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之使魔11『追憶的二重奏』「山口昇」「台版」『自录兩周年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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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封·查伯斯特家
封·查伯斯特家的城堡,就座落在加爾瑪尼亞那深遂茂密的黑森林裡。雖然同樣算是城堡,但是與托里斯汀的建築卻有著相當不同的風格。
原本應該是座歷史悠久的壯麗石造建築吧?然而經過多次毫無章法的加蓋之後,已經膨脹為原始建築的好幾倍大。而且,這些加蓋部分的形式並不一致。
譬如這座城乍看之下,會以為是舊托里斯汀或是古高盧的卡貝王朝常見的瓦隆風恪——特徵就是有著高聳尖塔——的建築,但城壁部分卻從半途就轉換成阿爾比昂式的重厚架構。
或是像在這座羅馬利亞樣式的纖細磚這塔樓的隔壁,卻矗立著以巨大石塊堆疊而成的占加爾瑪尼亞城塞……諸加此類的組合,使得這座城的結構雜亂無章,完全無視於外表美觀與樣式統一。若是看在托里斯汀或高盧贵族的眼裡,肯定會讓他們因為不快而皺眉吧?然而若要說這是個符合火之國加爾瑪尼亞風格——崇尚變化與革新——的雄偉建築,也不是說不通的。
在這座城裡的其中一間房……在春天和煦氣息的包圍之下,才人正深深地進入了夢鄉。由於剛經歷過一場規模頗大的冒險,他的身體已經極度疲勞了。
在深沉的睡眠之中,才人做了個夢。一個讓人懷念的夢。
那是故鄉的夢,地球的夢……
母親正在廚房煮飯做菜,而自己則待在母親身後看著這一幕。
「媽,妳在煮什麼?」
「你最愛吃的漢堡排呀。」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稀松平常的對話卻刺得才人胸口隱隱發疼。母親轉過身來,讓才人看見那熟悉的臉孔……那非常的溫柔、非常安詳的母親的臉孔……
「才人?你為什麼哭了?」
「咦?」
才人揉了揉眼睛。等他注意到時,淚水已經溢出眼框。
「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笑着这样说的母亲……那張臉卻在不知不覺之中變成了塔帕莎的母親。才人吃了一驚,大叫了起來。
接着才人就因為自己的叫聲而從夢境中清醒。
「是夢啊……」
这是自己第二次夢到母親。很不可思議的是,明明彼此距離如此遙遠,然而自己卻幾乎不曾想起她。
才人离开床铺,望了望窗外,太陽才剛過正午。原本馬里寇奴和基修應該睡在隔壁床上,现在却看不到两人的身彬,大概是早就起床離开房间了吧?
他穿上衣服,走出這間為他們準備的房間。
「才人。」
走出門外,露易絲正站在一旁等待。
「噢,露易絲,早啊。」
才人门了個招呼,但露易絲卻似乎很害羞地垂下眼簾……不知道是為什麼?
午餐好像已經準備好了,大家都已經先過去了。
「幹嘛不叫找起床啊。」
「我有叫過啊,但是你根本不肯起來呀。」
「是、是喔。抱歉。」
才人尷尬地說道。一回想起先前作的夢,不知為何就會產生不好意思的感覺。賴床的原因可能是因為自己前往遙遠的夢境旅行,而那個夢境卻是關於母親的夢……這讓才人莫名地感到很難為情。
一行人從高盧古城順利救出塔帕莎母女的時間,差不多是在五天前。而到達齊兒可的老家,也就是這個加爾瑪尼亞的封·查伯斯特領地的時間,則是昨晚的事情。露易絲和才人、齊兒可、基修與蒙莫朗西、馬里寇奴、塔帕莎與她的母親、以及希兒菲朵,這八人加一頭龍的組合,總算平安通過了國境。
雖然高盧軍已經得知塔帕莎母女被人劫走,沿路上到處都設置著崗哨並對旅行者進行盤查,然而每次一行人都靠著希兒菲朵使用變化咒語化身為重要人物,或是靠著齊兒可的臨機應變等對策來順利應付,並突破盤查關卡。
高盧地方軍的散亂軍紀讓一行人能夠輕易逃脫。負責盤查的地方軍士兵們的士氣很低,其中包括簡單就接受賄賂的士兵,也包括擺出絲毫不帶幹勁的態度,連馬車都懒得檢查,直接抬抬下巴示意一行人可以走了的士兵。看來除了直轄的軍隊以外,高盧王政府似乎得不到其他部隊的好感。
其中最幸運的經歷是,在高盧與加爾瑪尼亞的國境邊界碰上配署部隊的那一次。兩国之邊界是由名為东蔷薇騎士團的精銳騎士隊來負責駐守。
一行人感到很緊張。那些騎士們對馬車展開嚴密的搜查,並找到了已經喬裝過的塔帕莎。其中一人擦去睡夢中的塔帕莎臉上的化妝,喃喃地說道。
「这少女是……」
這年輕騎士叫做卡斯特莫雷,是騎士团的團長。在這瞬間,齊兒可握緊魔杖,而才人則舉起了劍。
然而卡斯特莫雷卻離開馬車,並立刻大聲宣佈:「沒有問題!讓他們通過!」
就這樣,一行人獲得出境的許可。在馬車通過國境時,卡斯特莫雷對著馬車行了個隆重的騎士禮。是他放過了該被逮捕的才人他們與塔帕莎……
眾人把這件事情告訴睡醒的塔帕莎後,她只說了句「是嗎」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那家伙也有同伴呢,并不完全都是敌人。这下我放心了。」
才人回想起在穿越國境時發生的這段故事,嗯嗯地點著頭。
「塔帕莎呢?」
「在那邊的房裡睡覺。」
露易絲指了指走廊對面,那扇正好與自己房間面對面的房門。才人點點頭,輕輕推了推門。那扇門並沒有上鎖,隨著輕微的聲響,房門被推開了。
才人從門縫裡窥探著房內的情況。
只見一對母女正一起躺在一張大床上沉沉地睡着。
那正是才人一行救出來的塔帕莎與她的母親。
「總之,總算可以安心了。」
站在才人身旁的露易絲也點頭同意。
「是呀,畢竟這裡是加爾瑪尼亞……高盧也不可能隨意行動吧。」
才人點了點頭,接著問起另一件自己在意的事情。
「對了,關於妳昨天寄出去的信……」
昨天晚上,露易絲用貓頭鷹寄了封信到托里斯汀……寄給漢麗塔。她一到達這座宅邸,就立刻埋頭寫了封長長的道歉信。
信裡先從已平安救出塔帕莎的事情開始報告,接著針對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擅自闖越國境的行為表達歉意,再來表明自己會在兩、三天內回國並願意接受懲罰的心意。
「妳真的有把要連我一起逮捕這事也寫進去吧?」
雖然才人有一直盯著露易絲寫信,但是他看不懂這边的文字,根本不知道露易絲寫了什么。才人擔心露易絲是不是想要一個人承擔下所有罪過?所以忍不住开口發問。
「當然啊。」
露易絲一臉冷靜地回答。
才人直直望著露易絲的眼睛……那蘊含著堅定意志的赭色眼眸閃耀著光輝。一會兒之後他才開口說道。
「真的嗎?妳是不是在騙我啊?我說,當初提議的人是我,所以我當然得扛起責任……」
露易絲以略為訝異的眼神看著嘀嘀咕咕說個沒完的才人。
「要是破抓起來,你不就回不去了?」
「呃,是沒錯啦。可是……再怎麼說我也是騎士隊的副隊長……」
才人最近老是這樣。無論是什么事,都會把「责任」或是「我在這個世界能辦到的事」这類的发言掛在嘴邊,讓露易絲覺得很困惑。難道才人不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嗎?
「是是是,這話題結束了。好啦,快走吧,大家都在等我們。」
才人在離開之際,回頭望著倚偎在母親身旁的塔帕莎。接著……他內心的某處就抽痛了一下,這份疼痛有着一種奇妙的不協調感。
「怎么了?」
「没、没什么事。」
才人与露易丝离开塔帕莎母女安睡着的房間,朝向大家在那等待的餐廳走去。
看着封·查伯斯特城排在走廊上的裝潢,露易絲開始抱怨。
「是說,像品味這麼差的房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
就算露易絲這麼說,才人對哈爾凱尼亞的城堡裝潢好壞還是一竅不通。是啦,聽她這麼一說,才人才發現這裡擺設著一些在托里斯汀沒看過的雕像或繪畫。
「這個走廊的構造明明是托里斯汀風格,為什麼卻裝飾著東方的神像啊!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況且,光看到他們模仿托里斯汀風格就已經夠讓人火大了,居然還加上東方的神像!要瞧不起人也該有點限度!」
露易絲指出的東西,是一尊有着許多手臂的神像。有點像是才人以前在畢業旅行時看過的千手觀音像。看來露易絲无法接受在故鄉風格的裝潢裡出現這種類型的裝飾。
「你看,這次則出現了喬瓦尼·拉斯科的宗教畫!整體色彩沒有取得協調,和牆壁的顏色根本就不搭配呀!真是的,所以說這些加爾瑪尼亚的暴發戶鄉下貴族……」
對著嘮嘮叨叨抱怨着沒完的露易絲,才人以困惑的語氣開口說道。
「我說,露易絲。」
「怎樣啦!」
「要討論牆壁或雕像或是繪畫也是可以啦……不過……妳的打扮……」
「我的打扮又怎样了啦!」

露易丝把头往旁边一甩。
「……那件舞孃服,妳也差不多該換下來了吧?」
露易丝身上还是着那件在塔帕莎救出行動時換上的東方舞孃服装。该怎么说……由于这服装采用仅仅遮住重点的設計,所以當露易絲站在自己身旁時,才人實在是不知道眼睛該看哪裡才好。
「我也是不得已的啊,只剩下這件衣服了。」
露易絲回答。不知為何,她的語氣聽起來似乎有點耀武揚威的味道。
「明明就有!在你换上這套衣服之前,原來穿著的那套魔法學院制服不是還在吗!」
「那套衣服已經髒掉了啊,我不想穿。」
「那套衣服根本不髒吧!」
才人边吼着,边把视线自露易絲身上移開。因為他總覺得,如果繼續看下去,自己可能會難以克制。
「而且,这里是齊兒可她家吧?讓齊兒可她家的親戚或是僕人看到妳那種樣子,妳也无所谓吗?」
講到這邊,正好有個穿著華麗工作服的年輕女性侍從經過。
露易丝若無其事地用披在身上的斗篷來蓋住身體。原來如此,只要這樣做,露易絲那纤细的身材就会被完全遮盖住了。
「你看,只要這樣就看不到啦。」
等到侍從行了一禮離開后,露易絲彷彿是在挑逗才人一般,開始捏著斗篷邊角搖來晃去。
就這樣,露易絲的雪白肌膚若有似無地映入自己的眼中,讓才人不禁紅著臉把頭轉開。
「快、快住手啦……幹嘛這樣把斗篷掀來掀去啊……」
聽到才人的發言,露易絲也紅著臉把頭轉向另一邊。
「為什麼?」
「你还問為什麼……會、會看到啊……」
「看得到什么?」
「該說是妳的身體……還是那個啊……」
「你是白痴吗?難道你是因為看到了主人大小姐的肌膚,所以感到興奮嗎?讓人難以置信!真是個跟畜生沒兩樣的傢伙!你还是死了比較好!死在森林裡!」
滿臉通紅的露易絲毫不客氣地說道。
「如果妳會覺得害羞就別做這種事啊!」
「才、才沒有什麼好害羞的呢!就算被使魔看到,也無所謂呀!」
露易絲慌慌張張地反駁。
一开始,是在馬車中發現才人著迷地盯著自己,讓露易絲覺得很有趣。因此她才會得意往形展示起着舞孃服装的自己,但是光是展示并没有让露易斯感到滿足,到最后……她就试着挑逗才人了。
然而在冷靜下來之後,露易絲才發現那是非常丟臉的行為。我這人,到底在想什麼啊!等到大家都熟睡之後,露易絲躲在被子裡翻來覆去難以成眠。她不斷地輾轉反側,东想西想地煩惱不已。
自己先前的行為,要是被神看到的話,會怎麼想呢?
啊啊,不只是神明而已,萬一被小姊姊看到的話?
想像到這邊,露易絲羞恥到覺得臉簡直伙要噴山火來了,她憤憤地詛咒自己。
在馬車裡百般煩惱之後……露易絲突然察覺到一個想法——
雖然這丟臉得讓人想要去死……但是卻讓人心情很好。
沒想到……當才人沒有去看其他女孩,而是把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時,會讓自己心情這麼暢快。如此一來,無論如何露易絲都想要繼續把這套舞孃服裝給穿在身上。雖然挺讓人害羞,但是這難以言喻的勝利感卻把羞恥心給趕到九霄雲外去了。
「總之,你别直盯着我瞧!我穿這会衣服真的沒有其他想法或是別的含意,只是因為我想穿所以就穿着而已!」露易絲用帶着怒氣的語調說道。
其實她內心非常高興,但是,想到要承認這件事,就让露易絲莫名地感到氣憤。雖然她並不明白原因,但總之就是會覺得火大。露易絲邊與自己內心的這種矛盾對抗,邊繼續說道。
「要是你繼續這樣沒分寸地死盯著我瞧,我可要教訓你囉!唉,你這傢伙,為什麼是一定要出生在這世界的生命體啊?」
她這番話似乎傷害到了才人的自尊心。他更用力地把頭轉開,讓自己的視線完全從露易絲的身上遠離。
「誰要看妳啊!」
两人不發一語,往前走了一陣子。不久之後,露易絲開始因為才人不把視線轉向自己而感到不滿。好无聊啊!
接着,露易絲發現一面掛在牆上的鏡子,於是她在鏡子前方停下了腳步。
「哎呀,有個可愛的女孩子耶。」
「好了,走吧!」
「仔细看看,原來是我呀!」
「是啊是啊。」
才人還是維持着把視線轉開的態度,讓露易絲內心的怒火渐漸燃燒了起來。愤怒的言論開始在露易絲的內心旋轉——明明說過喜歡我明明說過喜歡我明明說過喜歡我明明說過喜歡我。
為什麼不看我啊為什麼不看我啊我說你看啊你快點看你給我乖乖的看你看了之後我就會好好的發一頓脾氣所以你快點給我看啊!
内心煩躁越來越激烈,露易絲終於使出了絕招。她輕輕舉起手指支著臉頰,開始試著擺出各種姿勢。
「这樣感覺不錯!」
「好、好了啦!快走啦!」
催促著露易絲的才人雖然有點局促不安,但依舊把視線朝向旁邊。一股怒氣轟——地衝上露易絲的腦袋。明明如此可愛的我在做着如此可愛的行為,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不可原諒的吧!他的行為!這下,自尊心宛如山脈般高耸入天的露易絲已經完全氣得失去理智了。而結果就是,她做出了誇張的舉動。
「拉、拉拉拉、拉……」
「啦?妳啦个什么啊?」
「拉……拉拉拉開……胸、胸……胸前的布……的話,會、會……會是什、什麼感覺呢?可愛再加上性感,天下无敌了吧?」
「啥?」
「因為我是無敞的,加上性感之後,使魔根本就不堪一擊囉!」
講到不服輸的意識,才人也比其他人強得多。都已經被講成這樣了,如果自己還在這時看露易絲的話,就是在一決勝負的時候败下陣來。因此才人用右手狠狠地扭住自己的大腿,藉此來保護自己不受到「好想看」这慾望的侵襲。
「要不要來拉……拉開……胸、胸……胸前的布呢?」
「妳想拉就拉开試試啊?反、反正像那種东西,誰也不會看嘛。」
「我火大了!」
「火就火啊!」
「我要拉開了!」
才人加强手指上的力道,更用力地扭著自己的大腿。冷汗因為疼痛而滴了下來,真的痛到流冷汗。然而還是不能看,這是我身為男子漢的決心。所以我不能看。
露易斯把手放到遮住胸前的布條上。雖然她宣稱要拉開,但是手卻动弹不得。好丢脸喔!不,已经不是用好丟臉就可以形容這狀況了。我會死,會因為羞恥心引起腦袋过热而死。
可是我還是要拉開!縱使我已經將貴族身分交還給女王陛下,不過这還是关系着贵族的自尊心。无論如何,我都必須讓使魔的視線朝向身為主人的自己。如果辦不到的話我就嚥不下這口氣!
其实她的论點已經整個亂七八糟了,然而氣到腦充血的露易絲並沒有察覺到這個事實。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眼前的自尊問題。
“喝啊~~~~~~~~~~~!”
露易絲怒吼著,隨後拉下胸前的布條。
才人大吃一惊。他吃惊的原因是——在露易斯发出喊叫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头居然完全无视于内心意志,擅自转动了……一转就正确无误地转向了露易斯所在的方向。
那瞬间映入才人眼中的是,已经拉开的舞孃服装的胸前布条,以及勾在布条上的露易斯的手指……果然霎时之间露易斯还是产生犹豫了吗?她的胸部——或者该说是平原——到快接近正中央的部分都展現了出來。
才人用可以和昆蟲媲美的反射速度跳向露易絲,並順勢抱住了她。
「抱歉,看來果然還是不行。」
露易絲清醒過來之後,抓住襲擊而來的才人頭部,打算把他拉開。
「等、等一下……住……快住手啊!你、你你、你到底在想什麼……」
露易絲察覺到才人那充滿熱情的眼神。這、這是什麼眼神嘛!看到你對我如此沉迷,我……我……露易絲的眼睛背叛了她的意志,緩緩地閉上了。
「我、我們兩個……等回到托里斯汀之後,就有可能會被抓起來吧?」
「……是、是啊。」
露易絲用朦朧的腦袋思考著。如果……自己因為這次的事情而被關進牢裡的話?
那可能就會有好一陣子見不到才人了。
「……萬一那樣的話,就只剩下,現在吧?像這種,兩個人獨處的時間……」
聽到才人這麼說……讓露易絲感覺像現在這樣……被才人緊擁入懷的時間,仿彿可以算是無可取代的寶物。才人那熱情的眼神加上這份心情,奪定了露易絲手上原本打算抵抗的力氣。
「可、可以嗎?」
「这、這種事情,不、不要問我啊。笨蛋……」露易絲扭扭捏捏地噘起了嘴。
才人覺得如此嬌羞的露易絲實在非常惹人憐愛,讓他的腦袋整個都沸騰起來了。他緊緊地把露易絲抱進懷裡。
露易絲在心中喃喃說道。
啊啊,對不起,祖先大人!我露易絲·法蘭西斯似乎會在仇敵封,查伯斯特的宅邸裡變成星星。光是進入封·查伯斯特家大門就已經不可饒恕了,更從來不曾想像到,自己居然會在這種地方,打算做那種事情。祖先大人、母親大人、大姊、小姊姊……各位,真的對不起……
當露易絲正在像這樣讓自己的腦袋成為一團漿糊時…,她看見走廊角落有一頭正在晃動的紅髮。
露易絲的反應極為迅速,她狠狠地踹向才人的跨下,並且像隻蚱蜢般一躍而起。「因為你們一直沒有過來,所以我們來看看情況,結果……」
基修邊搖著頭,邊把手搭在下巴上擺出了個傷透腦筋的姿勢。
「你們兩個,在別人家做什麼啊?」
連齊兒可都忍不住以難以置信的語氣發問。
露易絲將嘴巴泯成一條直線,邊流著冷汗邊發抖。接著她轉身背向一行人,開口說道。「因、因為有隻蟲跑到了我脖子上,所以我讓才人幫我拿掉。」
「那為什麼有必要把胸前布條拉開呢?」
齊兒可以不懷好意的笑容繼續追問。露易絲的身子整個僵住了,她緩緩地跪倒在地,兩肩也頹喪地垂下。
至於才人,還躺在地上持續抽搐著。
齊兒可來到了露易絲身邊,她伸手抱住露易絲的肩膀,像是在開玩笑般地低聲說道。
「那是個充滿性感魅力的舉止喔?連我都覺得自己可能會輸呢。」
「才、才不是呢。說什麼性感魅力,那、那根本是無關的動作啊!其實是因為布條滑掉了,所以我只是在把它拉好呀!」
雖然太陽穴不斷地抽動,露易絲還是拚命地講著藉口。
「別解釋啦,我有禮物要送給這樣的妳喔。」
「我才不要!」
「這可是托里斯汀送來的信哦?」
一行人以緊張的表情,聚集到了齊兒可的房間內。
「回信還來得真是快呢。」
「這一定是代表……你們國家的女王相當憤怒啊。」
齊兒可攤著雙手,無可奈何地說道。
露易絲盯著齊兒可交給自己的這封信。在使用上等羊皮紙做成的信封上,烙印著托里斯汀王國的印章,那是自己熟悉的百合紋章……毫無疑問的,這的確是來自漢麗塔的回信。
在這封信裡,記載著自己今後的命運。漢麗塔打算如何懲罰自己呢?
因為緊張的關係,露易絲的手開始發抖。才人也用著緊張的表情看著自己。而基修、蒙莫朗西、馬里寇奴則是屏息望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齊兒可看著遲遲無法開封的露易絲,開口說道。
「我說露易絲,妳啊,乾脆把那封信丟著別管吧?根本沒有必要回托里斯汀去不是嗎?我就讓妳繼續使用我家吧。」
「妳啊,都不擔心寇伯特老師嗎?」
在國境附近的旅館街,寇伯特為了讓露易絲等人逃走而挺身而出。在那之後,沒有人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情。先到達封·查伯斯特領地的「東方」號船員們也都沒有消息。
「讓的話一定沒有問題的。我想他應該是藏身於某處吧?沒多久之後他就會跟我聯絡的。就算萬一他被捕了,也只要再去把他救出來就行了呀。」
「不行!不能再繼續給任何人添麻煩了。」
露易絲做了個深呼吸之後,一股作氣打開了信封。裡面只有一張信紙,而且上面只寫著短短的一行字。看到這行字的露易絲開始發抖。
「怎、怎樣了?上面寫了什麼?」
無法繼續忍耐緊張情緒的才人逼問著露易絲。
「只寫著那行字嗎?是說到底寫了什麼啊?快點讓我看看。」
齊兒可把信從露易絲手中拿了過來。
「什麼什麼?『在拉·瓦利埃爾家等妳,漢麗塔。』哎呀,這不是很好嗎?妳的老家就在隔壁啊,不必多費工夫,很好呀!」
齊兒可一副裝傻似的語氣說著。然而露易絲身子的顫抖卻已經到達了極限。她喃喃地吐出了一句話。
「老家很不妙。」
「為什麼?請妳家人幫妳美言幾句不就得了?」
「別說幫我美言了,我……會被殺啊。」
就像是已經認命了一般,露易絲頹喪地垂下頭。


第二章 女王與公爵
在托里斯汀王宮的執勤室裡,女王正一個人苦惱著。就在剛剛,她將回信寄給了目前人在加爾瑪尼亞的露易絲。
在為了他們平安歸來而感到喜悅與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擔心事態是否會演變成棘手狀況的不安也在心中擴散。
「雖然目前高盧都還沒有作出任何表示……」
漢麗塔無精打采地嘆了一口氣之後,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哪一位?」 「是我,陛下。」
是槍士隊隊長雅涅絲。
「啊,妳來得正是時候,隊長大人。」
漢麗塔站了起來,替雅涅絲打開房門。如同鋼鐵般英挺的雅涅絲進入房內,恭敬地對著女王行了一禮。
「請妳選出數名值得信賴的部下,並進行外出的準備。」
「我等隨時都處於準備充分的狀態,陛下您只需將目的地告知在下即可。」聽到雅涅絲這符合武官身分的發言,漢麗塔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那麼,就前往拉·瓦利埃爾的領地吧。由於通是非正式的訪問,田此馬車也需注意到這一點。」
「您似乎有什麼煩心之事?」
雅涅絲察覺到漢麗塔的疲憊表情,因此她並沒有立刻退出房間,而是繼續與漢麗塔對話。
「是的,露易絲寄信來了。」
「這也就是說,他們已經順利將高盧的公主給營救出來了吧。」
「看來是如此。她在信中寫著,她將會恭順地接受懲罰。那孩子,根本不明白我究竟有多麽擔心他們。」
「如果給予他們制裁,會有任何不妥之處嗎?」
漢麗塔並沒有回答。
「高盧是否有提出正式的抗議呢?」
漢麗塔搖了搖頭。
「那麼,只針對逃獄及非法穿越國境這兩點來問罪,這樣應該就足夠了吧?不過,高盧最近的動向頗為可疑,將原本是該國王族之人安置於我國掌控之下,在政治上並不是什麼壞事。甚至要說這是功績也不為過。因此,將功折罪之下對他們既無賞也無罰,以這種處置為定案,您覺得如何呢?」
「隊長大人真是寬容呢。」
「陛下想對拉·瓦利埃爾小姐以及其同黨做出處罰嗎?」
「如果因為是自己的友人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不就是在對大家做出不良的示範嗎?」
雅涅絲以溫柔的眼神看著漢麗塔。
「陛下您是在勉強您自己。即使在這王宮內四處搜尋,也無法找到對親戚朋友沒有偏袒的貴族啊。」
「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必須展示出毅然的態度。」
漢麗塔咬緊著唇,這舉動讓人不禁聯想到少女特有的高潔。
雅涅絲刷地拔出劍,開口說道。
「我是陛下的劍。只要您下令,無論是什麼工作,我都會握著此劍前去執行。此外,在身為劍的同時,我也是陛下的盾。萬一陛下的玉體受到危險威脅之時,我將會以此身軀化為盾牌,保護陛下的安危。然而,萬一真的發生緊急事件,這宮中的貴族們又會有幾人能成為陛下的盾呢?能與我這種軍人抱持著不同倫理與理論,並基於此對陛下竭盡忠誠的人物;能堅持自我信念並擁有鋼鐵般內心的人物——這種人才是在真正危急之時可依靠之人。如果您擁有這種類型的友人,無論如何,都請您務必要好好對待他們。陛下。」
聽到雅涅絲這番話,漢麗塔再度咬緊了嘴唇。她開始用手指扭著裙擺。
「不過,正如陛下所言,如果直接赦免他們將會難以服眾。若是因為此等小事而讓人對陛下身为君主之器量產生質疑,这可泄於无謂。那麼,暫時差遣他們擔任些雜務並不給予俸祿,這樣的處罰如何呢?」
漢麗塔似乎很不安地反問道。
「這種處置能讓大家認同嗎?」
「在這宮中,曾經立下與他們相匹敵功績的貴族,又有幾人呢?」
漢麗塔無言以對。
「這就是大家的答案。」
語畢,雅涅絲行了一禮,退出執勤室前去為女王準備馬車。被單獨留在室內的漢麗塔凝視著露易絲寫來的信。
接著,她以快要落淚的扭曲表情叫道。
「不管是誰,都那麼任性妄為!都不顧別人的心情!除了接受我的責備之外,我也要讓妳好好地被父親或是家人們斥責一頓!」
發洩出一陣憤怒的叫喚之後,漢麗塔把信件壓向自己胸前。除了責罵之外,還有別的事情必須告知露易絲的家族。一想到這點就讓她心情相當沉重。
不過,首先還是來感謝朋友的平安歸來吧。漢麗塔思忖道。
「幸好妳平安,真的是太好了。始祖布利彌爾啊,感謝您將我的朋友平安地帶回我的身邊。」
離開執勤室的雅涅絲首先前往馬廄,吩咐手下準備馬車。隨後她來到駐屯地,從聚集在那裡的槍士隊成員中挑出要隨行的隊員們。接著她喚來副隊長,針對她不在的期間給予了幾項指示。所有準備事項都完成之後,才花了不到十分鐘。最後她騎上愛馬,穿過城門來到宮外。
那裡有一名把頭上兜帽壓得低低的男子在等著雅涅絲。
雅涅絲注意到男子之後,就策馬靠到他的身邊。
「等會就要前往拉·瓦利埃爾的領地,你也一起來。」
「妳不是為了要把我關進牢裡才前來王宮的嗎?」
男子掀開兜帽,出現的是——寇伯特那張看起來似乎頗漫不經心的臉孔。「關於協助逃獄的事件,最後並沒有定論。」
「為什麼呢?」
「你們做的事情……只靠著兩人協助就逃獄成功等等事實,似乎不方便公開。」
雅涅絲一臉無趣地喃喃說著。而寇伯特則低了低頭,像是在表達歉意。接著他開口問道。
「那麼,為什麼要帶我去拉·瓦利埃爾的領地呢?」
「你不想見到你的學生們嗎?」
聽到雅涅絲的發言,寇伯特臉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噢噢!這也就是說,他們成功了嗎!太好了!啊啊,這真的是太好了!」
雅涅絲召來部下,讓部下為寇伯特備馬。接著她吩咐隨行的槍士隊員們在城門前方整列,等待著女王的馬車。
在拉·瓦利埃爾城中,一家人全部聚集在一起,焦急地等待著客人。餐廳裡的大餐桌上排滿了豪華的菜餚,然而卻沒有任何一個在場的人去碰那些菜餚。
坐在上首座位的拉·瓦利埃爾公爵那灰色的眼眸裡閃著不悅的光輝,他搖了搖那美麗的鬍鬚,接著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砰!雖然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但是包括傭人在內,餐廳內的所有人都保持著鎮靜。這是因為公爵像這樣表現出震怒之意的行為並不是什麼少見的情況。
「露易絲那傢伙,到底要讓我擔憂到什麼時候才會甘心!」
「父親大人您說得對。之前才在沒有家人許可的情況下就跑去參加戰爭,這次居然還擅自穿越國境潛入高盧!萬一引起戰爭,又該怎麼辦呢!」
埃萊奧諾對父親的言論表示了贊同的意見,藏在眼鏡後面的雙眼閃爍著銳利的光芒。她是在收到通知之後,火速地從翰林院趕了回來。
靜靜聽完父親與姊姊的發言之後,嘉德麗雅邊搖晃著那頭與露易絲相同的桃色長髮,邊愉快地笑著說。
「這不是很了不起嗎?居然可以從高盧把同學給拯救出來,就像是英雄傳說一樣嘛。我自豪得簡直快當成自己的事情了呢。」
埃萊奧諾惡狠狠地瞪了嘉德麗雅一眼。
「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吧?妳呀,總是特別袒護那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用鍊金魔法來把吊橋的鎖鏈給融化的犯人也是妳吧?」
「是嗎?我不記得了呢。」
嘉德麗雅繼續愉快地笑著。
「妳聽好了,那孩子這次可是違反了國法。陛下不就是為了要親自給予制裁,所以才要駕臨這裡嗎?萬一事情演變到了家名、領地等被剝奪的情況,那可糟糕了!」
「這也太誇張了。」
嘉德麗雅還是笑著回答。
「一點都不誇張!別的不說,光是因為在之前戰爭中我們不肯出兵的行為,王政府對我們就已經頗有微詞了呀!」
正是如此。拉·瓦利埃爾公爵家在先前的阿爾比昂戰役裡,連一兵二卒都未曾派出。而結果就是被徵收了龐大的兵役免除稅。雖然拉·瓦利埃爾公爵家服從地繳交了稅金,然而隨軍出征的貴族之中,還是存在著辱罵公爵家為「不忠者」的人。
「可是,露易絲並不是做出了背叛王室的舉動,對吧?況且陛下跟露易絲是童年玩伴,我不認為陛下會給予嚴厲的懲罰。」
「那種遙遠的往事,陛下怎麼可能還記得呢?更過分的是,聽說露易絲她居然是從封·查伯斯特的領地回來?要是列位祖先得知這種事情的話,一定會極為痛心吧。」
至今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拉·瓦利埃爾公爵夫人,也就是三姊妹的母親在此時終於開了口。
「只要在從陛下那接下懲處之前,先由本家先自行給予處罰即可。」
此言一出,餐廳裡的氣溫瞬間降到了零度以下。連嚴格的拉·瓦利埃爾公爵臉上都出現了焦慮的神色。
「要……要由誰來給她處罰呢?」
「既然是我提出的,那就由我來處罰她吧。」
聽到這句話,原本站在一家子背後待命,一直不受任何影響的僕人們開始微微地發起抖來。
很難得的,埃萊奧諾臉上露出了硬裝出來的笑容。
「又……又何必勞煩母親大人您親自給她懲罰呢……對吧?嘉德麗雅。」嘉德麗雅也以為難的語氣回應道。
「我……我也贊同姊姊的意見。」
嗯哼!拉·瓦利埃爾公爵咳了一聲。
「我說卡莉娜啊,女兒們說的對。妳又何必親自……是吧?熱羅姆?」
公爵向在一旁伺候的管家搭話,尋求他的同意。
「啊,不好,在下想起還有事情未辦完。」
老管家慌慌張張地逃了出去。他的行動成為一個信號,所有的僕人全都爭先恐後地衝出了餐廳。
砰!在大門關上的聲音響起的那一刻,公爵夫人站了起來。她臉上的表情並沒有變化,只是似乎有某種強烈的氣勢開始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女兒行為失當的責任,是教育她的我所應該承擔的。是這樣的吧?親愛的。」
拉·瓦利埃爾公爵開始邊僵著身子打顫,邊捻著自己嘴邊的鬍鬚。這是因為他回憶起過去,回憶起自己的妻子那年輕、美麗、而且極為嚴峻的過去……
「對了!就……就由我來徹徹底底地嚴格斥責她吧!讓她不會再次做出類似這樣的……」
這句話在半途就被巨大聲響給蓋過了。四散的灰塵一一飄落到餐桌上。定种一看,餐廳的牆壁已經消失……這真是個極為強力的風魔法。
舉著魔杖的公爵夫人似乎很無奈地甩著頭。
「看來要使出比這更弱的魔法頗有困難……算了,應該會有辦法的吧。」「卡、卡莉娜!我就說,露易絲就由我……」
公爵夫人惡狠狠地瞪著丈夫的臉孔。
「追根究柢來說,就是因為你太寵女兒,所以才會演變成今天這個局面!嚴厲的態度也總是在做做表面功夫而已吧!長久以來,我一直沉默著旁觀,因此才會養出那麼任性的女兒呀!」
被妻子如此怒吼,公爵不由自主地抱住了頭。
「真、真對不起!」
「如果老是抱持著雖然家名重要,但女兒也重要的念頭,可以講通的道理也會變得講不通!就由我這個『烈風』來給予女兒懲罰,並讓陛下親眼見證!」
「我說露易絲,妳是怎麼了?」
才人以驚訝的表情凝視著露易絲。這是因為在前往拉·瓦利埃爾領地的馬車之中,露易絲一直都在發抖,而且還非常地坐立不安。
坐在對面座位上的基修、馬里寇奴以及蒙莫朗西也以納悶的表情望著露易絲。
「妳是染上了熱病嗎?會發冷?」
坐在才人身旁的齊兒可原本懶懶地梳著自己的頭髮,現在也停下手來,以詫異的語氣發問。在她的身旁則坐著塔帕莎。塔帕莎把母親留在齊兒可的老家,跟著大家前往托里斯汀。齊兒可也曾勸她乾脆就跟母親一起留在宅邸裡就好,然而塔帕莎卻頑固地拒絕這個提議。算了,既然是齊兒可她家,那麼把塔帕莎的母親留在那裡應該也是可以放心的吧。基於此點,一夥人同意塔帕莎與大家一起行動。再者,塔帕莎母親的心病尚未痊癒,只是像以前那樣看到塔帕莎就害怕的情況已經不會再發生了。
「吶,塔帕莎,妳是不是也覺得露易絲怪怪的?」
聽到齊兒可這麼說,塔帕莎也把視線移到了露易絲身上。很難得的,她並沒有在看書。她只是緊握著自己的魔杖——從阿罕布拉城逃出時,在米斯寇爾男爵的房裡找到的——並把眼神投向遙遠的某個地方。
塔帕莎看著渾身顫抖哆嗦打個不停的露易絲,喃喃地說道。
「她在恐懼。」
「她這樣子,是不是比闖進阿罕布拉城那時還要害怕啊?妳真的那麼不想回家嗎?真是個奇怪的孩子。」
才人回想起露易絲的老家。那個彷彿把嚴格當成盔甲武裝在身上的露易絲爸爸——拉,瓦利埃爾公爵如同老鷹一般的眼神……
還有那個宛如是把露易絲的個性更尖銳化的大姊埃萊奧諾……
她是在害怕會被這樣的家人責罵嗎?
「不過啊,他們也沒有凶狠到會吃了妳吧?像不久之前妳去請求給妳參戰許可那次,也沒有可怕成那樣呀?」
「情況不同。」 露易絲以發著抖的聲音回答。
「情況?」
「之前只是去請求參戰的許可而已,並沒有違反什麼『規則』吧?」
才人拍了拍露易絲的肩膀。
「說什麼規則……因為妳違法所以會生氣的應該是公主殿下與王政府吧?沒錯啦,妳的父親或姊姊當然也會生氣。這么說來,我上次好像要被『斬首』耶……」才人回想起露易絲她爸那憤怒的臉孔,也發起抖來。
「才不是那點程度而已。在我家,有一個對違反規則的行為深惡痛絕的人士……」露易絲用雙手緊緊抱住自己,接著抖得更為厲害了。
「什……什麼啊!真的有那麼恐怖嗎?到底是哪一個?妳的父親?還是那個大姊?」
「是……是是是……」
「是?」
「是母親大人呀。」
才人在腦中回想著以前曾稍微見過的露易絲的母親。的確,她散發出非常驚人的高傲氣質,然而她只是很沉穩地一直坐在那裡而已。才人並不認為她是可怕到足以讓露易絲抖成這樣的人物。
「妳是會被打屁股嗎?」
才人如此一說,露易絲終於壓著肚子縮成了一團。
「露易絲!露易絲!究竟是怎麼了啊!」
「哦~露易絲的母親大人有那麼恐怖嗎?」
馬里寇奴愣頭愣腦地說道。
露易絲勉強擠出宛如在詛咒般的聲音回應道。
「你們……有聽說過上一代的人面蠍尾獅隊的隊長嗎?」
「什麼有沒有聽說過,那是一位名人吧!就是那位『烈風』的卡琳大人吧?聽說他常常用鐵製面具來遮蓋住臉的下半部……似乎是王國創始以來最強的風魔法使用者。據說他使出的風魔法與其說是烈風,還不如說是凶惡狂野的暴風。」
聽到馬里寇奴這番話,讓基修也想了起來。
「就是那位在艾斯塔修叛亂時,隻身一人前往鎮壓並順利解決叛亂的那位『烈風』大人吧?這麼說來我父親好像也有提到過。當那時還年輕的父親率領一個軍團抵達前線的卡爾丁橋時,卡琳大人已經親手把叛亂鎮壓住了。我父親常常把,他唯一不想予之交手的人就是那個烈風大人』這句話給掛在嘴邊。」
大家七嘴八舌地開始討論這位過去的英雄。
「聽說他曾經一個人打倒龍群,對吧?」
「還有跟加爾瑪尼亞軍在國境附近發生零星衝突的那次,只不過是有傳書說烈風大人即將出陣,敵方好像就夾著尾巴逃走了呢。」
「不過,也有聽說過,『她』是位非常美麗的人,根據謠傳,其實烈風大人是個女扮男裝的美麗女性……」
「怎麼可能?哪裡會有厲害到那種程度的女性啊……嗯?女扮男裝?」
聽到蒙莫朗西的發言之後,基修的臉色發青。
「難……難道……那位『烈風』的卡琳大人就是……」
露易絲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聲音回答。
「就是我的母親。」
馬車中的一行人看了看彼此之後,困惑地向露易絲說道。
「妳在騙人吧?」
「是真的。那麼,有誰知道當時的人面蠍尾獅隊的座右銘嗎?」
在場的所有人都搖了搖頭。沒有人聽說過「騎士隊的座右銘」這種詳細的情報。
「是,『鋼鐵的紀律』啊。比起其他任何事情,母親大人最痛恨的就是違反紀律的行動了。」


