香不由得那么想。
  “一年……”
  在波江接下来说出的话中,掺进了一丝恍惚感。
  “我从诚二面前消失快满一年零一个月了。这段期间,我们彼此都在做着梦。我在做噩梦,而你在做着虚幻的黄粱美梦。……哼、黄粱美梦这种话,像你这样没教养的人听得懂吗?”
  “……请不要随便就说我没教养。”
  “哎呀、随便将自己的妄想强加在不情愿的诚二身上,打开人家的房门潜入室内等等,这种不知羞耻的举动,多少有点儿教养的人可不会做。”
  满是挖苦的语言。
  然而美香却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
  “我才不会听那种拿我当尸体处理、中途发现人还恬着、就利用我整容的人的话呢。”
  “不过,我还要感谢姐姐你呢。因为你给了我这张脸……我才能和诚二在一起啊。”
  
  
  咯吱
  
  
  入口处响起了更大的怪声。
  虽然离波江有5米左右的距离,但是美香还是感觉到了她所放出的杀气。
  然而美香却翻着眼睛蔑视地看向波江,说出向对方挑衅的话。
  “我只想爱诚二,不能爱他的话,我也不需要什么教养。”
  已经听不到咬牙的声音了。
  这次,波江慢慢抬起了放在腰间的手。
  “像你这样的……不要叫我‘姐姐’……”
  在她手里握着的是——闪着银光的医用手术剪。
  “像你这样的……不许叫……诚二……的名字!”
  波江怒吼着,毫不迟疑地掷出了手术刀。
  
  
  它如同飞镖一样,锋芒直奔美香的脸而去。
  那异常的气势,撕裂了美香与波江两人间的沉重气氛——
  
  
  下一秒,屋内响起了扭曲的声音。
  
  
  ※※※※※
  
  
  张间美香会来到这个地方,是缘于打到她手机上的一通电话。
  “喂喂。”
  在露西亚寿司店内用餐时接到的那通电话,其主人一开口就这样说道。
  【……想和你单独谈谈诚二的事。不想让诚二听见,可以吗?】
  一个没有报上姓名、单方面传达要求的女人声音。
  不过,美香甚至没有询问对方的身份,就以全盘接受的态度,以诚二能听到的声音回答。
  “……嗯,可以。稍等一下。”
  
  
  在寿司店外,电话里的女人继续开口说道。
  【……看来顺利蒙混过去了呢。居然对诚二撒谎,真是最差劲的女人。】
  “你还不是摆弄我的面孔来欺骗亲弟弟。”
  美香已经确信对方是波江,于是继续交谈。
  波江也无视那挑衅回答道。
  【我没有对诚二撒谎,只是爱着他而已。】
  波江说完劲爆发言后,淡淡地谈起正事。
  【诚二和你寻找的头……交出来也可以。】
  “哎?”
  【只不过,在那之前……想和你两人单独谈谈。】
  
  
  撒谎。
  电话里波江说的话,只要是和她稍有接触的人都能马上听出是在说谎。
  “……那种话,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我呢,也在迷茫。……如果把头交给海外企业,就从警察和矢雾制药手中保护我的安全。有收到那样的条件……对我来说,希望将其作为最后的手段。】
  “……”
  【可是把头交给诚二的话,诚二就会被头夺走。只有那件事我不想
  看到。我和你利害一致的地方,只有那一点吧?所以……想先和你谈谈,要拿那个头怎么办?暂时不让诚二知道。】
  波江的话中,毫无能够相信的要素。
  可是——美香却对那话颔首同意。
  按照波江所说,不告诉诚二一个人来到这里。
  
  
  不过作为结果,剪刀刀尖正朝她的脸颊逼近——
  美香并没有愚蠢无知到会不做任何警戒和准备的程度。
  
  
  只不过,虽说不是愚蠢和无知——
  作为女子高中生来说,却属于稍微异常的准备。
  
  
  ※※※※※
  
  
  锵。扭曲的金属音在屋内回荡。
  紧接着,剪刀浅浅地刺进天花板——美香的右手握着反射出屋内仅有的亮光、银色的“某物”。
  “……那是什么呀?”
  波江看到她手中握着的东西,皱起眉头。
  “你问是什么……看不出来吗?你有受过教育吧?”
  面对挑衅般的言语,波江淡淡地回答。
  “一看就知道啦。我想说的是,为什么会带着那种东西走动?”
  在波江眯起的眼睛中映出的,是美香右手所握的一样“道具”。
  那是——在家庭菜园等地使用、前端尖锐的一把铁锹。
  一开始因为大小和看到银色的光辉,还以为是菜刀。不过仔细一看,那的确是单手持用的铁锹。
  不论是和美香的服装,还是和这个地点,甚至在状况上也完全不搭调的一样东西。
  不过她瞬间挥动那东西,将波江扔出的剪刀弹开也是事实。
  ——为什么会带着那东西走动?
  即使不是波江,看到现在的状况大概也会产生疑问吧。
  无人仓库中的两个女人。
  一人扔出剪刀,另一人用铁锹将其弹开。
  明显是异常的构图。
  可是,在那异常中心的少女——一边微笑,一边说出更加异常的话。
  “稍微相信了一下。”
  “?”
  “明知这是陷阱,但又觉得‘也许真有什么想法,想把头交给我’。毕竟你是诚二的姐姐。”
  美香嘻嘻笑着说道。
  不过,她的眼睛一点笑意也没有。
  “姐姐只因为是诚二的家人,就从我这稍微获得无条件的信赖哟。真好呢!姐姐应该更加地感谢诚二!还要感谢神。应该对作为诚二家人出生的命运,更加~更加~更加地表示感谢才行!”
  “少胡说了。我在问你那铁锹是怎么回事。”
  美香听到波江的话,稍微低下头——“嘻”地歪曲嘴角。
  “因为……如果真的拿到头,不是需要铁锹吗?”
  “……?”
  “只看大小的话,和西瓜相近呢。我尝试了很多方法哟?在西瓜里面塞满硬邦邦的肉块和骨头,使用各种东西进行实验。”
  “……你在……说什么?”
  从眼前少女的声音中,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因此波江才察觉到,眼前少女所说的,决不是以虚张声势或策略为目的的假话。
  美香只是淡淡地、淡淡地继续讲述事实。
  “这么大的话……果然这个尺寸的铁锹刚刚好。至于味道就不清楚了,因为无头骑士头颅的味道根本没法想象啊。”
  波江的背后“咻”地吹过一阵冷风。
  普通人的话,多半没法马上理解她在说什么吧。
  不过,自己也踏人异常领域的波江,在仅仅数秒之内就理解了对方想说的事。
  因为如果自己在相反的立场上,恐怕也会那么做。
  ——这孩子……
  ——没错,就是这样。
  “……和那颗头合为一体。你打算这么说吗?真是荒唐无稽。”
  美香听波江这样说,确信自己的想法得到了理解。她露出天真的笑容,干脆地开口说道。
  “是啊。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
  矢雾波江微微舒缓嘴角,开始思考。
  没错,会做出同样的事。
  如果自己处在美香的立场上,大概会和她思考同样的事吧。
  如果诚二只爱着头的话,光是让“头”消失是不行的。
  如果那样做的话,“头”将会在他心中成为永远的存在。
  那么,就只能让自己成为头。
  无论采取多么不合常理、疯狂的方法,都会设法与头合二为一。
  ——嘛……
  ——如果是我,就会削掉头的脸,与自己的脸交换吧。
  实际上,波江拥有能够那样做的环境。
  她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没有那么做过,是因为在她心中作为“姐姐”积累起的自尊。她无法舍弃那积聚至今而形成的自己的“爱”。
  正因为波江明白自己的那种处境——
  所以波江才无法原谅张间美香这个女人。
  “……我改变想法了。”
  波江把手伸向腰间,接触挂在皮带上的某物,用手指慢慢握住那个物体。
  然后,抓住那物体从腰上的专用容器中拔出——在美香的视野中,浮现出诡异的轮廓。
  “本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妨碍者……从这个瞬间起,把你看作我的‘情敌’。”
  波江拿在手中的是——锈迹斑斑、老旧的医疗用骨锯。
  她在屋内发出清脆的皮靴声,以流畅的动作朝美香开始加速。
  将手中的道具化为凶器,全身缠绕对弟弟扭曲的爱——
  这个瞬间,她化为狩猎张间美香的纯粹猎人。
  
  
  “嘛,不管怎样……要做的事都一样。”
  


※※※※※
  
  
  几十分钟前手机之间的某个通话内容
  
  
  ‘喂喂。’
  “喂,是岸谷医生吗?好久不见了。”
  ‘啊啊!啊啊、啊啊!好久不见了呢。对于您还活着这一点,我应该祝贺您平安无事吗?’
  “……没用的客套话就免了。今天有紧急手术想拜托你,能来矢雾的三号仓库吗?尼布罗还没开始对那个设施整理,很容易进去。”
  ‘哎呀哎呀,难道您被谁袭击了吗?虽然从声音听起来精神还不错呢。’
  “……只是想拜托你做和去年相同的手术,给一个女人的脸整容。因为是之前做过一次手术的人,应该很轻松吧?”
  ‘……啊,算是吧。那方面的事我就不过问了,不过明天晚上可以吗?’
  “哎呀,现在不行吗?”
  ‘很遗憾,我今天休息。而且现在也不在东京。’
  “是吗……真遗憾。她的运气不好呢。”
  ‘……她?’
  “哎哎。”
  
  
  “因为会由我直接在脸上动刀……大概,会变得非常痛吧。”
  
  
  ‘身为人类,我奉劝您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吧。’
  “无论如何都已经太迟了。再说,你不是会在意那种事的人吧?”
  ‘毕竟,她也算是塞尔堤料理的师父呢。’
  “啊啊,放心吧。如果目的是杀掉她的话,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波江挂掉电话,对着手机自言自语道。
  
  
  “总之,就按照医生的希望……至少留下舌头和右手能活动吧。”
  
  
  ※※※※※
  
  
  现在仓库内部
  
  
  “你给我适可而止……本打算让舌头和右手还能动的……到处乱跑的话,连那个也没法保证了。”
  堆积成山的纸箱和木箱、小型货柜形成的简易迷宫。
  在那之中,回荡着手持骨锯的波江的声音。
  “我在整形手术上是初学者。”
  
  
  女性间的捉迷藏,已经持续了接近十分钟。
  追赶方的波江所放出的气息,简直就如同鬼女一样。
  虽然美香用铁锹勉强挡住第一击,却就那样被波江的气势压倒,逃进了仓库里。
  只有从走廊射入的光照明,昏暗的迷宫中——从资材组成的墙壁对面,回响着美香略微紧张的声音。
  “真意外呢!还以为你会不由分说地来杀我!”
  “如果那样,在你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施放毒气了。”
  咔嚓、咔嚓。嫉妒的女王犹如迷宫主人般堂堂地迈步前行。
  仔细一看,她腰上除了装骨锯的盒子,还扎着分成多个小袋的腰包。
  “我不是要让你消失,而是让你对从我这夺走诚二一事感到后悔。再说……要是你失踪的话,诚二也许会去找你吧?那孩子很温柔……我既不希望他在那上面浪费时间,也尽量不想让他看到你的尸体。”
  波江回想起弟弟的面孔,身体微微一颤。
  “……因为那孩子很温柔,所以就算替代品的你死了,大概也会非常伤心吧。要是把那同情错当成爱情就麻烦了。”
  “啊哈哈。诚二非常温柔这点,我也同意!”
  “……不要……直呼诚二的名字。”
  波江压低声音,大幅扭动身体——
  让人联想到大型工程机械程度的回旋踢,踢向堆放在铁架上的纸箱。
  纸箱像不倒翁似的顺势从架子的反面飞出。
  从那前方,能听到短促的吸气声。
  ——没打中吗?
  她既不是格斗技的达人,也没有平和岛静雄那样的怪力。
  只不过,小时候学过护身用的武术——和感情暂时解除身体限制的状态相叠加,才得以使出刚才的一击。
  实际上,刚才的踢击即使折断腿也毫不奇怪——不管怎样,明天肌肉和关节大概都会发出悲鸣吧。
  总之——波江没有放过那一瞬的良机。
  
  
  她立刻踢踏地面,朝架子上出现的一个纸箱大小的空档——也就是通向反对侧的近道飞身跃去。
  就像体操选手,又或者逃脱搜查的怪盗。
  虽然不是超出常人的动作,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毫无踌躇就能做出的行为。
  尽管一不小心就会受重伤,可波江毫无畏惧。
  波江以滑垒的形式穿过架子,扫视侧翻在地的纸箱周围。
  但是——
  ——不在!?
  吸气声的确是从这个位置传出的。时间仅仅过了几秒钟。
  她朝夹在资材中间的疑似通路看去,那里也空无一人。
  ——在哪里……
  她处于紧张状态的耳朵,一瞬捕捉到某种摩擦声。
  不在她的前后左右——是从上方传来的。
  “……!”
  虽然她一边抬头一边朝后退去,可是已经太迟了。
  
  
  “嘿呀!”
  纸箱被踢落的瞬间,屏住呼吸爬上架子的美香,以覆盖波江身体的形式纵身扑了下来。
  ——什么“嘿呀”啊,这个假天真的女人……
  “啊……!”
  波江被压倒在地,发出轻声的悲鸣。
  美香就那样压住波江,以骑乘的姿势坐在她身上。
  裙子下面,美香的大腿内侧紧贴波江的双峰,柔软的肉相互推挤着。
  如果只看两人的体势,是非常淫靡的光景——
  不过,抵住波江喉咙的铁锹毁掉了这一切。
  “……请不要动哟☆”
  小恶魔微笑着,俯看眼皮底下的鬼女。
  美香用铁锹的尖端轻戳波江的喉咙。
  波江的胸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透过上衣与美香的大腿摩擦。美香感觉到那触感,苦笑着小声说道。
  “……姐姐你呢,身材比想象中还要好呢,啊哈哈。”
  虽然美香开着玩笑,眼睛却并没有丝毫笑意。
  不,虽然是在笑——却浮现出某种疯狂的颜色,明显和平常的“笑”不同。
  “那么,怎么办?,头’的所在地……会告诉我……吧?”
  她朝喉咙上的铁锹一点点增加力道。
  波江面对这可以说是生命危急的状况,首先说出了称赞的话语。
  “……干得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运动神经。”
  “公寓墙壁和铁丝网的话,倒是有多次翻越的经验。”
  “听起来只是炫耀罪行。现在的孩子啊。请你在博客自曝,然后向诚二宣布分手去自杀吧。”
  面对混杂嘲讽和杀意的挑衅,美香也毫无畏惧,淡淡地用体重向铁锹施加力量。
  慢慢地、慢慢地。
  不过——那动作突然停下,铁锹从美香手中滑落。
  “唔……哎、哎呀……?”
  铁锹离开波江的喉咙,“啪嚓”一声掉到地上。
  “为什么……手……力气……”
  “哎呀哎呀,终于生效了呢。”
  波江一边叹气,一边把获得自由的左手伸到美香面前。
  那里代替骨锯,握着应该是波江从腰包里取出的物体。
  “过去从尼布罗买来的最新型无痛注射器。与其说只有被刺入的感觉,不如说只有‘用手抓住脚’这种程度而已。”
  波江说完,将那无痛式注射器丢到地上。
  然后把美香脱力的身体朝左侧翻转——形成和刚才上下相反的姿势。
  “这是我从前制造的弛缓剂之一。不会要人命的,放心吧。”
  她坐到美香的腰上,仔细端详起美香的面孔。
  “真是……讨厌的面孔呢。那个密医的技术还不错。”
  她用嘶哑的声音嘀咕,轻轻抚摸那脸颊。
  “啊……”
  “……话说回来,你……和诚二发展到哪一步了?”
  突然,波江问起像是亲密的女子高中生之间的话题。
  只是,那表情和女学生有点不同——完全没有笑意。
  “……请不要问这么不好意思的事。”
  波江继续询问移开视线的美香。
  “……接吻有做过吗?”
  “……”
  面对那问题,美香先是看了看波江,然后又把视线移开。
  “……做过了呢。”
  波江从对方的反应,判断他们已经接过吻了。
  然后——
  “那又……怎么样……唔唔?”
  
  
  波江倾斜上半身,用自己的嘴唇塞住美香的口。
  
  插图p049
  
  
  “唔!!唔唔!?”
  虽然美香想挥动手脚挣扎,可是身体却没法自由动弹。
  如同永远般漫长的几秒之后,波江慢慢离开美香的嘴唇。
  然后,向她投去充满厌恶和憎恨的冰冷视线。
  “在你脸上……不允许留下与诚二接吻的感觉。……虽然都是女人很恶心,不过如果当做是和诚二的间接接吻,也会变得心情悸动呢。”
  也许是对方无法动弹而产生的从容吧。波江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从容不迫的笑容。
  随后,她的笑容扭曲得更加残酷——从腰包里取出一个药瓶。
  “……不用骨锯来切碎也行。”
  深茶色的瓶子上没有任何标签。波江开始淡淡地说明其内容。
  “嘛……这不是我制作的……听说是只为了在不危及生命的程度烧毁人类皮肤而调和的烈药。虽然硫酸之类也可以,不过因为我不清楚致死量,所以选了这个。”
  “……”
  “受不了,也有人会做恶趣味的东西呢……不过,这是正适合你的药吧?”
  从波江的眼中感觉不到夸张和威吓,真的只是在淡淡地陈述事实而已。
  美香这样判断。
  实际上,这个女人现在正准备破坏美香的脸。
  虽然如此确信,但美香的身体现在却处于无法动弹的状况。
  “再害怕一点。我有点想看看那张‘脸’因为恐怖而扭曲的表情。”
  波江握着药瓶等了几秒钟。不过美香既没有发出悲鸣,也没有开口求饶。
  波江长叹一口气,伸手握住瓶盖。
  “……趁那张脸还在的时候,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波江的话究竟是慈悲,还是为了确定自己优势的示威行为呢!?
  
  
  不管怎样——
  那个问题,从张间美香那个少女身上引出了可怕的事实。
  
  
  “邯郸一梦……是表示荣枯盛衰的词……”
  
  
  “……哈啊?”
  波江听到美香过于唐突的话,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停下动作。
  美香对波江露出微笑——让人以为是伴随手脚肌肉弛缓而产生的舒缓笑容,用同样舒缓的节奏继续说道。
  “第一次……进入这建筑中时,我有说过吧……邯郸一梦的含义……说不知道……可是……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许多事情哟。”
  “……?想说的话就是这些吗?”
  那是最后的挣扎,她只是在逞强。
  波江这样觉的,想要这样去认为。
  自己心中涌出的“恶寒”,只是神经过敏罢了。
  不过那是错误的——波江从美香接下来吐出的话中认识到了这一点。
  
  
  “甘乐是折原临也。”
  
  
  ——哎?
  波江一瞬未能理解对方在说什么。
  说到甘乐,是她的雇主临也在特定聊天室里使用的网名。
  ——为什么提起那件事……
  她突然开始思考。
  ——……?
  ——这只母猫……为什么知道临也的网名?
  ——再说,她根本就没有见过临也……才对……
  “太郎是……龙之峰同学。”
  “……”
  “塞顿是……塞尔堤小姐。罪歌是……杏里。巴裘拉是……纪田同学。舞和狂是折原临也的妹妹舞流和九琉璃。”
  颤抖。
  波江听到保持舒缓笑容的美香所言,这次实实在在地感到一股寒气。
  “折原临也和姐姐……骗人时使用的网名是……奈仓。”
  “等等……”
  “龙之峰同学是……DOLLARS的创始者……杏里被名叫罪歌的妖刀附身……纪田同学是黄巾贼的头领。不过,很有可能,三人彼此都不知情。”
  波江本想阻止她,身体却没法动弹。
  是本能或者好奇心,还是纯粹的畏惧呢?
  “杏里……昨天和前天……想让她受伤的是……俄罗斯的二人组……瓦罗娜和史隆……俄语是乌鸦和大象的意思……折原临也……委托的……”
  ——为什么她会知道?
  这疑问徐徐变质,让波江的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
  ——到底知道多少?
  “史隆……比瓦罗娜更深……和折原临也的关系。所以,临也从史隆那得知栗楠会委托的工作内容……平和岛静雄先生……想陷害他。另外,昨晚被某人刺伤入院。”
  “……!”
  那些话是决定性的。
  最后的一句,就连波江都是今天早上才得知的情报——那所有的情报都应该是美香不可能知道的情报。
  “为什么……会知道?”
  “讨厌啦……就和平常一样……现在,窃听器非常便宜……非常~非常小……我是……所以……对今后诚二可能会打交道的人们周围……做了很多……手脚罢了。还有……黑客什么的……学习了很多……”
  “……!”
  “只有折原临也那里……窃听器很快被发现……不过如果是电话的通话,只要在对方的手机里做手脚……就能听到……要说说你们之外的事吗?比方说,帝人同学昨晚……用圆珠笔……”
  “……已经够了,闭嘴。”
  ——窃听……?
  ——怎么会这样?
  波江一时无法接受现实,仍然显得呆若木鸡。
  “如何啊……?其他也知道很多事哟……临也先生和你,除了栗楠会……还和明日机组有联系的事……”
  “……骗人……你之前从未摆出过那种态度……没错,如果你知道现在所说的所有事……应该能够阻止吧!”
  “哎……?”
  “是你朋友的事啦!临也那傻瓜巧妙地诱导你的朋友,在城镇里四处奔波时……全部知道的话,没错,如果连‘罪歌’的事都知道……!应该能够设法避免的!那场纠纷!在纪田正臣受到那种重伤之前!”
  “……”
  面对那质问,美香露出略显悲伤的神情。
  “杏里……不知道我知情的事……就像我在诚二的房间里安装窃听器一样,对杏里和龙之峰同学也做了很多调查……大概是不知道的。”
  “那种事……没关系吧……”
  “如果我表示知晓一切……直接出手相助……不就会牵涉进那纠纷中吗?如果只有我的话还好,我被杏里和龙之峰同学讨厌,被警察逮捕也无所谓。但是……”
  美香一瞬闭上眼睛。波江仅凭那简短的沉默,就理解了她想说的话。
  随后——美香说出了正如波江所料的话。
  “要是诚二知道龙之峰同学他们背后的事情,会说要还龙之峰同学人情什么的,绝对会插手……所以,不能让他知道。诚二看起来也许很莽撞……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就像从流氓手中救下我和杏里时一样……”
  “……”
  “所以……所以,我对诚二周围人们的事也调查、调查、调查、调查、调查、调查、再调查……为了不让诚二卷入危险的事中……”
  美香说完,就那样沉默下来。
  波江也暂时闭上嘴,仓库流淌着仿佛时间凝固一般的静寂。
  
  
  但是——
  
  
  “……我明白你的感情了。你比我所想的更加能干……而且也超出想象的异常。”
  波江这样小声嘀咕着,慢慢打开玻璃瓶的盖子。
  美香见此情景,一边微笑一边思考。
  ——液体泼到脸上的瞬间全力吐气的话,能否拉上姐姐的脸垫背呢?
  ——……果然还是算了。
  ——要是连家人都受重伤的话,只会让诚二伤心。
  波江对美香的想法毫不知情,慢慢扭动瓶盖。
  再说,就算波江知道那坚强的想法,估计也不会停手。
  
  
  不过,就在玻璃瓶盖即将打开的瞬间,波江的手停住了。
  不是以自己的意志停下——而是被突然从旁伸出的某只熟悉的手用力抓住手腕的缘故。
  
  
  “……到此为止了,姐姐。”
  
  
  “诚……”
  听到声音的瞬间——波江不只是手,就连心脏都几乎停止。
  受到冲击的理由是焦虑?喜悦?还是扭曲的爱情呢?
  “诚二……!”“诚二!?”
  波江和美香,两个女人惊愕地瞪大眼睛。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美香将那疑念说出口——
  波江一副疑问根本无关紧要的样子丢掉药瓶,起身的同时紧紧抱住诚二的身体。
  “诚二……啊啊,诚二!太好了……你还愿意叫我姐姐呢……!”
  “等、姐姐,好痛。”
  诚二挣脱紧紧抱住自己的姐姐,朝美香走去。
  “不要紧吧?美香。”
  “嗯、嗯……”
  “是吗,太好了。”
  诚二平淡地点点头,重新朝姐姐看去。
  “姐姐。”
  “……诚、诚二。”
  刚才的鬼女面相早巳无影无踪。她现在露出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一般的表情凝视诚二的脸。
  诚二看着那样的姐姐,叹着气低声说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做得过火了吧,姐姐。”
  “唔……”
  “如果刚才让美香的脸受伤的话……我会讨厌姐姐的说。”
  “……!”
  那是早已知道的事。
  对波江而言,那本该是早有觉悟的行动。
  可是在被当面这么说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的觉悟还太天真了。无比的“恐惧”传遍波江的身体。
  “什、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姐姐和美香接吻的时候。”
  “……!”
  对那回答浮现出惊愕表情的人,是美香。
  对她来说,自己知道帝人他们的秘密一事对诚二也是保密的。可结果却被他全都听到了。
  不只是诚二,还窃听了诚二的朋友一事也被暴露。
  “啊、啊啊啊……”
  “因为看到两人在接吻,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所以就暂时看看再说……等情况似乎有些危险就出来阻止了。”
  诚二板着脸,再加上仓库的昏暗,看起来既像是惊讶又像是生气。
  美香和波江看到他的表情,都不知所措地游移着视线。
  波江终于忍耐不住,向诚二问道。
  “为、为什么来这……”
  “……离开寿司店回到家后……在倒闭的旧道具店前,遇到了园原同学。”
  “哎……”
  “我一问才知道,她没有给美香打电话,而且给美香打电话也是录音,所以稍微有点担心。在向先前火锅聚会时遇见的人们打听后……”
  诚二暂时按住话头,挠挠脸淡淡地说。
  “岸谷医生说多半在这里……”
  波江听完这个单纯明快的回答,回想起一小时前通过电话的男人的面孔。
  ——那个……那个变态眼镜……!
  ——啊、啊啊啊、那家伙、那家伙,和黑机车一样绝对要收拾掉……!
  
  
  波江一边在心中怒火翻腾,一边思考怎么向那个密医报一箭之仇——
  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嘴唇,突然被什么给堵住了。
  ——!?
  不知为何,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不只是嘴唇,脸颊和鼻子也有接触过什么的感觉。
  “嘿呀!”美香发出比刚才还要大声的吸气声。
  ……?
  抬头一看——出现的是诚二从自己眼前逐渐离开的面孔。
  “呐?被恋人以外的家伙做这种事很讨厌吧?所以,姐姐也要向美香道歉……说起来……从以前开始……就……对我的女性朋友……总是做那种事……”
  诚二所说的话,连一半都没有传进波江的脑中。
  ……!?
  她察觉到刚才感触的正体是诚二的嘴唇——
  ……!!??!!!?
  矢雾波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逃离了现场。
  “啊!?姐姐,等一下!那个‘头’在哪里……!”
  虽然诚二慌忙想喊住她,但波江已经听不到了。
  炽热的冲击在她体内爆发,通过心脏使全身的肌肉激烈收缩。
  变成活体引擎一般的矢雾波江——
  直到全身的肌肉疲惫为止,连续全速奔跑了五分钟。
  
  
  ※※※※※
  
  
  五分钟后池袋某地
  
  
  “为什么在生气啊?”
  “没有生气啦。”
  “这不是在生气吗?”
  在远离矢雾制药仓库的地方,诚二和美香重复着那样的对话。
  诚二背着还残留药物影响的美香,等候出租车经过——但从先前开始,美香的样子就有些奇怪。
  “知道了,我知道你没有生气。那么,你说我做了什么。”
  “……诚二太不了解女人心了。”
  少女将总算能够动弹的脖子扭向一旁,把鼓起的脸颊压到诚二的肩上。
  “诚二爱的不是我,是我的面孔……爱着真正的‘头’的事我知道……可正因为如此,如果有真正喜欢的人,就算是姐弟也不可以接吻啊……”
  虽然美香对平时诚二和其他女人说话毫不在意,但这次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不同寻常的感情。
  那果然是因为对方是明确的“情敌”、矢雾波江的缘故吧。
  ——……糟透了。
  ——被诚二知道秘密,诚二明明比我更加生气的……
  美香对单方面向诚二恶语相向的自己感到厌恶,把脸埋到他的背上泫然欲泣——
  “没做啦。”
  “……?”
  诚二平静地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说明。
  “用左手把姐姐拉过来时,像这样用手指隔在嘴与嘴之间。”
  诚二用手指做出剪刀的形状,将伸出的手指合拢横过来。
  他做出与自己嘴唇重合的动作后,歪着头小声说道。
  “不知为何,姐姐似乎以为是真正的接吻……看到她以那种势头逃走,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呢。姐姐明明过去也经常抱紧我的说……”
  美香张大嘴巴,听着诚二不断发出的牢骚——慢慢合上嘴巴,稍微撅起嘴嘀咕道。
  “……就算那样,也很过分啦。”
  “很过分吗?”
  “嗯。这种事是讲不清道理的。”
  诚二听到美香闹别扭的声音,不禁露出笑容。
  “哈哈。”
  “……有什么奇怪的吗?”
  “终于对我那么说了。”
  “……哎?”
  诚二回过头,对抬起头的美香说。
  心情比平时还要好上几分。
  “因为平时美香总是对我的话言听计从。老实说,这样……很新鲜。”
  “诚二……”
  “而且,今天也遇到很多其他让人吃惊的事。”
  “……”
  美香的身体再度僵硬。
  自己在各方面“调查”与诚二相关的人,以防他卷入危险之中的事。
  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也觉得“异常”的部分。
  张间美香对潜入所爱之人的家中,安装窃听器之事不感觉“异常”。虽然本来非常异常,但在她的常识中却不是。
  不过,她也理解“探寻无关之人的生活”会被人看作异常的事。
  异常与正常暧昧的境界。尽管只有她自己清楚基准是什么——可无论如何,她自己也认为异常的事,已经被所爱的诚二知道了。
  “那个……”
  明明感觉必须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虽然对平时的诚二可以倾述无尽的爱意,但她却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
  不过,诚二比美香先开口了。
  “抱歉呢。”
  “哎?”
  “我……虽然没打算成为善人,不过却喜欢多管闲事。要是认识的人遇到困难,不管嘴上怎么说,我可能还是会插手的。”
  “诚二……”
  ——为什么?
  ——为什么诚二在道歉?
  美香想说些什么。
  不过,诚二好像阻止她似的继续说道。
  “不过……我也不否定美香所做的事。”
  “……”
  “我已经弄不清爱是什么了。可是,我能确实地感到自己爱着‘头’。无法说明,没有道理。我能说的只有那些。我不爱美香,对姐姐也只有姐弟间的喜欢。但是对方怎么想就不清楚了。”
  “嗯……我知道。”
  至今为止听过多次的话。
  虽然诚二的话非常直接,但却毫无虚伪。
  诚二稍稍停顿后低声说道。
  “不过……只有否定你这件事我不会做。虽然也许会阻止你,但是不会去否定。我尊重你的‘爱’,但是否接受就另当别论呢。”
  “……!”
  “即使你为了爱我,给别人添了麻烦……我也没有阻止那些事的权利。虽然刚才的话中出现了龙之峰的名字,以及甘乐、罪歌之类未知的单词,不过我会当作没听到。”
  ——他不爱我。
  “总之,详情之后再问你。还有,讨论我们该怎么办?……搞不好,在不想让我靠近的纠纷中会涉及‘真正的头’呢。”
  “……嗯。”
  ——但是,诚二允许我爱他。
  美香笑着点点头。诚二有些无奈地对她说。
  “……明明说了这么任性的事,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啊?”
  和往常一样的问题。
  不过,今天的美香说出了和平常不同的答案。
  
  
  “……诚二如果爱上‘张间美香’的话,就告诉你!”
  
