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好贴】维多利亚的蔷薇色vol.8【泉川连载组】


本帖最后由 孢子 于 2010-4-28 11:1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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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维多利亚的蔷薇色
出版社:青文
作者:青木佑子
译者:许芳玮
图源:某X氏
录入:Sailaphair
校对:391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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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恋之礼服与蝴蝶结公主


一名红发的少女伫立在原地。
  约莫十岁左右,有着圆滚滚的双眸与脸颊;红发蓬松地披散开来,并在其上系满了细长的蝴蝶结。
  她仰望着眼前一栋石造建篥物,喃喃自语着。
  「这里应该就是裁缝恋之礼服的店铺吧。」
  招牌不起眼地挂在古老的橡木门上。
  女用礼服专门裁缝屋——『蔷薇色』
  「这间店比传闻中要来得小上许多呢。真是迷人呀。」
  少女无视于自己小不隆咚的身形,兀自满意地点点头;连忙将双手伸往后方,调整头上左右两边的蝴蝶结。正欲将穿着玲珑红鞋的脚尖踏在石板上,脸庞却乍然转向一旁。
  从旁边房间的窗口传来疑似两名少女的谈话声。
  而且似乎正在争辩些什麽……
  
  「你承接下这套礼服的订单本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眼前站着一位女孩,穿着一套琥珀色的华丽礼服,目光锐利逼人。
  这位少女是在此间店工作的克莉丝的好友,同时也是身为『蔷薇色』贩售员的潘蜜拉。
  「因为礼服久久无法完成,结果我一过来查看,你竟然还在裁制同个地方。那是米兰达?巴恩滋小姐的礼服吧?」
  克莉丝将视线落在手边的布料上。没想到潘蜜拉居然会出言干涉礼服的裁制工作。
  一手包办店里杂物的潘蜜拉,对「蔷薇色」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但一概不从事裁制工作。
  两个人同样为十六岁,外说上却看起来截然相反。与有着黑发与绿色眼眸,身形细瘦的克莉丝相较之下,潘蜜拉的眼睛与头发都是明亮的咖啡色。从胸口显露而出的前胸,洁白得令人目眩;没有束上马甲的腰仍然纤细如柳。
  克莉丝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礼服,并围上一条围巾。仔细编好的两条麻花辫子垂在肩前。
  即使是在工作期间,只要一与手边有着美丽光泽的粉红色缎子比较,整个人丝毫没有十六年华应该要有的绚丽风采。
  「我认为米兰达小姐蓝没有堕入爱河。我无法替没有坠入爱河的客人裁制恋之礼服。所以我才会感到犹豫不决。从使对方的母亲有些什麽期望——」
  克莉丝怯弱地反驳。
  「既然如此,你直接对米兰达小姐的母亲坦言不就行了。你之所以说不出口,是因为那名恋爱对象是贵族——夏洛克?哈克尼尔先生的关系吧。」
  克莉丝顿时满脸通红。
  「……果然不出我所料。」
  潘蜜拉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干嘛啦,礼服没有进度和夏洛克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米兰达?巴恩滋小姐说不定会和夏洛克订下婚约,你为此在意不已吧。」
  「……呃…」
  克莉丝一时为之语塞。夏洛克他——确实也有出席米兰达的宴会。
  米兰达的母亲前来订制礼服的时候,曾经如此说道。
  我决定这次要办场极其奢华的宴会哟。请你务必裁制一套能够打动夏洛克先生的礼服!
  没错,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够和米兰达结婚!
  「蔷薇色」的礼服正是所谓的恋之礼服,只要穿上便能实现恋爱。克莉丝虽然也知道在外头流传着这样的传闻,但是连婚事都想借助礼服之力,恐怕难以如愿。倘若有这样的订单上门,其实早在一开始就应该要立刻回绝。
  尽管如此,为什麽偏偏这一次自己会承接下订单呢——
  脑海中顿时浮现夏洛克那张挖苦人的无暇笑容。美丽的贵族?夏洛克。一听见他的名字,内心不由得一阵动摇,不知不觉便承接了下来。
  
  插图302
  
  面对羞红着脸低下头的克莉丝,潘蜜拉不禁耸了耸肩膀。
  「你明明对他人的心情十分敏感,却察觉不出自己的心情。偶尔也替自己裁制礼服看看如何,不要成天只在裁制我的礼服。」
  「因为我办不到那种事嘛。」
  「那么首先从这里开始吧。」
  潘蜜拉捧起克莉丝编好的头发。
  在发稍轻巧地系着深蓝色布料的蝴蝶结。是克莉丝身上唯一的装饰品。
  「你觉得穿上美丽的礼服难为情的话,至少先换成可爱的缎带吧。对了,奶油色的比利时蕾丝应该还有剩吧。」
  「不、不要啦。潘蜜拉——我不是为了那种理由才系上缎带的。」
  「那你是为了什麽理由?」
  克莉丝咬着嘴唇。潘蜜拉真叫人羡慕——人长得漂亮,身材也玲珑有致。那像我穿什麽都不会适——明明身为堂堂一位裁缝师,竟然不晓得自己应该穿什么才好,一去思考便会脑袋一片空白。所以才会想说至少系上与工作服相同颜色的缎带——
  「干嘛啦,我又没有什麽恶意。你也没必要泪眼相向吧。」
  「潘蜜拉根本无法了解我的心情。」
  「那是当然的呀,因为我又不是你。」
  「我不是那种意思——」
  克莉丝泪眼盈盈地抬起头。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
  潘蜜拉察觉有异,立刻回过头去。工作室的窗户开着,有一双小手扒在窗沿上。
  从窗户的另一端出现一张小巧的女孩脸蛋,顶着红发,睁着圆滚滚的眼睛。
  
  「我并不是在偷窥你们啦。因为店面明明开着,却从其他房间传来声音……所以我才会觉得奇怪。」
  几分后。女孩进到了店里来。
  克莉丝的工作室与店面的『蔷薇色』连接着一条走廊,由于两人聊得太过起劲。一直到现在才发觉店面仍然开着,于是赶紧回到店里。
  女孩的个子比娇小的克莉丝还要矮一个头。以外表来看,似乎是来自富裕家处的小孩。但是却没有马车,或是随行的人跟着过来。
  「我叫作婓莉儿?瓦林佛德。请称呼我为莉儿。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裁缝师,克莉丝汀小姐吧?」
  「哎呀,你怎麽会知道,」
  因为她是看着克莉丝汀,潘蜜拉不由得露出意外的表情。
  光临这间店的客人,大多都会将穿着华丽的潘蜜拉误认成克莉丝。
  「我立……立刻就看出来啦,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是裁缝师。虽然是个美人,但是一副笨手笨脚的模样,想定是店里的贩售员。」
  「……你的嘴巴真是不饶人呢。」
  「我可以坐下吗?」
  婓莉儿的口齿虽然不甚伶俐,却依然以优雅的语气说话;面对此状,潘蜜拉也只能一脸不悦地指向长椅。克莉丝不禁莞尔一笑。即使是脾气倔强的潘蜜拉,也拿年幼的小女孩没辙。
  仔细一看婓莉儿,她其实有着一张相当可爱的长相。穿着一套材质轻盈的蓬蓬礼服。在卷曲的红发各处系着五彩缤纷的蝴蝶结。
  蝴蝶结公主。克莉丝悄悄地喃喃自语。要做出这个发型,不知道要花费家处女佣多少的时间。
  「那么请问你有何贵事……公主,不,婓莉儿小姐?」
  「我不是说直接叫我莉儿就好吗?」
  婓莉儿心想这女孩子真是的,是没有看过『英国淑女教养手册』吗,凡是富裕家处的母亲必定会给女儿看这本书。
  「这间店听说不是有在裁制恋之礼服吗?我是为此而来的。」
  「呃……可是,这里是成人用的礼服店,并没有在卖孩童的服饰。」
  克莉丝此话一出。莉儿立刻鼓起腮帮子。
  「你很失礼耶,竟然称呼淑女是小孩子。我想要的不是礼服,而是只看一眼便能令人想获恋爱的恋之蝴蝶结。」
  「你是指缎带吗?」
  「没错。我想你们一定在担心支付费用的问题吧。我会照实付款的。因为莉儿的家很有钱。」
  「可是——蝴蝶结的话,你身上的就已经足够了吧,再系上更多不知道会不会……」
  「不论拥有多少装饰自己的东西,还是会想要拥有更多,这就是所谓的女人心呀。」
  「……哦……」
  没想到连女人心都被搬了出来,克莉丝与潘蜜拉不由得面面相觑。
  「总之,我想想——」
  克莉丝思索着下一句括。不能因为她的个子小,就因此伤害到她身为淑女的自尊,照以往的方式回绝她吧。
  「我虽然很感激能够获得如此美誉。但是,『蔷薇色』的礼服能够实现恋受的说法是不正确
  的。即使真的能够为恋爱中的人带来助力,不过绝对是无法让没有恋爱的人去谈恋爱的——」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当然有在谈恋爱呀。」
  「你说什麽?对象究竟是谁?」
  潘蜜拉忍不住开口说道。
  「是一位相当迷人的男士——我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表哥,夏洛克?啥克尼儿先生。」
  此时不知从何方传来汽车的声音。是极为熟悉的声音。在这座城镇不是以马车作为代步工具的只有一个人。
  没错——难怪会觉得她像某个人。克莉丝现在终于回想起来。因为她的口齿不清导致自己没有察觉到,婓莉儿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与他简直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
  
  「真是没想到你会在『蔷薇色』呢。害我一直到处找你——啊,潘蜜拉,不好意思麻烦你给我一杯咖啡好吗。不要红茶。」
  夏洛克极为熟练地将西装大衣挂在店里的衣架上。婓莉儿依然乖乖地坐在长椅上。
  真是会给人添麻烦,潘蜜拉嘀嘀咕咕地走近厨房,夏洛克则浅坐在长椅上,修长的双脚似乎显得十分拘束。
  头发黑得彷佛泛着湿亮的光泽。并有着一双深遂无比的浅褐色眼眸。虽然摆出一副浪荡子的姿态。仍难掩其良好的教养。
  自从替他的妹妹裁制过礼服之后。夏洛克似乎对『蔷薇色』留下了好印象,明明没事也
  会经常到店里坐坐。
  然而那也仅限于社交季降临之前——克莉丝一思及此,便莫名地静不下心来。
  「又不是说寄宿在哈克尼尔家就有义务必须和哥哥一起行动。」
  婓莉儿动作优雅地将牛奶倒进茶杯里。
  「就算你没有那个意愿,我这还可是也有连带责任的。我这就来听听你为什麽会跑到这个地方来吧?」
  「淑女出现在裁缝屋的理由,不用说也知道吧?」
  「难不成——你打算在这里订制礼服吗?」
  「不是礼服。是蝴……蝴蝶结才对。」
  「蝴蝶结……」
  夏洛克一时之间哑口无言。想必夏洛克自己再清楚不过,装饰在婓莉儿头上的蝴蝶结已经显得有些遇量。
  「我虽然知道你喜欢蝴蝶结……但是你要那麽多打算做什麽?姨妈,不,瓦德佛林夫人也对此感到错愕。」
  「谁叫母亲大人的品味不好嘛。因为她不肯再买给我,所以我才会特地专程跑这一趟……的。而且马上就会有宴会了吧,听说是由巴恩滋家举办的。」
  克莉丝的心中顿时一震。巴恩滋家的宴会——
  「你又不能参加。」
  「只要哥哥当我的男伴就可以参加了。反正哥哥一定也没有对象吧。」
  「我说你啊……」
  夏洛克将浏海往上揚起。
  「算我拜托你,乖乖听姨妈的话啦。你不是说好过来我这里会乖乖聪话的吗?」
  「誰叫母亲大人想逼莉儿穿上孩童穿的礼服嘛。」
  「因为你还是个小孩,那是當然的啊。」
  「那麽,如果我不再是小孩了,哥哥会将我当做淑女看待,担任我的男伴吗?」
  「如果你已径不再是小孩的话。」
  「如果莉儿的头发是直直的金发或是褐发的话?」
  「我现在立刻就会将你娶进门的。好了,要走喽。」
  夏洛克将茶杯搁在桌上。强行从婓莉儿的手中将茶杯拿走,便突然一把神到她的腋下,将整个人抱了起来。
  「放开我!快放开我,哥哥是笨蛋!」
  「潘蜜拉。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替我拿西装大衣吗,我的车停在外面。」
  夏洛克站了起来,往上一托。将系满蝴蝶结的头置于肩膀上。婓莉儿挥舞着双脚,拼命作出抵抗。
  「笨蛋——!」
  「那、那个——!」
  正当夏洛克打算走出入口,克莉丝忍不住出声说道。夏洛克顿时露出一脸狐疑的表情回遇头来。
  「那个——请你将她放下来,夏洛克先生。」
  违克莉丝都意想不到自己会脱口说出那句话。
  「因为那位小姐是我的客人……」
  
  克莉丝在店里片刻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针。
  「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潘蜜拉正在柜台记着账。
  「只是裁制条缎带马上就能完成的。而且还有剩余的比利时蕾丝。」
  「比利时蕾丝适合那孩子的发色吗,如果像你一样有着美丽的白皙肌肤,以及绿色眼睛和黑发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不要再说了,潘蜜拉。」
  克莉丝的声音变得泫然欲泣。
  美丽的夏洛克。广受爱戴的贵族。
  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想放松心情;他之所以会如此温柔。是因为克莉丝稍微解开了他妹妹的心节,所以觉得克莉丝对自己有恩在先。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
  尽管如此,在夏洛克踏进『蔷薇色』的那一刻,克莉丝便立刻体会到了婓莉儿的心情。她的那一句「我当然有在谈恋爱呀」的心情。
  「我懂了,我不会再说了。」
  潘蜜拉挪动凳子起身。并伸手拿起摆在桌子上蕾丝。
  「——那麽克莉丝,你告诉我一件事。你会觉得没有认识夏洛克比较好吗?」
  「咦——?」
  克莉丝游移不决地抬起了头。
  「——没有那回事呀。那个人是一位好顾客。不是有从前阵子的订单拿到一笔可观的收入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不明白。」
  克莉丝低垂下双眸。
  「呐,克莉丝。如果裁制完缎带材料还有剩的话,要不要缝制看看你自己的缎带?」
  克莉丝沉吟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好吧。」
  潘蜜拉说的话中。就属这句话最直入自己的内心。
  蕾丝还有剩的话,就拿来裁制缎带。
  装饰自己用的小小缎带。系上那条缎带去见夏洛克。
  究竟会有剩或是没有剩。
  幸好这一点不需要由自己做决定。
  
  「好漂亮呀。这条缎带真是漂亮呀。」
  婓莉儿一看见克莉丝所裁制的宽缎带,整个人立刻兴奋得无以复加。甚至忘了要矫正自己的口齿不清。
  在奶油色的丝绸边缘滚上精致的比利时蕾丝,并将布料加厚,呈现出匀滑的曲线。
  因为莉儿的发色是泛橘的朱红色,所以想试试看带着黄色光泽的布料。加上她穿的礼服也是黄色的,可以说是恰恰好。
  然后,克莉丝悄悄挑选了适合自己的深蓝色礼服的布料。
  因为还剩下一点点点点。
  剩下的量只勉强可以系在克莉丝的两条麻花辫子的发稍上。克莉丝运用那些蕾丝裁制了两条小小的缎带。
  不是一直以来的深蓝色缎带,而是滚上蕾丝的新缎带。
  稍微花点心思装扮自己吧——
  婓莉儿自然无法知道克莉丝许下的小小决心,忘我地将缎带抵在头顶。
  「我替你系上吧,请坐下来。」
  婓莉儿立刻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克莉丝将婓莉儿左右两边的发结解开,垂放下来的朱红发丝出乎意料的长;系满蝴蝶结的卷发如波浪般起伏。
  克莉丝试着将缎带系在头顶处。形状虽然漂亮,但因为没有好好做过丈量而显得有些过大,彷佛在头上盛开着一朵花。
  「好适合好适合!漂亮呀!」
  婓莉儿虽然开心得不得了,克莉丝却在暗自反省。我明明可以让这孩子变得更美丽的。
  没错,这孩子明明非常的美丽。
  ——都是因为我想了一些多余的事情吧……
  在这行裁制工作的时候,其实应该将脑中化为一片空白,只能去思考着将其穿戴在身上的人的内心。
  这正也是『蔷薇色』与其他裁缝屋的不同之处。
  蝴蝶结公主。有着朱红的卷曲发丝。喜欢蝴蝶结,以及那位英俊潇洒的年长表哥。希望他做自己的男伴参加宴会,却因为逞强而无法坦率说出口。等到自己成为大人之后——
  然后,如果自己的头发是金发或是褐发的话——
  啊。
  克莉丝突然同灵光一闪。
  「婓莉儿小姐。我可以将其他的小蝴蝶结全都拆掉吗?」
  「不行!」
  婓莉儿的脸色骤然大变。
  「莉儿最……喜欢蝴蝶结了。没有蝴蝶结的话会无法生存下去。」
  「我明白的。婓莉儿小姐。卷曲的红松与蝴蝶结十分相称呢。」
  克莉丝盈盈一笑。
  「不过,要恋之蝴蝶结更加耀眼,是不需要其他的蝴蝶结的。」
  定睛一看,婓莉儿的嘴唇或是脸颊皆是明亮的粉红色。被系在脸庞左右两旁的蝴蝶结的颜色混沟,以至于没有察觉到。
  婓莉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不住气。
  「……我又没说我讨厌红发。」
  「我知道,婓莉儿小姐。你的头发相当漂亮呢。」
  「我不是说通叫我莉儿就好吗。」
  婓莉儿噘起嘴唇,最后以沉重的语气说道。
  「既然你都那麽说了。我就特别允许你拆掉蝴蝶结吧。」
  于是克莉丝动作温柔地开始拆下蝴蝶结,莉儿虽然涨红了整张脸,却没有作出抵抗。一缕缕弯曲的发丝飘旋而下。从肩膀下披散开来。
  她之所以会开始系上蝴蝶结,必定是在于这个发色。是为了隐藏起自己尚显年轻,以及那一头垂散的红色卷发。
  后来一定是因为越系愈多,变成没有系在头上便会感到平静不下来。即使再怎麽样适合蝴蝶结,以那样的出发点是不对的。压平卷曲的地方,并涂抹上乳脂,最后将缝制好的缎带系在后脑勺上,却不知怎地总是会有卷曲的发丝从某一处跑出来。
  为了梳理成不论从任何角度都看起来都十分完美的发型,必须将头发左右两边各别扎起来才行。
  拆下来的缎带在桌子前方堆积成一座小山,其余的缎带或是发绳,从发丝的细缝间看起来像是截然不同的颜色。
  其实还有与婓莉儿头上的蝴蝶结同样颜色的缎带。就是为了自己的辫子,利用剩余的蕾丝所缝制的缎带。
  「婓莉儿小姐,请你稍等一会儿。」
  克莉丝前往自己位在二楼的寝室,走回来时手上拿着缎带。婓莉儿不禁眨了眨双眼。
  为了露出她的整张脸庞,将头发在后脑勺摆成一束,并将大蝴蝶结下方的发结盖住,梳
  整出一个美丽的发型。整个人变得略显成熟。畏畏的红发与黄色的礼服极为相称。
  婓莉儿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发丝轻柔地随之舞动。
  「嗯,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呢。」
  「偶尔换个造型也不错吧,夏洛克先生想必也会感到惊喜的。」
  克莉丝微微一笑。
  「只要再过几年,你就能在脑后盘起头发了。搭配上同样颜色的小礼服不知会有多迷人呢。」
  「即使如此,莉儿还是喜欢系上蝴蝶结。」
  方才系在头上显得不好看的蝴蝶结,现在已经变得极为相称。
  幸好有缝制同样颜色的小缎带。这些缎带从一开始就应该拿来这样运行。
  这样就足够了,克莉丝心想。
  「这个送给你,克莉丝。」
  
  婓莉儿将手伸进拆下来的缎带小山里,从中抽出一条缎带。
  「……咦?」
  克莉丝忍不住看向婓莉儿的手中。
  因为才刚拆下来,表面变得有些皱皱的。不过仍然是一条美丽的缎带。触感柔软,颜色是绿色的,并有在边缘缝上相同颜色的缎带。
  「虽然莉儿相当喜……喜欢这条缎带,但是不适合莉儿。因为和克莉丝的眼睛颜色一样,所以送给你。呃,另一条跑到哪里去了……」
  「等、等等,不可以的,婓莉儿小姐。我怎麽能够收客人送的东西。」
  「就算你不想要,但这是缎带的意思。这条缎带非常适合克莉丝。」
  「——可是,我只是一介裁缝师……」
  「莉儿能够了解缎带的心情哟。」
  不顾眼前不知所措的克莉丝,斐莉儿径自坐在桌子前,开始在缎带小山里东翻西找。
  终于从小山里找出同样颜色的缎带,递给了克莉丝。事到如今,克莉丝却仍在犹豫,斐莉儿见状,不由得鼓起了腮帮子。
  「莉儿已经将小蝴蝶结拆下来了。克莉丝也要听从莉儿的话才对。」
  克莉丝只能畏畏缩缩地收下缎带。
  克莉丝凝视着镜子,一如往常的深盛色礼服,以及同样颜色的两条缎带。轻轻地将之拆下,系上绿色的缎带。在镜子中的克莉丝身上,眼睛绽放了小小的花朵。
  「果然很适合!好漂亮的蝴蝶结!蝴蝶结万岁!」
  婓莉儿的话令人分辨不出究竟是在指克莉丝还是蝴蝶结。
  正当此时,店外传来一阵声音。
  是平时的那辆汽车引举声。
  现在换成是克莉丝紧强得想跳起来。
  「哥哥!」
  走进『蔷薇色』里头的夏洛克,一看见斐莉儿的模样,不禁睁圆了双眼。
  「怎麽回事,莉儿,你的那颗头——啊,原来如此,是克莉丝的杰作吧。」
  婓莉儿将鼻子抬得高高的。
  「这是『蔷薇色』的恋之蝴蝶结嘞。我持地为了哥哥所订制的。」
  「为了我就不必了。」
  「可是你不是要去参加宴会吗,」
  「你怎麽还在说这个。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参加宴会。」
  「——咦,」
  克莉丝与斐莉儿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可是你不是有收到邀请函吗,哥哥。」
  「如果受邀的宴会我统统照单全收的括,我会体力不支的。而且去了也于事无补吧。因为我对米兰达小姐已经无话可说了。」
  「原来……是这样子啊……」
  婓莉儿忽然转遇身去。
  
  插图311
  
  
  「总觉得头凉凉的,莉儿先进去车子里了。」
  克莉丝在『蔷薇色』里与一身西装打扮的夏洛克面对着面。
  「你不打算参加宴会吗……?」
  克莉丝的声音似乎带着茫然。
  「嗯,我不参加。我讨厌无谓的琐事——还是说,你希望我去参加。」
  「因为米兰达小姐是『蔷薇色』的客人。难得订制了一套礼服。你却没有到埸,她想必会感到十分沮丧吧。」
  「米兰达蓝没有喜欢上我。只是受父母催促要起快找到结婚对象而已。这一点想必你自己也心知肚明吧。」
  「我虽然也是那麽认为的——」
  可是,却又显得或许是自己误会了。或许只是因为,自己不愿承认有人喜欢夏洛克也不一定。
  所以手上的针才会迟迟没有动作——
  温暖的血液开始往脑门上涌。
  「——好可爱喔。」
  夏洛克冷不防说出一句话。
  「——咦、咦?」
  「我是说那条缎带。是莉儿给你的吗?和平常不一样呢。」
  「呃,我想说偶尔这样或许也不错……」
  克莉丝这次真的羞红了脸颊。
  「很适合你呵,克莉丝。然后之前我也说遇。直接叫我夏洛克就好了。」
  克莉丝打算回话,却一时想不到话接,开始踌躇了起。夏洛克手拿着帽子等待克莉丝的话。克莉丝却只是愣愣地杵在门前。
  ——感谢您的光临。客人。恭候您的再次光临。
  夏洛克与克莉丝互相凝视着对方。夏洛克却忽然像颗泄了气的汽球,准备转身戴上帽子离开。大门已经微微敞开一角。
  「那、那个——」
  「嗯。」
  克莉丝的辫子轻轻地摇晃着。发稍系着绿色的蝴蝶结。
  「那个——谢谢你——夏洛克……」
  夏洛克看着克莉丝,极为坦率地笑了出来。
  今天的草莓真便宜。购物完的潘蜜拉一走进『蔷薇色』,便张现一名红发少女整个人贴在门外。更令人篇奇的是,她只有在后脑勺系上一条蝴蝶结而已。
  「喂,那边那一位蝴蝶结公主。你在人家的店门口做什麽?」
  她被吓得混身一震。
  婓莉儿颤抖着肩膀,回过头去。
  「你、你别管啦!现在还不能进去!」
  「咦?」
  潘蜜拉悄悄从门缝往里窥看,接着不发出声音地将门扇关上。
  潘蜜拉暂时打消这入店里的念头,于是坐在门口的阶梯上。一旁的婓莉儿也跟着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都是为了哥哥。我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哥哥。」
  婓莉儿小小声地说道。
  「为了夏洛克,什麽意思?」
  「因为哥哥成天把『蔷薇色』挂在嘴边。明明向来绝口不提关于女人的事情。外表朴素的
  是裁缝师,外表华丽的则是店员。因为克莉丝的那个发型看了直叫人想摇头,莉儿甚至将自己喜欢的缎带送给了她。」
  「哎呀,原来是这个样子呀。」
  潘蜜拉说道。
  难怪会觉得事有蹊跷。因为婓莉儿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潘蜜拉本来想要捉弄一下婓莉儿,但最后又打消了念头。因为婓莉儿看起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潘蜜拉坐在阶梯上掀开篮子,从中拿出一颗大粒的草莓,递给了婓莉儿。
  「你即使没有系上蝴蝶结也很可爱的。你现在已径可以成为一位出色的名门闺秀了。」
  「那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婓莉儿朝着潘蜜拉的指尖张开小嘴,轻咬了红色草莓一口。


第二章

黄色花朵的法则
  
 
  「我认为恋爱终究只是场游戏罢了。」
  戴姆的话似乎永远说不完。珍边假装在整理奶油色的礼服裙摆,边偷偷地打了个呵欠。
  是一个和煦的夏日午后。接待室窗外的向日葵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男人与女人其中付出较多爱的那一方注定是输的。绝对没有平等的情况。只要有一对恋人,必定是由一名赢家与一名输家所组成的。换言之想要在情埸上无往不利,要诀就是千万不要太过爱对方。」
  「那是你自己的经验吗?」
  珍将茶杯凑到嘴边。杯里的红茶早已凉透。
  这样也算是一位诗人吗,珍自从认识戴姆以来,这个想法在内心反覆浮现了好几次。
  而且他擅长的这是创作热情洋溢的情诗。
  在两年前读过他的诗之后,便不可自拔地陶醉于其中,甚至满怀憧憬地幻想着他是什麽样的男性!此近距离看着现实中的戴姆,不禁为当时的自己感到羞愧难当。
  因为当时自己年纪尚轻嘛,珍在心中感慨不已。当时才十七岁而已嘛。透过父亲的人脉,实际见过面之后,却发现戴姆?布莱克一概不符合珍对于恋爱对象所要求的几项条件。
  身高不仅只有五尺六寸。头发是茶红色的,眼睛则是不抢眼的咖啡色!非但不是个沉默寡言
  的人,反而过度热衷于发表自己的高见。
  珍以女性而言,四肢显得格外欣长,又有着一头金发与蓝眼,自然希望站在自己身旁的是一位个子高挑的黑发男性。
  更有甚者,他的年纪其实只有大珍三岁,是一位个性早熟的待人。
  话虽如此,在至今已经将不少热情的书信,甚至是拙劣的自创故事寄出去的情况下,也不能单单因为对方与自己的理想有所出入就轻易说再见。
  相反的是。戴姆一心以为珍为自己所倾倒,之后不只是在书信上往来,他甚至拍着胸脯表示,凡是有恋爱方面的问题可以尽管找他商量。恰巧那个时候自己正为一段淡淡的恋爱而苦恼,于是以向他寻求商量为契机,开始以朋友的身分往来,至今已经快两年了。
  「经验?你说得也没错。不过,我可没有在情埸上失败遇。」
  「我也是这麽认为。」
  珍说道。戴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以及那个外表——虽然偏离珍的理想,但是整体而言相貌
  并不差——所以深受女性喜爱。他的情诗也是根据自身经验所撰写而成。
  「所以你也不需要为这次的失败所苦。切记,谈恋爱的时候不要太过爱对方。然后不要太过追求理想,因为这就是你的两大缺点。不能因为一个讨厌的缺点,就全盘否定对方。」
  「够了——一直失败失败的,啰嗦死了。拜托你,罗迪这是喜欢我的。」
  珍鼓起了腮帮子。
  这次的恋爱对象——是在赛马埸认识的罗迪。关于他的种种,珍皆有向戴姆逐一报告。
  戴姆便以此作为题材,将女人的心情化为待句,也因此在社交界变得小有名气。
  然而,却没想到那个适合穿单装的罗迪竟然是那种薄情汉。
  「我不是和你说过那个雨天的事情吗,只因为马车掉进沟里,他就这样弃我而不顾,一溜
  烟地跑不见人影。我顾不得混身汗泥,独力将车轮抬起来的耶?」
  「你单凭那些就断定一切是不正确的。罗迪或许会坐上另一辆马车起回来也不一定。」
  「但也无法改变我弄得浑身是泥的事实。马车夫也是那副德性,真是没用。」
  珍紧咬住嘴唇。代替手足无措的马车夫,当然将手伸进车轮底下,用尽吃奶的力量将之抬起来的正是珍本人。
  一个女人家没有人在旁陪同,独自在天色已暗的路上驾着马车,名声下滑的人当然不会是罗迪,也不会是马车夫。
  「啊啊——呃。我有听到那个传闻喔。真是辛苦你了吧。」
  戴姆故意干咳了一声,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定是罗迪将谣传散播出去的。」
  「好了好了,冷静下来。尽管事实证明,罗迪唯一具有诚意之处是那张脸,但是你那身力气也未是件坏事。」
  珍总狠狠地瞪了戴姆一眼。戴姆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
  「我们回归正题吧。你的恋爱缺点是——呃,在罗迪之前的那段恋情告吹的理由是什麽来着。虽然对方体格壮硕,但因为完全不看书,于是对他冷却下来!之前好像是因为对方成天书不离手而冷却。接下来应该是虽然对方勇猛果敢,但因为其貌不扬而对他冷却吧。」
  「我一开始就不会和其貌不扬的人谈恋爱了。」
  戴姆唉了一声,随即地摇了摇头,随即将脸凑近正鼓着腮帮子的珍面前。
  「可怜的大力士少女。可以的话,我尽可能地想告拆你,所谓的恋爱是多麽甜美——多麽
  难受、多麽迷人的事物啊。」
  「我已经从诗中充分见识到你的恋爱故事了。我可不想被当做题材之后就被抛弃。」
  珍依然正对着他的脸,接着说道。
  「你这习惯真是不好呢,珍。不能轻易对自己不知到的事情妄下定论。」
  「不好意思。因为你目前为止谈过的恋爱都在你所写的诗中一览无遗。戴姆的恋爱愈是热情,也就愈快结束;每当戴姆对一段爱情冷却,诗艺也就越发纯熟。然后以那首诗为饵,下一段恋爱便会主动送上门来。」
  「我一向是认真看待每一段爱情的。再者,我的情况不是对爱情冷却,而是我自己主动结束爱情的。」
  「意思是一样的呀。我可不想在恋爱方面被你挑毛病。」
  「对爱情一无所知的你,能够了解我的爱情吗?」
  戴姆再一次探头望着珍的脸庞,他那双咖啡色的眼眸似乎夹杂着一丝怜悯,珍一瞬间真的动了怒。
  然而,一旦被问起自己有没有谈过真正的恋爱,虽然心有不甘,都无法作出反驳。
  