第三章 烈風之卡琳
從托里斯塔尼亞出發後的第二天中午,女王的馬車通過了拉·瓦利埃爾宅邸的吊橋。由於這次是秘密拜訪,所以隨行的除了雅涅絲,就只有頭戴大兜帽的寇伯特與五名槍士隊隊員。
一行人度過吊橋穿越城門之後,早已聚集在此恭候女王大駕的拉·瓦利埃爾家的僕從們就整齊地對著馬車行了一禮。接著,中庭裡的旗竿上緩緩地升起一面小小的王室百合旗幟。這些都是為了迎接微服出巡的女王而準備的小小敬意。
雅涅絲翻身下馬,打開馬車的車門。
此時,她注意到通往城堡主建築的樓梯正中央出現了一名身穿魔法侍衛隊制服的人影,立刻警戒地瞇了瞇眼。
「怎麼了呢?隊長大人。」
這時漢麗塔也注意到站在樓梯中央的那名騎士,吃驚地說道。
「那不是人面蠍尾獅隊的侍衛嗎?」
確實,那名騎士身上披著一件縫有幻獸「人面蠍尾獅」巨大刺繡圖案的黑色斗篷。「人面蠍尾獅隊目前應該正在王宮值勤才是。而且那個羽毛裝飾……那可是隊長級的帽子啊!」
「可是比起杜·塞薩爾大人,那名騎士的體型較為細瘦呢。」
「應該說,杜·塞薩爾大人根本不可能會在這裡。」
該名侍衛開始緩緩走下樓梯。槍士們警戒地圍到了女王身邊,並把手搭到了腰間的火槍上。
雅涅絲往前一步,擋在騎士的面前。對方從羽毛裝飾帽下方露出的臉部,卻有一半——主要是下半部——都罩著鐵製的面具。在一瞬間,雅涅絲感覺自己快被那銳利眼神散發出的氣勢給壓倒,不由得握緊了劍柄。
「你是與拉·瓦利埃爾家有關之人嗎?現在可是在迎接陛下,這是難以饒恕的惡作劇行為!速速報上名來!」
然而,騎士並沒有回應雅涅絲的發言,而是直接跪下單膝深深行了一禮。
「好久不見了,陛下。話雖如此,陛下當然不可能記得我。畢竟講到我在王宮裡服勤的時間,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是這樣啊!」
漢麗塔吃了一驚,觀察著眼前這名騎士。原來如此,仔細審視那件斗篷之后,會發現那是件大部分色澤已褪,經歷長久年月之物。然而,或許是因為保養得宜,並沒有出現破損或繃線等缺陷。
「我是人面蠍尾獅隊的前任隊長卡莉娜·德西雷。雖然當時使用的名字乃是假名。但我對王室的忠誠永恆不變。」
聽到對方自稱是前任的人面蠍尾獅隊隊長後,瀵麗塔露出了笑容。
「那麼,妳就是那位『烈風』的卡琳大人嗎?」
「是的,沒想到陛下知道我的名號,實在是光榮之至。」
「我當然會知道,妳可是位名人呢!雅涅絲大人,這一位是傳說中的魔法侍衛隊隊長,『烈風』的卡琳大人。我就是聽著她的種種英勇傳說成長的哦!」
漢麗塔露出如同調皮少女時代的開朗表情,握起卡琳的手。
「我小時候真的非常崇拜妳!前往火龍山脈討伐龍!拯救被食人鬼襲擊的都市!這些光輝耀眼的武勳!堆積如山的功績!在貴族還保持著貴族風範的那時代裡的真正騎士!我還聽說過,有許多騎士尊敬妳並且爭相模仿妳呢!」
「您這番話真是令在下慚愧。」
「妳在說什麼呢!關於妳的秘密,我僅僅知道一個,那就是……其實妳是女性吧?雖然聽說妳在退休後如風般地消逝無蹤,原來妳是住在這拉·瓦利埃爾呀!不過,妳現在在從事著些什麼事情呢?」
卡莉娜迅速地拿下了面具。看到隱藏在面具下的臉孔,漢麗塔驚訝得張大了眼睛。「公爵夫人!妳不是公爵夫人嗎!」
雅涅絲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那麼,這一位就是……?」
「是拉·瓦利埃爾公爵夫人,換句話說是露易絲的母親……」
「在結婚之際,我就趁機脫下隊服退休了。由於那時的事情說來話長,還請陛下多多見諒。」
「了解了。不過為何……」
為何妳又把過去已捨棄的隊服再度穿上呢?漢麗塔好奇地提問。
卡莉娜站了起來。
「今天的我並不是公爵夫人卡莉娜·德西雷,而是崇尚鋼鐵般紀律的人面蠍尾獅隊隊長卡琳。我將給予違反國法的女兒懲罰,並以此作為敝家族對陛下之忠誠的證明。」
「妳說懲罰!烈風大人妳要親自處罰露易絲嗎!」
漢麗塔凝視著已全副武裝的卡琳,不敢置信地搖著頭,血色也逐漸自她的臉上消失。原本她的確打算給予露易絲某些懲罰,然而這種想法也在霎時之間消失殆盡。比起我來,這個人絕對會給予露易絲更苛刻的刑責。在這種情況之下,如果我還繼續處罰露易絲的話,她一定會沒命的!
「絕對不可以動粗!我啊,那個,就是……我並不是為了懲罰露易絲而來的。由於我也還年輕,所以當初的確相當憤怒。然而我又仔細地思考過了,沒錯,露易絲在我沒有允許的情況下就擅自闖越了國境……但那也是由於她擔心朋友才會做出這種行動。雖然我準備嚴厲地申誡她,但是並沒有給予她嚴厲刑罰的打算。」
「陛下的仁慈話語讓在下不勝惶恐。然而陛下的王權是由始祖賜下的神聖不可侵犯之物。那麼,在此名號下所發佈之國法,理所當然的,也必須是相等的神聖。」
卡莉娜迅速地舉起右手。隨著她的動作,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從城樓陰影處飛了過來,在著地的同時也揚起了無數的沙塵。
原來那是一頭年老、巨大的人面蠍尾獅。
「若是神聖的國法可以如此輕易地被視若無物,陛下要行使的正道將難以穩固。違反國法的如果是我的親生女兒,那麼更是不能輕易寬恕。」
卡莉娜以讓人無法想像到她已經超過五十歲的俐落動作騎上了人面蠍尾獅。「卡琳大人!」
轟!人面蠍尾獅揮動那對和老鷹翅膀相仿的巨大羽翼。接著,這載著主人的幻獸就以令人瞠目的速度衝向了空中。
比起與首都之間的距離,拉·瓦利埃爾的城堡其實比較靠近與加爾瑪尼亞之間的國境。越過國境繼續前進三小時後,就能看見城堡的高聳尖塔了。
「我……我說啊,露易絲……就算妳的母親是那個人面蠍尾獅隊的烈風大人……」
才人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開口說道。然而露易絲卻毫無反應。到這個時候,她已經因為過於恐懼所以不再發抖,只是張著嘴呆望著馬車頂端。
「經過了三十年之後,人也會改變吧?是吧?或許她以前的確是個令人非常非常害怕的騎士大人,不過畢竟她現在已經有年紀了,不會做出誇張的舉動啦!就算說會處罰妳,我看頂多也只會把妳關到倉庫裡去吧?」
「……你不懂。」
露易絲如同臨終前的重病患者一般,虛弱地回答。
「能維持著年輕時的激烈行為的人,應該沒有幾個啦!」蒙莫朗西也自以為很理解般地說著。
「……你們都不懂。」
「別那麼擔心啦!」
「……簡單的說,那個人,可是我的母親耶。」
這句話讓馬車中的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才人無法繼續忍耐這份沉重氣氛,大聲地笑了起來。他是在虛張聲勢。
「哇哈哈哈!我就說別那麼擔心呀!」
「沒錯沒錯!就算是傳說中的烈風大人,現在也成了公爵夫人不是嗎?她一定在優雅的社交界裡,把戰場上的灰塵與鮮血完全洗淨了吧!」
就在此時,塔帕莎指著馬車窗外喃喃說道。
「有個騎著人面蠍尾獅的騎士。」
聽到這句話,露易絲一躍而起。也許是太過於驚慌失措了吧?她居然撞破馬車窗戶,逃到了車外。
轟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就在這一瞬間,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龍捲風,將逃出車外的露易絲給籠罩住。
「那……那是什麼啊?」
才人目瞪口呆遞望著這一幕,然而就在下一瞬間……龍捲風迅速地膨脹起來,將整台馬車給捲了進去。聯繫馬與馬車之間的馬具迅速利落地被扯斷,馬車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就把馬留在地面上,整台車一口氣衝上了空中。
「這是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才人怒吼著。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基修慘叫著。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馬里寇奴哀號著。
「不要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蒙莫朗西尖叫著。
「真傷腦筋啊……」
齊兒可抱怨著。
「…………」
塔帕莎則一言不發。
馬車彷彿是被巨人握在手中一般,在半空中翻滾著。而馬車裡的六個人,就像是被裝在調酒用攪拌器裡的雞尾酒。
「好痛!哇!呀!」
六個人在馬車裡碰撞著牆壁、座位、以及彼此,不斷地發出哀嚎。然而,龍捲風卻又突然停了下來,馬車就這樣從空中直直往地面墜落而去。
「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掉下去了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待在鋼索斷掉的電梯裡,大概也是這種感覺吧?正當才人想著這種蠢事的時候,馬車卻漂浮了起來。
原來是那名騎士對馬車施加了「飄浮」。
雖然馬車最後緩緩著地,然而經過激烈晃動的一行人只能精疲力竭癱倒在馬車裡。
才人死命地從馬車裡爬出來,正好看到露易絲搖搖晃晃地落到了地面上。
「露~易~絲~!」
雖然他邊喊著露易絲的名字邊想要衝過去,然而整個人頭昏腦脹地身體也不聽使喚。此時騎在幻獸上的那名黑斗篷騎士慢慢地出現了,她就是之前提到的露易絲的媽媽吧?不過,真恐怖。
站在那裡的人影,可以說是一個把叫做「嚴厲」的黏土仔細揉製後塞進模型裡,並以叫做「恐怖」的烈火來燒製而成的騎士人偶。
她站到了露易絲的旁邊,對著自己的女兒說話。
「起來,露易絲。」
露易絲猛一下爬了起來,說了句「母親大人……」之後,就開始像得了熱病般地渾身顫抖。那個樣子,簡直像是被狼犬盯上的小型狗。雖然露易絲發脾氣時也很恐怖,但是跟纏繞在她媽媽身上的恐怖氣勢一比,兩者之間就像是老鼠與大熊之間的差別。「妳,到底是以什麼行動違反了什麼東西?快向母親報告。」
「那個……就是……未經許可就……國境……」
「我聽不見。」
「未……未經許可就闖越國境……」
一陣龍捲風刮了起來,露易絲在一瞬間就被拋到上方約兩百制尺高的半空中,接著像一片小小落葉般,邊翻滾著邊掉了下來。
「母親我是怎麼教育妳的?」
露易絲那頭桃色長髮已經亂成一團,裙子也不知道被刮到哪裡去了,內褲整個露了出來。然而露易絲現在根本沒有多餘的精神去覺得丟臉。
「關……關於違反國法的事情,在此表達我深深的歉意!但是,這是有原因的!」騎士揮動了魔杖。
「就算妳多少立下了一些功勞,但也不能因此得意忘形!無論是否有什麼隱情,也不構成違反國法的理由!因為以結果來說,妳的行為可能會導致更多的人陷入不幸。」暴風咆哮著,把露易絲摧殘得簡直成了一塊破布。
才人無法繼續袖手旁觀,挺身站到了露易絲前方。
「請……請妳停手!」
「你是誰?」
身披黑色斗篷,以鐵製面具罩住臉孔下半部的卡莉娜詢問才人。
「呃……那個,我是露易絲的使魔。」
「是了,」卡莉娜點了點頭。「你就是之前跟著露易絲回來的隨從少年吧?是嗎,原來你是使魔啊。」
才人抱起已經過體鱗傷的露易絲。
「喂!妳還好嗎!還活著吧!」
「嗚嗚……我不行了……嗚嗚。」
露易絲整個人軟趴趴的,連話都講不好。這也難怪,畢竟她的遭遇就像是被丟進了一個巨大的洗衣機裡,接受洗滌、沖刷、脫水等全套過程。經歷這一切之後,就算是舉世無雙的美少女也會變得不成人型。
卡莉娜再度舉高了魔杖。
「請……請等一下!應該已經夠了吧!露易絲都已經這麼慘了!」
「算了吧!才人!那是露易絲她家的家務事啊!而且難道你不要命了嗎!」看到才人的舉動,基修等人對著他喊道。
卡莉娜直直地凝視著才人。
「既然你是使魔,那就等於是主人的盾。所以我把阻礙的盾牌給破壞也是合乎道理的行為。你可別恨我喔?」
語畢,卡莉娜的身後出現了一股巨大的龍捲風,與剛才吞噬馬車的龍捲風有著差不多的規模。才人握緊德魯弗林加,左手上的盧恩符文開始發光。
「我說,德魯。」
「怎樣?」
「那玩意,不妙嗎?」
才人指著巨大的龍捲風,低聲問道。
「很不妙。那不是普通的龍捲風,中間還夾雜著真空斷層,一接觸到就會被割傷。真是令人畏懼的矩形級咒語……」
才人根本沒空繼續聽著這些解說。
他反射性地舉起劍想要擋下那朝著自己衝過來的巨大龍捲風。
「住手!快逃!」
雖然德魯弗林加如此大叫,但已經來不及了。彷彿是被無數的刀片攻擊一般,才人的身體出現了數不清的割傷。
「好痛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玩意是『利刃之旋風』!在我把它吸收之前,你的身體會先撐不住啊!」
即使才人已經渾身是血,然而他依舊站在原地堅持著。
原本因為恐怖與混亂而整個人陷入麻痺狀態的露易絲眼中,映出了才人那遍體鱗傷的身影。她那因為恐懼而一片空白的內心,立刻被如同烈火般瞬間暴發出的怒气給覆蓋。如果是平常的露易絲,根本不可能去反抗母親。因為她一直是在這樣的教育下成長的,
然而等到她回神時,露易絲才發現自己已經舉起魔杖,口中吟誦著「虛無」的咒語。
這串盧恩符文的旋律傳進了卡莉娜的耳裡,讓她微微地皺起了眉頭。這是她從來不曾聽過的咒語,既不是火系統,也不是水或風,更不是土。
露易絲揮動魔杖。那股在才人身上肆虐著的狂暴龍捲風……「利刃之旋風」開始發出光芒。
這從沒見過的光芒讓卡莉娜在一瞬間感到有點畏縮。
自己女兒使出的咒語到底是什麼呢?
雖然詠唱的時間並不長,但威力已足以消除這原本就有手下留情的魔法。露易絲的「解除魔法」將母親放出的「利刃之旋風」給打消了….
正當錯愕的卡莉娜打算再次吟誦咒語時,有個人從後方抱住了她。
「請妳住手!已經夠了!請妳快住手吧!」
那正是從拉,瓦利埃爾城策馬趕到此地的漢麗塔。雅涅絲也跟在她的身後。
「我不允許有任何紛爭繼續在我面前出現!而且妳們不是母女嗎!如果妳堅持繼續,就把杖指向我吧!」
女王這番話終於讓卡莉娜收起了魔杖。體力與精神都已經到達極限的露易絲也砰地倒在地上。
漢麗塔跑向癱倒在地的才人身邊。
「好嚴重的傷勢!」
她急忙開始吟誦水魔法的咒語,才人的傷勢在女王親自使出的「治癒」魔法下一一復原。滿臉是血的才人喃喃地說道。
「公主殿下……」
「不要說話!你傷得很重!」
漢麗塔繼續使用著水魔法。
「露易絲呢……」
聽到這句話,漢麗塔臉部的肌肉跳了一下。
「別擔心,她的朋友正在照顧她。」
從馬車中飛奔而出的蒙莫朗西正在治療著露易絲的傷口。
「是嗎……」才人講完這句話,就失去了意識。
卡莉娜來到忙於照顧才人的漢麗塔身邊,垂頭單膝跪了下來。
「女王陛下,如您所見,我已經給予我那罪孽深重的女兒懲罰了。如果有進一步的制裁,就請您施加在我身上吧。」
漢麗塔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真是的!妳們到底足怎麼一回事呢!親生母女居然如此刀劍相向,神明與始祖布利彌爾都會為此哀嘆的!我不是從一開始就說過,我不打算給予露易絲任何懲罰嗎!」
「以魔杖來解決問題乃是我等傳統貴族的做法。」
「我最討厭的就是無意義的流血!那邊那幾位!快點將受傷的兩人送到宅邸裡去!」
聽到漢麗塔的吩咐,基修等人趕忙對才人與露易絲施加「飄浮」魔法,把他们帶往拉·瓦利埃爾城。