  
  “……那作为朋友也可以吗?”
  “不行,是作为恋人。”
  “那就放弃吧。”
  自己可以单方面倾注爱。
  对美香而言,那已经足够了。
  因为她所重视的不是诚二的心,而是自己对诚二的爱。
  异常的少女,奇妙的爱情。
  不过,不爱对方、在理解那异常性的基础上接受的诚二——也完全可以说是异常一方的居民。
  现在,美香感觉自己的爱受到了祝福。
  充其量只是“现在”罢了。
  
  
  被夕阳照耀的城镇中,诚二背着美香慢慢前行。
  他们毫不在意周围行人冷嘲热讽的视线,一边闲聊一边悠闲地度过两个人的时间。
  “还不能动吗?”
  “嗯。”
  “你说谎吧?”
  “嗯。”
  “算了。……头的所在……没来得及问姐姐呢。”
  “那个人多半已经不知道了吧。”
  “……是吗?果然是刚才话中出现的‘折原临也’拿着呢。在传闻中听过那个名字几次,我可能也在什么地方见过……试着找出公寓偷偷进去吧。”
  “那样的话,已经没必要了哟。”
  “哎?”
  “我已经找出折原临也拥有的三栋公寓,潜入调查过好几次……哪里都没有‘头’。”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嗯。”
  “还有,我觉得频繁潜入不太好。”
  “嗯。”
  “……如果你比我先找到头,会怎么办?”
  “吃掉。”
  “啥?”
  “与头合二为一的话,诚二就会喜欢上我吧?”
  “大概不会吧。应该说,那从前提上就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绝对会阻止那种事发生。”
  “就算杀了我?”
  “啊啊。”
  “果然是这样。”
  “……讨厌我了吗?”
  “哎?为什么?”
  “不,没什么。”
  “不是指我……的脸,‘张间美香’的事又如何呢?讨厌了吗?”
  “不,并没有……”
  “!那是喜欢了!?”
  “不,并没有……”
  “哎——”“不是‘哎’吧。”
  “嗯,骗你的。刚才的‘哎——’是假的。”“那算什么啊。”
  “……”“……”
  
  
  两人持续着无止境的会话,消失在街道的人海中。
  少女的爱是异常的。
  姐姐的爱也是异常的。
  不过,不动声色地避开她们爱情的少年——
  在某种意义上,也许才是最为异常的存在。
  
  
  就连那异常的三角关系也全盘接受——
  池袋的街道,今天也继续演奏着一如既往的音色。
  仿佛被巨大的洪流吞没一般。
  慢慢地、慢慢地,变得壮大——
  
  
  ※※※※※
  
  
  夜晚新宿某公寓
  
  
  在主人依然未归的公寓中,借住的波江在淋浴。
  “诚二……”
  波江今天到底说了多少次那个名字呢。
  光是在淋浴期间,就已经说过差不多一百次了。
  波江在按住嘴唇部分后,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仔细想想,那是第一次和男人接吻吧……
  会限定为“和男人”,是因为算上了之前和美香的吻,还是有其他的女性经验呢?
  不管怎样,现在她的脑海中只浮现出亲爱的弟弟的身影。
  波江为了冷却自己火热的身体,一直淋着冷水。
  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感觉自己的理性似乎会瞬间崩溃。
  ——诚二……
  “呵呵。”
  ——诚二……!
  “呵呵、呵呵呵、啊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只是在心中浮想诚二的名字,却从口中溢出疯狂的大笑。
  俗话说恋爱三年、夫妇三天就会厌倦,不过波江对弟弟的爱似乎却和厌倦这个词永远无缘的样子。
  当然,不会厌倦是有理由的。
  因为对波江来说,对弟弟的爱不过是呼吸罢了。
  会对呼吸感到厌倦的人类,基本上不存在吧。
  而就和呼吸一样——如果不去爱,波江也许就没法生存。
  
  
  今后,波江也会继续依靠名为爱恋弟弟的“呼吸”活下去。
  明天是、后天也是——
  直到诚二从这个世上消失的那天为止。
  又或者,在诚二消失之后也——
  “诚二……”
  
  
  她的呼吸变为扭曲的爱之吐息,炽热地吹过池袋的夜晚。
  
  
  日常B “迷失者的协奏曲”
  
  
  6年前 池袋
  
  ——什么?
  ——我……正在看什么?
  
  那个男人——只是打架很强而已。
  在他所属的暴力集团之类的组织中,他的强大也是十分出众的。
  世间也传闻他很强,而且他对自己的力量也很有自信。
  事实上,他也只是靠腕力,就在这个世界的暗处一路走来。
  打架很强。
  只凭这一点,自己就能生存下去,就能在自己的人生中拥有骄傲。
  不在意社会上的知识分子、黑道或是反暴力法什么的。
  的确,随大流是很重要的,但是那样到头来只会被人看扁。
  而自己只不过是在自己的道路上一往直前罢了。
  
  几年前——他同行的竞争对手的部下们,在面包店被一个小孩子灭了,他听说后,同情、嘲笑和愤怒各种感情同时涌上心头。他相信这只是玩笑,且坚信不疑。
  虽然,之后这个孩子身穿酒吧侍应生服,成为了池袋小小的都市传说——不过男人对这将来的事情是一无所知啦。
  然后,像是要给那些同行们示范一下什么叫打架似的,他爆发了。
  暴力、暴力、暴力。
  压倒性的暴力,男人想要得到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停止不了。
  抑制不了。
  这从身体内侧涌起的冲动。
  这陶醉于暴力之中的心情。
  这在实战中钻研出来的技术,锻炼出来的臂力,他不能不试一试。
  不能不炫耀一下。
  例如,对于眼前的事物只有破坏——男人顺从自己的欲望持续释放着力量。
  
  直到有一天——
  男人与那个怪物相遇了。
  
  ——什么啊,这是。
  
  并不是时常谣传中那骑着没有引擎声音的机车的无头骑士——
  而是刚刚谣传于世的,手持日本刀的砍人魔。
  
  ——我,在看什么?
  
  当时,谁都不知道。
  都没能知道。
  现在也是,除了这个男人之外知道真相的也只有一部分人。
  
  ——这个是,真实的吗……?
  
  那个斩人魔——真正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怪物”。
  身体的所有部位都生出口本刀的刀刃、拥有非人类的行动、红色瞳孔的怪物。
  男人并不知道那个怪物的名字。
  
  “可恶……”
  
  被称作“罪歌”,喜欢人类的妖刀之名。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恶——!”
  
  面对男人的叫喊不做任何回应——
  被红眼的人类握着的“妖刀”将刀尖向男人身体的一部分斩裂。
  
  然后,时光流逝——
  
  
  ※※※※※
  
  
  现在 5月4日 深夜 市内某地 某俱乐部
  
  挑逗的音乐与暖昧的光线相互交错着的俱乐部。
  按风营法的分类来说,应是列为“咖啡厅”,但实际上是接近“夜总会”、或者看上去像是以前的迪厅一般的店。
  多种多样的“娱乐团体”一日一换,每天晚上将店内的出租空间间隔出来举行活动。
  年轻男女们在这喧闹之中扭动着身体,沉浸于各种各样的愉悦之中。
  被这震响在黑暗中的重低音所刺激,年轻人们的身心都兴奋到了极致。
  有的人跟着音乐节奏扭动身体;有的沉浸在酒的味道和音乐的鼓动中看着那些人;有的顺从自己兴奋的情绪,向异性搭讪。
  这些年轻人各种各样的行动,配合着音乐被刻在这忽明忽灭的光线中。
  但是——若是这种店的话,也有一些不受这些外部刺激的影响,进行着个人活动的年轻人们。
  
  在屏蔽了一半以上喧闹声音的俱乐部男厕所里。
  “喂……带来了吧?快点儿!”
  “我有好好带钱过来啊,所以……快点儿,呐?”
  化着浓妆的少女们的声音稍稍混杂着些焦躁。
  虽说是男厕所,这些少女们也没有任何犹豫就来到了最里面。
  站在她们对面的,是三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他们的后颈露出纹着特殊花纹的纹身,虽然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但是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他们围在少女们的身边。
  然后,他们之中一个身材细长的男子满面笑容的凑到了少女们的面前。
  “嗯,嗯,放心吧。有好好的带过来了哦。”
  听到男人这么说,少女们显露出了些许安心。
  但是,她们脸上毫无血色,全身的皮肤都蒙上了一层潮湿的汗水。
  “只不过呢,有点……你看,这个现在很有人气不是吗,到手也很不容易的说。你们明白吧?所以呢,嘛,价钱是不变动啦——不过这次的就是这么多了。”
  男子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个带封口的塑料小袋,拿在女生们而前晃来晃去。这里面装着几粒白色的药片。
  然后,女生中的一人看着这袋子,表情绝望的说:
  “怎么会……这只有平时的一半……”
  “哎呀,其实就这些本来还想着送到老客户那里去的呢,不过啊,你们看起来不也挺不容易的嘛?我们啊,果然还是看不下去让可爱的女孩子这么痛苦的啊。”
  “……那……两倍……我们出两倍价钱的话,平时的量……”
  少女断断续续的说着有些错乱不搭调的话语。
  看上去像是很饥渴似的,从刚刚开始就时不时的咽着唾液。
  其中的一个男子来回抚摸着女生的脸颊,接着说: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们也会帮你们找打工的地方.女孩子可不能露出那么阴沉的脸色哦。”
  男子一边笑着,一边拿着塑料袋在少女们的面前晃来晃去。
  那动作就好像是在马的面前吊根胡萝卜似的。
  
  但是——那根胡萝卜被突如其来的风卷走了。
  
  哗——从厕所的一个隔间传来了冲水的声音。
  “?”
  男子们皱起眉,向那个隔间望去。
  那是离厕所入口处最近的隔间。在他们进来之前,里面的确是没有人的。
  而且——虽然少女们不知道,但在厕所的入口处事先安排了两个人把风,对除了客人和同伙之外的人,都会以“正在清扫中”为借口挡在门外。本应是这样的……
  “……”
  难道是其中一个把风的人进来了吗?即便如此,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呢?也没有注意到有关门的声音啊。
  “喂、喂、快点儿……”
  “闭嘴!”
  其中的一个男子厉声说道,让少女们安静下来,然后警戒的看向门的那一方。
  短短数秒的时间,以数倍的感觉压抑着男人们的神经。
  他们警惕着的是警察之类的人。
  如果是一位客人碰巧在把风的人走神的时候无意中闯进来的话,就随便敷衍一下或是打发出去就行了——
  但是,说到底连方便时候或是扯手纸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啊。
  也就是说——隔间里的那个人,只是冲了马桶而已。
  确认了那人是将门慢慢的打开,男子们又明确了这人进来并不是要使用厕所。
  这么说来,那个人进入隔间只是故意冲了水而已——但是,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不可能乐观的考虑那人只是吐了口痰,然后冲了水。
  原本,对于他们来说,在这种场合下有不相关的人在——这一点就很出乎意料了。
  他们聚集在这种地方,贩卖着某种“违禁药”——从他们这种警戒性来看,作为贩卖药品的这种经验还是积累了不少。
  
  “喂、是谁?喂!”
  用稍带有点儿恐吓的语气喊出这些话,男子走近了那扇半开的门。
  然后——那扇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地打开了,出现在里面的是一个男人。
  
  但是,出现的这个人并不是他们所警戒的搜查员之类的人。
  尽管如此,也不是一般误闯进来的普通人。
  
  “哎呀!”
  那是一个奇怪的男人。
  “年轻人,那个、什么来着?有活力真好啊!”
  这是一个身穿花哨花纹图案西装的高个儿男人。
  看样子有三十多岁。
  虽说不算很年轻,但是也称不上是中年人。
  他属于身材高挑那一型的,但是脸上的那道疤不会让人有丝毫的孱弱感。
  戴着一副一看就知道很高档的墨镜,手上握着一根设计华丽的手杖,就好像是旧电影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虽说握着根手杖,但看起来并不是因为腿有问题或是什么原因。
  男人嘿嘿的笑着,慢慢的从厕所的隔间走了出来。
  面对这个散发着怪异氛围的男人的登场,纹着纹身的年轻人们相互对视了一下,其中两个人用嘲笑的语气说:
  “什么啊,大叔?”“我们正乐在兴头上呐,可不可以不要打扰啊?”
  “……”
  只是,剩下的一个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看到男人的脸后陷入了沉思。
  不顾那些男子们,少女们一直拼命的将手伸向那个塑料袋。
  其中一个男子用后背压制住她们,剩下的两个人则无所畏惧的走近了那个男人。
  “这个厕所正在清扫中啦,赶快滚出去!”
  “哦呀哦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血气方刚啊。哎哟,要是用这种口气说话的话,可是会拔掉你的门牙哦。啊,像你们这种年纪的孩子能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啊?”
  “你在说些什么啊,大叔?喂!”
  “啊啊,哎呀,没关系没关系。刚刚的意思是说啊,‘一边看漫画什么的去吧,小鬼就应该像个小鬼的样子,不要像大叔似的扮世故,要更加相信纯粹的努力、友情、胜利啊’”。
  男人继续嘿嘿的傻笑,扭动了一下脖子,伸出没有拿着手杖的那一只手。
  “……?”
  男子们在一瞬间僵住了。
  捏在他指尖的,是和刚刚那个纹身男子拿给少女们看的同样的塑料小袋。
  只是,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面对表情僵硬的年轻人们,戴着墨镜的男人继续笑嘻嘻的说着:
  “哎呀,打扰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在入口的小哥他们啊,往这个袋子里装了脏东西,所以我才要冲到厕所里的。你看,脏东西要好好的消毒嘛,不冲到厕所是不行的吧?虽说可能会堵塞马桶的东西不可以冲的说,但是那个的话,我想大概是可以溶于水的哦。”
  “……!你这混蛋!”
  可以想象得到把风的那俩个人遭遇到了什么状况,但在考虑这些之前,年轻力壮的手就将戴墨镜的男人的领子抓住了。
  但是——
  “你看你看,不行的哦,小哥。”
  咔嚓——像是湿掉的棒子被折断了的声音。
  “不能像这样抓着长辈的衣领哦。”
  笑呵呵的男人慢慢的活动着自己的身体,在他的面前——
  本应该是抓着他衣领的年轻人正划着一道优美的轨道做回旋运动。
  而且——抓着衣领的手指没能跟上那个回旋,被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
  但是,做回旋运动的男子并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声。
  那个年轻人被折断手指,以回旋的动作直接背面朝下摔倒在了地上。
  “!?——!!??!”
  不只是肺部。
  那种错觉,就像是把身内血管中的氧气和二氧化碳全部榨出来了似的。
  从指尖蔓延上来的感觉,还没分清楚是疼痛还是麻痹,紧接着像是追击一般,一记重重的冲击,喉结被贯穿了。
  那是男人握着的手杖,扎进了倒在地上的年轻人的喉咙中。
  年轻人在痛苦中失去了意识。
  “还好大叔我不是个武术家。要不然折断的可不只是手指哦。”
  目睹到这发生在仅仅数秒时间内的事情,剩下的两个年轻人都停止了动作。
  时间仿佛在这个空间中停止了似的,只有少女们的声音还在持续地回响着。
  “喂、喂!你们在干什么!快点儿、快点儿卖给我啊!”
  “我们和你们之间的打架毫无关系吧!”
  但是,面对这些少女们的叫喊,纹身男子中的一人怒声说:
  “吵死了!”
  “啊啊——”
  瞪着打算从身后拿塑料袋的少女,男子用臂肘向她的脸撞击过去。
  然后,当他的视线转移回来的瞬间——
  “不行的哦。”
  眼前是那个神秘男人的近距离特写。
  在男人墨镜的镜片上,映射出自己睁大眼睛的惊愕面孔。
  “呜哇啊!?”
  男子下意识的扑打上去,但是这种毫无技巧、只凭腕力的胡乱挥打毫无作用。
  “不可以——对女孩子动粗的哦。要必须更加温柔的对待她们。”
  下一个瞬间——年轻人的耳朵被狠狠的抓住,慢慢的往下拽。
  “等……下……要碎了……”
  全身上下涌起了“耳朵要掉了”的危机感。在思考之前,第二个年轻人为了保全耳朵自然的降低身体。
  墨镜男人顺势将男子踢倒,让他气势高昂地和厕所的地板来了个KISS。
  “小看我……你这混蛋……哇啊!?”
  男子本想怒吼着站起身来,但是终究成为了没能完成的愿望。
  头被劈下来的脚用力踩住,鼻子和门牙被那势不可挡的力量压断了——男子就这样抱着意识到了梦的世界中。
  
  新到自己同伴的惨状,剩下的一个年轻人因为恐怖而扭曲了表情。
  ——想起来了。
  但是,这种恐怖——并不是来自于眼前这个男人的暴力。
  ——手握手杖、花纹西装的墨镜男人。
  在想起了这个男人身份的同时,他也想到了那个男人所属的“组织”。
  ——没错的。
  ——赤林……这家伙是栗楠会的赤林!
  “等、等一下!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墨镜男人回过头的时候,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已经跪在厕所的地板上了。
  “喂喂,小哥。多脏啊?竟然把手放在厕所的地板上。”
  赤林——这个墨镜男人一边用脚底把另一个男子的脸踩在地板上,一边笑嘻嘻的说出这些话。
  “话说回来,男人不能无缘无故的就这么简单的下跪。而且啊,大叔我不需要那么廉价的下跪,呐?”
  赤林用轻佻的语调说出那些尖刻的嘲讽。面对着他的年轻人全身冒着冷汗,苍白的嘴中颤抖的说道:
  “真、真、真的很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您是栗楠会的大哥!还、还向您挑衅……”
  “不不,这倒不用道歉啦。你看,要说的话——刚刚挑衅的人也是大叔我啊。”
  赤林继续嘿嘿、嘿嘿的笑着——
  但是,那个笑容渐渐的退去。他一边蹲下来一边喃喃的细声说:
  “要道歉的话,你看,应该是别的事情才对吧?呐?”
  “嗯……”
  赤林拾起了年轻人刚才掉了的装着药片的塑料袋,把这个拿到了他的面前。
  “这家店啊,和我们公司有很多业务合作。所以呢,虽然是很老套的事情吧,但你是跟谁打了招呼,才在这里散发这些东西的?嗯?说给大叔我听听。”
  “啊……不是……那个……”
  “嗯?”
  赤林歪着脖子,但是,视线并没有从年轻人的身上离开。
  “那个是……那个。……!”
  透过墨镜,隐约看到了赤林的眼睛,青年再次全身僵硬起来。
  “我、我、我们不知道这里是栗楠会的地盘!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会交保护费的……!”
  “啊哈哈哈!”
  只有从嘴角流露出的笑声在男厕所里回荡。
  “哎呀,伤脑筋啊,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小哥。”
  “诶、诶……?”
  “你不懂法律的吗?在日本啊,这样的药品可算是犯罪的哦?嘛,因为这也有可能只是一般的柠檬糖啦,所以大叔我在来这里之前拜托朋友查了一下哦。”
  赤林夸张得摇了摇头,凑到了青年的面前。
  “特别是,大叔我罩着的这家店啊,就是说,那个啊,也没有什么地方性法律规定可以做那样的生意。”
  “等……”


——什么啊那是?
  ——那种事压根就没有听说过啊!
  在焦急的年轻人面前,赤林“啧、啧、啧”的摇晃着食指。
  “嘛,不管怎么说吧,一被发现就哭喊着‘我们交保护费,对不起’,你不会以为我们只是这样就能打发的温顺的组织吧?”
  “呜……呜啊……”
  “那么,来选择吧!”
  “哎……选……择?”
  年轻人注意到自己的呼吸不由得剧烈喘息起来。
  虽然不是很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察觉到,不只是栗楠会,即使是眼前这个一直在笑呵呵的男人也让他觉得十分的恐怖。
  想起了怀中揣着的小刀,年轻人思考着。
  应该用它吗?还是不应该用呢……
  ——能行得通吗? ——对方可是黑社会。 ——行不通的。
  ——并不是因为知道了长相。 ——只要杀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能逃得掉。
  ——行不通的。 ——是逃不掉黑社会的迫杀的。 ——但是,只要不暴露的话又怎么样呢?
  ——可恶,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 ——是不是跑题了啊?
  ——话说回来,能过得了大叔这一关吗? ——小刀。
  ——对方说不定有匕首或者砍刀什么的啊。 ——行不通的。 ——行不通的。
  ——行不通 行不通行不通 行不通行不通行不通行不通行不通……
  虽然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脑中闪过,但是完全没有有用的要素。
  “哎呀,大叔我啊,是那种伪善者哦。那个嘛也是因为是这种职业的缘故啦,赌博的清帐啦,黑赌场的东家啦,来源可疑的‘螃蟹’的经纪人啦,各种各样的坏事都会做啦。不过药品啊,哎呀,可以说是个人原因吧,接受不了呢。对,可以说是好恶的问题。所以说,你可以依自己喜欢叫大叔我伪善者的哦。”
  赤林一边摘下墨镜,一边慢慢的凑近年轻人的眼前。
  ——有一只眼,有些奇怪……
  ——……假眼……?
  说到底,即使注意到这一点,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帮助。
  “以前,大叔我喜欢的女人啊,她的丈夫因为嗑这种药,让这女人吃了不少苦啊。所以我十分~十分的讨厌啊,手上的这种药。大叔我待在栗楠会,是因为那里对这种‘好恶’是很通融的。”
  赤林“哈哈哈”的不断轻笑——
  但是,忽然他停止笑声,笑容也渐渐消退,小声的低语说:
  “……啊,对了对了。是要说‘选哪个’的事情对吧……你选哪个? ”
  “啊?……是?”
  “……是作为栗楠会献给警察老板的礼物呢,还是就这样折断你的两条手臂呢?你选哪一边?”
  一!——!!
  年轻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有几秒的停顿。
  眼前的这个男人说要把自己当做交易材料送给警察。
  拒绝的话就会被折断手臂。
  看到刚刚被干掉的同伴们,知道这并不是开玩笑。
  “不要……不要……不……等……对不起!对不起!”
  年轻人的声音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似的,不断用头磕向厕所的地板。
  赤林看着他,一边苦笑一边摇着头。
  “既然有纹身的勇气,就不要做那种丢人的事情。对纹身的师傅太失札了。”
  “这、这个、是贴纸!我们不是那样的人!平、平时是做正经事的,只是被、被诱惑了一下,想赚些零花饯而已!不是我!我只是听命于人的!所以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啊哈哈。要是那样的话,就是对做出纹身贴纸的人很失礼了。……这么一来,伤脑筋啊。”
  赤林笑了出来,一边站起身一边鼓弄手指啪啪作响。
  这时——在厕所的入口处,出现了几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
  “诶?诶?”
  “因为有黑幕,所以有详细询问的必要。”
  面对着陷入混乱的年轻人,赤林对身着西装的男人们招了招手。
  “那么,拿去吧,后面的事就拜托风本了。”
  “是。” “辛苦您了,赤林大哥。”
  黑西装的男人们低下头,赤林一边用手杖咚咚的敲着地板,一边配合着节奏低声说:
  “呀——因为大叔我啊,不擅长拷问和交涉啊。”
  听到赤林十分轻描淡写地说出“拿去”这个单词后,一直跪着的年轻人慌忙的站了起来。
  ——不逃不行了。
  要是被带到事务所的话会怎么样啊?
  就算是用纹身贴纸来唬人的贩卖人,那种程度还是可以预想得到的。
  他从怀中取出小刀,一边来回胡乱挥动着一边一口气往外跑。
  “啊、你这混蛋!” “住手啊,混蛋!”
  像是赤林手下的这帮黑色西装男人们叫喊道,但是,对于这个一心想要逃跑的男人来说,一点儿也没有听进去。
  看到反射着厕所灯光并乱舞着的银色刀刃,少女们躲到了厕所的角落里尖叫着。
  “让开!真的会捅了你啊啊啊啊啊!”
  虽然他明明做的是来回挥舞着小刀砍人的动作。看来这个贴着纹身贴纸的男人已经混乱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的程度了。
  赤林微微的吐了口气。
  并不是叹气。
  是在一瞬间调整了一下呼吸。
  面对堵在厕所中央的赤林,年轻人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让——”
  ——开!……啊?
  拿着小刀乱挥着冲过来的男人的手“咚”的一声,遭到了轻微的冲击。
  从男人视线的暗处——也就是死角的部分,有个类似棒状的物体伸了过来,打掉丫男人手持的小刀。
  ——手杖?
  觉察到的时候已为时已晚。赤林手杖的前端再次消失在男人的视线中。
  动作貌似流水般,他的身体滑过地板,手杖的前端又从和刚刚不同的方向出现了。
  赤林像是握枪一样两手拿着手杖,但由于突出左手的部分并不长,所以他本能的察觉到,那拐杖并不能打到自己。
  当然,按理性思考的话的确是这样——但是,凭视角情报而产生的错觉可是致命的。
  赤林右手握着手杖的另一端刺了过来。虽然只是这样的一个动作,在这个年轻人来看。就如同手杖突然伸长了似的。
  “呜哦啊……”
  震惊的惨叫和因冲击导致的呻吟声几乎同时发出。
  手杖的前端插入男子的喉咙,从皮肤外面就破坏掉了喉结。
  既不是疼痛也不是麻痹。只是,某种要裂开了似的冲击支配着男子大脑和神经。
  那一瞬间,年轻人的眼球剧烈的震动,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人偶般翻着白眼倒在了厕所的地板上。
  “好了,带走带走-”
  赤林一边嘿嘿的笑着一边对西装男人们下达指示。
  确认昏过去的年轻人们被带走后,赤林向厕所的另一面走去。
  “啊,小姐们啊。”
  “啊……” “那、那个……”
  直到刚刚还充满对药品渴求的女孩们,因为眼前的光景和刚刚的场面愣住了。一无所知的她们也觉察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是个什么身份的人了吧。
  恐怖的情绪超过了欲望,她们互相靠在一起不住的颤抖着。
  “啊——啊——不用那么害怕的啊。真是的,大叔我啊,刚刚在一个小时之前,伤了一位漂亮的俄罗斯大姐的心啊,现在还处在神经过敏的状态中呢。”
  一边嘿嘿的笑着,他一边从胸口的口袋中拿出手绢,递给了其中的一名少女。
  “你看,这不是流鼻血了吗?是刚刚那个男人打的对吧?没关系吗?还是去医院比较好吧。”
  “哎、那、那个……谢谢您。”
  “医院啊,现在马上就去比较好。我送你们去吧?反正,你看,你们的脸色看起来都很差嘛。”
  “哎、啊……不、不用了,没关系……的。”
  少女们并不知道男人的意图,一边转移视线一边继续颤抖着。
  “求、求您了,请帮帮我们,不管……不管什么……我都肯做的……!”
  其中一个少女颤抖着,像是要哭了似的细声说着那些话。
  “啊啊——哎呀,伤脑筋啊。大叔我啊,真的长得那么吓人吗?”
  赤林一边自嘲的笑着,一边用手杖“咚咚”的敲打着地板。
  “小姐们,你们运气很不错哦。如果在这里的不是大叔我,而是别人的话,说不定现在你们就会被带到不得了的店里,或者是不得了的派遣公司啦,要不就是不得了的DVD拍摄现场之类的地方去了哦。”
  他笑着淡淡的说出这些话。少女们听到后颤抖的更加剧烈了。
  “啊啊,不是的,并不是要你们感谢我还是什么的。因为大叔我啊,是一个伪善者啦。虽然不会对你们做出什么事情,但还是要管一下你们的闲事。”
  然后赤林——在某种意义上,管了对少女们来说是最讨厌的“闲事”。
  “是什么呢,就是把你们送回家,然后向你们的父亲母亲转达一下,你们在吃些什么样的药,就是这些事情啦。”
  “……!”
  “之后就是你们家庭内部的问题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认为都是要去医院的哦。”
  
  “啊啊,之后是……嘛,看情况的话,是不是要我们和你们家人谈一谈呢?”
  
  
  ※※※※※
  
  
  数十分钟后 出租车内
  
  向部下下达指示后,赤林单独处理了店内剩下的事情。
  坐上出租车后,在行驶的车内舒服的伸展着身体,他喃喃自语道:
  “把女孩子惹哭这种事,过后果然还是让人觉得不舒服啊。”
  对于他的自言自语,司机反应说道:
  “哎呀,客人,和女朋友吵架了吗?”
  “就是啊。嘛,虽然没有动手啦,不过稍稍伤到了对方的心啊。”
  赤林自己也看上去很伤心的摇着头说。老司机边笑边说道:
  “不行的啊,不对女孩子温柔一点是不行的啊。”
  “您说的是啊。”
  
  然后,又过了数分钟后,赤林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人气偶像,圣边琉璃的新歌。
  “啊,不是那个女孩子吗?客人。”
  “哈哈,要是她就好了呢。”
  听了司机的话,赤林一边笑着回应,一边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
  “喂,我是小欧哦。”
  ‘喂,是我!你接电话不要这么恶心行不行?’
  这是赤林的同伴——栗楠会的干部青崎的声音。
  因为青崎一直到几个小时前,都在处理与某些俄罗斯人之间的纠纷,所以赤林觉得电话可能与此事有关。
  “什么呀,是青崎啊。关于那些俄罗斯客人的事,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是这件事。你有没有听说大小姐的事?’
  “哦,就是被平和岛小哥和黑机车所救的事吧?干弥先生他现在一定是一边对离家出走的大小姐进行说教,一边松了一口气吧。”
  所谓的大小姐,就是指栗楠会组长栗楠道元的孙女,少主栗楠干弥的女儿。
  这个叫栗楠茜的少女几天前离家出走了,之后又被那帮俄罗斯人绑架什么的,卷入了一大堆麻烦之中。不过收到消息说,今天傍晚已经被安全找回来了。
  ‘不。实际情况是,大小姐好像,样子很奇怪。’
  “奇怪?”
  ‘……那个,我也是听他们说的,详细情况也不是很清楚,而且对我来说只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大小姐小的时候你不是见过她很多次吗?’
  “算是吧。嗯,那我明天问问干弥先生吧。话说回来,你怎么对这种事这么挂在心上?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干弥先生的吗?”
  对于赤林的嘲讽,手机那头传来低低的声音:
  ‘你别胡说,赤林。我的确没有完全承认干弥先生,但是茜小姐也是组长的孙女啊。要是有什么差错一定又是一场恶战。我当然担心了!’
  “我看你更愿意那样吧,青崎。”
  ‘……这么明显的事情不用特意说出来吧。’
  肯崎带着奚落地咂着嘴,把电话挂断了。
  赤林嘟囔着“真是的”,也合上了手机。
  正在这时,司机突然开口问道:
  “客人,在这一带停车可以吗?”
  “哦,可以。到那边的转角好了。”
  “多谢惠顾!”
  这回司机脸上的笑容不似刚才,变得有些僵硬了。
  好像是从赤林讲的电话中察觉到他不是什么普通人。
  “不好意思啊,就这么短短一段路。给你,不用找零了。”
  “啊,不行!我不能收万元大钞!”
  “没事没事。”
  赤林几乎是把一万日元强行塞给了司机,然后下了车。
  他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摩擦的咔咔声,又抬起头看向那被都市的霓虹映得暗淡许多的星空。
  “不过,最近还真是乖一点吧。”
  黑机车。
  砍人魔的复活。
  DOLLARS这个组织的兴盛。
  与圣边露莉的纠纷。
  淀切阵内。
  然后是这次俄罗斯人与茜小姐的事。
  “不过,麻烦事件从来都是无孔不入,哪条街都有啦。”
  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朝用来睡觉的公寓走去。
  ——不过就算这样,嗯,怎么说呢?
  ——最近这一段时间,城市好像有点黑白不分的感觉。
  ——还是说,对一直呆在白道上的那些家伙们来说,黑白变得越来越难分开了呢?
  赤林知道这些事想了也是无益的,于是抬头又看向星空。
  看着那样朦胧暖昧的星空,赤林自言自语起来:
  
  “到底是暗是明?弄明白点啊,真是的!”
  