  次日。
  「请问——」
  眼前的建筑物比想像中要来得老旧,珍忍不住确认起门扇外侧的招牌,上头明白无误地写着自己正在寻找的那间店名。
  礼服专门裁缝屋『蔷薇色』。
  珍缓慢地走进其中,一位身穿着深蓝色礼服的少女从店里一角的长椅上站了起来。
  「欢迎光临,客人。请问您想要订制什么样的礼服?」
  珍惊讶得直眨眼。
  统一以与门扇相同的橡木色系为主,是一间气氛沉稳的店面。里头只有她一个人。
  比珍要小个两、三岁,约莫十六、十七岁左右。两条漆黑的麻花辫子,以及一双绿色的眸子。难不成会是她。
  「呃——我想订制一套小礼服,请问裁缝师克里斯汀小姐在吗——?」
  「是的,我正是克莉丝汀?巴雷斯。」
  「你就是克莉丝汀小姐,」
  珍忍不住提高了分贝。
  克莉丝汀小姐想必对此状早已司空见惯,只见她露出微微一笑。
  「是的。虽然每个人都会感到吃惊,不过我正是『蔷薇色』的裁缝师。请叫我克莉丝。请问你有什麽需求?」
  「我叫做珍。家父目前经营一间公司。我想要订制一套恋之礼服。」
  还有什麽其他理由会让人特地前来这间如此之小的店面。珍滔滔如流地说道。
  「我有听到传闻说,替最近刚订下婚约的女演员玛格丽特?贝尔裁制戏服的就是你。只要在这间店订礼服就能够实现恋爱吧,」
  「我虽然很感激能有此评语,不过并非全如传闻所言。」
  克莉丝顿时流露出困惑的神情,低头下了眼帘。
  「我是依照当事人的内心去裁制礼服。所以只要替恋爱中的人裁制礼服。礼服便会散发着恋爱的光彩,也曾经因此促成恋受。不过,谈恋爱的是客人本人。」
  「即使有些许出入也无所谓的。我想让某个男人堕入情网,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可
  以先坐下吗?」
  克莉丝感觉还想说些什麽,但也只能先引领珍到长椅上入座。克莉丝自己则是坐在对面的座位上。
  「请问对方是怎麽样的人?」
  珍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罗迪的脸庞,对方当然不会是他。
  「是一位略有交情的朋友。我无法原谅他自以为将爱情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态度。我想要在那个人的恋爱游戏中获胜。」
  「呃——请问珍小姐是真心喜欢那个人吗?」
  「不。我喜欢上他的话就输了。我已轻不想再当恋爱中付出较多的那方。」
  「你希望能不付出爱情,而让对方单方面爱上自己吗?」
  「——或许就如同你说的那样吧。」
  珍忽然结巴起来。戴姆当初是怎麽说的。恋爱终究只是游戏。
  可是不论对方有多麽爱自己。自己的感情一旦冷却下来,那份爱意只会变得碍手碍脚的吧——在那种情形下也可以称作为胜利吗。
  我明明曾经那麽喜欢罗迪。回想起在前阵子仍是恋人的那双结实的肩膀与一口洁白的牙齿,珍不禁感到有些感伤。
  「——珍小姐?」
  克莉丝说道。与那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从店门前传来不熟悉的机械声。
  克莉丝的肩膀微微一震,倏地看向大门。叽——那扇门随之敞开。
  「嗨,克莉丝。我想要委托你一些工作——」
  上等衣料的香味、悦耳动听的嗓音,打开大门走边来的是一位修长的男子。
  他极为熟练地摘下帽子。手里拿着一包东西,落落大方地表达来意。
  「宅邸刚好做了冰凉的布丁,所以我就带了过来。潘蜜拉一定会很高兴吧——喔,原来有客人在啊,适真是失礼了。」
  一察置到恰巧坐在克莉丝的影子底下的珍,他便滑稽地张开双手,优雅地行了一鞠躬。
  他抬起了头,珍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他有着一双带着忧愁的浅褐色眼眸,泛着湿亮光泽的黑发。以及直挺的鼻梁。
  看似做工精致的服饰透露出他来自富裕的阶级。身高不止六寸。
  怎么会如此的美丽!珍惊讶得屏住了气息。甚至连那么俊俏的罗迪在他面前也显得相形
  失色。
  「夏洛克先生。不好意思,潘蜜拉今天不在。在我们谈完节之前,可否请您稍等一会儿?」
  克莉丝说道。
  「没关系。不然我等会儿再来拜访。」
  「——请问您叫做夏洛克先生吗,」
  珍忍不住插嘴。夏洛克眯细了一双眼睛。珍迅边地站了起来,拎起礼服裙身。
  「我叫做珍?康威。家父经营康威有限公司。」
  「哦——我耳闻过康威公卿的大名。我是夏洛克?哈克尼爵。父亲为一名公爵。」
  (公爵!)
  珍在内心大感震惊,表面上却故作镇静。
  「我也是这麽猜想的。看得出来您的气质不凡。令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请多指教——那么克莉丝,我晚一点再过来。」
  夏洛克简单地行了个礼,对着克莉丝挥手致意,身影再度消失在门外。言谈举止如同一阵风,既自然又优雅。
  「不好意思,珍小姐。我们继续先前的话题吧。你是想订制一套小礼服吧——珍小姐?」
  珍表情恍然地目送夏洛克离去,猛然吓了一跳。连忙将视线拉回。克莉丝不由得露出讶异的神色。
  
  插图319
  
  「请问——你想订制的并不是恋之礼服吧,珍小姐?」
  「恋之礼服?」
  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克莉丝。恋之礼服——没错,我想要订制是一套能够虏获心上人
  的礼服!
  「我当然是想订制恋之礼服。克莉丝汀小姐!我正在谈恋爱!
  一转先前的语气,珍斩钉截铁地答道。眼前的克莉丝一时之间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珍。
  总觉得陷入了左右为难的情况。
  克莉丝边看着珍,边回想着珍一看见夏洛克的身影时,整个人忽然之同变得神采焕发起来的模样。
  虽然不难想像她是被夏洛克所迷倒——目前为止也曾经有过这种例子——夏洛克本身也对那些人大部分不感兴趣。既然如此,采取冷漠的态度面对就好了,却因为他会在表面上装得和读可亲,导致会错意的女孩子不绝于后。
  没错,就如同我一样。克莉丝将工作抛诸脑后。拼命说给自己听。胸口微微发烫。千万不能将那个人一时心血来潮的温柔举动信以为真。
  面对着长相平凡,却因为脸上明亮的表情,而看起来开始格外有魅力的珍,克莉丝搬出老话。
  「我虽然能替您裁制礼服,但如同方才我所说明的,或许会无法在恋爱上能够让你如愿以偿。不知这样你是否能接受,请你慎重考虑过一遍之后,再次光临敝店。」
  「我的心意不变。我想希望『蔷薇色』替我裁制一套恋之礼服。」
  「请问你究竞是在和谁谈恋爱。稍早前你表示是希望在自己没有爱上对方的情况下,打算一举虏获对方的心,你的想法是否已经改变了。您真正想订制礼服究竟为何?」
  「那是因为——呃——有很多原因啦。」
  珍一时之间变得结结巴巴。
  克莉丝目不斜视地望着珍。她有着从未做通粗活的美丽双手,以及天真无邪的表情。打算凭着一己之力独自绽放,实际上却是一朵经过细心呵护的灿烂向日葵。既单纯又美丽的花朵。
  自己究竟想要些什麽、不够些什麽。她虽然尚未完全理清。不过克莉丝认为在她的心中,确实有份爱意正因为急于寻找出口而陷入胶着。
  提到夏洛克。他偏偏稳重会凑巧现身在这样的女孩子面前。
  「等你整理好心情之后,请再联系我。」
  「真是的,等到那时我说不定已经在谈新恋情了。」
  「那样的话,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吗。」
  面对着噘起嘴唇的珍,克莉丝露出微徽一笑。
  
  克莉丝将黄色的布料样本摊在桌子上。正在细意挑选之晴,夏洛克走进了店里。
  「刚刚真是抱歉,夏洛克先生。」
  「因为是工作也没游法呀。然后,叫我夏洛克就好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请了多少遍,如果你不想叫的话也就无所谓。」
  「怎麽会呢……」
  克莉丝的脸颊泛起红晕。不知夏洛克有无发觉,只见他独自坐在单人椅上。克莉丝将布料推到桌缘,准备动手泡茶。
  「呃,你不是说有工作想委托我。」
  「啊?哦,刚刚的事情喔。」
  明明就是为了那个原因才特地前来,夏洛克却像是现在才回想起来。接着说道。
  「我的友人说想送一套礼服给心上人。因为想要出奇不意地给对方一个惊喜,希望能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裁制一套礼服。你能够在不认识对方的情况下裁制礼服吗?」
  「你是指在不认识对方的情况下吗?」
  克莉丝边倒着红茶边歪起了头。
  「尺寸那方面应该有办法解决。对方是一位中流阶级的年轻女性。」
  「在完全不认识对方的情况下裁制礼服是一件难事。即使没有事先告知对方关于礼服的事情,其实只要能有机会让我和那位女性见见面、谈谈话就足够了。」
  「以他来说,即使没有见面,也能让你了解到对方是怎麽样的人。」
  夏洛克将茶杯凑到嘴还。
  「他是一位诗人。创作过为数不少的情诗。曾经有过许多位恋人,不过这次的女性不同于以往。只要读过他的诗,我想就能了解她的为人了。」
  啊啊……夏洛克先生!夏洛克?哈克尼儿先生:
  珍心神荡漾地走在路上。
  虽然没有将『蔷薇色』的传闻信以为真——克莉丝汀小姐也表示并非真的能够实现恋爱。不过那些都不是问题。因为珍已经与命中往定的人相遇了!
  自从与夏洛克相遇之后,珍的一颗心彷佛飘浮在半空中。恋爱的时候总是会变得这样。宛如内心交织着一首诗。
  无法压抑住兴奋的心情,脚步开始朝位在附近的戴姆家走去。
  将这件事告诉戴姆吧。戴姆会如同以往般,以此做出一首情诗吧。那个人的眼睛是鲜明的浅褐色,那个人的头发是一抹淡淡的烟雾,一旦将目光从那个人身上离开,他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人的幻影将会在我的内心发酵成熟。成为一快口感浓醇的乳酪。
  「戴姆!」
  还没有按玄关的门铃,珍就先忍不住大声呼喊一声,家中却是静悄悄一片。
  戴姆没有从事任何工作。虽然生活并不富裕,不过有几位赏识他的诗而提供金援的赞助者,他便以那笔钱租了这栋房栋。珍的父亲也是其中一人。
  「啊。珍小姐。」
  年老的侍女站在玄关,看见珍便畏畏缩缩地出声叫唤。
  「罗宾夫人。戴姆在哪悝?麻烦你告诉他我过来了。」
  「现在有点不方便。」
  「他在工作中吗,」
  「不,其实是有客人来访。」
  「那麽我就等他好了,会花上很久的时间吗?」
  从罗宾夫人一脸为难地看着珍的模样来看,珍立刻有所察觉。该不会对方是女性吧。
  珍目前为止从来不曾在戴姆的家中看见女性进出。明明以恋爱作为题材,却大舌不惭地表示,在写诗的时候,现实中有女人在身旁只会凝手凝脚的,原来全都是谎话吗。
  「戴姆!」
  「——啊!」
  珍迅边地从罗宾夫人的身旁穿过,独自爬上戴姆家栏的楼梯。戴姆的房间就在楼梯上。
  此时——
  在珍握住门把之前,房门忽然打开。
  「——请问是哪位?」
  一道明亮的黄色光芒投射进珍的眼睛里。
  出声的人是一位女人。
  而且还是一位年轻女孩。一头明亮的咖啡色头发与眼眸。穿着一套清爽恰人的柠檬色礼服。有着一对浑圆丰满的胸都,腰身却细得惊人!恰如其分地敞开的领口。以及反摺至手肘处的袖口所窥见的手,皆显得极为苗条且富有弹性。
  珍一时为之语塞。虽然有部分是因为她是一位美人,不过珍的视线却却紧盯着她的礼服不放。
  「珍、珍。」
  戴姆驾慌失措的声音从房内传来。是珍从未听过的语气。
  「——看样子我似乎打扰到你了吧,戴姆。」
  珍努力发出平静的语气。女孩歪着头看着珍。她那色泽光润的唇瓣,忽然之间似乎泛起了一抹笑容。珍登时感到血液直冲脑门。
  戴姆终于慢吞吞地出来露面。明明是正午时分,房内却似乎拉上了窗帘,光线昏暗不明。
  「你从大中午就窝在工作室享受吗。戴姆,工作室不是女性止步吗?」
  「都这种时候你在说些什麽,珍。」
  戴姆露出一脸狼狈。女孩伸手轻轻地拨动发丝,消失在房间里。
  珍努力忍着想尖声质问「她是谁」的冲动。对方是谁可想而知,不就是他的恋人吗。目前为止不是也曾经有过吗。因为他是以恋爱为粮去写诗的——
  「珍,她不一样的,和目前为止的女性们——」
  「你说她不一样!」
  珍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听儿那句话,女孩袭出一阵嗤嗤笑声。
  「哎呀是埸误会吗?那还是真是遗憾呢。」
  戴姆连忙转过头,出声斥责女孩闭上嘴。珍顿时感到脸上一阵燥熟。
  「我明白了。你终于在情场上认输了吧。你希望我不要再过来这里了吧。我懂了,我终于认清了!我最讨厌像你这样花心大少了!」
  珍奋力地将眼前的那扇门甩上。「砰」发出一声巨譬。似乎撞到戴姆的某处。珍粗鲁地拎起礼服裙身,一口气冲下了楼梯。
  「喂!托你也替我解释一下吧,珍——珍!」
  「这可不行,戴姆——你通来这里。」
  从二樱传来戴姆与女孩的声音。珍从目瞪口呆的罗宾夫人身旁一穿而过,跑出了玄关。
  
  什麽嘛什麽嘛,戴姆是在搞什麽嘛。
  从未看过他露出那麽狼狠的表情。而且那名女孩也与目前为止的女性造型孑然不同。戴姆的恋爱对象大多为比他年长、擅长玩乐的富裕女性,而她的年纪却明显比戴姆还小。虽然是一位美人但看起来不像是在逢场作戏。
  我当然知道他有恋人。
  (珍,呃。她不一样的,和目前为止的女性们——)
  戴姆第一次对自己编的借口,在耳畔久久回响;然后穿在自己身上肯定会极为适合的柠檬
  色礼服,那个颜色深深烙印在眼中。
  他该不会是认真的——
  就算他是认真的又怎麽样了,珍说给自己听。我不是有夏洛克先生吗。是多麽美丽的公
  爵大人——
  ……公爵大人。
  喜欢上人家是无所谓,但仔细一想,对方可是一位公爵。我肯定高攀不上对方……况且,已经是没有机会再次见面的人。
  不!既然心意已定,不论如何我都要见到他一面:
  只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爱上自己。
  哎,就算是那样也没关系。因为到目前为止,我的开头总是那样子呀。
  换言之,我总是在不认识对方的情况下陷入情网,深入了解对方之后才又感到失望,于是一段感情就此划上句点。
  不要太过爱对方。不要太过追求理想吗……
  「珍!」
  突然间被人叫住,珍闻声抬起了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罗迪!」
  一辆马车停在珍的身旁,罗迪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珍不由睁大了双眼。罗迪穿着没有一丝折痕的军装,对着珍缓缓地露出笑容。漆黑的发丝与眼瞳显得格外耀眼。
  「你在回家的路上吗,珍。」
  
  插图324
  
  「是的。」
  「那麽正好,我也正要前去你家——喂,先驶往康威公卿家。」
  罗迪摆出一副臭架子命令着车夫。罗迪对待下人的态度一向恶劣。
  「你要拜访我家是和家父有什麽约定?」
  「不,我是为了去见你。我必须向你道歉才行。」
  「道歉?」
  珍回想起那天马车掉进沟里的事情,顿时心情大感不悦。
  「如果是那天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听了。因为我的马车车轮歪斜是我自己的错。」
  「请你不要那样挖苦我,珍。我前阵子在临走前确实已经向你解释过。我当时是打算跑到大街上去叫驿站马车。但是迟迟叫不到马车,等到我回到你那边时,你就已经不儿见身影了。」
  「那麽你一开始就那麽说不就好了。」
  珍的情绪一瞬间松懈了下来。原来是那样。罗迪竟是如此的温柔。真的被戴姆给说中了呢。
  「我离开马车的时候忘了告拆你一声。隔天耳闻到你满身是泥的传闻,令我感到无地自容。车轮沉重无比,想必你费尽了千辛万苦吧。不,事实上我没有料到你能够独力将车轮抬起来。」
  「没关系的。因为我的力气很大。」
  「不,怎麽能让淑女抬起那麽重的东西,会伤到你那双美丽的手。所以我才会特地跑去叫马车。」
  「哎,罗迪……」
  罗迪的那双漆黑眼眸带着忧愁的神色,与稳重总是抑制住笑容的戴姆截然不同。
  比起夏洛克,果然还是罗迪比较好。这双结实肩膀的主人不可能是位薄情汉。与其自己去爱一个人,不如让对方来爱自己,那句话果然属实呢。
  一走进正面玄关,侍女随即跑了出东。
  「欢迎回家,珍小姐。」
  侍女操着一口乡音。罗迪明显露出厌恶的表情。侍女战战兢兢地面向着珍。
  「珍小姐,裁缝屋『蔷薇色』要通知您。对方愿意承接下您的订单,所以希望您能进去丈量尺寸。」
  「真的吗?」
  珍兴奋得一跃而起。她愿意替我裁制恋之礼服了!
  罗迪粗鲁地将帽子递给一旁的侍女。珍见状,忽然疑惑地歪起了头。括说回来,我到底是为了什麽订制礼服的。
  「你没有什麽精神呢。珍小姐。」
  丈量结束之后,镜子中的克莉丝一面写下尺寸,一面对着珍说道。
  「咦?没有那回事呀。」
  「是新恋情进展得不顺利吗,」
  克莉丝的眼睛彷佛是能够看透一切的深绿色。珍霍然开口问道。
  「呐,克莉丝,话说回来,你令天都没有询问我是为了谁订制礼服。你是怎度知道我在谈恋爱呢?」
  「因为你今天的话不多。」
  克莉丝将礼服套在能使裙身鼓起的衬架裙上,并在背后系上蝴蝶结。珍没来由地想向她辩解。
  「不过,不是新恋情啦。我是和原来的恋人重修旧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呢。」
  「虽然是我自己误会了他,还对他发了脾气——呐,你认为我这样立刻就生气。动不动就讨厌别人的地方是我的缺点吧。克莉丝,你觉得呢?」
  「可是,那就是珍小姐呀。」
  克莉丝倏地站了起来。她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本皮面的书。
  「我最近读了几首诗,是叙述一位个性开朗,适合黄色的人。黄色是太阳的颜色,太阳是你的颜色,我最喜欢太阳了。」
  「啊,是戴姆的诗吧。」
  珍收下诗集。翻开书页。
  「下一句是太阳的个性险晴不定,明明温暖却又十分冷淡。于是我在阴天里漫步,因为你就在云朵的另一端。戴姆偶尔会写写这种诗,像是黄色花朵是个醋坛子,于是我便放轻脚步地行走。我以前蛮喜欢这种诗的。不过实在难以成为下一个拜伦。」
  「不,写得很棒。他是一个怎麽样的人?」
  「不太有诗人的样子。虽然随时都有恋人,却却乎不是真心喜欢对方……」
  珍话请到一半便停住了。不过那名咖啡色长发的女孩或许并不一样。
  克莉丝替珍穿完礼服之后,收回诗集并将之摆放在桌子上。
  「——没想到你竟然知道戴姆,真令我惊讶呢。」
  「因为戴姆先生是敝店的顾客。我前几天承接了他所订制的女性礼服订单。」
  「戴姆要订制礼服吗?」
  戴姆是要为了那名咖啡色头发的女孩订制礼服的吗?
  太阳是你的颜色——她当时穿着一套黄色的礼服。那个抱持着自己绝对不去爱人主羲的戴姆!
  「今天刚好跟他有约,再过不久就会过来了吧。」
  
  看见从大门走这来的三位男女,珍立刻变得怒目睁眉。夏洛克、戴姆也就算了——身后的不正是那名咖啡色长发的女孩吗!
  「为、为什麽珍会在这里啊!」
  戴姆似乎大感意外,忍不住发出尖锐的叫声。珍依旧怒目相向,奋而站在大门前。
  「我在这里真是不凑巧呢。这个拙劣诗人!把游戏什麽的讲得很好聪,自己都已经输的话还有什麽好提的!」
  「拙劣诗人?」
  「没错。要为心受的女性订制礼服是你的自由,不过希望你唯独不要挑黄色。黄色不是代表我的颜色吗!
  珍不是对着戴姆,而是对着身后的女孩说道。女孩睁着咖啡色的眼睛望着珍。珍一想到她比自己还要美,头脑顿时沸腾了起来。
  「我跟你说,珍,我其实——」
  「你不是靠着以我的恋爱作为题材,勉强维持生计的吗!什麽诗人嘛,只是因为出道作品稍微引起了话题,之后却沉寂了下来,说什麽写诗必须要有恋爱。明明目的只是为了得到金援!为什麽突然到了现在,又说要替恋人订制礼服!」
  珍说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戴姆的脸色骤然一变,却无法停止话语。
  「可以停了吗。」
  夏洛克出言制止。戴姆的脸色一片苍白。珍紧咬着嘴唇,安静了下来。
  这个男人也是一样。我不管他是公爵还是什麽的,居然站在戴姆那一边。一定是他介绍这间店给戴姆的。这样一看他其实也没有多美丽。只是个子稍微高了点,头脑看似聪明,冷静、优雅、仪表大方,加上那身贵族的气息,才使他看起来迷人。
  珍全身的血液涌上了脑门,嘴唇却依然在颤抖。开始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珍小姐,那个——」
  因为导火线正是那名咖啡色头发女孩,珍旋即别过脸去。大门外头传来马匹踢着地面的声音。
  「我必须走了。因为我接下来和恋人约好要见面。」
  珍语气强烈地说道。
  「——恋人?」
  「马车的事情是一埸误会。罗迪是一位十分温柔,且前途可望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你能够幸福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戴姆说道,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虚弱。他没有开口解释,反而令珍感到受伤,于是她不悦地耱遇身,兀自朝大门走去。
  
  「……总觉得和诗中的女性相差甚远呢。与其说是太阳。不如说像是狂风暴雨般的女孩。」
  潘蜜拉说道,随即拨了拨看似柔软的咖啡色头发。
  克莉丝的视线移到夏洛克宽阔的肩膀上。与黑发相同颜色的西装大衣。是与之前不变、充满男子气概的端正站姿。
  两人视线交会。夏洛克耸了耸肩膀,克莉丝则露出微笑。
  珍连看都没看夏洛克一眼,一看见潘蜜拉与戴姆便立刻勃然大怒。
  「你又因为一时好玩,就挑拨对方了吧,潘蜜拉。」
  「哎呀,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呀。」
  潘蜜拉是『蔷薇色』的店员。同时也是克莉丝的好朋友。不仅是位美人,还是个工作狂,缺点就是嘴巴恶毒。
  「丈量结束了吧。戴姆先生,结果让我穿上看看,还是看不出所以然。因为眼睛和头发的颜色都不一样呀。不晓得她喜欢怎麽样的布料。」
  「我赞得这个很适合,你看如何。」
  克莉丝拿出布料样本。是一块触感光滑的棉布,颜色有如灿烂的向日葵。只用那瑰布会显得太过强烈,克莉丝打算在各处点辍上高雅的白色。应该会与珍的蓝色眼睛极为相称。
  「哎呀,真不错耶。不过,不晓得这块布料适合穿在今天的她身上吗。」
  「因为那位女孩还只是一朵含苞未放的花蕾。恋情发展顺利的节,将会开出一朵娇嫩的黄色花朵。」
  克莉丝将视线移向戴姆。只见戴姆一脸消沉地低着头。
  「可是,如果她和罗迪先生之间进展顺利的话,不是就不需要订制礼服了吗……」
  夏洛克不经意地脱口而出。
  「好像吧。」
  戴姆一面将视线移向桌子上的诗集,一面喃喃地说出一句话。
  
  「你来迟了呢,珍。不,我完全没放在心上。」
  罗迪笑容可掬地等待着珍。
  「我去了裁缝屋一趟。」
  「那真是令人高兴。我希望身旁的女性能够看起来美丽无比。」
  「宛如太阳一般,」
  「不,我比较喜欢室内。」
  罗迪身上的服装整齐笔挺,没有一丝凌乱。他怎麽可能会是懦弱的人,珍心想。而且他从来没有和其他女性傅出风流韵事。
  我也喜欢室内,以前常将在宅邸的楼梯扶手当做滑梯玩,当珍正打算回话时,马车猛然一阵摇晃,发出咔当巨声。车轮似乎打滑了。
  「……车轮果然是倾斜的吧。」
  「你应该换一辆新马车了。撞到天花板的话,会磨损到帽子。」
  「因为昨天有下雨,所以路面泥泞不堪。」
  「我可不想又像之前一样掉进沟里。被周遭的人看到不知会怎麽说。」
  似乎应愿了罗迪的话。马车发出喀一声,戛然而止。
  罗迪当场勃然变色,从座位探出身子对马车夫说道。
  「怎麽了?」
  「对不起,好像掉进沟里了。」
  「你说什麽?」
  「我让马匹努力一阵看看,请稍等一会儿。」
  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今天倒楣的事情还真不少。
  「这辆马车大概已经不行了吧。我们在车上或许会太重,不如先下车吧。」
  珍的话让罗迪坐立不安地环顾道路四周。
  「这里是大马路,也会有女性经过,叫我从掉进沟里的马车走出去,那种丢脸的事情我才做不出来。」
  「可是也没办法呀,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面吧。」。
  珍说道。有股不好的预感。
  「不。马车夫一定会想出什麽办法的。因为他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话虽如此,那麽假如一直动不了的括,你打算怎麽办?」
  马车掀起阵阵摇晃。总觉得最近才貌过同样的话,他当时是做出什麽反应。
  「我要回去。因为这辆马车是你的。车轮倾斜并不是我的缘故。之前留下你一个人不是也不要系吗。」
  「虽然不要紧,但我吃了好大的苦头。车轮重得要死,费了我一番功夫。」
  罗迪夸张地打了个头。
  「竟然在路旁将马车抬起来,令我难以理解。之前也是,我一想到或许会面临到那种情况,直叫我提心吊胆。」
  「可是,你不是同情我做了那件事吗。而且,还为了我跑去找驿站马车。」
  罗迪刹那间露出不妙的表情。
  「这附近的话,不需要特别去找就会有许多辆驿站马车经过。」
  「话是没错啦,你不会弃我于不顾吧?嗯,适条路的沟比上次的还要浅,我们和马车夫三人合力的话,马上就可以将一边的车轮抬起来了。」
  「你不要太过分了。那麽做的话,我的衣服不是会被弄脏吗!」
  罗迪忍不住语气粗暴起来。珍吓得缩起了身子。罗迪将双脚交叠。
  「当时的事情我深感抱歉。虽然直到戴姆先生提醒我之前,我都没有发现其实可以去叫驿站马车,因为弄得满身汗泥不是一位绅士应该做的事情。」
  「戴姆——戴姆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感到受伤,叫我向你道歉,不然就说自己当时只是为了去叫驿站马车才离开什么的。他竟然特定跑来跟我说这些话。明明不是自己恋人的女人,真是个多管闲事的男人。而且诗人不是男人应该从事的职业。总之因为那样,我就回到了你的身边。我其实应该要向他道谢才对。」
  此时,再度发出咔当一声。传来车轮行驶在路上的声音,以及马匹的微弱嘶鸣声。罗迪的心情突然好转了起来。
  「啊,好像已经没问题了。」
  罗迪的话气变得判若两人。
  「果然如同我所说的呢。交给马车夫去处理真是太好了。」
  「是呀。不过,我必须请你从这里自己徒步回去。」
  在马车真正开始行驶之前,珍伸出手打开罗迪旁边的车门。
  「这里是大马路呦。你就在女性们的注目下徒步回去吧。」
  珍将一脸错愕的罗迪赶下地面,再度命令马车夫骚动马车。下令的同时,珍顿时感到一股想哭的冲动,于是将脸埋在礼服的袖子里。
  