第四章 拉·瓦利埃爾家族
「您剛剛是說『虛無』嗎?」
當天晚上……在拉·瓦利埃爾家的起居室裡,眾人圍著女王進行了一場秘密公開大會。暖爐旁的椅子裡坐著拉·瓦利埃爾公爵,他很少開口,只是凝視著暖爐裡旺盛燃燒著的火焰。兩名姊姊分別坐在父親的左右兩側,以專注的表情傾聽著對話。
先前穿著侍衛制服,狠狠發威了一陣的卡莉娜·德西雷現在也已經換回公爵夫人的服裝。如此一來,除了那銳利的目光之外,令人恐懼的騎士——「烈風」的影子可說是消失得無影無蹤。真是迅速俐落的立場轉換。
至於露易絲與才人的朋友們……也就是基修及齊兒可等人正待在別的房間裡休息。這是由於漢麗塔提出希望他們不要參加的要求。
露易絲與才人兩個人則並排坐在沙發上,似乎很尷尬地扭著手指。被卡莉娜的風魔法給割得遍體鱗傷的才人身上四處纏著繃帶。即使是漢麗塔的水魔法,也無法將傷口完全治癒。
坐在首座的漢麗塔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的,露易絲領悟的系統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魔法系統——虛無。」
拉·瓦利埃爾公爵不發一語,只是捻著自己嘴邊的鬍子。過了一會他才緩緩地站起身來,走到了女兒身邊。
接下來他溫柔地摸著露易絲的頭,開口說道。
「像這種宛如童話故事般的事情,我實在難以相信。『虛無』是已經消失在歷史洪流之中的系統,雖然那些信仰堅定的神學者們執意主張『虛無系統的確存在』,不過……」卡莉娜的銳利眼神散發出光芒,她低聲說道。
「我相信這是事實。」
「卡莉娜?」
「因為之前露易絲的魔法……那將我使出的咒語給打消的魔法,散發出我從來不曾見過的光輝。那就是『虛無』吧?露易絲。」
露易絲點了點頭。
「是的,母親大人。」
「唔……」拉·瓦利埃爾公爵沉默著不發一語。
埃萊奧諾以手支著額頭,癱倒到地板上。
「虛無……真的是虛無?我實在無法相信……」
嘉德麗雅站了起來,照顧著倒地的姊姊。
漢麗塔繼續說道。
「我原本也覺得實在難以置信。然而,這的確是事實。『虛無』之力已經復甦,況且其承擔者並不只有露易絲一個人而已。」
拉·瓦利埃爾一家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這段保持沉默的時間,漫長到彷彿會持續到永遠。
打破這份沉默的人是拉·瓦利埃爾公爵。
「還請陛下告知您這次來訪的目的。」
就像是下定決心了一般,漢麗塔先深呼吸了一口氣,接著正面迎向拉,瓦利埃爾公爵的視線。
「請把露易絲交給我。」
「她是我的女兒,當然身心也都奉獻給陛下了。」
「我想要的並不是這種場面話。」
漢麗塔對雅涅絲做出了指示。雅涅絲點點頭之後,打開身旁的大型皮包,拿出一件黑色斗篷。注意到那件斗篷的紫色裡襯上有著百合花的紋章之後,拉,瓦利埃爾公爵驚訝得張大了雙眼。
「王室的紋章……這不是瑪莉安娜王后殿下在年輕時曾穿過的斗篷嗎!」「露易絲,對於妳擅自闖越國境並入侵高盧的行為,我要給予懲罰。」
「是……是的!」
「穿上這個。」
「可……可是,這個是……」
「沒錯,穿上這件斗篷代表的意義是,妳將成為我的姊妹。換句話說,妳身上將產生第二順位的王位繼承權。」
「這……這、這真是太令人惶恐了。不,這不是光用惶恐就足以……」
「露易絲,妳本身以及妳擁有的力量都太過於強大了,在妳的肩膀上總是擔負著巨大的責任與對祖國的義務。這就是為了讓妳不會再度忘記這一點的處置。」
漢麗塔以嚴厲的眼神凝視著露易絲。露易絲宛如快被蛇吞掉的青蛙一般,搖搖晃晃地接下了那件斗篷。
一直在旁望著露易絲就此一步登天的拉·瓦利埃爾公爵開口說道。
「陛下,對於您賜給小女這超出本分的優厚賞賜,在此獻上我的感謝之意。不,無論如何感謝,也無法報答您如此的恩寵吧。然而,我還是必須請教陛下一些事情。」
「請儘管說。」
「關於小女的這份傳說之力,請問陛下打算拿來從事什麼事情呢?『虛無』不愧是傳說,根據剛才消滅卡莉娜魔法的技巧來看,虛無的威力應該是相當強大的吧。就像之前的戰役那樣,妳是否打算把這份力量用在與他國之間的戰爭上面呢?」
「關於上次的事情……我已經深深地反省過了。」
「小女並不是大砲或火矢一類的武器。如果陛下對小女有著某方面的誤解的話,那麼……」
「那麼?」
「那麼很不幸的,我就必須捨棄長年侍奉王室的歷史,不惜與王政府兵戎相向。」
這番話並不是以公爵的身分,而是以一名為女兒著想的父親身分來說出的。公爵的這種表現,讓才人感到胸中產生了一陣悸動。
同時這番話也讓雅涅絲反射性地想要拔劍,漢麗塔趕忙制止了她的行動。
「既然如此,我也有些問題想要請教公爵。這是對於身為傳統貴族——也就是身為國家品格、禮節、智慧之守護者的您的質問。」
「請您儘管發問。」
「為什麼會發生戰爭呢?同時具備英明與智慧,以萬物之尊君臨於世,比起任何幻獸或亞人都優秀的我等人類,又是為了什麼原因而不斷地同族相爭呢?」
「……」
「已經發生過好幾次戰事了。我也親眼目睹過我珍視的人們受傷,或死去……我本人也曾經因為執迷於復仇雪恨而引發了戰爭。結果就是……不僅是我,還有更多的人都失去了他們珍愛的對象……包括雙親、子女、兄弟或者是友人。我已經犯下了一人難以完全承擔的罪孽。」
「……戰爭並不是陛下您一個人的責任。」
「不,大家都是基於我的號召,才會前往戰鬥、受傷、以及殯命。如果我不承擔下這份罪孽,又有誰該來負責呢?」
漢麗塔垂下了頭。
「我也想……將露易絲的力量……用在某些正確之事上。為了達成這個理念,我究竟該怎麼辦才好?現在的我還沒有答案。只是,我絕對沒有打算將這份力量用在戰爭之上,只有這一點請您相信我,公爵。」
「恕我直言,陛下。即使您並沒有打算將這力量用於戰爭之上,但總有一天會出現不得不使用它的情況吧?畢竟強大的力量總是能引誘人。」
「正如公爵您所言……現今,他國再次在暗中蠢蠢欲動。也有不逞之徒想要得到這份強大的力量,所以打算對我方出手。我之所以想把露易絲安置在我身邊,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保護露易絲不要受到那些邪惡之輩的侵襲。」
「我的不安正源自於這一點。出現了想獲得強大力量的敵人。那麼,又有誰能保證,陛下本身不會變成那樣呢?雖然剛才陛下表達出您的決心,然而又有誰能保證這份決心永遠不會改變呢?是否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陛下的決心?」
漢麗塔似乎很為難地垂下了眼簾。她思索著,想要找出合適的方法。然而經過一番考量之後還是毫無頭緒。她只好邊嘆著氣邊喃喃說道。
「沒有證據。說實話,我連自己都信不過,也因此,我根本無法提出任何證明。」
接下來漢麗塔嫣然一笑。那是一個無憂無慮,讓看見這笑容的人都會深深被此打動的……發自內心的微笑。
「或許正因如此……所以我才會想要把我能真心信賴的朋友留在身旁。一個能指正我有錯誤之處的,真正的朋友。一個當我偏離正道時,能夠毫不猶豫與我對抗的朋友……」
老公爵凝視著漢麗塔。觀察了她的眼神一會之後,公爵把視線轉回了露易絲身上。
「露易絲,妳以前曾經對我這樣說過吧?說妳領悟的系統是『火』。那麼,那是在說謊了嗎?」
「真是對不起,父親大人。」露易絲羞愧地低下頭。
「聽好了露易絲,那必須成為妳第一次,也是妳最後一次對父親說出的謊言。」
接著公爵再度轉身面對漢麗塔。
「我是傳統的貴族,是跟不上時代的老人家。在我年輕的時候,事情比現今單純了些。只要能夠守住名譽、榮耀、與忠誠,就不需要擔心會有任何人在背後對自己指指點點。然而……現在的時代已經不同了吧。在強大的傳說之力已經復甦的現今,傳統的正義、傳統的價值觀……這類東西都將會慢慢失去意義吧。」
公爵以看著女兒般的眼神望著漢麗塔。
「陛下您先前曾經如此說過:『連自己都信不過』。這份自我懷疑之心……應該會在您航向那渾沌未來時,成為比什麼都值得依靠的指針吧。」
「父親大人!」
露易絲衝向父親,並伸手抱住了他。
「妳長大了,露易絲。我的小露易絲。我這個父親還以為妳會是個永遠都只會撒嬌的小女孩。不過,其實妳早就已經離巢獨立而去了呢。」
父親慈祥地撫摸著女兒的頭。
「這是父親給妳的餞別。指責主君的錯誤也是忠義的表現。另外……承認錯誤的行動才是真正的勇氣。露易絲,這妳千萬不可忘記。我的小露易絲。」
「……父親大人。」
「若是碰上了任何心酸痛苦,隨時都可以回來。因為這裡還是妳的家。」
公爵在露易絲的額頭上印下一吻之後,就輕輕地放開了露易絲的身體。接著他朝向漢麗塔深深地低下頭來。
「雖然她是個不成材的女兒,但請讓她協助您吧。祝福陛下所行之正道將會得到始祖的加護。」
房間裡再度陷入了沉默……不久之後,公爵夫人卡莉娜突然拍了拍手。
「卡莉娜?」
「看來嚴肅的話題已經結束了。那麼,雖然時候不早了,但來吃晚餐吧。雖然對千里迢迢特地大駕光臨的陛下來說只是些粗茶淡飯,但還請您務必賞光出席。露易絲,妳去招呼妳的朋友們過來吧。嘉德麗雅、埃萊奧諾,接待工作就由妳們負責了。」
卡莉娜夫人以矯捷的步伐——讓人不禁會聯想到她過去的武者風範——走出了起居室。兩名姊姊也跟著母親離開此地。露易絲則是為了去通知基修等人而走了出去。
才人原本也想跟著離開,但卻被漢麗塔叫住。
「……公主殿下?」
漢麗塔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陰影,但是她還是試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你平安無事真的是太好了。」
才人紅著臉低下頭。
「不……真是抱歉,擅自做出那些事情。」
「所謂具備勇氣的男性,就如同野生的老鷹或駿馬一般。即使我說『不要去』,也依舊會離開呀。」
漢麗塔從雅涅絲手上接下一件斗篷,並轉交給才人。這是繡上見習騎士紋章的騎士專用斗篷。
「這件斗篷要還給你。這可是女王曾經賞賜出去的東西,不允許你退回。」「可是……」
才人吞吞吐吐地想要反駁。
「這並不是束縛你的枷鎖,而是幫助你振翅高飛的羽翼。我想你披著它應該不會有什麼損失的。」
既然漢麗塔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才人也無法繼續拒絕。他點了點頭,伸手收下了斗篷。
漢麗塔似乎很開心地望著才人把斗篷給披上。這眼神讓才人有些吃驚。
最近漢麗塔展現在才人面前的那種有點撒嬌、又似乎帶點熱情的這類神態已經消失厂。
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的寂寞……以及把這份寂寞襯托得更明顯的……類似決心的神色。漢麗塔把臉湊到了才人耳邊,輕輕地低聲說道。
「請放心。我以後只會讓你看見我身為女王的那一面。」
「咦?」
語畢,漢麗塔輕輕地伸出左手。自己不會再像過去那樣犯下錯誤。才人邊有點緊張,邊握住漢麗塔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彷彿已經滿足了一般,漢麗塔微微一笑,接著走出了起居室。
雅涅絲則如影隨形地跟著她離開。
漢麗塔剛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才人反覆思索著。雖然還是搞不太清楚,不過自己似乎被甩了?不對,根本從一開始就不算是一場戀情嘛。所以不對,有點不對。
果然……她只不過是有點寂寞而已,所以之前才會那樣地對我撒嬌。不過,她現在已經沒問題了。剛才那句話是否就是這種意思呢?
雖然才人覺得有點寂寞,然而這樣的漢麗塔既威風凜凜又光彩奪目。
正當才人也打算走出房間時,卻被留在起居室裡的最後一人——拉·瓦利埃爾公爵給叫住。
「你等等。」
才人身子一震,還覺得背後似乎有股寒氣襲擊而來。他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過去在中庭發生的那段往事在才人的腦海中浮現。由於自己在小船上推倒露易絲的那一幕被公爵給逮個正著,所以公爵曾經下令要砍掉自己的腦袋。
「你平安無事真的是太好了。」
才人紅著臉低下頭。
「不……真是抱歉,擅自做出那些事情。」
「所謂具備勇氣的男性,就如同野生的老鷹或駿馬一般。即使我說『不要去』,也依舊會離開呀。」漢麗塔從雅涅絲手上接下一件斗篷,並轉交給才人。這是繡上見習騎士紋章的騎士專用斗篷。「這件斗篷要還給你。這可是女王曾經賞賜出去的東西,不允許你退回。」「可是……」
才人吞吞吐吐地想要反駁。
「這並不是束縛你地枷鎖,而是幫助你振翅高飛地羽翼。我想你披著它應該不會有什麼損失的。」既然漢麗塔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才人也無法繼續拒絕。他點了點頭,伸手收下了斗篷。漢麗塔似乎很開心地望着才人面前地那種有點撒嬌、又似乎帶點熱情地這個神態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的寂寞……以及把這份寂寞托得更明顯的……類似決心的神色。漢麗塔把臉湊到了才人耳邊,輕輕地低聲說道。「請放心。我以後只會讓你看見我身為女王的那一面。」
語畢,漢麗塔輕輕地伸出左手。自己不會再像過去那樣犯下錯誤。才人邊有點緊張,邊握住漢麗塔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彷彿已經滿足了一般,漢麗塔微微一笑,接著走出了起居室。
雅涅絲則如影隨形地跟著她離開。
漢麗塔剛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才人反覆思索著。雖然還是搞不太清楚,不過自己似乎被甩了?不對,根本從一開始就不算是一場戀情嘛。所以不對,有點不對。果然……她只不過是有點寂寞而已,所以之前才會那樣地對我撒嬌。不過,她現在已經沒問題了。剛才那句話是否就是這種意思呢?雖然才人覺得有點寂寞,然而這樣地漢麗塔既威風凜凜又光彩奪目。
正當才人也打算走出房間時,卻被留在起居室地最後一人……拉·瓦利埃爾公爵給叫住。「你等等。」
才人身子一震,還覺得背後似乎有股寒氣襲擊而來。他有種不太妙地預感。過去在中庭發生地那段往事在才人地腦海中浮現。由於自己在小船上推倒露易絲地那一幕被公爵給逮個正著,所以公爵曾經下令要砍掉自己的腦袋。只能單方面地遭受痛擊。這與其說是訓練,還不如說是射靶。當然,才人就是那個靶……
「……是說,這對親子是怎麼樣啊……」
才人搖搖晃晃地打算站起來,卻又膝蓋一軟倒了下去。
「大家現在應該正在吃著好料,開開心心地聊天吧……」
才人靠著牆,癱坐在地上。他抬頭望向窗外,可以看見兩輪明月高掛在空中。
不過……再怎麼說,露易絲被她的父母深深愛著呢。雖然乍看之下似乎很嚴格……
露易絲的母親應該也是因為不希望露易絲被嚴厲懲罰,所以才會在不會造成嚴重傷害的程度下主動出手教訓露易絲,並藉此對漢麗塔表示「請這樣就饒恕她」吧。
露易絲的父親也是一樣。為了保護露易絲,就算要捨棄公爵家的身分也在所不惜。「不過我啊……當然沒有任何人會那樣庇護我吧。」
才人邊看著自己滿身的傷痕,邊低聲抱怨著。
「父母嗎……」
才人回想起已經一年以上沒有見到的雙親。
已經不記得是何時的事情了,但是父母也曾經這樣庇護過自己。那應該是小學時發生的事情吧?某一天學校突然訂出固定的上學路線,也就是規定了從家裡到學校的既定路線,上下學時只能走那條路。換句話說,這應該是為了禁止學生們在途中繞路亂跑。然而有一天,才人卻走了不同的路線,而是繞路之後才回家。這是因為平常經過的那間文具店沒有販賣才人習慣用的那種橡皮擦。結果有個同班同學看到才人沒有按照規定的路線回家,就跑去跟老師告狀。
所以才人就挨了老師的罵。
他把這件事情告訴父母後,父母回答才人:「這樣很奇怪,你並沒有錯。」一天到晚嘮叨要自己多唸書的母親,總是不太說話的上班族父親……這是一個應該隨處可見的普通家庭……
等才人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正在哭泣。
「呃?」
真奇怪?才人邊想著邊揉了揉眼睛。
明明至今為止自己都不曾因為想念雙親而哭的啊……
是不是因為看到露易絲與她父母的交流,而讓自己回想起了什麼嗎?
可是,這種流著淚的臉孔,可不能讓露易絲或大家看見。
才人就這樣抱著膝蓋縮成一團,孤獨地待在陰暗的走廊中。
「你在做什麼呢?」
此時突然響起一個清澄溫柔的聲音,把才人嚇得跳了起來。
露易絲待在自己的房間裡梳理著頭髮。
這是從她懂事起到前往魔法學院就學前為止,一直使用的房間。是個有十二平方制尺的四方形大房間。一張有著頂蓬的豪華大床被放在與窗戶有點距離的位置上,床上還擺著堆積如山的布娃娃。房間裡可以看到以豪華雕刻裝飾而成的木馬,以及數不清的圖畫書。只要是想要的東西,總之都會買給自己……
以前自己還住在這房間裡的時候,總想著要盡快離開這個家。母親對教育方面很嚴格,又讓人覺得整天都只會關心自己姊妹三人會嫁到哪裡去;父親則是看起來只對和附近鄰居的交流以及狩獵有興趣。
而且總有個印象……那就是他們兩人整天都只會要求自己要好好學習魔法。自己總是被嚴厲喝斥說「無法使用魔法的女孩是不可能嫁到好人家去的」,每天都覺得彷彿身處牢獄。
不過,其實雙親跟這間宅邸都不是牢獄,而是保護自己的城堡。自己其實一直都被看不見的愛情層層包圍保護著。
露易絲望著床鋪。
「……這張床是不是變小啦?」
不,並不是這樣。在自己年幼時期覺得很寬闊的床鋪之所以現在看起來會覺得變小了,是因為自己已經成長了。
看著這些似乎已經變小的家具而產生的懷念感……是否也是因為自己多少已經成長了的緣故呢?
不對。露易絲搖著頭。
其實自己根本完全沒有成長。
露易絲邊用梳子理著頭髮……邊開始深深地反省。
大家……都為了自己擔心。不管是母親、父親、還是漢麗塔……
然而自己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著一些任性的舉動。
呼~露易絲輕輕嘆了口氣之後,側著頭凝視著倒映在鏡中的自己。
「我說,露易絲。零的露易絲,妳啊,真的不是能擔負起『傳說』的人才啊。」露易絲對著倒影自言自語。
接著,她把臉貼到了鏡台上,閉上了雙眼。
「我……接下來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她的腦中回想起,在闖入高盧之前,自己對漢麗塔大聲宣告的那番話。
气我要遵守自己相信的「條理」……雖然一直以來我已經逐漸迷失,但我相信我身為貴族的精神所在之處應該就在這方向上。』
是這樣說沒錯啦,露易絲煩惱著。
要貫徹自己堅持的信念是沒關係,這也是很棒的行為。但是,如果因為這樣而導致他人惹上麻煩的話?而且這些人數應該不少,畢竟自己擁有的力量「虛無」實在過於強大了。由於自己堅持的正義而造成他人受到傷害……也是有發生這種事情的可能啊。如果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四系統魔法使用者的話,就不會產生這種煩惱了吧……「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露易絲很困惑地嘟囔著。這時她腦裡浮現出才人的身影。明明我現在如此的煩惱,那個笨蛋到底在做什麼啊?又跑去睡覺了嗎?結果晚餐會時他也沒有參加。雖然自己有詢問晚到的父親,然而父親只回答說才人因為累了所以好像要去睡覺,就不肯再多說什麼了。
從前往高盧之後一直都和大家在一起,兩人獨處的機會並不多。露易絲覺得自己似乎有許多話想跟才人說,然而事態接二連三地不斷轉變,根本找不出談心的時間。
「如果他真的喜歡我的話,就不會像這樣放著我不管吧?」
露易絲一臉無趣地抱怨著。
不過,只要大家還待在這個宅邸裡,才人就很難前來這個房間吧。畢竟他把自己推倒的場面可是被全城堡裡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真是的,講到那個笨蛋,該說是運氣不好,還是因為他真的很不會察言觀色啊!」
露易絲嘟著嘴巴嘀咕道。
就在此時,響起來一陣敲門聲。
「誰?」
露易絲一瞬間聯想到可能是才人,心跳也跟著加速。
「是我呀,露易絲。」
「公主殿下!」
那正是漢麗塔的聲音。露易絲慌忙跑到門邊,為她打開房門。已經換上樸素家居服的漢麗塔正站在門外,臉上掛著微笑。
露易絲深深地低下頭。
呼~漢麗塔嘆了口氣。
「別在意,露易絲。已經不要緊了。雖然我倆曾經對立,不過大家都平安無事。所以已經沒有關係了。妳只是遵守了妳自己的信念,而我也只不過有我自己非得貫徹的道路而已。」
「……公主殿下。」
「讓我們和好吧,好嗎?」
漢麗塔溫柔地一笑。露易絲忍不住眼中含淚,伸手抱住了漢麗塔。

出現在因為疼痛而縮在走廊裡動彈不得的才人面前的是……
「嘉……嘉德麗雅小姐?」
出現的人正是嘉德麗雅,她那一頭與露易絲相同的帶桃色金髮看起來閃閃發光。身為拉·瓦利埃爾家三姊妹中的次女,她是個擁有包容性,又帶著點性感魅力的美女。嘉德麗雅擁有的風格與氣質,令人忍不住會聯想到——如果把露易絲個性中的尖銳部分移除後再使其成長,是不是就會鑾成這種感覺呢?由於這樣的嘉德麗雅正中才人喜歡類型的紅心,她居然會這樣出奇不意地在自己面前出現,讓才人覺得簡直快要無法呼吸了。
「哎呀哎呀,這真是……」
嘉德麗雅露出驚訝的表情,彎身在才人面前蹲下。
「好嚴重的傷勢……你還好嗎?」
嘉德麗雅說完,就開始檢查才人的傷口。
「連頭上都在流血呢!」
語畢,她拉直身子確認著才人的頭部。如此一來,在嘉德麗雅那彷彿是長大版露易絲的身材中,唯一與妹妹完全不同的部分——也就是她的胸部,就展現在才人的眼前。看到那對被淺桃色襯衫包覆住的物體在自己的視綫前方晃動,讓才人覺得快要死掉了。「我……我沒事!」
才人慌慌張張地打算站起來。然而,劇烈的疼痛馬上傳遍他的全身。
「痛!好痛啊啊啊啊!」
「不可以勉強亂來啊!」
嘉德麗雅拿出魔杖,開始吟誦咒語。
「伊爾·渥塔爾·德魯……」
這是「治癒」的咒語。被拉·瓦利埃爾公爵的魔法所打出的傷口開始慢慢癒合。「真……真是謝謝妳!」
才人雖然有點不知所措,還是趕快對著嘉德麗雅低頭道謝。接著他站了起來,正想要離開現場時牠龍難雛}禽。襄嗇,蓄舞蓀治療。」
嘉德麗雅說完,對著才人嫣然一笑。那真是個充滿慈愛的笑容,讓才人覺得光是看著這笑容就有內心被治癒了的感覺。
才人心裡邊七上八下,邊跟著嘉德麗雅前進,最後到達的目的地似乎是嘉德麗雅的房間。一進入室內之後,才人就吃了一驚。
吱吱吱~邊嗚叫著邊朝向才人臉部飛過來的是——一隻飛鼠。
「嗚哇!」
才人慘叫一聲,揮手拍掉飛鼠之後,又有某個巨大的物體攀到了他身上。
是一隻小熊。
「熊!是熊!」
才人手腳並用地往前爬,打算逃出這裡時,眼前又出現了另一個巨大的物體——這次是一隻龐大的烏龜。動物們接二連三的靠了過來,開始圍著才人,還一個個跳到了他的身上。
「奵丫好了!他身上有傷,不可以這樣鬧人家哦!J嘉德麗雅這樣一說,圍繞在才人身旁的動物們才慢慢地散開。
這房間就宛如動物園一般,讓才人回想起上次搭乘過的馬車。是了,講到這個嘉德麗雅,她非常喜歡動物。
「好……好厲害啊。」
才人忍不住發表了感想。嘉德麗雅則是愉快地笑了起來.「嚇到你了嗎?」
「不……」
嘉德麗雅在置物櫃的抽屜裡東翻西找了一陣,從裡面拿出了繃帶及藥品,開始治療才人的傷口。她以打從心底感到虧欠的語氣開口說道。
「畢竟你先跟母親大人交手,後來又換成父親大人,身體當然會撐不住……真的很對不起。他們並不是壞人,只是該怎麼說?有點不懂得變通……」
「他們兩位是露易絲的雙親嘛,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聽到才人如此回答,嘉德麗雅哈哈哈地笑了起來。但是卻又馬上劇烈地咳嗽。「妳……妳還好嗎?」
「沒事的。只是因為好久沒有使用魔法了,身體似乎受到了刺激。」
「咦?」
看到才人露出驚訝的表情,嘉德麗雅趕緊搖了搖頭。
「啊,抱歉抱歉,你別在意。真的沒有什麼。」
「是……是這樣嗎?」
「是呀,只是因為我平常不用魔法而已。」
這真是些充滿慈愛的話語,讓才人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對了,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請你跟我聊聊嗎?」
嘉德麗雅雖然比才人還大好幾歲,但她卻以如同少女般的純真語氣說道。而且她還毫不客套地直直看著才人的臉。
「要……要聊什麼呢?」
「在那之後,應該發生了很多辛苦的事情吧?聽說你們在阿爾比昂碰上了相當危險的情況?我那時實在很擔心呢,擔心你跟露易絲會不會出什麼事。」
才人把在為了取得參戰許可來到這宅邸,卻又匆忙逃出之後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訴嘉德麗雅。包括戰爭的詳情、自己失蹤的事情、還有衝進七萬大軍裡那時的狀況等等……嘉德麗雅目瞪口呆地聽著這一切。
「是嗎……你居然代替露易絲去面對了那麼危險的事情嗎?」
「不!沒那回事!別說是代替……那個,果然那時候我要是沒去的話……」「你真了不起。明明立下了那麼驚人的功勞,卻完全沒有表現出驕傲的樣子。」聽到嘉德麗雅如此稱讚自己,讓才人非常地難為情。
「沒有啦,沒有這種……那個……就是……」
叫真的很了不起!露易絲真是幸福呢!能與你這種騎士相遇。」
嘉德麗雅真心誠意地稱讚著才人。被比自己年長的女性如此褒揚,不知道為什麼……讓才人回想起母親。
當然,嘉德麗雅與自己的母親絲毫沒有相似之處。不過……那不帶任何言外之意的讚美話語,卻跟從母親口中說出的話語是相同的。雖然自己從來不曾如此被人大力讚許,但是獲得讚美時的記憶卻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考試得到不錯的成績時……
幫忙洗碗的時候……
就算只是些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母親好像也都會特意稱讚自己一番……「你怎麼了?」
嘉德麗雅很擔心地望著才人。在不知不覺間,才人哭了起來。
「對……對不起!沒什麼事!」
「如果真的沒什麼,又怎麼會哭呢?怎麼了呢?講給我聽聽吧?」
「不,真的……真的什麼事都沒有。」
怎麼可能講出自己是因為想起媽媽而哭呢。如果老實招認的話,不就會被當成個沒出息的傢伙?
「真抱歉,好像讓你回想起某些事情了?」
嘉德麗雅露出了有點愧疚的表情,伸手輕輕地抱住了才人的頭。她身上除了淡淡的香水味,還有一股清新溫柔,讓人覺得很舒服的香味。才人不禁閉上了眼睛。躺在嘉德麗雅溫煖的懷抱中讓才人的心情沉靜了下來,同時也感覺到某種令人極為懷念的東西。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回想起來呢?明明來到這裡以後根本不常想起的啊,真奇怪……」
才人含糊地這樣說道,而嘉德麗雅則以溫柔的語調回應他。
「是媽媽嗎?」
「嗯。」
嘉德麗雅沒有繼續追問任何事情。她只是以略帶寂寞的表情,輕輕地說了句「對不起」。雖然才人並不明白嘉德麗雅為什麼要道歉……但是他放棄繼續深入思考。像這樣閉著眼睛,躺在嘉德麗雅那豐滿的胸前……讓才人感覺自己像是處於深海之中,抱著膝縮著身子隨波搖盪……內心也沉澱了下來。漢麗塔與露易絲間的談話就像以前那般的熱絡。
兩人就像兒時一樣,邊嘻笑著邊聊著各式各樣的話題。
「一到夏天,我常常像這樣來這裡度假呢。」
漢麗塔說著,眼神裡透出對過去的懷念。
「是呀。」
此時,露易絲突然想要找漢麗塔討論自己的煩惱。
「公主殿下,我有些事情想要跟您商量。」
「什麼事?」
露易絲把先前自己煩惱的事情告訴了漢麗塔。
萬一因為自己堅持要按照信念前進,而導致有他人會因此受到傷害的話,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好呢?在露易絲發言途中一直沒有表示意見的漢麗塔,神情稍稍嚴肅些……接著對露易絲點了點頭。
「沒錯,雖然也許只能算是被推上王位的,但我現在的確坐在王座之上。就算我還很年輕,也缺乏經驗……但我仍舊認為我多少學會了一點政治之事。也因此,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紛爭與衝突絕對不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
「不過,應該還是能多少減少這些爭執。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已經無法繼續忍受再次有我珍視之人受到任何傷害。抱著這種想法的人應該不只是我,我想大家都是一樣的。所以,我認為我的使命就是要去減少像我這種因為失去真愛之人而受到傷害的人。而這也正是我身為女王的任務。戰爭與衝突絕對不會完全消失,可是,應該可以讓其發生的次數減少。」
露易絲輕輕地點點頭。
「我也想協助抱著這種想法的公主殿下您。」
「謝謝,果然妳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請妳和才人兩位務必要助我一臂之力。」
聽到這句話,讓露易絲忍不住略有反應。話說回來,漢麗塔對才人的心意到底變得如何了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察覺到露易絲的不安,漢麗塔露出了微笑。
「他的事情請放心。真是對不起啊露易絲,我當時一定是有哪裡不對勁。因為寂寞,又沒有可倚靠的人在身邊……一定讓你們很困擾吧?」
「公……公主殿下,您在說什麼……」
「那個人……是妳的騎士,不是我的騎士。像之前,明明是我在幫他治療,他卻問我:『露易絲呢?』明明他自己都受了那麼重的傷,可是在緊要關頭,他最在意的似乎還是只有妳的事情。」
「咦?咦咦?」
露易絲連耳朵都紅透了。漢麗塔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繼續說道。
「我說露易絲,我曾經在這裡跟妳訂下了約定吧?要是哪天出現了自己喜歡的人,就要跟對方報告。我還沒有聽到妳給我的報告哦?」
「……這……這種事。我、我根本、還沒有……喜歡的人呀!」
露易絲咬著嘴唇,一臉難為情地反駁。
「老是說謊!妳呀,真的很不擅長說謊耶。」
「我……我才沒有說謊。」
露易絲鑽到床上,用被子蓋住自己。漢麗塔也跟著跳上床,不斷地對露易絲搔癢。
「好了,露易絲!快點從實招來!妳到底喜歡誰?」
「不要啦……公主殿下!我根本……沒有在談戀愛……呀啊!」
經過漢麗塔的搔癢攻擊後,露易絲只能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
「如果妳堅持要繼續裝傻的話,我就去問嘉德麗雅小姐吧。」
「……去問小姊姊?」
「對,我們以前不是曾經從這房間的窗戶偷闖進嘉德麗雅小姐的房間裡去嗎?」
漢麗塔露出了少女時代那開朗閃耀的表情。
「這麼說來,的確是有這一回事呢。我記得是藉著公主殿下的魔法……」
「是呀,我那時剛學會『飛行』,所以躍躍欲試呢。」
興致勃勃的漢麗塔握住了露易絲的手。
「好了,我們走吧!」
「呃?但是……」
「像這種戀愛的煩惱,去請教比自己年長的人是最好的!」
漢麗塔拉著露易絲的手,打開了窗戶。窗外春天的和煦晚風正輕輕吹拂著。漢麗塔舉起魔杖,握緊露易絲的手,接著就飛向那平靜的夜空中。
不知何時,才人已經將頭枕到了嘉德麗雅的膝上。
「剛剛……嘉德麗雅小姐妳所說的勇氣……其實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出自於我本身。」
「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啊,我不是露易絲的使魔嗎?只要聽到她詠唱出的咒語,我的內心就會充滿勇氣。德魯它也說過……啊,德魯是我的劍的名字啦。它告訴我說『聽見主人詠唱魔法的聲音就會勇氣高漲的原因,就跟母親聽見嬰兒的笑聲時就會面露笑容是相同的道理』。換句話說,我的勇氣……」
「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成為使魔之後才浮現出來的東西呢?是這樣嗎?」
「是的。雖然我對露易絲說過『那是我自己的勇氣』,但是越去仔細思考,我就越沒有自信。所以我在想,我內心同化成『使魔』的程度,是不是遠比我自己想像的還要深入,還要寬廣呢?」
嘉德麗雅摸著才人的頭。很不可思議的是,她這個動作讓才人感到很安心。也因為如此,在才人內心裡一直考慮著的事情,還有一直牽掛著的問題,都能夠順利轉變成言語,並從才人的口中一一說出。
「……真的,很不可思議耶。」
「什麼事情很不可思議?」
「像現在這個樣子,我就會想起我媽媽。明明我媽跟嘉德麗雅小姐妳完全不像的說。不過,總覺得很溫暖……」
「……是嗎。」
「我真的覺得非常不可思議。自從我來到這裡之後,明明幾乎不曾回想起自己以前待過的世界啊,可是……」
「自己以前待過的世界?」
被嘉德麗雅這樣一問,才人這下才猛然回過神來。才人並沒有告訴過嘉德麗雅,其實自己並不是這邊的世界——哈爾凱尼亞——的人類。不過……就算告訴嘉德麗雅,應該也沒有關係吧?
「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是嗎。」
「妳不覺得驚訝嗎?」
「我總覺得……不,我是沒有想像過其實你來自於其他世界……不過,我總有種感覺,你和我們是不同的人……啊,我意思不是在說你是個平民喔。」
聽到嘉德麗雅這番話,讓才人回想起之前見面時,嘉德麗雅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我覺得你和我們根本是不同的人類,我猜錯了嗎?』
「所以,就算我想要見到自己的家人,也是辦不到的。可是,我一直把他們都忘了。為什麼到了現在反而回想起來了呢?」
「……我想,是因為這些感情一直被壓抑住了。」
「被壓抑?」
「是的。人的內心其實是很優秀的。當人碰上什麼痛苦之事,或是發生某些驚天動地的事件時,為了讓自己不要變得異常,內心就會自動上鎖。」
「……」
「你一定也是因為突然從別的世界被帶到了這裡來,所以內心受到了驚嚇。因此,為了讓你盡量不要回憶起故鄉的事情,它才會自行上鎖吧。不過,最近應該發生了什麼契機吧?解開你內心之鎖的契機……」
才人思索著。對了!塔帕莎和她母親之間的交流,還有露易絲與雙親之間的羈絆……大概就是因為看到這些場景,所以一直被壓抑住的思念才會甦醒過來的吧?
對故鄉的懷想,還有對母親的思念。
才人閉上了雙眼。
「……如果,我可以成為你的母親就好了。」
嘉德麗雅低聲說著。
「哈哈,嘉德麗雅小姐跟我媽可是天差地遠耶!我覺得好榮幸,榮幸到眼淚都掉出來了。妳看這眼淚……」
才人不想在嘉德麗雅面前表現出軟弱的一面,刻意講著些笑話,然而眼淚卻如決堤般不斷地湧出,根本無法控制。嘉德麗雅將才人擁入懷中。
「你是個好孩子,是個堅強的孩子。」
才人又繼續哭了一陣子。
他哭到連自己都覺得,很久沒有像這樣大哭一場了。
自己究竟哭了多長的時間呢?
像這樣,被嘉德麗雅抱在懷裡流淚……很不可思議的,內心卻獲得了一片安詳。究竟是為什麼呢?才人內心慢慢地平靜下來。
「真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我這種丟臉的樣子。」
才人邊揉著鼻子邊說道。
「沒有什麼好丟臉的,想哭的時候,最好就是要盡情地哭一場。」
「可是……」
「嘻嘻,你不喜歡認輸吧?不喜歡讓別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我猜錯了嗎?」「男人應該都是這個樣子的吧?」
「還真辛苦呢。不過,我認為偶爾撒撒嬌也是必要的哦。老是成為別人倚靠的對象,遲早會喘不過氣來的吧?」
才人恍然大悟。的確,在自己周圍,都是些會依靠自己的女性。雖然因為得意忘形所以一直逞強至今……但或許自己其實一直想要找個人來撒嬌也說不定。
「……也許是那樣沒錯呢。」
「你說你是來自不同的世界……已經回不去了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除了我之外,以前也有人過來這邊的世界……也許回得去,但也有可能根本回不去。」
嘉德麗雅直直地凝視著才人。
「能回去的,你一定能回去。總有一天,你絕對會再見到你的母親,會回到家人的身邊。我就是這麼認為的。」
聽到嘉德麗雅斬釘截鐵地如此斷言,才人也點了點頭。
「非常謝謝妳。」
「千萬不要放棄。唉,真是對不起,如果我的身體更強壯一點的話,我就能幫忙你尋找回去的方法了……對了!縱然我無法成為你的母親,但我可以成為你的姊姊呀!」
這個人突然講這什麼話啊?才人一整個慌了手腳。
「如、如、如如果有這麼漂亮的姊姊的話,我每天都會想要早點回家呢!」「那好,叫我一聲姊姊來聽聽吧。」
才人臉都紅了。
「這……這太抬舉我了。」
「沒有什麼抬不抬舉啦,好啦,快點叫我吧。」
看到溫柔的嘉德麗雅再三鼓勵自己……才人不由自主地說出口。
「姊……姊姊。」
「萬一碰上什麼心酸辛苦的事情,隨時都可以回來這裡喔。」
嘉德麗雅很開心地摸著才人的頭。
「……好的。」
才人的內心被某種溫暖的東西給逐漸填滿。也許再也見不到家人了。不過……還是有許多人願意像這樣溫柔接納自己。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現在根本沒有空哭泣呢。有個傢伙對露易絲的力量……對那個『虛無』之力有不良企圖。那傢伙也對塔帕莎還有她的母親做了過分的事情,我可饒不了那傢伙。」
才人想像著那從不曾謀面的高盧王約瑟夫的樣子。
到底是怎樣的傢伙呢?
總之……不能放任那傢伙再度對露易絲或塔帕莎她們下手。
就算要回到原來世界,也要先解決這件事情。
「不要太勉強自己喔。」
嘉德麗雅再度抱住才人。
「我呀,只要你跟露易絲能夠平安無事,我就沒有其他要求了。」
就在這一瞬間,發生一個巨大的聲響——窗戶被打破了。
「怎……怎麼了!」
「好痛喔……」
「傷腦筋,衝太快了。」
衝進房裡來的人居然是露易絲與漢麗塔,她們似乎很痛地邊揉著腰邊站了起來。注意到才人之後,兩人都驚訝得瞪大眼睛。
「哎呀,才人先生。」
「啥!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這是我想講的話!為什麼妳們會從窗戶衝進來啊!」
露易絲並沒有回答才人的問題,她雙眉倒豎憤憤地吼道。
「你……難道你這次是對小姊姊出手嗎!真是令人無~法~置~~~~~~信!」满臉通紅的露易絲對著才人衝了過來。
「嗚喔!」
露易絲助跑之後,一跳就越過了三制尺的距離,而且她的飛踢還精準的命中了才人的太陽穴。接著她跨坐在倒地的才人身上,勒住他的脖子。
「誰不好挑,你居然找上了小姊姊!居然會是小姊姊!不可原諒!只有這個我絕對無法原諒!」
看到露易絲跨坐在才人身上不斷地大吼大叫,讓房間裡的動物們有了反應。
吼吼。汪汪。喵喵。嗷嗚嗷嗚。噗嚕噗嚕。
這些叫聲就像是在問說:你們在玩嗎?讓我也參加!
接著無數的動物就開始紛紛地爬到了才人身上。
「嗚嗚……」
而才人的意識就在不斷累積的重量壓迫下逐漸遠去。
露易絲凶神惡煞般地看著昏迷過去的才人。
「你睡什麼睡!」
「露易絲!露易絲!把男性踢飛可不是淑女該做的行為啊!」
注意到露易絲打算再次把才人給踹出去,漢麗塔趕緊出手阻止她。
嘉德麗雅在一旁笑得東倒西歪。
「討厭啦露易絲,我怎麼可能會對妳的男朋友出手呢!」
「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才不是!」
面紅耳赤的露易絲拚命地揮著手否認。
「……那個,我只是想說,萬一讓小姊姊也碰上危險,那就不好了。我只是這樣想而已,那個……」
「我只是在幫他治療傷口而已啊,真的哦。」
「……我可是有確實目睹到他剛才那副德性!這傢伙,居然把臉埋在小姊姊妳的胸前,還一臉陶醉的樣子!他,他敢把臉、把臉、埋在……埋埋埋在小、小姊姊妳的胸……胸前,一臉陶醉……他真……真有膽……子對小姊姊妳的胸……胸……妳的胸前……」
看來露易絲邊說話邊讓自己更加怒火中燒。看到她再次把腳拾得高高的,漢麗塔只好再度制止露易絲。
「露易絲,那個啊……這也是不可抗力的事情啊!」
「什麼事情不可抗力?」
就像是想要收拾目前這場面一般,漢麗塔露出了一個很明顯是裝出來的笑容,開始發表自己的理論。
「就是呢,那個,嘉德麗雅小姐跟露易絲妳不是長得很像嗎?妳看,像頭髮的顏色之類的都很像。所以才人先生他一定是想像到長大以後的妳,才會那麼陶醉的啊!」
「咦?」
單純的露易絲聽到漢麗塔的說辭,不禁覺得:原來如此啊。
「這種講法我才不相信呢!」
雖然她嘴上這麼說,但是內心裡歡喜的情緒卻在不斷擴散。
「露易絲妳真是個幸福的人呢,可以讓這麼棒的男孩子鍾情於妳。」
嘉德麗雅也露出微笑。
「那、那讓我很困擾耶!」
露易絲嘴裡嘟囔一陣後,很害羞地說道。
那天晚上,讓昏迷的才人橫躺在沙發上之後,高貴的三名女孩就並排睡在床上。她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做了——嘉德麗雅躺在中間,左邊是露易絲,右邊則是漢麗塔。「好久沒有像這樣三個人一起睡覺了呢。」
漢麗塔興高采烈地說。
「以前每逢夏天的時候,陛下您經常大駕光臨呢。」
「是的,那段日子真的非常快樂。每天都沒有煩惱……」
漢麗塔將視線朝向遠方,喃喃說道。
「也一天到晚都在吵架。」
「對呀,露易絲。每次吵架我們就會跑來問嘉德麗雅小姐,究竟哪邊是對的。」彷彿回到了少女時代一般,三個人開心地笑著。
不久之後,對話的主題移到了露易絲與才人的事情上面。
「我說露易絲,妳每次都對才人做那麼粗魯的事情嗎?」
「才……才沒有每次呢!」
聽到嘉德麗雅的問題,露易絲滿臉通紅地否定。
「明明就是『每次』呀。」
被漢麗塔這樣一反駁,露易絲整個人都慌了。
「只……只不過剛好都被公主殿下您看到了而已!」
「唉,如果繼續這樣,妳是不是會被討厭呢?不過,看來才人先生對露易絲妳是一片痴心,應該沒有問題吧?」
漢麗塔邊嘆著氣邊說道。
「姊姊我覺得這樣是不行的哦。如果妳總是像那樣不斷地要性子,最後會被他逃掉的喔。雖然這時候拿這個來當例子不是很厚道,但是妳看看埃萊奧諾大姊吧。」
露易絲的腦中浮現出遭人侮婚的大姊的身影。
「偶爾原諒男性的任性行動,也是很重要的喔。如果只不過是因為他去和其他女孩講話妳就大發脾氣,遲早他會封妳感到厭煩的。我才不希望這樣呢,萬一不只姊姊,連露易絲妳都失戀了……這種景象我可一點都不想看到。」
「才……才不會發生那種事情呢!那傢伙對我可是迷戀得种魂顛倒呢!」
露易絲像個小孩子般地大吼大叫後,嘉德麗雅搖了搖頭。
「永遠不會變的人心根本是不存在的。妳應該要擺出遊刃有餘的態度,偶爾就放任他去自由行動一下。只要妳這樣做,最後他還是會回到最喜歡的人身邊來的。」
露易絲沉默著沒有回答。
小姊姊說的話,一直都是對的。
自己確實缺乏餘裕或是氣度之類的東西。
漢麗塔與嘉德麗雅接二連三地對露易絲提出建議。
三個人的談天說地就這樣持續了整個晚上。