  
  ※※※※※
  
  6年前
  
  投身暴力的男人,今天又伤了人。
  男人每次看到自己在别人身上造成的伤痕,都会感到一阵恍惚。
  ——那个伤痕,就是我。
  ——一定是那些人身上流出的血,鼓出的赤红皮肉,骨头折断的声音,才造出了我这个人。
  这种想法与其说是一种什么自尊或是信念,不如说是单纯的妄想,要不就是白日梦之类的。
  如果不去伤人,自己就会崩坏。
  这个自己造出的错觉,使他的本能染上了一层凶色。
  在别人身上留下的伤痕,也就是在这个城市留下的脚印。
  年轻的男人沉醉于一次次的暴力所带来的越来越响亮的名声之中。
  既不感到厌倦,也从不回头看自己的过去,似乎在说,这就是我活着的目的所在。
  他身土的转机发生在接受某项工作的时候。
  某个店铺老板借了钱,而其债务被男人所在的组织买下了。
  虽说稍稍偏离了繁华中心,但总归是市中心的土地,价值不菲。
  就是要把土地从借债人那里夺过来,简单得很。
  但是计划被打乱了,因为店主不知从哪里筹集到了资金,把欠款还上了。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只能说是运气不好就完事了——
  可不知道那个店主发了什么魔障,居然反过来对男人所在的组织要起钱来。
  声称“不想以非法讨债的罪名被起诉的话就拿钱来”,居然威胁起了组织。
  店主的脑筋已经不可以说是正常了吧。
  碰到这种鸡同鸭讲的事情,男人就会被安排“工作”。
  适当给其一点苦头吃。
  这是个单纯、简单的工作。
  那家伙好像有家庭,所以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不过,要是因此泄露出是男人所在组织下的手,反而会得不偿失,所以男人决定,伪装成强盗的手法,先给他一顿教训但又不至于让他死掉。
  
  新月之夜,男人戴着套头帽,向着目的地的店铺走去。
  那是个位于池袋外围的古董店。
  
  店铺的名字叫——园原堂。
  
  
  ※※※※※
  
  
  现在5月5日 早 栗楠干弥的宅邸
  
  栗楠会的少主,栗楠干弥的宅邸。
  它位于离池袋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乍看之下并没有与其他普通人家有什么区别,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是什么正经人住的地方吧。
  不对,要是遇到性格扭曲的人的话,说不定会想“住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的家伙,一定在暗地里做了什么坏事才弄到那么多的钱修建成这样吧!”——换句话说,这宅邸就是豪华到了这样的程度。
  
  一迈进这宅邸——
  就听到啪嗒啪嗒的可爱声音,一个小女孩向赤林跑了过来。
  “赤林叔叔!”
  “大小姐,好久不见啊!”
  赤林的确已经好几年没在这个家里露面了。
  以前还经常过来陪大小姐玩啊什么的,但是栗楠茜升上高年级了,再加上干弥不想要孩子知道自己父亲的职业,所以赤林尽量都不在这里霹面。
  但好像是白费心机一场,关于父亲的职业,她好像已经知道了。
  听说她就是因此而离家出走的,不过最重要的是平安回来了。
  “……那么,听说你找小欧有事?”
  “嗯!”
  对赤林的询问,茜使劲地点了点头。
  一点也看不出她昨天才被绑架过,而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这一点反而有点怪怪的。
  
  本来,是想向少主干弥问点话就好了的——
  却在组织的事务所里碰到他,被他叫住了。
  “……我女儿,说是有话要跟你说。要不你跟我去一趟吧?”
  “我吗?什么事啊?”
  “我才想知道是什么事呢!可她不肯说啊。”
  ——果然,的确是“样子很奇怪”啊。
  想起昨天晚上青崎打来的电话,赤林取消了下午的计划,决定去见茜小姐。
  
  见到赤林的茜,眼睛里闪着光芒,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
  “我有话要跟赤林叔叔两个人说!叔叔可以来我房间吗?”
  “这个,小茜……”
  “啊,没事的,少主,我没问题。”
  赤林阻止了正要加以训斥的干弥。茜朝着自己房间走去,赤林正要跟上去。
  而这次是干弥一把抓住了赤林的手腕。
  “我有言在先,你可别给她灌输奇怪的念头啊!”
  “我知道。”
  “也不可以动手动脚!”
  “干弥先生,你以为自己的女儿有几岁啊?”
  赤林对干弥的话感到一阵无语,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对哦,对不起。我一心以为你会有这方面的爱好什么的……”
  “……没有那种事,没有的啦,干弥先生。”
  “唉呀……对不起啊。那个,多年前你不是有照顾过一个不知什么地方来的女孩子吗?所以我就以为你有那方面的兴趣……诶,我脑子有点乱了。不好意思,而且,又不是说你一定对那个女孩子做了什么对吧?”
  “啊,其实没关系啦。我没老婆也没情妇,所以之前还被传过说我是同性恋。哈哈。”
  赤林一点也没有介意的样子,从干弥身边走开,向茜的房间走去。
  
  然后,当他进入房间的时候,茜一脸认真地对赤林低声说道。
  “这次谈话,我希望你对爸爸和妈妈保密。我希望这样……”
  “是是,我明白!”
  好像是为了让小姑娘放心,赤林低低地弯下腰来笑着说。
  对着这个栗楠会的干部——
  “嗯,那个……这个……”
  茜说出了一番出人意料的话。
  
  “要怎么做……才能打赢别人?”
  
  看着这双纯真无邪而又认真无比的女孩子的眼睛,赤林不禁感到:
  ——这下伤脑筋了。
  赤林居然冒出了冷汗。他擦了擦汗,连呼吸都似乎变得无奈起来。
  只有温和淡然的笑容,还是没有变化地保持着。
  
  ——这下子……好像已经不是“样子很奇怪”的问题了。
  
  
  ※※※※※
  
  
  30分钟后 车内
  
  “……到底是什么事啊?小茜那个家伙,最后还加上一句‘待会儿见’什么的,难道还想今天之内再见一次吗?”
  “什么呀,就是普通的聊天内容罢了。虽然也是必须保密的谈话内容。”
  在向栗楠会事务所行进的高级车的后座上。
  在少主干弥旁边,赤林嘿嘿地脸上浮现出一贯的笑容。
  “……赤林。”
  “诶呀,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好像,也是因为昨天的事引发的想法。说是想要锻炼自己的体魄。我嘛,有个朋友的道场,或者说是体育馆,下面的少年部里正好在教女孩子们一些防身术什么的,所以答应了下午帮她介绍去那里。”
  “……哦,是这么回事啊……但是,这种事为什么要问你呢?”
  “哈哈,这又是另一件有趣的事了。”
  赤林一边低声嘟囔着,一边取出手机操作起来。
  “喂,你干什……”
  “大小姐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工作的,你知道吗?”
  “不……”
  “就是这个东西!”
  赤林把手机画面拿给干弥看,上面是某个网站的页面。
  “……啊,是这个啊。”
  上面显示的是一个网络辞典。
  ‘文车妖妃。’
  是跟WIKIPEDIA很相似的,一个网络上的自由百科辞典,是一个借由普通人提交信息而建构起庞大数据库的一个网站。
  虽然含有流言、假话和误解的信息也有很多,但是对其修正的工作,也一直在由很多身份不特定的人,以及所列项目相关者,持续进行着。
  “不好说的内容部分,也已经让年轻人作了许多修改了。”
  不分社会黑白两道,连与栗楠会相关的项目也赫然在目,从本部的“事务内容”到干部的名单,无一不齐全。
  干弥从手机画面看到自己的名字,气得直咬嘴唇。
  “……现在用手机也能看这些吗?这个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好混了啊!”
  “就是因为你想也不想就把能上网浏览的手机给了她才造成今天的局面。不过,既然已经暴露,也就没法挽回了。接下去要怎么做也与我无关了。”
  干弥瞪了瞪笑着的赤林,又去看手机,画面——发现那里面也赫然印着赤林的名字。
  简洁的页面上登有几幅剪影,其中一幅被这样注解:“拥有诸多传说事迹的武斗派,与之前提到的青崎并称为‘栗楠会的赤鬼与青鬼’”。
  “真是的,怎么把我写得这么夸张!大小姐就是看到这个,所以才想到让小时候跟她经常见面的我,那啥,教她些防身术之类的东西。”
  与苦笑不已的赤林不同的是,干弥还是老样子,板着一副面孔。
  “……不过,叫你总比叫青崎强吧。小茜也是,她应该先跟我或者她妈妈谈谈这个事啊!”
  “嗯,她大概是不想让父母再担心了吧。大小姐她很体谅你们,也很懂事呢。”
  “被亲身女儿这样体谅不是更让做父母的担心吗?……对了,你说的那个体育馆啊道场什么的,可靠吗?”
  “嗯,是正规场所。你看,就是那里!就在杂司谷陵园旁边一点的地方。那个,你听说过德国格斗家特拉格特?盏伊森德尔福的名字吗?就是他的道场之一,有点像世界连锁的性质——”
  
  在高级轿车里面展开着这样的一场对话。
  这个时候——赤林并不是完全在撒谎。
  但是,他也的确没有把最重要的部分说出来。
  而且,茜也应该没有对赤林彻底地和盘托出吧。这一点赤林自己也明白。
  但是他也没有对此刨根问底——看起来,少女茜正处于某人的影响和控制之下,精神正在逐渐崩溃。
  赤林一边在心中叹息惋惜,一边觉得现在的茜所需要的,是来自家人、以及更多的不将她视作特别人物对待的人的帮助。必须让她多跟这样的人接触,所以赤林决定把她介绍到朋友的道场去。
  ——而且,那里应该有很多女孩子的吧。
  赤林心中这样打算着:总之,关于这件事,就等着下午再详细问问茜吧,或者不要太追根究底,看看她的情况再说好了。
  而在赤林旁边的干弥脸上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说起了另一件要事。
  “……昨天半夜,你是不是把那个生意人的孩子给教训了?”
  “唔,那件事啊,我已经全交给风本去做了。”
  “……就是那件事,现在出了点状况。”
  “怎么了?”
  刚刚还为女儿的事情绪有些起落,现在却一点感情起伏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干弥用淡然的口吻慢慢说着。
  “我原来还以为那帮家伙会有什么组织的背景……根本没有!只是个大学生社团而已!”
  “社团?”
  “那些人,是来良大学的学生……表面上只是普通学生,但其实被你教训的那帮人脖子上全贴着一次性纹身对吧?而且是同样的纹样。”
  “嗯,是的!”
  赤林回想起昨天晚上事情的经过,以及那帮已经看似什么都无所谓了的年轻人的样子。
  他们的脖子上的确都贴着夸张的一次性纹身,但是据他们自己所说,好像那就只是单纯的纹身贴纸而已。
  “说到来良大学,好像还是一所偏差值挺高的学校哦。也就是说,笨蛋是不挑地方、无处不在的。”
  “原来如此啊。那个东西是要表达‘这是我们自己栽培’或者‘自己制造出来的’这个意思啊。最近的年轻人,还真是富有创造力啊!”
  赤林一边苦笑着一边直摇头。
  但是他的眼中却并没有笑意。干弥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一边看着赤林拿在手中的手机,一边低声嘀咕。
  “小聪明倒是有一些啊。据那些家伙说,他们内部,商人以上等级的人只用手机互相联系,好像还会定期改变手机号码。大概用的都是假身份手机吧。”
  所谓假身份手机,就是以他人名义登记,用来打匿名电话的手机。其方法是:利用微薄的报酬或者债券抵押等,诱使或胁迫他人与通信公司大量签订手机服务条约,然后回收这些手机用于自己的目的。
  一旦手机费停付,或者被警察追踪,就马上不能再用这玩意儿了。不过每次遇到这类问题就立刻换一个手机,像这样进行手机诈骗的人也不在少数。
  话说回来,干弥他们自己也是常要用到这种假身份手机。
  “风本倒是说了要跟假身份电话贩子打个招呼问问情况,不过,跟我们合作的假身份电话贩子能不能追出那些人的总部,这个还没有把握。好像说那些人的首领本身也是一个大学生……”
  听到这里,干弥依然是面无表情地咂了咂嘴。
  “现在的世道真是烦人啊。看起来不过是很普通的小孩子,却能用网络啊什么的轻易就涉足了我们的行业。‘精英黑社会,这个词虽然出现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那些家伙表面上看起来真的跟一般人没有什么两样嘛!”
  “是的,昨天那些家伙也是,要是没有一次性纹身,怎么看都是一群正派家伙嘛!”
  “……想起来了,那个,你知道一帮叫‘DOLLARS’的小鬼吗?”
  “怎么了啊?突然说这个?”
  明明自己也偷偷加入了这个组织,赤林却既不作肯定也不作否定的回答,倒反问起干弥来。
  “不是……是昨天风本拷问那些家伙招出来的……好像是他们中的那些只用电话联络的高层组织成员招供的……”
  
  “好像说他们是受了那个DOLLARS的感化才创立的那个,网上的秘密药店。”
  
  
  ※※※※※
  
  
  同时刻 栗楠会本部
  
  栗楠会,是被俗称为“暴力团体”的一种组织。
  就算是在日出井组系中,也算得上是属于中坚力量的一大帮派。
  关于正式成员的人数,没有一个确切的统计,无法得知,但是其名号在池袋一带的确是具有相当的威慑力。
  在这个组织本部所在的办公大楼的深处,虽然看起来人影稀落,但是整个空间气氛凝重。有一个沉重的声音响起来。
  “哦,关于那件事,没什么问题!”
  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年龄比较大的男人。
  但是,这声音里却同时隐含着活力,透出一股像陡峭高耸的山石那样的威严感。
  “作为我们来说,也不想跟你们把关系搞僵。只是,也不能由我们出面来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到跟明日机组谈和的时间了,要是传出什么自相残杀的流言,也是不错的。那些家伙要是做蠢事就先暂且不管,但这次是你们单方面提出的希望。”
  好像是在打电话,因为房间里并没有回应男人的声音。
  “所以……不管你们要怎么调停,我们栗楠会保证不会干涉。如果是死于‘意外事故’或者闹失踪这类程度的话,也不会削弱明日机组的能力吧。”
  声音和语气显得有礼有节,既不过于抬高对方,也没有贬低对方。
  只是,这声音里完全听不出一点私人感情,只是事务性地陈述着自己的意见而已。
  “……但是,你们也不能对组下手。除了‘那家伙’以外,要是牵涉到组里的人或者亲属的话——也请后果自负!”
  那之后,又说了几句,终于结束了——那只布满苍老褶皱的手温柔地放下电话听筒。
  在通话中呼吸平稳,给人一种坦然自若的印象,却——
  “这个……电话机这种东西啊,再过几十年我也还是习惯不了啊。”
  他几乎像叹了一口气似地,说话声音骤然变得很不一样。
  房间里装饰有灯笼和神龛等,在这个伪装成证券公司办公部的组织本部,这个房间与其他房间截然不同,被营造出浓烈的“侠义老大的房间”的氛围。
  然后,在这个“会长室”深处——刚才说话的这个男人在一张牛皮椅上幽幽地坐了下来。
  摩擦发出哧哧的声音,房间里的气氛从凝重的压力下解放了出来。
  房间的书桌虽然毫无装饰做作,但其木质纹理本身就显得十分美丽。男人笑起来,露出牙齿,轻声说道:
  “我啊,牙齿也基本上都是假牙了。腰上的骨头也上了好几枚螺钉。也就是那种所谓的,那个,人工机械人,或者什么脏器移植人之类的。但偏偏我对机器类的东西还特别不开窍,真是的,老天爷这是开什么玩笑啊!”
  接着,男人一边抚摸着已经不再发出声音的电话机,一边说道:
  “青崎你呢?你喜欢吗?电话机。”
  这是他冲着站在房间门口附近的那个大个子男人说的。
  房间里只有这两个人。一个说话的老人,一个大个子男人。
  被叫做青崎的那个体格健壮的男人,一边低下头一边低声说:
  “只要组长一句话,我立刻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砸坏!”
  “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青崎的声音却很认真。
  然后,被叫做组长的老年男人——栗楠道元,笑容满面地摇了摇头。
  “喂喂,你得叫我会长才对,不然的话,干弥和四木他们可是会嘀咕很久的!”
  老人看起来60岁出头的年纪。
  准确的年龄猜不出来,不过从他蓄积的那一大捧白色胡须来看,还真是一个老翁的感觉。
  但是,那纯白的胡须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看起来与其说是像童话中的仙人,不如说是仿佛圣诞老人一般才对。
  在这个老人面前,栗楠会数一数二的武斗派干部用恭敬的语调问答:
  “反正现在又没有人听见。对了,组长,刚才的电话里,还是那件事吧?”
  “嗯?啊,对。你说有事要说,也是指这件事吧?”
  “嗯。没想到那些剩下的残党还在打那家伙的主意。而且这帮人还直接把电话打到组长这里来!只要组长您一句话,我保证一天之内就把他们干掉!”
  虽然言语粗糙,但仍能感觉到说话人对对方的尊敬。
  平时无论对谁都很傲慢的青崎,甚至对少主干弥也是十分轻视,但对眼前的这个组长却是满心尊敬。
  “哈哈!这我相信你做得到!栗楠的青鬼要是动了真格的话……”
  “您别这么说了!听起来好像我跟被叫做赤鬼的那家伙关系很好似的!”
  “那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也很承认赤林的实力吗?”
  “我是承认他打架的本事,不过那种本事,在组织的力量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还带着一帮暴走族,说到底,他根本就不是适合呆在组织里的人!”
  说到这里,青崎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眯起眼睛说道。
  
  “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吧!”
  
  对青崎的嘟囔,栗楠道元呵呵笑着,回答道:
  “算了。对那些残党来说,他们可能觉得只要杀了赤林就万事大吉了吧。”
  “那些家伙,现在是被哪个帮派收留了?”
  “你呀,这都没搞清楚就说出‘一天之内就把他们干掉’这种话?……唉,要说这是你一贯的风格那倒也没错。”
  道元从椅子上欠起身,把双臂放到桌面上。
  他又伸出右手的食指,敲了敲桌面,露出一种甚至可以理解为残忍的笑容:
  “之前刚出狱的那帮家伙最近集合起来,好像把他们的组织重组了。不过表面上弄成了房地产公司的样子。”
  “真是不懂得吸取教训的家伙!”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因为对他们来说,大概还是很怀疑吧。”
  道元似乎是愉悦地扬了扬嘴角,一边捋籍白胡须一边接着说道:
  
  “他们问说,杀了他们组长的家伙,是不是赤林啊?”
  
  
  ※※※※※
  
  
  关于赤林,有一个传说。
  他虽然是粟楠会的一个干部,但并不是一开始就在栗楠会的。
  在池袋,曾经有一个与栗楠会抗衡的组织,赤林就是那个组织的子弹。
  其实,子弹只是一种叫法,他实际的工作,可以说是近似“万能武器”般的存在。
  听说在组织内部也是被视为珍宝的——
  现在,那个组织已经不存在了。
  
  因为其组长,被某人刺杀而死。
  同时,组织大规模走私兴奋剂的事情也被查出来,组织里的大部分人被检举,组织在实际上就解体了。
  只是,这个组织中十分有名的赤林,却不在逮捕行列之中。
  更进一步说,组长被刺杀当时,其身边的护卫就是赤林。
  这些事实,使得那些被逮捕的人心中浮起一个悬念。
  杀死组长的人就是赤林,告发兴奋剂事件的人,当然也是他了。
  这种怀疑不断膨胀,然而却没有任何证据。
  而且,现在的赤林——成为了原本是敌对组织的栗楠会的干部。
  不管杀组长的犯人是不是他,凭这一点就足够有理由把他当作是“背叛者”而仇恨他了。
  但是,栗楠会正式成为日出井组的所属,已经不再是他们这些连组织都已经解体崩坏的人可以较量的对手了。
  虽然现在被称为是“栗楠会的赤鬼”,可是被叫做这个浑名的理由,大半是因为他过去的功绩——
  自从进入栗楠,虽然他还是重要战斗力,但是给人感觉他在武斗派里面还是属于比较温和的一类。
  不过,把他这种表现看作是掩饰本性的假面,一直对他抱有戒备心理的人,比如像四木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
  
  
  ※※※※※
  
  
  “不过,虽然参与兴奋剂事件的人大半都还没有出狱,但是最近出来的那些家伙,听说赤林成了我们的干部,原先的怀疑不得不成为确信了啊!”
  “如果当时真的是自相残杀的话,一般情况下,他都不能在这条道上混下去了吧?就算只是有这种传闻也会闹得满城风雨的……但是组长你把那种人收编了。”
  “可是,我在这条道上也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啊。我可不会因为刮点小风就放弃拾到的金子!那家伙最近在年轻小子里,面子是出奇得大啊!”
  听了青崎的话,老人爽朗地笑了起来。
  青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但是,刚才在电话里,组长您是要把这棵金子做的树砍倒吗?”
  “是吧。”
  
  ‘让我们对赤林进行报复。’
  
  这是不久前“新兴组织”提出的要求。
  也就是从监狱出来的从前的仇敌们的提案。
  要是平常的话,直接拒绝就可以了,但是对方的口气好像是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我们现在并没有跟你们争权夺势的意思。只是,组长的仇一日不报,我们便一日死不瞑目!如果你们要袒护那个家伙的话,我们宁可拼个鱼死网破!’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道元做了刚才的答复。
  ‘只要是以意外身亡或失踪等形式,不伤害组织其他人,那么我们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但是,这么做却不符合一般道理所说的义理人情。
  并不是真的就接受了他们要为组长报仇的意愿。
  对道元来说,如果因为这个引起战争而给目出井组抹黑,或者影响到与明日机组交好的计划,那是万万不可行的。
  并且,刚出狱的那些人的面孔,都是被警察作上标记。
  那些人明知道这一点却还叫嚣着要复仇,如果跟他们争斗,就算是照青崎所说的“一天之内干掉”,那也将是自寻危险的行为。
  他们的组织,不可小觑。
  果然,他们将再一次——成为制造城市暗黑的一种存在,这是确凿无疑的。
  
  “我嘛,虽然背叛部下我是做不出来的……但是见死不救还是可以做到的。”
  
  
  ※※※※※
  
  
  6年前 都内某地 园原堂附近
  
  对那个男人来说,这本该是一个与往常别无二样的夜晚。
  
  扮成强盗的样子,给一个店主吃点苦头。
  只是这样,简单的工作而已。
  心痛的感觉,早就被扔掉了。
  也绝不去思考关于罪恶感的问题。
  只是家普通古董店的老板,没什么值得警戒的。
  他的傲慢,就像是他暴力的象征一样。
  对钱和女人都没有什么兴趣。
  当然,也绝不是追逐清贫之乐,不是男同性恋。
  只是,喜欢挥舞暴力,就这么简单。
  “如果需要,对那家伙的老婆小孩出手也无所谓。”
  虽然别人这么告诉他,但他却对此毫无兴趣。他一心以为只是要给店主吃点苦头就行了。
  从不对女人小孩动粗——听起来是很好的名声,其实,这并不是因为他心怀温情或者是男子气概,他只是觉得欺凌弱者并不能成为他的骄傲来源,无法对向女人小孩施暴这件事感兴趣而已。
  他是怎么开始学习格斗战术和技巧的?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一点:他在一场接一场的实战中锤炼了自己。
  说到底,他对人类本身就根本没有兴趣。
  人类是他暴力相向的对象。他只是知道这点而已。
  今天也是一样,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力量,只是为了让对方身上的伤痕作为自身存在的佐证,他握起了拳头。
  
  但——一步步走进园原堂所在,男人发现路上有人影闪烁。
  新月的暗淡月光下,路灯一闪一闪的,照出了那个人影。
  这种情形下,男人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
  
  “干什么啊,你?”
  
  他没能绕过去。
  因为那个人影手中有一把长长的银色物体——他握着一把锋利的日本刀。
  
  “……你是来杀我的吗?以为拿把日本刀就可以取我的命吗?你太高估它了。”
  男人扭了扭脖子,靠近了那个人影。
  要是换作平常,男人早就什么都不说先下手为强了,但是今天他却没有这么做。人影身上所放射出来的某种可怕的沉默,让男人心中微微一凛。
  就在——离日本刀还剩十步左右的地方时——
  
  人影所持的日本刀摇动起来,发出如同盛夏的阳光那样刺眼的光芒。
  夜晚黑暗中的摇晃迷惑了男人的距离感,就在电灯明灭一次的短暂瞬间,日本刀已经挥舞着逼近到了只有五步远的地方。
  不——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导致了靠近的速度如此之快。
  ——?!
  ——这刀……会伸长……
  应该是日本刀的长度的刃器,就在那一瞬间改变了形状——伸长到了几乎原来两倍的长度。
  由刺喉术和坐姿拔刀的技巧造成的距离上的错觉吗?
  不是。也就是说,这不是男人积累至今的经验所能解释和理解的事情。
  男人不能理解的是,刀真的伸展变长这件事。
  
  下一个瞬间,街灯再次明灭,人影已经近到可以清楚看见对方的眉目了。
  
  ——女人?!
  
  那人影原来是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女人——那双眼睛,闪着如同警车的红色警灯似的炫目的光彩!
  ——难道,这家伙是传说中的……!
  简直像是将两轮红色月亮收入眼中一样的双目!
  绚烂的,华彩流光。
  ——割裂……
  
  光线再一欢明灭的下一个瞬间,男人的思绪被更大的混乱搅动。
  不光是从女人的手——就连她的肩膀处也赫然伸出了像日本刀一样的锋利刃器。那刀锋直冲着男人而来,似乎快要切人身体!
  ——!
  男人立刻往旁边就地一滚,与逼迫而来的两只刀锋擦身而过。
  但,正当男人想要立刻给予反击,一跃而起回头看时,他全身都不由得僵住了。
  ——什么?!
  刀。
  ——我,看见的是什么?
  不光是从女人的肩膀。
  ——这是什么啊!
  从女人的手脚、背部、腹部,甚至是长长头发的发梢,都隐约透着刀光!
  并不是像金针菇一样无尽无边地生长出来,而是在肘部前端等机要部位出现了无数刀刃,像身体铠甲的一部分似的。
  ——我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全身都装载刀刃的机器人偶!
  红色眼睛中的光辉,一定是因为那是红色灯泡做成的!
  男人眼前所见的景象,离奇到了让他做出像这样荒唐无稽的想象的地步。
  ——这,是现实世界吗……
  妖怪!
  这个砍人魔——是真正意义上的“怪物”!
  从身体的所有地方生出日本刀的刀刃,做出非人类才会有的动作的,红色眼睛的怪物!
  男人,不知道这妖怪的名字。
  
  “畜生……”
  
  人们称呼它为“罪歌”,这把爱着人类的妖刀!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畜生!”
  但是它并没有理会男人的叫喊——
  握在红眼之人手中的“妖刀”,鼓动着拿刀人的身体,向着身体僵直的男人直直刺来。
  简直像是,漫画中与恋人久别重逢的女主角,用尽全身的爱意勇敢地向男人的胸口拼命飞去。
  
  只不过,那枚“刃”之唇所触碰到的,既不是男人的嘴也不是男人的脸颊。
  刀的尖端伸得更长了——
  
  毫不犹豫地,刺进了男人的右眼。
  
  
  ※※※※※
  
  
  现在 都内某处 空屋前
  
  这家店,不知怎么感觉被一层异样的空气包裹着。
  离车站之类的繁华商业街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与普通的住宅房屋混杂在一起,兼用店铺和住所的一间古旧而空置的房屋。
  虽然挂着写有园原堂的招牌,但文字已经掉色残破,几乎辨识不出来。
  古董店的样子还是保存着,能看到屋内的陈列柜上挤满厚厚的灰尘。
  一点也看不出有人居住的样子,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空置了很久的房子。但是那空空的陈列柜、柱子上的奇怪纹样等,都让人感觉超越了奇怪,而是一种恐怖的味道。
  就在这个建筑物前,有个男人却似乎毫不为这压抑的感觉所动,喃喃自语着。
  
  “都已经过去五年了,还是没有卖出去啊。果然啊!”
  
  把茜送到朋友的体育馆之后,赤林一个人来到这家废弃的店铺前面。
  并不是想要做什么,只是隔着墨镜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家店铺——
  
  “……你是……赤林先生吗?”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虚弱的声音。
  “嗯……?”
  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女孩子。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静乖巧的女孩子身穿来良学园的制服。
  看着这个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己的女孩子,赤林不禁舒展开了笑容。
  “……喂!这不是杏里小姐吗?你可是长大了啊。两年没见了吧?”
  “嗯,好久不见……您为什么在这里?”
  被称作杏里的女孩子猛地低下头,这样就看不到她害怕赤林的那副表情了。
  “啊不,我只是碰巧经过这里。杏里你呢?今天休息吗?”
  “今天,委员会有活动,我也有任务……刚刚结束,现在回家去。”
  “原来如此。好不容易有个双休日,学生原来也这么辛苦啊!”
  对着一脸笑容的赤林,杏里又一次低下头去。
  “那个……那段时间,真是承蒙关照!”
  “每次见面我都会说这句话,真的不用挂在心上!老板娘她……你妈妈也帮了我很多。”
  “但是……那段时间,要是没有赤林先生为我介绍公寓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呢……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亲戚们也完全不管……”
  杏里一边表达着自己真诚的谢意,一边露出难得的温柔微笑。
  
  园原杏里,曾因为某事失去双亲。
  后来,她被亲戚们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经历了诸多风波——最后,终于通过卖掉园原堂的众多商品,换得了到她成年之前都足够用的生活费。
  当时在财务处理上给予帮助的,就是出现在双亲葬礼上的这个叫做赤林的男人。
  还有,当考虑到亲戚们处境的杏里决定独自生活的时候,也是这个赤林先生给予了她很多帮助。对这个说是因为曾经受过自己双亲的帮助,所以总是无偿地对自己给予帮助的男人,杏里心中是无尽的难以表达的感激之情。
  
  对着好几次低下头去的杏里,赤林一边挠着头一边改变了话题。
  “啊,这就是来良的制服吗?是这样啊,杏里小姐也已经是高中生了!咦?现在是二年级,对吧?”
  “是的,托您的福。”
  看着又低下头去的杏里,赤林无奈地苦笑起来,抓了抓脸。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
  想起中午的时候,干弥在车里所说的事。
  
  ——“不管怎样,不知道他们是闹着玩玩也好,还是认真的,但是就算是那种社团,他们的上层人物看起来也是很危险的!就算他们是跟我们一样专业干这个的,却以为自己是不会被抓住……好像也曾经跟其他组织发生过纠纷,组织成员也被袭击过。”
  ——“你也要小心点,也别老跟小茜在一起。晚上我会让别人去那个道场接她。”
  ——“无论如何,昨天才发生过那种事情,所以一定要派护卫跟着小茜。不过不至于把你也派去干这个。我自己能处理好这事。”
  
  干弥的话在头脑中过了一遍后,赤林对有些事心存疑惑,便问起杏里来。
  “那个,关于学校里的流行,我有个问题想问问杏里小姐。”
  “是,是……那个……不过我对流行的事也不大了解……”
  “没事,只要在你了解的范围内告诉我就好了。那个……”
  虽然觉得杏里不会知道,但还是随意地说出了那个“单词”。
  “在杏里小姐的学校里,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DOLLARS的名字?”
  “!”
  女孩子突然呼吸急促起来。
  赤林发现了她的变化,于是语调变得认真了些:
  “……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不是……只是,我听朋友谈起过而已……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
  很明显,她在撒谎。
  赤林虽然无意追究,但也并不是毫无所谓。
  他轻声说了句“这样啊”,然后笑着拍了拍杏里的肩膀。
  “他们好像是帮很危险的家伙,你可别靠近啊!有什么事就马上联系叔叔,跟我说,好吗?”
  “不行……不能再给您添麻烦……”
  “没关系没关系啦!小欧的面子很大,也很吃得开,你知道的吧?所以嘛,不管是什么事,只要遇到麻烦,就打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电话找我。……只是,小欧面子大的同时,也有不少人恨我,所以,如果没有特别的事要谈,那么就算在街上碰到我也要装作不认识,我不会介意的,知道吗?”
  “啊?”
  女孩子应该是不知道赤林的职业是什么,所以听到他说出这么一番奇怪的话,一定觉得很费解吧。
  看着一脸茫然盯着自己的女孩子,赤林笑了出来,正要说些什么——
  
  话却因为第三个人的声音而被他咽了回去。
  
  “这不是园原吗?”
  循着这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看去,那边站着一个青年。
  “啊……是矢雾同学。”
  那是杏里的好朋友张间美香的恋人——矢雾诚二。
  确认是杏里本人后,诚二一边打量着周遭,
  “对了,那个……你跟美香那家伙的事,已经做完了吗?”
  “啊?……”
  杏里被问得一头雾水,脸上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看着这两人的确是朋友的样子,赤林轻轻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那么,小欧就告辞了。那个,要加油哦!知道吗?”
  “啊……是,是的!谢谢您!”
  赤林被恭恭敬敬一直鞠躬的杏里目送着,离开了“园原堂”的废旧店铺。
  “谁啊?刚才那个。”
  对诚二的提问,杏里静静地笑着回答说:
  “他是赤林先生,是我妈妈的朋友……曾经帮了我很多。”
  “他是干什么的?”
  “嗯……听说是运送螃蟹啊,经营茶餐厅什么的,好像从事很多工作。”
  “哦……感觉怪怪的人……”
  诚二觉得赤林很特别。突然,他又想起来一件事来,向杏里问道:
  
  “对了,有件更重要的事!说是刚才给美香打了电话的那个,是不是园原你啊?”
  “啊?……”
  
  几秒钟后,矢雾诚二知道了一件事,然后便赶往某制药公司的仓库——
  
  但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
  
  
  6年前
  
  右眼周围,一阵剧烈的疼痛。
  这也是男人理解范围内的事。
  但是,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却全然不知了。
  
  ——声音。
  
  ‘我爱你!’
  