  「我替你送礼服过来了,珍小姐。」
  珍目不转睛地盯着拿着礼服箱子的女孩。
  是当时出现在戴姆家,与戴姆一同走进『蔷薇色』的女孩。明亮的咖啡色头发与眼瞳。她穿着一套极具光泽感的天蓝色礼服。
  「迟迟没向您问候,我叫做潘蜜拉?奥斯汀。目前任聘于『蔷薇色』
  「你在『蔷薇色』工作?」
  侍女将印有蔷薇图案的箱子放在脑海仍陷入一片混乱的珍面前。
  「是的。然后,这套礼服的费用已由戴姆先生支付完毕,您无须负责费用。」
  「戴姆支付了礼服的费用?」
  「是的。这套礼服是戴姆先生所订制。他想送珍小姐一套有着明亮颜色的礼服。不过,由于男性对于礼服不了解,于是我特地前去戴姆先生的房间,亲自告诉他关于种种女性的喜好与流行。」
  珍注视着潘蜜拉。她有着被称为女演员也不为过的美貌,看起来确实不太适合那套孩子气的黄色礼服。
  「那麽,戴姆当时是为了我在挑选礼服吗?」
  「当然,虽然礼服的款式最后是由克莉丝决定,不过在那之前,她必须先了解恋爱中的人的内心,所以才会事先问过许多事情。」
  潘蜜拉一面打开箱子,一面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我的玩笑也开得太过头了。对不起。不知怎地,总有股想捉弄人的冲动,在那之后他也对我大发雷霆,说要是珍误会了该怎麽辩。」
  「怎麽说……戴姆没有真心的恋人吗?」
  「那方面我就不清楚了。他前来订制这套礼服的睛侯,送了一本诗集给我们,并且这麽说过,至今与形形色色的人交往过。不过真正心动的始终是那位黄色礼服的女孩。」
  珍登时目瞪口呆,看着潘蜜拉打开礼服的箱子。从里头出现一套宛如是照射在初夏阳光下的轻盈礼服。
  「可、可是,我和戴姆雉很久以前就知道彼此有恋人呀。而且,戴姆曾经说过,恋爱终究只是游戏。付出较多爱的那方就输了,所以不能太爱对方。」
  「那也就是说,他只是不愿意认输,无法亲口对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表露心意吧。」
  潘蜜拉将礼服摊在床铺上。
  「戴姆先生听说不久就会离开那个家。好像要在一家小小的贸易公司任职。因为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所以最后想送一套礼服给支撑着他到现在的女性。他现在应该正在收拾行李了吧。」
  珍看向窗外。潘蜜拉以双手撑开礼服,轻轻贴在珍身上。
  「珍小姐,如果您要去见心上人的话,不要忘了恋之礼服。」
  房间外的向日葵,仅有一朵朝着这方灿烂而笑。
  
  「戴姆!」
  马车一路狂奔,珍终于发现步行在林间小路上的戴姆。起紧命令马车夫停下马车,走下了马车。在苍郁的森林间盛丽着一朵朵黄色的花朵。回过头的戴姆顿时眯起了眼睛。
  「嗨,珍。那套礼服很适合你呦。」
  「那不是当然的吗。因为是你送给我的。你在这种地方做什麽。」
  「做什麽,当然是在作诗呀。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我看样子只能常个拙劣诗人终其一生吧,不过最后我想留下一首到达至高境界的美丽诗句。」
  「——上车吧。」
  戴姆一搭上马车,马车夫便挥鞭纵马,朝大街上驶去。
  「呃——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的情绪有些太过激动。我最喜欢你的诗了,也觉得你的诗写得比拜伦的诗还要好。」
  「很感谢你这麽说,不过自己的才能我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他的语气既沉重又消极。
  「虽然我很久以前就心里有数了,但因为某位女性表示喜欢我的诗,所以我才会迟迟没有放弃。我甚至觉得,若能索性只为了她去写诗的话,或许就是种幸福。」
  戴姆低着头,那张端正的侧脸。充满着男子气慨。为什么自己会浑然不觉呢。
  「——总说你要工作了?」
  
  插图332
  
  戴姆点了点头。
  「是朋友之前问我的。虽然稍微变得忙碌起来,不过条件不错。等我出了最后的诗集之后,就会离开那个家。」
  「大家想必会感到失望吧。」
  「现在已经没有事物会令我害怕失去。而且暂时也写不出情诗,遗憾的是以后见不到你了。」
  「即使在工作也可以写情随即呀。而且不论你从事怎麽样的工,我照样可以去见你呀。」
  「这怎麽可以呢。」
  戴姆耸了耸肩膀。
  「不是很好吗,你和罗迪也发展得很顺利。可是,千万不要忘了我的忠告。首先是不能太遇爱对方,然后不要太过追求理想。」
  「你的忠告派上用埸了。我已经一概没有想见罗迪的打算。」
  戴姆望着珍,登时张大了嘴。他动不动便会露出错愕的表情。
  「你已经对他冷却了吗,真快呢。你老是那样,总是太快做出结论。」
  「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老是写那种诗,导致我开始在恋爱上追求理想。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诗中出现的那位黄色礼服少女是我的话,我也不会感到如此迷茫。」
  戴姆目不转睛地看着珍。
  「你是从潘蜜拉那听来的吗?」
  「是潘蜜拉小姐。不要直呼她的名字。」
  「没想到你会有那种反应。」
  「你自己不是也说黄色花朵阴晴不定,是个醋坛子吗。正是如此。」
  「换言之,你是爱上我了?」
  「不,是我察觉到你爱上我了。」
  「这次未免也太晚了。」
  「还来得及的。」
  戴姆忽然露出一笑。珍低垂下眼帘。将脸庞靠在他的肩膀上。戴姆温柔地抱住珍。
  「我可是长久以来一直爱慕着第一次读过我的诗集,便对我表达感动之意。那位宛若太阳般的女孩。」
  「谁叫你自己不告诉我。」
  珍悄悄地一抬起头,发现戴姆仍在注视着自己。
  珍从未见遇男人露出如此爱怜的表情。戴姆的唇瓣轻轻靠了过来,珍自然地闭上双眼。两张唇正欲贴合的前一秒。
  咔当一声,马车霍然停了下来。
  接着传来马蹄踢着地面的声音。以及歪斜的车轮卡进沟里,嘎嘎作响的声音。
  「大小姐,不好了,车轮又——!」
  珍与戴姆不由得面面相觑。
  「……对于恋爱中的诗人来说,将自己全身弄群也算不了什麽吧。」
  「恋爱中的大力士少女也是一样。」
  为了将布满污泥的车轮抬起来,两个人同时卷起袖子。大大敞开马车的车门


第三章

怕寂寞的王子
  
  
  ◆◆◆◆◆◆◆◆◆◆◆◆◆◆◆
  ◆ 『怕寂寞的王子』 ◆
  ◆ 备受瞩目的新星, ◆
  ◆ 凯斯·莱恩的首演舞台剧 ◆
  ◆ 主演:凯斯。莱恩 ◆
  ◆ 剧本:卡俐娜,理查德 ◆
  ◆ 演出:彼得。基文 ◆
  ◆◆◆◆◆◆◆◆◆◆◆◆◆◆◆
  
  庞大的招牌前方挤满了开演前的观众。
  时值冬月。此处为剧院「维纳斯」的大厅。上流阶级的妇人沿着螺旋梯拾级而上。或是错身而过的女孩们,每个人各依所好。身着盛装穿行于剧院内。由于是早场的缘故,礼服的肌肤露出度不高,转而充满着五彩缤纷的颜色。
  「真多人呢,潘蜜拉。」
  站在招牌前的克莉丝忍不住发出赞叹之声。
  虽然并非是第一次前来维纳斯剧院,但由于上回是负责主演舞台剧的女演员的服装,所以没能亲眼瞧见开演前聚集在大厅的观众。
  再者,以克莉丝的阶级而言。也无法得以窥见一楼的观众席。
  克莉丝是一位裁缝师——而且是一间位于伦敦郊外的城镇,丽浮山庄的礼服专门裁缝屋『蔷薇色』的裁缝师。
  克莉丝穿着一套朴素的深蓝色礼服。不论是两条漆黑的麻花辫子,或是娇小的身形,与其说是观众,反而看起来更像一名随行的侍女。
  「卡俐娜的剧本广受好评,不过问题或许会出在主演的人身上。」
  站在克莉丝身旁的潘蜜拉答道。
  潘蜜拉是『蔷薇色』的店员,同时也是克莉丝的好朋友。
  潘蜜拉穿着一套气质沉稳的亚麻色礼服。为了配合轻轻蓬起的袖子。在裙身绣着一大朵白色的花儿,与经常保养的咖啡色秀发,以及那双铜铃大眼极为相称,显得分外引人注目。
  两人皆为十六岁,经营的店铺风评甚佳,近日订单更是络绎不绝、从未间断。
  「可是,凯斯这次的演技深受剧评家的赞赏。」
  「我也不是很清楚。虽然他的相说确实不凡,但凯斯能肩负得了主演的重大责任吗?」
  卡俐娜与凯斯——顿时在克莉丝的脑海中浮现了初露锋芒的女性剧本家,以及才貌兼备的男演员身影。克莉丝曾经替卡俐娜裁制遇礼服,也与男演员凯斯有过几面之缘。
  两个人为一对恋人。卡俐娜对凯斯一片痴心。但凯斯看起来却只是在利用卡俐娜。
  「你说那种话对伊恩医师很失礼喔。因为『怕寂寞的王子』的票现在可是相当难买到的。」
  「哎呀,是那样吗?」
  正当潘蜜拉大感讶异之隙,这次特地邀请两人前来看敲的当事人,也正东张西望地从大厅的入口走了进来。
  他的身形修长,蓄着不适合圆框眼镜的须发。令天似乎忘了戴上帽子。伊恩身为一位医师,应该已年通三十,却看起来仍然是一副邋塌模样。
  潘蜜拉率先看见他,轻轻举起了手。
  「在这里喔。伊恩医师。」
  「啊啊!潘蜜拉小姐——还有克莉丝汀小姐!嗨,令天真是——」
  「你无须问候我们了,因为该道谢的人是我们才对。我们相当引颈期盼呦。」
  潘蜜拉露出嫣然一笑,伊恩则是喜孜孜地眯细了双眼。
  「能够让你开心,也就不枉费我特地邀请此行了。」
  「你怎麽买得到座位呀,」
  「我拜托夏俐的,因为哈克尼尔公爵家有出钱投资这家剧院。不过变成我在勉强对方。」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瞧见夏洛克的名字,克莉丝忍不住低下了头。
  夏洛克?哈克尼尔——哈克尼尔公爵家的嫡长子。有着一头光滑的黑发与深褐色的眼眸。那个人为了我和潘蜜拉,特地去要来座位的吗。
  「哎呀?你邀请我们的时候不是说是因为有剩下的票吗?」
  「咦……啊……」
  「不过,仍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伊恩以尴尬的笑容敷衍过去。
  「是的,呃——括说回来,夏俐今天也有过来的样子哟。因为的座位是包厢,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面。」
  克莉丝的心跳微微加速。
  此时,人群开始出现一丝骚动。
  顺着观众的视线一看,有人从大厅另一端的黑色帷幕走了出来。出现的是两名男子。一人是身裹着一件白色大衣的金发男子,另一人是穿着深灰色西装大衣的黑发男子。
  是凯斯——以及夏洛克。
  他们彷佛听不见四周的骚动声,若无其事地站在大厅里。
  夏洛克颀长的四肢映入眼帘的瞬间,克莉丝的胸口顿时一阵揪痛。
  「您能专程前来看戏令我倍感荣幸,哈克尼尔侯爵。」
  好不容易远离了剧院的相关人具。这家伙仍旧不改演员对待投资者的口气。
  夏洛克在内心感到愕然,穿过通往大厅的帷幂。
  这位男演员长久以来被戏称是演技派女演员玛格丽特?贝尔的附属品,现在终于得到主演的机会,就打算将自己目前为止的恶劣态度当作没有一回事。
  凯斯以前曾经以不雅的用词狠狠地对夏洛克吐露心腹。大言不惭地表示自己利用女人有哪里不对。
  「事到如今你已经需要用亲切的口吻对我说话了,凯斯?莱恩。我并没有想将你的本性透漏给新闻记者的意思。」
  「——我的本性。」
  凯斯的葭色眼睛刹那间变得锐利无比。
  「我——又没有刻意在隐瞒和卡俐娜交往的事情。这个角色不也是卡俐娜给我的吗。」
  「我对那些没有兴趣。不过你自己说出来反而会让人觉得有什么。」
  凯斯以一副想杀人的眼神瞪视着夏洛克,但因为大厅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也只能勉强维持住嘴角的笑意。
  「我想你误会我了,哈克尼尔侯爵。」
  大厅里有夏洛克私下的朋友以及名门贵族们。唉唉。夏洛克心想。这个男人似乎想宣传自己与哈克尼尔家的交情甚好。一路跟着夏洛克这到大厅也是基于那个理由吧。
  然而事实上,夏洛克并不讨厌凯斯旁若无人的厚脸皮态度。
  将众人注目的焦点托付给凯斯,夏洛克开始环顾大厅,发现到伫立于螺旋梯下的两名少女,脸上自然地浮起微笑。
  「——伊恩。」
  他朝一旁的医师举起手,走了过去。
  「你们果然来了。潘蜜拉——还有克莉丝也是,请多指教。」
  「啊。」
  微倾着头。一脸困惑望着夏洛克的克莉丝,连忙腼腆地起了头。克莉丝忍不住握紧了潘蜜拉的手腕。
  「呃,今天真是非常感谢你。」
  夏洛克倏地报以微笑。
  克莉丝娇小的身躯,一如往常地身裹在深蓝色礼服之中。唯独在眼睛蓄着一抹深绿色,
  以看似胆怯,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凝视着夏洛克。是一头不禁令人想一探其中奥妙的眼眸。
  「嗨。你是!这真是想不到!」
  背后传来一个男高音的声音,夏洛克厌烦地回过头。
  凯斯的脸上浮现一抹灿烂的微笑,张开双手,抱住一旁的潘蜜拉。
  「你……你在做什麽。」
  「好久不儿了,克莉丝汀小姐!我没有想到你今日也会大驾光临!」
  螺旋梯上的人群纷纷看着两人。他接着快速地将脸移开,蹩起眉头探头看着潘蜜拉的脸庞。
  「克莉丝汀小姐,你难不成忘了我是谁吧?」
  不愧是一名演员,熟知吸引众人目光的要领。然而,这一点对潘蜜拉不管用。
  「——忘记的人是你才对吧。」
  潘蜜拉蓄力地将凯斯一把推开。夏洛克急忙抓住凯斯的手腕,往后一拉。伊恩在潘蜜拉身旁张口呆望,克莉丝则是惊慌失措地压住潘蜜拉的手腕。
  「——你在想什麽啊,凯斯!你知道她是谁吗?」
  「你说是谁,不就是克莉丝汀小姐吗?」
  凯斯被夏洛克用力地拉住,一脸失望地说道。
  「所以我就说你误会我了。之前的舞台剧若是没有克莉丝汀小姐负责裁制戏服的括,就没有现在的我了。卡俐娜应该也晓得这一点。我是不会忘记对方的恩情的。我表达出我的感谢之意有什麽不对。」
  「所以我才说你搞错了。」
  夏洛克一面拖着凯斯,将他推这帷幕另一侧,一面说道。
  「她是潘蜜拉——并不是『蔷薇色』的裁缝师,而是店员。」
  「咦,真的吗,」
  「克莉丝汀小姐是另一位深蓝色礼服的女孩子。你几乎没怎么和她们见面,为什么却会记得潘蜜拉!」
  「因为她是一位美人呀。深蓝色礼服?有这个人在吗?」
  凯斯一脸认真地反问,令夏洛克难得动了怒。
  「知道要感恩至少要先记住对方的长相!」
  夏洛克留下这句话,便推着他的背赶回后台去。
  在争吵期间响起了铃声。一折返回大厅,人群已变得稀稀落落,克莉丝与潘蜜拉也早已不在了。
  夏洛克叹了一口气。
  开始后悔起自己当初因为闲的发慌,就到后台去露面。明明有机会可以和克莉丝说话,却只有向她问候一声而已。
  不过——即使如此,总比看见凯斯抱住克莉丝要来得好吧,夏洛克的脑海闪过一丝这个想法。
  
  「我为什麽得被凯斯……。」
  潘蜜拉在二接的观众席不停地嘟嘟嚷嚷。明明不是恋人,却突然抱住人。而且还认错了人!要是大家没有在看的话,我早就给他一个耳光了。
  潘蜜拉偷瞄了坐在右边的伊恩一眼。他虽然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反而更令人心生不悦。他究竟是怎麽当男伴的。
  「我想因为是在开演前,所以凯斯也很紧强吧。」
  坐在右边的克莉丝说道。
  「他是将你认错耶,你多少也要感到懊悔吧……」
  「只要能够被记住名字,我就感到很光荣了。」
  克莉丝不知怎地变得春风满面。因为久久一次儿到夏洛克,所以她一定很高兴吧。潘蜜拉顿时觉得生闷气是个愚昧之举,于是拎起裙身重新坐好。
  「潘蜜拉,卡俐娜也在耶,你看。」
  克莉丝轻声细语地说道。看见一位有着咖啡色头发,戴着眼镜的纤细少女坐在前排第三行角落的座位。虽然外型并不显眼。但她那张认真的神情,正如一位开演前的剧本家。
  她竟是那个凯斯的恋人。要不是事先知情,着实叫人难以置信。
  「——要开始了,潘蜜拉小姐。」
  伊恩说道。
  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一位青年穿着绿底金边的斗篷,走到了舞会正中央——是凯斯。
  他转了一圈,环视舞会。那双蓝色的眼眸似乎写满了悲伤。
  『——王子!』
  侍者从舞会左侧走了出来。
  『王子,大家正在等候您。请尽边出席会议!』
  『此次的战争导致国家荒无、食物匮乏,人民饱受贫困之苦。御驾亲征的国王迟迟没有回音,希望只能寄托在王子您一人的身上。王子!请您拯救人民吧!』
  凯斯停下了脚步,却没有看向侍者的脸庞。他面对着观众席,微微仰首,不久,静静地开了口。
  「你说——寄托在我一人的身上,人民需要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观众席上一片静悄悄。
  『是的,王子!』
  『除了王子以外,没有人能能拯救得了这个固家!』
  『是吗——』
  舞会中央有一座庞大的横梯。凯斯——王子轻轻甩动斗篷,往后一转,即露出宽阔的后背。斗蓬下是墨绿色的宽长裤,以及一头几乎覆盖住小腿的黑色靴子。他慢条斯理地走上楼梯,走到最上方,斗蓬再次轻轻一甩,他转身面对着观众席。
  『通知说我无法出席会议。战争持续不断,民生当然会日益凋敝。转告人民,叫他们忍耐下去吧,说还是我的期望。』
  『是的!王子。』
  『微臣会遵照您的旨意传令下去!』
  侍者一消失在舞会侧边,王子的脸上旋即泛起冷冰冰的笑容,缓慢地眺望着观众席。
  冰冷——以及带着一丝寂寞的笑容。
  灯光逐渐小了下来。凯斯被包围在一圈圆光中,双手往左右张开。
  不久,剧院开始响起一个男高音的柔和嗓音。
  『没有人——想要我的心……』
  嚷嚷嚷嚷嚷……传来细小的声音。是燕子的鸣叫声。
  「——不要紧吗?」
  潘蜜拉只啜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水,便将玻璃怀推给伊恩。她精疲力尽地倚靠着墙面。第
  一幕的余韵尚未冷却。
  「……真叫人吃不消呢。」
  他们正在中埸休息的大厅。因为克莉丝讨厌人群,所以独自留在座位上。
  「舞台剧真是神奇耶。如果没有事先知道现实中的本人,就会被蒙骗了吧。」
  「潘蜜拉小姐,你指的蒙骗是?」
  「就是喜欢上对方的意思呀。我以前不是曾经脱通,谈恋爱是不需要实际见过面的。」
  「我记得你说的那句话,难、难不成,」
  「不过那份倾慕之情当然只能维持到舞台剧结束。伊恩医师不能理解这种感觉吧。」
  伊恩颦起眉头,摇了摇头。他虽然一脸陶醉地欣赏着舞台剧,但似乎不至于会着迷上凯斯。
  「究竟能不能爱上素昧平生的人,自从和你谈过那件事以来,我想了不少。然后我到现在
  仍然无法体会。」
  伊恩目不转睛地看着潘蜜拉。
  「对我而言恋爱首先是从相见对方的想法开始的。」
  「男人的想法或许是那样吧。那麽你应该常常去见自己喜欢的人才对,伊恩医师。」
  潘蜜拉不经意地答道,伊恩的脸色陡然一转。
  「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令天才会要再三勉强夏俐帮忙——」
  「哎呀——这不是葛洛普医师吗?」
  伊恩接下来要对潘蜜拉说的话。正好被一位从面前经过的丰盈妇人打断。
  伊恩虽为一位医师,却出人意料地受到上流阶级妇人的欢迎。
  既然是他的患者自然不能阻拦,于是潘蜜拉从伊恩身边离去,一面伸手抚摸着大厅中央的一座雕像,一面回忆起第一幕。
  孤独又冷酷的金发王子。他那彷佛是为了对女人甜言蜜语而有的一副男高音,流露出一股哀愁,深深地笼罩了整个舞会。正因为知道演员私底下的轻浮个性,反而更令人深受感动,心情顿时变得异常复杂。
  该如何消除自己一时的情迷意乱。
  潘蜜拉茫然地陷入沉思之中,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线。大厅反方向的角落站着一名女孩,她正看箸潘蜜拉。两人四目相交。
  
  插图340
  
  「请问……你是凯斯在开演前问候的那位女士吧!」
  那名女孩一脸高兴地跑了过来,弯下腰身。
  约莫二十岁左右。个子高挑却有张圆润的脸蛋,以及一双圆滚滚的大眼。别在胸前的红宝石胸针闪闪发亮。从胸针的品质来看,她似乎不是来自穷苦人家,比较像是有着一头干涩黑发,从乡下出来的少女。
  「我叫做艾丽。麦克连。呃——我爱着凯斯。」
  潘蜜拉眨了眨大眼。
  她是凯斯的恋人——?
  不。凯斯已经有卡俐娜了。适麽说来,这个女孩是凯斯的偷情对象吗。话虽如此,却看起来一副土包子的模样。
  「我为了欣赏令天的舞台剧,特地从家乡赶来这里。第一幂演得实在太棒,我几乎要晕了过去。弥补王子的孤独的唯一朋友,竟然是那只小燕子!于是,他不知不觉中便爱上了那只燕子。怎度会如此动人。呐,你也是这麽认为的吧?」
  潘蜜拉看着她心花怒放的脸庞,心中顿时明白大半。
  也就是说这位名叫艾丽的女孩,其实是凯斯的戏迷。
  她从明星照、海报、哪里的杂志或是新闻上看遇凯斯。便喜欢上他,于是前来观看舞会剧,并鼓起勇气对似乎是他朋友的潘蜜拉攀谈。
  没有必要刻意破坏影迷的美梦,于是潘蜜拉摆出职业性的笑容。
  「是的——真的很动人呢。只要他站在舞会上。」
  「太好了,能够得到你的认同。因为那个人很容易这人误解。当然,要完全遭人理解是不可能的。」
  咦,潘蜜拉内心感到诧异。她不只是单纯的戏迷吗。
  「你曾见过凯斯先生吗?」
  「不。不过我可以看得出来。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心灵之友。」
  面对她天真无邪的声音,潘蜜拉只能暧昧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所谓的死忠戏迷吧。
  「我一直相见那个人,于是存了一笔钱,特地前来看戏。在开演前看见凯斯抱住你的那一幕,我差点要死掉了。然后现在我又看见你,一时按捺不住自己,所以才会叫住你——你是跟——凯斯正在交往吗?虽然我没有听说他有恋人。」
  「我才不是他的恋人。」
  潘蜜拉的捂气忍不住强硬了起来。少女松了一口气地绽开笑容。
  「太好了!说得也是。有恋人的人怎么可能会露出那种寂寞的眼神。」
  所谓的戏迷真是可怕。她居然深信凯斯的内心也与外在同样的美丽。
  凯斯有位叫做卡俐娜的恋人呵,他哪里孤独了,他是那种只要看起来能利用的女人,便会一个一个去搭讪的人。你喜欢他的括,干脆不要见到他比较好,因为你一定会失望的。
  潘蜜拉正欲全盥托出,却又打消了念头。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恋爱的光采。
  无论是什麽样形式的恋爱。都应该要声援对方,这才是身为『蔷薇色』店员的正确处事之道。
  也有因为没见过面而萌芽的恋爱——
  潘蜜拉回想起方才与伊恩之开的谈话,这里就有一位女孩真心爱上素未谋面的人。
  「呐,你叫做什麽名字。你是凯斯的朋友吗?」
  艾程知道潘蜜拉不是凯斯的恋人之后,似乎放心了下来,开始转而质问潘蜜拉。她那个稍嫌厚脸皮的态度,也是因为恋爱所致吗。
  「朋友——也不到那个地步。我工作的裁缝屋曾经替他出演的舞台剧裁制戏服。」
  潘蜜拉一面回答一面观察着伊恩,伊恩一直无法摆脱多话的妇人,只能频频露出亲切的笑容。
  「哇!果然没错。我就猜想你或许是什麽关系人。裁缝屋是在伦敦吗?」
  「是丽浮山庄『蔷薇色』,我是那里的店员。我叫做潘蜜拉。奥斯汀。」
  「哇,听起来真棒!」
  伊恩偷偷朝这里瞄了一眼。潘蜜拉轻轻使了个眼神,尽量不使人察觉。他似乎发现到了什么,眼镜底下的双眼微微睁大。
  正当此时,响起了开演五分前的铃声。
  艾丽吓了一跳,回头望向观众席。
  「哎呀,马上就要开始演第二幕了。糟糕了。~」
  「是的,我们得赶紧回到座位上了。」
  伊恩迟迟没有将对话打住,潘蜜拉开始感到不耐烦。自己同行的女性现在被奇怪的观众拦住,是打算要置之不理到什麽时候。
  「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潘蜜拉。那麽我先走了喔。」
  不知道艾丽有无发觉潘蜜拉的心情。她像是歌唱般地说着,并以戴着纯白手套的双手紧紧握住潘蜜拉的手。
  没有等潘蜜拉回答,她便转过身去。胸前的胸针闪烁着光芒。布料的材赞明明不错,但那身颜色不明显的草绿色礼服,与她的黑发显得极为不搭。
  不久之后,终于结束交谈的伊恩,冲也似地跑到潘蜜拉身边。
  「刚刚的人是谁?」
  伊恩一面掬起潘蜜拉的手。一面说道。
  「听说是凯斯的戏迷。」
  潘蜜拉答道。比起潘蜜拉,伊恩似乎更在意艾丽。一直注视着她走这去的一楼入口。
  「她不是你的朋友吗。看起来好像是个古怪的人。」
  「她说她是从乡下上来的。足以证明这的舞台剧的影响之高。」
  「没有人和她同行吗?」
  「不知道。没有侍女随行。我想她应该不是属于上流阶级的女性。」
  伊恩一脸嗳昧地点了点头,仍然对入口处在意不已。
  明明才刚和患者请完话,现在又开始在意起艾丽的事情。潘蜜拉陷入短暂的沉默。
  正当踏上楼梯之际,伊恩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潘蜜拉小姐,你莫非是在生气?」
  潘蜜拉没料到他会当面这么对自己说。
  潘蜜拉随即停下脚步,注视着伊恩。
  「……你是不是心里有数?」
  「不,我完仝想不透。」
  我就知道。潘蜜拉咦了一口气。在走进观众席之前。挽住了伊恩的手臂。伊恩即刻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
  