第五章 新學期
在新學期中,才人等人一整個閒得發慌。
從露易絲的老家回來之後,已經過了三天左右。一旦回到學校裡,等待著他們的就是一成不變的日常生活。
「真是的……既然都已經很清楚壞人到底是誰了,不是應該要由我們這邊主動出擊,把事情做一個了結嗎?」
才人待在水精靈騎士隊的聚會所,把手撐在桌上托著下巴說道。
「你啊,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好戰?」
基修邊喝著葡萄酒邊發問。
建立起這個名正言順的聚會所之後,每到了放學後的這段時間,這些貴族少年們總之就只會喝個沒完。只要老師們表現出不贊同的臉色,他們就會搬出「這是在洗去訓練造成的汗水與污垢」這類看似冠冕堂皇的藉口。基本上,畢竟這支水精靈騎士隊是女王特地費心成立的禁衛隊,只要他們把「訓練」拿出來當成擋箭牌,就算是老師們也無法繼續責備。
「因為很奇怪啊!那些傢伙,就是那個什麼高盧!只不過是國土比較大,到底是在踐個什麼勁啊!又是襲擊露易絲跟我,又是對塔帕莎還有她媽媽做出那麼過分的行為!這也未免太隨便亂來了吧!」
「那些地位尊貴的人就是這樣呀。如果是想要的東西,不管是用上什麼手段都要得到;萬一有什麼看不順眼的人事物,剷除這些對他們來說也是件輕而易舉的小事。要是你每件事情都要一一去挑出來批評,那可沒完沒了。」
基修已經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自從他知道自己不會受到懲罰之後,就恢復成原本那種吊兒郎當的樣子。
「像塔帕莎她媽媽的事情,我也想幫上什麼忙……」
「是啦,也對啦。不過那可是被精靈族的藥給害了的吧?憑我們根本只能直接舉手投降啊。」
呃,話是這樣講沒錯啦,可是……才人無奈地搖著頭。
「總之,光是沒有收到高盧官方的抗議這點,就已經算是萬幸啦。你懂吧?正常來說,就算是引起戰爭也不為過耶?畢竟對手可是大國高盧的國王陛下呢。我之前應該也已經說過了吧,以我們這種個人單位來說,那畢竟是個過於強大的對手呀。」
的確,高盧到現在都還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雖然這份沉默讓人覺得背後有鬼,然而或許是他們也有什麼不能公開的隱情吧?「大國的國王陛下嗎……」
才人楞楞地仰望著天空。沒錯,要是仔細想想……跟這種程度的對手打過交道後,也許光是能平安回來就已經可以算是賺到了。
不過,自己果然還是無法原諒那些人。
有沒有什麼能夠教訓他們的方法呢?才人開始抱頭苦思。然而他卻想不出任何好主意。畢竟對方除了有那個擅長耍奸使壞,充滿野心的高盧王約瑟夫之外,也有個和露易絲相同的虛無使用者。而且,還有跟自己一樣的……虛無的使魔……
大國再加上虛無,怎麼看都是個過於強大的對手。
也是有那種光靠著舞槍弄劍無法取勝的敵人啊……正當才人因此而感到情緒有點低落時,基修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總之呢!像我們這種勇者也是需要休息的。或者該說……你呀!人生苦短,當及時行樂才不會虧到哦!好了,你也來暍吧,在露易絲她家時你也挺辛苦的不是嗎?」
「也……也是啦……」
結果,比起在高盧的時候,待在露易絲她家的那段時間反而使才人遭受到更嚴重的創傷。疲勞與傷害累積下來,讓才人終於支撐不住而昏睡了好一陣子,直到今天中午才好不容易能夠離開床鋪。
當他醒來的時候,露易絲與謝絲妲都不在身邊。無奈之下,才人只好前來聚會所瞧瞧,結果這些傢伙……居然蹺課在這裡大吵大鬧了三天三夜。自然而然地才人也加入了他們,直到現在。
「哎呀)話說回來,你們還真是了不起啊!再怎麼說你們都侵入了那個高盧,還把塔帕莎……不對,是那個高盧王室成員的少女給救了出來!真不愧是隊長大人與副隊最大人!」
一名醉醺醺的隊員滔滔不絕地說著。
基修得意地搖著頭回應道。
「沒什麼啦,這也是歸功於你們的漂亮掩護啊!因為你們有成功地利用那艘船,把龍騎士隊給引到了與加爾瑪尼亞之間的國境去嘛!如果我是將軍的話,現在大概正在頒發勳章給你們吧!」
「是嗎!果然我們也派上了用場!」
「這是當然的呀!哇哈哈哈!」
「喂!基~~~修~~~!你呀,把塔帕莎的事情給講出去了嗎?」
「嗯。」
基修很乾脆地點頭承認。
「你這傢伙!還真的很長舌耶!」
「怎……怎麼了嘛!這又不是什麼被人知道以後會造成困擾的事情呀!」被才人勒住脖子的基修吞吞吐吐地鬼叫道。
「我們也不知道她會在什麼地方被什麼人襲擊吧~~~~!」
「沒……沒問題的啦!我沒有告訴騎士隊以外的人呀!」
「真的嗎?」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就算是我,也沒有得意忘形到那種地步呀!」「你對你自己有幾兩重還蠻有自知之明的嘛!」
正當兩人在進行這樣的對話攻防時,胖嘟嘟的馬里寇奴帶著剛入學的一年級女學生們來到了此地。
「馬里寇奴大人!您真是了不起!」
「請再多說一點故事讓我們聽聽吧!」
這真是一群非常可愛的少女們。
至於馬里寇奴……不知為何,他頭上戴著插有羽毛的帽子,身上還穿了基修風格的襯衫。那傢伙是怎麼了?騎士隊的少年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真是讓人為難的小貓咪們呀!真拿妳們沒辦法,我就說給妳們聽吧!」「呀啊啊啊啊!好棒呀!」
馬里寇奴一臉得意地豎起手指,而圍著他的女學生們則發出歡呼聲。
「話說,我在到達阿罕布拉城之後,就指揮著部下們,並讓高盧軍全部進入夢鄉!而在這時,精靈終於現身了!」
「哇啊!」、「好可怕!」
「我毫不畏懼地瞄準他舉起魔杖,並且這樣喊著:『喂!長耳朵的傢伙!如果你還愛惜生命的話,就趕快放下公主夾著尾巴逃走吧!如果你不乖乖照辦,那麼比你的啥子先民魔法更強大的,我使出的風魔法可就要招呼到你身上了!』啊,我剛剛提到的公主當然就是塔帕莎囉,就是那個嬌小的女孩子。」
「真是太了不起了!居然可以折服精靈!」
「還好啦!其實沒什麼,那種傢伙只不過是虛有其表而已!只要我認真起來.他就會咻~!地一下飛走的!就像這樣咻~~~~」
「你這傢伙啊啊啊啊啊啊!自己咻~~~!地飛出去吧!」
才人的飛踢直接命中了馬里寇奴的胸口。
「嗚呃!」
馬里寇奴往後翻了個跟頭,滾倒在地。
然而他卻一臉若無其事站了起來。
「你好啊,才人。現在的我渾身充滿了『受女孩子歡迎』的能量,像你剛剛那種程度的踢擊對我來說根本毫無作用。如果想要幹掉我的話,最好是帶一整個龍騎士軍團來才有用!」
「你……你這傢伙……該說是毫無緊張感還是怎麼樣……」
才人氣得渾身發抖,馬里寇奴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說道。
「哎呀,英雄真好啊;!這些女孩子,無論如何都想聽聽你的活躍事蹟哦。你就講給她們聽聽吧,副隊長大人。」
「您就是才人大人嗎?」
一名頭髮垂在左右兩側的少女睜著那對閃閃發亮的藍色眼睛,對著才人發問。這些新入學的一年級女學生們,每個都抬著頭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才人。在她們後方,以前見過的那個凱蒂也在場。
她拍了拍一年級新生的肩膀,很得意地說著。
「沒錯,這一位就是水精靈騎士隊的副隊長,才人大人。要是把他那些多如緊星的功績全都一一列舉出來的話,妳們可是會眼花撩亂的哦!」
「哇啊~~~~真了不起~~~!」
新入學的一年級女生們發出了歡呼聲。才人原本很嚴厲的表情也慢慢軟化了下來。「也……也沒有那麼誇張啦……」
「請把冒險的故事告訴我們吧!」
此時基修突然從才人後方鑽了出來,說了句:「問我這個隊長吧!問隊長……」接著他咬著薔薇,優雅地擺出了個姿勢。
「是格拉蒙家的那位吧!」
「就是基修大人吧!好帥喔!」
基修的身子微微顫抖。
「再多說一點。」
「咦?」
「把剛才說的話多重覆幾次。」
「好……好帥……」
基修猛地把兩手往前上方伸直,接著又擺回臉孔前方。接著他裝模作樣地開始用右手手指玩著頭髮。
「我是水精靈騎士隊的隊長,隊,長,隊~~長~~基修·杜·格拉蒙。哎呀~如果不是優秀如我的人才,又怎能擔任這些粗魯傢伙的隊長呢?哦?妳還真是可愛呀!噢!妳彷彿就是拉斯科的宗教畫裡所繪的聖女瓊安娜!哎呀哎呀!至於妳,簡直就像是薔薇一般啊!」
基修用著他那稍微有點增加的詞彙來搭訕著女孩們。
「那個,才人大人。」
凱蒂搖著她那頭又直又長的茶色頭髮,貼近才人身邊。
「什……什麼事?」
「我們啊……那個,組成了女性後援會哦!」
「女性後援會?」
「是的!是由二年級與一年級的女學生們組成的,是吧!」
在場的女學生們都很可愛地邊說著「是呀~」邊看著彼此點頭。
「水精靈騎士隊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吧?所以我們想……各位應該需要有人前來幫忙。」
「幫忙?」
當才人愣在現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時,凱蒂開始憲憲窣窣地從身旁的提籃裡拿出東西。
「請看!那個啊……雖然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東西,但是我們準備了一些菜餚,請在訓練途中的休息時間享用吧!」正當凱蒂打算把菜餚排到桌上時,聚會所的門突然砰!地一聲被撞開,由謝絲妲帶頭的廚房女僕們一起衝了進來。
「謝絲妲!」
謝絲妲這些女僕們手上也都端著些看來相當有份量的菜餚。
「才人先生!因為你一直昏睡不醒,讓我實在很擔心!看到你能恢復精神,比其他事情都讓我開心!」
「謝……謝謝。」
接著謝絲妲與其他女僕們就開始把菜餚一一排到了桌上。
「等等!妳們不要擅自做這種事!」
貴族女學生們責罵著這些平民女僕們。
然而謝絲妲並不是個省油的燈,她狠狠地瞪著凱蒂。
「要是讓貴族的各位小姐們自己動手做菜,我們可是會被砍頭的呢!是不是呀,各位!」
沒錯沒錯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呢!女僕們邊點著頭邊附和。
「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會負責打理照顧騎士隊的伙食。各位小姐們請專心致力於學習上吧!」
謝絲妲以理所當然的表情繼續將菜餚排到桌上。
這番話讓凱蒂的火氣冒了上來,她一把端起那盤菜餚,開始大吃大嚼。
「請妳不要隨便亂吃!」
「只不過是個平民,囂張個什麼嘛!」
女僕們與女性後援會的成員們互不相讓,不久之後就開始動手推來推去。才人被夾在中間翻來滾去,同時品嚐到這世界的春天與地獄的滋味。
慌了手腳的馬里寇奴大叫著「妳們千萬別為了爭奪我而吵架啊」,然而他卻馬上就被雙方陣營給飛踢出去。騎士隊的其他人也被捲入其中,整個聚會所部像被轟炸一樣亂成了一團。
有幾個三年級的女學生在窗外看著這一幕,那正是露易絲、蒙莫朗西與齊兒可。蒙莫朗西看到基修的那個德性,憤憤地說道。
「又來了!怎麼又來了!什麼『我是妳一人的專屬騎士』嘛!真是的!今天我無論如何都要把話說清楚!露易絲!妳也一起來!」
她吼完之後打算走向聚會所的入口,卻發現露易絲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什麼嘛露易絲,妳也看到了吧!才人那傢伙,不是只被女僕,還被一年級學生跟那個只要是名人不管誰都行的凱蒂給團團圍住,露出一臉色咪咪的樣子耶!妳不去教訓他也沒有關係嗎?」
「哎呀露易絲?妳到底是怎麼了?」
「才沒有什麼事呢。如果對使魔的每個行為都要發火的話,那可沒完沒了。而且,再怎麼說……」
露易絲「哼!」了一聲,裝模作樣地仰著頭說道。
「反正那傢伙對我是死心塌地啊!真麻煩呢!應該說讓我很困擾!明明我對他根本沒有任何感覺!哎呀哎呀,雖然我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們到底是覺得那隻笨狗哪裡好,不過她們居然在為了可不可以拿東西給他吃而吵個不停呢!那些腦筋似乎不太好的女孩們還真可憐……那隻笨狗,根本只對他的主人大小姐神魂顛倒啊……」齊兒可一臉正經地把手放到了露易絲的額頭上。
「真的沒在發燒耶。」
「露易絲,其實妳喝下什麼有問題的藥水了吧?」
蒙莫朗西也以擔心的語氣問道。
「我才沒喝呢!也好,蒙莫朗西,我就指點指點妳吧。」
「妳要指點什麼?」
「一個好女人的氣度是很重要的,這就是高貴女性平常該有的心態。」
「講什麼高不高貴,我說妳啊,不是已經把貴族的身分交出去了嗎?l
雖然齊兒可很冷靜地吐嘈,但露易絲卻以一副「妳懂什麼」的態度搖著頭。
「公主殿下果然非常了不起!我聽了她的想法之後覺得非常感動,所以決定再一次好好地為她效命呀。」
「看來妳是被女王陛下灌輸了什麼奇怪的觀念呢。」
蒙莫朗西與齊兒可看著彼此點了點頭。
「什麼奇妙的觀念!她只是告訴我,偶爾放任男性自由行動也是很重要的!」
「哎呀露易絲,這意思是策略?妳打算要欲擒故縱嗎?」
齊兒可露出非~~~~常不懷好意的笑容。
「什麼欲擒故縱!不需要扯到什麼策略,因為我根本不喜歡他呀!」
露易絲面紅耳赤地否定著齊兒可的發言。
「妳聽好了露易絲,我就告訴妳一件好事吧。會這樣想的人,可是只有妳一個而已喔?」
齊兒可伸手環住露易絲的肩膀。
「因為妳這樣子實在太有趣了,所以我就來助妳的戀愛之戰一臂之力吧。是說,我帶了一些東西過來,原本打算當成去高盧那檔事情的謝禮。那些東西就送給妳吧。如果妳想要學會戀愛上的策略的話,有種東西叫做『正確的服裝』喔?」
「我才不要!」
「是嗎?那就不給妳了。」
齊兒可如此一說,反而引起了露易絲的好奇心。
「如……如果只是看看的話,那我也是可以賞臉看一下啦。」
「妳聽好了露易絲,我這個微熱可是在說,要建議妳什麼叫做『成熟女性應該表現出的舉動』喔?妳有聽懂嗎?」
建議。
聽到這個名詞,讓多次的失敗回憶又在露易絲的腦海中浮現。
黑貓裝。
水手服。
這些錯誤行動的記憶,讓露易絲心中那難以形容的羞恥感迅速地膨脹了起來。
「不行,他人的建議總是會失敗。果然還是保持平常狀態是最好的。」
「誰給妳的建議?」
「……劍。」
「才人那把會說話的劍?妳啊,打算把那個僅僅是塊鐵板的發言,跟這個在戀愛沙場上身經百戰的齊兒可大小姐的精闢分析相提並論嗎?」
說老實的,露易絲討厭這個女人——齊兒可·封·查伯斯特。不過……或許只有在戀愛的手段方面必須承認她的確相當高竿。畢竟從兩族之間的歷史來看,拉·瓦利埃爾家族總是被齊兒可那一族的人搶走對象……
即使露易絲不斷發抖,她還是努力地保持著聲調裡的威嚴。
「也……也好啦,反正有空,我就稍微配合妳一下好了。」
「就是這樣!事情越來越有趣囉!」
「如……如果只是聽聽的話,我也可以奉陪。」
「可以啊,我就一起照顧妳們吧!」
露易絲與蒙莫朗西到達的地點——正是齊兒可的房間,這裡依舊是一問非常豪華的房間。比床鋪還要巨大的衣櫃共有兩個,西側的牆壁上則掛著一面高度從地面直達天花板的巨大全身鏡。天花板上垂掛著繡著金線銀線的錦緞或是蕾絲織成的窗簾等,雕刻與繪畫之類各式各樣的美術品把整間房間塞得滿滿的。
齊兒可以愉快到難以自制的態度在床邊坐下,並對著兩人下令。
「好了,妳們脫吧。」
「啊?」
露易絲與蒙莫朗西兩人都愣住了。
「脫吧。我是要妳們兩個讓我看看,妳們現在身上穿著什麼樣的內衣褲。」
成為學生的兩人滿臉通紅地提出抗議。
「我說齊兒可!我可要跟妳說清楚,我沒那種興趣!」
「我也沒有!」
「我當然也沒有。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要教導妳們兩個戀愛的基本。我是老師,妳們則是學生,妳們必須完全服從我。」
「妳是在耍我們嗎!」
兩人氣得發抖。
「什麼嘛妳們兩個。妳們不是無法原諒男朋友整天這邊拈拈花,那邊惹惹草嗎?原來如此,我能明白基修與才人的心情了,像妳們這樣動不動就發脾氣,那他們當然會想要去跟其他女人培養感情啦。」
嗚……露易絲與蒙莫朗西很不甘心地握緊了拳頭。
「好了,快一點吧。脫掉襯衫跟裙子,讓我看看妳們到底穿著什麼樣子的內衣褲。」
蒙莫朗西似乎下定了決心。她脫掉了襯衫,那纖瘦的身材展現了出來。
「我脫了哦!」
看到蒙莫朗西的樣子,露易絲也只好把襯衫脫下。
「裙子也得脫。」
齊兒可支著手肘托著臉頰,以非常愉快的語氣下令。露易絲邊嗚嗚大叫,邊解開了裙子的掛勾。掛勾鬆開的裙子就像個圈圈般地直接掉到了地上。
齊兒可交互觀察著蒙莫朗西與露易絲,接著開始講評。
「妳們兩個,真的還是小孩子耶。」
「妳妳妳……妳說什麼!」
「妳們想讓男朋友看到這種內衣褲嗎?」
「又沒有要讓他看!只是穿著而已!」
其實,無論是露易絲還是蒙莫朗西都沒有穿著奇怪的東西,而是穿著清純風格的白色內衣褲。不過呢,兩人身上的貼身襯衣是相當類似的款式。雖然都是些有著蕾絲裝飾,頗為高級的服飾,但是經過齊兒可這麼一點醒,的確是相當孩子氣的設計。
「我說啊,妳們兩個。」
「什麼啦!」
「對內衣褲不講究的女性,就不會受到男性的青睞喔?」
「嗚!」兩人登時啞口無言。
「妳們兩個,只是隨便買下店員或前來兜售的商人跟妳們推薦的東西吧?因為對象是學生,所以那些人都只會挑選這種孩子氣的款式。」
齊兒可對著躺在房裡的火蜥蜴下令。
「弗雷姆,麻煩幫我把之前從老家帶來的行李拿出來。」
火蜥蜴邊咕嚕咕嚕地嗚叫著,邊鑽到床鋪底下把一口頗為老舊的行李箱給拖了出來。齊兒可抬抬下巴對兩人做出指示。
「打開來瞧瞧?」
露易絲與蒙莫朗西看了彼此一眼之後,一起打開了行李箱。
「哇!」
「這……這是什麼!真不要臉!有夠噁心!」
兩人看到裝在行李箱裡面的內衣褲,嚇得張口結舌,忍不住用手遮住了臉。齊兒可則得意地撥了撥頭髮。
「這些都是我小時候穿的東西喔。如果是這些的話,應該合乎妳們的尺寸吧?」
雖然這是個很傷人自尊的發言,但事實如此,兩人也找不出話來反駁。
「妳們要給我好好記住,內衣褲就是女人的武器。如果沒有在自己身上施加能夠深深虜獲男性心意的魔法,那可是不行的。就算不給對方看見,光是穿在身上就會讓妳展現出『妳是個被寵愛的女性』這樣的氣質喔!」