  只是,只是,一个纯粹而具有压倒性力量的“声音”,控制了男人的脑髓。
  那声音的出处,就在剧痛横窜的眼睛周围。
  ——啊,原来如此!
  男人顿时明白了!
  ——我的右眼,被那把刀……
  仿佛是被刺中的右眼发出的悲鸣一样。
  那“声音”从右眼窜至全身,好像在撕裂男人的神经、骨骼、筋肉、脑髓!
  那是仿佛排山倒海而来的一股声音,其语言强大得仿佛自身已被忘却和迷失。
  那感觉就像是语言拥有了形体,带着铅的质量在全身暴走!
  感觉自身的经脉和肉体都正在被从内而外地吞食,男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这个述说着“爱”的声音,仿佛快要把我抹杀带走了!
  仿佛我会被改造成别的什么东西!
  这种异样的恐怖,完全支配了一直以来都靠暴力生存下来的男人。
  
  但是——
  一边是巨大的恐怖,另一边,在男人的身体里面,却涌起了另一股强大的冲动。
  这同样是男人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排山倒海的冲动。
  ——喂!
  ——这种情况下,搞什么呀!
  ——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呀!
  但是,那声音却对男人的“冲动”视若无睹,还在慢慢增强它的压力!
  终于,那声音拥有了意义,在男人的心里,将“爱的语言”
  将
  将
  爱
  爱
  因为
  欢、喜欢、喜
  们我爱你][非
  喜欢人哦][别说傻话
  [喜欢某人什么的悲伤的事
  嗯,不对!我对所有的所有的所有的人
  ——‘给我静一静!’
  
  喜欢吗?别问我那种傻话!全部啦!
  喜欢血液][喜欢刚强的男子][是爱哦][轻柔点,那个
  所以原谅你![所以大家也要原谅我哦?][不原
  到这里吧][啊][再没有比达到顶峰时砍开的肉的断面更
  好的了。我最喜欢软软的但却硬硬的轻易就能切开的绷着筋脉的筋
  肉!][爱是爱是像颤抖一样的柔软清爽地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纠缠着。
  接触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会叫出会叫出爱的啼鸣吧?真羡慕啊我没有什
  么可以述说爱的语言所以我希望你来爱我所以但是呢所以就算很想满
  足所以呢那个虽然说是喜欢你我只羡慕你一个人呢就算是死也要做出
  爱的形状就算是性欲也是很好的爱的形式啊呀不能去定义爱啊这种事
  是对心灵的侮辱哦我才不要什么定义只要有一个词语就好了爱着——
  
  ——‘闭嘴!’
  
  爱着……啊……?……?爱着……爱……爱……爱?
  
  “我说了你给我闭嘴!!!右眼!”
  
  噗,突然,男人身体里回响的那个爱的语言中断了。
  同时,男人的右眼附近,突然响起噗噗的声音。
  只不过,后者是来自男人自己的鼓膜,真实的声音。
  “……!”
  看到男人的样子惊愕不已的人,正是“砍人魔”本人!
  因为男人自己用手一一把被刺中的右眼亲手攫取了出来!
  男人把自己的右眼“咔哧”一把捏碎,挡住了砍人魔的去路。
  刚刚那强烈的恐惧不知去了何处。男人用剩下的左眼。在渐渐平和下来的街灯映照下,用力地:直直盯着砍人魔。
  若是普通人,光是看到那眼神恐怕也会悲鸣不巳。
  但是,砍人魔却对着男人开口说话。
  
  “……真厉害啊,你。”
  “……”
  “像这样子,从那个女孩子的声音里逃脱的人,你可是第一个。罪歌好像也受了惊,缩到我身体深处去了。可能是因为被触摸到了,所以受了打击。”
  女人的声音很冷静,甚至听起来能让人隐约感到一阵安心。
  完全不像是一个砍人魔发出的声音。她向男人靠近了一些。
  不知什么时候,女人身上的无数刀刃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手中所握的一把普通大小的日本刀。
  “太好了……我还以为没有人能阻止我呢……”
  从闪着红光的女人的眼睛里,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泪珠反射着红色的光,简直像是血泪一样,把女人的脸颊都染红了。
  “你……能不能帮我了结自己?”
  这话似乎可以理解为女人想请男人帮助她自杀。望着眼前这个斟字酌句的砍人魔,男人默默地摇了摇头。
  “不……不好意思,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似乎并不惧怕女人拿在手中的那把日本刀。向她靠拢过去。
  “只是……我有句话想跟你说。我只是让那个烦人的声音闭嘴了。只是这样。”
  这下,男人已经进入了刀可以刺到的范围。
  但是,女人并没有要刺杀男人的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
  “……”
  “不,还是算了。名字什么的,都无所谓。”
  终于。男人已经可以伸手碰到女人了,他停在了这个距离。
  然后——面对着这个歪着头的红眼女人,男人缓缓开口了。
  为了如实地表达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那种从内而发的冲动。
  
  “……爱上你了。”
  
  “……啊?”
  听到男人吐出的四个字,砍人魔睁圆了眼睛。
  对着这个砍人魔,男人说出了拿一生做赌注的一句话。
  一直以来靠给别人造成伤痕而蓄积起自己的存在。如今这个男人用一种仿佛要把那黑红色的碎片全部吐出的姿势:
  “女人,真是漂亮——这种感觉,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欲望——想要抱紧你。”
  “……”
  “不管你是人还是怪物,不,就算是鬼子母神都没有关系。我,还来不及想你是人还是妖怪,就被你迷住了。”
  虽然在极力做出冷静的样子,男人还是无法掩藏住自己的兴奋,男人说得越来越快。
  “我知道,我们刚见面,而且刚刚被你刺中我的眼睛,所以现在说这种话,就算是你也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但是,我已经不想这些了。拜托,请你跟我结婚吧!”
  从见面到现在一共才几分钟。
  对方是个妖怪。
  而且一边眼睛被她刺中,永远地失去了。
  谁都会以为男人是发疯了吧。
  但是,他的脑子虽然忍受着失去右眼的痛楚和失落感,却是极其正常。
  其实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但男人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一点。
  一直以为不过是自己施以暴行的对象而已,不过是弱者的女人罢了。而现在,却成了站在面前的这个可以将自己杀死的“同等的存在”了。
  泛着红光的眼睛显露的妖娆,和充满女性魅力的身体线条,在黑夜里忽隐忽现迎风招展的黑发——所有这些合成一股女性的美丽,牢牢吸引住了男人的心。
  告白是史无前例的。
  无论男女老幼,男人这是第一次喜欢上别人。这种纯真烂漫的热情,将一直缠绕在男人身上的“暴力”这个自尊,赶到了九霄云外。
  
  但是——
  人生的初次告白,却以失败告终。
  “……谢谢你。居然对这样的我说喜欢。”
  女人哧哧一声愉快地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声之中却混杂着许多寂寞的感觉。
  “但是,对不起。”
  女人一边摇着头,一边说出了一番在某种意义上比刚才的刀刃更让男人心痛的话。
  “我已经结婚了。”
  “……?!”
  “我还爱着我的丈夫和女儿。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在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男人听到了自己的膝盖打颤的声音。
  是悲伤吗?愤怒?羞耻?还是说,连她用来拒绝自己的这番话,自己还是觉得好美?
  男人用双手狠狠扇了扇自己的脸。从失去眼珠的右眼流出的血,染红了他的手,猛烈的痛楚向男人的脸袭来。
  但是,就算如此,男人也不吭一声,而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腿上,去控制膝盖的振动。
  “是这样……那真是遗憾。……那么,我还是,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
  “……”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丈夫和女儿做什么的。”
  女人似乎犹豫了一会儿,但是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哪里还有什么考虑的余地?
  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之后,女人缓缓开口了:
  “……嗯,如果你对我女儿和丈夫出手的话,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杀了你的!”
  “啊?……好的。”
  “我的名字叫……园原沙也香。”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身体一颤。
  园原。
  这不是他要去打架的那个古董店的名字吗?
  “……这真是,命运啊。你救了你的丈夫。”
  “啊?”
  “不,没什么。”
  男人一边苦笑着,一边转过身去,把砍人魔留在身后,慢慢离开了。
  “我的名字叫做赤林。那个,要是有天你不爱你丈夫了,记得告诉我哦。”
  
  “一并照顾你宝贝女儿的气度,我还是有的。”
  
  
  ※※※※※
  
  
  现在 池袋出租车内
  
  ‘喂,赤林吗?’
  车里铃声大作,赤林掏出电话放到耳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青崎啊。你还真是的,总是在我坐出租车时给我打电话啊。”
  ‘我管你在哪里干嘛呢!’
  “有什么事,青崎?如果是大小姐的事的话,暂且已经平息下来了。”
  ‘才不是,今天我是来跟你这家伙告别的。’
  手机那一头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哦?你终于下定决心要杀我了吗?还是说你要发动谋反离开栗楠会?”
  ‘白痴!做那种事有什么好处?’
  “那倒也是。你这个人,也只有对栗楠会长是忠心耿耿的。”
  ‘闭嘴,听我说。’
  青崎似乎内心焦躁,但语气确实平静得很。
  ‘你太大胆,做过头了!’
  
  ‘5年前的亡灵们,现在可要杀你来了!’
  
  
  ※※※※※
  
  
  5月5日 夜晚 某废弃大楼
  
  这是一所离市中心较远的一幢大楼。
  不知是什么缘由,原本是在重新改装,工程却中途停了下来,并且一直保持了这个样子。
  一到二楼还是普通大楼的模样,二楼以上部分却因为建到一半就停止操作了,所以裸露着钢筋铁骨,在夜晚的黑暗中显得十分阴森。
  
  就在这时——“他们”慢慢地围拢过来,到了大楼的周围。
  “是那家伙吗?”
  “对,没有错!”
  一群脸上绑着印花手帕,一副傻瓜模样的男人们。略略露出的手腕和脖子等处,都印着同样纹样的一次性纹身。
  他们手拿着铁制管子、小刀、或者嵌有无数铁锭的边角材料。在这座废弃的大楼里,说起来是在玩试胆大会,其实看他们的打扮,倒不如说是在扮演攻击人类的妖怪一方。
  “把那个大叔用沙子埋起来,真的能拿到二十万吗?”
  “不光如此。我听说还可以优先分到赃物呢!”
  “我听到的是卖赃物的时候能够多捞点提成!”
  众说纷纭的传闻之中,有一件是这些印着一次性纹身的男人们可以达成共识的。
  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刚刚走进这座废弃大楼的男人杀掉。
  他们中的大部分并不知道对方是“栗楠会”干部这件事。
  顺便说一句,还有些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栗楠会的存在。他们也就是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一群人。
  但是,他们是接受杀人拿酬劳协议的生意人的同伙。从这个角度说来,就算他们知道粟楠会的事,恐怕也会抱着“只要不露出马脚就没问题”的心态,毫不犹豫地来这里干这个勾当吧。
  一言概之,他们就是生意人集团中随用随扔的棋子。
  但就是这群人,跑到了“赤林”所在的地方。
  “真是,DALLARS还真是方便啊!”
  其中一个男人看着手机画面说。
  今天傍晚的时候,他就把“我在寻找这个恩人,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看到他的人请跟我联系”这个消息和上层发来的赤林的照片,一起贴到了DALLARS的BBS上了。
  于是——今天傍晚,就收到了消息,说是这个男人的休息场所就在这幢废弃的大楼里。
  “真是的,居然是住在这种地方的流浪汉!”
  “但是,听说那家伙超厉害的!”
  “不用担心!”
  另一个男人掏出攥在手里的东西,拿给感到不安的男人看。
  那是个自制的燃烧瓶。
  “我带了好几个呢!到时候就随便把这大楼给烧了就行了。”
  这声音干脆而冷酷。其他的家伙也立刻叫起好来,夸赞这是个好主意。
  其中有些沾染了自己所鼓捣的毒品的人,眼神涣散着去取了燃烧瓶拿在手里。
  “接下来就等着那家伙往这边逃过来,把他搞定,搬到山里去就行了!”
  “没错!”
  “快点烧起来吧!”
  眼神正常和不正常的都咔咔地大笑起来。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他们印上那独特的一次性纹身的时候开始,他们的心智就已经不正常了吧。
  
  
  ※※※※※
  
  
  同时刻 废弃屋内
  “……你可终于来了啊,赤林!”
  一个长相恐怖的男人一边坐上了废弃大楼角落里的圆桶罐,一边嘟囔着。
  在他周围有十个左右的男人。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只有痞气,没有半点正派的样子。
  与他们相对的,是仍旧一副平常打扮,手执拐棍单枪匹马的赤林。
  赤林对着这些用憎恶的眼光盯着自己看的男人们,用悠然的口吻说道:
  “什么啊,原来是以前的前辈们叫我出来。那我可不能不来。”
  “……说话口气也变了很多嘛!也就是说,以前的你是披着伪装,就是为了欺骗我们吗?还是说,你在装出一副老实样子,打算把栗楠会也从里面进行摧毁?”
  “不不,人嘛,总是会成长的,虽然我之前以为人一旦过了20岁,人的性格就不会再发生改变了。但是冲击性的经历是会改变一个人的。”
  赤林一边踏着地板,一边淡淡地这么说。
  “比如说,被砍人魔袭击啊,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女人一见钟情之类的。”
  “少贫嘴!”
  “不过,不是说要一对一谈话的吗?那么现在周围围满熟人面孔的这个状况,是我多心了吗?还是我的幻觉?”
  赤林一边扭着脖子,一边看看周围。长相恐怖的男人嘴角露出笑意地说:
  “对啊,谈话的话是我一个人来。谈话以外的嘛,我可就不保证了!”
  “原来如此。不过,大楼周围并没有车子,难道你们是步行过来的?”
  “……?”
  虽然面临的是千钧一发的危险场面,赤林却仍然不失自信平和的微笑。
  男人对赤林的这种态度感到讶异,回答说:
  “……不是,我们是怕吓到你,万一你一害怕就跑了呢。所以车就放在其他地方了。不过,还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还打算实在不行,就从你的朋友里绑一两个来呢!”
  “我不喜欢那样,所以就来了啊。不过,不管怎祥,没有车子就好。”
  赤林抓了抓脸颊,笑意更深了一些。
  “……?”
  “那个,车子要是太多的话,就可能害怕而逃跑嘛,对吧?”
  “你在……说什么啊?”
  “我跟你们的想法一样。谈话的话两人单独谈还可以,要说对砍的时候一对多,那我还没有英武到那个程度。”
  “?!”
  这帮男人脸上骤然紧张起来。
  ——难道,栗楠会背叛了我们?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们全身都僵硬了起来。为了探听对方的真实意图,变相向赤林打探起来。
  “……你好像没有发现,你已经被栗楠会给抛弃了的事实啊!”
  “……啊,难道说,你们已经跟我们会长谈过话了?”
  听到赤林的回答,男人的思路更加混乱了。
  “他们答应,你和我们之间的事栗楠会是不会干涉的!可能你叫了什么人来帮你,但是你身后现在是谁也……”
  咚咚
  男人一心想要动摇对方,而赤林则为了掩盖这个声音,用脚敲击着大楼的地板。
  “啊哈哈哈。我也没有说是栗楠会啊。”
  “?!”
  “我在栗楠会之外也是有势力的……你们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不、会吧……!”
  他是杀死组长的人!
  一直抱着这样的怀疑,把赤林叫到了这里。
  现在再仔细想想目前的状况,男人们的背上都开始渗出汗水了。
  ——难道,有别的组织的家伙……?
  “你是在虚张声势吧!”
  “你要这么想的话,就看看窗外好了。”
  听到这话,男人对他周围的某个人使了个眼色。
  被命令去看外面情况的光头男屏着气向窗户那边走去。
  大概是在提防着被狙击吧。他猫着腰向没有装玻璃的窗户靠近。
  哧啦!
  玻璃裂开的声音响起。
  因为还在施工之中,所以窗户上并没有玻璃。
  那么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呢?想都不用想了。
  因为光头男刚刚尖叫一声,就瞬间突然被大火包围了起来!
  “鸣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呵呵啊啊!”
  与此同时,地板上不知散落着什么液体,一下子开始燃烧。
  大家立刻明白过来,那是燃烧瓶。
  但是,在他们明白这一点并采取行动之前——
  从窗户外面不断出现一个个带着红色吹焰的瓶子,玻璃破碎的声音像打着拍子一样发出回声。
  “外面!外面有人!”
  光头男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扑打自己脸上的火。
  他在挨到燃烧瓶的攻击之前,已经发现了四周围满了人。
  随着这些喊声,有人往房间角落退却,有人反而向窗户那边走去。
  其中,一个男人藏身在墙壁之后,站在窗户旁边——从怀里掏出了手枪。
  然后——毫不犹豫地向着外围的人影开始射击。
  
  
  ※※※※※
  
  
  “砰!”突然响起一记巨声,那些毒品贩子们还以为是大楼里面的什么东西爆裂了。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他们的一个同伙全身哆嗦着瘫倒在了地上。
  “喂……喂……”
  “好、好痛啊!腿,我的腿……”
  他所穿的牛仔裤在大腿附近开了一个孔,从里面汩汩流出红色的血,染红了一片。
  就在他们刚刚意识到这是被子弹所伤,第二、第三声的爆裂声已经响起!
  “糟了!是手枪!这个王八蛋!他有枪!”
  “杀了他!”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这伙蠢蛋,还以为对方只有一个人!
  至少,只要是对他们正在进行的袭击活动有些经验的人,都起码会先确认下人数或者进行事先侦查吧——而他们半是因为手生,半是因为嗑了药脑子正处于不正常状态,所以是不可能要求他们思路清晰行动到位的了。
  
  有几个还保持着清醒的人往外逃去了——
  其他亢奋不已的人则叫嚣着要复仇,几乎都朝着废弃大楼里面冲了进去。
  
  此时,这里正进行着一场小小的战争。
  在离市中心略远的这座大楼中。
  混战中的各个组织都不清楚自己在跟谁打。
  
  
  ※※※※※
  
  
  在这幢陷入混乱的废弃大楼里,一个男人站在一片火焰之中,对着赤林大声喊叫着:
  “赤林!王八蛋,这是你设的圈套!”
  他在火焰的围裹之中打量着四周,却已经看不到赤林的影子了。
  准确地说,赤林在光头男被烧着的那个时候——就在这帮人的视线全集中在光头男身上的时候,已经不知去向了。
  “杀死组长的人,果然是你吧!赤林!”
  
  听到他歇斯底里般的喊叫,赤林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我可没有杀组长。”
  他淡然自若地从大楼的后门走了出来。
  “我只是见死不救而已。”
  原来负责在后门把风的两个家伙,现在躺倒在他的脚下。
  然后就这样,他离开了大楼。几辆警车从对面方向开来。
  “哦,来了来了。时间刚刚好啊。幸亏提前报了警啊。”
  赤林躲在阴暗处,等警车开过去后,绕进了小巷子,更大步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与警车擦身而过的瞬间,还分明看得到一个拿着无线对讲机的警察从车窗里向大楼那边张望着,似乎在锁定大楼和枪声所在位置。
  等警车开走后,赤林掏出手机。
  他打开DALLARS的页面,按下了删除键,把自己的回帖清除掉。
  [这个人啊,就在溜冰场前面那幢废弃大楼里住着!]
  删除了这个附有大楼照片的回帖,赤林将自己的假身份手机放回了裤子口袋之中。
  然后,他抬头望向了夜空,露出了平时云淡风清的一贯表情,白言自语地说道:
  
  “DALLARS的确是很方便,但是,也是可怕。”
  
  
  ※※※※※
  
  
  5月6日 早 栗楠会本部
  
  [暴力团伙与一群青年市区火拼!十六人伤亡!深夜上演的壮烈追捕!]
  
  老人读着这份醒目头条的体育报,声音低沉地说:
  “喂,看啊,青崎!圣边琉璃要出写真集了!”
  老人完全无视头条,而盯着演艺圈的新闻一栏,呵呵直笑。
  “说是要出3000套限定版哦!那可是必涨不可。要是全部买下来,然后在雅虎网上拍卖的话,那不是能赚很多吗?”
  “嗯……这方面的事要听四木或者风本才行,我是一点也……”
  “是吗……那好吧,跟下面的年轻小子说一声,给我先买上三套。”
  “请你也考虑一下自己的年龄吧,组长!在那些毛头小伙子面前,得保持威严啊。”
  青崎默默摇了摇头。他看着报纸头条的巨大标题,说道:
  “……组长,你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吗?”
  这当然指的是跟赤林有关的那两件事的结局。
  事情的结果是,刚刚出狱的那些同行们以诸多罪名被全部逮捕收监了。印着一次性纹身的小子们也全部被逮捕,接下去,警察和媒体一定会就这个大学生中的隐形组织展开大力追查吧。
  对栗楠会来说,这两个组织虽然称不上仇敌,但也是相当棘手,现在一下子都被解决了。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警察的注意力也会被那边吸引,正是称心如意。
  对青崎提出的问题,老人头也不抬地回答:
  “没有,猜中一半吧。因为那帮家伙最多也就给赤林擦擦屁股的水准——而且,赤林也不缺关照自己的人啊。”
  “……什么意思?”
  “应该是谁把他被盯上了的消息事先告诉了他吧。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做好这么充分的准备吧。”
  老人从报纸上微微抬起头来,看着青崎这样说道。
  “……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不过恐怕也只是跟他说了说,并没有出手相助吧。”
  “哦。你好像开过玩笑说,要亲手跟赤林作个了结什么的,对吧?”
  “那是真的玩笑话啊,组长。”
  青崎边笑着边摇头,这样答道。
  “如果是以前的他也就罢了,现在他变得这么圆滑,就算杀了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谓圆滑,同时也是一种可以接纳万事万物的很好的姿态啊!咦?”
  正说着话,桌上的电话响了。
  道元急忙去拿起话筒,一边清着嗓子一边把话筒贴到耳边。
  从话筒另一端,传来的是一阵悲痛的叫喊。
  看来是在昨天的事件中被逮捕的那个新兴暴力组织的家伙们,打电话来想向栗楠会求助吧。
  道元一改之前的口气,冷淡地回答道:
  “我们也很为难啊。不是约好对你们的活动,我们一概不加干涉的吗?就算你们袭击赤林不成反而被他设下陷阱,也不关我们的事啊。”
  这些家伙的组织并不容小觑。
  他们将再一次——成为制造这座城市的黑暗的源头,这是确凿无疑的。
  放下电话后,道元再次拿起报纸——脸上露出冷酷的笑意,对青崎说:
  “我嘛,虽然背叛生意伙伴我是做不出来的……但是见死不救还是可以做到的。”
  
  
  ※※※※※
  
  
  5年前
  自从遇到砍人魔,男人就变了。
  虽然他坦白说出了“被砍人魔所伤”的事实,但却谎称那是一个“身高超过2米的白头发老人”。用的借口出自他当时所读的漫画里的部分台词,但是谁也没有怀疑,大家只是笑他“到头来,这家伙也只是个普通人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然后,以受伤为理由,男人要求推迟对园原堂一事的处理工作。
  因为是自己接手的工作,所以想要自己做个了断。
  说着这祥的托辞,其实是在调查园原堂事情的详细情况,努力想要找出能够帮助这一家人,帮助那个美丽的“砍人魔”的办法。
  
  某天,他突然得知了园原堂的两位主人被砍人魔杀死的事情。
  据说丈夫的脑袋被削下,伤口干脆利落;妻子则是被以切腹的形式刺死。
  留下一个女儿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还没有缓过来,一直处于一言不发的状态。
  
  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无可挽回的失落感,包围了男人的全身。
  他陷入一种自己的人生整个都被夺去的情感之中,这样的痛苦,与失去右眼的痛苦根本不堪一提。
  但同时——他意识到。
  妻子——园原沙也香是自杀而亡。
  因为她就是砍人魔本人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砍掉了她口口声声说着爱的丈夫的头颅,并且切腹自杀了。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不是说女儿跟丈夫一样重要的吗?
  并不是殉情,而是杀掉丈夫留下女儿一人的自杀行为。到底她身上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
  
  正当他为此不堪忧烦的时候,他当时所在组织的组长某天夜晚在街头说了这么一番话。
  “喂,赤林!已经不用为园原堂的事情操心了!”
  “……啊?”
  赤林因为身手不凡,所以被看中,经常负责做组长的贴身保镖。
  这一天,组长也是没有带任何其他人,往自己疼爱的情妇家走去——
  “园原堂的那两口子,不是死了吗?这下子,什么都不用做那块地就落人我手中了。真是托砍人魔的福!”
  “……”
  “对了,你被砍人魔弄瞎过眼睛,这话不应该对你说。”
  那位组长一边猥琐地笑稽,一边接着说:
  “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那户人家也肯定是完蛋了的哈!”
  “……?”
  “我呀,让那家店主尝了尝药的甜头。”
  “……?!”
  药,是什么药,已经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了。
  对赤林来说,一直以来,暴力就是自己的全部,所以很讨厌“自己搞垮自己”的那些吸毒的家伙——尽管如此,他并没有阻止组织所大规模经营着的这类生意,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这样做的后果——由组长的口中说出那样的话,伴随着他卑鄙的笑容。
  “我早就拿到借款证明,数额大到足够换他那块地了。但是我觉得还有其他油水可捞……就怂恿那个家伙说,‘给你家里人买点保险,然后捞点钱怎么样’?”
  “……!”
  “不过,他之前就好像一直在家里对老婆和孩子暴力相向的嘛。自从吸上药以后,好像就更严重了。应该是头脑已经不大正常了吧!”
  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还是想对自己的保镖炫耀一下,组长絮絮叨叨符说着这件事的始末。
  “报纸上也没有写这些,听说剩下来的那个小鬼的脖子上有被掐过的痕迹。警察说是砍人魔所为,但是我想应该是那个老爹想要掐死自己的女儿吧,为的就是弄钱向我们买药吧。虽然我不知道这两件事是不是发生在同一天。”
  “……”
  “是吧,是吧?是个蠢货吧?都跟他说了要是由他亲手杀掉的话,是不可能拿到保险金的了!还是说他以为不会被查出来是自己干的?
  不管哪个吧,反正就是笑死人了!”
  这位组长仿佛沉浸在自己说的话里面,已经完全看不到周围了。
  “还有呢,那家的女儿嘛,看起来还是一个美人坯子呢!到时候随便伪造一份借据,就能利用那个小鬼再赚上一笔!也可以让我来开个苞。12岁的小姑娘我还真是缺少经验呢!哈哈哈!”
  所以你才会看漏很多的东西!看漏太多了!
  一、旁边这个保镙身上的气场在急剧冷凝。
  二、你正在一个没有人影的小巷子里。
  
  三——面前出现的这个手执菜刀杀气腾腾的男人,正在靠近。
  “……?”
  最后一个情况,实在太明显了,所以这位组长终于也发现了。
  拿着菜刀的男人用无比仇恨的眼睛,狠狠盯着情绪高涨的组长。
  “就是你……”
  “干什么啊你!你是什么组织的?!”
  组长厉声喝道。对面那个拿着菜刀的青年一边流着泪,一边说:
  “就是你……把姐姐……那个样子……”
  “啊……?……哦,原来是你啊!上次那个女人的弟弟啊。说起来,那个女人手里拿着的家庭合照上好像是有你啊。”
  “就是你……给我姐姐药……!就是因为你!姐姐已经……可能再也不能坐起来了……!”
  看起来,这个人是因为毒品的关系而仇恨组长。
  “哈?她最后不是靠着毒品好好去天国逛了一大圈嘛,我觉得她应该感谢我才对啊!喂,赤林,你有活干了!妤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感恩的家伙……你……你……”
  下完命令,这位组长就回头去看赤林——
  但是;他立刻全身僵硬。
  那眼神像是看着蝼蚁一般轻蔑——
  个子高大的赤林在一旁看着事件的发展,但是那视线,仿佛是想光用眼神就将眼前的蝼蚁碾碎一样,笼罩着强烈的蔑视和愤怒。
  明明只是被那视线俯视而已,不知为何却觉得双肩都被用力摁住动弹不得。
  就连右边的假眼,也发射出这种令人无所遁逃的巨大的压迫感。
  “你、你干什么……你这……眼神……什么……”,这位组长被赤林的气势所惊,不禁叫出声来——但是,由于赤林视线的巨大压迫,使他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现在可不是东张西望看别处的时候!
  