  一周后——
  叽一声,『蔷薇色』的大门随之打开。
  「欢迎光临。」
  端坐在长椅上的克莉丝,一如往常地招呼客人。
  走这来的是一位正在东张西望的黑发少女。坐在柜台记账的潘蜜拉抬起了张。
  「哎呀——你是——艾丽小姐?」
  「啊啊。潘蜜拉!」
  少女的脸庞高兴地亮了起来。
  「我没想到『蔷薇色』是如此有名的店嫡!我特地搭乘火率过来的。这里就是替凯斯裁制戏服的店捕!」
  少女连看都没看克莉丝一眼。从长椅上起身的克莉丝,一脸吃惊地交互看着潘蜜拉与少女。应该是潘蜜拉的朋友吧。
  虽然是位可爱的女孩,外表却给人一种俗气的感觉。黑发在脑后盘成一来,礼服的缝制方式与布料极为不搭,却在上头别着一枚看似昂贵的红宝石胸针。
  「你说的戏服,我们并没有替凯斯裁制服饰。我们这里不接男性服饰,而且那个时候是因为在担当主演的女演员玛格丽特的再三拜托之下,我们才会接下订单的。」
  潘蜜拉答道。
  「你说什麽?没有那回事的。凯斯的那身服饰可是十分精美的。」
  「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指哪次的戏服。不过那并不是『蔷薇色』所裁制的——」
  「不论何时!那个人不论何时都是那么的英俊耀眼!」
  「请问,你是不是误会了什麽。」
  「潘蜜拉误会关系的,我来向她说明。」
  艾丽第一次正眼看着克莉丝。
  「哎呀,你是哪位?」
  「我是裁缝师克莉丝汀?巴雷斯。请叫我克莉丝。艾丽小姐,这里是女性专用的礼服店。
  艾丽小姐既然会特地莅临敝店,想必也是为了订制礼服吧,」
  「哎呀。那是当然的呀。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意思。我是来订制礼服的。」
  艾艟突然变得雀蹉不已,正打算坐在聂椅上时,冷不防地抬起了顼。
  「话说回来。你也认识凯斯吗?」
  「没有什麽认不认识,替玛格丽特裁裁制礼服的正是克莉丝。」
  在潘蜜拉插嘴之前,克莉请已经率先肯定。艾丽喜孜孜地点了点头。
  「是吗,那麽我就放心了。我在饭店得知『蔷薇色』十分有名。听说有在裁制恋之礼服。」
  克莉丝与潘蜜拉一瞬间互相对看了一眼。必须看准时机,搬出老话向她解释不可。我很光荣有此评语,但是光靠裁制礼服是无法实现恋爱的——」
  「所以,我希望你务必能替我裁制一套恋之礼服!恋爱对象是凯斯。莱思,世界上最迷人的那个人!」
  「我说啊,艾丽小姐——」。
  「费用的问题不需要担心,你看。」
  艾丽在长椅上弯着身体,捞了捞随身携带的包包。从钱包拿出数枚金币放在桌几上。正在记账的潘蜜拉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我至今尚未订制遇正式的礼服这次本来只打算欣赏舞台剧就打道回府了。不过。既然能为了凯斯订制套礼服,我愿意花尽身上所有的钱。这先当作礼服的订金不知你意下如何,如果你愿意承接的话,我会全都以金币支付。」
  克莉丝与潘蜜拉不禁地面面相觑。可以确定的是,艾丽不仅为爱情冲昏了头。而且还相当有钱。
  「哎呀真讨厌,已经这个时同了。晚埸要开始了。明天还有早场,虽然不知道何时才能过来,不过我下次会再过来的。我想要穿上礼服欣赏闭幕埸。不论如何我都要见上凯斯一面。我的恋情将会在那一刻正式展开。」
  艾丽轻巧地从长椅上起身。
  「那个,你忘了钱了。」
  克莉丝慌慌张张地叫住她。
  「没关系,你就当做订金收下吧。」
  艾丽不理会放在桌几上的金币,像是跳舞般地步出了店面。潘蜜拉在后头追了上去,不过她已经混入人群之中。
  克莉丝愣在原地。交互看着金币与大门,潘蜜拉突然低下了头。
  「对不起,克莉丝。都是我害的。她曾经在剧院向我攀谈。我那时就觉得她是个古怪的女孩。」
  「我……并不觉得她古怪……」
  克莉丝涟想边说道。
  「因为她一溜烟地不见人影,所以我才会嗽了一跳。我们该怎麽办才好。」
  「所以才说是个古怪的女孩嘛。你要替艾丽小姐裁制礼服?」
  「我想……我是能替她裁制。我认为她是会因为礼服,而变得更加美丽的女性。可是,如果她是希望自己对凯斯的那份爱意能够开花结果的话,我恐怕就办不到了。」
  克莉丝说道。问题其实不在于恋之礼服,而是凯斯已经有了卡俐娜。
  「对吧。我认为拒绝掉这份订单会比较妥协。而且等她知道了凯斯的真面目,一定会感到失望吧。」
  「嗯……」
  克莉丝感到犹豫不决。
  潘蜜拉说的话合情合理,不过自己却稍微羡慕起艾丽那份没有一丝迷茫的爱意。
  克莉丝陷入思索的期间,潘蜜拉迅边地将金币以布料包起,将扎起来的头发放下,打算准备出门。
  「那么我差不多该出门了。」
  「你要去哪里?」
  「我只是稍微出去一下。」
  潘蜜拉这阵子常常不在家,克莉丝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
  克莉丝心想,如果在潘蜜拉不在的期间,那个人来的话怎度辩。彷佛看穿了克莉丝的心事,潘蜜拉丽口说道。
  「我有事,先准备好茶点让你招待客人。」
  克莉丝忍不住羞红了脸。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承接会比较好吧……」
  克莉丝从餐车拿出司康饼,涂抹上奶油,摆放在夏洛克的面前。夏洛克明明不是客人,却坐在『蔷薇色』的长椅上交叠着双脚,喝着红茶。
  潘蜜拉没有回来。克莉丝正在向刚好前来拜访的夏洛克询问有关麦克连家的背景。
  「麦克连家的封地最近铺上铁路又兴建工厂,我想她有钱应该不是在招摇撞骗,因为突然得到一大笔金钱,所以不晓得该如何运用吧。」
  「暂且不论钱的事情,艾丽小姐是真心爱慕着凯斯先生。所以我才会不知道该怎办才好。」
  「你没有照以往的方式,告诉她只穿上恋之礼服是行不通的吗?」
  「我虽然想告诉她,但她一说完订单的事情,便像一阵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能够让潘蜜拉没有插嘴的余地,算得上是相当厉害的女孩呢。」
  夏洛克将黑色浏海轻轻往前拨。因为他贵族,厌恶庸俗的事物。
  「连续好几天跑去观看同样的舞台剧,也只能说她愚蠢吧。而且,不论怎么想都是一段没有希望的恋情。」
  夏洛克以富有磁性的声音说罢,伸手端起红茶。
  愚蠢——克莉丝因为夏洛克的话,一瞬间受到了冲击。
  对于身为公爵家是男的夏洛克而言,想必早就对为了没有希望的恋情而操烦的女孩子司空见惯了吧。
  难道谈一埸无法实现的恋爱是不被允许的吗。至少是由夏洛克以外的人说出来的话,自己或许也会认同吧。
  「凯斯已经有卡俐娜了,所以不会有好结果的。在承接礼服订单之前,我认为你先明白地告诉她那件事会比较好。」
  「可是,那麽做的话会伤害到艾丽小姐。」
  克莉丝说道。
  「而且,就算恋爱无法实现,但说不定凯斯先生的目光会停留在艾丽小姐的身上。我能够在恋爱上助她一臂之力,但不能够去阻止她。」
  「凯斯假如看上艾丽的话,一定是为了钱吧。凯斯就是那种家伙。」
  「哪怕是为了钱,只要能和他说上一句话,艾丽小姐便能感到幸福的。」
  「我认为放弃对她比较幸福。」
  克莉丝沉默了下来。
  这个人不了解无法传达的思念。他是不曾如此殷切期盼的人,希望谁能够爱自己,纵使恋爱无法实现,只希望对方能够看自己一眼就好。
  「总之,你的工作太忙了。要在开幕埸之前赶制一套礼服的话。你不是又得片刻不休地从事裁缝工作喝?明明直到最近才好不容易比较有空的。」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是理所当然的。」
  克莉丝答道。有太多事情即使对他说,他也不会了解的。
  「虽然我不知道下次光临的时候艾丽小姐会说些什麽,不过我打算承接下来。即使是无法实现的恋爱,我认为只要尽全力地去做就行了。我要为了那位女孩,全心全意地去缝制一套礼服。」
  夏洛克眯起一双眼睛。浅褐色的眼睛中泛起一丝类似愤怒的感情。
  夏洛克压抑着那份感情。发出低沉的声音。
  「我已经给过你忠告了,克莉丝。」
  夏洛克搁下喝完的茶杯,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司康饼尚未动过。
  克莉丝目送着夏洛克离去。一面难过了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夏洛克没有那么强烈反对的话,自己一定会回绝吧。
  
  插图347
  
  夏洛克一脸不悦地走出门外。
  感到极度不愉快。
  『蔷薇色』的营运似乎开始步上了轨道。她在社交季之前赶完大批订单,直到最近才终于能够抽出时间去看戏的。偏偏却又有新客人的订单插进来。
  店铺受到欢迎虽然是件值得欣喜之事,但因为只有一位裁缝师,导致克莉丝没有休息时间。想必潘蜜拉也很清楚这一点吧。
  本来令天打算邀请她共进晚餐,结果却只谈完工作便从店程愤然离去。最近母亲的管教开始严格起来。变得很难偷偷溜出来玩。
  夏洛克忿忿不平地步行至停放汽车的地方,徒然看见前方有个男人。
  是一位体型中等、背肌结实的褐发男人。穿着一件炭灰色的西装大衣。显得格格不入。
  他躲在汽车的角落,偷偷窥伺着店里的情况。
  「你是谁啊。在别人的汽车前面做什么?」
  夏洛克一开口,男人顿时肩膀一颤,畏畏缩缩地面向这一方。
  
  「是这样吗,当时的那位女孩前来下订单……」
  潘蜜拉坐在伊恩的马车上。
  是在车夫座上。伊恩喜欢马匹,自己握着马鞭,驾驶着马车四处奔驰是他的嗜好。
  「是呀。我觉得直接了当的回绝她会比较好,可是克莉丝好像放不下心。她只要一看见恋爱中的女孩,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援手。」
  「嗯……我基本上是赞成克莉丝汀小姐的想法……因为恋爱是美好的事物。不过,关于艾丽小姐的某件事情令我有些在意。」
  「等等,这是什麽意思,」
  「我是在艾丽小姐和你在大厅交谈的时候看见的。有个男人从她身后一直聚盯着她不放。」
  「——有个男人?」
  潘蜜拉吃惊地看着伊恩的脸庞。
  虽然知道伊恩对艾丽的事情特别关注,却浑然没有发现有人躲在艾丽身后窥看她的一举一动。
  「是的,而且露出古怪的表情一直偷看她。艾丽小姐一准备回观众席,他便一脸不悦地消失了跪影。我一直很好奇他究竟是谁,为什麽不直接开口叫住艾丽小姐。」
  「为什麽你没有告诉我呀。」
  潘蜜拉说道。
  「那是因为你当时在发脾气。」
  伊恩轻咳了一声。
  「况且,我当时以为事情就此落幕了。他的年纪——大概和我差不多吧,是一个健壮有力的男人。然后——假如我没有看错的话……」
  「什麽没有看错的话?」
  伊恩稍微犹豫了一下,接着答道。
  「他爱慕着艾丽着小姐。而且是认真的。倘若艾丽小姐对凯斯是认真的话,那麽他的恋爱也将注定是以悲剧收埸吧。」
  马车朝着『蔷薇色』行驶而去。马蹄声似乎变得徐缓了下来。
  艾丽正在店里的一边整理装束。
  「——然后我是这么认为的。凯斯先生其实很怕寂寞,明明是那么地美丽,受到众人的喜爱,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那个人真实的一面。能够理解王子的只有那双嗜食黄金的麻雀。所以那个人才会为了麻雀投注了一切。」
  「所以艾丽小姐想成为那个人的麻雀吧?」
  克莉丝正在替艾丽系上蝴蝶结,好不容易才搭得上腔。
  「是的,你说得没错,转告人民忍耐下去的那个人。即使被斥为冷血无情,仍然坚持不开启国库的那个人,竟然为了自己唯一的理解者麻雀打开国库。然后因为贪图黄金的麻雀,国家日渐衰亡。这是多么的讽刺啊。」
  「艾丽小姐,凯斯先生或许和你口中的王子不一样。」
  「不。没有错的。」
  「为什么,」
  「因为相貌一样!那双冰冷的蓝色眼眸对我轻声低喃着,希望有人能够了解我——」
  一旁的潘蜜拉神色担忧地注视着克莉丝。桌上的红茶早已变凉。克莉丝对艾丽的话感到来手无策,只能努力试着插话进去。
  「我以前曾经见过凯斯先生。」
  「是的,这是当然的。所以我才会委托你呀。我要穿着这套礼服去观看闭幕场。」
  「是的。于是从那一刻开始,你的恋爱便要展开了吧。其实是关于凯斯先生的事情。我并不认为凯斯先生会怕寂寞。凯斯先生十分受到欢迎,也心有所属——呃,有许多的女性为他着迷。本人和舞会上的演技是——」
  「哎呀!好漂亮的茶杯,好香的味道喔!」
  克莉丝节说到一半,艾丽突然将视线转到潘蜜拉的餐车上。并发出了赞叹。
  「是蔷薇的花纹吧。好漂亮呢,是在哪里买的呀,」
  「呃。艾丽小姐……」
  「下次试试看送礼好了。比起咖啡,凯斯一定比较喜欢红茶。」
  艾丽满心喜悦地说着。独自坐在长椅上,随手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起来。
  「啊啊,好期待礼服完成的那一天!不论是发色或是什麽,全都都交给你处理了。如果能用凯斯最喜欢的颜色裁制的话就好了。」
  「不——我打算以最适合你的颜色去裁制。」
  「没问题,因为凯斯最喜欢的颜色就是最适合我的颜色。」
  艾丽自信满满地说着。一口气将红茶饮尽,迅边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那麽就麻烦你喽,在闭幕埸前一天我会再过来领取。我很相信你的手腕呦,因为你是能够了解凯斯优点的人。」
  啪搭一声,大门随即关上,店里顷刻同变得鸦雀无声。
  
  艾丽离开后,克莉丝顿时全身力气尽失,整个人瘫坐在长椅上。潘蜜拉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不要紧吗,克莉丝。」
  克莉丝无力地点了点头。
  「你如果坚持的话,我是不会阻止你啦……可是你为什麽会临时决定要承接艾丽小姐的礼服,克莉丝。」
  「……顺势决定的……」
  克莉丝小声地答道。
  潘蜜拉将新买的红茶杯端了过来。开始飘散着一股浓郁的香气。喝了几口之后,克莉丝才多少平稳了一些。
  「即使对凯斯一无所知,但是我认为艾丽小姐是一片真心。虽然有些自作多情的地方,不过只要叮嘱她不能太过期待对方,我想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别说是期待了,她根本没有意思要去了解真正的凯斯吧。」
  面对潘蜜拉的一番话,克莉丝只能点头附和。
  「竟然说恋爱会在闭幕埸展开。凯斯他——不对,真不知卡俐娜知道了会怎麽想。」
  艾丽喝剩的红茶杯身上留着一道白色的唇印。因为她说了太多话。导致在嘴里积了不少口水。潘蜜拉一还收拾茶杯一边说道。
  「热情的影迷对凯斯而言想必早巳是家常便饭了吧。他可是当红演员。他或也会为了钱而假装和她谈恋爱。说不定还会与卡俐娜比较一番,最后选了艾丽小姐。」
  「不会有那种事的。因为凯斯他爱着卡俐娜。」
  「真的吗?」
  潘蜜拉怀疑地说道。
  凯斯在大厅抱住自己的举动,潘蜜拉仍然记忆犹新。明明只是在卡俐娜面前装出一副真挚的恋人。
  再者,卡俐娜的个性踏实,与凯斯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不如趁现在回绝她?或许还来得急去委托其他的裁缝屋。」
  「我不能回绝。她从来没有步出家乡外,却因为一心倾慕着凯斯,只身搭乘火车前来这座城镇。我明白她是得不到回报的。但是,我不能因此就否定她的那份爱意。」
  「你似乎对这次的事情格外执着。」
  潘蜜拉叹了一口气。她感觉克莉丝在得不到回报的恋爱上面特别要命,和夏洛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吧。
  「那麽你记得要告拆她,不论裁制出什麽样礼服,我们一概不负责。因为你只能照着对方的内心去裁制礼服,说不定会变成一套奇异的礼服。而且凯斯喜欢的颜色怎麽可能是适合那个女孩呢。」
  「……嗯,所以我才会左右为难」
  「假如艾丽小姐有机会得到凯斯一时的温柔对待。不论什么样的礼服她也会感到满意吧。」
  「或……许吧。但那是不可能的。」
  克莉丝微微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
  「艾丽小姐喜欢的是舞会上的凯斯。实际上并没有那种人存在。真有的话,也是在卡俐娜的心中。」
  「……那真是令人失望呢。」
  潘蜜拉不由自主地同情起艾丽。克莉丝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克莉丝在工作室裁布舞针。
  适合艾丽的不是金色也不是绿色,而是红色。手中拿着一块没有光泽、偏红的半透明粉红色棉布。经过不完全的染色,在深粉红色的底布上泛着深浅不一的红色。艾丽忽上忽下的的内心。唯一清楚的莫过是那位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心爱的凯斯……
  (好久不儿了,克莉丝汀小姐!有想到你今日也会大驾光临!)
  ……凯斯抱住潘蜜拉的那双手,牢固地扣在潘蜜拉的背上。实在难以难以相信是单纯的打招呼。
  卡俐娜一不在就变得为所欲为起来。而且甚至将自己抱住的人的名字搞错。
  被认错反而比较好,如果被他那麽一抱,我可能会当场昏过去吧……幸好有夏洛克有立刻出面将他拉走。
  凯斯的脑海尽想着自己。暂且不论现在,一开始会和卡俐娜交往,也是为了得到出演的角色。
  声称那个人其实很怕寂寞的艾丽,眼神述说着想要去理解那个人。
  (你能够了解我的内心吗,温柔的麻雀呀。)
  (是的,我能了解。不论你要说多少,我都愿意洗耳恭听。相反的是,我有个要求。我是靠吃黄金维持生命的,可是现在肚子饿得我几乎快死了。)
  可怜的王子。
  因为以战争为优先。不愿意为人民敞开国库大门一事,冷酷王子的恶名跟着四下传开,王子因此变得孤零零一人。为了弥补孤独,为了嗜食黄金的麻雀。于是将黄金不断送了出去。为了填满寂寞而活的王子,与真实的凯斯截然不同。
  艾丽爱慕的凯斯只有在舞会上存在。
  克莉丝蓦然闭上了双眼。然而却也可以这麽形容,他存在于舞会之上。
  正当此时,克莉丝吓一跳地抬起了头。似乎听见了汽车的引擎声。
  在这附近驾驶汽车的人只有夏洛克一人。
  可是声音仅此为此。没有响起如往常般说着我来了,打开『蔷薇色』的大门的声音。是自己的错觉。
  没错。是错觉。与艾丽的恋情一样。
  不过,即使是错觉,能因此变得幸福又有何尝不可呢……
  克莉丝凝视着手中的布料颜色。陡然间突然来变成鲜明的红色。
  
  「嗯……结果还是承接下来了。」
  潘蜜拉表示在克莉丝的工作期间不能出远门。伊恩则坦率地接受了她的话,正驾驶着马车前往店面。潘蜜拉有时认为伊恩的缺点就是太过坦率。
  「我有些担心。部分因为上次的男人……还是让艾丽小姐知道凯斯已经有恋人的事情会比较好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克莉丝不这么认为。我反而认为凯斯隐藏自己的本性,与艾丽小姐见面交谈之后,一切就会变得比较好处理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明白那是不是所谓的温柔。但你确实是个温柔的人——」
  「我担心的只有克莉丝而已。」
  伊恩停下马车,率先下车并朝潘蜜拉伸出手。潘蜜拉接着走下了马车。
  「请到店里来坐坐,伊恩先生。有美味的平果派呦。」
  「这真是叫人期待。」
  伊恩一听立刻喜形于色。潘蜜拉在进入店里之前打开了信箱查看。
  「——奇怪?」
  从信箱取出的是一对没有注明收件者的信件,也没有寄件者的名字。纸质高级坚韧,里投放着一张卡片。
  「有印上哈克尼尔家的家勲。」
  「是夏洛克亲自送过来的吗?」
  自认没有写上寄件者也知道是要寄给谁的态度,还真像是夏洛克的作风。那麽直接交给我不就好了。
  潘蜜拉当场拆开了封口。里面有一张卡片,以流畅的字迹写着几行文字。
  
  凯斯。莱恩的逗留处
  麦森饭店212号房
  (二十号傍晚,他在房间)
  「竟然是凯斯的房号。夏洛克大费周章只是想告诉我俩这件事。」
  潘蜜拉发出错愕的声音。
  「真是多管闲事。不仅他为什麽要做这种事。意思简直是在说让艾丽小姐去见凯斯。而且二十号那天礼服也还没完工。」
  伊恩收下卡片,仔细地观察。
  「可是,夏俐不像是会做无谓之事的人。」
  「所以才叫人生气呀。」
  潘蜜拉将卡片收到口袋里。
  (麻雀啊麻雀。我需要你更多的爱。失去一切也无所谓。我好寂寞。国库空竭也没关系。拿走我所有的黄金吧。)
  脑海中回响着凯斯的男高音。这件事,潘蜜拉打算不告诉正在努力揣摩艾丽内心的克莉丝。
  
  当潘蜜拉穿越饭店的大门之际。发现庭院中有一位少女,不禁轻呼出声。
  她有着一头咖啡色头发,戴着圆框眼镜。那双充满梦想的眼眸清澈如水,宽陌的额头给人聪慧的印象。
  「卡俐娜?理查德小姐。」
  潘蜜拉向卡俐娜打一声招呼。并低下了头。
  「你好,奥斯汀小姐。之前承蒙你照顾了。请叫我卡俐娜就好。」
  她明明还只有十八岁,却比初次见面的时候更具有职业女性的稳重气质。是因为穿着没有过度展开的裙摆,抑或是或是连续舞台剧成功的自信心所致。
  「没想到你竟然记得我,真是让我倍感光荣,卡俐娜。请叫我潘蜜拉。」
  「这是当然的。因为先前受到『蔷薇色』不少照顾。」
  卡俐娜露出微笑,看起来显得有些无力。
  「这次的舞台剧十分精彩。你令天休息吗?」
  「因为我是剧本家,一旦开始公演就没有事情了。现在满脑子都是下次剧本的事情。你今天是为何而来。潘蜜拉?」
  「我想要见莱恩先生。」
  话一出口,卡俐娜的表情顿时泛起一丝苦涩,潘蜜拉边忙改口。
  「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他。因为『蔷薇色』有位客人是凯斯先生的戏迷。」
  「原来。」
  卡俐娜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凯斯的房间在二楼的边间。因为今天是早场,他现在应该正在休息。」
  「谢谢你。」
  潘蜜拉走道饭店的玄关。
  在走进里面之前,往庭院回头一望,卡俐娜仍然伫立在原地注视着潘蜜拉。用不着担心,就算是拜托我,我也不会和凯斯交往的,潘蜜拉一面心想着,一面前往凯斯的房间。
  
  「嗨,你是『蔷薇色』的,呃……?」。
  「我是潘蜜拉?奥斯汀。不是克莉丝真是不好意思。」
  潘蜜拉答道。虽然有在控制,仍忍不住带带讽刺。
  从摆在桌几上的杯子里头,散发出阵阵的咖啡浓香。
  潘蜜拉在说明关于艾丽的详细情况期间,凯斯不发一语地听着。用着他那有如金丝般纤细的头发。以及随着角度改变色泽的澄蓝眼瞳。不时在唇边漾起谜样的笑意,将视线飘向潘蜜拉。每当他一看过来,潘蜜拉便会感到坐立不安,接话总是会慢半拍。
  论及俊美的男子,潘蜜拉认为夏洛克的五官较为端正,但是凯斯带着一股夏洛克所没有的危险气息,一被他注视便会浑身不安。这应该就是温室花朵与野生花朵的不一样之处。
  然而这些对潘蜜拉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也就是说——你是叫我带着笑脸去见她。在陪她聊聊天吧。」
  「正是如此。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认为对戏迷温柔以待是演员的工作之一,所以麻烦你帮忙了。」
  潘蜜拉说道。
  假若被克莉丝晓得自己跑来拜托凯斯这种事情,她一定会大感反弹,但潘蜜拉认为不需要汲汲于这次的工作上。比起礼服,艾丽更需要的应该是凯斯的笑容。
  「戏迷吗——该怎麽办呢?」
  凯斯的脸上露出怪笑。因为个性火爆的潘蜜拉对自己放低身段,似乎使他感到沾沾自喜。潘蜜拉感到不耐烦。
  「你如果忙的话没关系。」
  「那点小事我可以想办法解决。问题不是我没有时间。」
  「你是指礼数吧。关于那一点我会从礼服费用扣除支出费用之后,将一半的款项支付给你。」
  「我也不是指钱。」
  那到底是什么啊,潘蜜拉顿时感到一阵恼怒。因为只需要和热情的戏迷讲一、两句话,就会有人拿出数英镑给自己,应该不算是不合理的交易」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我似乎想错了方向。怨我先告辞了。」
  「咦——喂!」
  潘蜜拉迅边转过身去。
  正欲打开房门,匆匆离去之际,凯斯慌慌强强地绕到门前。开到一半的房门应声关上,整个人挡在潘蜜拉面前。
  「喂,我可没说我不答应。真是性急的小姑娘。」
  「我只是讨厌有人故弄玄虚而已。而且我有潘蜜拉这个名字。」。
  「潘蜜拉——可以,我可以去见那位名叫做艾丽的女孩。不过,在见那名女孩之前,你愿意陪我一下的话……」
  「——什麽?」
  潘蜜拉忍不住回问,看见凯斯一脸正经的表情。顿时为之错愕。
  「你是在开玩笑吧。我可没说我是你的戏迷。」
  「可是你前阵子不是才过来观看我的舞台剧吗?也就是说不是全然没希望。」
  「拜托你!」
  潘蜜拉的脑中滚滚翻腾。虽说是在舞会上,不禁开始厌恶起自己当时竟然会觉得这家伙很帅。
  「重点不是跟我有没有希望吧!卡俐娜是要怎麽办啊!」
  「啊,卡俐娜?」
  凯斯的语气突然变得天真起来。
  「卡俐娜不要紧的。她现在为了下次的剧本伤透脑筋,不让我碰她。而且一看见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其他的女人也变得微不足道。」J
  「你说微不足道……!」
  「我是在邀请你。希望你至少也心动一下,潘蜜拉。在这个国家,不知有多少女人希望能被凯斯。莱恩称赞同样的话。」
  凯斯弯下高挑的身躯,将脸庞贴近潘蜜拉。
  给我放尊重点,这个只有脸蛋可取的花花公子!你并没有你自己想像中的有名,而且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男人!
  潘蜜拉正欲接口,又硬生生地将话吞了回去。脑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说不定直接答应他会比较好。
  为了让艾丽对凯斯死心。
  艾丽一心以为凯斯是孤独的王子,不将别人的话听进耳里。干脆让她目睹该死最恶劣的一面,她或许就会死心,开始正视现实。那样子或许对艾丽比较幸福。
  「……好吧。」
  潘蜜拉说道。
  「我好高兴呢。那麽要挑什麽时候?」
  「闭幕埸之后好了。」
  「那你能过来维纳斯剧院吗?舞会剧结束之后,我必须回想着至今的日子,亲吻舞会。是身为主角的特权。」
  「你出乎意料的认真呢。」。
  「我毕竟是一名演员啊。」
  凯斯蓦地笑了出来。潘蜜拉觉得似乎看见了他的真实面说,此刻的他比平常稍微要来得有魅力。
  
  「好漂亮的礼服!」
  前来拜访『蔷薇色』的艾丽一看见礼服,立刻开心得不得了。
  是一套大胆采用红白颜色做为大范围织结的午间礼服。腰部以膨开的裙撑做设计。然后在腰、手踝以及各个关节处点辍上强烈的红色天鹅械,使整体看起来更为纤细。脖子处也系上红色蝴蝶结,衬托出她圆滚滚的大眼与小巧的脸蛋。与艾丽平常别在身上的胸针是相同的颜色。
  袖子蓬松宽大,带着一股孩子气。穿在艾丽身上看起来十分俏皮,令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我试着不让她将心上人看成是凯斯。」
  艾丽喜孜孜地欣赏着镜中的自己,克莉丝离开她的身边,悄声对潘蜜拉说道。
  「艾丽小姐爱慕的人不是凯斯,而是舞会上的王子。与凯斯毫无关系。虽然王子只是一个幻影,但是对她来说并不是虚幻。如同王子心爱的麻雀一样。所以我才想珍视她那份对王子的炙热感情。」
  (麻雀啊……你到哪儿去了。自从国库空匮之后,你再也没有出过在我的面前。好寂寞、好寂寞……我好寂寞。)
  (我不相信有那种事。)
  克莉丝回想起凯斯——王子——卡俐娜所写的台词。当发现自己所爱之物只是一埸虚幻,会变得比以往更加寂寞。既然如此,不如永远追寻着幻影还比较幸福。
  「马上就是闭幕埸。我要穿上这套礼服去说看舞台剧,接着和凯斯见面。不晓得凯斯会怎么说。你会带我去见凯斯吧?潘蜜拉。」
  艾丽整个人兴奋不已。克莉丝忍不住看向潘蜜拉。潘蜜拉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
  「当然呀。」
  「从那刻开始我的恋爱便正式展开了。」
  艾丽粲然一笑。她相当适合明亮的礼服。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可爱。
  