第六章 一對一教學
話說,終於從那場宛如鬧劇的騷動中脫身而出的才人,由於下定了某個決心,因此前往圖書館。圖書館位於本塔,入口坐著一名戴著眼鏡的圖書管理員,負責檢查出入這裡的學生與老師。由於這裡存放著禁止外借的秘傳書或者是藥水的調配秘方等等重要書籍,因此普通的平民是無法進入的。
那名年輕的女性管理員看了才人一眼並確認他身上的斗篷之後,就再度把視線放回了正在閱讀的書本上面。唔唔,騎士的身分果然還是派得上用場的啊……才人邊這樣想著,邊走進了圖書館。
「嗚喔!不管什麼時候來都覺得好讚啊!」
進入圖書館後,首先會讓人感到震撼的就是那些書櫃。
高度約有三十制尺,簡直會讓人覺得頭昏。看來本塔的大部分都是由這個圖書館來構成的。總之,這些數量龐大的書籍讓才人感到有些畏縮。
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八點過後。這裡開放到幾點呢?才人邊思考著,邊隨便抓了本書。上面寫著的文字看起來有些類似草寫風格的拉丁文字母。
才人盯著內容看了好一陣子,但不管怎麼看他還是無法理解。
「唉,這也是當然的啦……」
講到才人特地跑來這裡盯著書本瞧的原因,是由於他想要學會這邊的文字。這次的敵人是大國的國王,如果只會舞槍要劍,根本一點用也沒有。再加上自己獲得騎士這種身分,如果連個讀寫都辦不到的話也未免太搬不上檯面。這就是才人的想法。
「有沒有日文字典啊……」
當然,這裡不會有那種東西。
不過,為什麼講話卻可以溝通呢?
以前自己曾經問過德魯弗林加這個問題,它的回答是:「雖然我也不是很懂,但可能是你來這邊時通過的那道門有什麼秘密吧。」
反正,應該就是因為魔法吧。就是靠著魔法的作用,原本應該無法理解的語言也能夠聽懂了。畢竟魔法可以讓人又是飛又是跳,也可以變出火焰來,還可以治療傷口,甚至連那種讓人真的會去愛上別人的媚藥都有……所以就算再出現什麼其他的魔法,才人也不會覺得驚訝。
說不定,跟露易絲的「虛無」也有關聯。
就連身為承擔者的露易絲都不知道究竟有哪些魔法存在,所以像是具備翻譯功能這種程度的魔法,正常來說應該也是存在的吧。
可是,如果真有那種魔法,怎麼沒能乾脆讓我也看得懂文字呢……才人內心有點不滿。
到底該怎麼辦呢?正當才人抱頭苦思時,他發現遠方的桌子那邊有張自己認識的臉孔。
「是塔帕莎。」
正是那個藍髮的嬌小少女。話說回來,自從把她救出來以後,自己幾乎還沒跟她說上話。畢竟她本來就散發出那種讓人不知如何開口的氣質,另外也因為那時還得去露易絲她老家之類的,一堆事情忙成一團根本沒空顧到這些。
不過,為什麼她會把母親留在加爾瑪尼亞,再度回到魔法學院裡來呢?
才人靠近塔帕莎,開口跟她打招呼。
「嗨。」
他原本以為塔帕莎會跟平常一樣對自己視若無睹,結果卻猜錯了。塔帕莎闔上正在閱讀的書本,抬起頭來看著才人。
「是?」
塔帕莎以宛如小狗般的純真眼神,對才人做出回應。這個態度完全出乎才人的意料,讓他吃了一驚。
「呃,那個……其實也沒有什麼事……不過妳已經沒問題了嗎?像是身體狀況方面……」
「沒問題。」
「是……是嗎……啊,對了,還有件事情我一定得跟妳講一下。基修他們啊,那個,把妳的真正身分給告訴大家了。就是妳是高盧公主的事情……噢,該說是原本是?這應該不太妙吧?」
塔帕莎搖了搖頭。
「沒差,反正本來就是事實。」
「是……是嗎?可是妳以前不是瞞著大家嗎?甚至還使用假名……」
「已經沒關係了,我不介意。」
塔帕莎平靜地說著,彷彿這是件事不關己的事情。
「妳母親那樣,沒關係嗎?」
才人這樣一問,塔帕莎略微低下了頭。
「她待在加爾瑪尼亞,我比較放心。」
才人原本的意思是在問塔帕莎「妳不待在妳母親的身邊沒關係嗎?」但是這下他也猶豫著不好意思繼續追問。塔帕莎這樣做,二疋是有她自己的考量吧。
而且啊……才人思索著。塔帕莎本來就是個沉默寡言的少女,如果自己一直提出問題攻勢的話,那她也未免太可憐了。搞不好她現在就是在硬逼著自己回答問題呢。
「是嗎,我明白了。抱歉打擾妳看書。」
正當才人對她笑笑,打算就此離開時……
「你也看書?」
塔帕莎卻對他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這是才人第一次聽到塔帕莎對自己發問,一時之間驚訝得不知該如何反應。「啊?」
他不由得反問塔帕莎。
「你也是來這裡看書的嗎?」
「噢噢,不是啦不是啦。別說什麼來看書,我根本連這邊的文字都不認得。所以我才想要來學一下……」
「這邊?」
被塔帕莎如此反問,讓才人慌了手腳。
塔帕莎並不知道自己不是這世界的人。知道這件事情的有露易絲、漢麗塔、謝絲妲,跟嘉德麗雅、蒂芬妮亞、寇伯特和歐斯曼……大概就是這樣吧。連水精靈騎士隊的成員們也都不知道。
雖然有種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感覺,但是似乎也沒有特地告訴她的必要,於是才人決定繼續保密。
「呃,妳知道我本來是平民嘛,根本不識字。可是我現在當上了騎士了,所以想說應該要多少學會一點比較好……不過,果然還是不行,完全看不懂。」
聽完才人的話之後,塔帕莎突然站了起來,抱著書離開了。
「啊?喂!」
才人出聲想要叫住她,但是塔帕莎卻「呼~」地用魔法飛了起來,直朝著遙遠的書架上方而去。由於那高度有二十制尺左右,不會飛的才人當然也無法追上去。
果然還是因為我打擾到她看書所以她不高興了嗎?正當才人邊這樣判斷,邊想要離開圖書館時,塔帕莎卻突然「咚!」地降落到才人眼前。
「嗚哇!」
接著塔帕莎就乾脆地把手上的書遞給吃驚的才人。
「……咦?」
「這本書的話很簡單。」
看來她似乎是去幫自己尋找適合的書本。然而以塔帕莎平常對他人行動毫無關心的態度來看,這真是讓人意外的反應。才人接下書籍,滿腦子都還是「塔帕莎是怎麼了呢?」這疑問的時候,塔帕莎居然講出了讓才人更為驚訝的發言。
「我教你認字。」
「啊?」
「光是盯著書看,學不會的。」
「呃這嘛,是沒錯啦……不過真的可以嗎?我想妳會很辛苦的,畢竟我的頭腦不太好。」
「沒關係。」
塔帕莎握起才人的手,走向書桌。
哈爾凱尼亞的文字雖然與拉丁字母頗為相似,但還是略有不同。塔帕莎首先將文字的發音一一示範給才人聽。
「欸、逼、些……」
聽起來似乎是某種在哪聽過的語言,但是才人卻想不起來。說不定只有在自己的耳裡聽起來像那樣而已吧?
接著塔帕莎一個個的指著文字,把意義仔細地告訴才人。
然而很不可思議的是,一旦字母組成了有意義的單字,例如「序章」、「八月」、「我」等等之後……聽在才人的耳朵裡,就會直接轉換成日文。
塔帕莎應該是在說著哈爾凱尼亞語言的發音吧。然而傳進才人耳中之後卻變成了日文。
更不可思議的事情是,隨著塔帕莎一點一點把單字的意義告訴自己,那些句子——至今為止看起來只不過是一堆文字串聯在一起的東西——現在才人卻只要看一眼,就能夠理解字句的意義。就好像腦袋裡面安裝了一台翻譯機。
抓住這個竅門之後,接下來進步就很快了。
經過一小時後,才人已經可以看懂簡單的文章了。才人流暢地朗誦著被拿來當作教材的簡單書籍。
「怎麼回事?」
塔帕莎用著與往常無異的語調發問。
「啊?」
她指出一段文字。
「這裡寫著…『把盤子裡的牛奶打翻了』,但是你唸出來的卻是『做了無法挽回的事情』。」
「呃,該說是我理解成那樣還是怎麼說……抱歉,我弄錯了嗎?」
塔帕莎搖了搖頭。
「不,你並沒有錯。這個『把盤子裡的牛奶打翻了』是一種慣用性的俗語,涵義的確是『做了無法挽回的事情』沒有錯。」
塔帕莎繼續說道。
「從剛剛開始,你唸出來的內容一直跟書上的文章有微妙的差異。但是,你並沒有弄錯,甚至你還讓文章成為經過良好歸納,能連貫前後文的確切表現。就好像你已經把文章全體都理解轉換成自己的講法一般。的確,狗或貓成為使魔以後,就會變得能夠使用人類的語言。不過,如果光是這樣,還是無法說明你為什麼能夠整理歸納文章。像你剛才這樣的朗讀方式根本是不可能的。」
塔帕莎用著她那對清澄透徹的藍色眼睛看著才人。
才人從這對冰冷的眼中察覺到一絲好奇心。塔帕莎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人……
「……的確很奇怪呢。不,那個,該怎麼說啊,正確來講,我並沒有在『按著字面朗讀』。我想妳把詞彙意義告訴我的行動,是造成現在這樣的契機……總之我可以直接理解書上文章的『意思』。」
「為什麼?」
「我想,是因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我應該和你們講著完全不同的語言才對,換句話說,語言會在腦中經過翻譯……不過,為什麼意思會有一些細微的差異呢?啊!原來是這樣!」
才人想通這其中的理由,忍不住大叫道。
「如果是文字的話,會先在我的腦中翻譯一遍,然後等我說出口時,又會再度被翻譯成這裡的語書。」
就像是把日文的文章翻成英文後,如果把那篇英文再度翻譯成日文,就會和原本的文章產生些微的差異。自己在看書時就是發生了這種現象吧?才人思考著。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啊!沒錯!當才人自己找出了結論時,塔帕莎開口問道。「這個世界?」
「糟了。」
情勢演變之下,才人只能乖乖向塔帕莎說明自己的遭遇。畢竟塔帕莎很敏銳,也無法繼續蒙混過去。
「你是不同世界的人。是嗎。」
聽完才人敘述的塔帕莎輕輕地閉上眼睛。
「妳願意相信我嗎?」
「你不會說謊。」
塔帕莎直直望著才人,如此回答。
聽到她這句話,讓才人有一點點心跳加速。不知怎的,他覺得有些難為情,趕緊把臉稍稍轉開。
我居然會對這麼小的女孩子也感到動心,我一定會被逮捕……雖然心裡這麼想,但是才人還是無法將視線從那對率直的雙眼上移開。
「你不想回去嗎?」
「啊?」
「回自己的家……回到母親身邊,你不想回去?」
「那當然是想回去啊。」
才人回答。
「那為什麼?」
她意思應該是在問我為什麼不回去吧?
才人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回去的方法。」
「去找就好。」
「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你看起來,並不想找。」
塔帕莎說道。
聽到她這麼說,才人無奈地搔了搔頭。
「不是啦……該怎麼說,回去當然也很重要,但是我在這邊的世界裡還有沒做完的事情,所以還不能回去。」
「什麼意思?」
「例如有些對露易絲的力量心懷不軌的傢伙們……」
「虛無?」
「妳知道了啊?」
「一看就知道了。」
塔帕莎平靜地說道。原來如此,就算想對這個宛如是知識寶庫的少女有所隱瞞,也根本是白費力氣吧。
「沒錯,所以啦,不找個人來保護她可是不行的吧。而且……」
「而且?」
「我得到了甘道夫的力量,所以我會覺得……這邊的世界裡,得到這種力量的我或許能夠有什麽貢獻也不一定……」
塔帕莎唐突地說了一句。
「你在勉強自己。」
「啊?」
「在你的內心中有另一個你,我覺得似乎是另一個自己在讓你說出這些話。」聽到這番話,才人不由得心中一動。塔帕莎壓低音量,像是在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那一邊才是你的勇者呢?」
「妳說什麼?」
因為她的音量實在太小了,才人沒聽清楚。但是塔帕莎只是把臉朝下搖了搖頭。「沒什麼。」
二人之間陷入一陣沉默。該怎麼說,這是個讓人尷尬的氣氛。
之前見過的那個圖書館員探頭進入閱覽室,通知兩人圖書館關閉的時間快要到了。才人趁著這個機會站了起來,開口說道。
「真謝謝妳幫了我一個大忙。接下來我就一個人加油吧。」
塔帕莎搖了搖頭。
「我陪你到最後。」
「咦?」
「會出現一些困難的單字,還可能會有盧恩符文。光靠你一個人還太勉強了。」聽她這麼一說,或許真的是這樣。可是如果繼續讓塔帕莎配合自己好像也不太好。「不必啦,萬一耽誤妳看書的時間,那我也不好意思……」
「別介意。」
塔帕莎說完,再次從書架上拿出了好幾本書。
「接下來的教材。」
「從現在開始?時間已經不早了耶?」
塔帕莎毫不猶豫地重重點了點頭。
把菜餚送到騎士隊的聚會所之後,謝絲妲等女僕們因為還有收拾餐具與打掃等工作,因此中途就離開了聚會所。等到回去的時候,謝絲妲再次去看了一下聚會所的情況。只見那些還只是騎士預備生的學生們一個個都醉得東倒西歪,但是裡面卻不見才人的身影。混亂之中,謝絲妲還來不及問才人……貴族少女們所做的菜跟自己這些女僕做的菜,究竟哪邊比較好吃?
真想快一點聽到才人的感想呢;謝絲妲邊這樣想邊回到了房間,卻發現那邊已經成了桃源鄉。
「瓦利埃爾小姐?」
謝絲妲凝視著那個身為才人之主的桃髮少女。不,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名穿著少女服裝的——
「畫虎不成反類犬的蝴蝶夫人?」
露易絲跨著大步走向謝絲妲,並在她面前叉起手臂。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學來的,那是一種扭著腰的奇妙走路姿勢。雖然那叉著手臂裝模作樣的態度的確是平常的露易絲,但是似乎又有點不同。
「誰畫虎不成反類犬啊!」
「真……真對不起!可是……這是怎麼了呢?難道是接下來要舉辦化裝舞會之類的嗎?不過,我什麼都沒有聽說……」
「為什麼會扯到化裝舞會啊?」
露易絲惡狠狠地瞪著謝絲妲。
「因……因為,瓦利埃爾小姐妳這身打扮…….」
謝絲妲一臉受不了的樣子看著露易絲的服裝。露易絲平常的居家裝是比較長的連身睡衣,或是可愛風格的貼身襯衣。
然而今天的露易絲卻穿著不知道是從哪拿來的黑色性感細肩小可愛。
露易絲以一副不可一世的態度,坐在床沿翹起腳來。
「哼~」
「噗哧。」
謝絲妲露出了個別有含意的笑容。露易絲手腳飛快地衝向謝絲妲,騎到她的身上拿著魔杖一陣亂戳。
「妳笑什麼?快講來聽聽?」
「我……我沒有笑呀!」
這時露易絲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她放開謝絲妲。
「這樣不行,成熟的女性並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小事而發怒。」
「要說是成熟女性,妳胸前那部分看起來相當的寬鬆……」
謝絲妲指著性感小可愛的胸前部份毫不客氣地說道。露易絲臉上的肌肉抽了一下,不過她依舊甩著頭說道。
「胸部的大小跟淑女的魅力並沒有絕對的關係。重要的是舉止和教養還有……」「還有?」
「氣質啊。」
語畢,她一臉傭懶地撥了撥頭髮。
哦~~看來露易絲似乎又被人灌輸了什麼奇妙的觀念。以前是黑貓、女僕……這次換成了所謂「成熟女性」嗎?謝絲妲推測出了結論。
「不過,比起氣氛,我覺得那個『某人』似乎更重視份量耶?」
露易絲表現出「我就是在等妳這句話!」的態度,迅速地回過頭來說道。
「不是的,那是錯誤的觀念。妳知道嗎?才人他呀,對我可是死心塌地呢。」
「咦;可是,不是連女王陛下都對才人先生有好感嗎?而且才人先生也表現出未嘗不可的態度。在這種狀況下,瓦利埃爾小姐妳要怎麼介入他們呢?正常來看這不是很困難的嗎?」
露易絲很得意地甩著頭髮。
「講到這件事,那個笨蛋好像選擇了我。」
「咦~~~」
「這是公主殿下親口說的,她說才人的眼中只有我而已。還真是傷腦筋啊!明明我對他也沒什麼感覺的說……真是麻煩呢!不過,要是直接叫他別選我也太可憐了,如果他只不過是想要傾心於我的話,其實也沒什麼關係啦。」
露易絲滿面春風地開始在鏡子前面擺出各種姿勢。謝絲妲冷冷地看著她這個樣子,開口說道。
「妳還真是高興得心花怒放啊。」
「總之,這樣的我如果沒有更受到重視,那可是不行的。所以呢,為了讓自己可以更受到重視,嗯,就必須做出合乎水準的裝扮。這就是我跟胸大無腦的女僕不同之處呢!如何?很適合我吧?」
謝絲妲直截了當地回答。
「根本不適合。」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露易絲取出魔杖,開始戳著謝絲妲。
「妳剛剛說什麼?妳剛剛說什麼?妳剛剛說了什麼呀!」
「可是!不管怎麼看,瓦利埃爾小姐妳的身材跟所謂的『成熟』有很巨大的差距啊!您挑些風格更可愛的服裝來穿不是比較好嗎!」
露易絲站了起來,轉過身背對謝絲妲。
「不久之後,附加到我身上的氣質就會彌補這部分的!」
「會附加上嗎?」
「當然會!妳在說什麼啊!像這種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感覺跟氣氛了!」
「算了,成熟這事就隨便了……倒是,妳也差不多該按照上次的約定,把才人先生借給我一天吧!」
「隨妳高興啊?或者該說,請自便!」
「真的嗎?真的可以嗎?」
「可以呀,畢竟那是約定嘛。成熟女性守則第一條,約定要徹底遵守。」「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囉。要穿什麼好呢,啦啦啦。」
「如果妳希望的話,衣服也可以借給妳。」
「真的嗎!」
謝絲妲興高采烈地打開了衣櫃。
「其實啊,有件衣服我一直很想穿穿看哦!請看,就是這件!」
那是過去露易絲曾經穿過的黑色連身裙,採用了低胸加上無袖的設計。
「那麼樸素的衣服就可以了嗎?算了,反正妳穿什麼都一樣啦。」
謝絲妲很愉快地開始穿上那件黑色連身裙。
「哇啊……好緊!不過,我猜得沒錯,這個料子很有彈性呢!」
穿上露易絲的黑色連身裙後,謝絲妲一臉得意地在鏡子前面擺著姿勢。
「哇啊!這下身材曲線全都一覽無遺了呢!討厭啦,這可怎麼好呢。穿上這種衣服,感覺就像是在說『請別客氣』,真傷腦筋啊……像這種樣子……」
整張臉已經紅得像是顆熟透蘋果的謝絲妲邊喃喃自語,邊扭動著身子。的確,這件黑色連身裙看起來隨時都會被撐破,讓謝絲妲那對「脫掉以後更驚人」的胸部也更加的顯眼。在連身裙開得低低的胸口部分,她那對雪白的雙峰也耀武揚威地宣揚著自己的存在。
謝絲妲對著露易絲賣弄著自己的武器。
「怎麼樣呢?所謂的成熟應該是指這種感覺才對吧?」
「妳錯了,那傢伙一定是喜歡像我這種身型單薄的女孩。所以他才沒有迷戀上公主殿下跟妳啊,一定是因為這樣!」
「可是他總~是很著迷地看著我胸前的乳溝之類的地方耶?」
「他是在想『居然有這種胸部過大的珍奇動物』吧!一定是基於生物學上的好奇心才看的。妳聽好了,我身上具備的,可不是普通的成熟氣質而已,像我這種嬌小又高貴的女孩,配合上成熟的韻味,這種組合才吸引人。而且,再加上我還具備了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大發雷霆的寬容心。啊,討厭,這真是天下無敵嘛!」
「是這樣的嗎?」
「就是這樣沒錯!」
露易絲邊哼著歌邊開始搔首弄姿。謝絲妲原本狐疑地看著露易絲這個樣子……隨後突然在窗外發現了自己的意中人,大聲叫了起來。
「才人先生!」
「才人?門沒有打開啊?」
「我看到他從窗外飛過去了!」
「啊?」
露易絲把頭伸出了窗外。
「什……什麼嘛那傢伙!」
在月光照耀之下,讓露易絲清楚地看見了——塔帕莎拉著才人的手,回到位於兩層樓上的塔帕莎的房間。露易絲飛快地衝出房間,三步併成兩步地爬上樓梯,「碰!」地撞開了塔帕莎的房門。
房裡可見坐在桌前的塔帕莎的背影,以及站在她身邊的才人。兩人同時回過頭來。
「什麼嘛,是露易絲啊,怎麼了?」
才人愣頭愣腦地問道。
露易絲感到怒火正在燃燒,不過,她還是努力抑制住這份怒氣。
平常心、平常心。
成熟女性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大發脾氣的。
況且,又還沒確定他是在花心……
露易絲裝模作樣地擺出漫不經心的態度,撥著頭髮說道。
「我說你呀,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噢,我是在請塔帕莎教我認字。」
「認字?」
「嗯。要是我能看懂這邊的文字的話,很多事情也會比較好辦吧?」
看來才人是來找塔帕莎學習認字讀書。
露易絲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為什麼不來問我啊?或者該說,來請求我教導你才是合理的行為吧?
然而露易絲依舊把這份怒氣給吞了下去。
現在的我是成熟女性,現在的我是淑女。
露易絲在手掌寫上淑女兩字,然後舔了舔掌心。
內心裡的成熟露易絲正在安撫氣到發狂的幼稚露易絲。
妳聽好了,幼稚的露易絲。所謂成熟的女性,可絕對不能忘記要隨時擺出綽有餘裕的態度哦!
因為這樣那樣,露易絲偽裝出平靜的樣子,對著才人問道。
「你啊,是不是搞錯了該請教的對象?」
「因為塔帕莎自己說要教我啊。」
什麼?這個沉默的少女主動說要教你?
露易絲偷偷看了塔帕莎一眼,然而她依然面無表情,從她的眼中也完全無法窺探出任何情緒。不過……只有這個塔帕莎,應該不可能會對才人產生戀愛感情吧?大概是為了報答才人把她救出來的回禮而已吧,一定是這樣沒有錯。
露易絲一放下心之後,自信心又湧上了心頭。
畢竟現在的自己是一個充滿成熟魅力的……
「思?」
露易絲發現才人似乎很難為情地轉開了視線。
哎呀!真不好!
自己現在幾乎可以算是只穿著內衣褲耶!
居然以這種打扮衝進走廊,還闖進了別人的房間!雖然露易絲覺得丟臉得簡直想去死,但是她還是堅強地撐下來了,以必死的決心支撐著。
比起什麼認不認字,怎麼樣呀?
看吧看吧,如此成熟的我突然出現了。
比起在自己房裡看到,衝擊應該會更大吧?
看吧,到底怎麼樣呢!最好就神魂顛倒地迷戀上我吧!
最好就迷上如此成熟又充滿性感魅力的我,並永遠的侍奉著我吧!露易絲志得意滿的想著。
哼~露易絲一臉不屑地哼了一聲,把手撐在牆上,挺起腰讓臀部微微翹起。她做出自以為很性感的動作,而且為了蠱惑才人,最後她甚至輕輕地咬住拇指。「等……等等,這……這是怎么樣啊!妳那種樣子……」
上鉤了!這下不是上鉤了嗎!這隻笨狗!
討厭啦~讓他察覺到我的這份成熟魅力了。
一整個得意忘形的露易絲接下來把右手擺到腦後,扭著腰對才人拋著媚眼。她那纖細的肢體開始展現出曖昧的氣質。
只見才人的臉越來越紅,跟他身邊的塔帕莎那毫無表情的臉孔正好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妳,那樣很奇怪吧……」
一點都不奇怪!
這就是我的實力。
我說,狗!
你察覺到了嗎?狗!
你總算察覺到你的主人大小姐所擁有的,無以倫比的魅力了吧?
好了,這次你總該宣告你將成為我永遠的侍奉者了吧!
露易絲終於使出了最終絕招。
她把右手放到胸前,輕咬著一絲秀髮,選用左手捏起性感小可愛的下擺。「會……會讓人不知道該看哪裡啊!」
才人大吼著。而露易絲則在心中高奏著凱歌。
「整件灰服都緊貼在身上啊!」
咦?緊貼?
「謝絲妲,那是露易絲的連身裙吧?妳別穿那種東西啦!尺寸一整個不合啊!所以啊,就是說,妳身體的各部分……就是說線條全都一整個清清楚楚……總之,會害人不知道該看哪裡啦!而且,萬一被別人看到了怎麼辦!」
是那邊嗎。
露易絲心中的凱歌開始慢慢崩毀。
站在她身旁的謝絲妲說了句「討厭啦~」然後扭著身子。
「你一直死盯著人家看的話,會讓人不好意思的啦!」
「覺得不好意思的人是我啊!真是的!」
面紅耳赤的才人移開了視線。
露易絲低聲對著才人發問。
「主……主人大小姐呢?」
「啊?說來也對,露易絲,妳怎麼穿著奇怪的東西?那是什麼?窗簾?」
窗簾?
露易絲的肩膀開始顫抖。
這時,塔帕莎喃喃地說了一句。
「不適合。」
在此同時才人也爆笑出聲。
「嗚哇!露易絲!那是什麼啊!難道是性感小可愛嗎!噢!我還以為妳是把蕾絲窗簾給裹在身上咧!」
露易絲一語不發地做出了個倒立前翻,俐落地併攏雙腳,賞給才人腹部一記踢擊。接著她舉起魔杖瞄準撞上牆痛苦呻吟的才人。
「你啊,要死了之後重生接著再死一次。給我死個兩次左右吧!」
然而……舉著魔杖的塔帕莎卻擋到了才人面前。
「妳要做什麼啦!」
「我不會讓妳對這個人出手。」
雖然這只是一句單純的袒護發言,但是露易絲卻自己誤解成更深的涵義。「更過分的是,你居然還對她下手了?哎呀,你的手腳還真是快啊!」
「我說啊……」
「居然對比我還單薄的女孩子……比我還小……小小小……比我還單薄瘦小的女孩子下手!」
連自己唯一認為是優勢的部分都被輕易的否定,讓露易絲氣得渾身發抖。接著她揮下了魔杖。
「嗚哇!」
才人抱住頭。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個恐怖的爆炸聲並沒有響起。
「咦?」
取而代之的是露易絲那怪聲怪調的叫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用不出來,『爆發~』用不出來!」
「撿回一條命了。」
雖然才人如此說著,但是露易絲已經陷入了半瘋狂狀態。
「啊啊啊啊!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用不出來!」