  几分钟后。
  组长卧倒在了地上,倒下的身体还在抽搐着,鲜血从上半身流出,在地上积成越来越大的一滩。
  在他旁边,一个青年拿着一把滴血的菜刀,震颤着身体瑟瑟发抖。
  “……”
  赤林刚向青年走近一步,青年就挥起菜刀相向。
  但可能是看到赤林的眼睛,觉得“毫无胜算”吧。完成了复仇的青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杀我……杀了我吧!已经,什么都……哼。”
  赤林一掌打在青年的脸上,说:
  “你要是死了,谁来照顾你姐姐?啊?”
  “……!……?……啊?”
  青年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一边颤抖着一边茫然抬头看着赤林的脸。
  “……走啊!把菜刀藏好再走。要是运气好的话,这桩命案可能会算到砍人魔的头上。”
  “……?!啊,哦哦,谢……谢谢……您!”
  青年慌忙站起来,把菜刀藏人怀中,就离开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放他一马。
  但是,脑子里一片混乱的他还是借由姐姐这个词找回了一丝理智,为了赶快逃离这个地方而飞奔起来。
  “什么?谢谢?”
  赤林低头看着组长的尸体,吐出一句话来。
  “干嘛要跟我道谢……你应该恨我才对。”
  
  “是我……让你成为了杀人凶手……”
  
  
  ※※※※※
  


现在 山手线某车站周围 闹市里的小巷
  
  “诶,琉璃要出写真集了啊。那我可得预订!”
  赤林一边走在小巷子里,一边读着跟栗楠道元那份一样的体言新闻。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上面的一个单词上。
  “哦,对了,现在已经到新的事务所了。还没有找到淀切啊。四木老大也真是辛苦啊。”
  那个单词,就是圣边琉璃所属的新的演艺事务所的名字。
  “Jack-Lantern啊。”
  看到这个很特别的事务所的名称,赤林不禁自我嘲讽似地笑了起来。
  ——说的,不就是我吗?
  Jack-Lantern,就是万圣节上常用的南瓜脸的妖精。
  据说起源于爱尔兰传说,说是一个干了坏事所以死后无法进入死者之国,又因为欺骗过恶魔所以也不能堕入地狱,只好终日提着用蔬菜制成的提灯,在大地上彷徨的一个亡灵。
  在侠义的世界里,谋杀首领是一个绝对的禁忌。
  虽然并没有直接杀死,但是见死不救的事实是无法更改的。
  所以,理所当然地,赤林从不认为自己可以上天国。
  在这个城市里,他既没有走在完全的黑道上,也不是白道的人,他只是一个悠然彷徨的亡灵一般的存在。
  不过,自命“Jack-Lantern”这种称号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赤林一边走,一边脑子里闪现着这样的念头。在他身后,一个小个子的人影在向他靠近。
  
  人影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但是——
  “诶!”
  “!”
  不知赤林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转过身去一把抓住人影的手,从他手里夺过那把明晃晃的小刀。
  定睛一看,那人影是一个还只不过15岁左右的少年。
  “喂喂,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不要拿这种东西当玩具!躲在家里玩玩游戏什么的吧。可不能伤到别人!”
  “啊……呃,哇!”
  少年就这样逃走了。
  赤林也并不追赶,而是把那小刀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种小刀,是分到不可燃垃圾这一边吗?还是分到金属那一类?”
  赤林一边这么嘟囔着,一边想着刚才的少年。
  刚才看到他的脖子上贴着一次性纹身,恐怕就是昨天那些家伙的残党吧。也有可能是被告知,只要杀了赤林就可以加入那个组织也说不定。
  ——真是的,要是没有纹身,可真是根本就没法看出有什么问题的一帮孩子啊。
  同时,想起DALLARS的人和昨天杏里的反应,不禁感觉连城市的空气都漂浮着一股半温不热的微妙味道。
  ——最近的孩子,真是连黑夜白天都不分清,什么都是这么暖昧模糊。
  ——不过,我这个南瓜妖怪大概是没有资格说这句台词吧。
  想着想着,赤林自言自语道:
  “也只能是祈祷一下了。”
  ——要是可以的话,千万别让杏里小姐和茜小姐卷到麻烦事里去——希望她们至少能分清基本的黑自来吧。
  他想起自己初恋对象的女儿的脸来。
  看着这个长相酷似她母亲的女孩儿,赤林常常会想起那位“砍人魔”。
  有可能——
  有可能,像JackLantern一样,既不堕入地狱,也无法成为善人,一直飘荡在“交界线”上,就会有一天,再一次见到砍人魔。
  ——怎么可能呢!
  ——漫画看太多了吧!
  赤林再一次嘲笑起自己的愚蠢念头来。他挥舞了一下手杖,向前走去。
  “不过,要是小姐们说自己就是‘喜欢黑的一边’……我也没有阻止她们的资格啊。”
  
  然后,男人迈开了大步。
  走在傍晚的城市中,走在城市的黑白界线的正下方。
  
  当初一见钟情的瞬间产生的冲击,就这样铭刻在了失去的右眼上——
  男人露出平和而意味深长的笑容,再一次消失在城市的深处.
  
  
  
  日常C“催债狂想曲”
  
  
  
  这个传言在最初不过只是在阐述事实。
  “哎,你知道吗?”
  “平和岛静雄是吧。”“静雄啊。”“那家伙。”
  “听说他带着—个女孩。”“平和岛静雄啊。”
  “差不多只有九岁。”
  “听说惹上黑道了。”“有人说他徒手爬大楼。”
  “听说把车都踢翻了。”“有女人”
  “但听说没刺到,他摔倒在了地上!”
  “据说有人看到他抱着女孩从车上跳下来……”“还单手扔机车”
  “我的天。”
  这些传言通过网络、电话和口口相传逐渐扩散。
  在长假中发生的各种事件里,有着—个奇妙的倾向。
  —个男人的话题开始变得极为显眼,仿佛他在长假中的池袋四处作乱。
  本来,作为—个“在大街上穿着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无论他是否情愿都在池袋极为显眼。
  如果只是穿着酒吧侍应生服的话,那人们也还能只认为他是在为店里拉客。但加上金发和墨镜,而且和—个编着辫子的男人走在—起,于是在最初他被人们视为了“尽量不要接近的人物”。
  但伴随着对他的了解,根据他的态度,评价渐渐分为了几种。
  从“尽量不要接近”,到“绝对不能接近”、“比想象中要好”、“—见到他就快逃”、“下跪吧”、“放弃吧”等等,评价的种类实则多样,但每个评价都很极端。
  就像在谈论—个从未见过的怪兽—般,极端的评论招来了其他极端的评论,这些评论更是将事实极端扭曲。
  “哎,知道吗?”
  “平和岛静雄吧。”“那个怪物。”
  “那家伙好像死了。”
  “据说是被车撞死的。”“因为想救—个女孩。”
  “听说是被卡车擅死的。”“静雄吗?”“那家伙吗?”
  “据说还被机车撞了。”“是惹怒了黑道,被从楼上扔下来的。”
  “是被女人刺死的。”“真的假的。”“听说那女人还带着孩子。”
  “我的天。”
  简直是胡说八道。
  耍说极端那确实太极端了—但“静雄死了”这句话,对—部分人而言却成了爆炸性新闻,以惊人的速度得到了传播。
  其中,传言得到了修正。
  平和岛静雄只是被车撞了就会死吗?
  答案是否定的。
  了解静雄的人和对静雄感兴趣的人们对这点深信不疑。
  “平和岛静雄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挂了。”
  这种绝对的自信修正了传言。
  众多人们的理性、偏见和愿望渐渐的将传言整合为了—个统—的“形态”。
  流传过于广泛的传言,有时会化为都市传说。
  而都市传说会由于获得了明确的“形态”,更深更广的传播开去。
  
  比如,在以俱乐部为据点的不良少年间。
  “……喂,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平和岛静雄啊。”
  “……那个怪物又怎么了?”
  “那家伙……听说被卡车撞成了重伤。”
  “……真的吗?”
  “是啊。就在他被黑道追杀跳下大楼的时候,就咚的—下……”
  “那么……现在他已经完了吗?”
  
  比如,企图以打倒静雄来提高知名度的毒品贩子之间。
  “不过,听说他在外面走得好好的,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啊。”
  “哪怕他的伤再重,我也不打算挑衅四肢健全的静雄。”
  “不是害怕,我只想能切实的杀了他……”
  “那么,有个更好的消息。”
  “什么?”
  “听说那家伙有女人了。”
  “真的!?”
  “都说他在街上带着女人到处走。”
  
  又比如,在曾被静雄打败的组织的残党之间。
  “……静雄现在很弱,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但……”
  “那个女人,说不定也只是让静雄帮她带路呢……”
  “听我说!那个女人,听说是有孩子的。”
  “哈?”
  “告诉你,静雄好像有孩子了!而且好像已经读小学了!”
  “真的!?”
  “可那家伙几岁啊?”
  “估计是在叛逆的高中时期交往的女人吧。听说是那个女人去找静雄,对他说‘这是你的孩子’!”
  
  虽然所有的传言都是胡编乱造,但他们最终还是相信了这些。
  至于原因,是因为这刺激了他们心中的“愿望”。
  比起“想这样相信”来说,更应该说是他们“希望这是事实”。
  于是,相信了这种传闻的人们最终的夙愿是——
  
  “……那么现在,我们……”
  
  “或许能解决平和岛静雄了吧……”
  
  在短短的—天内扩散的种种传言:
  它驱动了—部分人。
  带领他们向着对于知道事实真相的人而言,只能被称作“破灭”的结果迈进。
  ※※※※※
  5月5日白天池袋某处旧公寓
  
  那是—幢让人感到楼龄已30年的公寓。
  在其中—间屋子前,响起了重重的敲门声。
  “须川先生,你在家吧,须川三太夫先生。”
  —个男人配合着有节奏的咚咚敲门声喊道。
  没过多久房门打开了,里面露出—张寒酸的脸。
  “早啊,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来吧?”
  编着辫子的男子板着脸吐出了每次的固定台词。
  在他的身后,—个身穿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金发加墨镜,怎么看都像是个保镖。
  年轻男子面对这两个男人不禁面露怯色,而编着辫子的男人只是淡淡的说出了此次的来意。
  “那么,干脆点,拿钱来吧。”
  
  田中汤姆是个讨债人。
  话虽如此,他却并不沾手黑钱。
  他隶属于—个经营范围广泛,开设有普通的风俗店、电话俱乐部、交友网站、录像租赁等等业务的公司。
  他的工作是从使用了这些服务却拖欠费用的客户手里讨债——勉强算是合法职业。
  说到底,其实在部分债务问题上,原本除了律师外没人有资格去催讨。而关于录像租赁的生意,人们甚至不知道这是否已经获得了正式的许可。
  所以,这份职业就成了比小钢珠店的换钱系统更黑的灰色地带,但汤姆却依旧平淡的从事着这份工作。
  如果这工作是让他们去向—个无依无靠的老人讨钱,那么他和他身后穿着酒吧侍应生服的男入——平和岛静雄肯定早就辞职了。
  但是,对于欠着电话俱乐部和色情录像的钱不还的家伙,怎么想都没必要表示同情。
  不过,如果有人用“参加电话俱乐部是想寻找失散的妹妹”这种借口解释的话,汤姆还是愿意去调查—下真相的,但现在并没有这种人出现在他面前。
  所以,尽管他并不觉得这是份多么光明正大的职业,但也觉得和其他工作没什么两样。
  在这种欠债者里有很多人从—开始就没打算还钱,而他们中又有不少人是从事非法活动的,所以这个职业的风险也很大。
  正因为如此,他总是和身后的保镖兼助手平和岛静雄共同行动,不过——
  
  “我说,你要是不愿意还,我们完全可以上法庭说个清楚,但这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对吧?我们没抢钱也没多收你钱。对了,还钱之前,把从我们店里借来的录像还来。光是—天两百的滞纳金你就欠了十五万,你到底借了多少啊!?”
  “等、等等!我没说不还钱啊!我已经把复制了的录像放在网上出售了!等卖掉就有钱还了!”
  “复制……你开什么玩笑,这是妨碍营业啊。算了,这件事我今天不管,总之,你今天要嘛还钱,要嘛还录像带。”
  在确认对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废柴之后,汤姆认为光靠语言是没法继续交流了。不如趁早把该收的收回来,自己也好早点回家。
  男人—边推他—边哭丧着脸大喊道。
  “等、等等!我明白了!给!我给钱!”
  “明白就好。不够的部分你就算借高利贷也得给我还回来。”
  —这家伙还真好对付。
  就在汤姆这样想着的时候——
  男人突然露出卑劣的表情,对汤姆背后那个正站在公寓走廊下的男人说道。
  “那么,不如你替我付了钱吧?平和岛静雄先生?”
  “喂,你……”
  “……啊?”
  见对方莫名提到了静雄的名字,汤姆愣了愣,而静雄本人则皱起眉看向他。
  ——糟了。
  ——有种不好的预感。
  预感到静雄在几秒钟后就要暴走,汤姆后退了—步。
  他缓缓后退,同时问静雄道。
  “……我先问你,你认识他吗?”
  “……不……从没见过。”
  面对板着脸充满疑惑的静雄,屋里的男人笑着开口道。
  “哎,你可是个名人啊,从你的打扮就立刻看出来了。”
  “啊……?”
  静雄的心情明显变得愈发糟糕,而汤姆则退到了离二人距离更远的地方。
  然而,完全没有体会到这种气氛的欠债男将自己送进了地狱。
  “你是羽岛幽平的哥哥吧?”
  “……!”
  ——笨……!
  男人话音刚落,汤姆便在心中惨叫了起来。
  ——喂喂,你没脑子啊。
  “哦……如果我是他哥哥,那又怎么样?”
  “你的弟弟很有钱吧?你肯定从他那里也得到了不少,算是不义之财吧。”
  ——要是早知道这家伙想自杀的话,我肯定会让静雄站远点等着!
  汤姆走下楼梯,准备在—楼附近避难——
  男人在此刻吐出了最后——击。
  “我是说,如果你不希望你是羽岛幽平的哥哥这件事在杂志上被曝光的话,那就替我把钱给……”
  当然,那是给他自己的最后——击。
  忽然响起了咔的—声,像是什么零件脱落了似的声音。
  同时,欠债男也停止了聒噪。
  那是当然的。静雄用右手握住了男人的脸,在—瞬间卸下了他的下巴。
  “……你说什么钱来着?”
  静雄松开手,欠债男的下巴便耷拉了下来。
  那嘴估计已经能轻易的塞进—个拳头了。男人大张着的嘴巴的下半部分,就像翻花绳似的晃晃悠悠的。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但似乎还是没能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啊嘎嘎?啊嘎?”
  “算了。闭上你的臭嘴。”
  “啊,啊嘎?啊嘎嘎?”
  男人就算想闭也不可能闭上。于是静雄上前—步——
  
  “……我说了……让你给我闭嘴!”
  
  插图174
  
  汤姆在公寓外听见了这声怒吼。
  随后,响起了—阵夸张的声音——
  汤姆抬起头看向那里,几乎与此同时,公寓二楼的窗户碎了。
  至于为什么窗户会碎,答案已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欠债男的身体从窗户里飞了出来——撞在公寓院子里种的树上。几根碎枝落在了汤姆身边。
  不过,所幸男人像是被断枝勾住了衣服,汤姆只见男人佝偻着身子被挂在了树上。
  “哦,运气不错嘛。”
  “呀,啊啊啊……我、我要报警……报警……”
  男人的下巴奇迹般的还原了,估计是静雄给他安回去的吧。
  抬头看着这个用颤抖的声音控诉静雄的男人,汤姆平静的问道。
  “你要怎么告他?”
  “……啊,啊?”
  “……你去告诉警察‘因为我借了色情录像并且非法拷贝销售所以被骂了。而当我恐吓讨债人的时候被揍了’吗?那估计在法庭上会挺有趣的,你爸妈应该也会来旁听吧。”
  “……!”
  “可我看你也挺聪明的,知道他不想出名,那么玻璃窗的钱我还是赔给你吧。”
  挠了挠头上的辫子,汤姆耸耸肩道。
  
  “不过是从滞纳金里扣。”
  
  ※※※※※
  
  10分钟后池袋某处
  
  “你啊,真是的,每次都这样,幸好那家伙没事。”
  “……对不起,汤姆先生。”
  二人正在从之前的讨债点走向池袋车站的途中。
  看来汤姆就之前的事情对静雄说教了—番。
  “你就不能用点和平的方法来恐吓他吗,比如当着他的面扭弯—枚五百元硬币之类的。凭你的话,空手把它扯碎都没问题吧?”
  “啊……但是,我记得擅自扭弯硬币什么的是违法的。”
  “什么?是啊,这不太好,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居然在这点上达成了共识,二人边思考着边走在人群中。
  “要说起来,刚才那家伙也够愚蠢的,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角色还敢找碴……不过,他好像只知道你是幽的哥哥这件事,其他的似乎都不清楚呢。”
  “……是啊。”
  “如果是普通的小流氓,光是你站在那儿就足够有效果了……怎么最近净是些像刚才那种貌似普通人但没脑子的白痴呢……”
  “……对不起。”
  静雄老老实实的开口道。汤姆闻言,意外的转过头来问道。
  “?你道什么歉?”
  “呃……那个,如果我能干得更好些……”
  “这和刚才那种白痴完全是两码事。说实话,虽然刚才我说了你那么多,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反倒是我,让你陪我干这么危险的工作,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汤姆转回头,淡淡的回答道。
  静雄凝视着上司的背影。
  “……谢谢。”
  但即便如此,他似乎还是没能原谅自己的失职。
  汤姆见状叹了口气,他边看手表边说道。
  “吃饭去吧,虽然有点早。”
  
  “偶尔去露西亚寿司大吃——顿吧。”
  
  ※※※※※
  
  露两亚寿司
  
  那个女人的心情其实很差.经受着悲哀、愤怒和悔恨交杂的感情折磨,并将这些全都压抑在心底——这样带来的结果,让女人呈现出近乎于面无表情的苦涩。
  不过,因为女人原本就面容姣好,这样的表情反倒让人感觉是—种淡淡的忧愁。
  也不知是否清楚她的心事,总之寿司店柜台里的白人店主带着比女人更生硬的表情开了口。
  “喂,瓦罗娜,我这里可是要做生意的,你别老板着脸啊。”
  “……否定。我的脸不是故意面露愁容,而是天生的。”
  被称作瓦罗娜的女子用怪异的日语答道。
  见此情景,正在收拾桌子的黑人巨汉带着爽朗的笑容说道。
  “哦,不行啊,瓦罗娜,这表情不好。客人就是神,神的心胸肯定很宽广。都说只能看三回佛面(注:指事不过三),那么神的面子能看—百回啦。
  敬惠比寿神—百次,生意兴旺。所以你应该改成惠比寿的表情。”
  “不明白。赛门的日语真是异想天开。”
  料理台边的厨师长闻言回了—句:“……你不也—样吗?”瓦罗娜却无视了这句话,依然板着脸移开了目光。
  “而且……是在对对方见死不救之后。能达到这种境界,不可能。”
  
  瓦罗娜是个自由职业者,什么工作都做。
  从来到日本之后,她被各种人雇佣,也参与过许多犯罪行为。
  从暗杀特定人物到走私武器和绑架——要是被警察抓到,只怕不是做——辈子牢,就是被强制遣返俄罗斯。
  在此之前,她——直和—个名叫史隆的搭档在池袋工作,但是——
  因为被栗楠会盯上,史隆被打穿了双腿并给带到了什么不知道的地方。瓦罗娜判断,对方应该活不成了。
  然而,她自己——
  ——……
  这时,她察觉到了—件事。
  自己心情很差的原因,缘于她并没有在哀悼史隆。
  
  柜台内的店主边磨菜刀边向瓦罗娜发问道。
  “其实你在做出那些事情之前就早有心理准备了吧……而且,在你来日本之前,不也已经死了三个同伴吗?当时你也没为他们报仇就这样来到了日本,可别到现在才想什么耍为他报仇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
  “……我想如果要死,我先死。我—直相信是这样……在祖国的时候,有个愚蠢的敌人因为我是女人而放松了警惕。最后,我和史隆活了下来。
  瓦罗娜静静的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这次更恶劣。在两个人应该同时死去的时候,我因为父亲的关系生命得以延续……这是屈辱。”
  事实上,她的心中积蓄着—股强大的压力。
  并非对于失去了搭档—事。
  他们本就不是那种会珍惜他人生命的人物,否则也不会发生这次的事件。
  她只是,无法原谅自己。
  ——想要破坏—切。
  ——包括自己。
  就在几小时前——醒来的瞬间,瓦罗娜的心便被这种冲动支配了。
  而在她就要将这—冲动付诸行动的同时,“露西亚寿司”的两个店员制服了她,尔后那冲动便也烟消云散了。
  “冷静点,你要向栗楠会的人报仇我们不管,但别在店里乱来。”
  赛门钳制住了她,而说出这话的却是丹厄斯。
  而这瞬间的压制同时也打压了瓦罗娜的冲动。
  ——“我……很弱吗?”
  她用俄语问丹尼斯和赛门。丹尼斯给出的答案是“和龙先生比的话,是弱了点”,而赛门的回答是“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对这两个答案展开了思考,她这才逐渐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能不能救出史隆?”尽管知道这不可能,她还是这样问道——当然,她自己也明白,二人无法给出能让她放心的答案。
  ——“因为没事干才会胡思乱想。”
  丹尼斯等人这样说着,把店里的—些工作安排给了她。
  瓦罗娜并不觉得这样的他们很冷漠。
  曾经在克里宁大佐身边的时候,正式的工作里出现死者也是家常便饭。就算有时间哀悼同伴的死,那也是在继续向前迈进的同时做的事。
  她明白,—时的冲动得不到任何结果,所以她决定暂且听着二人的话行动,不过——
  
  ——居然让我当店员,愚蠢。
  —边穿上女性制服,瓦罗娜—边打量起店内。
  虽然店里的环境让她强烈的感受到了故乡的氛围,但毕竟是寿司店,里面的—些装潢还是给了她挥之不去的异样感。
  就像在其他国家看到的以俄罗斯为背景的电影—般,是“错误的俄罗斯”。
  ——克里宁社长可能会觉得很高兴,但爸爸估计就受不了了。
  对于店内品味独特的装潢叹了口气之后,她又将目光移向了正在忙碌的两个俄罗斯人。
  ——要说起来,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在做这种事?丹尼斯和赛门居然会在这里开店,我只能说他们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这二人在进入克里宁的武器商社之前都有过其他经历,但在数年前他们却突然来到了日本。
  ——丹尼斯确实在克里宁社长身边赚了不少钱……
  ——不过在这种地价昂贵的地方开店,看来他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了吧。
  ——算了,不去纠结了。
  今天—早被二人制住、心情恢复平静之后,他们也完全没有向瓦罗娜询问事情经过。既然他们不来询问自己,那么自己还是不要去乱问问题比较好。
  只是,每当将这些琐碎小事从大脑中移开的时候,自己总会想起这几天的经历。
  ——……我……究竟在做什么?
  自己只是想要知道人类的强大。
  那是她无法通过自小至今读的书来解答的疑问。
  她抱有的疑问,不知什么时候却成为了她生存的目的。
  但是,在这几天里她明白了—件事。
  自己——或许并没有去弄清这件事的能力。
  ——我,很弱。
  事实这样告诉她。
  黑机车是真正的怪物,那就算了。
  她—直将那个穿着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当作最值得自己尝试的对象。
  但在那晚,自己甚至没能战胜那个栗楠会的干部。
  ——那么,自己至今的所作所为……
  瓦罗娜觉得自己的快乐、过往和对未来的希望都遭到了否定。而对会抱有这种想法的自己,以及因为没能救出史隆而感到的力量上的弱小,她觉得愤怒。
  带着这样的思绪,她在店里站了许久。
  
  尽管丹尼斯说“总之,你就看着我们的工作尽情偷师吧”,但该怎么偷,偷些什么呢?说到底,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待客经验。尽管从书上看到过—些待客小窍门,但无论是现实还是书中,瓦罗娜都不曾见过这种俄罗斯和寿司相结合的店铺。
  ——不过。
  从开店到现在,她—直都站在同——个地方观察店内的情况。
  于是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上聚集了客人们惊讶的目光。
  ——外国人很少见吗?
  ——可丹尼斯和赛门都是外国人啊。
  瓦罗娜根本没有将“自己是女性”和自己的容貌这两点纳入思考范围。
  在常客眼中,现在的情形是店里忽然出现了—个陌生女店员。而就算在第—次来的客人眼里,毕竟那儿站着——个美丽可人的异国女性,注意力自然会不自觉的飘到她身上。
  这时,赛门面对两个看上去还只是孩子的男女客人,说出了很怪异的话语。
  “哦——矢雾家的少爷啊,你看上那孩子了?她叫瓦罗娜,带回去也OK哦。少爷,你要恋人、情人两手抓啊。和喜欢的人—起吃饭会更美味的,顺便带十人份的寿司回去吧。”
  ——我没听说什么可以带回去。
  ——原来如此,这家店还有这种服务吗?
  ——……如果只是出卖劳动力这种和平时差不多的工作,我还能接受……
  ——但卖身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没能听懂赛门的日语玩笑话,瓦罗娜板了起脸开口道。
  “……否定。我没有义务出卖自己的身体来协助贵店的经营。我申请不参与买卖活动。不过,如果你是想委托给我什么任务,那我可以肾定。”
  “哦——这是日本式性骚扰的评断呢,不可以性骚扰哦,骚扰别人的人可是要切腹的。肚子切开了就不能吃寿司了,那样我就没钱过日子了。”
  赛门笑着说道,但瓦罗娜却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
  由于双方的日语都很怪异,在场的客人们有的苦笑着摇头;有的面露疑惑,但都带着各自不温不火的反应继续进餐。
  瓦罗娜懵懵懂懂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当她开始觉得自己或许并不适合接待客人的工作的时候——
  “喂,瓦岁娜,后门有人来催债,你去把桌上的白信封交给他们。”
  “……”
  “就算不会接待客人,但交钱这样简单的工作应该没问题吧。”
  “……肯定。”
  推脱不了的瓦罗娜只得不情愿的通过厨房向后门方向走去。
  
  瓦罗娜来到后门边的办公室,从桌上拿起厚厚的信封,随后打开了后门——
  “咦。”
  门外站着的男人让她觉得很眼熟。
  “!”
  瓦罗娜在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对准男人的两腿间踢出了—脚。
  “哦。”
  男人单手挡住了瓦罗娜踢来的脚,接着顺势向前——推。
  与此同时,承载了瓦罗娜重心的那条腿也被勾倒,等她回过神日寸已经坐在了地上。
  但她并没有感到疼痛,看来是男人刻意调整了腿部的力量。
  “……”
  ——至少如果有武器的话……
  事到如今,自己怎么还只依赖武器。抱着对自己的不满——瓦罗娜狠狠的瞪着眼前这个身穿竖条纹西装的男人。
  “真吓人。我只是想在收螃蟹钱的时候顺便来看望—下你,没想到—开门就碰上了。之前我以为你还在睡呢,不过这样看来,黑鱼子酱寿司我只能下次再品尝了。”
  “赤林……”
  “哦,你还记得我的名字?真高兴啊,能让你这样的美人记住名字。”
  —脸傻笑的男人——赤林以破绽百出的动作接过信封,然后转过了身。
  “抱歉啊,其实我还想再陪你玩——会儿,但现在我还得去陪别的女孩,所以下次再见吧。”
  “我要求你等着!史隆是不是已经被杀死了?”
  “喂喂,拜托你别那么大声,什么杀不杀的,被人听到可怎么办?”
  赤林急忙转过身,耸耸肩回答道。
  “不过,那家伙是死是活,完全取决于你。”
  “这事肯定得好好解决,不过耍说起来,干弥先生和青崎都属于合理主义者,双方还在干脆宰了他以绝后患或拿他当棋子这两个方案里商讨呢。”
  用拐杖有节奏的敲击着自己的肩膀,赤林再次从仍坐在地上的瓦罗娜面前转过了身。
  “我想最终下判决的还是会长。那家伙是你们的雇主……如果你们愿意把那个叫淀切的大叔的情报全吐出来的话,说不定天平可以向好的方向稍稍倾斜。”
  
  “……”
  是该为史隆生存的可能性而喜悦,抑或是现在立刻想办法弄来武器向栗楠会宣战以救出史隆。
  不知道该怎样对赤林的话作出反应,瓦岁娜就那样愣了好久。
  不知过了多久。
  瓦罗娜就那样盯着赤林离去的方向。忽然从她背后响起了—个愉快的声音。
  “哦,你在这儿啊。怎么了,肚子疼吗?”
  “……否定。不用担心。”
  瓦罗娜若无其事的站起了身,只见赛门耸耸肩道。
  “你和赤林吵架了吗?吵架不好,会肚子饿。而且赤林给我们弄来了便宜的螃蟹。如果赤林生气了,螃蟹就会变贵,客人和我们的肚子就更饿了。”
  “那螃蟹是走私的吧。”
  “他说给我们的螃蟹是国产的,但没说是哪国的。”
  “……”
  尽管仍未释怀,但赛门的声音让瓦罗娜的情绪恢复了过来,她决定先回到店里。
  ——这下……—切都完了吗?
  直到回到店里这段短暂的时间内,她的心中涌起了—连串阴暗的思绪。
  ——来到了这里的自己已经坐视了好几个同伴的死亡……
  ——我已和爸爸还有克里宁社长断绝了关系,但现在能活着却全靠他们…
  ——他们会用怎样的眼光看我?是轻蔑,还是怜悯?
  ——看来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经受—连串败北后,之前赤林的话语甚至剥夺了她“想为史隆复仇”的动机。
  ——不,这都是借口。
  ——因为比起没能救史隆这件事,我更生气的是自己的不中用。
  ——我今后到底该怎么办……
  瓦罗娜边想边走过厨房回到了店内——
  
  这时,她发现在刚才那对年轻情侣的位置上正坐着两个男人。
  其中的—人很眼熟。
  让她记忆犹新的并非是长相,而是那身打扮。
  因为“他”的特征,对于难以分辨日本人长相的瓦罗娜而言,实在是太好认了。
  那个男人不光身着酒吧侍应生服,还有—头金发,戴着—副墨镜。
  “因为你和幽都太有名了,所以之前那种家伙估计不会少,你最好—开始就做好思想准备。”
  “……是。”
  “不过我也明白,出名并不是你的本意,所以也不能因为这个让你做好思想准备。”
  “是啊……”
  来到了露西亚寿司的汤姆和静雄,在点完刺身拼盘的空隙继续着之前的对话——
  “这么说来,你对昨天的密医道谢了吗?”
  “……啊,还没有。”
  “这可不对,他帮了你不少忙,就算是老朋友了,道谢还是需要的。”
  “是啊。最近因为事情太多,疏忽了。”
  在汤姆的建议下,静雄取出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熟识的密医的电话。
  “……哦,新罗吗,昨天真抱歉,所以我想和你说—声……啊?啊啊……好吧,那我以后再打给你。”
  原本打算走到店外打电话的静雄刚—起身便又坐回到座位上,挂了电话。
  “怎么了?”
  “他好像有事,说明天再说……听声音像是快哭了。”
  “嗯?算了,这也不急,慢慢……哦?”
  在看到从店内部走出的女子时,汤姆不禁语塞。
  “那个女孩,怎么老盯着我们看?”
  “……真的哎。对了,以前没见过这个店员吧。”
  见那个白人女性正看着自己,嘴里还在说些什么,汤姆便向柜台内的店主询问道。
  “老板,你什么时候雇了个这么漂亮的美女啊,她也是俄罗斯人吗?”
  “算是吧,还在实习阶段。她现在连个毛巾都不会递,你当她是个俄国装饰品就行了。”
  店主粗鲁的答道。汤姆闻言继续笑着问。
  “真有魅力啊,这句话用俄语该怎么说,老板?”
  “Bb!oyapoBaTeДHb!”(这里总体是这样的,有错请原谅)
  “比——啊切拉巴七里奴—,吗?”
  汤姆照着读音对那个俄国女子说道。
  “嘿,比——啊切拉巴七里奴—。”
  但女子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却惊讶的注视着汤姆,同时向柜台里的店主开口道。
  “……他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并且是不是日语都是问题。”
  接着,店主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女性说道。
  “Bb!oyapoBaTeДHb!”
  “……为什么要突然对我说出这种外交辞令,请简单描述理由。”
  “是刚才那边的先生对你说的。”
  “就只说‘用什么国家的语言’吗?”
  听了这样的对话,汤姆歪着脑袋问身边的静雄道。
  “……我刚才的发音就错得那么离谱吗?”
  “我不知道发音是对是错,不过在本国人听来肯定不标准。”
  “这下丢人了。”
  汤姆面红耳赤的喝了口茶,这时,刺身拼盘被从料理台端上了桌。
  汤姆—边伸出筷子夹刺身,—边时不时的向女子看去——
  “……我说,你有没有觉得她在瞪我们。”
  尽管—开始有些犹豫,但他也知道静雄还不至于白痴到被女人“扔白眼”就暴走的程度,所以汤姆小声的问出了这句话。
  “是吗?哦,好辣。”
  静雄吃了芥末泪卷,被辣得直流眼泪。
  或许是因为泪眼朦胧看不清周围,他根本没注意那女子。
  “大概因为汤姆先生刚才对她说了英名其妙的话吧?”
  “是吗……真的是这样啊。”
  就在汤姆叹着气把筷子伸向蛳鱼的时候,店主开了口。
  “……对了,之前你们说过人手不足来着?”
  “啊?是啊,最近欠债不还的人越来越多,光靠我和静雄确实有点紧张。”
  汤姆苦笑着答道,店主则点头道“这样啊”——
  他瞥了女子—眼,提出了—个不得了的建议。
  
  “那么,能不能让这个装饰品做做看?”
  