  夏洛克一走这会客室,便发现伊恩已经等候多时。
  「真抱歉啊,夏俐。特地叫你出来一趟。因为有件事让我有点在意。」
  「没关系。」
  夏洛克阻止伊恩站起来,吩咐侍女再端一杯红茶过来。
  「是关于先前转告你的那件事情……凯斯先生和潘蜜拉小姐约好,他会去见艾丽小姐,是因为你告诉她凯斯投诉的饭店地点。」
  「潘蜜拉一定可以处理得很好吧。」
  「你为什麽要做那种事。」
  「不巧的是,我其实不是为了『蔷薇色』。我讨厌凡事不说得清楚明白。纵使沉浸在梦想之中会比较幸福,我觉得应该还是要正视现实。」
  夏洛克端起红茶啜了一口。
  「凯斯何时要和艾丽见面?」
  「在闭幕场结束之后。因为是在晚上,所以我也会陪同过去。呃,因为我有点担心。」
  「那麽做比较好。」
  「你愿意的话,也请一起过去吧。」
  「我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之后的事情我一概不负责。」
  「你既然都写了卡片,直接进去店里不就好了。」
  「我不想妨碍她工作。」
  伊恩的嘴角隐约浮现了一丝微笑。似乎被他看穿自己与克莉丝争孰的事情,夏洛克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向窗外,继续接口道。
  「你担心的事情是什麽,」
  「是艾丽小姐的事情。我在剧院看见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好像是她的爱慕者。因为艾丽小姐对凯斯如此痴迷,凯斯可以算是他的情敌。凯斯。呃,他好像会对女性过分温柔,而潘蜜拉小姐又是作风强悍的人,所以我担心会不会发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啊——你不需要担心那个男人。」
  夏洛克随意地摇了摇手。打断伊恩的话。
  潘蜜拉与伊恩一同进入维纳斯剧院。
  刚看完,『怕寂寞的王子』的观众正巧从维纳斯剧院的出入口走出,人人脸色泛红地讨论着舞台剧的观后感。两个人在人群中逆行穿梭。
  「艾丽小姐好像直接前往舞会了。我适当地应付完凯斯,就输到艾丽。因为他也是要靠客人脸色做生意的人,我想应该不会对艾丽小姐冷言相向吧。」
  凯斯要是温柔对待艾丽的节,那样也无妨!艾丽看见凯斯对潘蜜拉调情,因此感到失望也行。不论如何,艾丽的恋爱将会在今天一决生死吧。
  「可是,如果凯斯他对你——是认真的括,你该怎磨办?」
  伊恩难涩地开口说道。
  「怎麽可能有那种事。」
  潘蜜拉一口断定。凯斯当时邀约潘蜜拉是一副轻浮至极的口吻。那种男人认为看见女人开口邀约是一种礼貌。像今天也是,特定选在自己工作埸所的剧院碰面,让人想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表示因为卡俐娜不在所以不要紧,究竟是指什麽不要紧,潘蜜拉也不想追根问底。
  哎,说到这里,这个人或许也是一样,潘蜜拉一面看着身旁的伊恩,一面心想。当他知道潘蜜拉要去见凯斯的时候,立刻表示愿意以马车载送。他总是在奇妙的埸合突然变得积极果决。
  「凯斯对我做了什麽,而让艾丽小姐对凯斯失望的话,我认为那样没关系。因为艾丽小姐已经一厢情愿过头了。」
  「可是,你自己没关系吗?」
  面对伊恩严肃的询问,潘蜜拉沉默半晌。假如凯斯打算对我做什磨的话,在那种时候在埸的你,不是更应该挺身出来阻止吗?
  他似乎有先向剧院的守卫报备,一报出大名,守卫立刻带领着两人到通往后台的帷幕一边。
  「况且,如果因为和自己想像中有所不同而感到失望的话。艾丽小姐的恋爱称得上是真正的恋爱吗?」
  一面走向帷幕,伊恩一面说道。
  「嗯。一定是对自己构建出的幻影所产生的爱意吧。」
  「可是,不论对方是怎麽样的人,恋爱应该是要接受对方,并且认同对方才对。因为没有人是完美的。你会因为对他人失望,一段感情就此结束吗?」
  「……我认为会因失望的程度而有所不同。」
  伊恩眼镜底下的眼神倏地变得些许严厉,是在对即将欺骗艾丽的行为表示谴责吧。
  「——我如果因为些微的失败而被讨厌的话,肯定会无法承受吧。」
  「我绝对不会讨厌你的。」,
  顿时笼罩着一股尴尬的气氛。潘蜜拉试图敷衍过去。伸手掀开帷幕正欲走进里面,此时传来一个声音。
  「请问——不好意思……」
  潘蜜拉不禁停下脚步。声音那方站着的是一位穿着炭灰色大衣的男子,朝着两人猛然低下头。
  舞会上亮着一道光来,凯斯站在中央。他驻足于圆形的光晕中面对观众席。
  他微仰着头,张开双手。身上穿着白色衬衫以及黑色长裤。衬衫约敞开至两颗纽扣,露出结实的胸膛。
  『麻雀啊。我的小鸟啊。我的幻影啊。不,你并不是幻影。』
  凯斯轻闭上双眼。
  『你为了我的子民,送来了黄金。国家因此获得援助,能够终止长久以来的战争。我并不是孤家寡人。我,我有子民——』
  他的嘴巴几乎没有在动。声音却响彻全埸。平坦的腹部隐约上下起伏。
  「凯斯……」
  从舞会左侧边注视着舞会的潘蜜拉,看向旁边发出喃喃细语的人。
  艾丽站在那里。双手在胸前交握,目不转睛地望着凯斯。红色礼服洋溢着恋爱的光采。
  『但即使如此,我仍然要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我在这俚。你何时会为我而来?』
  「艾丽小姐,去吧。你是公主喔。」
  潘蜜拉对艾丽轻声说道。
  放出麻雀。发出麻雀声音的人正是身为俘虏的邻国公主。她才是王子真正的心上人。
  艾丽摇摇头。
  「凯斯在呼唤的人是你。」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此时,凯斯面向着舞会边伸出了手。
  「潘蜜拉……」
  潘蜜拉不假思索地往前走了出去。
  凯斯的脸上漾起微笑,握起潘蜜拉的手,并伸出欣长的手轻触她的肩膀。眼前是一张孤独王子的冷酷脸庞。
  正当他的唇瓣逐渐靠近之际,潘蜜拉顿峙大惊失色。
  惊讶之余。仝身无法动弹。
  
  插图360
  
  潘蜜拉慌慌张张 地打算推开他,不知何时手腕已被他一把抓住。凯斯硬是托起潘蜜拉的脸颊,盘将脸转至正面。这张脸是属于喜好女色的凯斯?莱恩的所有物。他充满自信的表情彷佛在诉说你也喜欢我吧。
  「等、等等,你不是有卡俐娜了吗?」
  「为了你我甘愿抛弃卡俐娜。」
  凯斯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是骗人的吧!
  「等、等一下!」
  潘蜜拉死命挣扎,脸却被凯斯紧紧固定住。一旁的艾丽屏息以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样下去我不是会被凯斯强吻吗1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你在做什么!」
  此时,凯斯的背后声起一阵闷钝声。
  「啊!」
  凯斯像是被弹开似地向前摔了出去。
  潘蜜拉急急忙忙离开凯斯。整张脸胀红的伊恩站在凯斯背后,手上握着舞会用的假铜像。
  凯斯以奇妙的姿势摔得屁股着地,半弯着腰起身。
  就在此时,从观众席响起一阵脚步声。潘蜜拉不禁望向昏暗的观众席。
  出现在那里的是卡俐娜,也就是凯斯的恋人,她面带微笑地站了起来。
  「——这、这样可以吗,卡俐娜……」
  「嗯,你做得非常好。」
  卡俐娜回应凯斯虚弱的声音,接着拎起礼服身缓慢地走上舞会。
  
  「对不起,潘蜜拉。这是凯斯为了我想出来的点子。」
  卡俐娜老实地低下头。
  剧院灯火通明。原本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一直观察着舞会的卡俐娜,现在在舞会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我一直为了下次的舞台剧剧本苦恼不已。是关于一位充满魅力的主角与素不相识的人相恋结合的故事。女孩子深受他的吸引,愈陷愈深而无法自拔。故事大网虽然已有雏形。但是突然被不认识的人告白,究竟能不能马上被对方所吸引,我为了这点一直在烦恼。结果真是令我惊讶,因为到像你这般美丽的人也会感到措手不及。」
  「那么也就是说,我是被当作下次舞台剧的实验品……」
  潘蜜拉登时目瞪口呆,在嘴里喃喃自捂。当自己被凯斯逼迫的时候,原来卡俐娜也一直从旁观察吗?
  「真的很抱歉。」
  卡俐娜低下头。
  「因为我没有什麽恋爱经验,无法揣么出细节之处。我想你的话一定早已习以为常了吧。
  呃,为了感谢你,下次的舞台剧我会准备最棒的位子给你。」
  「我也稍微算是有帮上忙吧。」
  「是的。不过最后表现得太狼狈了。」
  凯斯得意洋洋地说着,卡俐娜毫不避讳地坦言。
  凯斯瞪视着伊恩。但因为方才的丑态,看起来完全没有威严。伊恩佯装不知情,借着潘蜜拉的肩膀。
  「请问,你会生气吗,潘蜜拉?」
  一看向舞会边。艾丽的眼睛不知为何紧盯着卡俐娜不放。潘蜜拉吐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膀。
  「我怎麽会生气。因为我也打算做同样的事情。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常作答谢?」
  「是什么?」
  「站在那边的女性——名叫艾丽小姐,她是凯斯的戏迷。若不介意的话。请和她聊聊」
  「哎呀?」
  卡俐娜与凯斯一同看向舞会边。艾丽的兴奋之情全写在脸上,她拎起红色礼服的捃身,连忙朝舞会跑了过来,停在舞台——卡俐娜的前面。
  「啊啊!你是卡俐娜?理查德小姐吧!我、我是——你的忠实戏迷!」
  「哎哎——谢谢你。」
  卡俐娜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交互看着凯斯与潘蜜拉。
  凯斯忍着疼痛,在脸上做出灿烂无比的笑容,摆出要抱住对方的姿势。一时却只能瞪大双眼,僵在原地。
  「呃,『怕寂寞的王子』实在太精采了!啊啊,能够儿到你,我真量是三生有幸!刚才的凯斯也十分迷人!」
  「谢谢你的夸赞。刚才……利用了潘蜜拉真是抱歉。若是不介意的话,请问我也可以招待你下次舞台剧的特别席吗?」
  「我很高兴你的好意,不过大概不行。因为我即将要结婚了。闭幕埸结束之后,我决定只为了丈夫而活。」
  「原来,真是遗憾。不过,恭喜你了。」
  「可是没想到能在最后看见如此迷人的凯斯,甚至遇见到了卡俐娜?理查德本人!啊啊。如果你愿意答应我的话,我有一个小小心愿。」
  「是什麽呢?是我办得到的事情吗?」
  「是的,是马上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艾丽迅边地将脸转到侧边,面对着一旁的凯斯说道。
  「我喜欢王子感到寂寞的那一瞬间。我希望你能够演出那一幕。能够近距离亲眼看见那一幂,我就了了无憾了……」
  「——好啊。我来演。你饰演公主。」
  凯斯终于重新振作起来,朝艾丽伸出手。
  
  『那麽,是你将麻雀赐予我的吗,公主?是你填补了我的孤独吗?』
  『是的。一开始我是基于沦为这个国家俘虏的恨意。然后,接下来是为了拯救贫困的人民。可是我渐渐变得只为了看见你喜悦的神情而和你交谈。最后使我痛苦不堪,于是将麻雀化为一埸幻影。』
  『我不相信那是幻影。从一开始便不是幻影。你总是在这里。然后,从令以后也会与我同在……』
  凯斯的男高音在空无一人的剧院阵阵回响。艾丽满脸通红的杵在原地,大声朗诵着一连串模糊的对白。令人难以看出她饰演的是公主,唯有那份盈盈的爱意传遍了全埸。
  「结果克莉丝是正确的呢……艾丽爱的是舞会上的凯斯,对本人完全不屑一顾。然后,艾丽也知道是卡俐娜创造出王子这个角色。」
  到最后,也只有卡俐娜会喜欢走下舞会后的凯斯吧,潘蜜拉顿时恍然大悟。即使是凯斯,情况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逆转,他虽然表现出一派强势作风的样子,其实早被卡俐娜操控于股掌之中。
  潘蜜拉站观众席的一端倚靠着墙壁。左右各有两名男子。
  一人是伊恩,另一人是叫住两人的那位男人。
  「艾丽一直是『怕寂寞的王子』的戏迷。」
  他表示自己名叫吉姆,是艾丽的婚约者。他以带着乡音的腔调说道。
  「她说至少一次也好,希望能在结婚前欣赏到真正的舞台剧。虽然得到了允并,但正如你们所见。她是那样的女性,所以我感到担心,于是瞒着艾丽跟着出来。」
  他的年纪应该大了艾丽一轮。是一位体型中等,外表一如乡下绅士的男人。语气中充满着爱意。
  「即使见到凯斯也没关系吗?」
  「当然。只要她能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虽然没有向我提及订制礼服一事不像艾丽的作风。即便如此,她却始格没有将我送给她的胸针拆下来。令天开始是我将与她展开恋爱。我第一次看见那么美丽的艾丽。她其实是一位相当可爱的女性。」
  吉姆眯起双眼注视着舞台说道。他是真心爱着艾丽吧。
  潘蜜拉突然有股奇妙的感觉。
  老实说,此起艾丽,吉姆这个人更是充满着谜团。
  「我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潘蜜拉不禁自言自语地说出口,伊恩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什麽都看不出来。即使只有一瞬间,但是你曾经一时被凯斯迷住。」
  潘蜜拉看着伊恩的脸庞,伊恩则是表情认真地回视潘蜜拉。
  「那只是类似反射动作的一种。伊恩医师会介意反而更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我……呃……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想到你和凯斯成为一对恋人——」
  「你在奇怪的地方想像力特别丰富呢。」
  「不可以吗?」
  潘蜜拉与伊恩彼此凝视着对方。
  潘蜜拉虽然大感错愕,却突然笑了出来。基本上根本是这个男人太过浪漫主义了。
  「可以请你驾驶马车出来吗,伊恩医师。我今天突然有一股想要出远门的心情。」
  伊恩眨了眨双眼,接着点头如捣蒜。潘蜜拉自然而然地挽住伊恩的手臂。
  节结巴巴饰演完公主的艾丽,从舞会上发现了吉姆,登时双眼睁圆,脸上随即泛起了红晕。她的胸前别着一枚红色胸针。
  潘蜜拉背对着舞台,与伊恩一同悄悄朝剧院的出口走去。
  
  「——克莉丝,你在吗?」
  正打算关门歇店之时,『蔷薇色』忽然打开,夏洛克将头探了进来。这入今年以来,这是他首次穿上漆黑的大衣。
  克莉丝从长椅上起身,布料不禁从手中掉了下去。
  「夏洛克先生——呃,潘蜜拉令天去了维纳斯剧院——」
  「我知道。伊恩告诉我的。我想吉姆应该也有过去吧。」
  「吉姆是?」
  「艾丽?马克连的婚约者。现在可能正在和艾丽小姐一起问候凯斯吧。他是一位忠厚老实的男人。」
  艾丽的婚约者——
  克莉丝顿时杏眼圆睁,注视着夏洛克。夏洛克以调皮的眼神回望着克莉丝|。
  那麽,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全都知情吗?我却一直为了艾丽的恋爱发展感到心痛不已。
  克莉丝一时之间全身瘫软了下来。
  「——若是你能早一点告诉我就好了。」
  「我没有打算说出来的意思。」
  「你总是做那些让我分辨不出究竟是在帮助我,这是让我苦恼的事情。」
  「那我以后不要来会比较好吗?」
  「不。」
  克莉丝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当下羞得满脸通红。夏洛克轻柔地回以微笑。
  外头寒冷彻骨,漫天星光闪烁。是一个美丽又漫长的冬夜。


第四章

伴你沉睡的花之香气
  
  
  
  心头缭绕不去的梦境,
  是伴你沉眠的花之香气。
  
  1
  
  蔷薇的花瓣已经干燥。
  黛安娜打开窗户,轻轻地将捆绑成束的蔷薇拆开,并拿进房内。
  先将蔷薇分成数朵,变得些许干燥之后再将花瓣一一摘下是黛安娜一贯的做法。
  黛安娜分配到的是一两小房间,只放了床辅与桌几便挤的满满了。想在这间房间将尚有湿气的花瓣「仔细摊放在通风良好处」恐怕是难上加难。
  黛安娜小心翼翼地将粉红色的蔷薇摆放在桌几上。接着打明了记事本。
  香草的种类全都会抄这这本记事本里头。
  因为是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蔷薇,希望能加重它的香味……丁香与迷迭香……也试试看薄荷好了。如果有水蜜桃的香料更是再好不过了……
  「黛安娜!你到这里来一下。」
  此时从房外传来一个声音。
  「妈妈!等我一下!」
  「我有重要的事情。」
  「我马上就去。」
  赶快、尽快。赶在妈妈这入房间以前——她迅边地开始动手摘花瓣,才摘完一半,妈妈已经开始在敲房门。花瓣看似即将飘散一地,黛安娜连忙将身体压在桌几上。
  喀嚓。
  「不要打扰我啦,妈妈!」
  「你又在做干燥花吗?」
  妈妈——母亲——爱咪?亚当斯一脸愕然地看着黛安娜。
  黛安娜一面将沾在身上的花瓣仔细地取下,一面将目光移向爱咪。盘起发髻的漆黑发丝,乌溜溜的眼睛,与黛安娜是一样的颜色。礼服是些微褪色的红色。
  妈妈是一位大美人。工作勤奋又貌美如花。一路扶持着温柔的爸爸,并将我视为第一。
  唯一的问题是,她希望我步上和她一模一样的人生。
  「因为我们家既没有庭院也没有阳台。我想要欣赏花朵也只能做干燥花了嘛。」
  「就算如此,你没有必要每次都研究不一样的香草吧?」
  「既然都要做的话,不是会想尝试看看不一样的香味。啊,不行,妈妈!你踩到花瓣了。这些蔷薇是我百般拜托珍。好不容易才分给我的。」
  爱咪取下难子底下的花瓣,递给了黛安娜,无可奈何地环顾房内。
  黛安娜的房间各处放置着尚未用完的香料瓶。
  爱咪事实上并不像口头上说得那么反对做干燥花。在小时候教导黛安娜做干燥花的人就是爱咪,而且在租借的公寓中之所以能够到处飘散着芬芳,也是因为有黛安娜做来替放的香料袋、花圈,以及取代花瓶摆放的干燥花器皿。
  「那么,重要的话是什么,妈妈?」
  「是关于礼服的事情。」
  爱咪的态度变得格外慎重。
  黛安娜略感吃惊,俯视身上的麻质连身裙以及围裙。袖子高高卷至手肘,早上随意系起的头发仍然维持原样。
  「约翰的功绩值得认同,听说会拿到一笔特别酬劳。然后昨天我和构翰讨论过后,我们打算替你订制套礼服。」
  「要用爸爸的特别酬务替我订制套新礼服吗?」
  「是呀。你晓得『蔷薇色』这间店吗?」
  「我晓得。我经常会经过附近。偶尔会有豪华的马车停在前面。」
  「听说会有贵族特地从伦敦大老远跑过来。可是,也是因为它具有那个价值。裁缝师克莉斯汀小姐的名气十分声亮,穿上她所裁制的礼服就能够实现恋爱呦。你也已经十七岁了,以便你以后哪天有了喜欢的人,我们想先替你订制一套礼服。」
  实现恋爱,一听到这句话黛安娜大为震惊,慌忙地从爱咪身上移开视线不由自主地将手撑在桌几上。
  「花瓣都飞走了啦,都是妈妈害的!」
  黛安娜尽可能地装出开朗的声音。
  「黛安娜,可是你不会也会见到珍的朋友们吗,话说回来,前阵子送你回家的男该子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爱德只是普通的朋友。他的家有一座庞大的花坛。」
  黛安娜将干燥花用的器具全都收进箱子里,兀自坐在梳妆台前。将头发稍微重新扎过,别上花朵形状的发饰。精细工作对她可说是轻而易举。卸下围裙,将小香料袋藏进连身裙内侧,便草草整理好了仪容。
  「呐,妈妈。如果能够使用那笔特别酬劳,那我可以买新的薄荷吗,我想要挑战看看稍微不一样的香味。」
  爱咪轻叹一口气,只好点头答应。自己的心愿得以实现,黛安娜立刻在爱咪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谢谢。那么我先出门了。」
  「你要去哪里?黛安娜。」j
  「丽浮山庄车站前的桃乐丝的店。」
  黛安娜穿戴上老旧的帽子与黑色外套,从公寓中走了出去。
  
  会来、不会来。
  戴安娜戴着低至眼眉的帽子待在桃乐丝的店里。
  大门一如往常地大大敞开。庞大的柜台被四面摆满杂货的墙壁所包围,店里是利用架子区隔空间。
  在黛安娜眼前的是摆放着香料的架子。
  即使没有购买意愿。每次前来车站前她便习惯性绕到这间店逛逛。
  拥有类似想法的人似乎不在少数,店里挤满了大批只看不买的客人。体型肥胖的女主人桃乐丝好像也明白这一点,她不会一一向客人提醒,而是将接客工作交由执勤的店员处理,径自在柜台另一边与熟客谈天说笑。
  回来、不会来……今天是星期三。因为上个礼拜没有来,所以今天……
  眺望着香草的同时,黛安娜随即开始祈祷。心情宛如正在等待添加了新香料的干燥花完成……
  此时,徒然间一名男子从车站朝这间店趋前而来的身影,黛安娜顿时全身为之僵硬。
  ——来了。
  他笔直地朝这里走过来。
  如同往常一般。
  他离开车站,走进桃乐丝的店里,环顾店里一圈。
  个子并不算高——大概和爸爸差不多。介于灰色与黑色中间颜色的眼珠。以及相同颜色的略长头发。年纪约莫二十出头,以此推测应该不是学生而是白领阶级。
  穿着稍嫌过时,不过整理得十分整齐体面。或许是因为嘴角的的细纹,导致他的表情看起来一副阴沉苦闷的模样。
  他在柜台前要了报纸。报纸名称与以往相同,为伦敦的传统大报『米尔威顿』。
  黛安娜一面假装在挑选香料,一面偷偷观察着他。
  他的手上握着花朵。此举也与往常相同,有时是铃兰、有时是马格丽特、有时是不合时令的蔷薇;与他的表情如出一辙,花朵总是显得有些枯萎。
  今天他手上握着的是——雪花莲。
  他是一位身穿正式的西装大衣,右手握着花朵,左手拿着严肃报纸的青年。
  黛安娜不清楚他是从何时开始出现在这间店。黛安娜是在一年前为了寻找干燥花的材料而开始出入这间店,在当时应该不常看见他。
  开始对他的长相有印象是在近半年前,开始在意起他是在这个秋天的初始之际。
  一开始是好奇他是为了什么随身携带着花朵,而且仔细一看,有时竟然是难以入手的罕见品种的蔷薇,令黛安娜不由大吃一惊。
  他固定会在每个月的第三或第四个星期三出现,总是会从车站绕到这间店,接着从店里离开,消失在同个方向;他总是同样的报纸,然后他的长相虽然被老旧的西装大衣以及脸上的倦容所掩盖,但在定睛细看之下,便能逐渐发现五官甚是端正。
  直到最近。甚至变得无法不去在意他脸上的悲伤表情,在房内做干燥花的时候也会经常想着,他若是展露笑容不知会是何种表情,下一刻又突然惊醒过来。
  事实上。当爱咪今天提起实现恋爱的礼服,黛安娜的脑海浮现的不是平常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爱德,而是他。
  ——实在无法向妈妈透露这一位不知道名字,也没有交谈过的人……
  戴安娜假装在眺望着从架子取出新进香料的瓶子,观察着店面的大门。因为他已经买了报纸,接下来应该只剩离开了。在完全不堪戴安娜一眼的情况下。
  黛安娜无意间将目光移到香料的标签上。突然间停止了手边的动作。
  上面标示着比想像中还要多了一排的数字。感受到桃乐丝从柜台投射而来的视线,黛安娜一时慌了手脚。就算假装是在查看,这瓶香料也太过昂贵。赶紧挺直背脊将瓶子放回架上,却突然站不稳,黛安娜整个人猛然一晃。
  「啊——对不起!」
  「不,我才是!很抱——」
  黛安娜一个重心不稳。不小心撞到身后的男人。黛安娜连忙转过身打算道歉,却霍然止住了话语。
  身后的人正是他。
  他手里捧着雪花莲与报纸,与往常同样的打扮站在那里。
  「不,是我的不对。因为有一股香味,忍不住请起是什么花——」
  「你喜欢花吗?」
  黛安娜好不容易挤出话来。
  脸上冒出涔涔汗水。感受得到桃乐丝的视线。他的表情不如想像中悲戚——虽然也没有在笑——看起来一副困惑的模样。
  「是的,我喜欢花。果然是你呢,散发着一股清香。」
  温和沉稳的声音。
  黛安娜的脸颊变得更加泛红。他正在对我说话!
  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回答才好。
  这个香料袋是薰衣草搭配上百里香而成的半湿干燥花。香味虽然持久。不过处理过程很麻烦,因为容易掺混到其他味道,使用上也必须格外小心,呃……
  「真的很抱歉。那么先告辞了。」
  在黛安娜东想西想的期间,他行了一鞠躬。
  在叫住他之前,他理所当然般地步出店外。
  他走出店外之后,黛安娜才终于想到该说什么。
  「至少要先问他的名字……」
  黛安娜表情茫然地喃喃自裙,突然从身后投下一道影子。在那里的是犹如巨人般臃肥的桃乐丝。她拿走握在黛安娜手中的香料。
  「他是米尔顿?窝囊废米尔顿。」
  「窝囊废……?」
  戴安娜呢喃出声。桃乐丝迅速地将香料摆回架上,走进柜台向戴安娜挥手。
  「米尔顿虽然看起来那副德性,但他其实是一间大型报社的社长。目前定居在伦敦。听说只有星期三休假,一直以来辛勤地往返于丽浮山庄两地。」
  桃乐丝在柜台里向黛安娜攀谈。黛安娜心想着她不去招呼其他客人没关系吗,却无法对桃乐丝的话充耳不闻。
  「你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薇吉妮亚告诉我的。」
  突然冒出一个女人的名字,黛安娜的胸口感到一阵刺痛。
  「薇吉妮亚是一位卖花女。她是个开朗善良的女孩,曾经和米尔顿交往过。」
  黛安娜不禁低俯下脸。那个人已经有恋人了……
  可是。桃乐丝是以过去式陈述这件事,不禁令人存疑。米尔顿的脸上也未见即将去见恋人的焕然神采。
  「曾经交往的意思是指现在是——?」
  「现在已经人事已非了。因为薇吉妮亚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二十年前?」
  黛安娜忍不住反问。二十年前黛安娜尚未出生。桃乐丝没有查觉到黛安娜的异状,语气中充满了怀念。
  「那两个人交往的时期这一带尚未繁荣起来。米尔顿经常驾着马车载送薇吉妮亚,两个人出外去摘花。薇吉妮亚努力存钱,高兴地向我说她将来会和米尔顿结婚。她身上总是飘着花香,是一位有着黑头发、黑眼睛的美丽女孩。」
  「请问……那是何时的事情。那两个人还是孩子吗?」
  黛安娜打断桃乐丝的话。虽然明白了两个人在二十年前的情形,但无法连接上现实中的米尔顿。
  「你在说些什么啊。那两个人都是堂堂的大人了。薇吉妮亚当时差不多是你这个年纪。和那个男人交往,分手之后不到十年便猝然离世了。都是那个窝囊废米尔顿造成的。」
  「可是。米尔顿先生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呀。」
  「只有外表上而已。他其实已经五十岁了。薇吉妮亚死后,米尔顿将自己的时间停止了。」
  「不会吧……」
  黛安娜无法接话下去。近距离看起来他的确像是只有二十岁,难以相信他的年纪会比父亲还要大。
  「是真的。米尔顿开始往返于这座城市的三十年间我一直看在眼里。因为两人分手过一次,在薇吉妮亚死后。他曾经隔了好几个月,有时甚至是隔了好几年才出现。但是到最后米尔顿这是离不开薇吉妮亚,一直维持那副模样没有年老,只会在每个月的星期三过来这里几趟。」
  黛安娜屏息注视着桃乐丝。桃乐丝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米尔顿先生没有和薇吉妮亚小姐结婚吗?」
  桃乐丝点头附和。
  「米尔顿想在伦敦闯出名号。他存了一笔钱离开到大都市去,以一名优秀的新闻记者声名鹊起,丽浮山庄的卖花女反成了他的袢脚石。口口声声说会爱她一生一世,当自己出人头地之后就抛弃了薇吉妮亚。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可是他不是一直往返于此吗?」
  「那也是那个男人没用的地方。」
  桃乐丝叹了一口气。
  「在自己的报社经营得有声有色之后,两人虽然之前曾经一度分手,一等到事业开始步上轨道,好像又开始对薇吉妮亚念念不忘。在分手了四、五年之后,才又开始往返于丽浮山庄。明明早就可以结婚了,他却只有定期过来见她。薇吉妮亚原本就体弱多病,为了他不辞辛劳地拼命工作,导致病情日渐恶化,过着只能枯等他的日子,最后在心力交瘁的情况下撒手人寰。她去世的时候——也是他第一次在星期三以外的日子遇来。手里握着一把像是婚礼用的漂亮花束。我认为不该带着那种花束来见濒死的人。在那之后经过了二十年,再度看见他造访此地,我想他到现在仍然无法斩断对她的依恋吧。」
  「居然长达二十年……」
  黛安娜叹息一声。眼前浮现米尔顿那一头怎么看都不像是五十岁的沉静眼眸。
  「可是。他之后也一直前来这座城镇,在第三个星期三'拿着花。」
  「拿着花和报纸,有时好几个月一次,有时好几年一次。好像是心血来潮想到似的,我不晓得他为了什么。明明有好几年没有过来了,是在这半年来才又开始出现。最近几乎每个月。不是星期三也会过来。真是叫人困扰呢。」
  黛安娜认为在不同的星期过来也不至于对她会造成困然,桃乐丝却像是理所当然般地说道。桃乐丝自己似乎也放不下他,默默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为了什么?应该是为了哀悼死去的人吧?」
  「天知道呢。为了缅怀回忆也显得太悲情了。他总是拿着不一样的花,大概至今仍为了当初对薇吉妮亚的所作所为懊悔不已,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前来这里吧。」
  「可是,他……实在看不出已经有五十岁了。他真的是那位米尔顿先生吗……」
  戴安娜百思不解地说着,桃乐丝摇了摇头。
  「你可能无法了解吧。有些人是不会年老的。不论是男人或是女人。就像是明明只有二十岁,却看起来苍老无比的女人。」
  黛安娜注视着桃乐丝布满皱纹的脸庞。这位女性肯定与三十年前丝毫不变。她没有说蔬的必要。
  「我知道你倾心于米尔顿。这三个月来我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向你开口。你爱慕的是一个虚有外表的男人。他看起来表情茫然,是因为脑海充满了工作。他内心仅存的爱意是关于死去的女人。他的心灵得不到任何滋润。窝囊废米尔顿是一朵干枯多时的花。」
  桃乐丝一副自己像是倍受滋滑的花朵,自信满满地断言。
  黛安娜的脑海出现放在房间窗外干燥的蔷薇花瓣。
  一不小心掉落地面便四处飞散,虚有外表的花朵。唯一仅存的是恍若虚幻般的香味。
  