第七章 羅馬利亞的教皇
見到光臨宮廷迎賓廳的客人之後,漠麗塔一時楞在現場不知該如何是好。
對方身上那件深紫色的神官服,以及高高的圓筒狀帽子,在在都顯示出他就是哈爾凱尼亞中神官與寺院的最高權威——羅馬利亞的教皇。
由於在形式上,教皇的地位高於哈爾凱尼亞的諸國國王,所以漠麗塔將他迎到了上座。
然而,與他身上那襲代表地位的神官服相比,這名年輕男子的臉上完全沒有表現出自以為偉大的神色。他的眼神溫和,鼻樑宛如雕像般端正,造型優美的小嘴總是帶著微笑。而且……他美貌到讓所有人都忍不住一看再看。就算是找遍哈爾凱尼亞大陸上的所有劇院,恐怕也難找出能與他相抗衡的英俊演員吧。
他的微笑簡直就像是充滿慈愛的神明一般。漢麗塔如此感慨著。
「您怎麼了呢?漠麗塔陛下。」
漢麗塔回過神來,難為情地低下頭。
「真是非常抱歉,教皇聖下。由於感受到聖下的威嚴,讓我不由自主地深深感動了
一陣子。」
羅馬利亞的教皇笑了起來,他那頭如同金絲般的頭髮也跟著晃動。
「請稱呼我為維托里奥吧。我並不喜歡那些拘謹嚴肅的禮儀,也因為如此,我總是會被母國的神官們指責呢。」
「這太令我惶恐了。當初未能出席您的即位典禮,實在是非常抱歉。」
維托里奥·塞雷瓦雷———聖艾吉斯三十二世是在三年前左右即位成為教皇。雖然按照慣例,哈爾凱尼亞諸王族必須前往出席典禮,但漢麗塔由於得了流行性感冒,所以無法參加。
聖艾吉斯三十二世……這位繼承了被稱為「始祖之盾」的聖者「艾吉斯」之名號,第三十二代的教皇是一位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而且還是個非常美貌的英俊青年——雖然漠麗塔早就聽過這些傳言,然而她並沒有想像到本人會是如此出類拔萃。
「請不必介意,即位典禮什麼的只不過是個儀式。您身為神與始祖虔誠僕人的事實並不會因此改變。對我來說,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聽說這位艾吉斯三十二雖然年輕,但依舊受到羅馬和亞市民的熱烈支持。理由或許就是因為這份彷彿能包容一切的寬大氣質吧?這位年輕的教皇身上完全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自大,讓漢麗塔不由得如此推論。
然而……這未免是過於唐突的訪問。
聖艾吉斯三十二世將造訪托里斯汀的消息,是在兩天前傳進王宮的,這位突然來臨的賓客讓整個宮廷都忙得人仰馬翻。畢竟敦皇親自造訪的機會可說是極為少見。教皇最後一次訪問托里斯汀的紀錄,已經是由前代教皇參加父王戴冠儀式的時候了。
漢麗塔還不明白聖艾吉斯三十二世為何突然來訪。
將母后與宰相馬薩林也一起列席的餐會簡單結束之後,漢麗塔屏退左右,來到了這間迎賓廳。
「不過,被喻為哈爾凱尼亞之花的漢麗塔陛下的確很美,能見到您實在是讓我覺得榮幸之至。若不是因為身屬僧籍,還真想請您共舞一曲。」
「能冒昧請教一件事情嗎?」
「請儘管說。」
「能請您將這次突然大駕光臨的理由告訴我嗎?」
總不可能是為了前來閒話家常吧?
聖艾吉斯三十二世深深地嘆了口氣。
「對於之前的戰役,漢麗塔陛下的想法是?」
他是在說那場發生於阿爾比昂的戰爭。由自稱為「雷空·圭斯塔」的貴族聯盟——他們廢除了阿爾比昂王室,主張將不依靠君主制度而改為採用由全部貴族組成的聯合制,並宣稱將要奪回「聖地」——引起的戰爭…:
托里斯汀和加爾瑪尼亞聯合軍與雷空·圭斯塔之間的戰爭,最後是靠著高盧王國突如其來的參戰,而以聯合軍的勝利作為收場……
那是一場奪走漢麗塔最愛之人的戰爭。
是一場漢麗塔不願再度回想的悲痛之戰。
「那是一場悲哀的戰爭。」漢麗塔哀傷地低下頭說道。
「…………」
「我絕對不想讓那樣的戰爭再度發生……這就是我的想法。」
聖艾吉斯三十二世似乎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漢麗塔陛下您似乎是我的友方。」
「您這話這是什麼意思呢?」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那場戰爭也讓我非常的心痛。我之所以下定決心派出義勇軍,也是為了想要儘快結束那場無益之戰。」
無益之戰……這句話在漢麗塔的內心引起了強烈的反應。
「有益之戰是有可能存在的嗎?」
聖艾吉斯三十二世重重地點了點頭。
「正如同漢麗塔陛下您所說,有益之戰根本是不可能存在的。我總是如此煩惱著,身為神與始祖布利彌爾之虔誠僕人的我們,為何必須彼此爭執或衝突呢?」
漢麗塔以苦澀的聲調回答。
「我身為政治家還不夠成熟……但我的想法是,只要人還有欲望,戰爭就不可能消失。」
「始祖布利彌爾對欲望的存在是採取肯定的看法。他認為欲望本身就是讓人之所以為人的原因之一。正因為如此,自制力才值得讚許。我等神官們針對婚姻所設下的限制,以及每週必須進行一次修行的行為,都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忘記自制的正確形式究竟為何。」
「如果所有人類都能像聖下您如此的自制,那麼紛爭便能從這世上消失吧。」
「真能那樣的話,就沒有什麼好更進一步期望的事情了吧。然而我是一個現實主義者,像那種期望全哈爾凱尼亞的人民必須擁有與我國羅馬利亞相等的信仰心的想法……我非常清楚這種理念究竟有多麼的愚蠢。」
「雖然不該在聖下面前如此說,但畢竟在現今的世道之中,真正的信仰心已經式微了。」
教皇暫時沒有發言……接著他抬起頭彷彿在仰望著天空,而後低聲說道。
「這裡真是一個美麗的國家。為春天妝點色彩的田園,豐富的森林,不愧於『水之國』稱號的美麗河川……對欠缺水資源的羅馬利亞來說,實在是令人羨慕的環境。將如此美麗的國家捲入戰火之中的行為,只會讓我覺得是對神的褻瀆。」
「我認為,保護這份和平正是我的使命。」
漢麗塔回答道。什麼啊,他只不過是前來觀光,順便發表一些不切實際的和平主義嗎?羅馬利亞的教皇還真是清閒呢。漢麗塔覺得有些失望。
她看了看牆壁上那簡素的掛鐘,打算站起身來結束對話。
「那麼,我會為您準備房間與僕從,請您盡情地逗留在敝國。您要前去參訪視察的時候,我也會幫您安排護衛。」
然而聖艾吉斯三十二世卻沒有起身。
「聖下?」
「我就是為了協助漢麗塔殿下您完成這個使命,所以今天才會前來拜訪。」
聖艾吉斯三十二世與漢麗塔來到了已經清場過的中庭。在春天陽光照耀之下的托里斯汀王宮的中庭雖然比不上高盧呂德斯的王宮,但是也建造了與多花壇,各式各樣的花朵也盛開成一片花海。聖艾吉斯三十二世走在沿著花壇間隔而鋪成的小徑之上,依舊保持著沉默。
「您說想讓我看看的東西是?」
漢麗塔似乎無法繼續忍耐這份沉默,主動開口問道。此時聖艾吉斯三十二世注意到花壇的一角,他彎身蹲了下來。
「請您看看這邊。」
那裡正聚集著許多螞蟻。
「螞蟻有什麼問題嗎?」
「紅色螞蟻與黑色螞蟻正為了食物而爭奪著。」
原來如此,為了搶奪一隻小蟲的屍體,紅色與黑色兩種類的螞蟻群正在拚命地爭奪著。
「即使是小小的螞蟻之間,也是會產生紛爭呢。」
聖艾吉斯三十二世拿起那隻小蟲,並把它撕成兩半,接著分別丟進了紅色螞蟻與黑色螞蟻之中。
兩群螞蟻之間的爭鬥慢慢地停止下來,開始各自抬著自己的獵物回到巢中。
「真是完美的調停呢。」
「螞蟻應該無法理解是什麼為牠們做出調停的吧。這是因為我是超越螞蟻理解範圍之外的巨大存在。對螞蟻來說,人類具備了絕大的力量。如果我有這個意願的話,我甚至可以毀掉螞蟻的巢穴。當然,我並沒有打算做出那種事情。」
「您到底想要說什麼呢?」
「重點就是『力量』。為了維持和平,巨大之力是不可或缺的。能夠介入相爭的兩個集團,並為其做出調停的巨大之力……」
「哪裡有如此巨大的……」
漢麗塔才講到一半,臉色就變了。
「沒錯,正是漢麗塔殿下您也知道的那份傳說之力。」
「很抱歉,我無法理解您所指為何?」
情急之際,漢麗塔決定裝傻。然而聖艾吉斯三十二世卻繼續說道。
「神將力量賜給了我們。所謂的力量,就像是沒有任何顏色的水。要將其染成白色,亦或是黑色……端看人心之變化。」
「聖下……噢噢,聖下……」
漢麗塔搖著頭。
「您有聽說過始組的系統嗎?」
「是『虛無』吧?」
「是的,偉大的始祖布利彌爾將自身的強大力量分為四份,並分別賦予在秘寶與戒指之上。流傳於托里斯汀的水之紅寶石與始耝的祈禱書也是其中的一部份。」
「是的。」
「此外,應承擔這些的使用者也分為了『四份』。這可能是因為害怕力量會過於集中之故吧。」
漢麗塔想起了露易絲。另外,還有那個對露易絲等人不懷好意,身分還未被判明的高盧承擔者。以及那個悄悄生活於阿爾比昂,從未謀面的混血精靈少女……
她是否平安無事呢?
那少女是阿爾比昂王室的遺孤,換句話說就是自己的表妹……由於聽露易絲等人報告說隱居度日才是那名少女的幸福,所以一直沒有去干涉她……然而自己這樣做,她真的不會有危險嗎?
漢麗塔的思緒被現實的對話給拉了回來。
「而且,始祖這樣告訴我們:『四種秘寶、四只戒指、四個使魔、四位承擔者……當四個四聚集之時,吾之虛無便會覺醒』。」
「這會是多麼恐怖的力量啊。」
「我之前也說過了吧?這是神賜予的力量。要將其變黑或是變白,端看使用之人。」
「過於強大的力量會使人發狂,這是我從母親那裡學來的觀念,而且我自己也是如此認為。如果可行的話,我希望不要去動用到這份力量。」
「在這個狀態下,我等已經不斷重演著無益之戰多少年了呢?」
漢麗塔無雷以對。正如同教皇所說,哈爾凱尼亞的歷史是抗爭的歷史。
聖艾吉斯三十二世從口袋中拿出了某些物體,原來是一些色彩繽紛的糖球。他把這些糖球丟進了螞蟻群裡。
這突如其來的恩惠使得螞蟻們高興到簡直昏了頭。牠們開始搬運這些大量的糖球,然而並沒有發生像剛才那樣的爭鬥。因為既然有如此多的食物,根本不需要爭執。
「強大的力量需要有與之相稱的目的,而我們不是已經擁有這個目的了嗎?」「目的?」
「妳明白我剛剛丟出去的糖球的意義嗎?」
「不明白。」
「就是『聖地』。」
聖艾吉斯三十二世如此回答。
「……聖地。」
目前在精靈掌控中的……始祖布利彌爾降臨之地。哈爾凱尼亞大陸上的國家曾經多次聯手想要奪回聖地,但是這目標從來沒有達成過……
聖地不僅僅只是一片神聖的土地,那裡也是我等的心靈歸宿。在失去歸宿的情況下,真正的和平不可能到來。」「可是……精靈族會使用強大的……」
「先民魔法。沒有錯,哈爾凱尼亚的諸王們經歷過多次的敗北。然而,過去他們的手上並沒有『始祖的虛無』。」
「……您又要引起紛爭嗎?這次是跟精靈?您剛剛不是說過了嗎?您對戰爭已經受夠了!」
「強大力量之存在,應該也可以讓精靈們理解到爭執之愚蠢吧?強大的力量並不是要拿來實際使用的東西,而是用來『展示』之物。」
聖艾吉斯三十二世以強而有力的眼神凝視著漢麗塔。他的眼中完全找不出一絲一毫的陰霾。那是只對於自身以及那份信仰寄予絕對自信的……神職人員的眼神。
「……用來展示之物?」
「沒錯,我等要與精靈族進行和平『交涉』。為了進行交涉,無論如何都需要強大之力……也就是『始祖的虛無』。」
漢麗塔感覺到自己被這位年輕教皇的想法吸引了。她感覺到對這個具備現實性、毫無浪費之處……而且看不見結果的理想之憧憬,也感覺到拚死想要在「理想」與「現實」這兩種矛盾事實之中,找出折衷之策的苦惱心境。
這也是自己現在的樣子。
然而,漢麗塔就是無法跨出這一步。
她拿不出勇氣。
教皇看著這樣的漢麗塔,露出了笑容。
那是個宛如少年般的笑容。
據說,在少年成長為大人之前,總會產生如此龐大的理想。然而這份理想卻會隨著少年自身的成長,而慢慢地被現實所吞噬。
可是這個教皇似乎保持著少年的心態,就直接成為了大人……漢麗塔有這種感覺。
「聖下的言論過於壯大……身為常人的我無法判斷這是否正確。您能給我一些時間嗎?」
「漢麗塔陛下的主張是非常理所當然之事,然而,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可猶豫了。」
「您這話是指?」
「是高盧。很不幸的,那個國家受到一名毫無信仰的男子統治。受到一個比起人民幸福,更重視自身欲望的狂王所支配。漢麗塔陛下,我們彼此都需要真正的夥伴。」
漢麗塔的腦中回想起高盧國王約瑟夫的樣子。他在諸國會議中那種瞧不起人的態度。他是個多次襲擊露易絲……對虛無圖謀不軌的野心家。對親生弟弟奧爾良大公做出殘暴行為,並不斷殘忍對待自己姪女塔帕莎的殘酷男人…,
「您應該也能理解吧,不能將『始祖的虛無』交給那名男子。」
「是的。」
漢麗塔點了點頭。只有針對這一點,她可以全面認同。
「我要以教皇……神與始祖信徒的全哈爾凱尼亞人民之僕人的身分來命令妳。請將手上擁有的『虛無』集中於一處,並請守護虛無不要受到無信仰之人的侵襲。」
女王與教皇在中庭舉辦會談的期間,雅涅絲一直在旁守護著。她的身邊還帶著槍士隊的成員,一行人站在遠處進行護衛。
會議似乎總算結束,漢麗塔輕輕揮著手呼喚雅涅絲。
雅涅絲來到女王身旁,屈膝跪下。
「隊長大人,教皇聖下要休息了,請妳領著他前往房間。」
「遵旨。」雅涅絲站了起來,走到教皇前方。「聖下,請讓我為您帶路。」「辛苦了。」
抬起頭來看到聖艾吉斯三十二世的臉孔之後,雅涅絲倒吸了一口氣。那冷靜沉著,從來不曾摘下的軍人面具在一瞬間消失,只見她驚訝得睜大了雙眼。
「妳怎麼了呢?」
聽到教皇溫和的話語,讓雅涅絲慌忙低下頭來。
「真……真是非常失禮!」
雅涅絲邊感到強烈的衝擊……邊跨步往前走去。她感覺自己彷彿在一瞬間就被拉回了二十年前。


第八章 耶夢加得

「露易絲,來去上課了啦!」
才人試圖叫露易絲起床。然而露易絲就是躲在被子裡,賴在床上不起來。
「快起來啦!」
才人扯著被子,但卻被她更用力地拉了回去,看來露易絲沒有打算離開床鋪。在旁看著這一幕的謝絲妲戳了戳才人的肩膀。
「嗯?」
接著謝絲妲抱住才人,大聲叫道。
「討厭啦!才人先生!才一大早你怎麼這樣啦!」
即使如此,露易絲還是沒有起來。她似乎極度地意志消沉。
「喂,露易絲……妳何必這麼鬱卒嘛……」
謝絲姐放開才人,喃喃地說道。
「這都是因為才人先生做了讓瓦利埃爾小姐大受打擊的事情。」
「啥?我什麼都沒做啊?」
「騙人!如果真的沒做,為什麼瓦利埃爾小姐會如此心灰意冷呢?你到底對那個女孩子做了什麼呀?」
「我說啊!我就只是請她教我認字而已啊!」
「真的嗎?」
「當然囉!為什麼我非得對塔帕莎做什麼糟糕事啊!露易絲她只是因為魔法的狀況不好所以才這麼消沉的吧!好了,露易絲,只不過是狀況有點不好而已,有必要這樣嗎!」 ,
才人推了推躺在床上的露易絲。
「才人先生。」
「嗯?」
「你對那麼嬌小的女孩……原來如此,你有那種興趣啊。我的母親曾經說過,要是一個男人喜歡過於年輕的女孩,以後一定會搞出什麼不好的名堂。」
「我說啊……」
「不過,就算才人先生你真的搞出什麼……我也……」
看到謝絲妲臉整個部紅了起來,讓才人覺得頭很痛。
「總之得先把露易絲叫醒……好了,謝絲妲,妳拿著那邊。」
才人與謝絲妲一口氣把被子給掀了起來,緊抓菩被子的露易絲也跟著滾到了地板上。她的打扮相當奇妙——在昨晚那件性感小可愛上面,還套著一件連身睡衣。這是因為晚上會變冷,所以謝絲妲替她穿上的。
「喂!露易絲,早上了!」
「嗚咪。」
雖然才人啪啪啪地打著她的臉,但是露易絲還是毫無反應,她只是楞楞地望著天花
板。
「哇!好像魂都飛了呢;」
謝絲妲戳了戳露易絲。
「嗚咪。」
「瓦利埃爾小姐,請起床囉!」
「嗚咪。嗚咪嗚咪。」
「哇!她這個樣子還蠻有趣的耶。」
謝絲妲開始在露易絲身上亂戳,然而露易絲依舊隨她擺佈。
「真傷腦筋……我說露易絲,每個人都會有狀況不好的時候啦!妳何必這麼垂頭喪氣呢!」
這時露易絲總算開口說話了。她的聲音很空虛,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行啊,在那之後不管我試了多少次,還是用不出『虛無』。或著該說無論我詠唱多少咒語,卻連一點爆炸都沒發生。至今為止從來不曾發生過這種狀況啊。」
「妳只是狀況不好而已啦。」
才人的安慰並沒能傳達進癱倒在地上的露易絲耳中。
「怎麼辦……只有『虛無』是我的一切……要是失去虛無,那我不就又成了零的露易絲……」
「妳就當作是回到原點,這不就得了?」
然而露易絲已經不再回應,她的視線茫然地望向半空中。
「德魯~」
才人決定要請教自己的配劍。最近常常被丟著不管的德魯弗林加沒好氣地回答道。
「怎樣啦!真是夠了,不要只在有事情想問的時候才叫我,也不要只在有東西想砍的時候才把我拔出來。你已經對我感到厭煩了吧?」
「隨便啦;快點告訴我露易絲的虛無為什麼無法使用了?」
「是因為精神力耗完了吧。」
「原來如此。就是說,她只要睡覺就可以恢復了,對吧?」
「不,『虛無』的情況可沒有如此單純。如果是普通的系統魔法,只要睡個幾天基本上就會恢復……不過『虛無』消耗的卻是至今為止慢慢儲存下來的部分。你想,露易絲過去不是曾經擊出非常巨大的『爆發』嗎?」
「思,擊沉那艘巨大戰艦的那次。」
「那是把她出生至今,一直儲存下來的精神力給用掉之後才得以使出的魔法,所以威力才會那麼強大。在那之後,她也只是在一點一點地消耗剩下來的精神力吧?你看她就沒能再度用出跟之前規模一樣大的魔法吧?一
聽德魯這樣一說,才人想想事情或許真的是這樣。畢竟像上次那麼誇張的光球,自己還沒看到第二次過。
「那,就只要再次慢慢累積起來就可以了吧?」
「不過啊,也不知道必須花費多少時間,才能讓精神力累積到能再度使用『虛無』。也許一年,也許兩年……說不定要花十年咧。」
「那還真是遙遠的事情啊。」
「力量的強大與駕馭的難度是成正比的啊。」
才人望著露易絲。她整個人癱在地上,可能哭個不停的關係,雙眼一整個又紅又腫。看到她這個樣子,讓才人覺得很心痛。
「我說,露易絲……暫時休息一陣子吧。妳已經做很多事了,這是神在告訴妳該休息了啊。」
「……我可不能這樣做。」
「為什麼?」
「在我鬆懈的這段時間裡,說不定會有誰躲在某處圖謀著一些不軌的計策,而且也要去尋找讓你回去的方法,該做的事情可堆得跟小山一樣高耶!明明是這樣,我卻……這樣一來我不就成了個廢物嗎……」
露易絲再度哭了起來,謝絲妲趕緊好言安慰她。
「別這麼說……瓦利埃爾小姐妳才不是什麼廢物呢。畢竟妳如此的惹人憐愛,只要在場,就擁有能撫慰大家的力量啊。好了,請不要再哭了。」
然而露易絲卻還是哭個不停。也許是覺得這樣的露易絲很可憐吧?連謝絲妲也開始落淚。
這下到底該怎麼辦啊?正當才人苦苦思索著對策時……
「才人~~~~~~~~~~~!命令來了!陛下對我等水精靈騎士隊發出敕令了!」
基修邊大叫邊衝了進來。
「敕令?」
「沒錯!是對露易絲還有我等水精靈騎士隊的直接命令!啊啊真是太好了!雖然沒有受到懲罰,但是我每天都戰戰兢兢地在擔心我們是否引起了陛下的不快!」
「最好是你有在戰戰兢兢啦!明明每天都在瞎搞胡鬧。」
「別講這種話嘛,雖然我臉上帶著笑容,但是內心可是非常不安穩的啊!總之,看來我的煩惱全都只是庸人自擾而已,看這情況,陛下對我們的信賴並沒有動搖呢!」
「那,公主殿下說了什麼?」
「總之要我們先前往王宮。噢噢,傷腦筋~這下不就又不能去上課了!」
基修開心到全身發抖。
才人原本覺得……露易絲目前是這種狀況,實在不太想去招惹一些麻煩事。可是……畢竟漢麗塔寬恕了自己一行人擅自闖越國境的行為,自己又怎麼好去拒絕她的請求呢?
才人迅速地做好準備——其實就是把德魯弗林加背到背上而已。
「其他人呢?」
「總之,好像就只要我和你還有露易絲先去就好了。」
「露易絲不去。」
「啊?為什麼?」
「我要去。」
露易絲迅速地站了起來。
「妳別勉強啦!妳狀況不是不好嗎!」
「無論狀況是好是壞都沒有關係。」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基修以訝異的表情看著兩人。
「呃,這傢伙啊,現在魔法……好痛!」
突然被露易絲踢中跨下,讓才人痛得簡直快暈過去了。
「……不要說多餘的事。公主殿下現在有煩惱,我不去怎麼行!」
就在此時,一隻貓頭鷹從窗外飛了進來。
「哎呀,特盧卡斯?怎麼了呢?」
才人對這個名字還有印象。是在哪裡聽過啊?正當才人努力回憶時,那隻貓頭鷹將一封信交給了露易絲。
「這是給露易絲大小姐的信件。」
「信?」
露易絲接過信件,開始閱讀。雖然在一瞬間她的臉上散發出光彩……但很快地又蒙上一層陰影,甚至臉色還越來越蒼白。
「出了什麼事?那是誰寄來的信啊?」
露易絲並沒有回答,她只是把那封信揉成一團塞進口袋,接著就踉踉嗆艙地前去更衣了。
「喂!妳啊,真的沒問題嗎?」
一行人來到馬廄,才人邊把馬鞍裝到自己的馬匹身上,邊詢問著露易絲。但是露易絲沒有回答,她只是把嘴巴緊緊地泯成一條直線,一語不發地騎上馬。
真是的,希望是個簡單的任務啊……才人在心裡盤算著,策馬通過了校門。此時,希兒菲朵突然從空中降了下來,在一行人的面前著陸。
「妳們!做什麼啊!」
定神一看,上面坐著塔帕莎跟齊兒可。
「我也去。」
開口說出這句話的人並不是齊兒可,而是塔帕莎。
「這孩子一從窗口注意到你們,立刻就衝了出去,真是嚇了我好大一跳。」齊兒可攤著雙手說道。
「為……為什麼妳也要去?」
才人有點吃驚地發問。無論是昨晚熱心教導自己認字的事情,還是現在……塔帕莎都表現出相當協助的態度。
「好笨的問題,當然是因為你救了她啊!」
「救她的也不只我一個人啊。」
才人回嘴。
「二疋是因為你是特別的吧!」
齊兒可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如此說道。
「露易絲,塔帕莎說要載我們耶。」
矛人喚著露易絲。
然而露易絲她卻表現出心不在焉的樣子,騎著馬一個人往前走去。
「喂!露易絲!不必騎馬去了吧!就說塔帕莎要載我們啊!坐希兒菲朵去不就好了!」
就算才人這樣喊她,露易絲卻揮鞭策馬跑了出去。
「那傢伙是怎麼了?」
從剛才看過那封信之後,露易絲的態度就變得更奇怪了。不對,其實她本來就很很奇怪。才人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跟在基修身後跳上了希兒菲朵。
希兒菲朵猛力拍動翅膀,迅速地飛上空中。
往下一望,只見露易絲屈身趴在馬背上,拚命地催馬往前狂奔。畢竟也不能丟下她不管,才人只好拜託希兒菲朵。
「希兒菲朵,讓那傢伙也坐上來吧。」
「啾咿啾咿。」希兒菲朵高興地叫了幾聲之後,降低高度把露易絲與被她騎著的馬一起銜了起來。被龍含在口中的馬嚇得嘶嘶亂叫著。
接著希兒菲朵靈活地運用牠的長舌頭,只把露易絲拋到了自己的背上。
咚!才人穩穩地接住了全身沾滿口水的露易絲。
明明自己受到如此粗魯的對待,結果露易絲居然完全沒有抱怨,只是抱著肩膀不斷地發抖。
「嗯?這孩子怎麼了?」
之前那封信到底寫了什麼呢?
才人覺得有些在意。
是不是有哪個人跟她提到了什麼與「虛無」有關的事情呢?
此時,才人回想起剛才那隻貓頭鷹的來歷。
對了,那不是露易絲老家的貓頭鷹嗎!才人回想起以前搭著嘉德麗雅的馬車時,曾經看過那隻特盧卡斯飛過來。他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膝蓋。
才人推測出,一定是那嚴厲的家族中的某人對露易絲說了什麼。那封信件的內容對於精神力耗盡無法使用「虛無」的露易絲來說,想必是什麼讓她受到更進一步打擊的東西。
總之,在露易絲願意開口之前,還是先隨她去吧。才人下了決定。
在王宮焦急等待一行人到達的是——看來相當煩惱的漢麗塔。女王望著水精靈騎士隊的眾成員,開口說道。
「謝謝你們來這一趟,我有事情想要麻煩各位。」
「敢問陛下有何吩咐呢?」
單膝跪地的基修問道。而漢麗塔也對著他直接點明了任務內容。
「我希望你們將阿爾比昂的虛無承擔者帶來這裡。」
「把蒂芬妮亞帶來?」
才人吃驚地反問,漢麗塔重重地點了點頭。

「……因為,果然還是不該讓虛無的承擔者單獨居住。而且她是阿爾比昂王室的遺孤,換句話說是我的表妹,我還是無法丟下她不管。而且,露易絲,就像是之前襲擊妳那樣,我也擔心不知何時高盧的魔手會伸向她。」
「她並不是只有一個人而已,她和孤兒們一起生活,對那些孩子來說,蒂芬妮亞等於是他們的母親。」
「那麼,請把那些孤兒們也一起帶來,我會保障他們的生活。」
「……我明白了,如果您如此擔心的話,我就去把她帶回來吧。」
「謝謝,麻煩你們了。」
漢麗塔邊深深地嘆息著,邊把手肘撐到了椅子上。看到她這個樣子,讓才人覺得很疑惑。
「您是否有什麼煩惱呢?」
「總有一天會再跟各位詳細說明,現在請立刻去辦這件事。」
「要是搭船去的話還滿花時間的吧……」
才人如此一說,站在後方的塔帕莎就低聲應道。
「希兒菲朵。」
「對了,搭希兒菲朵比搭船還要快呢。」
基修也點頭同意。
漢麗塔注意到塔帕莎,上前握住她的手。
「您是高盧的公主吧?非常感謝您的協助。以後有機會,請一定要讓我跟您談談您之前的遭遇與今後的安身之計。」
塔帕莎輕輕地點了點頭。
「回程時我會事先在羅賽斯安排船隻。總之,請儘快前往阿爾比昂。」
漢麗塔以憂心忡忡的模樣吩咐眾人。才人交互看著露易絲與漢麗塔。很難得的,感情深厚的這兩人之間居然沒有對話,雙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看來兩人的內心都被讓她們憂心至此的嚴重事件給全面佔據了。
究竟是什麼事情呢?才人相當的在意。
此時,在高盧沿岸的城市——聖·馬隆。
這裡是高盧空海軍的大根據地之一,和哈爾凱尼亞大陸上的其他空軍基地一樣,林立著各式各樣的建築物。除了如同鐵塔般的飛空船用碼頭之外,還有許多磚造的建築物。
在遠離市區的一角,有一棟特別的建築物。那棟建築物是在磚頭與灰泥建成的底座上,使用木材與帆布架構而成,其外型頗類似把圓柱對切後放倒的模樣。
建築物的周圍都有衛兵看守,即使是附近的市民們也無法輕易接近。
有一艘巨大的船隻航向立於那棟建築物前方的鐵塔。
一名正在擔任警戒工作的士兵抬頭看了看那艘船。
「呀,那不是『夏爾·奧爾良』號嗎?」
「真的是艘很巨大的船呢。」
以三年前過世的王弟之名來命名的這艘船,是高盧王室的御用船艦。全長一百五十制尺,在阿爾比昂空軍的列克星敦號被擊沉後,是目前全哈爾凱尼亞最大的船艦。
然而這艘船艦是在最近才升空的,所以在戰鬥力方面,可是遠勝於已有一定艦齡的列克星敦號。除了單舷有一百二十門,兩側合計共有二百四十門大砲之外,還裝備了改良各種魔道具而成的武器,這艘戰艦甚至可以說是哈爾凱尼亞最強國高盧的象徵。看到正在船桅上飄揚的旗幟,讓衛兵倒吸了一口涼氣。
「喂!快看旗子!是國王陛下在上面!」
「真的耶!怎麼了,跑來這種鄉下地方視察嗎?」
士兵瞇著眼看著以悠哉語氣發表感想的同僚。
「這個『實驗農場』蓋好以後,你不覺得怪怪的嗎?」
「哪裡怪?」
「就是啊,有一堆可疑的傢伙們陸陸續續地來到這裡,現在居然連國王都來了。還有一件不能說出去的事情,伊爾曼那傢伙說他看到了精靈。」
他的同僚壓低聲音回應道。
「精靈?怎麼想那都是在唬人的吧?那個酒鬼伊爾曼講的話怎麼能當真啊?」
「不不,這次似乎是真的。聽說那時候他好像很難得地沒喝醉,就看到半夜裡有個傢伙帶著一群人走進這個『實驗農場』裡去,然後帶頭的那傢伙的帽子空隙處露出了長長的耳朵。」
同僚開始發抖。
「別嚇人啊。」
船隻固定到塔上之後,聚集在此地的基地附屬樂團開始演奏迎接國王的音樂。排列整齊的儀杖兵們站在從鐵塔蜿蜒而下的石板路的兩旁,手上還握著魔杖或滑膛火槍。
在從船隻延伸而出的舷梯上方可以看見一名體格魁梧的男子,以及他那遠望之下依舊醒目的亮麗藍髮。
「那個『無能王』蓋了這樣一棟房子,到底是在打什麼算盤啊?」
「可是啊……」
同僚回過身子,仰望著由自己負責警備的巨大「實驗農場」,喃喃地說道。
「這裡面……到底在做什麼呢?」
一進入「實驗農場」內部後,莫里哀夫人就因為內部的溫度而不悅地皺起眉頭。內部簡直就像是在洗蒸汽浴一般溼熱。
「好熱呀。」
語畢,她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情人。然而擁有一把美髯的國王卻表現出完全不在意這高溫的態度。反而是一旁那名看來像是個學者的男子喃喃地辯解道。
「實在很抱歉。為了讓空氣或聲音不至於外洩,這建築的全體都被帆布覆蓋住了。內部的空氣光是在春天陽光的照射之下就已經讓溫度節節上升,再加上這裡還有數不清的鍋爐與冶鍊用的鼓風爐,所以這麼熱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您要讓我在這邊開開眼界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莫里哀夫人似乎很不舒服地說道。現場四處都是些詭異的罈子或鍋具,還可看到魔法師研究員們正在拚命地做著什麼實驗。而旁邊那巨大熔爐裡的液體都煮得沸騰冒泡,已經被熔成鮮紅色液體的鐵漿被灌進了鑄模裡。
幾名看起來像是研究者的男子不斷來來去去,對正在埋頭工作的作業員給予一些指示之後,又再度離開。在這裡工作的所有人似乎已經事先被交代過了,就算是約瑟夫經過他們身旁也是毫不理會。
經過這一區塊之後,可以看到許多巨大的鐵砧並排在地上。有許多鍛造師傅正圍著這些鐵砧,錘擊出一片片長度應該有十制尺左右的正方形鐵板。數不清的鐵板就這樣堆成了一座小山。
「您打算拿那麼巨大的鐵板來做什麼呢?」
莫里哀夫人開口問道,而約瑟夫則是搖著他的鬍鬚回答道。
「是拿來做盔甲的。」
「是嗎!誰能夠穿上如此巨大的盔甲呢!」
然而約瑟夫不再回答她的問題。
不久之後,一行人來到應該是建築物中心部的一塊開闊區域。那裡已經設置了貴賓席,約瑟夫的心腹部下們正等待著他的駕臨。
「恭候您多時了,約瑟夫大人。」
首先發言並恭敬地低頭行禮的是——一名將臉孔藏在兜帽之下的纖瘦女性。莫里哀夫人曾經數次在宮中見到她的身影。她感到這名女性身上似乎有種冰冷的氣息,不由得靠到了約瑟夫身邊。
「哦哦!繆思!朕的繆思!」
然而約瑟夫卻跑向那名頭戴兜帽的女性,並緊緊地遠抱住她。那名被稱為繆思的女性從兜帽下方露出來的雙唇也因而彎曲成喜悅的形狀。莫里哀夫人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皺了皺眉。
「我聽說那樣東西已經完成,所以我馬上就過來了。」
「多虧有彼達夏爾卿的協助才能夠成功。」
站在繆思身旁的男子微微彎曲他那細長的身軀,對著約瑟夫行了一禮。由於他戴著
一頂大帽子,所以看不清長相如何,只有那小小的嘴唇稍微顯露在外。
「哦哦!彼達夏爾!你做的很好!我很高興知道你有出手協助這一直難以進展的
『耶夢加得』的製作!」
「這是因為吾沒能完成任務。」
彼達夏爾冷冷地說道。聽到他的語氣,讓莫里哀夫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雖然他的口氣用語似乎不把約瑟夫當國王看待,但約瑟夫似乎並不介意這一點。
「別在意,完成這『耶夢加得』的功績足以跟那些微不足道的過失相抵!」
「不過,陛下。關於您的姪女落入托里斯汀的手中這事,應該可以說是件不怎麼妥當的狀況吧?」
「那個托里斯汀的小丫頭怎麼可能有膽量與我相抗衡呢?丟著不管吧!」約瑟夫的全副心力都已經集中到新的玩具上了。
可以讓這位美髯王深深著迷的『耶夢加得』究竟是什麼呢?莫里哀夫人也產生了興趣。
「陛下,請您告訴我吧,『耶夢加得』到底是什麼呢?」
「還記得以前我給妳看過的騎士人偶嗎?就是那個。」
「您是說騎士人偶嗎!」
莫里哀夫人不禁覺得相當錯愕。只不過是為了製作普通的玩具人偶,這國王就建造了如此誇張的建築物嗎?
不過,如果是這個人的話,的確有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莫里哀夫人在內心思付道。畢竟約瑟夫曾經做出那麼巨大的微縮盆栽,還可以一整天都埋頭於戰爭遊戲。「總之,妳看就知道。」
約瑟夫在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莫里哀夫人也跟著坐在他的身旁。
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區域,整體造型呈現圓形,讓人忍不住會聯想到古代的競技場。
「這裡到底要開始上演什麼節目呢?」
「是餘興節目!餘興節目!一場令人非常期待的餘興節目馬上就要開演!」
約瑟夫以如同少年般的眼神凝視著眼前的競技場。莫里哀夫人也靜靜等待了一會之後……設置在西側的柵欄被打開,隨著震動以及砰咚作響的沉重腳步聲,高度約有二十制尺左右的巨大哥雷姆從裡面走了出來。
「那不是土之哥雷姆嗎?」
您想讓我見識的東西就是這個嗎?莫里哀夫人有點失望地說道。
確實那是相當巨大的哥雷姆,然而土形成的哥雷姆並不是什麼稀奇之物。土之哥雷姆共有三具。
其中一具哥雷姆拿起放在競技場角落的大砲。大砲在它的手中簡直就像是手槍一般,只見它俐落地先填充火藥,再放入砲彈。這靈活的動作讓莫里哀夫人嘆為觀止。正常來說,哥雷姆越是巨大,能做出的動作也就會越單純,僅限於走路、破壞等等。
像眼前這種既巨大又能靈巧動作的哥雷姆是很罕見的。
「這些是西百合花壇騎士團的精銳們所創出的矩形級的土之哥雷姆。」
繆思對著兩人說明。
原來如此,是矩形級的啊……
「那些哥雷姆就是『耶夢加得』嗎?」
然而約瑟夫並沒有理會這個問題。
就在此時……
約瑟夫的嘴角翹了起來,露出了如同猛禽般的表情。
東側的柵欄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具比剛剛那些還要大上一圈的哥雷姆。
莫里哀夫人的雙眼圓睜,嘴裡微微發出不成聲的呻吟。
這是因為出現的「物體」並不僅僅是巨大而已,還散發出一種凶猛不祥的氣勢。這是因為出現的「物體」並不僅僅是巨大而已,還散發出一種凶猛不祥的氣勢。「那……那到底是什麼?」
全長可能有二十五制尺左右的那個巨人的身上裹著帆布,就好像是人類披著長袍一般。這個大小讓它幾乎快要碰到天花板了。然而,只要稍微觀察一下,就能發現它的動作與尋常的哥雷姆不同。
巨人往前跨了一步。
「碰!」大地隨之震動,莫里哀夫人身下的椅子也跟著晃動。
但是,只有聲音如此粗魯,那巨人的步伐卻如同人類一般順暢而優雅。
「居……居然有哥雷姆可以如此自然的走動……」
莫里哀夫人喃喃說道。
「不只是走路自然而已。」
如此回答的約瑟夫已經難掩臉上的喜悅之情。
先出現的三具哥雷姆放低重心之後開始移動,把「耶夢加得」給包圍在中間。接著左右的兩具哥雷姆採取了行動。
它們以不像那巨大身軀該有的迅速動作,出拳攻擊耶夢加得。
「呀!」
一時塵土飛揚,莫里哀夫人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耶夢加得被左右的兩具哥雷姆給擊潰的景象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接著她戰戰兢兢地張開眼睛……卻發現眼前出現令人震驚的畫面。
「耶夢加得」居然緊緊地抓住了從兩側擊向自身的土哥雷姆的拳頭。
「好誇張的力量……」
正當她這麼想著時,更可怕的景象卻繼續衝擊著她的視覺。
耶夢加得將左右的土哥雷姆拖到自身前方,並讓它們撞擊在一起。比先前多出數倍的煙塵衝了上來,讓莫里哀夫人劇烈地咳了起來.那兩具土哥雷姆就像是麵團般地被揉捏了一陣,最後變成了普通的土堆。剩下來的最後一具舉起大砲,瞄準耶夢加得。莫里哀夫人不由得大叫了起來。「不行啊!要是被那樣的大砲集中,耶夢加得會粉碎的!這太危險了!」
莫里哀夫人的叫聲並沒有產生作用,哥雷姆將導火線插入砲尾,並將砲彈發射出去。砲聲轟隆作響,猛烈的火光刺激著視線,還揚起了一股漆黑的濃煙。
被當成屋頂的帆布也劇烈晃動著,發出了啪啪聲響。
莫里哀夫人再次閉上了眼睛。她心想:這次耶夢加得二疋會被打得四分五裂吧……然而當她再度張開眼睛時,耶夢加得卻依舊站在原地。
它身上像是長袍般披著的帆布已經被大砲的砲彈撕裂,表面露了出來。
鋼鐵反射出的黯淡光線映入了莫里哀夫人的眼中。
「是盔甲……居然會穿著如此厚重的盔甲……」
即使穿著如此沉重的盔甲,耶夢加得仍舊以迅速的動作往前突擊。哥雷姆在耶夢加得的衝撞之下,一瞬間就土崩瓦解了。
看到這些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景在自己眼前接二連三地上演,讓莫里哀夫人完全講不「您是否滿意呢?」
繆思……也就是繆茲禰特尼倫走了過來,在約瑟夫的跟前跪下。
「那還用說。這可是相當不錯的成果,這個騎士人偶……」
「不經過實戰的話,恐怕無法衡量其真正的價值。」
「不是有群傢伙正好可以拿來測試嗎?」
約瑟夫臉上浮現出笑容。
「我的兄弟……虛無之承擔者。這個耶夢加得,可不會像之前救走我姪女時那般地容易過關哦……」