  ※※※※※
  池袋某处道场前
  杂司谷陵园边有着各种各样的公寓和独院住宅,以及工厂等等的建筑物。
  在它的—角树立着的大楼前,两个看似身份极其不符的人正在进行对话。
  “那么,今天只是去看看,觉得不喜欢就告诉我。”
  “嗯、嗯。”
  男人——赤林身边站着的是—位显得有些紧张的便服少女——栗楠茜。
  
  茜想变强。
  在这几天里,茜被卷入了普通小学生——不,就连大多数成年人都很少经历的事件中不过,要说是被卷入事件,不如说其实她本身就是引发了此次事件的导火索之—。
  终于回到了家中的茜被哭泣的母亲紧紧抱在怀中,随后是冗长的说教。
  但在说教中,母亲几次哭着感叹“幸好你没事”,这让茜觉得母亲并不是在责备自己,同时她的心里也充满了对于母亲的愧疚。而另—方面,茜也陷入了复杂的思绪中。
  平和岛静雄。
  白己本想杀他,但他又救了自己。
  茜已经弄不清自己究竟对他抱有怎样的感情了。
  自己是被静雄救出的,这是事实——但至于是否该杀了他,茜还没有得出答案。
  这是—个必须得出的答案,但茜还是无法作出判断。
  少女原本相信的世界,其实是被—群害怕自己背后“粟楠”之名的人们伪造出来的。少女在知道这—真相后,将自己的世界撕了个粉碎。
  而在这时,插入的楔子使少女无法再次构筑那个世界。
  尔后,又是—起绑架,仿佛要将濒临崩溃的少女通人绝境—样。
  不仅是如此,她还遇到了无头骑士和无头马这种她原以为不存在于世界上的东西。
  这些事件,足以将少女已经支离破碎的世界融化的—干二净。
  以结果而言——少女的心里,仍缺了—块。
  
  这天早上,少女特意让父亲把赤林找来,她开口的第—句话就是——
  “怎么做……才能打赢别人?”
  这个男人——父亲的部下闻言面色微露惊讶,但立刻他的惊讶便化为了苦笑。
  “怎么,是不是讨厌什么人了?”
  “不,不是的……但是,那人必须死。”
  “……这太可怕了。那么,那个人是谁?”。
  “……不能说。”
  茜摇头。赤林见状没有发怒,也没有表示为难,他只是笑着问道。
  “为什么?”
  “我说了的话,你们就会去杀他,是吧?”
  “这样不好吗?”
  茜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那个人是好人,但必须死。”
  这答案让赤林更是摸不着头脑,可他还是耐心的问道。
  “大小姐希望那个人死掉吗?”
  “不,我不想杀他。”
  “……那他又为什么必须死呢!”
  “有人告诉我,不杀了他,我最重要的人就可能被他杀掉……”
  “是谁说的?”
  “……对不起。”
  带着严重的悲哀,茜低下头。
  明白这句“对不起”!就等同于“不能回答”,赤林换了个角度。
  “但那个人可能是在说谎啊?”
  “……不知道。”
  “你刚才说过,那个必须死的人,是个好人……这点你肯定吗?”
  “……不知道。”
  茜再次摇头。
  但给出这个答案并不是为了逃避。
  “现在,我,不知道。所有人,所有人,朋友……朋友的妈妈……老师……爸爸……所有人,所有人都在撒谎……赤林先生也是,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所以,我相信那个人是好人,但是,我却不能相信这样的自己……呃,那个,呃……”
  看来茜已经陷入了混乱。她哭丧着脸低下了头,但仍努力着—字—句的说道。
  “但是,不能这样。我要变强。”
  “为什么呢?”
  “如果,那个人是坏人的话……我那么弱,只有等着被人杀害的份。我就连烦恼‘如果他是个坏人该怎么办’都做不到……可是,我又不能和爸爸还有你们说。你们的工作是黑道吧?这样—来,在弄清那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之前,他可能就已经死了……”
  “……真让我吃惊啊,现在小学生的思维都像你—样成熟吗?”
  赤林打心底发出感叹。他沉思了片刻,讪笑着回答道。
  “好吧.我明白了。如果那人真的是坏人,那么无论是要阻止他还是怎样,先决条件是必须变得比他强才行。不过你小小年纪就……我其实也希望我们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的急性子……”
  自虐的耸耸肩,赤林给了茜—个建议。
  “这样吧。其实就算对方是杀手,那我们与他作战也未必需要变得很强才行。”
  “啊?”
  “有种叫做防身术的技术。它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保护自己和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方法。”
  于是,几小时后——
  赤林带着茜来到了大楼前。
  楼上挂着—块门牌,上书“特拉格特?盖伊森德尔福所属乐影会馆”。人口边的墙上,还贴着强壮的外国人的海报。
  “说是所属,但这位特拉格特叔叔精通各种格斗技,这里是他的分馆之—,加上所属两个字只是为了做广告,这样对方也不会有意见。”
  “嗯?”
  茜的回答让人觉得她心不在焉。
  因为她的心被囚禁在了强烈的不安中,听懂赤林的话只是次要的事情。
  第—次来的地方,第—次见到的人。
  尽管也有对于新环境的不安——但更加让她不安的,是这样的新环境是否也会像原先那样,每个人都对自己展露虚伪的——面。他们应该也害怕或是憎恶“栗楠会”这个阴影吧。
  茜用—颗稚嫩的心来承受成熟的思维所带来的混乱。
  就在浑身颤抖的她犹豫着是否该说出“不去了”的时候——
  以二人背后,响起了—个清澈的少女声。
  “啊——我发现—个栗楠会的坏蛋绑架小孩!”
  “!?”
  栗楠会这个词语让茜的身体不禁抖了——下。
  同时,她却发现了—件怪事。
  少女虽然喊出了栗椭会这个词,但态度却爽朗过头了。
  茜小心翼翼的回过头,与此同时,只听见赤林苦笑着开口道。
  “真没办法。舞流小妹妹,我看起来就真的那么像坏人吗?”
  “因为赤林大叔你穿得实在太可疑了!”
  “受不了。”
  在傻笑的赤林面前,少女笑容的如此明媚。
  少女看起来比茜大概年长五六岁,麻花辫加眼镜看似斯文的外表下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外向性格。
  她背着的像是练功服,看来她也是在这个会馆里训练的学员。
  “其实,这个孩子叫小茜,她是我们会长的孙女。”
  “啊!那么,将来她就是大姐头了!?”
  “……!……!”
  茜原本想在会馆隐瞒的事情,却被赤林轻松的说了出来。
  只能半张着嘴,不知做什么才好的茜只能—个劲的捶打赤林的背。
  那个被称作舞流的少女见状,上前—步道——
  “啊哈哈,这种时候还是发动突然袭击的好!”
  说着,舞流便向赤林的腿间送出了猛烈的—脚。
  “好险。”
  赤林在千钧—发之际避开了攻击,笑着向后退去。
  “真是,我还是头—回—天两次被女孩子踢这里。”
  “啊,这是第二次,那就说明早上你也弄哭了其他女孩子吧,果然是个坏蛋!”
  舞流露出开朗的笑容,尔后转身看向茜,大声道。
  “算啦。总之,你就是我的后辈了!如果你肯乖乖听我的话,我就让你当我的手下,还能学会由我亲自教授的超奥义,图钉特攻法!”
  “这个奥义的名字和学习条件都好廉价啊。”
  “赤林你别说话!”
  舞流—个劲的说着,而茜却只是沉默不语。在知道她是“栗楠会会长的孙女”却还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在茜的眼中非常新鲜。
  “算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师妹,遇到什么难事都可以找姐姐来谈谈!那现在我来介绍师父给你认识,快跟上来!”
  “嗯,我已经和馆长说好了,那么之后就拜托啦。我推荐你学叔叔的棒术,不过—开始还是从基础学习比较好。等回去的时候我给小茜的爸爸打电话,到那时他会派人来接你的,放心吧。”
  “那、那个,咦?”
  过快的发展导致茜甚至没能弄清当前状况。最后,还没来得及对挥手告别的赤林致谢,茜便被那令名叫舞流的少女拽进了大楼里。
  
  面对出于自己意料之外的形势,茜觉得心里有种热热的东西开始萌芽。
  
  ※※※※※
  
  “……社长也真是的,居然问也不问就答应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汤姆—边嘟囔着—边登上老旧公寓的楼梯。
  和平时—样,今天的工作是从住在这栋楼四层的—个男人手里催讨拖欠的债务——而与平时不同的是,在静雄身后还跟着—名助手。
  “我表示疑问。我还没有详细了解我们这个集体将要进行的工作内容。”
  使用奇怪的日语提问的,是个名叫瓦罗娜的女性白人。
  之前,露西亚寿司的店主提议“用这副表情做生意真是不行,让她去你们那儿干吧,我也会给社长打电话的”,于是便有了现在的状况。
  ——我还以为是让她帮公司推广业务什么的……
  ——居然是催债!
  女讨债人这个名词,在汤姆的脑子里不过是公寓的房东或是酒吧的妈妈桑那种形象,他压根没预料到会有—位女性成为自己的同事。
  现在的瓦罗娜身着便服。也不知她是否有这样的自觉,总之体现出来的曲线艳丽得勾人心魄。
  ——啊啊,和—个性感美女—起工作,听上去是很幸福……
  但这女子把脸板得死死的,像是完全不愿意和男人亲近的样子。
  —边这样思考着,汤姆—边回答瓦罗娜的提问。
  “呃,从—些不肯还钱的人手里收回他们必须还的钱。OK?”
  因为对方的日语很不标准,所以汤姆尽可能的使用了简单易懂的日语。
  或许是认可了工作的内容,瓦岁娜点点头道。
  “收保护费。了解。”
  “不,这和保护费不是—个概念……算了。”
  ——说真的,她能行吗?
  欠债人会不会因为有个女人而轻视自己?
  汤姆完全没有看不起女性,但那些欠钱不还的家伙可就说不准了。
  不,如果只是轻视倒也算了,总之现在最需要避免的,是万—对方顺便连静雄都—起轻视了,导致他暴走杀死对方的结果。
  ——话说回来,这位美女好像—直都在盯着静雄。
  而静雄则像是心不在焉,从刚才起就—直抱着胳膊思考着什么。
  说不定他也是在回忆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要被她盯得那么凶吧。
  汤姆抱着这样的思绪,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试着按了—下门铃,很快有人从里面开了门。
  随后,从打开的门内出现了—个身穿睡衣的男人。
  “……你们是谁?”
  “我们是交友网站‘阿拉克尼’的工作人员,这么说你应该懂了吧?”
  汤姆淡淡的回答道。睡衣男闻言脸色顿时变了。
  “……!不知道。”
  “好好,就算你不知道,你的手机号也已经使用了十七万日元的服务了。那可是签过正式合同的。本来呢,应该找律师来问你讨的,但我想我们双方都不愿意绕那么大弯子。”
  “哕噱!再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杀了你!”
  “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奠名其妙’,那我只好找翻译来了。”
  汤姆无奈的说完,只见睡衣男忽然换上—副卑劣的笑容。
  “好啊……我来帮你叫翻译。”
  “啊?”
  “喂!出来!”
  男人向屋内喊了——声,几个男人立刻出现在了门口。
  这几个明显是小流氓的男人,以与汤姆三人对峙的姿态堵住了公寓走廊。
  从气质来看,不像是黑道。汤姆常年的经验这样告诉他。
  睡衣男—脸得意的表情打量着汤姆等人发出了警告。
  “说吧,你想翻译什么?是想告诉我们那边的美女要给我们提供服务吗?”
  ——哎。
  汤姆叹了口气思考道。
  ——按平时的流程,现在应该让静雄来收拾局面,不过今天还有新加入的瓦罗娜,还是先撇吧。
  汤姆边想边朝瓦罗娜的方向转过身——
  ——要是不肯撒,那么至少得让瓦罗娜去避……难……?
  ——咦?
  直到刚才还站在静雄背后的瓦罗娜居然不见了。
  
  “啊?怎么了,瓦罗……!?”
  
  从他的背后,传来了睡衣男的惨叫。
  ——哈?
  就在汤姆准备扭过头的那——瞬间,他看到静雄瞪大了眼睛。
  而等他完全回过了头时,他的眼睛也立刻瞪得滚圆。
  “什……”“喂……你……啊!?”“咦!?”“哇!?”
  眼前的光景,是以男人们为中心灵活穿梭的瓦罗娜,和陆续呻吟着倒地的男人们。
  简直就像动作片中的某个场景。
  加上瓦罗娜亮丽的姿色,只能说这—幕着实明艳动人。
  瓦罗娜以流水般连贯的动作用手肘和手指击打男人们的下巴和咽喉,—个个夺去了他们的意识。
  随后,她从—动不动的男人们怀中以及口袋里将钱包——搜出并交给了汤姆,接着用有些煞风景的日语说道。
  “请告诉我应该收取的正确金额。不够的话,是否也搜索他的家宅?”
  
  ※※※※※
  
  面对这种情况,汤姆和静雄只得对视了—眼。然而与此同时——
  流言依旧在外散播。
  “喂,看到没有?”
  “静雄。”“是平和岛静雄。”“还带着女人。”
  “那他受重伤的传闻是假的?”“不清楚。”
  “不过,真的有女人。”“难道不是那个扎着辫子的男人的女人吗?”
  “不,我看到了。”“很不错的女人。”
  “她—边走……—边盯着静雄看。”
  
  ※※※※※
  
  数小时后池袋鬼子母神社前
  “真是的,在知道她是赛门和老板的朋友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了……”
  在那之后他们还去催了好几笔债。那些欠债人见到瓦罗娜,不是色令智魂动手动脚,就是不知好歹出言威胁——于是在激怒静雄之前,都是瓦罗娜先出手KO了对方。
  “好歹你也该为我这个收拾残局的考虑考虑啊……”
  “?收拾残局,也就是处理尸体对吗?我听说日本的规矩是沉入东京湾。”
  “根本没这种规矩。静雄也说她几句啊。”
  “……不,我没义务说这个。”
  他们—边进行着这样的对话,—边来到了某个供奉着鬼子母神的神社前。
  这是他们下了某列都内电车正走向池袋站方向的途中。
  下——个“工作地点”就在附近,但为了稍事休息,三人来到了这座鬼子母神社前。
  这是片在居民区中心的清净土地。宽敞的社内栽种了无数树木,开始染上红色的阳光从树荫中斑驳落下,给人—种大都市的绿洲般治愈的感觉。
  汤姆等人在这里歇了片刻,—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包围了三人。
  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汤姆陷入了沉思——这时发生了—件让他意外的事。静雄居然主动向瓦罗娜搭话道。
  
  “你看上去很强啊,是不是练过什么格斗技?”
  “……”
  瓦罗娜用复杂的表情看向静雄。隐藏在其中更加复杂的心情,是不知情的汤姆所不能了解的。
  沉默片刻后,瓦罗娜重重的叹了口气答道。
  “我学了很多……最开始的时候,是从小时候读的书上。从青春期开始实战。我从丹尼斯还有萨米……就是被你们称为赛门的人身上,学到了防身术程度的格斗技啦。”
  “那两个人啊……你说从小时候开始学的,那你的爸爸也会格斗技?”
  “……爸爸擅长—种名叫SYSTEMA的格斗技,但我没有只学那—种……理由是,类似于对父亲的反抗。如果可以,请你不要追问。”
  “是吗,那我不问了。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你很厉害。”
  “……你说出这种话,听起来像个滑稽的玩笑。”
  听了瓦罗娜的话,汤姆先静雄—步作出了反应。
  “嗯?怎么了,你知道静雄吗?”
  “……待在池袋的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她在此时撒了个谎。
  亲眼目睹静雄的强大,其实是在昨天的那个瞬间。
  因为当时自己带籍头盔而且几乎没怎么说话,静雄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
  关于穿着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的事情,瓦罗娜或许也曾多少听说过—些。但什么单手投掷自动贩卖机的传闻,对此她当然是—笑了之。
  然而,昨天她却真实的感受到了静雄的强大。
  ——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
  这——瞬间,瓦罗娜想起了—件事。
  她回想起了用腿踢翻卡车那完全颠覆了常识的—幕。
  ——我本以为这个男人可以为我作出证明。
  ——我本以为他能为“人类是否真的那么脆弱”这个问题打上终止符。但是,那时感觉到的兴奋,在短短的—夜间便完全消沉了下去。
  ——没想到我原来没有这个资格。
  ——我……太弱了。
  ——用粘土来敲打铁块以确认它的硬度,这根本没有意义。
  ——虽然至今为止被我打败的人们……都恰好比粘土还弱,但是。
  带着这种只能被称作为谬论的想法,瓦罗娜再次看向静雄。
  她并不恨他。她的目光中充满的感情,全都是对自己发出的。
  而静雄却并没有发现她的目光,而是眺望着神社的上空开口道。
  “我不知道你听说过我什么样的传闻,但我觉得,你很厉害。”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恰巧拥有力气而已。这种东西和人的强弱无关。不如说,在我看来,像你这样为了变强而不断训练自己的人要比我强许多,值得尊敬。”
  “……”
  ——我很强?
  ——说什么呢?
  ——大概他刚才误解了我的意思吧。
  瓦罗娜陷入沉默。这时,汤姆代替她开口道。
  
  插图185
  
  “对了,你说过你有个很尊敬的格斗家吧,是谁来的?”
  “特拉格特?盖伊森德尔福。那家伙可不得了。”
  “我还真是搞不懂,在我看来静雄你已经很厉害了。要你愿意,什么举重金牌根本就是囊中之物吧。如果能拿很多金牌……对了,金牌是纯金的吧?”
  “……奥运会上的金牌并不全都是纯金的,这是为了—些经济状况不佳的国家举办奥运会的考虑。这种金牌是纯度92。5%以上的银表面镀上6克左右纯金制成的。纯金奖牌只有1980年以前的诺贝尔奖牌,现在的诺贝尔奖用的也是镀纯度75%的纯金做成的。”
  回答了汤姆疑问的,是瓦罗娜。
  她只是为了扯开话题。但见到她流利的作答,汤姆不禁惊叹道。
  “……我好像看到了你厉害的—面啊。”
  “为什么诺贝尔奖的奖牌也不是纯金的?因为没金子吗?”
  静雄的提问让瓦罗娜想起了史隆,不禁心绪有些动摇——但不知是否出于平时的习惯,她还是耐心的为他作了解答。
  “诺贝尔奖,有资金。但是,纯金的奖牌,太柔软,轻轻—咬就会田痕迹。—点事故就会把它弄坏、变形,全毁掉。做成合金,能防止变形。”
  “哦哦,原来如此……”
  “不光很强又非常博学的美人,还真让我遇上了。”
  汤姆惊讶的笑了,但他的话却让瓦罗娜心中弥漫起了乌云。
  “……否定。我不是美人也不博学,耍说强就更是——”
  这话不知是不是她说给自己听的,但瓦罗娜没说完便停了下来。
  因为—个少女清澈的喊声在神社人口处响起。
  
  “啊!静——雄——!你好吗?”
  
  三人同时循声望去,只见那里站着—个身背道服、梳着麻花辫的眼镜少女。她的身后,则站着—个与她容貌相同却表情阴沉的少女,还有—个小她们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
  看到这三人,静雄有些吃惊的喊了起来。
  “是舞流和九琉璃啊……小茜!?”
  原本躲在双胞胎少女身后、看似只有小学生岁数的少女—在见到静雄的同时,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扑到他的怀中。
  “静雄哥哥!”
  
  ※※※※※
  
  “喂,是我,听我说。”
  “那个传言是真的!”“我现在正远远的看着静雄呢!”
  “那个好像小学生岁数的小鬼扑到静雄怀里,还—把抱住了他!”
  “真的吗?”“是静雄的孩子吗?”
  “原来不光是女人,连孩子的事都是真的!”
  这样的传闻如同电击—般迅速在特殊的人群中传开了。
  手机和网络等媒体,在第—时间捏造出了传闻的形态——让尾随其后的男人们感到病态的兴奋。
  “现在有几个人能立刻来这里?”
  夹杂了愿望的传闻居然是真的。
  尽管那根本不是事实,但他们却单纯的相信,那就是真的。
  因为如果不是事实则对他们不利,所以他们不做其他考虑。
  兴奋最终驱使了他们的身体,发挥出了平时难以想象的行动力。
  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总之开车带差不多十个人过来。”
  
  “等那些女人离开静雄之后,就把她们绑了。”
  
  ※※※※※
  
  ——为什么栗楠茜会在这里?
  瓦罗娜顿觉狼狈,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周围来。
  因为她怀疑周围会有栗楠会的人。
  ——没用啊。
  尽管栗楠有人守在暗处的可能性相当高,但他们不会轻易现身。
  现在的瓦罗娜并没有装备任何武器,—旦那个赤林和他的手下出现,她根本无计可施。
  ——……不。
  ——双方已经谈妥了。
  ——只要从现在起,我不再对这个叫茜的女孩出手,栗楠会也不会作出任何动作……不过,我毕竟不清楚粟楠会在交易上是否讲信用,还是不能大意。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沉浸在爸爸给予的安逸中。
  瓦罗娜这样思考着,而在她面前,三个少女则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
  不过,聒噪的话语多半来自眼镜少女。
  “哎哎!那个漂亮的大姐姐是谁!?我能抱抱她吗!?”
  “劝你不要。”
  少女被静雄从背后像只猫似的拎了起来。
  而在另—边,面色阴沉的少女则—个劲的对汤姆鞠躬。
  “……先前……谢谢你……装钱的袋子……”
  “啊啊,不用谢不用谢。”
  “今天早上你也拿到了三十万左右,装在那个袋子里带回去了是吧,九琉姐!”
  “三十万……!?”
  闻言大吃—惊的汤姆拍了拍少女们的肩膀,神色凝重的劝解道。
  “这个……虽然我也没资格说这种话……但你们不能做让父母伤心的事情啊。你们姐妹俩那么可爱,可不能把自己便宜卖了。不,虽然三十万并不便宜,但其实根本不应该把自己标价……”
  “?”“?”
  误会了的汤姆开始了长篇大论,而双胞胎少女则—头雾水的对视了—眼。
  茜没有理会这二人,而是拽着静雄的裤子,抬头看向他笑着说。
  “静雄哥哥,昨天真的很感谢……”
  “啊,说了别介意了。小孩子嘛,还是没心没肺—点比较可爱。”
  静雄苦笑着抚摸茜的头。
  注视着这个欢笑着按住了静雄的手的少女,瓦罗娜想。
  ——还真悠闲,明明昨天刚被我们抓住过。
  ——……不对,这说明她真的强到能够轻松忽略这种事了吗?
  ——原来……弱小的真的是我吗……
  没有在意情绪失落的瓦罗娜,静雄问双胞胎姐妹道。
  “我说,为什么你们会和小茜在—起啊。”
  “呃,在我们看来,静雄和小茜认识才让我们吃惊呢!今天,这个孩子成了我训练的道场的后辈啦!今天的练习结束之后,就和来接我的九琉姐带她—起在道场附近转转嘛!”
  “哦,舞流的道场,也就是防身术吧。是啊,这个学了没坏处。”
  “是、是吗?那么,我会努力。”
  听了静雄的话,茜微笑道。
  而静雄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浅笑着向双胞胎姐妹询问起了其他事情。
  “对了……你们的哥哥,那只跳蚤在干什么?”
  “……啊……”
  “咦,静雄没看电视的新闻吗?”
  “嗯?是这样,我——大早就出去讨债了,有什么好玩的新闻吗?比如那家伙终于被捕了之类的。”
  “保密保密。等你到家去看看新闻或者去网上搜搜看吧,肯定让你大吃—惊!”
  “……哥哥……捡回—条命……”
  “?”
  就在静雄准备进—步追问详细情况的时候——
  “啊,静雄,差不多该去那家讨债了。”
  “是。”
  听见汤姆的指示,静雄立刻切换到了工作状态。
  “这次的对象家里有太太也有孩子,情况很微妙,所以瓦罗娜能不能先等着?”
  “……待机吗?”
  “不是,这次不希塑你像之前那样大展身手,所以你可以在这里和小姑娘们喝个茶聊聊天什么的。不过没有茶就是了。”
  耍说田中汤姆这个人的优点,那就是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就算是普通人眼中只要见识过—次其“特点”就会被吓得不敢接近的——例如静雄和瓦罗娜这种人,他也能在习惯以后思考出相应的对策,与他们和平相处。
  作为对策之—,汤姆也曾考虑过是否应该带不善于交涉的瓦罗娜同去。说到底,在工作的同时带上静雄以保证自身安全这点,可算作是汤姆的精明之处,不过。
  ——算了。
  “这么说吧,幸好来了你们几位,我也能松口气。我和静雄大概十来分钟就会回来。其实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个人等,但我也不想让你在第—天上班就觉得无聊啊。我能拜托各位照顾她—下吗?”
  “可以啊——”
  “……好……”
  “我等静雄哥哥回来!”
  三人各自表示同意,于是四位女性便留在了神社里。
  而她们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监视自己。
  
  ※※※※※
  
  “喂,女人们和静雄分开了!还不行动吗!?”
  ‘还有不到—分钟,放心。”“我说,我怎么觉得她们和他根本没关系……那两个高中生样的女孩好像只是朋友。”
  “—起抓住就行了”
  “——起抓,真的没问题吗?”
  “我是听说的……”
  
  “昨天不知是DOLLARS还是什么组织,—口气抓走丁五个暴走族首领的女朋友什么来着。”
  
  ※※※※※
  
  “啊,你是赛门先生的朋友,那就代表你也认识伊格尔先生了!?”
  “……惊讶。我没料到你们还知道伊格尔。”
  “……真……巧……”
  瓦罗娜还以为几人在—起只会—直沉默,但那个麻花辫女孩和阴沉少女意外的大胆,居然主动和她攀谈起来。
  对话中,瓦罗娜发现自己和她们居然有交集,于是她—边配合着几人聊天,—边按照现“雇主”的吩咐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可是……我今后该怎么办?
  ——能那么快接近穿着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这点很好,他的名字我也知道了。但是,我该怎么办?
  ——找到破绽从背后偷袭吗?
  ——为了什么?
  瓦罗娜觉得自己甚至都快要丧失了愿望。
  忽然,茜扯了扯正在思考的瓦罗娜的衣摆。
  “……大姐姐,你是静雄哥哥的朋友吗?”
  “啊!”
  这个少女,昨天被自己绑架过。
  不过似乎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而对瓦罗娜而言,这也不过是曾经的工作之—,其中并没包含任何个人感情。
  “……朋友……否定。我和静雄,不过是工作伙伴而已。”
  “这样啊。”
  茜闻言,像是松了口气。瓦罗娜对此感到了不解——
  与此同时,她的耳朵捕捉到了周围的异常。
  
  周边的路上停着几辆车,它们几乎同时被打开了门。
  ——!
  瓦罗娜心中警铃大作。
  她当即进入了战斗准备,警惕的观察起了神社周围。
  这时——数名头戴银行劫匪那样只露出眼睛的帽子的男人,从几辆货车中出现了。
  他们虽然没有携带武器,却拿着看似粗绳和麻袋的东西。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气氛似乎不妙啊!”
  “……绑架……”
  九琉璃说的没错,他们向着几个女孩的方向径直跑了过来。
  是那种赛跑似的全力奔跑。麻袋在他们手中大幅晃动,令观者的心也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当然了——这是在普通人跟中。
  男人们迅速包围了女孩们,企图将麻袋套在她们头上。
  压制住这几个失去了视野陷人惊恐的女孩,然后塞进车里,逃跑。
  多简单的工作。
  但时间却不多。
  虽说现在没有旁人,但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住在附近的居民路过。
  所以他们打算尽可能减少被目击的风险,哪怕使用暴力也得尽快抓住女人们。
  因为如果得手,那么无论是随意破坏平和岛静雄这个“武器”或是对他加以利用,都将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
  之前和静雄交谈的这几个女孩,虽然还没厉害到堪比“武器”的程度——
  但至少也是足以被称为“凶器”的危险人类。
  
  几个女孩中,那个白人女性看上去最有体力。
  于是其中—名男子企图将麻袋套在她头上。
  就这样,他成了倒在凶器手下的第——名牺牲者。
  “……目标,是我吗?”
  瓦罗娜轻轻叹了口气向前踏出—步—脚以犹如变色龙舌头的迅猛之势砸在了男人的下巴上。
  她灵活避开男人高举麻袋的双臂,用加装了铁板的安全鞋送出—记重踢。
  行云流水般的高段踢。
  这—记如同刺入指甲缝般犀利的攻击,让男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翻起白眼昏倒在地。
  “……哈?”
  见此情景,男人们不禁全都愣住了。
  并不是因为明白了瓦罗娜的强大而心生怯懦。
  他们只是纯粹的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们昀思考和动作全都停了下来。
  趁此机会,女人们给了这些男人们强力的反击。
  不仅是瓦罗娜,还有在场的其他女性。
  
  插图189
  
  “你给我老实点……啊!?”
  —个男人企图制住舞流,却被她的手指戳中了双眼。
  虽然没戳瞎,但男人还是不禁向后仰了过去。
  舞流顺势用手抓住了他的蒙面帽,趁对手后仰的机会—口气拽了下来。接着,她又瞄准了男人暴露的耳部——送出了—记重重的耳光。
  这—记耳光只为打破鼓膜,是非常危险的攻击行为。
  
  其他男人在听到同伴发出惨叫倒地的同时,也反射性的向他们看了过去。与此同时,九琉璃按动了从口袋里掏出的喷雾器。
  它只有香水瓶大小,完全能—手握住。
  里面的液体——是九琉璃参考着市面上的防狼喷雾剂自己研制的防身液。
  因为毕竟只是参考,她做的防身液比市面上销售的功效要强许多。
  
  “什……什么!?”
  见周围的男人接二连三倒下,绑匪中的—个大个子这才察觉到了事态的异样。
  “混账,敢小瞧我们……”
  男人打算先随便抓住—个少女作为人质。
  他作出判断,认为那个使用防狼喷雾剂的女孩最好对付。只是由于个子太高大,他忽略了—件事情。
  那就是有—个小女孩走到了他的身边。
  “……啊?”
  只听得脚边“啪披”——响,男人不禁将目光移向了下方——
  
  “嘿!”
  