  2
  
  裁缝屋『蔷薇色』内布置成冬天的模样。
  「欢迎光临—」
  身兼裁缝师的店主人克莉丝以及店员蜜潘拉,听见门开一声,双双抬起了头。
  潘蜜拉在柜台里翻阅着杂志,克莉丝则是正在长椅上刺绣。
  走进店里的是一位娇小的少女。清澈的黑色眼瞳给人聪慧的印象。盘起的发髻上别着花朵形状的发饰。身上飘着一股淡淡的柔和香味。
  少女似乎将克莉丝误以为是掌柜的店员,低下头行李。接着环视店里,视线对上滑下凳子的潘蜜拉。
  潘蜜拉穿着『蔷薇色』作品。一套巧克力色的午间礼服。明亮的咖啡色薄发呈现优美的卷度,披垂在肩膀上。
  「是初次光临的客人吧。请问您想订制什么样的礼服?」
  「是的——呃,我叫做黛安娜?亚当斯。我听说贵店有在裁制恋之礼服才特地前来的。请问你是克莉丝汀小姐吗?」
  「不是。」
  潘蜜拉露出浅笑,将目光移往克莉丝。黛安娜惊讶地捂住嘴。
  「我是克莉丝汀。黛安娜小姐。」
  「啊——对不起,我还以为——」
  「不,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首先我必须先提醒客人一件事,所言的恋之礼服和传闻中不一样。请先坐下吧。」
  一如往常地扎着两条麻花辫子,身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克莉丝露出微笑。与外表华丽的美人潘蜜拉一比较,任谁都会以为克莉丝才是店员。
  黛安娜穿着一套干净清爽的粉红色连身裙。虽然看起来并不富裕,不过是一位言行举止皆表现得恭而有礼的少女。
  「咦,不是穿上这间店所裁制的礼服就能实现恋爱吗?」
  「不是的。因为谈恋爱的不是礼服而是黛安娜小姐——请问有心上人吗?」
  「不——我不晓得这究竟是不是恋爱。」
  黛安娜边坐下长椅边说道。
  与自己的言行不一致,她的脸颊隐约浮现一抹红晕。克莉丝微微点了点头。常有这种少女前来『蔷薇色』订制礼服。
  虽然在意对方,却不晓得到底是不是喜欢。为了确认自己的心情,于是前来寻求恋之礼服。
  那便已经是恋爱的开端。
  「——或许我所见的他其实只是幻影……」
  然而却没想到黛安娜开始还说着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么,那个男人已经五十岁了?」
  潘蜜拉将红茶放在膝盖上,大声喊了出来。
  黛安娜已经不在店里。因为太晚回去的话,一起居住的父母会担心,虽然必须向她说明礼服事情。但她赶在傍晚前便匆匆离去了。
  「外表是二十岁,怎么看都不像超遇三十岁吗……真是神奇呢。」
  「那间店里的人说是外表不会随着年纪变化的类型。」
  「出自爱好八卦的桃乐丝小姐口中的话足以相信吗,那个肥嘟嘟的大婶自以为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口头上虽然这么说,负责采购琐碎物品的潘蜜拉其实是桃乐丝的店里常客。她并不讨厌桃乐丝小姐。
  克莉丝在潘蜜拉面前低垂下双眼,陷入沉思之中。潘蜜拉心想真是没办法。她一定是被那个叫做黛安娜的女孩动摇了内心。
  照潘蜜拉来看,黛安娜应该是不甚富裕的白领阶级之女。她是一位落落大方的可爱少女。一靠近她便有一股淡淡的甜美花香。
  这样的女孩堕入爱河,一穿上克莉丝的礼服,便会美得超乎想像。
  「怎么可能有人不会年老。一定是她自己在想像中描绘出比本人更好的男人。这是常有的事情。喜欢上一个人是和年龄没有关系的」
  「可是,对方是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年长的人。黛安娜小姐也说不晓得这究竟是不是恋爱。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相信桃乐丝小姐的话。」
  「那直接问他本人不就得了。问他为什么会前来这座城镇。总之都已经交谈过一次,也知道他会到店里,剩下的只需要鼓起勇气。」
  「那种事情怎么能随便开口问人。谁都不想被喜欢的人认为是个怪人。」
  克莉丝出言反驳,潘蜜拉沉默不语。
  要向心上人攀谈确实不像口头上说得容易。
  克莉丝缓慢地思考,开口说道。
  「而且——他说不定已经结婚了。明明念念不忘那位叫做薇吉妮亚的女性,却有定期前去儿她,或许在那一次的分手期间,他已经在伦敦结婚了。」
  「也就是说薇吉妮亚是情妇吗?暂且不论年纪,光是有妻子这一点。就不适合黛安娜那样的女性。」
  「假如没有结婚的话。那他就是无法忘记薇吉妮亚小姐吧。死者的回忆是很强大的。黛安娜小姐可以超越得了吗,」
  「或许他单纯只是个性古怪,目前还是单身也不一定。」
  潘蜜拉叹了一口气
  比起店里的利益,更重视人的感受是克莉丝的优点,所以『蔷薇色』才会以恋之礼服闻名。潘蜜拉无法开口提议「反正这是工作,不如轻松以对吧。」
  自从克莉丝在这阵子——开始对青年贵族夏洛克产生意识以来——特别容易同情起因为无法实现恋爱所苦的少女。
  站在『蔷薇色』的店员兼经营者的立埸是一件令人为难的事情,但站在好朋友的立埸,潘蜜拉想要尊重克莉丝的心情。
  「米尔顿先生是在星期三会过来吧。既然如此,我下次就去见见他本人。我也会向桃乐丝小姐打探一番。反正要顺道过去买东西。你放心,我和那位大婶的交情很好。」
  潘蜜拉如此说道,克莉丝终于松一口气地点了点头。看见她的表情。潘蜜拉忍不住多管闲事起来。
  「你不妨问问看夏洛克?米尔顿先生是在经营报社吧。夏洛克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克莉丝顿时低下了头。
  潘蜜拉一脸愕然地唱完红茶。其实最需要恋之礼服是克莉丝才对。
  你不如也顺便问他对自己是抱持何种想法,潘蜜拉忍着不说出这句话。
  「那位小姑娘到你的店里去订制礼服了呀!」
  桃乐丝一面将潘蜜拉订的服装杂志递给她,一面说道。她还是老样子,身材肥胖,面对客人也直言不讳。
  「她果然是认真的呢。只要不挑剔的括,明明随处都找得到男人。没想到却却偏喜欢上棘手的男人。」
  「我听说了米尔顿先生的事情。他真的已经五十岁了?」
  「是真的呀。因为我从米尔顿和薇吉妮亚热恋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两人走来——你等我一下,潘蜜拉——砂糖吗,砂糖的话放在那边的壶里。各有白色和咖啦色的,我推荐白色的——呃,我们刚说到哪里。对了对了,那段期间曾经相隔了好几年。那个男人满脑子终究只想着经营自己在伦敦的报社。」
  「报社吗?」
  潘蜜拉斜视着叠在一堆的报纸,喃喃自语着。
  米尔顿报摆放传统大报的代表——伦敦时报的旁边。大张的黑白相片格外引人注目。
  「我不懂为什么创报必须连带抛弃恋人。两个人一起去伦敦不就皆大欢喜了。」
  桃乐丝从壶里舀出砂糖递给客人,鼻子哼了一声。
  「莉吉妮亚罹患肺疾,待在伦敦那种空气脏污的地方是无法存活的。一方面,报纸这种来西非都市以外的地方是卖出去不多的。窝囊废米尔顿只能选择抛弃某一方。」
  「是吗……那样子的话也没办法了。」
  潘蜜拉的语气不由地沉重了起来。
  米尔顿舍弃了爱情选择事业。虽然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薇吉妮亚却更显得可怜。
  「米尔顿先生有结婚吗,」
  「不需要尊称他为先生。请直称他为史帝芬?米尔顿。不。我没有听说过他有老婆。」
  「那么他也不算是抛弃了对方吧。会不会他打算在报纸事业有成之后,才回来照顾薇吉妮亚小姐的生活起居呢?」
  桃乐丝似乎不愿意承认,只见她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尽管如此,每个月只过来一趟也未免太少了。因为薇吉妮亚将卖花所赚来的钱全都交给了米尔顿。」
  「确实是如此。」
  潘蜜拉附和桃乐丝的话。
  桃乐丝小姐是站在女人这一方。她似乎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单身女子,将发展不顺利的恋情全怪罪在男人头上。
  然而,即使曾经一度分手,之后仍愿意照顾对方。潘蜜拉认为不能就此断定他是个不忠的男人。
  「可是,在薇吉妮亚小姐去世之前我还可以理解,但在去世之后他为什么还有必要持续往返此地。」
  「是到最近才变得频繁起来。手上拿着花,所以才是个窝囊废……」
  「你不要只会嫌他不好。因为他对黛安娜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嘘,他好像来了。」
  听见桃乐丝的话,潘蜜拉偷偷观望着入口处。
  那里有一位穿着老旧西装大衣的男人,表情茫然地拿起报纸。
  他比黛安娜所描述的还要平凡。看起来像比起活动筋骨,更常将时间花在面对书桌的男人。身形骨瘦如柴,有着一双彷佛在沉思的眼眸。服装除了老旧以外。质感并不低劣。感觉得出来平时没有女性照顾。手上握着枯萎的蔷薇。
  实在看不出来有五十岁,但也不像只有二十岁。因为不拘泥于服装及发型,乍看之下确实难以辨认出年纪。
  潘蜜拉观察了男人一段时间。男人偷偷环视了店里,随即轻轻摇了摇头。最后拿着报纸步出外头。
  「你打算怎么做。」
  桃乐丝戳了戳潘蜜拉。
  「该怎么瓣才好呢。」
  潘蜜拉喃喃自语。最后拎起礼服裙身,悄悄走出店外随后跟上。
  
  「打扰你一下子可以吗?」
  潘蜜拉从身后叫住米尔顿。
  在车站前走了一段时间。米尔顿似乎一路上陷入沉思,浑然没发现潘蜜拉追了上来,要抓准叫住他的时机,可是费了一番苦心。
  「咦?是的。」
  米尔顿回过头的脸上。一瞬间流露出失望之色。潘蜜拉不禁怀疑起他是在期待些什么。
  乍看一头的黑发,其实掺谁着些许白发。虽然不是五十岁,不过说是四十岁或许会相信,虽然不是二十岁,不过说是二十五岁或许也会相信。
  适就是所谓年龄不详吧,潘蜜拉边想边露出盈盈一笑。
  「你好,我叫做潘蜜拉?奥斯汀。你是米尔顿先生?」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米尔顿以平稳的语气地答道。
  「我是听桃乐丝小姐说的。听说你是一位相当神奇的人。总是在星期三拿着报纸以及枯萎的花离开店里。我对这件事感到十分好奇。于是才叫住了你。」
  「——这样啊。」
  米尔顿看向花朵。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因为工作休假是在星期三的关系。」
  「星期天也要工作吗?」
  「因为星期天是员工休假,我必须留在公司待命,所以改成在星期三休假。花之所以会枯萎,是因为我是向伦敦的卖花女买的。我不清楚这里有没有在卖。然后我要买报纸是因为——」
  「因为是你公司出版的报纸?」
  「原来你知道?」
  「是的,这也是桃乐丝告诉我的。你是米尔威顿报社的社长。只是我唯一不知道的是你打算去哪里。」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我。」
  米尔顿看着潘蜜拉忽然笑了出来。道路的前方有个转角。他走进小径里。
  「就快要到了。」
  不知不觉持续着走着,逐渐远离了繁华喧嚣。米尔顿霍然止步,视线静静地看向前方,眼前出现一排排的石碑。
  此处是墓地。
  米尔顿极为熟练地走进基地之中,驻足于一块石碑前。
  潘蜜拉跟着也在墓碑前停下脚步。墓碑上刻着一段碑文。
  
  『薇吉妮亚 为爱而活的卖花女』
  
  潘蜜拉走近坟墓。
  坟前插着已经枯萎的花朵,旁边放着一只白色石箱。米尔顿在坟前献上新的花朵,接着打开了白色箱子,将报纸放进箱内。
  米尔威顿报层层叠在箱内,在一阵阵微风的吹拂下,报纸沙沙作响。
  「这个箱子是为了放报纸才特地摆在这里的吗?」
  潘蜜拉面对着坟墓说道。
  「你说得没错。因为这份报纸是为了这位不识字的女孩所创办的。所以每次过来这里我都会买花喝报纸一起带过来供奉。」
  「是这位女士创办报纸的吗?」
  米尔顿默不作答,径自从白箱子里抽出一张分印的报纸。
  「——这是我写的。」
  似乎是某周年的纪念报道,是一张有别于其他文章体裁的报纸。一面印着米尔顿的大头照。
  「史帝芬?米尔顿。米兰威顿报的创办人兼社长。」
  似乎是一强年代久远的相片。才一这样,上面标示着日期。是在二十年前。
  相片中的米尔顿似乎一脸怒样,笔直地面向前方。
  「你简直从那个时候开始完全没变。」
  潘蜜拉惊呼出声。
  没有人答话。潘蜜拉拿着报纸回过头,米尔顿早已不在。
  他是跑到哪里去了。看起来明明不像是那种没有交代一声便消失的人——
  潘蜜拉将报纸折起来,收进箱子里。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花香,阵阵扑鼻而来。
  
  「没想到你会突然这样问我。」
  走进『蔷薇色』的夏洛克,以一副熟练的模样将外套挂上。并向克莉丝打招呼。
  卸下外套与帽子之后,他那头漆黑头发与深褐色眼眸更显突出。修长的身形与宽阔的肩膀,脚上的鞋子擦得亮锃锃,系着一条蓝色领带。是一位相貌俊美的男子。
  夏洛克身为哈克尼尔公爵家的嫡长子,于伦敦以及丽浮山庄两地皆有居所。
  透过其妹订制礼服的机缘,两人得以相识。在这阵子他即使没有事情,也会像是理所当然般地前来『蔷薇色』喝茶聊天。
  「对不起,问了你奇怪的问题。」
  克莉丝边推着摆放着红茶的小餐车说道。
  要向夏洛克商量这种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令克莉丝难以启齿。但是潘蜜拉不顾她的意见,擅自发电报给夏洛克。好巧不巧,在他过来的这一天,潘蜜拉却突然人间蒸发。
  明明已经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了,令克莉丝感到无地自容,不过最令克莉丝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即使如此夏洛克仍然愿意跑一趟『蔷薇色』。
  「没关系。只要待在伦敦,任谁都会知道这件事。」
  夏洛克坐上长椅前,将折放在大衣内袋的报纸拿了出来。
  「这是上星期出刊的米尔威顿报的三十周年纪念报。朋友的律师事务所刚好有这份报纸,所以我就向他要了过来。因为我猜想你可能会想瞧瞧他的相片。」
  「谢谢你。」
  
  插图379
  
  克莉丝边说边将红茶端到桌几上。他的手脚仍然很快。夏洛克在长椅上竖脚交叠,将红茶摆在膝盖上。
  「你们会想要查这件事情,是因为客人当中有爱慕他的女性吗?」
  「是的——不过这是个秘密。」
  克莉丝一面放低音量。一面望着相片。
  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脸庞,表情略显愤怒。没有蓄胡子,五官长的算是端正,却给人印象不深。一看照片上的日期,是在二十年前左右拍的。
  「这不是他现在的相片吧。」
  「他好像是一名怪人,会拍别人的照片却不拍自己的照片。米尔威顿报就是以大量使用相片为卖点,真是令人想不透——或许记者都是这种作风吧。」
  因为他贵为公爵家的令郎,所以对报道有不好的回忆吧。夏洛克露出一脸苦闷的表情。
  「你说他是怪人,是怎么样的怪法?」
  「他是一位以事业为重的男人。听说他拥有一栋庞大的府邸,却几乎都在公司过夜。这也难怪。因为他一开始是从独自发送第一张报纸的情形下起家的。不到三十年便将公司扩展到如此大规模,想必他连睡眠时间都舍不得,一心放在事业上吧。」
  「他没有结婚吗?」
  「曾经结过一次婚,不过太太好像过世了。」
  「是吗……」
  克莉丝喃喃自语。
  根据黛安娜——也就是桃乐丝小姐的说法是米尔顿没有娶薇吉妮亚,但说不定两人只是
  没有同住一个屋檐,其实私底下已经结婚了也说不定。
  尽管如此,他现在已经是单身,并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虽然是个怪人,但他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
  「他的人品评价好得吓人。虽然文章上会出现锐利的言论,但本人的个性十分温和。」
  「我听说本人看起来相当年轻。」
  「手边没有他现在的相片,我也无从而知,但好像是如此。像这张相片也是,虽然已有三十岁却像一位青年,但又看起来不止这个年纪。他或许很适合当新闻记者,能够使采访对象意识不到他的年纪,轻易地化解对方的心房。」
  「有些女性也是在少女时期看起来特别成熟,即使长大成人。超过当时的年龄,也看起来像一直维持着当时的年龄。他或许就是那种人吧。」
  「是啊——就是有那种神奇的人,外表看起来十分成熟,同时也看起来十分稚气。」
  夏洛克看着克莉丝,冷不防地笑了出来。克莉丝不经意地回以微笑。克莉丝总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喝起红茶。
  「只是他的情况是在生病之前。不论外表看起来有多么年轻,却仍然无法战胜体内的年龄。」
  「生病?」
  克莉丝突然停下端起红茶来喝的手。
  「米尔顿先生有病在身吗?」
  「嗯——原来你不是事先知情才问我的?」
  夏洛克看着克莉丝,露出一脸惊异的表情。
  「史蒂芬?米尔顿先生是在一年前左右引退,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身体每况愈下。他现在窝在宅邸里,不与任何人来往。有人说他大概是因为不想面对衰老的自己。我还以为他是有一位年轻的恋人,为了去探望他而前来订制礼服。」
  克莉丝眨了眨双眼,将目光落在报纸的相片上。
  「他是偷溜下病床,专程前来这座城镇的吗……」
  「偷溜下病床?你是在说什么?」
  夏洛克稍微放低了音量。
  「这件事我只告诉你,听说米尔顿先生的病情在这个秋天开始恶化,好像大部分时间都没有意识。府邸当然也有人常驻,在这之前他硬挨已经一步也离开不了床上了。」
  「这是不可能的。」
  克莉丝忍不住语气强硬了起来。夏洛克默默地注视着克莉丝。
  「我听说米尔顿先生会在第三个星期三前来这座城镇。黛安娜小姐说有看见他。桃乐丝小姐虽然喜欢八卦。但潘蜜拉也说她不可能会认错人的长相……」
  「米尔顿先生是不可能前往这座城镇的。」
  「说不定他的身体状况比想像中要来得好,所以他才会前来此地追思昔日的回忆。」
  夏洛克摇了摇头。
  「他长期卧病在床,双脚似乎不良于行。即使他恢复意识,没有靠轮椅是不可能过来这里。更何况,从伦敦到这里搭火车最少也要花上五小时。」
  「他的病情有那么严重吗?」
  「听说是因为工作太过操劳,但现在应该只是在静养吧。」
  克莉丝沉默不语。
  关于米尔顿大病初愈,双脚不良于行的事情,克莉丝一句都没有听说过。反而以为他看起来比五十岁还要年轻,代表身体健康。
  「假如现在在这座城镇看见他的话,那一定是别人。或者纯粹是桃乐丝小姐的幻想。」
  「幻想——?」
  克莉丝低声喃喃着。
  这么一来,黛安娜与桃乐丝小姐看见、交谈过的那位买完东西便不知消失到何处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外表怎么看都像是青年的容貌……
  米尔顿大部分的时间没有意义——他并非抛弃了薇吉妮亚——其实是因为身陷垂死边缘。怀念昔日的心情变得强烈起来也说不定。克莉丝一思及此,脑海然浮现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该会是——米尔顿先生的肉体被束缚在床上,爱意愈发强烈,以魂魄的方式来到丽浮山庄吧……」
  「你是指幽霞吗?」
  夏洛克不由失笑。
  「……我不知道,可是世上有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
  「我承认有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
  夏洛克颔首附和,随即恢复笑容。他似乎完全不相信幽灵的存在。
  「你不需要操心,是认错人了。只要给她们看这张相片就行了。这个样子一切便能水落石出。如果那个以事业为重的怪人,卧病在床的男人不是她的恋爱对象。那不是更好吗?」
  他说得没绪。认错人反而更好。
  因为克莉丝的工作是裁制黛安娜的礼服,不论恋爱对象是谁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克莉丝无法反驳。夏洛克的意见总是很中肯。
  虽然明白那一点,但是一想到黛安娜烦恼的心情,便迟迟无法断定是认错人。
  
  黛安娜有一阵子没有去桃乐丝的店。
  上个星期三听说桃乐丝小姐的话之后,脑袋陷入一片混乱,于是直接冲往『蔷薇色』订了礼服。戴安娜一直犹豫着着当初那样做究竟对不对。
  亚当斯家绝非富裕人家,而且家里还有一个在不同学校念书的哥哥。爱咪身上穿的女服甚至比黛安娜的还要老旧。并经过仔细地修补。
  「我真的很高兴你终于愿意订制礼服。」
  得知黛安娜订制『蔷薇色』的礼服,爱咪满脸高兴地拥抱黛安娜。
  她一定以为恋爱对象是爱德吧。
  爱德是目前黛安娜最亲近的男性友人。是一位富家子弟且待人亲切,十分受到欢迎。
  虽然未对母亲爱咪提及,但其实只要黛安娜有那个意思,爱德大概马上会向自己表露爱意吧。
  妈妈之所以会想到恋之礼服。一定也是因为爱德的存在。
  可是——
  「……啊。」
  正欲拿起挂在窗外的蔷薇,一个不小心手滑了。
  眼睁睁看着花瓣散开,朝地面飘落而下。黛安娜从窗沿俯视半晌,猛然回过神,确认花瓣飘落的地点,便匆匆离开房间。
  「黛安娜,你要上哪去,」
  「蔷薇掉下去了!」
  黛安娜大声回答母亲的质问,步出了外头。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株,也是拜托珍才好不容易得到的蔷薇。任何一片花瓣都不得白白浪费——
  拾起掉在地面的花瓣,黛安娜焦急地朝四周张望。此时吹起一阵风,道路另一端的花瓣随风飞扬。朝那方走去,将近数英尺前还有一片花瓣。
  黛安娜追着风儿,走到一处偏远的小路,眼前排列着一块块白色的石块。
  是墓地。黛安娜突然停下了脚步。
  米尔顿在这里。
  
  
  插图383
  
  「是的……因为我到现在还是不了解他。」
  「你之前说虽然内心迷惘,但坚持要订制礼服。」
  「因为那个时候只是听到他的年纪比我大上许多,一时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意。」
  「现在你分辨出自己的心意了吗,」
  克莉丝托起黛安娜的下巴,将卷尺抵在胸前。黛安娜犹豫不决地开始吐露心声。
  「我其实有些害怕在『蔷薇色』订制礼服。因为不晓得会完成什么样的礼服。我虽然想要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却似乎又不想知道。」
  克莉丝量着手臂长度,面有难色地点了点头。『蔷薇色』的礼服款式是由克莉丝决定。透过与黛安娜交谈,裁制出反映黛安娜当时心情的礼服。
  「希望你能喜欢我裁制出的礼服」
  「就算喜欢的话,我穿上那套礼服之后又该怎么辩呢……」
  黛安娜的语气透露出一股不安,似乎不单是不习惯丈量而已。
  克莉丝感到胸口一阵疼痛。
  克莉丝将卷尺收进围裙的口袋,打开房间角落的柜子抽屉。
  果然非说不可。
  「他——米尔顿先生其实还蛮喜欢薇吉妮亚。我感到束手无策,我是不可能赢得了死去的人……」
  在喃喃自话的黛安娜面前,克莉丝拿出一张印有相片的报纸。
  「……这是?」
  「好像是米尔威顿报的三十周年纪念报。你说的米尔顿先生是指这一位吗——?」
  黛安娜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报纸。
  「……虽然表情判若两人——好像也比较胖。但长得很相似。不,我想这个人应该就是米尔顿先生。相片的日期是——二十年前……?那么他的年纪果然——」
  克莉丝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曾经拿这张报纸向潘蜜拉确认对方是不是到桃乐丝所说男人。但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向黛安娜说。
  「是的。他现在五十岁。听说因为生病,目前待在伦敦的宅邸疗养中。」
  黛安娜不由得注视着克莉丝。
  「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向认识的人探听的。然后——听说他入秋以来病情日渐恶化,经常失去意识。一整天都有看护人在旁待命,而且要走下床必须坐轮椅。」
  黛安娜望着克莉丝,接着凝视着报纸上的相片。
  「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清楚」
  克莉丝老实地回答。黛安娜语气急促了起来。
  「可是……在桃乐丝的店里看见的米尔顿先生确实是这个人。不,他比这个人更加年轻。他虽然看起来没有那么强壮,但看不出来是一位病人。他叫住我,还喊了一个名字。他叫我薇……薇吉妮亚。」
  「世上有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
  克莉丝说道。戴安娜陷入混乱,穿着内衣呆站在原地。些许消瘦的脸颊在煤油灯的映照下显的苍白不堪。
  「虽然报纸上写了评多事情,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所谓的恋爱没有实体——自己所想的事情,在自己的世界中便是真实的。何谓真正重要的食物,必须问过自己才能知道。」
  克莉丝丈量完所有的尺寸,准备替戴安娜穿上连衣裙。是一套些许褪色,留有修补痕迹的麻质连衣裙,散发着淡淡花香。
  克莉丝不由停下手边的动作。
  「这股香气是——?」
  「是香料袋。这是桃子的香味。因为我没来由地想在身上染上甜甜的香味。」
  黛安娜说道。在冉冉飘香中,她的情绪顿时平静不少。黛安娜从连身裙的上衣中拿出香料袋。
  「你喜欢的话我就送给你吧,克莉丝。」
  「不,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不是的」
  黛安娜露出看似沉郁的眼神,摇了摇头。
  「如果不会造成你的困扰,我希望你能收下。这是我亲手做的。我总觉得很适合克莉丝。还是因为我用过了一次。所以你不喜欢。」
  「我怎么会不喜欢。谢谢你了,黛安娜小姐。」
  克莉丝从黛安娜手中收下小巧的香料袋。她的手似乎很巧,袋子上绣着漂亮的桃花。
  这是一种小小的奢侈。
  克莉丝一瞬间忘了工作,露出粲然一笑。虽然不能放在工作服里面,但如果偷偷藏在寝室里,或许能如愿做一埸美妙的梦。
  「……克莉丝也有喜欢的人吗?」
  她忽然开口问道,让克莉丝不禁抬起了头。
  黛安娜将整套连身裙穿上,一脸疑惑地看着克莉丝。
  「不——我——」
  克莉丝正欲回答不知道,却突然结巴了起来。问过自己才能知道——那一双看似在挖苦人的浅褐色眼眸。
  「——是的……应该有吧。」
  「这样啊。」
  黛安娜目不转睛地看着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的克莉丝。
  失去甜美香气的黛安娜显得无依无靠,看起来仿若一名年幼的孩子。
  
  夕暮中的墓地一片静穆。
  太阳开始西沉,黛安娜马上一眼认出了当时在米尔顿与潘蜜拉前面的那块墓碑。因为前前的花瓶里插满了种类不一的枯萎花朵。
  为了喜爱花朵的女孩,他或许总是带着不同种类的花,在之前的花枯萎之前插上这次带来的花。说不定他是为了不论何时都不会遗忘昔日的回忆,才会恢复成语她厮守时的容貌。
  黛安娜拿起枯萎的花来,一路拿到丢弃垃圾的地方。挥开落叶,以手轻轻清理墓碑,接箸捞一捞口袋,取出一罐放着干燥花的瓶子。
  墓碑旁有一只白箱子,打开一看,里面积放着陈旧的米尔威顿报。戴安娜将瓶子的盖子松开,放进箱内。
  黛安娜阅读着刻在墓碑上的文字。
  
  『薇吉妮亚 为爱而活的卖花女』
  他一直无法忘记这名女性。
  他甚至在撰写报纸的忙碌间抽出空档专程去见她。在她过世之后,为了对她供奉花朵,毫无间断地前来此地。
  即使因病倒下,失去意识。
  如此强烈的思念,我是不可能超越得了。
  (你爱慕的男人是个幻影。他内心仅存的爱意是属于死去的女人。米尔顿是一朵干枯多时的花。)
  此刻终于理解到桃乐丝小姐所要表达的意思。
  日暮斜阳之中,一股清香幽然飘升。希望这是此地长眠之人所喜爱的香味。
  (——薇吉妮亚?)
  他那时这么呼唤我。
  我明明有别的名字。我明明活在世上。
  黛安娜在墓前久久兀立,眼泪撲簌簌流下。
  