第九章 衛斯伍德村的重逢

「這……這裡就是那個胸部不正常的混血精靈居住的村莊吧?」
基修有些心神不定地說道。
「別用那種講法好嗎?」
「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我叫你告訴我那個混血精靈少女的特徵,你就回我說她耳朵很長,還有『胸部很異常』啊!」
「我說你們兩個,還以為你們偷偷摸摸地在說些什麼,結果居然是在聊這種沒安好心的話題啊。」
齊兒可邊賊賊笑著,邊挖苦著兩人。
「都……都是因為這傢伙無論如何都想要知道她的特徵,所以我才會說的啊!」「請不要把錯都推到我身上好嗎?」
「不過,那女孩的胸部真的很誇張嗎?跟我的比起來,哪一邊比較誇張?」齊兒可捧高自己的胸部。
「我……我哪知!」
才人似乎有點難為情地回答。
一行人在衛斯伍德村降落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時分了。在雙月之間的位置影響之下,今天是阿爾比昂距離托里斯汀相當接近的日子。然而即使這樣,全速衝刺的希兒菲朵還是花了半天才到達這裡。
比起前往高盧的那次,這次的氣氛顯得相當輕鬆。畢竟這次的任務只是要把蒂芬妮亞帶回托里斯汀而已。
最棘手的問題大概也只有要如何說服蒂芬妮亞這一點而已吧?「不會遇到危險」的這種心態讓一行人的態度也開朗了起來。
幸好不是什麼麻煩的任務。才人放下了心中的那塊大石。
再怎麼說,露易絲現在無法使用虛無。
而這個露易絲正一直保持著沉默,很不合群地和一行人的開朗氣氛區隔開來。齊兒可戳了戳才人。
「我說,才人。露易絲她到底是怎麼了?從早上就怪怪的,也一直沒說話……」「呃……其實啊……」
才人猶豫著是否該回答,最後他決定老實告訴齊兒可。
「是嗎!精神力嗎!」
「噓!妳太大聲了啦!」
才人不想讓走在前面的露易絲聽見,趕緊壓低聲音。
「哎呀呀,也就是說她又回到那個零的露易絲?不過,連爆發都用不出來的話,那還真嚴重耶……」
「別說了,她很在意呢。」
「可是呀,這樣不是正好嗎?」
齊兒可認真地說道。
「為什麼啊?」
「我常常在想,『傳說』對那孩子來說太沉重了。像那種過於強大的力量,應該要放在像我這種樂天的人身上才比較適合吧。」
才人心想,也許真的是這樣沒錯呢。
衛斯伍德村幾乎毫無改變。才人環視著這令他懷念的村莊,看著那些蓋在森林之中,一棟棟小而美的樸素小屋。
蒂芬妮亞的家就位於村子入口的附近。可以看到裊裊炊煙正從那稻草蓋成的屋頂上緩緩升起。
「喔!她似乎在家。」
「哎呀,像這麼簡單的任務真的好嗎?跟以前的辛苦比較起來,總覺得好像不太對勁呢;」
基修邊哼著歌邊說。
「夠了,你還真是個欠缺緊張感的傢伙。」
「我才不想被你這樣說咧~是說,你最近很奇怪喔?」
「我嗎?」
「是呀。成了副隊長以後會想要奮發圖強的心情我也懂啦,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好像被奇怪的使命感給搞昏頭了。以前的你啊,不是更隨便嗎?」
「是嗎?」
「沒錯!我說你也更放鬆點吧!放輕鬆!哇哈哈!」
基修大笑了起來。
「像你這麼粗心大意,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哦。」
齊兒可說道。
「求之不得!不管是惡魔還是什麼,儘管來吧!好啦,是這間沒錯吧?」基修來到蒂芬妮亞她家的門口,大聲說道。
「敬告屋子裡的各位!在下是水精靈騎士隊隊長,基修·杜·格拉蒙!依照王命前來拜訪!那麼失禮了!」
基修沒等到對方回答,就直接打開了屋子大門。
下一瞬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什麼啊!發生什麼事了?裡面有女孩子正在換衣服嗎?」
齊兒可很訝異地說完之後,就探頭看了看屋內。
她也跟著僵在現場。
才人與塔帕莎看了看彼此。
互相點了點頭之後,兩人同時看向屋內。
在門的另一邊是起居室。在餐桌——以前才人也是在這張桌子上吃飯——的旁邊坐著兩個人。
其中一人是以茫然表情看著一行人的蒂芬妮亞。
可是,才人連對久違的蒂芬妮亞打聲招呼的空檔都沒有。因為剩下來的那個人是個大問題。最後一個探頭望向屋內的塔帕莎喃喃地說道。
「佛肯。」
沒錯,在蒂芬妮亞家的那名客人,正是仇敵佛肯。
才人的肩膀開始顫抖。過去在這片阿爾比昂大陸上,在他面前死去的威爾斯,那張面孔再度浮現在才人的腦海中。
這是協助瓦德殺害那勇敢皇太子的女人。
盜賊,土塊的佛肯。
漢麗塔哭泣的臉孔、燃燒著的塔爾布村……那場悲慘的阿爾比昂戰役的各式情景都在才人腦中一一復甦。
「佛肯——————!」
才人發出怒吼,並拔出背後的劍。
他左手的盧恩符文開始發光。
他毫不猶疑地揮劍砍向佛肯,但佛肯也不是省油的燈。面對跳向自己的才人,她毫不畏懼地起身,拔杖,擋下這一劍。
在這瞬間的攻防之後,兩人都抽身往後一跳,拉開了距離。
「為什麼妳這傢伙會在這裡……」
「那是我想說的台詞。」
為了向對方使出第二次攻擊,兩人一點一點地評估著距離。就在這時……
「快住手!」
蒂芬妮亞衝進了兩人中間。
「為什麼你們兩人都要戰鬥呢!才人!快把劍收起來!」
「可……可是……」
「瑪蒂達姊姊!不可以對這個人出手!」
「瑪蒂達姊姊?」
才人盯著佛肯,難道自己認錯人了嗎?然而那銳利的眼神以及看來意志堅定的表情,在在都顯示著眼前這人就是過去曾操縱哥雷姆與自己戰鬥過的……那個土塊的佛肯。
佛肯來回看著蒂芬妮亞與才人,就像是在猶疑著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最後她彷彿決定投降般地使勁甩了甩頭。
「真沒辦法。」
才人一臉滿腔怒火無處發洩的表情,還想要再度衝過去攻擊……然而蒂芬妮亞卻緊緊抱住了他的手臂。
「求求你,才人,住手吧!雖然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別再打了,我求你……」
蒂芬妮亞流著淚懇求著自己。才人憤憤地吼了聲「可惡!」之後,就把劍再度插回背上的劍鞘中,接著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謝謝你。」
蒂芬妮亞抽抽噎噎地對著才人道謝。
基修、齊兒可以及塔帕莎只能在旁面面相?。
「我跟你們可真是好久不見了,首先該來敘敘舊才對吧?」
佛肯以疲憊的語調對著眾人說道。
佛肯與一行人之間暫時互瞪了一陣子之後……也許是懶得繼續僵持下去了,佛肯率先坐了下來。
「你們也把魔杖收起來,先坐下吧。經過長途旅行之後應該也累了吧?」
一行人不知如何是好,對看了一會之後……齊兒可喃喃說道「也對」並坐了下來,所以其他人也只好跟著乖乖坐下。
「蒂芬妮亞,妳是怎麼跟這些傢伙認識的?說給我聽聽。」
蒂芬妮亞看著才人,似乎在尋求他的同意。才人則點了點頭。事已至此,不說明也是不行的了。
蒂芬妮亞開始向佛肯說明來龍去脈。
自己是如何救起因為挺身擋下阿爾比昂軍而差點喪命的才人。
還有跟前來迎接的露易絲等人相識的事情……
「噢,所以那就是你嗎?那個說什麼隻身一人擂下七萬阿爾比昂大軍的傢伙……」才人點點頭。
「哼哼,還真行呢。看來你似乎有些成長了。」
佛肯笑了笑。
「好了,接下來輪到我們了吧。妳跟蒂芬妮亞是怎麼認識的?」
蒂芬妮亞代替佛肯向著眾人說明。
「我之前應該有提過吧……我的父親……是原任財務監察官的大公,而有位負責管理這一帶的太守則是效命於我的父親。」
「思。」
「她就是那位大人的女兒,換句話說是我的救命恩人的女兒。」
「妳說什麼!」
才人大吃一驚。
「不只是這樣,瑪蒂達姊姊還一直提供我們生活費。」
「你敢說出來我就殺了你。」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人只好扯了個謊。這也是因為他認為,蒂芬妮亞一旦知道佛肯的真面目應該會非常難過。
「……那個,該說是尋寶者之類的……」
「寶物獵人嗎!好酷喔!」
齊兒可噗哧一笑,趕緊捂住了嘴。
「笑什麼笑!」
「怎樣啦,阿姨!要來把在拉·羅歇爾沒完成的勝負一決高下嗎?」
面對齊兒可的挑釁,只能回以苦笑的佛肯開口說道。
「反正,我就是在做那類的工作。跟這些傢伙呢……就是互相爭奪過財寶的關係。」似乎鬆了口氣的蒂芬妮亞回答道。
「所以彼此的關係才會不好嗎!這樣不行,要和好才行呀!好了,來乾杯吧!」語畢,蒂芬妮亞從櫃子裡取出了葡萄酒與杯子。
一場參加者彼此為仇敵的奇妙宴會就這樣開始了。
所有人都只是默默地把葡萄酒灌進嘴裡,完全沒有對話往來。連那麼活潑的基修也只是喃喃哼個「唔」、「嗯」幾聲,沒有開口說話。齊兒可的眼底時時會閃過一道光,她不斷地重覆將插在胸口的魔杖拿出又放回去的動作。
露易絲還是在發呆。明明讓漢麗塔及自己受了那麼多苦的佛肯就在她的面前,但她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才人則是緊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著佛肯。
自己到底因為這個佛肯而嚐到了多少次苦頭?
一想到這點,就讓才人有股衝動想要立刻跳上去揍她。
靜靜喝著葡萄酒的佛肯像是在安撫才人般地開口問道。
「那,你這次是來做什麼的?總不可能是來遊山玩水的吧?」
才人來回看了佛肯與蒂芬妮亞幾次之後……吞吞吐吐地回答。
「……我來是為了要把蒂芬妮亞帶回去。」
佛肯的眉毛輕輕一挑。蒂芬妮亞也吃驚地望著才人。
才人挺了挺身子,繼續說道。
「蒂芬妮亞,跟我們一起去托里斯汀吧。」
蒂芬妮亞似乎很為難地扭著身體。
「可是……我……」
才人拚命地說服著蒂芬妮亞。
「當然小朋友們也都一起去,生活方面會由托里斯汀給予保障。妳也說過妳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聽到這番話,讓蒂芬妮亞的表情稍微開朗了起來。
接下來她又似乎很困擾地看著佛肯。才人也瞪著佛肯。
才人推測她一定會表示「不可以」之類的否定意見。至今一直幫助蒂芬妮亞的這個傢伙,不可能允許蒂芬妮亞和他們一起離開。
如果情況演變成那樣,這次真的就輪到這把劍上場了。
才人慢慢地把手伸向德魯弗林加。
整個房間都被緊張感給籠罩住。
一觸即發的氣氛在空氣裡流動。
經過一段漫長得彷彿是永遠的時間之後…:佛肯閉上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可以啊,妳就去吧,蒂芬妮亞。」
在場所有人都出現了驚訝的表情。
「妳也差不多到了該去見識外面世界的年齡了。」
「喂!真的可以嗎!」
「沒錯。而且,我現在身無分文,就算想要資助你們也是有心無力。今天就是來說這個的,說不定時機正好呢。」
「瑪蒂達姊姊……」
蒂芬妮亞的表情一整個垮了下來。佛肯靠近蒂芬妮亞,伸手摟住了她。
「傻孩子,妳哭什麼呢?」
蒂芬妮亞邊揉著眼睛邊說。
「因為……如果姊姊妳這麼辛苦,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怎麼會有讓女兒擔心的母親呢?」
「瑪蒂達姊姊不是我的母親啊。」
「我等於是啊~因為從妳很小的時候我就認識妳了嘛。」
那天晚上,等到哭累的蒂芬妮亞終於睡著之後……佛肯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喂!妳等等!」
才人慌慌張張地對佛肯說道。
「怎麼樣?想說無論如何都要打一場嗎?還真是麻煩的小子。」
「才不是,妳不跟蒂芬妮亞打聲招呼再走嗎?」
聽到才人不滿地這麼說,佛肯依舊搖了搖頭。
「我急著走。就算看起來是這個德性,但我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忙。」
也許她只是不喜歡難分難捨的別離場面吧?才人無法再多說什麼,只能目送佛肯推門離開。
此時佛肯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她回頭說道。
「那孩子就拜託你多照顧了。她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孩子,你要好好保護她,別讓她被奇怪的蟲子給纏上了。」
「思。」
才人點了點頭。接著佛肯環視了一下眾人。
「好了,下次見面的時候就是敵人了。」
「現在也是敵人啊。」
「是沒錯。」佛肯微微笑了笑。「那再見啦,你們就盡量保重吧。」
才人開口詢問打算離開的佛肯。
「妳下次打算要去哪裡跟哪個人一起搞鬼?」
「我可沒有問你們為什麼要把那孩子帶走,所以你也不該多問。」
「為什麼妳不問啊?妳不擔心她嗎?」
佛肯露出了有些寂寞的表情。
「不管她將走上哪條道路,一定都比跟著我來得好。」
佛肯把身上的長袍拉得低低的,繼續說道。
「你偶爾也該回故鄉一趟,讓父母看看你的臉。別等到像我這樣失去了可歸之所之後,那可就來不及了。」
等到佛肯離開之後,一行人也準備就寢。才人在沙發上坐下,因為無法入眠所以抬頭望著月亮。
佛肯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不斷地在腦中徘徊。
『你該回故鄉一趟。』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啊!才人喃喃地說道。
可是……自己真的想回去嗎?所謂「找出自己在這裡想做的事情」,這難道不是個看來含糊,似乎不著邊際的想法嗎?
正當才人楞楞地思考著這些事情的時候……
「才人。」
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
才人回頭一看,原來是露易絲來到了身邊。
「露易絲?」
才人也回應著。
明明她一直都不講話……到底怎麼了?才人輕輕地伸出手,碰到了露易絲的臉頰。是濕的。
露易絲正在哭泣。
才人慌了手腳。
「喂!妳是怎麼了啊?」
「我說……」
「妳這不是在哭嗎!」
露易絲不理會才人的發言,自顧自地繼續說話。房間裡很昏暗……才人看不清露易
絲的表情,這讓才人更加的不安。
「你不想回去嗎?」
「……啊?」 「我是在問你,你不想回你的故鄉去嗎?」
「為什麼突然問這種問題啊?」
「回答我。」
才人想了一會……才把最近老是掛在嘴上的那句話說出口。
「不,我想說先待在這邊的世界裡,把辦得到的事情都做完再回去……」「你騙人。」
「我沒有在騙人啊。」
「那,為什麼你會在小姊姊面前哭泣呢?你不是因為想回故鄉才哭的嗎?」
「那是……」
那是因為回憶突然衝上心頭而已。一躺在嘉德麗雅的懷中……就突然覺得很懷念……懷念母親的溫暖,懷念故鄉…,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件事情啊?」
「因為小姊姊寄來的信上有寫啊。」
露易絲把貓頭鷹送來的信件遞給才人,就是那封讓露易絲變得怪怪的信。原來這是嘉德麗雅寄過來的信件。
才人把桌上的油燈拉過來,使用打火石點亮油燈,並把信件放到油燈的光線之中。
拜塔帕莎的教導之賜……現在才人只要視線掃過文字,內容就會輸入腦中。
信件的內容從很高興看到露易絲回老家之類的寒喧開始……後面就提到了才人的事情。
包括才人因為思念故鄉而哭之事。
還有嘉德麗雅對才人的擔心之情。
以及對露易絲的囑咐,要求她無論如何都有義務讓才人回到故鄉。
而這是比任何事情都必須優先處理的事情……
整張臉都滿是淚水的露易絲開口說道。
「為什麼你在我面前就不哭呢?」
「妳問我為什麼,我也……」
「為什麼你不肯對我說出心裡話呢?」
『為什麼?』才人用已經不知道飄到哪去的朦矓意識思索著。
因為我喜歡露易絲。
因為在自己喜歡的女孩面前,不能讓她看到自己流淚的樣子。
可是……並不是只因為這樣。果然才人還是覺得,原因不只這些。
「才人,為什麼呢?」
露易絲的這個問題,由從她背後響起的話聲來回答。
「因為是使魔。」
「塔帕莎!」
不知何時,那嬌小的藍髮少女來到了露易絲的背後。
露易絲就像是想否定這句話股地使勁搖著頭。接著,她以如同在說服自己一般的語氣說道。
「是啊,就是這樣,塔帕莎說的沒錯。所以當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你的內心深處就不會產生想回去的念頭,不,是『無法』產生。甚至你還會捏造出非得待在這個世界的理由,讓自己留在我身邊。不,是『被迫』留在我身邊。」
「不是的,那不是真的,不是……」
才人不知道該怎麼說明才好。
只是,自己的確那樣想過……那可能真的和露易絲主張的說法相同,但也有可能是發自於才人內心的心意。
不管是哪一種,自己都無法完全否定。
自己內心的念頭到底是不是出於真心,這一點連才人本身都無法明白。
「我也覺得很在意。」塔帕莎喃喃說道。「由於你學習文字的速度過於快速而產生的疑問……也因此,我想起一個事實。
「事實?」
「使魔可以為了配合主人的狀況來改變『記憶』。而所謂的記憶,就是指腦中所有的情報。像你可以靠著簡單的學習就記住我們的文字,就屬於這類情況。而你不太會回憶起故鄉事情的現象也是這類情況。」
一沒有那種事啦!我偶爾也是會想起故鄉…」
「那時候露易絲在你的身旁嗎?」
這句話讓才人呆住了。
想起故鄉而鬱鬱寡歡的情況發生了好幾次。
和謝絲妲一起眺望塔爾布村的草原那時……
在這個衛斯伍德村,聽著蒂芬妮亞的豎琴曲調那時……
還有被嘉德麗雅抱在懷裡的時候……
看著不發一語的才人,塔帕莎繼續說道。
「也許是『甘道夫的盧恩符文』在你的內心中創造出『能夠把你繼續困在這個世界裡的虛偽動機』。你真正的想法可能已經被攪亂了。或許就是藉著讓你產生『想留在這邊的世界做點什麼』這樣的想法,使得你反而無法察覺自己真正的心情。」
才人嚇了一跳,回問道。
「會發生這種事情嗎?」
「這種效果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強。所謂使魔會漸漸習慣,最後就會變得和主人同心合意就是指這種現象。」塔帕莎淡淡地回答。
「等等!那種事情……自己會變得不再是自己……這怎麼……」
才人這麼一說,德魯弗林加就插嘴說道。
「也是啦,畢竟自己的事情,反而是自己最搞不懂呢。」
才人回過神來,才發現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醒了。
「最近的你確實很奇怪……該說是特別認真還是……」
基修「唔唔—」地煩惱一陣後,發表了意見。
「也對,我還覺得你跟主人越來越像了……」
齊兒可也喃喃說道。
露易絲邊揉著眼睛邊開口。
「因為,自從我們重逢之後,你就有點怪怪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突然體認到莫名其妙的使命感……那樣的你根本就不是你呀!」
「可是……可是啊!那要怎么說?我無法好好表達,但是該說我其實也沒有改變那么多……還是要怎麼講……唔~」「才人,那是真的嗎?」
「蒂芬妮亞。」
連早該熟睡的蒂芬妮亞都來到自己身邊,開口發問。
「我也不知道。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到底是怎樣。」
在大家的注視之下,才人老實地如此招認之後,露易絲轉身面向蒂芬妮亞。
「那個,蒂芬妮亞。妳不是可以消除記憶嗎?那麼妳可以把那個部分册除嗎?就是甘道夫的盧恩符文在才人內心中製造出的『將他困在這個世界裡的虛偽動機』,妳有辦法消除掉嗎?」
「我也不知道……」
「應該可以吧,畢竟能干涉『虛無』的,也只有『虛無』了。」
「喂!喂!你們別擅自對別人的內心動手腳啊!」
才人大叫。
「才人。」
「怎樣啦!」
露易絲以下定決心的表情對著才人宣佈。才人也很清楚,露易絲一旦走到這一步,就算是硬撐也絕對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在你的心中有兩股旋律在流動。雖然我並不想承認,但那果然是事實。我不能讓這樣的二重奏一直持續下去。」
德魯弗林加似乎很困擾地插嘴。
「可是呀,小姑娘……要是把那部分給刪除之後,這傢伙對你的感情可能也會跟著消失哦?」
「沒關係。」
露易絲毫無猶豫地說道。她邊抹去自己的淚水,邊堅強地發表主張。
「因……因為我很困擾啊!被自己不喜歡的男孩子糾纏著,只會讓我很為難而已!還自作主張地自封為我的騎士,這也很莫名其妙!不要管我了!」
「露易絲……妳……」
「好了,趕快接受魔法,回復到原來的你吧!等你恢復之後,就趕快去找回家的方法!」
「露易絲!」
露易絲衝向屋外……但又停了下來,低著頭說道。
「我是很想幫忙,可是現在的我辦不到……像這樣真的是『零』的我根本……」露易絲只說了這些,就衝出了房間。
才人原本想追上去,卻被齊兒可與基修抓住了手腕。
「放開我!快放開我!」
「我啊,把你當成朋友。所以,我認為這樣才是為你好的做法。」
「我也是一樣的想法。」
兩人很難得地都露出認真的表情,看著對方點了點頭。
納鳥西德·伊沙·艾瓦茲……
此時,虛無的盧恩符文傳進了才人的耳中。
哈格拉斯·尤爾·裴奧古……
「蒂芬妮亚……」
他回頭一看,一臉嚴肅的蒂芬妮亞正對著自己使出虛無的咒語。
尼得·伊斯·阿爾吉茲,貝爾卡納·曼·拉格……
咒語完成了。
才人的意識越來越朦朧……最後就直接昏了過去。