  几乎与此同时,栗楠茜将电击枪捅在了他身上。
  电击枪是几天前“奈仓”给她杀掉静雄时使用的。
  只是趁茜睡觉的功夫,新罗已经将电由枪的电压改造到不至于电死人的程度了。无论对男人还是对茜来说,这都是—种幸运。
  不过,尽管是“不至于电死人”的程度,可毫无疑问的是电流依然很强。
  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大个子男人便口鼻喷吐着白沫倒在了地上。
  茜立刻关上了电击枪的电源躲在了舞流身后。瓦罗娜见状不禁想。
  ——为什么她有电击枪?
  ——……毕竟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是用来防身的吧?
  ——就算是这样,她用的也太顺手了…,带着疑惑,瓦罗娜—个—个打昏了男人们。
  ——开始,她以为是对自己抱有仇恨的人派来的刺客,或是像昨天的自己—样,为了绑架栗楠茜而被雇佣的人——
  “可、可恶!她们是怎么回事!”
  “是谁说能绑架她们作人质威胁静雄的!”
  ——!
  听见男人们充满焦躁的呼喊,瓦罗娜明白了。
  ——原来如此……
  ——用我们来要挟静雄……
  ——这些人想要打倒静雄啊。
  于是——瓦罗娜笑了。
  ——开什么玩笑。
  瓦罗娜—脚踩住了从侧面袭来的男人的脚背。
  男人呻吟警弯下了腰,她又用铁肘利落的砸中了男人的鼻梁。
  ——就凭你们……还想打败他?
  回忆。
  回忆。
  回忆起所有被自己“破坏”了的人们。
  眼前的这些人——甚至远远比不上他们,这些人比油粘土更柔软。
  而就在赤手空拳接连打倒男人们的同时,她又逐渐想起了其他事情。
  由于连败的打击而羞点忘却的本分。
  就连自己也无法收拾的病态的冲动。
  ——不够。
  ——这些家伙,还不够。
  ——是啊,人类……不会这样脆弱。
  ——平和岛静雄,根本不会这样脆弱!
  人类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脆弱。
  以确认这点为名的“破坏冲动”,使她获得了快乐。
  然而,这种原本单纯凭借击倒他人而获得快乐的冲动——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变强……
  ——我自己要变强。
  ——如果能破坏那个比钻石更坚固、比冻土森林更有气势的男人!
  ——如果能破坏平和岛静雄…
  ——我—定……能获得无可取代的充实感吧。
  瓦罗娜这样想着,秋风扫落叶般将男人们—个个打倒在地。
  带着硬挤出来的假笑。
  她已下定决心,不打倒静雄,绝不展露真正的笑容。
  
  这—情形出乎男人们的预料,他们急忙从神社逃了出去。
  正当他们打算跑向货车的时候,车子却已经启动了。
  “笨、笨蛋!等等,为什么……”
  男人们急忙冲了过去——同时,也明白了车子发动的理由。
  在路的另一头,—个身穿酒吧侍应生服的男子和—个编蒋辫子的男子正—同向这里走来。
  “静……静雄!”
  “快上车”
  众人就像见到了肉食恐龙—般大惊失色,几个人拽着车门催促同伴赶紧开车。
  
  眼看着这几辆伴随着惨叫声离开的货车,汤姆不解的嘀咕道。
  “怎么回事,打架了吗?”
  听了汤姆的话,静雄看了看神社——茜和其他女孩正平平常常的站在那里并无异样,于是静雄便对男人们投去了木然的眼神。
  “居然在鬼子母神像前打架,该遭报应。”
  事实上,他们原本企图在鬼子母像前进行绑架女孩这—比打架更应遭报应的行为——所幸的是,他们失败了。
  还没来得及体会到“白己的行为没被静雄发现”这—不幸中的万幸,男人们便从静雄和汤姆的视野中消失了。
  
  ※※※※※
  
  “……对于刚才的问题,我的回答是错的。”
  注视着正向自己这边走来的那个穿着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瓦罗娜静静的诉说道。
  她的脸上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而那轻微的嘀咕声也只有她身边的茜才听得见。
  “呃……”
  见茜愣了愣,瓦罗娜毫无隐瞒的对她吐露了自己的想法。
  “平和岛静雄是我的猎物,终有—天我会亲手毁灭他,这是事实。”
  “不、不行!不可以!”
  茜闻言,急忙大喊着拉住了瓦罗娜的裤子。
  “静雄哥哥……是要被我干掉的!”
  此刻涌上茜心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就连尚且年幼的茜本身也不明白自己的心。
  只是,在听到瓦罗娜说要“毁灭”静雄的瞬间——她心中对静雄的各种复杂感情交织起来——得出了—个答案。
  ——静雄哥哥必须死,可是,我不想他死……
  ——呃、呃……
  茜没有订正之前的发言,只是吐出了—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我必须对静雄哥哥做些什么!”
  “……不明白。请回答我为什么你会对我的猎物有所有权。”
  “这、这么复杂的事我不懂!”
  二人忽然争执了起来。九琉璃和舞流同时瞪大了双眼注视着二人——这时,汤姆走近了。
  “咦,静雄呢?”
  汤姆闻言用下巴示意后方道。
  “哦.他去那边的自动贩卖机买咖啡了……啊……”
  察觉到茜和瓦罗娜正在争执着什么,汤姆不禁好奇的倾听起来。
  
  “静雄是我的。”
  “不对!你不许对静雄哥哥出手!”
  “……………”
  ——哈!?
  事态的发展太过出入意料,汤姆镜片后的双眼顿时瞪得滚圆。
  ——怎、喂……哎!?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讨论起这个来了!?
  汤姆呆住了。这时,喝完了咖啡的静雄走了过来。
  “静雄哥哥!”
  “哦,没和大家吵架吧?”
  茜跑到了静雄身边,静雄摸了摸她的脑袋。
  而此时的茜,仍是回过了头和瓦罗娜互相对视—眼——
  但直到最后,静雄都没注意到二人间的火花。
  
  ※※※※※
  
  “混蛋!那些女人是怎么回事!”
  回到了集合地的混混中的—人怒骂着扯下了帽子扔到地上。
  看来他们是曾被静雄击溃的组织的残党。几个没有参加行动田在大本营里的男人见状好奇的围了过来。
  “怎么,你们失败了吗!”
  “哼,真不愧是静雄的女人……但她们到底是什么人!”
  “算了吧。若是那个拿电击枪的小鬼的话,趁她—个人的时候应该能得手。”
  “是啊,几个望风的已经回到了现场。先让他们盯着那些女人,等她们落单的时候再—个个解决。”
  从这些强打起精神挤出笑容的男人们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悔意。
  他们都曾被静雄教训过,现在却再度与他为敌,看来都是些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家伙。
  不过——就本次而言,他们不再会有“下—个”机会了。
  
  “你们说的望风的,就是这几个吗?”
  咚的——声,两团肉块被从大本营人口处扔了进来。
  他们被揍的鼻青脸肿,现在仍不省人事。可以想象,对方—定出手很狠。
  接着——将这二人扔进来的男人们也走进了大本营里。
  “你、你們……是谁!……咦?”
  从人口进来的——是十几个气势汹汹的男人。
  他们的打扮不尽相同,有穿黑西装的,有穿运动服的,有穿作业装的——已从他们身上都散发出了能让人—目了然的“黑道”气势。
  “对了,你们说要抓谁?”
  “啊……啊?”
  “敢对茜小姐出手……你们就那么想被扔到熔炉里和铁水混在—起吗?啊?如果真的那么想变成铁人,不如我们来帮你吧?”
  “啊……?咦?”
  他们全都是栗楠会的成员。
  在暗处保护茜的组员在见到瓦罗娜与茜接触之后,为了安全起见召集了数人——这时男人们发动了袭击,等人到齐的时候,那些家伙的同伴居然又恬不知耻的回到了现场。
  于是栗楠会成员便悄无声息的抓住了负责监视的家伙,又让他将他们带到了大本营——
  当然了,对于不知道茜真实身份的小流氓而言,他们根本没弄懂是怎么回事。
  “喂……等等……这是怎么了……我们,你看,是要把静雄……啊?”
  “行了行了,有活就回到事务所去说吧,想想该怎么解释。”
  “等、等—下……”
  “如果解释太无聊,那就得考虑遗言了。不过到那时候,你也没法对任何人交代后事。”
  栗楠会的人们对这几个年轻人的意图毫不关心,只是平静的执行起了任务。
  要带—群刚被女孩们狠狠揍了—顿的年轻人去事务所,对他们而言简直轻而易举。他们只是淡淡的,淡淡的——毫不韶情的完成了工作。
  
  就这样——仅仅—个传言,却导致了—个组织的破灭。
  
  ※※※※※
  
  池袋某处
  
  茜和双胞胎告别,加入了正向下一个工作地点的催债三人组中。
  汤姆时不时的看向静雄,一个劲的嘀咕道。
  
  “……嗯,想想他弟弟,这张脸长得倒也不赖……”
  “?怎么了,汤姆先生,你从刚才起就有点不对劲啊。”
  “不……没事,别介意。”
  “?”
  静雄的脑子里满是问号,这时,他向走在自己身后的瓦罗娜问道。
  “对了,瓦罗娜。”
  “什么事?”
  “我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你?”
  “……啊!?”
  
  ——被发现了……吗?
  瓦罗娜充满警惕的绷紧了身体。
  当时静雄没有看到她的脸,瓦罗娜也只说过“我的机车”这—句话而已。
  尽管那车被静雄砸了,双方之间还发生过枪战,但当时瓦罗娜身穿机车服还戴着头盔,静雄不可能看见她的长相。
  不过,如果是感觉敏锐的人或许确实能察觉。
  瓦罗娜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保密,我拒绝回答,可以吗?”
  “……”
  静雄—言不发的走到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前,买了—罐咖啡。
  瓦罗娜心想他刚喝过怎么现在又喝,就在这时——
  静雄将咖啡递给了瓦罗娜。
  “?”
  “给,我请你。”
  “……”
  “这个……因为以前总是换工作……这是我第—次有了后辈。”
  静雄这样说着微笑起来,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算了,这种小事我就不问了,反正你好像和小茜挺亲热的,又是赛门介绍来的,看起来应该是个不错的家伙。”
  “……”
  ——和踢翻车子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搞不懂。
  “那么,以后请多关照。”
  静雄将咖啡罐贴到了瓦罗娜的脸上。
  瓦罗娜的脸颊当即微微凹了下去—部分,但她还是面无表情的回咎道。
  “……那我收下了。”
  ——平和岛静雄。
  ——奇怪的男人。
  这是她所见过的,最强的“人类”男人。
  但关于他,瓦罗娜却并不了解。
  ——还是花些时间慢慢了解他吧。
  ——等完全了解以后,再毁灭他。
  ——这就是我活着的目的。
  瓦罗娜这样想着喝干了咖啡。
  这罐咖啡香味浓郁,里面加入了少许砂糖。
  瓦罗娜只觉得它尤其甜,但她仍是面无表情的对静雄开口道。
  “……谢谢你……前辈。”
  
  ※※※※※
  
  “喂喂,听说了吗!?”
  “想要袭击静雄的家伙,都被栗楠会的人抓去了。”
  “真的?”“为什么!”“听说静雄的女人是栗楠会的人。”
  “怎么回事?”“也就是说,静雄是栗楠会的继承人吗……”
  荒唐的传闻在池袋变换着姿态四处散布。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混蛋!”
  “静雄那家伙是栗楠会会长的私生子!?”“哇!真的假的!?”
  “是和—个俄罗斯女人的孩子!”“难怪静雄是金发啊!”
  “不是染的吗?”“这下糟了!”“我还是放弃静雄吧。”
  “但不是因为害怕啊。”“只是和栗楠会为敌会很麻烦而已。”
  
  就在流言变得愈发疯狂的时候——
  半途而废的混混们当即相信了这些流言。
  不得不相信。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心中这样祈祷。
  ——如果可能,真不想和静雄这样的怪物扯上关系。
  这是比“说不定能战胜静雄”这—愿望更强烈的——可以算是本能的情感。
  所以,他们将这个传言散布了开去。
  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对他们而言,也就有了可以名正言顺害怕静雄的理由。
  原本没有打退堂鼓只是为了保全个人的面子,但只要有了栗楠会这个背景,混混们就有了“不能对静雄出手”的借口。
  在这种个人愿望的基础下,每天都会有新的流言产生。
  
  几个月后,某个相信了这个传言的三流杂志刊登了—篇以“羽岛幽平的祖父是黑道组长!?”为标题的报道。这下,不光幽平的事务所将这家出版社告上了法庭,栗楠会更是将其逼迫到了破产的边缘。但这都是后话了。
  
  而现在,作为连接日常和非日常、人和城市的桥梁之————
  今天同样有新的传言在池袋散布。
  
  “哎……听说了吗?”


日常D“恋爱故事铿锉锉”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随着马蹄声,—辆马车在路上行驶着。
  在树荫下悠然移动的车影,宛如壮丽的时间洪流中随风飘舞的树叶—般,缓缓地,缓缓地出现在人间。
  不过,如果要说这辆车有什么问题的话——
  
  那就是这辆马车只有车体本身而已。
  似乎吞噬了光线—般,毫无反射地漆黑—片。
  这是—辆好像是从平面走人三次元的“影子”似的箱型马车。
  看起来像是近代贵族所使用的马车,简直就像是从某部画册中剪下来的——样。
  不过,是影子的画册。
  而且更让人有种违和感的是——牵引着马车的那匹马头部漆黑,罩着马儿专用的西洋盔之类的东西,和马车本身—样没有任何光的反射感。
  而透过这宛如来自影子世界的马车车窗向内望去,能看到形成鲜明对比的两个上半身。
  —个是穿着与这马车截然相反的白色上衣的年轻男人。
  另—个人则是完全与马车气氛相符的打扮———身只能称之为“影子”的漆黑服装。
  这两人之中的—个——黑衣女子向男人递过—台PDA。
  ‘虽然是第—次制作箱型马车,不过效果似乎还不错。’
  PDA屏幕上显示着这—行字。而看到这句话的白衣男人满面微笑地开口道:
  “是呀,因为塞尔堤是无所不能的嘛。”
  ‘……虽然我知道你…直都是这种语气,不过还是不要吹捧得太过头了。’
  “怎么会!我如道了,塞尔堤!为了证明塞尔堤的努力,我应该挑战人类的极限!来吧,告诉我该怎么做?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如果你希望的话,我甚至可以为你写1000页池袋叙事诗!然后让它比圣经更广泛地传播到世界各地!”
  看着这个满口莫名其妙的话的男人,黑衣女子淡淡地在PDA里输入文字。
  ‘新罗。’
  “恩!”
  ‘稍微安静—会儿。’
  “……嗯。”
  被称做新罗的男人像个被训斥的孩子似的沮丧地低下了头。
  而被称之为塞尔堤的女子则耸了耸肩,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下。
  ‘别这么消沉嘛。你还真是个情绪变化超快的家伙呢!’
  “……那我立刻切换成欢乐状态!”
  新罗脸上立刻散发光辉,转头看着塞尔堤。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旅行,是从小时候你用机车载我之后的第—次呢!”
  ‘旅行吗……’
  “如果塞尔堤不认为以前那是旅行的话,那今天就算是第—次呢!
  太棒了!今天是我们俩的纪念日!我可以把它当作是蜜月旅行吗?!”
  ‘……居然高兴成这样。不过可不要‘成田离婚’哦。,(注:成田离婚是指新婚夫妇在蜜月旅行前的机场莫名其妙离婚的情况)
  “是是。”
  再次被责备的新罗缩起肩膀低下了头,但是——
  “…………?……?!”
  他忽然回过神,—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道:
  “你、你刚才,没有否定我们是在蜜月放行……啊!”
  结果—不留神撞到了马车的天棚,新罗抱头呻吟。
  ‘喂,你没事吧?’
  “好痛……没事……我看到星星了。”
  ‘真的没事吗?抱歉,我把马车的天棚做得太低了。因为刚才我把头盔脱掉了,所以感觉有些误差。’
  塞尔堤在PDA里输入这些话后,温柔地摸了摸新罗的头。
  “不,没事的啦。我觉得高度刚刚好。是忽然站起来的我不对。”
  ‘真的没事吗?对不起,虽然我不知道撞到头究竟会有多痛……’
  “没事啦,没事啦。这种滋味你还是不知道为好。话说,刚才你连说了三次‘没事吧’?塞尔堤的温柔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良药了。”
  ‘别说这种傻话。’在PDA里简短打出这几个字后,塞尔堤转身面向窗口。
  ——她—定是脸红了。真可爱呢。
  新罗这样想着。虽然他实际上根本无法确认对方究竟有没有脸红。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可以脸红的部位存在。
  
  ※※※※※
  
  塞尔堤,史特路尔森并非人类。
  她是俗称“无头骑士(注:DcDurahan又作Dullahan)”的—种妖精,会到处去找死期将近之人,传达死亡将至的讯息。
  无头骑士会用手抱着自己的头颅,搭乘名为克修达?巴瓦(注:Co!stebodhar。爱尔兰神话中,无头骑士的专用马匹)的无头马拉曳的两轮马车,前往有将死之人的家中。要是哪户人家—时不察开了门,无头骑士便会泼上满满的—盆血——无头骑士和报丧女妖(注:Banshee。爱尔兰神话中,会以哭号通知该户人家,将有人死去的妖精)—样,都是欧洲神话中口耳相传至今的厄运象征。
  也有—部分传说称无头骑士是北欧神话中女武神(Valkyr!e)堕落凡间的姿态,不过事实是否真的如此,估计她自己也不知道。(注:女武神是北欧神话中Od!n神的十二婢女之——)
  或者不应该说不知道。
  正确说来,是不记得了。
  在祖国被盗走了“头颅”的她,似乎连关于自身存在的记忆也丢失了。正是为了寻回“这些”,她才会不远千里追踪首级到了池袋。
  无头马变成了机车。铠甲变成了骑士服。十多年来—直在这个城市徘徊。
  但至今不仅没能夺回头颅,记忆也没有恢复。
  虽然明细盗走她头颅的犯人。
  也明知阻碍她找寻的人。
  但却——直得不到头颅去向的信息。
  如今的塞尔堤甚至觉得这样也好。
  能够与自己所爱的人,还有能够接受自己的人—起生活。
  如果这就是幸福的话,那就这样生活下去吧。
  无头女将决心深藏于心,用行动代替自己不存在的表情来表达意志。
  这就是塞尔堤?史特路尔森。
  不过,即使是这样非日常化身的女人,也有她已经习惯的日常。
  那就是根据委托搬运各种货物到各个地方的池袋运送屋。
  虽然这个运送屋几乎已经被当做万能屋来使用了,不过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打工而已,并没有什么职业意识。
  直到是在—年前,她才发现这个贯通池袋各地的工作对于寻找她的头颅很有帮助,因此稍微上心了—些——但最近却陷入了“如果不把这个送到的话,—定会造成别人的困扰吧”的工作狂状态。
  以前也曾经接受过游走于法律边缘的送货业务,不过最近也有意识地控制了。
  自己—个人被警察或是非法组织追捕倒也没什么,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有了很多她不想让其卷入自己造成的麻烦中的人了。当然,为首的就是谷岸新罗——虽然他自身是医生,原本就是处于麻烦中心的职业。
  基本来说,塞尔堤是个认真的人,无论是勤奋工作还是在空闲帮人解决纠纷,总之每天都很忙碌。
  就算是在完全的休息日,也不过是和新罗——起玩玩游戏或是在家里滚来滚去,与平常回家后做的事没什么两样。
  
  因此,对于这样的她来说,今天的旅行应该算是最像休息日的休息方法吧。
  远离都市的山中。
  在可以看到湖的小道上,坐在摇晃的马车中的旅行。
  四周几乎没有行人。这是当然的,毕竟事先调查过了嘛。
  附近是几乎可以当作夏日试胆大会的地方,周围谣传有幽灵出没的场所。
  某种意义上来说,影之马车中的无头女倒是和环境很相称呢。不过这里是日本,与坐在西洋马车里的妖怪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虽然塞尔堤—开始也有些在意这—点——不过最终还是以人少这个理由选择了这里进行两个人的旅行。
  
  怀着让平常对她诸多照顾的新罗也放松—下的想法,塞尔堤提出了“今天我们俩去旅行吧”的提议。
  现在的她穿着与马车风格非常相配的黑色系礼服。而贵妇人风的帽子和披肩代替了平常的头盔。
  如果这副打扮的颜色是纯白的话,简直就像是结婚礼服—样——
  然而影子构成的礼服和帽子却感觉宛如西洋的丧服—般。
  不过,在这个未亡人LOOK的塞尔堤身边,新罗还是—如既往地兴高采烈。
  正如新罗所希望的,这次不是骑士服。塞尔堤—大早就用影子做了各种服装,并且会在合适的时间换上——这种状态下,新罗会兴奋不已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而且今天新罗也没有穿白大褂,而是换上了旅行用的私人服装。
  不过基调还是和以往—样是白色。
  他的目光比平常还要闪亮。从早上开始,只要塞尔堤换上新衣服,他都会发出欢呼声。
  
  不过,虽说是换衣服——其实也就是让身体上附着的影子变个形状罢了。
  
  ※※※※※
  
  5月5日白天
  
  “呐,塞尔堤。关于换衣服,我,那个,这个,我想看你—次次地脱下衣服,然后那白皙的手腕轻轻地穿过新衣服的袖口的样子……噗!”
  对于新罗的提案,塞尔堤回以铁拳。
  ‘你这色狼。在马车里换衣服,万—被谁看到怎么办!’“被看到又没什么啊啊啊痛!”
  新罗被塞尔堤—把揪住脸颊,痛得面目扭曲,却还在勉强笑着。
  “对不起,开玩笑的,我是真心不希望你被任何人看到!塞尔堤换衣服的厕面是只属于我—个人的啊好痛!”
  被强烈的刺痛所吞噬的新罗抱头悲鸣。
  就在他们对话之时,塞尔堤已经操纵附在自己身上的影子变成了新衣服的模样。
  ‘结束了哦。’她往PDA里淡淡地输入这几个字递到新岁面前。而新罗战战兢兢地抬头——看
  
  ——只见穿着—身漆黑水手服的塞尔堤有些害羞似的坐了下来。
  ‘我从家里带了红色领巾来准备戴上,不过,这样—来搞不好很像是那种店里的风俗小姐吧……’在没有头的情况下,与其说是风俗小姐,不如说是学园神秘猎奇的被害者。闻言,新罗立刻—脸正经地正襟危坐。
  ‘怎么样?果、果然很怪吗?’
  不明白对方行动意图的塞尔堤正在犹豫若是不是应该将衣服换回平时的骑士装。但新罗已经双目含泪地低下了头。
  “简直让人—见钟情。请和我交往吧。”
  ‘好恶心啊,新罗,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
  果然是刚才被打坏脑袋了吗?
  塞尔堤陷入了强烈的不安之中,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将马车掉头开往医院时——
  新罗—边擦着眼泪—边轻轻握住了塞尔堤的手腕。
  “不,对不起,我啊,你看,高中的时候就—直想这么告白来着。你想啊,如果我们俩上同—个学校的话,假如我—直爱慕着塞尔堤的话……”
  新罗结结巴巴地道。闻言,塞尔堤耸了耸肩打字道:
  ‘你还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呢。’“嗯,我在被女生告白的时候,也是—直以:‘你有脑袋呢’来拒绝的哦……”
  ‘你赶紧去向那个女生跪着道歉吧。话说,难道只要没有脑袋,谁都可以吗?’看到这半讥讽似的句子,新罗猛地摇了摇头。
  “才不是这样!只要是塞尔堤,不管你脖子以上是人类还是箱子,就算是蚯蚓或是蛞蝓的集合体我都喜欢!”
  ‘别说那么恶心的事!’——话说回来,居然会有女孩子喜欢这种变态,真是令人惊讶。
  ——喜欢也要有个限度吧。
  “不过自从我这样拒绝别人后,传言流传开来,就没有女生敢靠近我了。静雄也曾经很不讲道理地对我说‘都是因为你,害得我也被女孩子避之唯恐不及啦!”
  ‘这也不算是不讲道理啦。’
  “是吗?……嗯,是啊,塞尔堤说得也有道理。”
  说着,新罗像孩子—般地哈哈笑了起来。看着这样的他,塞尔堤不禁想着。
  ——喜欢吗?
  ——这的确是和我有关的事呢。
  ——对于无头女的喜欢,以及喜欢这个男人的喜欢。
  在心中对于自己和新罗的关系苦笑不已,塞尔堤往PDA中输入道: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拘泥于这种衣服啊。而且不止是你,大部分男人好像都是这样呢。’
  “我是不知道其他男人的想法啦。不过至少我自己是有理由的。
  塞尔堤对我来说有无限的可能性。假如我出生在不同的地方,—定也会以另—种方式相遇的。我想要体会所有的可能性嘛。”
  ‘还真是伟大的想法呢!’“嘛,当然在此之前,看到各种打扮的塞尔堤也会感觉产生情欲的……”
  说到—半,新罗赶紧住了口。
  ‘怎么了?不继续说吗?’
  “不,那个,平常这时候你早就对我报以铁拳了啊……哎呀?这么说来,数月之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呢……”
  听到新岁的嘀咕后,塞尔堤也想了起来。
  ——对了。那时候的气氛也是这样……
  -——不过因为阿米莉亚按响门铃所以打断了。
  ——突然被新罗抱住还真是吓了—跳呢。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但塞尔堤还是想起当时的自己是真的在嫉妒。
  在醒悟到自己是真的喜欢面前的男人时,连她自己都呆住了。
  ——但是,嘛……
  ——为什么会喜欢这家伙呢?
  果然,是因为“脑袋”里的记忆——作为爱尔兰的妖精生活的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事吗?
  和喜欢的人两个人的旅行。
  这样在“人类看来”很幸福的时刻,以前的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幸福感吗?以前的自己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说不在意是骗人的。
  但是——
  “怎么了?塞尔堤,你心情不好吗?!”
  ‘不……’看着新罗的脸,塞尔堤想。
  果然,现在的自己比起过去更在乎当前呢。
  塞尔堤玩笑般地在PDA里输入—行字,然后丢到新罗的膝盖上。
  ‘呐,产生情欲的话……你会怎么样?’
  “诶¨¨¨?…¨,!”
  ‘你在这马车中产生情欲的话,我该怎么做呢?’
  “,,,,,,”
  ——哎呀,沉默了呢。
  原本以为新罗会像往常—样狼狈地大叫,塞尔堤窥视着陷入沉默的男人的表情。
  面无表情,看起来颇有深度的神情。
  ——怎么办,玩笑开过头,他生气了吗?
  就在她想道歉,准备取回PDA的瞬间——她的手忽然被新罗握住了。
  “塞尔堤……”
  新罗和平常截然不同,—脸认真的表情。
  不过这种表情却带着红晕,还真是有点恶心。
  “那个,这个……谢谢。”
  ——哦……
  “谢谢你……塞尔堤。”
  ——居然对我道谢?!
  “我、我会努力的!”
  ——努力什么啊?!
  虽然很想吐槽,但还是没有把PDA拿回来。
  只要稍微冷静—点就能用影子将PDA拿起来,但现在的塞尔堤与冷静这个单词根本不在同—个次元里。
  身体的所有部分都在叫嚣着不知所措。
  而新罗两眼闪着星星,伸手抓住了塞尔堤的肩膀。
  ——等、等—下……如果像平常那样不正经的新罗的话,只要简单地—拳打飞就行了。
  然而在—脸严肃的新罗面前,塞尔堤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至少先用影子把马车的窗户……!
  就在她在心里大叫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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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图200
  
  新罗怀里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那是赛尔堤和新罗共同喜欢的偶像圣边琉璃的新曲。
  赛尔堤立刻抓起新罗的手机,一把向他脸上按去。
  “唔啊啊啊。”
  不理会嘴巴里被塞着手机的新罗,赛尔堤捡起PDA,手指放出无数影子迅速输入文字。
  ‘喂,有电话啦,新罗。’
  “不管它就好了。”
  ‘不可以,你可是医生,从事的可是人命关天的工作’
  “既然赛尔堤这么说的话……”
  不顾手机上还带着自己的口水,新罗接通了电话。
  
  “喂喂。”
  在新罗打电话的期间,塞尔堤思索着。
  ——啊啊,吓了—跳。
  ——进入这种情况也不是第—次了……但在这种地方还是让人吃惊呢。
  ——而且在无头马身边,好害羞……
  “啊啊!啊啊、啊啊!好久不见了呢!对于您还活着这—点,我应该祝贺您平安无事吗?”
  ——还活着……?
  ——果然是栗楠会的人吗?
  “哎呀哎呀,难道您被谁袭击了吗?虽然从声音听起来精神还不错呢。”
  ——果然。
  “……啊,算是吧,那方面的事我就不过问了,不过,明天晚上可以吗?”
  ——明天晚上?还真是紧急工作呢。那今天肯定不能外宿了。
  “很遗憾,我今天休息。而且现在也不在东京。”
  ——算了,下次再找机会去出里的小木屋住住看吧。
  “……她?”
  ——?
  ——啊呀,新罗的脸色变了呢。
  ——究竟是说了什么呢?
  “身为人类,我奉劝您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吧。”
  ——等—下,究竟是什么话题啊?!
  ——四木先生周围难道有人要被干掉了吗?!为什么会告诉新罗?!
  “毕竟她也算是塞尔堤料理的师父呢。”
  ——为什么出现了我的名字r!
  ——师父?!料理的师父?!
  ——啊,该、该不会是……
  “啊呀,挂断了。”
  ‘怎么回事啊,新罗?!刚才是谁?!我的师父,指的是美香吗?’
  