  3
  
  一位娇小的少女爱上了一位青年。
  青年是一位年轻的新闻记者。
  他的梦想是创办一家庞大的报社。
  少女虽然不识字,仍全力支持着青年的梦想。
  不知不觉之中,青年的梦想变成少女的梦想。
  青年也回应了少女的爱。
  然而,为了实现梦想,势必需要一笔钱。
  少女为了青年前去采花,开始在伦敦卖起花。
  两人为了梦想努力地工作。
  少女为了寻求珍贵的花朵。不论多远也会徒步去采。少女所探的花朵神奇地持久不衰,因此卖得好价钱。
  经年累月之下,终于筹到一笔公司的资金。
  青年要求少女不再当卖花女,与他一同前去伦敦。
  然而,却事与愿违。
  少女硬撑着身子,导致肺部受挫,无法在伦敦的空气中生活。
  可是这么告诉他的话,他也会放弃迁居到伦敦。那么就无法实现他的梦想了。
  少女欺骗青年说自已另有喜欢的人。
  青年一气之下前去伦敦,终日埋头工作。
  为了不识字的少女,创办了放入大量相片的报纸,公司也日渐坐大。
  然后,某一次他再次与抱病的少女重逢。
  于是,他知道了少女当时所说的话是谎言。
  青年对着少女说,两人这次一定要得到幸福。
  可是,少女无法前去伦敦;而青年也不能离开伦敦。
  因为青年坐上了报社负责人的位子。
  青年决定在自己休假的星期三叫来探望少女。
  然而。少女的病情日益加重,在两人重逢不久遇后,少女便在青年怀里撒手人寰。
  青年泪如雨下。
  克莉丝露出一丝腼腆!心想着她真是漂亮的人。若以香味来比喻的话,她便是清新鲜恬的绿叶调。
  
  克莉丝也裁制了一顶新帽子。黛安娜站在镜前戴上帽子,将小巧的香料袋藏这粉红色的礼服底下。
  「黛安娜,你要去哪里?」
  闻声一回过头,母亲爱咪站在身后。黛安娜微微垂下眼廉,轻轻点头。
  妈妈以为我是要去见爱德。
  黛安娜刹那间轻咬住嘴唇。随后下定决心地开口说道。
  「我现在正要去伦敦。我要去某个病人的宅邸探望他。」
  爱咪稍微眯起双眼。
  「——那一位是你喜欢的人?」
  黛安娜惊讶地望着母亲。爱咪一本正经,却没有阻止黛安娜。
  「妈妈……原来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呀,因为看你一直在为情所苦。不过,我没料到是住在伦敦的人。你曾经去
  过吗?」
  
  插图388
  
  「没有」
  「不可以」
  爱咪摇了摇头。
  「伦敦很远,也不晓得你身上的钱够不够。一个人太危险了。我也陪你一起过去,等我一下」戴安娜慌张了起来。
  「可是……爸爸他……」
  「让你独自前去反而会让约翰更难受。不要紧。我不会妨碍你表露情意的。」
  令人意想不到的话。即使被爱咪反对,也打算不顾一切过去。
  「可是——那个人得了很严重的病。我也没有好好和他交谈过……」
  黛安娜犹豫不决地说出口。爱咪安静地倾耳聆听。
  「因为他是一间大公司的大人物,突然去拜访人家。说不定会被觉得是行径怪异。然后。呃他说不定是……幽灵。不过他现在当然还活着。而且,他说不定比我大上许多,或许还深爱着一位已逝故人。」
  黛安娜一时之间不晓得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变得语无伦次。
  「可是,你还是要去吧?」
  爱咪语气沉稳地说道。
  「……嗯。」
  「不论是生病也好幽灵也好,他是你喜欢的人吧。那不就好了。」
  「可是——呃……爱德怎么办?」
  「爱德是一个好人,但如果你另有喜欢的人,就不需要硬成为他的恋人。你非常漂亮,又是个善良的孩该。一定会顺利的。因为你是为此才订制礼服的。」
  「妈妈……」
  黛安娜感到泫然欲泣。
  一开始就向妈妈商量就好了——不,那么做还是有欠妥当。因为不论年纪也大幽灵也好,自己一直没有察觉自己喜欢米尔顿的心意。
  「我去留话给约翰,你等我一下,黛安娜。」
  黛安娜点点头。她在粉红色礼服上披上黑色外套,并换上同样粉红色的鞋子。等待母亲的期间,公寓入口处的顿时门铃大响。
  「来了。」
  黛安娜打开门——顿时愣在原地。
  米尔顿站在门扇的另一端,以往的茫然表情略显紧绷。
  「呃……你好。」
  米尔顿面对着黛安娜,以及身后的爱咪低下头。
  「我叫做米尔顿?艾伯特?米尔顿。其实我想和贵千金谈谈……」
  爱咪代替说不出话的黛安娜,朝米尔顿露出笑容。米尔顿如同在店里所见。是一位个性
  温和的好青年。
  
  两人一走出外头,米尔顿立刻从外套中取出一个小包裹。
  「对不起,我只想得到这个你可能会喜欢。」
  戴安娜轻轻用手握着包裹。不用打开便知道里头的东西。是在桃乐丝的店里,戴安娜想要已久却迟迟没有买下的香料瓶。
  在米尔顿许久未现身的期间,觉察到有人清理过坟墓,于是前来道谢。
  「你为什么会晓得清理坟墓的是我?」
  「因为放进了这个。」
  米尔顿从口袋取出干燥花的瓶子,放在手掌心上。
  「然后——我无意间发现了你的家。因为在路过时看到窗边装饰着花朵,曾经看见你在里面。」
  黛安娜直勾勾地望着米尔顿。曾经二十五岁——与黛安娜差了八岁。他表示自己在伦敦担任新闻记者。
  「家父为史帝芬?米尔顿,是米尔威顿报的创办人。那座坟墓是家父昔日恋人的坟墓。」
  米尔顿静静地边走边说道。
  「我知道。」
  黛安娜小声地说道。两人走着走着,终于弭平内心的混乱。
  「我有看过三十周年纪念报,我还以为那张相片中的人是你。」
  米尔顿不禁苦笑。。
  「我常被这么说。特别是最近,常被说很像昔日的家父。家父虽然长年站在第一线,却仍然看起来十分年轻。不过我的个性是像过世的家母,总是愣头愣脑的。」
  「令堂已经去世了吗?」
  「家母在生下我之后便立刻过世了。好像是一位很温柔的人。婚姻生活仅维持了两年,是在家父与薇吉妮亚女士因为误会一时分开的期间。母亲过世之后,父亲便与薇吉妮亚女士再次重逢。因为工作很忙,只能在星期三去探望她,不过我认为家父是发自内心深爱着她。我也曾见过她,因为是在孩童时期,记忆有些模糊,但是我记得她是一位美人。现在的公司也是多亏了她,在她过世之后父亲常常这么告诉我。」
  「我觉得在那份纪念报种流露出一股感谢之意。」
  「写那篇文章的是我。」
  米尔顿不论说什么都显得沉着稳重。与他待在一起,原先百般苦恼的事情也会变得不足为奇。
  「有人说家父没有女人缘,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即便只是短短的的期间,但他邂逅了一位发自内心深爱的女人。家父一直挂念着薇吉妮亚女士,会趁空档来这个地方。在她过世之后,每当家父烦恼公司营运的事情,便会悄然现身于此……他最后一次过来时在数年前,因为家父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不知何时,变成是我过来这里。因为我听说她喜爱花朵,所以总是会买花过来,并供奉报纸。」
  「为什么到最近你才开始频繁出现……」
  「因为家父的病情开始恶化了。」
  米尔顿的表情蒙上一层阴影。
  「他变得意识不清,不断呼喊着薇吉妮亚女士的名字,还叫我去她的坟前。我只能向她祈祷不要带走家父……不,事实上并非只有如此。」米尔顿注视着黛安娜,黛安娜回望着他,随即移开视线。
  「上一次很抱歉。因为发现到你,所以我才立刻追了上去,一时情绪激动,不小心就喊出了薇吉妮亚」
  「我吓了一大跳……不,其实我不只是被吓到,同时感到很难受」
  黛安娜说道。虽然想提别的事情,却想不出话来。
  「对不起。我擅自幻想着她若还活在人世,会像是你这种感觉吧。身上一定会飘着一股温柔的花香……我将前阵子在那间店邂逅的那位可爱女孩在心中如此呼唤,我的薇吉妮亚。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反而变得无法正眼看那位女孩,你觉得奇怪吗?」
  「……非常奇怪,因为我总是在星期三等待着你。」
  黛安娜说道。登时红透双颊。想必米尔顿也是一样吧。步行的速度变得更为缓慢下来。
  「家父目前总算脱离了险境,必须疗养一阵子。因为现在是冬天。不能带花给他令我感到遗憾。因为家父最喜欢欣赏花朵。享受香味了。」
  「那么你不介意的括,能让我去装饰花朵吗?」
  米兰顿蓦地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黛安娜。黛安娜轻轻抬起了头。一股柔和的花香飘然散溢。
  「干燥花的话,在冬天也能享受它的花瓣香味。如果你能告诉我令尊喜欢的香味,我会努力去调配的。」
  米尔顿凝望着黛安娜,随后开口说道。
  「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能够这么拜托你的话,那该多美好。」
  黛安娜粲然一笑。米尔顿腼腆地回以笑容。在脸上堆满笑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兩人再次同時相視而笑,最后静静地靠在一起,漫步而行。


本帖最后由 孢子 于 2010-4-28 11:09 编辑


敞开门扇的玛莉亚
  
  
  
  时常会梦到有人将我紧紧抱住的梦。
  我总是沉醉地闭上双眼,接着突然回过神,心想着必须确认抱着我的那个人的长相,等到我一抬起头却已经从梦中醒来。那个人的长相犹如伦敦的浓雾,白茫茫一片。
  当原先那双紧抱住自己的手不复存在,我才惊觉令天又没看到那个人的脸庞,只能在内心懊悔不已。
  这种事情自然无法向姐姐们透露。好不容易等到刚入春的某日午后,在替交情最好的温蒂刷洗完身体,我曾经将这件事告诉过她一次,当时温蒂咯咯大笑起来,并用沾满泡沫的手敲了我的额头一下。
  「你也十足是个女人了,潘蜜拉。不论是胸部或是腰身,以十四岁而言已经发育得相当不错了。你想早点赚钱的话,我可以替你向杰卡斯说一声。在『玛莉亚』只要愈年轻卖越高。
  虽然想说抱住我的人并不是男人,但一看见温蒂的脸庞随即又打消了念头。
  温蒂自从可以出入『交谊厅』以来,整个人便改变了。和我一块在做打杂工作的时候。两个人总是充满梦想的讨论着伦敦去的话要做什么,喜欢怎么样的男人。可以的话希望能嫁人等等的事情。
  「因为温蒂有恩客在呀。奥德沃斯公卿只看一眼便中意上温蒂。」
  温蒂开始出入『交谊厅』才刚短短半年。便从女人共住的大寝室移到了单人房。当时,杰卡斯喜孜孜地这么说过。
  「所以,从以后开始由潘蜜拉负责替温蒂洗澡。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不知分寸。」
  然而,在他说那些事情的时候,总会眯起细眼打量我,并附上一句。
  「当然,只要再过一年,就会由当时最出色的女孩替你洗澡。潘蜜拉的话,肯定能招到温蒂的十倍以上的客人。」
  杰斯卡有着一头黑发,个子高挑,总是穿着黑色的西装大衣,有时会在浏海上做花样。
  十分受到姊姊们的欢迎。好像是因为他是一位绅士。可是我并不喜欢他。基本上绅士是不可能会经营像『玛莉亚』这种店。年仅十四岁的我都能有所察觉,为什么姊姊们却无法察觉?
  在『玛莉亚』的男人有杰斯卡,以及像是老鼠一身灰的矮小男人。是由这名男人负责计算收支。然后在大门、玄关以及马廊有体型壮硕的男人们,负责处理粗重工作,同时监视着女人们有没有逃跑。
  其余全都是女人。在高耸的围墙包围下的庭园宅邸,竟然挤满了好几十名女人,坐着马车通往格林威治河岸的幸福女人们,肯定做梦也没想过。
  『玛莉亚』并非是一栋显眼的建筑物。虽然窗帘是红色的,并摆设着镀金的装饰品,但比起附近一栋状栋宫殿的酒馆琴酒殿。更显空荡寂静。
  当然,只要踏进一步,便能发现里面与考艾的险暗小巷有如天壤之别。
  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姐姐们去洗澡之后,我的最后一份工作便是擦拭位于一楼的『镜之间』。每个房间的天花板都很高,在各处摆放着镜子;有圆的、长的、大的。
  姐姐们结束入浴、更衣以及化妆之后,会先在『镜之间』的红色长椅上打盹,等候客人的光临。有进得去五人左右的房间;也有直接相连着小玄关的房间。另外还有可以窥看『镜之间』的小房间。
  据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出现在『玛莉亚』的客人,会从偷窥房挑选女人。那干脆不要来不就好了,真搞不懂男人的行为。而且前来『玛莉亚』的客人并非是附近的劳动者,而是颇为富有,或是家庭美满,已有妻子的上流阶级男人。
  温蒂虽然那样说,不过我认为在梦中抱住我的是女人的手臂。手臂柔软无骨,如同对我疼爱有加,玛莉的那双手臂。
  玛莉是一个皮肤晒成酒色的女人。身材肥胖,全身布满皱纹,因为不再接客,所以一起负责打杂工作。
  在喝太多偷来的酒的夜晚,她会边哭边抱着我这么说道。
  「我呀——喜欢上那个人了。所以,只要是那个人所说的话我都愿意听。那个人这么对我说,他说我就像真正的圣母玛莉亚一样,我真的很高兴。即使那个人有妻子。离开『玛莉亚』之后,便完全不会想到我……」
  玛莉是个笨蛋,应该要趁年轻尚有姿色的时候虏获几个有钱男人才对,温蒂轻蔑地说道。『玛莉亚』的每个女人都在心中暗许,可以靠这种方式离开店里。
  可是,我并不讨厌玛莉。被她肥大松弛的手臂抱住,有时会在一瞬间真的以为玛莉或许就是圣母玛莉亚。
  妈妈一定也是有着那样的手臂吧。
  我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
  小时候与现在一样——妈妈身处在更加脏乱的环境,与其他女人们共处一室。有与我岁数相仿,也有比我更年幼的孩子。可是,每一张脸都蒙上了一眉白雾。大概是在那段期同曾经被人拥入怀中,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也没有回想起来的必要。
  我在那里也是每天努力地料理食物;也在扫除打杂。
  某一天,经常到这里露面的男人——杰卡斯托起我的脸说道。
  「这里没有一个像样的女人。『玛莉亚』唯一可以领养的只有这个孩子。」
  换言之,我在来到『玛莉亚』也前待的地方也是娼馆——而且远远比『玛莉亚』要来得破旧——所以我是从一家娼馆又被直到另一家娼馆。
  然而,不得不感到庆幸。因为杰卡斯决定让在我长得更大之前尚不接客。
  「你看起来相当聪明,潘蜜拉?奥斯汀。而且仔细一看,你的五官长得十分高压细致。真期待两、三年后。」
  他如此说道。
  来到『玛莉亚』的第一天,杰卡斯马上带我到衣物间。那是一间有着白色螺旋梯的楼梯平台,里面放满了稍微老旧的礼服。杰卡斯替我系上马甲,并叫我从中挑选出自己喜欢的礼服。我尽可能挑了一套朴素的咖啡色礼服穿上,杰卡斯说看起来很古怪,并笑了出来。
  我被带到的女人房间放着好几张床铺,出去『交谊厅』也卖不出去的姐姐、像玛莉一样不堪使唤的年老女人。以及像温蒂那样预定要送出去接客的女人们。全部挤在同一个房间。
  温蒂是从乡下捡来的红发女孩。比我大一岁,是以富有弹性的嘴唇与白皙肌肤微傲的女孩。我的礼服立刻交给了隔壁的玛莉,她在各个地方进行填补修缝之后便还给了我。还给我的时候,玛莉得意洋洋地说她有只有在胸部预先加大。
  之后经过了四年,我长高了七公分,超越了玛莉。
  我叫潘蜜拉。不知道是谁取的名字,甚至连自己究竟是不是十四岁也不清楚,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然后,尚未成为一名娼妇。尚未。
  我们鲜少步出户外。厨房的女人或是杰卡斯到集货市场的时候,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会叫我们出去帮忙,但因为每个人都抢着去,所以很少会轮到我。
  个尔外出一趟的时候,杰卡斯总会指着站在路旁的肮脏男人,或是一群卖花女对我们说,你们是幸福的女人。
  我不知道他说是不是真的。我唯一知道的是,离开『玛莉亚』我也会成为那群女人的一员。一定总是饿着肚子,也没有旧礼服可以挑选。至少在『玛莉亚』不愁食物,也不愁礼服以及床辅。因为我们是商品。
  擦拭完『镜之间』之后,终于有了空闲。我将在白天从厨房偷来的酒交给玛莉,独自前去庭园。
  我到后院一个人玩耍。『玛莉亚』占地宽广,不愁没有游戏埸所,但是规定不能在客人面前露面。当然也不能独自离这栋宅邸。必须等到可以独自一人接客时。
  我从杰卡斯那得到一只镜子。杰卡斯说要收进口袋,个尔拿出来照一照自己的脸。观察要如何能看起来更具魅力,并检查自己的头发与脸。即使在打杂的时候也千万不能伤到身体。假如要在收拾破碎的餐具。吩咐玛莉婆婆去收拾就行了。
  我倍受杰斯卡的疼爱。所以个尔偷酒。以及在工作后独自跑到后院玩耍,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双眼。但是我最讨厌杰卡斯了。
  我喜欢后院的小瓦斯灯照耀在身上。我认为比起镜子与镀金所反射出的刺眼光芒要来得美丽许多;在灯光的照耀下,自己也变得美丽起来。
  那个时候我渐渐发觉自己开始变美。擦拭完镜子,离开房间时姐姐们羡慕的眼神,以及温蒂死缠烂打的追问嘴唇是什么胭脂,要让咖啡色头方法柔顺亮丽、眼睛看起来水汪汪必须怎么做。
  似乎只有玛莉为了我变美一事感到高兴。她时常嚷嚷着要替我挑选更好的礼服。
  变美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是自己努力的成果,但同时也是恐惧。大概是接客的日子变得愈来愈近的关系——虽然无可奈何,但我还是不愿意。
  温蒂说只要接过一次客就不会讨厌了。在众多姊姊中挑选到自己是何等幸福!
  可是我不愿意被人挑选。我不是老旧的礼服。原先愈是美丽的礼服,老旧的时候看起来愈是破烂。没有什么比在讲究的蕾丝或是缎带的接缝间,发现积着灰尘时还要令人厌恶。玛莉与其他女人浑然不觉,穿着原本美丽的礼服,却显得可悲又可笑,那是多么令人讨厌的事情。
  将这些事情告诉温蒂,她也压根不会明白的。
  「没想到会有小孩子在这种地方,真是叫我惊讶。」
  在哪一个春天的日子,一名男子在庭园向我搭话。
  我惊讶的缩起身体,急忙摆出架势。
  「玄关是在那里。」
  「原来你会讲话啊——不,我不是客人。」
  来者是一名黑发男子。脸上没有皱纹。青年——应该此杰卡斯要年轻。他穿着一套稍稍老旧的西装大衣,戴着手套。
  我的心跳难得急促了起来。一名年轻男子——虽然足足大上我十岁——可是我从来没有与这种人面对面过。个尔会有客人的奴仆在马廊或是宅邸中闲逛,但是被交代绝不能在他们面前露面。
  男人看着我,观察着我的脸庞,似乎在评估究竟值多少价钱。
  「你是在这间店工作的孩子?」
  我没有将视线移开男人,点了点头。虽然想起快回去宅邸。但他正好挡在回去宅邸的路上。
  「你的名字是?」
  「……你是,我不能在陌生的男人前面露面。」
  男人似乎没料到我会反问回去。他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摘下帽子。
  「艾佛利。我不是客人,正在等主人。你叫做什么名字?」
  「潘蜜拉。」
  「你也是这间店——也就是这些女性中的其中一人?若是那样的话也太过分了。你还是个孩子吧。待在城镇里就可以去念公立学校。」
  「如果你是指接客的话,我没有接。因为我只是打杂的。」
  我据实以答。
  艾佛利似乎犹豫了一阵子该如何接话。该不会是惊讶于我的美貌——虽然我还只有十四岁,但曾被杰卡斯说比现在最抢手的姊姊还要漂亮。
  「公立学校是什么?」
  艾佛利不发一言,但也没有离去,我只好开口询问。艾佛利顿时露出放心的表情。
  「是接受义务教育的设施。女孩子也会去念。我的主人在那方面稍有涉猎,要是知道有像你这样的孩子待在这里一定会感到心痛吧。你识字吗?」
  我摇了摇头。
  「例如像是这样的——一开始应该是从这样开始吧。」
  我在那个时候才发现艾佛利手上拿着几本书。他一定和我一样打算坐在长凳上消磨时间吧。艾佛利从几本书中取出最薄的一本,翻开第一页。
  「A……B……这些你看得懂吗?」
  「看得懂。」
  「你在哪里学的?」
  「我想一定是在很久以前……在十岁之前学会的。」
  「那么……『狗』呢?」
  「看得懂。」
  「你会写吗,这个呢?」
  「让我看看。」
  艾佛利将书递给了我。
  ——Angel
  是印在第一页上的字,有一幅戴着翅膀的孩童画像。是以白与黑,将眼睛画得特别大颗的奇怪画像,我却显得从未看过如此美丽的脸庞。我入迷地翻着书页。当然不是全都都看得懂,目前为止闪过脑海中的字母。变成单字与耳朵听见的话叠合在一起。
  「你总是会在这里吗?」
  一回过神,发现艾佛利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我点了点头。
  「那我就将那本书借给你。记得下次再过来。」
  我惊讶地注视着艾佛利,感到些许畏惧。送给我如此美好的礼物的这个人。是想要些什么吧。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因为你看起来十分认真,我与不起向你要回书的念头。」
  一艾佛利露出笑容。是宛如春风般的笑容。我将书抱在胸前往后退。必须在这个人改变心意之前起赶快离去。
  
  与那孩子邂逅也是在这个时期。我记得很清楚。与在艾佛利初次将书借给我的同个时期。
  我每天都会跑到后院,因为必须将书还给艾佛利。
  ¨艾佛利总是没有现身,我以放心又寂寞般的心情,拿着木棒在地面上写字。等到学会全部的字母之后,我开始尝试在洗衣服时顺手偷的白色床单上写字。
  我将飘扬翻飞的床单摊在后院。外头风势强劲。虽然在用炭写字之前不会造成影响,但因为向玛莉借来的剪刀太小,导致无法好好剪开。
  历经千辛万苦正要剪开床单之际,看见有人在从大门通往这方的路上。
  是一名娇小的女孩。扎着麻花辫子,穿着绿色连衣裙。年纪应该比我还要小吧。
  是新来的孩子吧,我心想。
  虽然感觉不太讨男人欢心,但杰卡斯个尔会心血来潮。我暗自领悟。而且她的五官长得并不差。
  女孩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后来发现她似乎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着床单。她的表情带着些许悲伤。
  我将脸别到另一边。新来的人想要做些什么的括,必须自己先主动开口。我也是这样,一路从温蒂以及玛莉身上学到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手段。取而代之的是她可以帮忙我剪这块床单。
  然而那孩子却没有开口。经过一阵子之后我再次朝那方看去,她已经不见了人影。
  「你已经全都学会了,」
  等到艾佛利下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两个礼拜后。
  「我已经早会了。因为我想要赶快还给你,在练习写字的期间便学会了。」
  我递出了书。
  明明是艾佛利叫我学识字,他有什么好惊讶。在学会书中所有字母之前,我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
  马莉帮我将写上文字的床单,修改成放进口袋的大小,并缝合在一起。真是不懂你的想法,她在嘴里不断嘟囔。你不需要做这种令人费解的事情,一下子也能成为红牌的。
  「学习很有趣。可是这本书的内容很舞趣。」
  艾佛利一面翻着床单做成的书,一面看着我。
  「……哪里无趣?」
  「看狗啦猫啦一点也不有趣,又没有帮助。因为是已经知道的事情。」
  「文字与语言是不一样的。语言称为文章,变成文章之后语言才开始有了生命。里面指的不是天使,而是指她是宛如天使般的少女。你懂数字吗?」
  「我懂。因为房间有编号。可是这个记号不单只是这样吧。」
  「坐下吧。」
  艾佛利的声音柔和。
  我感到迟疑。艾佛利的声音与杰卡斯、老鼠男以及其他男人一样,不会令人感到厌恶。
  我受到男人的百般崇敬,温蒂曾经这么说过,玛莉也是,她说像我一定会是女王。虽然没有接过客人是不会懂的。
  不对。因为他不是我的客人。
  「我想要看得懂。」
  我说道。我想了解所有事物。
  艾佛利教我认识数字,我感到有些紧张。
  他牢牢地盯着我。点了点头。他为什么会特地为我抽出时间教我认识数字。却不求任何回报呢?
  听了我说的话,艾佛利感到敬佩并露出一笑。我常感觉得男人的笑容比女人的还要动人。甚至想要一直看着他的笑容。
  艾佛利在那天告别时又借了我好几本书。这次的书似乎稍微艰深一点。也有印着建筑物的图画。不知是在介绍什么地方的书。我再次暗自决定在下次见面之前要看懂这些书。
  
  『玛莉亚』经常会订制礼服。并没有规定固定的日子,应该是照杰卡斯的心情而定。
  每次裁缝师上门的时候总会造成大骚动。平常在中午才起床的姊姊们会特地早起,忙着挑选漂亮的布料搭在身上,或是换上新的内衣裤。我也会被叫出去。必须替接踵而至的裁缝师送上夹着肉的面包。
  当第一批人离开餐厅,我发现有一个小孩独自坐在原位。小孩——似乎曾在哪里看到过。想了一下,原来她就是那时的辫子女孩。
  我大感惊讶。虽然只有在那次与她见过面,我还一直以为是杰卡斯带她回来,但又嫌她姿色不佳,所以将她赶了回去。
  「你为什么会和裁缝女工在一起,你也是在裁缝屋打杂吗?」
  我边打扫餐厅边说道。裁缝师们已经用完午餐,但是那孩子没有盘子。好可怜,她一定是被弃之不顾,我心想。
  那孩子以带着寂寞的眼神看着我。定睛一看,她那双绿色的眼眸并不难看。
  「是我啦。曾经在庭院见过一次面吧。你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我一直记在心里。」
  那孩子小小声地说道。
  「我叫潘蜜拉。如果你要帮那些人的忙。不赶快过去可以吗?」
  「我——因为我和那些人在一起也没有事情做……」
  我顿时明白了那孩子当时会在屋外的理由。虽然不像令天有那么多人,但当时好像也有大名鼎鼎的裁缝师过来。这孩子因为派不上用埸,所以才被丢到外头。
  「你没有事情做。那为什么还要过来。」
  「因为——有妈妈……在……」
  「——妈妈」
  我似乎不小心发出尖锐的声音。那孩子不由低垂下双眼。
  我感到一丝不悦。这孩子并不是打杂的。只是因为是裁缝女工的女儿,所以才跟着过来的懒人。明明和我岁数相差不远。
  「你——在那里做什么?」
  那孩子第一次面对着我说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对不起,因为我很在意。想问你将床单摊平是在做什么。」
  「因为我没有事情做所以到那里打发时间。可是我盘不是在玩。」
  「我——我以为你和我一样。」
  「才不一样。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我说道。裁缝屋与娼馆比较起来,当然是裁缝屋比较正常。
  我虽然不擅长裁缝工作,但比起这个孩子,我在裁缝师打杂一定会比她做得上手。然而,现实中的我是在『玛利亚』,而这孩子是在裁缝屋。只是因为有妈妈在那里。
  「不是的,对不起。我——只是——」
  「……没关系。我们又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世。」
  我在内心反省。吓这么懦弱的孩子又能怎样。每当心情不好的姊姊拿我出气的时候。我明明总是告诉自己不能变成那样。
  「我是在做这个。」
  我从口袋拿出用床单做成的书。因为放在床上有可能会被人以为是抹布,所以我都藏在礼服里面。
  那孩子伸手接过书,睁圆了双眼,开始翻开书页。
  「好可爱。」
  那孩子第一次露出笑容。She is like an angel。
  向艾佛利借来的书中文字与图画,顿时涌上我的脑海之中。
  那孩子翻开的那一百画着狗。是我用炭画的。是一幅模糊不清的劣画。床单的缝线绽开。玛莉最近的视力每况愈下,明显对裁缝工作感到吃力。
  「——克莉丝!」
  正当此时,突然有人敲门,我立刻回头一看。
  门扇外头站着在那群裁缝女工之中,仅次于这孩子年轻的女孩子因为知道我在这里,她稍微放低了音量。
  「已经准备好了。你快点过来。客人在等着了。」
  「——我马上过去。」
  被叫克莉丝的那孩子站了起来。她果然比我还小。绿色的连身裙上围着同样颜色的围裙。
  克莉丝走出门扇之际,偷偷回头瞄了我一眼,在催促之下匆匆离去。在门外,那名少女似乎听命于克莉丝,令我感到意外。
  我站在后方看着那两个人在走廊上快步离去。
  「你和那孩子说过话了?潘蜜拉。」
  一回过头,发现马莉站在身后。因为我耽误到时间,于是她好像就跑过来帮忙我。
  「有啊,玛莉。是个不会察颜悦色的孩子。」
  马莉眯细了白浊的眼睛。她最近身体状沉明显不佳,在裁缝师过来的日子才会突然间有精神起来。
  「那孩子是有名的裁缝师喔。听说琳达?巴雷斯的女儿,极少会过来这里。大家正在大厅吵着要给那孩子裁制礼服。忙得不可开交呢。」
  「有名的裁缝师,那孩子吗,」
  我大为震惊地看着玛莉。
  「没错。『蔷薇色』的克里斯汀?巴雷斯。名声仅次于琳连?巴雷斯。可是请她裁制礼服,大家又会抱怨东抱怨西的。」
  「为什么会抱怨?」
  「因为礼服很朴素。她会使用奇怪的颜色,将礼服裁制成怪异的款式。即便外型略感俗气,但只要用红色或是紫色之类的简单颜色制出吸引众人目光的礼服不就好了。不过,是你的话一定会感到满意吧。你第一次接客的时候,不如向那孩子订制礼服吧。因为其他女人没办法穿那孩子的礼服,好像是叫做恋之礼服。」
  「恋之礼服是?」
  玛莉用鼻子哼了一声,眼神轻蔑地看着我。
  「是能和喜欢的男人两情相悦的礼服。穿上那孩子所裁制的礼服便能够实现恋爱。所以大家才会如此热衷。」
  玛莉走进房内,我开始打理剩下的工作。
  我伫立在房间外,目不转睛地盯着走廊另一头。
  我发现心中似乎有什么像是沉淀物的东西正在往下沉。
  那孩子是裁缝师。每个人引颈期盼地想请那孩子裁制礼服——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论如何都想要大红色的礼服——」
  走廊另一头传来歇斯底里的声音。是温蒂。她的声音最近变得愈来愈尖细。原来那孩子是叫来替温蒂裁制礼服。
  我的脑海时浮现了克莉丝汀小姐的身影。明明长得一点也不漂亮。却受到每个人的重甩。那张一脸困惑的小巧脸蛋。
  我讨厌听见温蒂的尖嗓子。因为自己的身分比较接近温蒂。听起来简直像是我在让那孩子困扰,令我百般不愿。
  我向马莉借了针线尝试裁制东西,我果然对裁缝工作不拿手。玛莉一如往常地为我担忧烦心。
  「像你这样漂亮的孩子马上就接得到好客人的。你究竟是在抗拒些什么。打杂的工作就交给我去做。」
  自己明明就负担不了打杂工作了。
  玛莉的身体日渐衰弱,频频发出刺耳的咳嗽声,她拖着颤颤巍巍的身子工作,搞砸了一堆事情,最后卧病在床。每当我送饭到床前,她总是紧抓着我的手如此说着。
  「求你不要抛弃我。不要忘了你刚来这里的时候。我教了你不少事情。虽然温蒂一下子就忘光了……」
  「我和温蒂不一样,玛莉。」
  我一面将汤舀到玛莉的嘴边,一面说道。玛莉在女人群中已经变得最没有用处。
  我曾经向杰卡斯表示应该要送玛莉到医院去。
  她近乎全盲,在床上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沉睡。有时会在嘴里嚷嚷着不知所云的话话。
  「你在照顾那个女人吗?潘蜜拉。」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杰卡斯的房间。杰卡斯表示有话要对我说,于是叫了我过来。
  这里位于『玛莉亚』的最顶层,是我也从未进入的地方。是一间丝毫不带淫靡之气,摆设着高雅的木头家具的书房。光看这间房间就令人难以相信这里是一间娼馆。
  杰卡斯摸着浏海,露出滑稽的笑容。
  「你已经不需要再照顾她了。因为你即将要离开那间房间。」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交谊厅』吧?」
  我慎重的挑选用词。
  我并不是不愿意,也没有感到喜悦。杰卡斯瞧不起单纯的女人。被杰卡斯瞧不起的话,迟早会变成玛莉那样。
  「——没错,你很聪明呢,潘蜜拉。」
  「任谁都猜得到。这件事稍后再谈,先听我说。我希望能将玛莉送这医院。不行的话。至少也请医师过来。」
  杰斯卡笔直地看着我,露出一抹浅笑。
  「高傲美丽的处女能够卖个好价钱。」
  我第一次对杰卡斯产生恐惧。
  「跟着我来。」
  我跟杰卡斯的身后走在走廊上。
  一来到一楼,从镜之间爬上螺旋梯。螺旋梯的左右各有许多道白色门扇,有时会听见呻吟声或是哀嚎。其中一同房间的门扇敞开,看得见里面躺着几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以及男人的身影。而且不止一个男人。
  我将视线移开房间,只盯着杰卡斯的背后看。
  「——你什么都不说吗,潘蜜拉?」
  「说了也无济于事。这里就是这种地方吧。」
  「你说得没错。」
  杰卡斯细眯起眼睛,似乎觉得很有趣。他在螺旋梯的最顶端停下了脚步。左右各有几间房间。其中一间房间的门微微开着,突然听儿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是温蒂的声音。抬着高高的女人的腿。以及体型庞大,露出淫荡表情的年迈男人。令天是奥德沃斯公卿光临的日子吗?
  「这是你的房间。」
  我从杰卡斯的身后走进那间房间。
  不同于杰卡斯的房间,是一间俗气的房间。里头摆放着金色的蜡烛,一张红色与深粉色的宽阔床铺、黑色的窗帘以及庞大的衣柜。虽然住起来大房间无法拿来相提并论。但同样显得得俗气无比。
  「是单人房?」
  「是啊。是你的特权。温蒂可是花了半年才争取到。」
  我走近衣柜,伸手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极其华丽的红色与黑色礼服,以及红色的鞋子。每一套礼服的胸口都开着大大的。与『交谊厅』的姊姊们穿的是一样的礼服。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对自己的特权感到错愕不已。这些愈老旧便愈可悲的礼服,是我一直以来最不想挑到的。
  「我准备了最棒的装束,安排了最棒的男人给你。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吩咐。」
  「替玛莉拿药」
  杰卡斯的眼神中看似涌现一股怒火,但我没有移开视线。
  你尽管看着我的脸。杰卡斯不可能殴打即将进入『交谊厅』的美丽女人。只在今天,他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
  「其它呢?你似乎对礼服感到不满。」
  「那是当然的。因为和大家穿得一样。」
  「因为每个客人都说同样的装扮比较好。并不是我选的。」
  「我想要『蔷薇色』的克里斯汀小姐的礼服。」
  穿上克莉丝汀小姐的礼服便能实现恋爱。脑海中顿时浮现了艾佛利的身影。
  
  艾佛利。
  「你没有生日吧,潘蜜拉。不如将十八号当做你十五岁的生日吧。因为是你重获新生的日子。」
  一位年迈的女人走进房内,开始检查我的身体。杰卡斯的脸上漾着浅笑在旁观看。我绝不会低下头。无论发生什么,我绝不会在这男人面前露出丑态、不会哀嚎出声。与其做那种事情让杰卡斯看好戏,不如自己主动脱下衣服。
  艾佛利。
  我一直思考着艾佛利。他那温柔的声音、漆黑的发丝。
  艾佛利从未想碰触我的身体。温蒂说女人的魅力是从有多少男人想触摸自己的身体看出来的。与艾佛利在一起的时候,我认为并非如她所形容的,而是有什么重要的意羲存在。
  艾佛利每隔两个礼拜便会过来一趟。今天正好是那一天。所以我能忍耐。
  令天不需擦拭镜之间,杰卡斯说道。全都结束之后。我穿上衣服与艾佛利见面。
  「你已经会用数字加法了呢,潘蜜拉。」
  他的声音传入耳边的那一刻,我几乎要泛起泪水。
  「我会数字加减,也会将差额写下来了。也能想像是怎样变成这个数字。」
  「想像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将书还给坐在长凳上的艾佛利,艾佛利将新的书递给我。
  我打算收下,双手却使不上力。想要握住却握不起来。写着满满数字的书,在艾佛利与我的之间滑落而下。
  「你怎么了吗?」
  我紧咬着嘴唇,杵在那里。
  我明白自己该说什话。我们已经不能见面了,因为我要进入交谊厅了。你想见我的话就告诉杰卡斯,付钱从大门进来。
  「我想离开这里,艾佛利。」
  脱口而出的却是别的话。艾佛利吃惊地看着我。
  「你离开这里之后要做什么?」
  「不晓得。可是,或许有我可以做的事情。」
  「你想要工作吗?」
  虽然不明白何谓吗作,我仍然点了点头。
  「真叫人惊讶。一般女孩子是不会有那种想法的。因为工作是低贱的行为。如果是想结婚另当别论了。」
  「我或许可以当家佣。上流阶级的家庭中不是有许多家佣吗。你曾说过我很聪明。我也从来没有生过病。我会扫除也会洗衣服也会下厨,你教我的话,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我说道。没有认识其他可以拜托的人,也没有说这些事情的人。
  艾佛利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我,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不可能的,潘蜜拉。」
  我的眼睛一瞬间冻结,在下一刻才恢复流动。
  我当然知道。
  「这个给你,潘蜜拉。或许能有什么帮助。」
  艾佛利捡起书,另一双手伸进口袋,取出银币。
  银币。是大家说我以后要多少就有多少的东西。我想要的却是他另一双手拿着的东西。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以来很快乐?」
  艾佛利露出笑容。与以往一样,彷佛是一阵清爽的春风。
  不是——我并不是为了当你的消遣才见你的。
  可是,我不得不收下。拒绝艾佛利,我便从他身上获得太多恩惠了。我勉强挤出笑容,收下残留着艾佛利手温的银币。
  
  「你好。」
  克莉丝说道。
  克莉丝为了丈量尺寸而来到我的新房间。
  带着身后比克莉丝的个头要高上五公分的女人,慢慢地站在我的面前。高个子的女人要求杰卡斯出去,杰卡斯虽然一脸不满,但正眼瞧过克莉丝之后,似乎觉得这个小姑娘成不了大事,于是便转身离去。高个子的女人坐在角落。宛如在说请将她当做空气。我想这个女人是为了代替克莉丝开口才来的。
  「配色与款式能全权交由我决定吗?」
  「全交给你了。这不是规定吗?」
  「是的……真抱歉。」
  克莉丝不发一言,默默地将卷尺抵在我赤裸的肩膀上,并记在小小的笔事本里。我也变得沉默起来。
  我一开始以为克莉丝是察觉到我的情绪低落才默不作声。可是我渐渐发现,克莉丝自己也同样闷闷不乐。
  她为什么不笑呢。只要露出笑容。这孩子看起来就像是天使一样。
  丈量一步步进行,一下子便结束了。结束之后我再也没机会和这孩子说话了吧。
  「——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先主动询问她。克莉丝惊讶地抬起头。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之前就显得怪怪的。还是说你原本就是这样?你明明在裁制恋之礼服,明明和妈妈住在一起,你是有什么不满才变成这么阴沉的?」
  「……妈妈……?」
  克莉丝的碧绿眼眸顿时燃起一丝火苗,接着别过了视线。
  我马上看出她是在房间角落的那位高个子女人。
  为了让克莉丝躲在高个子女人的影子下,我若无其事地移动身体。
  克莉丝看着我。她有着满腹的话想说吧。从之前这孩子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然而,这孩子却说出截然扯不上关系的话。
  「你也……想要恋之礼服?」
  恋之礼服。我不禁笑了出来。对于现在的我可说是这不可及的词。
  「我不想要。杰卡斯也向你说明过了吧,我想要的是我第一次接客所穿的礼服。」
  「你真的……不想要吗?」
  「因为有人乐于接受吗?」
  我冷淡地说出这句话。
  克莉丝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以为连灵魂也会被她看穿。
  克莉丝伸出手,我顿时吓了一跳。克莉丝将卷尺拉门,开始假装在丈量已经量好的脖子
  「『蔷薇色』的礼服并不是恋之礼服。是显露出深藏在你的内心最强烈的思念的礼服。然后,思念愈是强烈的人,愿望愈是能够实现。」
  我看着克莉丝。在我的内心最强烈的思念——
  艾佛利。
  布料所制成的书——不对、不对。
  克莉丝滑动着手,握住我的手。是一只温热的手。
  「你什么时候开始要接客?」
  克莉丝小声地说道。
  「——十八号。」
  「那么我十七号就要离开伦敦。」
  我睁大了双眼。克莉丝的个子比我娇小,对不上她的视线。你是在说什么,我想要以开玩笑的口吻回答,却始终做不到。
  离开伦敦——她到底是在说什么,这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有名裁缝师,对着除了肉体以外没有任何价值的我。
  「可是——你的妈妈——琳达?巴雷斯呢?」
  「过世了。」
  克莉丝加快了语速,打断我的话。
  我终于恍然大悟。这孩子失去了妈妈,孤零零一人。
  所以才会妈妈一样。
  「已经结束了吗?克莉丝。」
  「——是的。」
  一回过神,高个子女人从身后走了过来。克莉丝垂下眼帘往后退。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克莉丝与女人一同整理行囊。离开伦敦。对于不晓得伦敦这座城镇有多大的我,无法了解克莉丝所说的话代表了多大的意羲。可是,唯一清楚的是,克莉丝抱着相当的决心。
  克莉丝行了一鞠躬,在离开房门前一刻,我追上克莉丝。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种话,」
  克莉丝隔着门扇回过头,默默地看向我。
  「因为我希望有人能记住。」
  克莉丝立刻低垂下双眼,走下螺旋梯。
  我明白了那孩子的心情。明白了那孩子看着我,说我们都是一样时的心情。
  那孩子讨厌这里。讨厌现状。想要到别处去。
  和我一样。
  十七号。
  那孩子知道我的愿望。想要离开这里的愿望。
  我也要去。
  没错,我必须要告诉那孩子。能离开这里的括。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一定可以帮助那孩子。
  只要能瞒着杰卡斯,离开外面的话。
  可是,我不晓得我该怎么做才好。特别是最近,杰卡斯对我变得格外严厉。更何况是在接客的前一天。我不可能跑到外面去的。
  可是在那个时候,上帝对我露出了一次笑容。
  彷佛是一位无情的男人心血来潮,送给我了一个仅有嘴角上扬的微笑。
  马莉在十六号那天过世了。
  
  是我在负责照顾马莉。虽然已经分配了房间给我,但因为必须要照顾玛莉,所以我都是睡在她旁边的床上。
  她最后的遗言也与以往相去不远。「那个人爱着我。」或是「你一定会大红大紫。绝对会成红牌的。」等等。
  「那个人说我是圣母玛利亚……」。
  玛莉说完便陷入沉睡,等到晚上身体已经变冷。我抱着马莉的脖子向她道别,将已经开始僵硬的手放在胸前交叠。
  一到隔天,我马上告诉了杰卡斯。玛莉过世之后,意外地有好几位仰慕她的姊姊含着泪水聚集在她的床边。我趁着那个空隙回到房间,换上连身裙。
  我有黑色的连身捃。因为在挑选旧礼服的时候,我总是挑选颜色与款式尽可能简单的礼服。我将床单做成的书藏进礼服内侧。
  正当藏好之际,没有先敲过门,房间便被打开了。杰斯卡彷佛在看雕像般地看着我更衣,并开口说道。
  「——玛莉过世了。」
  「太好了。这下子你也没有牵挂了。」
  「真的呢。」
  我一面系上斗篷的缎带。一面答道。
  「我要陪她到墓地去。因为和马莉交情最好的人是我。」
  杰卡斯露出打心底厌恶的表情。当然没有举办葬礼,但比上帝更相信恶魔的杰卡斯,无法将死者不当一回事。也不能长时间放置在这栋府邸。
  「你不要妄想逃走,潘蜜拉。我看过许多娼妇逃走的下场。玛莉婆婆还算是幸福的了。」
  「你真笨,杰斯卡。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我第一次对自己不喜欢的男人逢迎献媚。
  此时感到一股动静。杰卡斯身后站着一位打杂的少女。她畏畏缩缩地说道。
  「礼服送来了,杰卡斯先生——」
  「送到这间房间。来的人是克莉丝汀小姐吧?」
  不给杰卡斯有插嘴的余地,我抢先说道。
  克莉丝出现了。
  克莉丝看着穿着黑色装束的我,似乎感到有些惊讶。
  「这么突然真是不好意思,克莉丝汀小姐。我现在必须到墓地一趟。所以才会这身打扮。我很久没有到外头去了。」
  我伪装成感到些许兴奋,说话滔滔不绝的女人。
  克莉丝似乎对杰卡斯心存畏惧。身后站着之前带着一起过来的高个子女人。克莉丝感觉像是被人监视。
  「墓地——是谁过世了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女人。」
  杰斯卡答道。他似乎不打算离开房间。
  我全神贯注地看着克莉丝。问她是打算怎么样离开伦敦。你说出的每一句话,我全都一字不漏地铭配在心。
  「所以我现在没有穿上礼服的必要。我对你的手艺信任有加,克莉丝汀小姐。我会好好处理清款单的。」
  「要在哪里支付款项?『蔷薇色』?话说回来,『蔷薇色』是在哪里呀?我不记得是不是在伦敦。」
  杰卡斯一脸厌恶地打断我兴高采烈的对话。
  「你没有必要知道吧。」
  「是在伦敦。」
  高个子女人说道。克莉丝垂下双眼,打算离开房间。
  我想要抓住克莉丝的肩膀猛摇。我要到外面去。这是上帝让温柔的玛莉离开人世,才好不容易赐给我的机会!
  告诉我去哪里才能见到你。至少告诉我『蔷薇色』程,你住在哪里!
  我能够帮得上你的忙,不论是什么我都会替你承受!
  然而,我却无法说出口。甚至无法显露于表。我面带微笑地收下礼服,房间一关上便转身面对着杰卡斯。
  「真是朴素的裁缝师呢。」
  「真的呢。是裁制成什么样的礼服啊,」
  我收起绝望发出开朗的声音,打开礼服的箱子。
  「你虽然看起来个性倔强,但果然还是个女人呢。一看见新礼服,脸色便整个为之一变。」
  我虽然有听见杰卡斯的声音。却一时忘了回答。
  箱内有一套材料轻盈,宛如拂晓前的橘色礼服,然后角落放着一眼小纸片。感觉是不小心将什么的便条纸放进箱内,是一张写着一行潦草字迹的薄纸张。
  滑铁卢车站,晚上七点,驶往伊夫舍姆。
  纸张上这么写着。
  没有比这一刻更庆幸自己有学习识字了。
  
  「背叛者!」
  换上黑色连身裙正要走到外面时,发现温蒂站在前方。我大惊失色地看着温蒂。
  温蒂不可能会知道克莉丝的事情。那张便条纸因为被我撕成碎片丢到下水道去了。
  「是你明天要陪睡的男人!德沃斯公卿……是你抢走了我的客人!」
  我吓了一跳。原来是那么回事。
  说起来杰卡斯似乎有说了什么。奥德沃斯公卿喜欢高傲的年轻女人,但温蒂已经变成那副德行了,幸亏有我在。
  「你打算对我的客人做什么!我没有想到你会是这种人!」
  哭天喊地的温蒂哭的丑陋无比。因为你总是那样哭闹,大家才会远离你的。
  「潘蜜拉!」
  杰卡斯在螺旋梯下方大喊。我走近温蒂,悄悄凑近她的耳边。
  「温蒂,我不会抢你的客人的。你问为什么的话……因为我打算在今天逃跑。」
  温蒂双眼圆睁。我意志坚决地注视温蒂,声音低沉地说道。
  「我的东西全都都送给你。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我留下一脸茫然的温蒂,走下螺旋梯。
  不过我却心想着温蒂一定不适合克莉丝所裁制的礼服吧。
  
  四名男子抬出棺材,我也跟着走了出去。杰卡斯不去。照杰卡斯的说法。光是照顾年老不堪使唤的女人,并为她下葬,自己就称得上十足虔诚的男人了。老鼠男取而代之扛着棺材后方,旁边有一位与玛莉同样肥胖的打杂女人。以及尚在工作的三名漂亮姐姐,还有两名穿着黑衣的壮硕男子跟着。仿佛团团包围住我。
  离开『玛莉亚』,走到考艾的小巷上。镇上的人看见棺材现实画了十字架,之后直到我们是『玛莉亚』的女人后便皱起了眉头。
  我表情沉郁地走在路上。抵达目的之后才能逃跑。等到天色已暗,离『玛莉亚』最远的时候。然后,左右两旁的几个壮硕男人放心地从我身上移开视线的时候。
  我一路上没有哭哭啼啼的。脸上蒙着一层黑色面纱,微俯下脸,慢慢地步行着。老鼠男悄悄地走到我旁边。
  「你想要逃跑的话,我奉劝你放弃吧。」
  老鼠男低声对着我说。我忍不住看向老鼠男。
  「——你在说什么?」
  「每个人都在想同样的事情。立刻就看得出来。」
  我当下想立刻推开老鼠男,逃进小巷里。我的个子比较高,力气肯定也比较大。啊啊啊——可是不行,有两个男人在盯着我。
  「你要怎么做都行。逃跑的话,你的尸首迟早会浮在泰晤士河上;不论你有没有被逮到,你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一样。」
  我说道。
  他一开始只是在自言自语吧。老鼠男嘴里念念有词地走近别的女人。他一定是对每个人都说同样的话吧。
  我偷偷伸手握住藏在礼服里面的地图。是从艾佛利的书中抄下的地图。马莉替我缝的书。一开始连意思都分不清楚,多亏有这张地图,我才得以知道滑铁卢车站在何处。
  我不一样。我有地图也会识字。
  抵逵墓地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杰卡斯似乎舍不得花付给挖坑人的费用。扛着棺材的男人已经上了年纪。
  在挖掘墓穴,将棺材放进里头时,男人的双脚摇摇晃晃的。玛莉似乎比目测要来得重。人明明都已经断气了。监视我的其中一个『玛莉亚』的男人,急忙走到棺架下支撑,另一个人也跟着下去帮忙。
  我再次感谢玛莉。感谢玛莉的体型肥胖。感谢她即使抱病在身,食欲仍然没有衰减。
  我摇晃着裙摆。穿越墓地飞奔而去。
  身后传来女人佣的叫声。男人随即打算追上来。棺架掉落地面,一阵崩裂的声响。
  我可不管了。我拼命地奔跑。
  「等等!潘蜜拉!谁来帮忙抓住那个孩子啊!」
  「谁来抓住那家伙」——假如在人群之中被这么一叫我就没救了,书上这么写着。在小巷里的人发现我之前,必须跑到大街上不可。
  我知道墓地附近有个集货市埸。首先躲到市埸里。之后若无其事地朝滑铁卢车站走去。现在已经超过七点了。
  「让开!」
  我死命地跑。男人从后头追了上来。在路旁开店的男人们疑惑地看着我,判断出我是娼妇之后便装作没有看见。陌生的男人朝我伸出手,另外一个看似他妻子的人抓住了我。我为了甩开男人们拼命挣扎,快要被好几人同时抓住的时候,我发现道路的另一端停着一辆马车。
  然后马车的车门打开了。我停下了身体的动作。走下马车的人是——艾佛利。
  「上车吧,不要紧的。」
  抓住我的男人放开了手。而且『玛莉亚』的男人从身后追了过来。我的眼泪几乎快要流了下来。面向后车,我冲进敞开的的车门里头。艾佛利低声对马车座的人说了一句话,车夫漂亮地挥舞着马鞭。
  我顿时全身瘫软!心想着终于逃过此劫了。
  直到看见坐在马车深处的一名体型壮硕的年迈男人。
  
  「这可真是个美人。」
  奥德沃斯公卿托起我的下巴。移往自己的方向。
  「比温蒂还要出色昵。」
  「而且还是处女。」
  跟在我后头坐进马车的艾佛利,面对着奥德沃斯公卿说道。与面对我的时候同样温柔诚恳的声音。
  「……是温蒂告诉你的?」
  我虚弱地询问艾佛利。
  艾佛利笑着点点头。
  「因为你是那种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的女孩子。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温蒂背叛了我。温蒂已经崩坏了。
  一字一句在我的内心回过。温蒂不顾我选择了男人——不,不对。她是无法原谅我打算独自逃跑。
  可是,是我有错在先,因为我告诉了温蒂。
  「我有将你的事情告诉主人。说你是一个漂亮又聪明的出色女孩子。当然,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听了这些话也没有意羲。」
  奥德沃斯公卿伸手摸我的膝盖。我已经没有抵抗的力气。无力地垂下手坐着。布料做成的书掉落书马车的地上。
  「你放心。我的主人会好好地向『玛莉亚』求情,将这埸逃亡当常作从未发生过,也会给你一笔钱。从令以后你就可以过着如梦般的日子。」
  梦那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很清楚了。
  我终究是逃不掉的。这就是我的命运。我生存的地方只有那间娼馆,不论是圣母玛利亚或是天使,不存在任何地方。
  驶到一条热闹大街。我被奥德沃斯公卿抚摸着膝羞,眺望着窗外。外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呈现不一样的热闹景象,一这么想,发现这里有铁路,聚集了许多人。
  隔着马车的窗户,我辨认着写在柱子上的文字。滑铁卢车站。四周一片漆黑,而且能笼罩一层浓雾。我将唯一的希望寄托于之上的地方与时间,已经结束了。
  此晴,浓雾逐渐散去。瓦斯灯朦胧地照耀着我。我将视线移向车站,发现到一个人。
  是克莉丝。
  克莉丝提着小包包站在漆黑的车站入口等着我。明明早就超过时间了。
  白雾在克莉丝的位置清楚地散去。我僵着身体凝视那个地方。奥德沃斯公卿那双恶心的手入迷地抚摸着我的身体,此刻我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潘蜜拉。」
  克莉丝发现到了我。她的嘴巴动了动。
  克莉丝睁大了双眼,连忙冲来了过来。
  克莉丝过来了。她穿过道路,朝着我的方向跑过来。几乎快被马以及马车撞上。
  我探出身子,手抵在窗上。我的胸部在奥德沃斯公卿的手腕附近,奥德沃斯公卿发出巨熊般的笑声。
  艾佛利偷偷地瞄向这里。
  克莉丝追了上来。小巧的麻花辫子在她的背上跳动。马车缓缓地往前驶,通过车站。克莉丝的脸庞逐渐远去。克莉丝大喊着。
  「潘蜜拉。」
  明明听不见,克莉丝的嘴巴却拼命地动着。
  「——潘蜜拉!」
  为什么?你想要反抗命运吗,
  为什么?
  我在心中想了两次,接着伸出手打开马车车门。
  同时往外一跃。
  艾佛利伸出手抓住黑色斗篷。我扯开胸前的缎带。脱下来的斗篷,在身后飘扬飞舞。
  我在地面上翻滚。跑在后方的马车惊慌地抬起了前脚。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发现额头流着血。路上人山人海,走在附近的通动族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插图414
  
  我撑起摇摇晃晃的双脚站了起来。虽然黑色礼服沾满泥巴,但我没有时间多看。我马上跑了起来。不晓得是在车门关上的时候被打到还是夹到哪栏,奥德沃斯公卿发出女人般的哀嚎声。
  「克莉丝!」
  「快点!」
  克莉丝在道路另一头朝我伸出手。我牢牢地抓住那只手。
  我和克莉丝不顾前后牵着手奔跑。冲这车站的月台,蒸汽火车正要出驶。克莉丝抓着列车的扶手爬上去,并伸出手。我借着克莉丝的手搭乘上了火车。
  蒸汽火车已经发车。我整个人向前摔在克莉丝身上,我和克莉丝整个人瘫坐在漆黑的火车地板上。
  
  我看向克莉丝。感到无法置信。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无法好好说话。
  列车开始行驶。即将离离开伦敦。朝远方一路驶去。不是在这里,而是到别处去。
  此时——克莉丝笑了出来。
  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克莉丝朝一脸茫然的我伸出手,抱住我的背。
  「我成功接住你了吧,」
  克莉丝紧紧地抱着我说道。
  克莉丝的手腕细瘦。比我目前为止见过的女人都还要细小。
  可是,那些事情都无关紧要。
  这辆火车的目的地也不重要。
  我慢慢地闭上双眼。将脸埋在深蓝色的肩膀里。紧紧地回抱着克莉丝。第一次落下了泪水。

后记
  大家好,我是青木。
  本书为『维多利亚蔷薇色』第八集,是本短篇集。
  希望初次阅读的人,以及长期阅读的人皆能以轻松的心情阅读本书。每一话皆会有不同的客人登埸。
  我是以写完本篇之后,再写一篇短篇故事的步调这行,此次收录写敝事是到第五集左右期间所写的。重新阅读过一遍便会发现,我犹豫着要将重心放在谁以及什么上面,以及各个地方的比例分配。
  只有最后一篇『敞开门扇的玛莉亚』是番外篇。是克莉丝与潘蜜拉在十四岁时第一次邂逅的故事。在很久之前便已经构思完成,因为在本篇出现了稍微有关系的埸景,所以这次才会有有会写下这篇故事。这篇的风格略显不同。
  我一直不觉得潘蜜拉是我所创造的,而是从一开始便存在的角色,写了这篇故事让我觉得更加贴近了她。
  我现在在构思的主要角色的番外篇有艾丽丝的故事,以及夏俐的青春寄宿学校故事。虽然不晓得能不能如愿发表。写下来的话似乎会变成迥然不同的故事。
  短篇不单只是环绕着礼服的爱情罗曼史,还会写关于本篇描写得不完全的客串角色的另一面,我也曾尝试造出在这时代的气氛,会有各种形形色色的故事。这些故事或许本来就是属于中短篇取向的故事,希望能有机会我执笔。
  秋小姐,在此郑重感谢你。如您所见,这次的人物与本篇的路线稍微有些不一样。我很高兴这次的女孩子并不是常见的美女,而是该成带着各种韵味的可爱女孩。在这次的客串角色中我最该意艾丽。
  那么先在此停笔。下一集将是在秋天。故事会逐渐步入佳境。
  怨请大家多多指教。
   二OO七年六月
   青木祐子
  
   *本故事純屬虛構,與實際存在的人物、團體、事件等均無關係。

PS:在此代表泉川外宣组谢谢大家的支持。


啊 那个补上了番外篇的章节 上次没弄好哦……是连载组写错了呢 道歉~~
插图的话某论坛尚未上图 所以请见谅!~
PS:互相交流 方为繁荣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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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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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cemd 侯爵
第八卷是转载的啊,难怪之前一直没找到,没有下载吗

14 年前 0 回復

xelloss646 公爵
哦哦继前阵子看到9后
终于有8了!我还以为8就此看不到了呢T T
谢谢分享XDDD

14 年前 0 回復

xuwuyi 公爵
谢谢LZ~~~~怎么看不到图呢?

14 年前 0 回復

gablin 皇帝
刚看完了九,发现当中漏了一集,这么快就有了,谢谢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seneschal0 公爵
热烈欢迎,互通有无才是繁荣之本啊。

14 年前 0 回復

stillfree 伯爵
那个~LZ注意一下连载组和日译组的差别……这个是台版录入的……

外宣辛苦了

14 年前 0 回復

yanjiewei 伯爵
好感动,真的真的好感动!终于有第八卷了。。。
楼主我好感谢你!!!!!!!
(激动的难以自拔中)

14 年前 0 回復

孢子 平民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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