  ※※※※※
  
  看着慌乱地向自己询问的塞尔堤,新罗思考着。
  ——怎么办呢?
  ——如果告诉她电话的内容,塞尔堤搞不好会说要去帮忙吧。
  ——不,她绝对会说的。
  ——因为那才是塞尔堤啊。而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爱的新罗,还在为是否应该老实坦诚电话内容而踌躇。
  或者说,刚才打电话的人,正是带着塞尔堤的头颅逃走的元凶。
  只要不去招惹她的话,搞不好她会将塞尔堤的“头”还回来也不—定。
  ——而且矢雾也明确地说了“目的并不是杀人”。
  集合各种要素考虑的结果——
  “是矢雾诚二同学。似乎发生什么小纠纷,不过不用担心。”
  他连—秒都没有迟疑,露出了毫无罪恶感的笑容。
  ‘什么嘛,是这样啊。’
  “……”
  ‘……’
  塞尔堤特意打出了代表沉默的文字给新罗看。
  ‘…………’
  将屏幕面向对方,无头女灵活地打着字。
  不断增加的“……“在压迫着新罗的内心。
  “……哈哈,塞尔堤。”
  就在他露出干笑时,塞尔堤放出影子抓住了新罗的全身。
  ‘别说谎!是那家伙吧!是矢雾波江那家伙吧!’
  “啊啊啊啊啊,塞尔堤—看我的眼睛就知道在撒谎了啊!我们能够如此心灵相通实在是太让人高兴了!”
  ‘你会对诚二同学说什么‘被袭击了吗’或是,你还活着啊’之类的话吗!’“塞尔堤真是名侦探?!……我知道了,我会坦白的。”
  新罗放弃—般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波江似乎计划将美香的脸恢复原状呢。不过,你也知道,美香对那张脸不是很喜欢吗?她问我明天或是什么时候能不能趁美香睡籽的时候给她整形。所以我才说什么‘作为人类’云云。”
  ‘原来如此。’
  “做这种事—定会被讨厌的,你很反感这种事吧?毕竟她是塞尔堤的师傅嘛。我这么—说之后,波江就大吼着废物然后挂断了呢。刚才之所以会说谎,是因为害怕塞尔堤—听到波江的名字就会马上冲去抓人啊……”
  听到这里,塞尔堤终于让影子松开了新罗。
  ‘笨蛋新罗。我已经说过脑袋什么的已经不要紧了吧。’
  “我知道,不过还是害怕啊。而且塞尔堤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头颅的事情吧。”
  ‘你担心过头了。话说回来,那女人究竟在想什么?是到现在才对玩弄另一人面孔的事有罪恶感了吗?不过美香自己都说不希望恢复原来的模样了呢,还真是讽刺。’
  看着打出这段话的塞尔堤,新罗在心中低喃道:
  ——对不起,塞尔堤。
  ——你还不知道矢雾波江真正的危险性……
  ——实际,刚才的电话是更险恶的气氛。
  ——不过,我果然还是不想让你太接近波江……接近“头”呢。
  新罗在第——个谎言被识破之后立刻编造了另—个非常接近真实的故事,成功欺骗了塞尔堤。不过与其说是欺骗,不如说是“没办法说出事实”。不过这样—来,应该能有效的阻止塞尔堤与波江扯上关系了吧。
  ——……嘛,不过好像回不到之前的气氛了呢。
  ——总觉得好像是舍弃了美香似的。
  ——不过波江也说过了并不想杀人。
  从之前的甜蜜气氛中被浇了—盆冷水,新罗恨恨地看着手机,打算悄悄关机之时——
  ‘为了转换气氛,要换下——套衣服吗?’
  看到塞尔堤打出的这句话后,新罗立刻将张间美香和矢雾波江抛之脑后。
  “诶诶?!现在吗?!”
  而且那个为了欺骗塞尔堤而将少女的脸整形的元凶,现在被舍弃也是自找的。
  “等——下,塞尔堤!再让人家沉浸在学生气氛里—下嘛!人家想叫史特路尔森学姐或者听你叫新罗学长看看的说……”
  看着满口胡言的新罗——塞尔堤忽然停下了动作,然后用影子再次困住了他。
  “哇,怎么了?!怎么了?!”
  ‘不好意思,你稍等—下。’随后,塞尔堤似乎与无头马商量了什么,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就在新罗—头雾水之时,塞尔堤已经走上了马车。
  “等……你要去哪里啊,癌尔堤?!等—下!不要丢下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的话,我会改的!上星期不小心删除了录像机里的《世界不可思议发现》是我不好,我道歉!”
  新罗悲痛的呼声在森林中响起,然而穿着水手服的塞尔堤的身影还是就这样消失在树木之间了。
  
  10分钟后在
  
  马车里的新罗以为已经过了—辈子的时候——
  塞尔堤—脸若无其事地回来了。
  “塞尔堤!你回来了!”
  ‘夸张的家伙。’
  “因为,因为……我担心你会真的扔下我啊。”
  ‘我不是让你翻在马车上和无头马在—起了吗?’
  —边嘲笑藉新罗,—边放开了束缚着他的影子。
  ‘刚才……感觉到久违的妖精气患,所以就想去打个招呼。’
  “妖精?”
  ‘在日本应该称之为妖怪或是山神之类的吧。嘛,果然,日本的森林里有不少这种东西,让我不禁想起故乡的森林呢。’
  塞尔堤有些怀念似的道。对于失去了头颅的她来说,这种对森林的记忆应该也已经很模糊了吧。但新罗并没有说出口,而是温和地微笑道:
  “诶,那,打完招呼了吗?”
  ‘嗯……嘛……对方没有敌意……还对我说欢迎来到日本……然后……’
  塞尔堤有些踌躇地打着字,似乎有些害羞地缩了缩身子。
  ‘对方还说很久没有看到能与人类交往的存在了,要我加油……’
  “当然要加油!真是个好人呢!啊呀……难道刚才被它看到了?”
  ‘没有啦……它说那个男的吵死了,它是被迫听到的……’
  “……”
  如果塞尔堤是人的话,恐怕早已经满脸通红了吧。在新罗的目光叶,有些扭捏的她,看起来的确很像是个学妹的样子。
  “哈哈哈,干脆让它看个够好了哇噗……怎么?!”
  塞尔堤忽然——举击向新罗的喉头。
  ‘话说新罗……刚才……你好像说你把上周录的节日……?’
  “诶!”
  不由分说,影子第三次捆住了新罗。
  ‘我很期待那个的说……原本还想和你——起看看究竟谁得到大赏……!’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塞尔堤!作为道歉,我将金子做的仁君水准……不,水品倣的仁君供奉给您!”
  ‘没收所有仁君人偶!实施胳肢惩罚!’
  “等—下!现在这种全身被绑的状态吗?!对不起啦,塞尔堤!虽然那是很痛苦,但是如果由塞尔堤动手的话,我搞不好会去天国的哦,所以住手啦,不、不要,住手!”
  就在塞尔堤伸出十只影之手,向已经满嘴胡言乱语的新罗腹侧逼近时——
  新罗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
  ‘先接听。’影子将手机从新罗怀里摸出,按下接听键后伸到新罗耳边。
  新罗脸上交织着遗憾但又安心的表情,对着电话道:
  
  “喂喂……什么嘛,是静雄啊。”
  ———是静雄吗,那家伙昨天可真是灾难呢。
  农尔堤想起了昨天—会儿丢机车—会儿翻车—会儿又救少女的友人模样,心中忍不住偷笑起来。当然,值钱的怒气也随之消散了。
  “啊呀,不用专程来道谢啦。我现在与其说是抽不开身,还不如说是动弹不得呢。……嗯,嗯,啊啊,那明天见。”
  电话结束后,新罗长舒了—口气,对塞尔堤道:
  “……对不起啦,塞尔堤,对不起。”
  ‘这种时候别跟我道歉。’怒气已经减退的塞尔堤松开了新罗,看着窗外的景色。
  森林中的湖面反射着阳光,波光粼粼。
  之前所感觉到的“气息”逐渐远离,现在周围并无行人,连动物也不见了。
  这时的新罗道:
  “但还是要给我—点小惩罚是吧?”
  听到他如此变态的话后,塞尔堤也不禁有了—丝恶作剧的念头。
  “既然你如此希望的话,那我就满足你吧。”
  在PDA里输入这句话后,她用影子将马车车窗挡了起来。
  “鸣啊,好黑?!”
  ——呼呼呼,他在慌张了,很慌张。
  “做什么!你要对我做什么?!”
  ——就这样什么也不做,让他惊慌去吧。
  “话说,与身穿学生服的女生两个人呆在这么漆黑的空间,总觉得让人心跳加速啊。”
  ——对了。趁现在换衣服好了。
  因为周围—片黑暗,所以塞尔堤放松地让覆在身上的影子转换形状。
  因为如果要在小心不暴露肌肤的前提下换衣服的话,会很消耗精力,所以在这熙暗的空间内她采用了更大胆的方式——
  就在肌肤最为裸露的时候,放在座位前方的新罗的手机忽然响起了收到来电的提示音。
  
  手机屏幕的荧光照亮了黑暗——
  
  于是,新罗的视网膜上隐约浮现出柔和的肌理。
  “什么……!”
  ——呀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陷入恐慌中的塞尔堤反射性地用影子挡住了新罗的眼睛,然后慌忙遮住身体。
  另—方面,新罗两眼漆黑地伸手摸索着自己的手机,呆呆地接通了电话。
  “是……喂喂……啊啊……是你啊……嗯,我知道了……大概是在矢雾制药的第三仓库……你姐姐好像说要去哪里……嗯,拜拜。”
  新罗茫然地回完电话。但—旁的塞尔堤根本都没有在听。
  她还处于半恐慌中,压根没心情注意这个。
  在穿好影之衣服,拼命冷静之后,塞尔堤终于打开了窗户。
  立刻被森林柔和的光线照耀的她究竟有多慌乱呢——现在的她居然穿着在爱尔兰时所穿的漆黑色西洋铠甲。
  这副打扮却拿着PDA,简直是充满了违和感——
  但是新罗眼里却已经根本看不到这铠甲了。
  ‘你、你看到了吗,新罗?’
  “……诶?”
  ‘没、没什么。在、在家里也就算了,不过在这种地方被看到肌肤,那个,我之前也说过了,因为无头马在旁边……很、很害羞……,您尔堤打出了结结巴巴的—毁话。看完后,新罗露出了宛如菩萨般的笑容。
  “很好啊,塞尔堤。”
  ‘什么很好啊!’“塞尔堤好可爱啊,呼呼呼。”
  ‘恶心!’。
  ——坏掉了!
  ——新罗这家伙坏掉了!
  对着——脸痴笑的新罗的脑袋施以—记手拳,想让他恢复正常。
  ‘振作——点!听到没有,振作!’
  “呼哈。噗嗤……啊,啊呀,塞尔堤,你为什么穿着铠甲啊?”
  ‘诶?不,那个……这个……’
  “铠甲……是吗,虽然是无头骑士的基本装备,不过搞不好反而是盲点呢!完全背离女性风格的打扮反而更加凸显了塞尔堤的可爱!”
  好不容易从妄想的世界回来的新罗却又迷失在了另—个世界。
  不过塞尔堤也没有完全否定新罗的溢美之词。毕竟,这是自己过去最基本的打扮,肯定它也就是肯定过去的自己。
  但也许是因为害羞吧,塞尔堤还是准备立刻改换装束。
  “啊啊,等—下,塞尔堤!让我拍张照片!”
  在塞尔堤身上的影子蠢动之前,新罗慌忙举起了手机。
  在换衣服的瞬间,虽然不像刚才那样大幅裸露,但赛尔堤的手腕和脚还是有—部分露了出来——就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新罗按下了快门。
  
  ……但是,就在拍照的前—秒,来电声响起,摄影功能被强行中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惨烈悲鸣的新罗愤怒地抓起了电话。
  “谁啊!?”
  ‘居然问:谁啊,……这时难道不是应该先‘喂喂’—下的吗?’
  “什么嘛,是临也啊。再见。”
  ‘喂,别挂啊!我现在可是动弹不得,好不容易借来—部电话打给你的说。’
  “医院?你住院了?”
  ‘你没看今天早上的大王电视台吗?我昨天被刺了。’
  “啊啊是吗,再见。”
  滴地—声,新罗单方面地挂断了电话。
  ‘……是谁啊?’
  塞尔堤问道。新罗立刻回答:
  “临也。说什么被刺入院了。”
  ‘诶诶?没事吧?’
  整尔堤在PDA里输入了略显惊讶的话——
  但稍作考虑后,又删除了这句话。
  ‘……嘛,虽然不知道详情,不过多半是自作自受吧?’
  “那是当然的。”
  ‘而且能打电话应该是没事了吧。’
  “是啊是啊,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呢。”
  发现自己和新罗都根本亳不担心,塞尔堤不由得考虑起了临也的事来。
  ——那家伙……和静雄在不同的意义上—样呢,即使受伤也不会叫人担心的样子……
  ‘但是刚才你的回应也太冷淡了—点吧?’
  “没事的,临也那家伙啊,就是个喜欢别人冷淡对待他的变态啦。”
  ‘他这么对你说过吗?嘛,但是他可能在担心被利器刺伤的话会感染或得败血症呢。之后你要跟他好好道歉哦。毕竟不管怎么说,静雄和临也都是你的朋友嘛……’
  “嗯……说的也是。既然塞尔堤都这么说的话,我就照做好了。”
  就在这时,新罗的手机再次响起。
  ‘你看,我说中了吧。临也那家伙果然对被刺伤—事很不安呢。’
  “我知道了。……喂喂。”
  塞尔堤在心中微笑着凝视打电话的新罗。
  “是……是……诶……不,虽然我是临也的朋友……对不起,我现在正在旅行中……被憎恨的理由?……太多了反而不好确定呢。那家伙从高中起就到处惹是生非。不,我可是清白廉洁的。”
  有点奇妙的对话呢。
  打电话的好像不是临也。
  而且,听到清白廉洁这个单词,让塞尔堤有点疑惑。
  ——说起来,今天新罗和我说话都没怎么使用过四字成语呢。
  ——而平常的他明明总是像炫耀自己学识似的经常使用。
  ——……是因为紧张吗?还是沉浸在旅行的快乐里了呢?
  ——如果是后者的话,倒是让人安心—点。
  就在塞尔堤这样想着的时候,电话结束了。
  ‘是谁啊?’
  “……警察。”
  ‘啊?’
  “问我知不知道与临也遇刺有关的事……大概是用医院的电话重播过来的吧。啊啊真是的,我还担心说是不是我密医的身份暴露了呢……!难得的旅行,让人—下子就被拉回到现实了。”
  
  新罗刚耷拉下肩膀,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绷着脸接通电话后—另—端响起了临也的声音。
  ‘哟,该不会之前被警察盘问了吧?’
  “托你的福。”
  ‘是吗,我也很郁闷呢。——想到新罗正在享受休息日就很火大的说。而且警察给密医打电话应该很有趣吧,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样—来,制造出的吊桥效果搞不好会拉近和你—起度假的塞尔堤的距离哦,是吧?’
  “啊哈哈,临也你怎么不被人—刀刺死算了。”
  挂断电话,新罗的肩膀更沉重了。
  
  随后——电话再次响起。
  
  “够了吧!给我差不多—点!你想我宣扬你中学时的糗事吗,临也!”
  新罗难得地勃然大怒。然而——电话另—端却没有反应。
  “……?”
  疑惑间,新罗终于回过神来。
  他注意到身边的塞尔堤正拿着她自己的手机。,新罗确认了——下手机屏幕。
  与电话号码同时显示的,还有“塞尔提?THE?MYHONEY”这几个字。
  来回看着自己的手机和塞尔堤,新罗终于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
  “哈哈。”
  新罗释然地笑了,随即低声道:
  “谢谢你,塞尔堤。果然……我还是好喜欢你。”
  听过几百次,几千次的话。
  现在通过手机和在新罗的嘴边同时响起。
  塞尔堤忽然注意到了。
  ——啊啊,是啊。
  ——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呢。
  恍惚地想着,塞尔堤停止了往PDA里打字,只是静静地听着新罗的声音。
  而新罗似乎也明白了塞尔堤的感觉—般——偶尔停下来,默默地看着她。
  虽然看起来像是新罗单方面的说话,但他却总是能抓住塞尔堤感情的波动做出回应,感觉又像是真正的交流——般。
  不知什么时候起,新罗也不再开口,两人静静地井肩而坐——
  塞尔堤想着。
  ——啊啊,是啊。
  平常觉得理所当然,从没有深思过的事。
  在确认了以前忽略的种种之后——塞尔堤开始考虑这个休息日的意义。
  
  ——我果然……很喜欢新罗呢。
  
  当然,如果之后他们两人遇到什么深出杀人事件,或是被从动物园逃走的熊袭击,或是卷入为了奖金搜寻应该已经灭绝的日本狼的两个集团的纷争之类高密集的“非日常”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不过,未来的事暂且不去想——至少现在,塞尔堤正被幸福感包阑两人并肩坐在漆黑的马车中,听着咔哒咔哒的马蹄声。
  
  就像是配合着这声音似的——
  在前面拉着马车的无头马从头部的铠甲缝隙间,深深地叹了口气。
  宛如是在为背后那呆呆的两人叹息—般。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终章&下一个序章“日常赋格曲”
  
  
  
  池袋某车内
  “所以都说这个不仅仅是作品也等同于声优啊。贬低其他声优而只吹捧自己喜欢的声优这种行为,在以前的声优FANS圈子里是最让人不齿的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这孩子脑子太笨,根本不会吹捧自己喜欢的声优而只能贬低别人嘛。您就大发慈悲睁—只眼闭—只眼吧。”
  “狩泽你才是在刁难人吧……?”
  “信者X安置和安置X信者究竟哪个比较好呢……”
  “这是BL还是百合啊?这可是很重要的,超重要!”
  游马崎和狩泽正在进行着和平常—样的对话——
  “……今天还真和平呢。”
  听到倒在助手席的门田的声音后,手握方向盘的渡草道:
  “这不是很好吗?”
  “不是啦,因为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所以原以为今天也不轻松的说……”
  “没事才是正常的啊。”
  “嘛,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你也知道,我们这—年啊……连无头骑士和妖刀之类的东西都看过了呢。”
  看着苦笑着嘀咕的门田,渡草也笑了起来。
  “哦哦,简直是颠覆了我的人生观呢,现在完全相信有幽灵和外星人的存在了哦。对我而言,能够拿到圣边琉璃演唱会第—排的位置才算是人生的大冲击了。”
  “……这么说起来,卡兹特罗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个票给我啊……”
  门田轻轻地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
  “嘛,总而言之这个世界啊,总会用各种方法取得平衡的啦~不过在我们悠然生活于其中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诸如国外的战争什么的。所以也压根不会想到日本会发生昨天那种突发情况的啦。”
  “你在说什么啊?”
  “说我们其实与黑色机车和DOLLARS都有关联啊。”
  门田笑着戴上了帽子躺回椅子上,低声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好像……有了随时都会卷入那种纠纷的觉悟呢。”
  
  ※※※※※
  
  东北某地医院
  “……你是谁?”
  丑时三刻,安静的医院内。
  出现在折原临也面前的——是—个面露杀意的女人。
  当然,她不是来探病的。
  她手中的刀,反而彰显着“前来刺杀”的意思。
  不过,有个问题。
  折原临也压根想不起来这个女人是谁。
  “你是……谁啊……?……对了,你是不是搞错了,你不像是我会得罪的人啊?”
  “你好像真的想不起来了呢。”
  虽然是坦率的感想,但听起来仍然充满了浓浓的挑衅意味。
  女人不怒反笑,纵身—跳。
  “不过……你觉得不会得罪的人,却要来取你的性命了。”
  话音未落——女人已经优雅地双膝着地跳上了床。
  “呜……”
  躺在床上的临也因为这冲击扯动伤口而发出了悲鸣。
  “呵呵呵……感觉真不错……和那时候正好相反……动弹不得的成了你,而掌握主动权的则是我。”
  “……?”
  ——那时候……?是什么时候…,记忆之门的深处似乎有什么被拨动了。
  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在临也努力回想时,女人已经将手里的刀架到了临也的脖子上。
  “我不会这么简单就杀了你的……你曾经说过那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当然,也没有痛苦,是吧……?所以要趁你活着的时候让你尝尽痛苦才行呢?呐?”,持刀的女人宛如在征求临也同意—般微笑着歪了歪头。
  如果是普通的男人,恐怕已经被她疯狂酌举动吓得发抖了吧。
  不过对于临也来说,在感觉到恐惧之前,他更在意的是之前的话给他带来的冲击。
  这冲击搅动了他的记忆之海。波浪起伏间,记忆的碎片隐约浮现。
  ——为什么我会说什么“那个世界”之类的话呢……
  ——不,我说过……之前,真的曾说过呢。
  ——的确…
  ——……没错……!那是在—年前……!
  ——第——次遇到龙之峰帝人的夜里……!
  “不过这样的话你就会发出惨叫吧?这样也好……那就以你为人质,让你在每天的新闻上丢人吧。题目就叫做,裸体被女人杀死的新宿情报之王……如何?你最讨厌的那位酒吧侍应生先生—定会很高兴的吧?”
  看着微笑着询问的女人——临也忘记了伤口的疼痛,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不会的啦,小静根本就不会看到新闻的。因为之前看到让他不爽的报道而把电视砸了呢。”
  同时——临也不顾伤口的疼痛翻身跳起,—把拉住女人滚到了地板上。
  点滴的针头被扯落,透明的液体在空中飞舞。
  “呜!”
  女人虽然立刻想要站起来——但打架的经验差距就在此时如实体现了。临也虽然是脑力劳动的专家,但与平和岛静雄和其他流氓也厮杀过数次之多。
  他立刻压制住女人,骑在她身上夺下了刀。
  玩弄着手里的利器,临也对下方的女人微微—笑。
  “虽然你好像有练过……不过还是历练不够呢.”
  “……杀了我吧。那你就是杀人犯了。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不过至少在临死的瞬间,我能够想象你被警察追得穷途末路的情景。”
  “杀你?你说杀了你?怎么可能!”
  临也咯咯地笑着,以不会让隔壁病房听到的音量低吼道:
  “那种事!我怎么可能去做!我会蠢到去杀—个自杀自愿者的人吗!”
  “……诶,你想起来了啊。”
  折原临也—其实并没有准确地想起女人的脸和名字。
  不过是想起了这么个人的存在而已。
  去年春天——他当时沉迷于某个“游戏”。使用“奈仓”这个名字,引诱在自杀网站认识的男男女女——然后夺走他们除了生命以外的—切,并在观察过程中获取乐趣的游戏。
  而她,是在临也已经玩够了这游戏时——在最后的晚上遇到的两个自杀志愿者之中的—个。
  那天,那两个女人长着怎样的脸,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是美人还是恐龙,光鲜还是邋遢,是什么样的声音,为什么要去死,是否真的想去死——这—切,折原临也早就忘记了。
  不过他总算是想起了曾田在记忆中的,这个少女的存在。
  她的确是不值得他出手的类型。
  不过这样的她却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然后——这个事实引爆了埋藏在临也心底深处的炸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响起的声音根本没有顾忌周围的人是否会听到。临也只是大笑着,大笑着。
  “是啊。啊啊,啊啊,是这样啊!原来是根本不值得我出手的你啊!
  不过是厌倦了活下去的自杀自愿者的你,居然会怀抱着对我的杀意苟且活了—年多,而且在看到新闻后仅仅半天就找到了这里!”
  “……?”
  似乎根本不明白对方在笑什么,女人惊讶地看着他。
  “没错,你到了这里!你到这里来了呢!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来的,不过还真是有趣极了不是吗?!你,背叛了自己的理想!”
  临也居高临下地抓住女人的手腕,站了起来——
  然后,就像是与数年不见的恋人道逢—般,紧紧地抱住了混乱之中的这个女人。
  “托你的福……我终于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当初生涩的我了!”
  ——啊啊,没错,没错啊。
  ——我啊,自从得到那个“头”之后——也许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而是人类以上的存在了。
  “不过,我发现了!我知道了!人类这种生活实在是太棒了!”
  就算是中了彩梁也不会兴奋到这种地步吧?
  看着激动到这种地步的临也,女人不由得感到了—丝恐惧——然而在心中膨胀的憎恨还是压过了恐惧之情。
  “虽然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怎么?”
  “你还真是差劲之极的男人。”
  “那又怎样?”
  临也就像是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般,无邪地微笑着。
  “无论你们有多么恨我——”
  
  “我仍然会无可阻挡地站到最高~最高~最高点——爱着你们!”
  
  数分钟后——
  由于隔壁房间报告“很吵”,护士走进了临也的房间——而那里已经没有临也的身影了。不仅如此,连换洗衣服和行李都不见了。
  
  折原临也去了哪里?
  很快,临也的关系者们——便知道答案了。
  
  ※※※※※
  
  川越街道某公寓
  ‘啊呀,受不了受不了。’
  “居然会遇到那种事呢。”古旧的电梯里,你来我往的谈话进行中。
  ‘原本以为是发现了灭绝的日本狼,结果却是男性狼人。那个神社里的巫女也很奇怪呢,感觉好像吸血鬼。’
  “虽然我是第—次看到塞尔堤和罪歌之外的妖怪,但果然,还是塞尔堤最高!”
  塞尔堤和新罗聊着今天的旅行。
  他们今天究竟有怎样的无上体验呢——之前将马车变回机车两人乘坐时没什么机会谈,到现在才慢慢地回忆起先前的奇遇来。
  这时,电梯停止了上升。在门打开的同时,塞尔堤也暂停丁交谈。
  ‘总之先去洗个澡吧。’“偶尔也和我共浴—下嘛。”
  ‘别得意忘形了!’轻轻敲了—下新罗的头,塞尔堤心情愉快的踏进了走廊。
  从明天开始,又是普通的日常生活了。
  而今天的回忆将成为今后工作的动力。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预料之外的声音。
  
  “你好。”
  声音——来自塞尔堤的前方。
  新罗和塞尔堤同时发现了坐在门口的少年。
  “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不回来了呢。本来想再等10分钟就准备回去了的说。”
  那是比龙之峰帝人看起来更加年幼的娃娃脸少年。
  塞尔堤想起了他的脸。
  ——这家伙……!是—天前——在废弃工厂中,与帝人进行“交易”的男生。
  “因为帝人学长没有告诉我关于黑色机车的事——所以我就自己来了。”
  “他是谁?”
  拦着惊讶的新罗,少年脸上露出—丝柔和的微笑,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黑沼青叶。与黑色机车的骑手见过好几次面了哦。”
  
  “今天……我到这里来,是想和黑色机车骑士做朋友的哦。”
  
  ——……
  塞尔堤长年累月都在观察人类,所以几乎能洞悉—切。
  能够对第—次见面的人说出做朋友的这种话的家伙,如果不是太过单纯,就是心机深沉。
  而这个名为黑沼青叶的少年——毫无疑问属于后者。
  少年右手的绷带所渗出的血色更加深了塞尔堤的不安。
  看来——他们暂时没办法回到“普通的日?常生活”中了呢。
  
  似乎是在嘲笑这样的塞尔堤似的,青叶抬起渗血的右手,随意在风中挥了挥。
  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宛如在暗示着街道上不安的空气—般——
  
  随着温热的风,少年的右手静静地摇晃着。
  缓缓地,缓缓地,缓缓地摇晃。
  
  虽说是休息日,其实身体并汝有得到休息。
  当然,心也是—样。
  无论是身心……只不过是和平常—样重复同样的“状态”,根本没有丝毫休息。
  我早就说过了。
  
  不过,有—件事不能忘记。
  那就是即使连休息日都饱尝“非日常”,但还是要以新的心情投身日常生活。
  就这样想着迎来另—个早晨——
  但迎来的也并不—定就是期待的日常。
  我说过了吧?这条街道,无论是日常还是非日常,是工作还是休息,都没有区别。
  虽然这是—目了然的事实,但决定最终结果的还是人类。
  人类这种生物。
  所以,这条街道上你们所给予的“新—天”就等同于休息日前的普通日子——样。
  当然,普通的日子也是不断变化或进化的——虽然程度有限。
  每天都在选择吃健康食品,偶尔却会在休息时间里吃奢侈的牛排。
  怎么说呢,就像是明明想要从今后以后都吃健康食品,却忽然吃了—顿毒蘑菇大餐—样。,如果无法回到所期待的日常,而不得不应付并不希望面对的异常事态的话——
  嘛,只能祈祷了吧。
  
  相信我们的胃袋——也许是和街道——样结实的东西吧。
  
  MED!AWORKS刊池袋散步解说书《池袋逆袭3》后记节选
  作者九十九屋真—
  
  
  
  后记
  
  
  
  大家好,我是久违的成田。如果有初次购买本书的读者,也请今后多多关照……!
  话说,可能在本书发售日前后购买的读者已经知道了。
  “《无头骑士异闻录》的TV动画放映开始啦!”
  虽然在写后记的时候我已经看过好几话了——不过还是对动画的高完成度难以压抑内心的兴奋之情。因为太过兴奋,现在已经烧到了38,7度。当然,这是骗人的,只是感冒而已。但是我已经开心到想跳舞,根本不在乎这点感冒的程度了……!
  先不管已经飘飘然的我,总之先像以前—样进入普通的后记状态吧。
  
  《约会包列罗舞曲》
  波江与美香是《无头骑士异闻录》的女性角色中,TOPcuxss里的反面角色,不过由于不怎么出场导致在故事中逐渐让人感觉像是普通人了。不过实际上,过去接近诚二的女人都被拉向了那条道路(波江本人因为恋弟可以无视),对于男人(诚二)都没有兴趣……我原本有考虑这种小故事的说,不过因为页数限制还有各种伦理的问题最后没能实现,所以喜欢百合系的读者就请自行想象咯。
  《迷失者的协奏曲》
  我个人来谈谈关于赤林的事好了。其实栗楠会的角色名几乎都是以电击编辑部诸位的名字为原型的,所以责任编辑也曾说过:“嗯~——想到高葛君(Collap8e衬衫的刑警)的脸.就难以觉得他居然是主角呢。”怎么会这样……!话说稍微剧透—下,如果联想到某角色的母亲的原型的话,与《无头骑士异闻录》的整体氛围都格格不入呢。
  《催债狂想曲》
  另—方面,谈谈惯例的关于《无头骑士》的事吧。我所写的静雄“喜欢的类型”是年上的姐姐,所以嘛,那方面的故事就请期待今后动画会播映的小剧场咯……(重大发言)。还有,茜与瓦罗娜今后也会作为正式角色在静雄身边转悠。无头骑士里—直以来都没有太多新角色,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位非常珍贵的正式新角色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咯。
  《恋爱故事铿铿铿》
  这次的故事模拟了想象中的马车声,其实原本应该是“哆哆嗒嗒”的“那种声音”吧。而且这—回还让塞尔堤穿上了水手服,我还想今后继续让她穿拉拉队服或是十二单和服的说,不过恐怕除了我和新罗之外没人期待吧?
  《住院波尔卡舞曲》
  ——开始设定的是临也的病房无人探访,他以寂寞的休养而告终,不过由于漫画版的某角色(又涉嫌剧透,先行致歉)实在是画得太可爱了,所以我非常想让其在原作品中再次登场……于是,临也就遇到了那样的情况。感觉如何呢?作者自己也没有重头读过,所以不知道呢。
  话说漫画版——现在在《月刊GFantasy》上连载,由茶鸟木明代历绘的《无头骑士异闻录》漫画第—卷已经在发售中咯!
  无论是动画还是漫画都是以全新视角描绘《无头骑士》的再创作,因此我自己也非常期待。希望各位读者也和我—样享受MED!AM!X的幸福哦……!
  说起来,动画第—卷的DVD也将在二月发布了呢。
  为此,我已经受命写特邀短篇,而且还会附赠各种特典,荷包尚有余裕的各位读者大人请—定要买哦。
  此外,ェナミカツミ老师的初厕集《永生之酒》也即将发售,那边也请多多支持哦……!非常感谢—直关注本作的各位,真的谢谢你们!
  *卓以下是例行的感谢时间。
  —直以来给你们添麻烦的责任编辑和田先生,还有以铃木总编为首的编辑部的各位。
  每次~每次都因为我拖稿而被连累的负责校对的诸位,还有负责书刊装饰的设计者们,以及宣传部、出版部、营业部和媒体部的大家。
  —直支持我的家人,朋友,各位作者还有插画家。
  以大森监督为首的动画工作人员,漫画版的茶鸟木明代,以及编辑部的熊先生。
  动画脚本方面,以高木先生为首——参考了卡兹特罗伯爵的某设定的太田先生和设计静雄过去相关剧情的根元先生,在各个方面给予原作影响的村井先生,吉永先生。
  在百忙之中,不仅给本书画出充满成熟气息的封面和插画,还参与动厕相关设计的ゃスタスズヒ先生。
  最后是观看本书的各位。
  ——致以以上所有人最诚挚的感谢——谢谢你们!
  [在写后记时热度成功降低至3度,大喜]
  成田良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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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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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
10000
xiaohan1 勳爵
看了快一个月了终于看到这了~
总感觉小静静充满了人生赢家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14 年前 0 回復

lizhiweiwvdi 子爵
终于在到分享的了,实体书都有了啊。
看来以后只有去买实体书了,翻译跟不上啊

14 年前 0 回復

自动贩卖机 平民
最近迷上成田良悟了,刚把永生之酒补完,果然……

14 年前 0 回復

AthrunX 平民
我爱楼主我爱楼主~~~

14 年前 0 回復

zt81385991 王爵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啦,刚看完动画,这部神作啊,and谢谢楼主

14 年前 0 回復

fergend 騎士
真快!我現在才看到第2卷,先收下嘍

14 年前 0 回復

qwbestplayer 平民
幸运儿啊。。。我是。。。

14 年前 0 回復

bblluuee 平民
为了好好看动画,先屯着,动画完了再看……

14 年前 0 回復

dataii 平民
恭喜轻国再次恢复
一上来就看到连更3本,真过瘾

14 年前 0 回復

Astronic 平民
我怎么觉得要出大乱子呢。。。

14 年前 0 回復

飞天牛 子爵
我对黑沼青叶這個角色感覺相當討厭=。=     看來是大反派了,還有,希望帝人能幫雙胞胎解脫黑沼青叶的魔爪

14 年前 0 回復

陆月熊 子爵
选择了快速阅读模式……(自己的阅读模式啦 )
= = 只能说 临也啊 你就是只怎么都杀不死的——
好了这么说自己喜欢的人 不好啦 不过这是夸奖的话 是夸奖的哦
终于看到了第七本啊 不过 后面的发展更加好玩了嘛

14 年前 0 回復

blindbird 平民
剧情很好的小说啊,感谢LZ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gawain123 騎士
“静雄是我的!”
“不行!……不准你对静雄哥哥出手!”

小静静啊!~~~~~~~~~~~~~~~~~~~~~~~~~~~~~~~~~~~~~

14 年前 0 回復

hardywu 平民
不知道和 baccano 里的那个最强单挑的话,到底谁更强

14 年前 0 回復

lein 勳爵
临也娘娘您到底想怎样啊啊
啊一口气看完四本感觉真是爽

14 年前 0 回復

hirokisoka 平民
激动地一口气看完4-7 内牛满面阿!!
不愧是我第一眼就认定的男人,小静静最高!!

14 年前 0 回復

幻塔索斯 騎士
静雄竟然成了人生赢家,掩面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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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ngl 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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