第十章二重奏的心
「我回來了~」
從學校回來的才人進入了自家的玄關。他把制服外套隨手丟進了玄關旁邊的起居室,接著打開了電視。
這是他每天都會做的事情。
當才人心不在焉地盯著電視瞧時,電話突然響了。
他隨手拿起話筒。是同班同學打來的。
「喂,才人,幫我錄一下那個節目。」
「為啥我得幫你錄啊?」
「因為只有你最閒啊。」
這些沒有特別意義的對話。
沒有特別意義的每一天。
可是,是什麼都無法取代的,珍貴的日子……
才人想要來上網,所以打開了筆記型電腦的電源。
「怪了?」
開不了機。
就是沒有電。
正當才人努力測試電源開關時,母親來到了自己的身後。她有著短髮以及最近開始發胖的身材。
「老媽,我餓了,可以吃飯了嗎?」
「飯還沒煮好呀。」
「為什麼還沒好啊,我想喝味噌湯。」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股非常想喝的衝動。
媽媽煮的味噌湯。
雖然那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平淡味道,但是對才人來說,那簡直就是絕品美味。「才人。」
「啊?」
「你把事情做完了嗎?」
「什麼事情?」
「不是有嗎?你必須去完成的事情。」
「唸書?」
「雖然唸書也是,不過還有吧?你約好的事情。」
「約好的事情?」
「是呀,你不是跟朋友定下了重要的約定嗎?」
是什麼事情呀?才人回想著。
可是卻想不起來。
他慌了起來,拚命地試圖想出究竟是什麼事情……接著他就醒了。
自己正躺在床上。
塔帕莎坐在一旁,正在看書。
這張床跟這間房間,自己都有印象。是衛斯伍德村中,蒂芬妮亞她家的房間。是之前自己在這裡逗留時曾經使用過的地方。
早晨清爽的陽光從窗口照進室內,讓才人瞇了瞇眼。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就像是腦中的煩悶不快已經解消,獲得自由的感覺……
塔帕莎發現才人已經清醒,闔上書本說道。
「如何?」
「嗯?感覺心情似乎挺舒暢的……這是因為蒂芬妮亞魔法的效果嗎?我怎麼覺得跟我大睡一覺也有關係……我也搞不懂。好像跟平常也沒什麼差別?不過果然還是有什麼消失了嗎?」
塔帕莎點了點頭。
「大家呢?」
「先回去了,那個混血精靈少女也一起走了。」
「是嗎……大家真是沒良心啊。不但對人用了奇怪的咒語,還把人丟下不管喔。」塔帕莎站了起來,仔細觀察才人的表情。
「你想做什麼?」
「我想喝味噌湯。」
這句話脫口而出。非常自然而然地,才人直接如此回答。「那是什麼?」「噢,是我的世界的飲料啦……就是類似濃湯之類的東西。」
才人講到這裡,突然抱住了頭。
因為強烈的情緒突然衝擊著他的內心。
那是感情化成的洪流。
至今為止一直被壓抑住的,累積以久的「鄉愁」二字,就如同瀑布一般地傾瀉而下,衝進了他的腦裡。
坐在隔壁的女孩。
一起玩鬧的好友。
那些人的臉孔在才人的腦中裡不斷浮現又消失,消失再浮現。
連常常動手揍自己的體育老師的臉孔都在才人的腦中出現。連那種人都讓才人感到懷念。
「怎麼了?」
「……我想回去,我好想回去啊。」
原來如此……才人喃喃自語。
自己現在這麼想念故鄉還因此哭泣,就是代表……
那個「能夠把自己困在這個世界裡的虛偽動機」一定已經被消除了。
來到這裡之後,已經過了一年以上。
想要回家。
想喝味噌湯。
想見朋友。
想去學校。
想上網路。
才人覺得……有某種一直緊繃著的東西,啪地一聲全碎開了。他回想起之前嘉德麗雅說過的話。
『當某些驚天動地的事件發生時,人類就會在內心裡加上鎖。』
現在的自己,似乎正好就是那個鎖被解開的狀況。
才人哭著哭著,突然似乎頗為遺憾地發出「啊~~~」的叫聲。
「怎麼了?」塔帕莎問道。
才人直楞楞地看著左手上的盧恩符文。
「什麼嘛,盧恩符文還在啊。」
被立在一旁的德魯弗林加回答道。
「蒂芬妮亞消除的是『能夠把你困在這個世界裡的虛偽動機』這部分而已。跟你身為使魔的能力可是毫無關係。」
「……既然要消除,連這玩意也一起消掉不就好了。」
才人盯著盧恩符文說著。
「也許吧。那個盧恩符文會反應出你內心的情緒震盪。只要失去待在這邊世界的理由,那麼你也不會因為在這裡發生的事情而受到影響吧。」
才人茫然地用虛弱的語氣說道。
「我說,德魯。」
「什麼事?」
「我啊……對露易絲的感情啊……那果然也是『使魔的盧恩符文』加在我身上的虛偽感情嗎?」
德魯弗林加思考了一陣子之後……
「我不知道,這問題我也不懂。是夥伴你自己內心的問題吧?」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是啊,該怎麼辦才好呢?」
露易絲等人正無精打采地走在通往羅賽斯的路上。
「從這裡到羅賽斯,距離有五十古里左右吧?居然要走這麼遠的路程,哎呀,還真
是辛苦呢。」
「這也是不得已的吧!因為塔帕莎說她要留下來啊。說什麼要尋找讓才人回去的方
法,我說啊,才人出生的國家真的有那麼遙遠嗎?」
露易絲沒有說話,只是咬著嘴唇。
「我是鬧妳的啦,其實我已經知道了。才人他是從別的世界來到這裡的吧?我是聽我心愛的讓說的。」
齊兒可瞄了露易絲一眼。
「不過啊~妳也實在很冷淡耶。居然把無處可去的才人就這樣丟下,自己一個人跑掉。」露易絲還是保持著沉默,什麼都不肯回答。
「我說,露易絲。」
「怎樣啦!」
「我啊,的確教了妳很多事情……例如成熟女性應有的舉止、內衣褲怎麼選擇、還有如何讓人疼愛等等,不過啊……我可沒有教妳這種說謊的方法喔?」
「我才沒有說謊呀!」
齊兒可把手放到露易絲的頭上,還把下巴也搭了上去。
「其實妳啊,是在害怕吧。」
「怕什麼?」
「萬一才人對自己的感情其實只是身為使魔的感情,那可怎麼辦呢……妳就是不想看到那一幕,所以妳才會像這樣不等結果出現就先逃走了。」
「才不是!」
「如果塔帕莎沒有說交給她的話,妳打算怎麼辦呢?把他丟著不管嗎?」「我才不會做那種事情呢!是因為公主殿下吩咐要我們盡快把蒂芬妮亞帶回去,不得已之下,只好先走啊!要是塔帕莎沒有那麼說的話,當然我就會留下來啊。」
「只有嘴硬時比誰都行呢)」
「我才沒有在嘴硬呢!」
「萬一,才人對妳的感情只是身為使魔的感情,妳要怎麼辦呢?」
「不怎麼辦。總之,我會幫他找出回去的方法,就只是這樣。」
「那,如果那份感情是才人本身的真感情呢?」
「還……還是會幫他找出回去的方法啊!」
「妳剛才害羞了吧?」
「我沒有害羞!才沒有呢!」
「妳啊,真的是個很好看透的孩子呢。妳果然還是非常喜歡才人吧?」
「想太多!笨蛋!」
「我說露易絲,妳現在的行動很膽小喔。就算對方的感情是假的,但只要妳的感情是真的,那不就得了嗎?只要這一次,真的是靠著自己本身的魅力來去一決勝負就可以了呀!」
「……我又沒有喜歡他。」
露易絲嘟著小嘴回答。
我不喜歡他,我根本不喜歡那傢伙。
露易絲在內心不斷地如此告訴自己。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為什麼我非得要喜歡上那種傢伙?一定是因為他是使魔,所以我才會像是戀愛中女孩般地爭風吃醋。沒錯,我的這份感情一定也是因為他是使魔。
在露易絲不斷地說服自己的途中……她的淚水也涔涔如雨般地落下。
為什麼我的眼淚流個不停呢?
我真的很膽小。露易絲喃喃自語著。
無論眼前出現什麼敵人,自己也不曾如此膽怯過。
『才人的感情是由於他身為使魔而被附加上去的虛偽之物』。
沒有任何事情比這個事實更恐怖。
所以自己才會如此難看地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萬一,才人他「對我的喜歡感情」,其實是甘道夫身分灌輸在他身上的……「讓他留在這裡的虛偽理由」……
那麼自己與才人共同度過的這些時間……將全部變成謊言。
那些如同寶物般的回憶,那些他曾經對我說過的話語……全部都會變成謊言。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那種地步,自己也等於死了。露易絲心想。
在這世界上,比什麼都還要重要的東西……全部都會變成謊言。
像這種事情,自己又怎能鼓起勇氣來確認呢?
露易絲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走在露易絲身後的蒂芬妮亞,回過頭來低聲自語道。她換上了旅行用的打扮——長袍加上能掩蓋耳朵的大帽子。
「……那樣做真的好嗎?」
蒂芬妮亞對才人施加「忘卻」咒語的理由,是因為她覺得才人很可憐。蒂芬妮亞非常明白,壓抑著真實情感來生活的日子,究竟有多麼辛苦。
這是因為蒂芬妮亞察覺到,在以「母親」身分和孩子們一起生活的日子裡,不知不覺中自己也陷入了這種心情。在無意識的狀況下,自己一直都在放棄想做的事情。
所以蒂芬妮亞才會不假思索地對才人使出了「忘卻」魔法。
為了將他那「能夠把他困在這個世界裡的虛偽動機」給消除…:
在心情複雜的蒂芬妮亞身邊,邊吵吵鬧鬧邊爭先恐後地往前走的孩子們聚集在她的周圍。一名幼小的少女拉了拉蒂芬妮亞的袖子,開口問道。
「那個,蒂法姊姊。」
「什麼事呢?愛瑪。」
「托里斯汀是怎麼樣的地方呀?」
「這個……我也沒有去過所以不清楚耶。」
「希望是個有趣的地方!」
「一定會很有趣的。」
蒂芬妮亞為了讓孩子們安心,露出了微笑。
對新生活的期待與不安在內心中交錯。
「下次見面時,會是不同的你嗎?才人……」
蒂芬妮亞悄聲地說道。
走在一行人最後面的基修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著。
「因為那時覺得才人很可憐,所以對刪除才人那個什麼『能夠把他困在這個世界裡的虛偽動機』的行動也投下了贊成票……不過仔細想想,我是不是反而做了讓他更可憐的事情呀?」
或許……才人他就是靠著這種想法,才能維持精神上的平衡也說不定?「我想回去」、「受不了了?……擁有這類正常的思考是很好,但是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他沒辦法找出回家的方法,那可怎麼辦?
如果是在正常的精神狀況下的話,是不是反而會出問題呢?
『能夠把自己困在這個世界裡的虛偽動機』……
關於他主張的『要在這邊的世界裡,找出自己能辦到的事情』……也許他這樣講,並不只是因為他是使魔,也有可能是為了取得精神上的均衡,而由才人內心發展出的苦肉計吧?
不過,果然這個理論要成立的前提是:他使用了各種手段尋找回去的方法,然而卻束手無策。自己根本沒見過才人認真尋找回去方法的樣子啊。
基修開始想像,如果自己被當成使魔召喚出來的話……
然而這個想像卻立刻碰上了瓶頸。
呃,首先,才人是從哪裡來的啊?
是了……他應該說過,是從「羅帕·阿爾·卡里耶」那方向來的。
好。
我現在被人召喚到了「羅帕·阿爾·卡里耶」去。
「唔~嗯。」
基修歪著頭思考。
無法順利想像。對於只知道哈爾凱尼亞大陸的基修來說,其他土地根本是超出他想像範圍之事。
「應該有酒館吧?還有王宮?」
連這種程度的情報,基修都不太清楚。早知道就該多認真聽課才對。
沒辦法,所以基修只好先設定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呃……
首先,是女孩子。
其次,女孩子。
接下來,再放一個女孩子……
最後,以女孩子作為終結。
對了,有件事情可不能忘記……
「那就是大家都很可愛,這是重點!」
此時,基修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一下膝蓋。
什麼嘛,要是被召喚到那種地方的話,根本沒有必要回來啊!
基修發覺到這世界的真相之後,為了將這件事情告訴正在消沉的露易絲,打算追上前去。
然而……他的肩膀卻被人輕輕地戳了戳。
「思?是誰呀?我現在很忙,等一下再來吧。」
這次肩膀被人拍了拍。
「真是的,在拍我肩膀的傢伙到底是誰?」
基修看著走在自己前方的其他人。
「呃……露易絲在,齊兒可也在,那個叫做蒂芬妮亞的混血精靈少女也在……這樣說來……」
基修捶了一下手掌心。
「後面的是才人吧?是吧沒錯吧?怎麼了?你回來了嗎?話說,事情真的如你所言,那個叫做蒂芬妮亞的女孩,她的胸部實在非常的糟糕!本人基修認為,有必要去確認一下那究竟是不是真的!你當然會同意吧!是吧!」
然而基修回過頭去之後,卻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聽到基修的慘叫,走在前方的露易絲等人趕緊回頭。
眼前出現了一片令人驚恐的景象。
那就是有一具高度超過二十制尺的巨大劍士人偶,正站在基修的後方。
「那……那是什麼啊!」
在清晨的陽光之中,那巨大的劍士人偶正瞪視著它腳下的區域,身上散發出的駭人壓迫感則傳達到了四周。它身上裝備著發出黯淡光芒的盔甲,手上則拿著與它身高相近的巨劍。
那巨人以順暢的動作舉起大劍,向著地面砍去。
數不清的灰塵揚起,讓露易絲等人不住地咳嗽著。
「好久不見了,虛無的承擔者。」
露易絲曾經聽過這個聲音。在阿爾比昂,還有在舞會那天的學校裡聽過的聲音……是高盧的虛無之使魔……
那個一直伺機襲擊露易絲等人的神秘女子……
「妳是……繆茲禰特尼倫!」
「沒想到妳還記得我,真是光榮呢。」
露易絲一驚,抬頭往上看去。可以發現那聲音是從劍士人偶的頭部傳下來的。她躲在那裡面嗎?還是只是聲音在此地出現,本人卻躲在其他地方?
恐怕是後者吧。
這個繆茲視特尼倫是能任意操控魔道具的虛無之使魔,她絕對不會自己親自參予戰鬥。
「妳是來做什麼的!」
「是來向各位回禮的啊。之前,你們居然敢將我等的公主給擄走。」
「什麼公主!明明你們把她幽禁了起來,還打算奪走她的心智!」
「奪走心智?哎呀,妳不也是一樣嗎?居然會奪走自己的使魔的心意,還真是做了件有品的事情呀!也不枉我特地安排『亞爾維』人偶來進行監視呢!」
露易絲舉起魔杖吟誦出咒語。
然而……果然無法發動「虛無」。
回過神來的基修也使用出魔法。
青銅的女戰士一一出現。
「戰爭女神!上吧!」
青銅的女戰土們將短槍刺向巨大的劍士人偶。
然而……短槍卻輕易地被彈了開來。
「等一下……難道你打算用那種小不點哥雷姆來對抗這個『耶夢加得』嗎?」被稱為耶夢加得的巨大劍士人偶輕輕地移動了它的腳。
七具女戰士就像是攀在人類腳上的螞蟻一般,三兩下就被甩了出去。接著齊兒可用出了火焰魔法。
巨大的火球雖然衝向了耶夢加得,但是那顆火球卻只是在表面上輕輕撞擊了一下,那厚重的盔甲根本絲毫無損。
「沒用的,想要使用系統魔法來對付這『耶夢加得』的做法,根本就是個錯誤。」
耶夢加得往前踏出了一步。那平滑順暢的步伐讓人忍不住懷疑,這裡面是不是藏著一個巨大的活人?
更令人驚訝的是,明明身軀如此巨大,但耶夢加得卻幾乎沒有發出腳步聲。看起來,它可以跟貓一樣地躡足前進。
「這是什麼哥雷姆啊!」
「哥雷姆?真是沒禮貌的講法,居然把這具『耶夢加得』當成哥雷姆看待?」耶夢加得揮動巨劍,對著露易絲等人砍下。
造成的衝擊彷彿是在地震。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易絲等人被狠狠地擊倒在地。
在四散飛舞的煙塵之中,耶夢加得伸長手臂握住露易絲,並把她舉了起來。「噫……」
由於過度恐懼,露易絲覺得自己的腦袋裡面似乎凍結了。
「才……」
她想要呼喚才人的名字。
然而……露易絲立刻把這個名字吞回嘴裡。
自己沒有呼喚這個名字的權利。
不能讓才人以虛偽的心情來保護自己。
露易絲狠狠地瞪著眼前的耶夢加得。
「嗯?」
正在煩惱的才人發現自己的左眼突然一陣矇朧,還出現了巨大騎士人偶的影像。根據左眼的視線,自己正掛在半空中被不斷搖晃。遠處還可以看到基修等人的身影。
那是過去也曾經經歷過的,露易絲的視線。
那個當主人有危險的時候,會自動在眼前出現的畫面……
「真是的……為什麼那傢伙每次都這麼不湊巧?」
才人邊看著那具似乎很恐怖的騎士人偶大肆發威,邊沒好氣地說道。被立在一旁地德魯弗林加開口對才人說話。
「小姑娘不太妙嗎?」
「是啊,我能看到,很清楚地照在我的左眼上。」
「你要怎麼辦?我就直說吧,如果你不喜歡她,也沒別的感覺,那就放著她別管吧。一個內心情緒不會產生波動的甘道夫,也不過是個累贅。就算你去了也只是白跑一趟。我啊,可不想被你拖下水吶。」
才人深深地嘆口氣,同時開口說道。
「既然要消除,真希望連使魔的能力也一起刪個乾淨呢。」
「為什麼?」
「如果刪乾淨的話,我不就可以別跑這一趟了嗎?」
德魯弗林加笑得全身不住顫動。
「是沒錯啦。」
才人站來起來,伸手握住德魯弗林加。
「塔帕莎,走吧。」
「夥伴,你喜歡小姑娘嗎?」
才人擺出不以為然的態度回答道。
「不行,果然我還是不喜歡她。那種女人,既任性又笨,只有自尊比山高……而且最近還得意忘形,要求我要稱讚她。像這樣冷靜下來思考一下就知道,我根本完全不喜歡她。還不如說讓我很火大,為什麼她現在會陷入危機啊!這造成我的困擾耶!」
「那你為什麼要去幫忙她呢?」
「……雖然她是那樣的女人,不過我看到她還是會心跳加速,啊啊真讓人不甘心!如果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我真想要詛咒這種現象的存在。如果我早點摸清她的個性,這應該就是不會發生的意外事故。啊,啊,好不容易我終於可以跟她說再見了……思?」
在下一瞬間,才人以驚訝的表情衝到了塔帕莎面前。
「我說妳,剛才是不是笑了?」
「錯覺。」
「我說!妳笑了吧!是吧!」
希兒菲朵在窗邊現身,塔帕莎立刻縱身跳到牠的背上。手握德魯弗林加的才人也跟著爬到了希兒菲朵身上。
「好好抓緊,我要衝了。」
塔帕莎以平常的語氣說道。
被耶夢加得抓在手中的露易絲正在拚命地掙扎。
「放開我!我叫你放開我!」
「要是有人會因為妳這樣說就乖乖照辦,我倒想看看那人長什麼樣子。」
耶夢加得的臉貼近露易絲。在它那頂樣式古老的劍士頭盔內部,有一盞微微的火光亮著,火光的周圍則是一片漆黑,而且就像是個洞穴般地空空盪盪。
耶夢加得的臉孔讓露易絲聯想到據說生存於南方地域的獨眼巨人,她不由得開始瑟瑟發抖。
「喂喂!這東西可是由系統與先民兩種技術組合而成的藝術之光呢!感到害怕的反應根本是搞錯方向了!」
「你們居然做出這種怪物,到底想要做什麼啊!」
「是什麼呢?如果妳也是個魔法師的話,應該可以理解吧?這不是身為使魔的我該下判斷的事情,使魔會基於主人的命令行動,就只是這樣。」
「妳錯了!」
露易絲大吼著。
「即使是使魔,也是一個單獨的生物!並不是盲從主人命令的東西!如果真的那樣做,那跟一具哥雷姆又有什麼差別!」
「這是魔法師該說的話嗎?是說妳自己還不是以這種方式對待妳的使魔!」
「我不一樣!別把我跟妳的主人混為一談!再怎麼說,妳也太卑鄙了吧!不要偷偷摸摸地躲在暗處,快點給我出來!總是使用這種人偶來戰鬥,妳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快給我說!」
「囉哩八嗦的小丫頭!少廢話!快點使出『虛無』吧!」
聽到這句話,讓露易絲察覺到一點。
這傢伙,希望我使用「虛無」?
當然,自己現在根本用不出來。
可是……雖然不知道她是基於什麼原因,但是既然她的目的是要讓我擊出虛無,那麼就不會輕易地直接把自己捏扁吧。
「很不巧,我只有在對手是貴族時才願意使用我的魔杖。像妳這種不明來路的傢伙,不配讓我使用出咒語!」
「妳還真敢講!」
耶夢加得加強了手上的力道,露易絲的表情也跟著痛苦扭曲。
「露易絲!」
她往下一看,只見基修、齊兒可、還有蒂芬妮亞和孩子們正一臉擔心地抬頭仰望著
自己。
「快逃!」
露易絲大叫著。
「可是……可是……」
一我沒問題的!好了,快點!帶著蒂芬妮亞跟孩子們逃走吧!拜託你們!」齊兒可點點頭,催促著蒂芬妮亞跟孩子們拔腿往前奔跑。 然而……
「怎能讓你們逃走!」
耶夢加得手握著露易絲,往前跳了起來。與巨大身軀不相符的這個敏捷動作讓露易絲大吃一驚,原來這玩意不只會躡足前進而已。
這個東西,簡直就像是把人類直接放大之後的產物啊!
耶夢加得堵住了齊兒可等人的前進路線。
「最好別亂打什麼逃走之類的主意。要是再逃的話,我就要毫不留情地把你們都踩爛。」
「妳想連小孩子也一起踩爛嗎!」
「沒錯,就像是走路時總會不小心把螞蟻給踩癟了那樣。那種情況時也無法一隻一隻慢慢挑選吧?」
她的發言讓露易絲感到很震撼。那語氣聽起來非常愉快,宛如是在哼歌。
「看來妳似乎無法使用虛無呢。」
「妳……妳說什麼!我當然可以使用!我不是說過了嗎!只有和貴族對戰時……」
「不要再說那種拙劣的謊言了。我已經給了很多讓妳攻擊的機會,然而妳卻完全不肯攻擊。這代表的意義就是,妳已經是個空殼子,換句話說,妳已經沒有用了。」
耶夢加得把露易絲往地上一拋。
雖然在這瞬間齊兒可立即對露易絲使出了「飄浮」魔法,然而這已經是她能給予的支援的極限了。畢竟威力強大到能夠阻擋耶夢加得的系統咒語,並不是能輕易使出的東西。
即使落下速度已經減緩,但那畢竟是緊急詠唱出的魔法,結果露易絲還是重重地摔落地面,劇烈的疼痛傳遞了她的全身。
沒辦法呼吸!也沒辦法移動!
「那就從妳開始踩扁吧。就算是螞蟻,是不是也會祈禱呢?」
耶夢加得舉高了腳。
轟隆!巨大的聲音響起……四處瀰漫著灰煙與塵土。
露易絲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半空中,原來在干鈞一髮之際,希兒菲朵把即將被踩扁的露易絲從耶夢加得的腳下搶救了出來。
「妳在幹嘛柯?」
聽到那不以為然的語氣後,露易絲循聲望去,就看見才人正坐在一旁。
露易絲睜大雙眼,大聲吼叫道。
「你……我才想問你在做什麼!我不是沒有叫你嗎!」
接著露易絲把視線移到了塔帕莎身上。
「塔帕莎!妳也是一樣!我不是叫妳要幫忙尋找讓才人回去的方法嗎!」
「我說妳啊,被人救了以後還擺出那種態度,也太超過了吧?」
哼!露易絲叉起手臂,不客氣地說道。
「……真是的!看來蒂芬妮亞的魔法沒有發生作用呢!因為這個笨蛋又這樣跑來啦!」
「有效果啊,超有效的.說真的,我以前很像是一直都在作白日夢。什麼在這個世界裡能辦到的事情?明明這裡沒有網路!辦不到!明明這裡沒有照燒漢堡排!不可能!唉唉,我只能當作自己之前是喝醉了,有夠丟臉。這一切可都是妳害的,零的露易絲小姐。」
「啊?」
「不~過呢!妳還真是做了多餘的事情……比起現在,我反而覺得之前那種喝醉酒的狀態比較好呢!講什麼虛無嘛!講什麼要消除虛偽的記憶嘛!託妳的福,害我想起那麼多事情,一口氣想起了一年份的回憶。妳看!我可大哭了一場耶!而且現在連回去的方法都還沒找到!」才人指著自己那哭得紅腫的雙眼。
露易絲則是使勁把頭甩向旁邊。
「這……這不是很好嗎!這下你就可以很乾脆地去尋找回去的方法了!已經不會再說什麽:『在這邊的世界裡我能辦到的事情』之類的 夢話了吧!」
「沒錯!託妳的福,我现在覺得眼前的烦闷不快似乎都消散了。说真的,這邊世

界的事情關我什麼事啊!管他是什麼虛無遺是什麼聖地,隨你們去亂去搞吧!我要回去,就是要回去!」
「笨蛋!笨蛋大笨蛋!那你就快點走啊!我的事情你就只要丟著別管不就得了!」
「嗯,妳這種欠揍的傢伙是不重要,但是妳看看,齊兒可、基修、還有蒂芬妮亞都有危險吧!還有謝絲妲或是公主殿下她們,連塔帕莎她媽媽我也不能丟下他們不管。不要以為全世界都圍著妳一個人在旋轉!我只是來救我的朋友!」
「你說什麼!」
「我說的『在這邊的世界裡我能辦到的事情』,頂多也就是這種程度而已!我終於懂了!妳給我記住,我在身為甘道夫之前,可也是一個單獨的個體!是『平賀才人』這個人!」
露易絲覺得一股血氣衝亡腦袋。這與理論正確與否完全無關,單純只是感情上的高揚波動。
「我呢!我算什麼!你居然沒有把我算進去?什麼嘛!果然你是因為身為使魔才說喜歡我的吧!差勁透頂!」
才人似乎已經氣過頭了,他也回嘴道。
「我說啊!那種已經講過幾千幾百次喜歡,卻還不肯回應自己的女人……怎麼會有人繼續喜歡她呀!真的有這種人的話我要頒個勳章給他,妳先帶來給我看看!」
「啊?」
「妳是怎樣?像妳這種……沒人要買妳的帳,只有自尊高得嚇人,睡相又爛,不愛穿內褲,胸部還沒什麼成長的少文,我可是因為同情心迫不得已的施捨妳幾句『喜歡』,結果妳就當真了。更誇張的是還得意忘形到叫我要多誇獎妳?動不動就用若隱若現給看又不給看的招式來挑逗人,等到我真的因為憐憫而認真起來之後,就開始給我說什麼『只是給使魔的褒獎』、『是你自己想太多』口水亂滴有夠噁心』之類的屁話!明明妳的胸部跟腦袋都是零,不要在那邊得意洋洋的以為自己贏了!給我看清楚現實這個粉紅毛的無腦小鬼!」
「因為……那……那是因為……不對,我也沒有講得那麼超過啊!…你是不是趁亂講了很多過分的話啊!我也有不對之處,所以這次呢,算了,就原諒你啦,不過正常來說應該已經夠你死個三次了吧?那些發言。」
「閉嘴啦!所以!我對妳的喜歡就是——對可憐少女的同情心,以及,百般妥協之下就當作是身為使魔對主人的喜歡。沒有更進一步或更退一步的關係!從今以後,我也會如此認定!」

「你等一下!那樣太過分了!過分!實在太過分了!」
露易絲氣得毛髮倒豎,憤怒地叫道。
「喂!也救救我啊!」
此時,從下方傳來基修的聲音。仔細一看,他正被耶夢加得握在手中,一臉痛苦地掙扎著。趁著這個空檔,齊兒可與蒂芬妮亞帶著孩子們逃到了遺處。「那傢伙,好像去當誘餌了。還真行啊隊長大人,值得稱揚!等著!」
才人大叫之後,就從希兒菲朵身上往下跳。
在往下落的同時,才人也揮劍砍向耶夢加得那抓住基修的左手腕。
然而……伴隨著一聲「鏘!」地清脆聲響,才人的劍被彈開了。
「砍不斷!」
下一瞬間,耶夢加得的右手就像是在打蚊子般地襲擊才人。才人反射性地在自己阳才攻擊過的耶夢加得左手上用力一蹬,藉著反作用力來躲開那恐怖的巨拳。
「嗚!」
才人就像是身帶輕功般地落到了地面。然而在此同時,耶夢加得的腳也以驚人的速度踩了過來,打算把才人踏成肉醬。
才人跳了起來,閃避過這一腳。
「這傢伙是啥玩意!不是普通的哥雷姆吧!也太快了!」
跟過去與佛肯對戰時的哥雷姆相比,兩者的速度根本是天壤之別。
如果把佛肯的哥雷姆比喻成烏龜的話,這具耶夢加得就是貓。
當然,並不是普通的貓。它還具備了鋼鐵的雙臂、兩腳、巨大身軀……以及可與人類媲美的靈巧動作。
才人為了取得適當距離,往後方一跳。
耶夢加得則拔出了腰間的劍。
「太誇張了!居然還帶著那樣的武器!」
耶夢加得揮動巨劍,瞄準才人砍下。
才人往旁邊一跳,試圖躲開斬擊。然而這個反應似乎早就被敵人預測到了。
耶夢加得把左手舉高到右肩處,使用它那靈巧的手指,把之前藏起來的三把飛刀一起丟了過來。
雖然那算是「飛刀」,但是每一把的大小都跟雙手大劍沒有兩樣。
萬一被打中的話,可是會四分五裂的!
才人雖然閃過了其中兩把,但是第三把無法完全閃開,不得已他只好揮劍擋下。
緊接著,耶夢加得再度揮劍攻擊而來。
真是恐怖的速度。
才人勉勉強強擋下了連續四次的劍擊,揮劍往耶夢加得踏得太前方的腳部砍去。
然而……這次他的劍依舊被彈了開來。
「居然連德魯都切不開!」
「這就是那個,之前講過的『反射』吧。」
「是那個精靈用過的玩意啊!」
才人回想起在阿罕布拉城的那一戰。
如此一來……只有露易絲的解除魔法才能對這盔甲發生效果!
「不過啊,由於對方使用了大量的『反射』,所以反而可以砍到盔甲。」「問題是根本切不斷所以也沒用啊!」
才人邊閃躲著從旁襲來的拳頭,邊大聲叫著。
待在塔帕莎的希兒菲朵上面的露易絲焦急地看著才人戰鬥。才人的劍完全無法給予耶夢加得任何傷害。
「怎麼辦……這樣下去的話,才人會輸的……」
塔帕莎轉身面向露易絲。
「虛無。」
「用不出來啊!」
「為何?」
「因為精神力用完啦!」
「要蓄積。」
「虛無用的精神力可不是睡一覺就能補回來的呀!」
塔帕莎思考了一會……接著突然讓希兒菲朵往才人的方向急衝過去。接著她迅速地詠唱出「飄浮」咒語讓才人的身子上浮到半空之中,並順利地抓住了他。
「什麼嘛!要逃走嗎!就算在這裡逃走,對方動作那麼快,遲早也是會被抓到的啊!而且還有小孩子在耶!」
戰鬥突然被打斷的才人憤怒地吼道。
「只有你是打不贏的。」
「是啦!雖然是這樣講沒錯啦!」
「安靜。」
塔帕莎以堅定的口氣對才人說道。
「是?」
接著塔帕莎用露易絲也能聽到的音量,對著才人宣佈。
「我要繼續上次的事。」
「啊?上次的事情是指什麼事啊!雖然我也不知道妳在說什麼,不過現在可不是管這種……唔嗯」才人無法繼續說下去了。
原因就是——塔帕莎的唇塞住了才人的唇。
「唔……思嗚……」
才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吻而不知所措。
而且,與她那看來年幼的外貌很不相稱的是——塔帕莎的舌頭以激烈的動作糾纏著才人的舌。
彷彿是在故意展示給露易絲看,塔帕莎給了才人一個濃厚的濕吻。
露易絲一瞬間無法理解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由於太突然了,她的腦袋還沒有反應過來。
然而……當她看到塔帕莎的唇正貼著才人的唇移動時……她總算理解到,這是在接吻。
露易絲的肩膀就像是大地震一般地劇烈晃動。
「你……你們兩個……居……居居居然在這種時候……」
接下來塔帕莎緩緩地伸手摟住才人的脖子,並用力地抱住他。塔帕莎那嬌小的身體就這樣緊貼在才人身上。
塔帕莎剛剛的發言在露易絲的腦裡重複著。
「而且,居然還說是……繼……繼繼……繼續上次的事~~~~~~~~~?」
換句話說,這兩個傢伙背著自己在做這檔子事情。
露易絲那頭桃色的長髮一整個倒豎起來,那赭色的眼裡也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如同烈焰般旺盛燃燒的怒氣充滿了露易絲的全身。
這高達頂點的憤怒產生出了強大的精神力,並轉化成魔力能量籠罩著露易絲。
塔帕莎一確認露易絲那如同鬥氣般緩緩搖動的魔力之後,立刻放開了才人的身體。「現在。」
露易絲恍然大悟,立刻開始吟誦咒語。
伊沙·納鳥西德·溫修·塞拉……
德魯弗林加大吼道。
「別用『解除』!攻擊可以接觸到盔甲!直接用『爆發』把它炸翻!」
古代的盧恩符文開始在露易絲的體內旋轉。
『Explosion』……,爆發。
這對露易絲來說,是最熟悉的咒語。
耶歐露·斯努·菲爾·亞倫薩庫莎……
自己力量的來源是憤怒嗎?
露易絲嘴裡詠唱著咒語,同時茫然地思索著。
自己活到現在……一直都是在累積著這種憤怒情緒嗎?
奧斯·斯努·鳥琉·路·拉德……
露易絲聯想到憤怒……以及另一種感情。
貝奧茲斯·尤爾·斯維耶爾·卡諾·奥謝拉……
但是她害怕去承認那種感情。
完成咒語詠唱之後,露易絲也把意識拉了回來。
完成的咒語形成的魔力為了找尋出口,在露易絲的體內不斷徘徊。露易絲讓這份魔力傳達到肩膀、手臂、手掌、指尖、魔杖先端……然後放出了「爆發」。
耶夢加得的盔甲上的某一點開始出現了白色的光芒。
「嗚噢……」
才人的讚嘆聲傳進了露易絲的耳中塔帕莎也睜大雙眼看著那道「光」。
光球膨脹了起來,將耶夢加得包覆於其中。
同時耶夢加得的盔甲也像是汽球一般地膨脹了起來……接著響起了一陣簡直可以震破耳膜的爆炸音。
彷彿是內部被裝設了炸藥一般,耶夢加得變成了四散的碎片,支離破碎的盔甲則飛散到四處。
等煙塵揚起,耶夢加得的碎片紛紛墜下滾落到地面上之後,一直躲在附近的齊兒可等人跑了過來。
「才人!露易絲!做得好!」
一哎呀!真不愧是你們啊!居然可以打倒那種怪物!」
「太好了……我還以為我剛離開村子就會死呢!」
基修與齊兒可和蒂芬妮亞拉著才人的手又叫又跳,孩子們也跑到他們的身旁,加入慶祝的行列。
同伴們雖然這樣高興了一陣子……但齊兒可和基修還是換上了認真的表情,看著才人的臉問道。
「……那個啊,你啊,還想像這樣活躍下去嗎?那個,怎麼說……就是打倒強大的敵人,並幫助別人之類的……」
才人以打從心底覺得疲勞的態度說道。
「少胡扯了,再來一次我可不幹。就算是求我,我也不要。」
齊兒可與基修開懷地笑了。
「哇!真沒出息!好遜!」
「不過,這才是才人嘛!」
「你們兩個,真的很瞧不起我……」
在這種祥和開朗的氣氛之中,卻有一個肩膀不停顫抖的少女。
那就是露易絲。
她跨著大步走向才人,並扭住正在和基修等人開心慶祝的才人的耳朵。
「幹……幹嘛啦!」
露易絲露出了笑容,但是她的唇卻像是在痙攣般地不斷抽動。
「怎麼回事?」
「啊?」
露易絲的眼神開始炯炯發光。
「所謂『繼續上次的事』……是怎麼回事?」
才人慌了手腳。
「呆子!那怎麼看都知道是塔帕莎的臨機應變或是……」
「是呀,理論上我是懂啦。或者該說,你這隻狗要做什麼事情也都是狗的自由。不過很奇妙的是,我的感情在說不行。思,這一定是因為你是我的使魔吧?」
語畢,露易絲的臉孔就如同凶种惡煞般地扭曲,就和猛禽類會把獵物帶回巢穴裡相同,她拖著才人往草叢裡走去。
才人那悲痛的慘叫,就這樣傳進阿爾比昂的藍天裡,而後逐漸消散。
有個躲著眾人,偷偷摸摸地回收耶夢加得盔甲碎片的身影。
那正是繆茲視特尼倫。她慎重地把四分五裂的盔甲碎片抱在懷裡,低聲說道。
「能承受住那種爆炸的盔甲……如果使用精靈的魔法,是否就能製造出呢?原來如此,這下不是變得有趣起來了嗎?」


最終章

在從羅賽斯飛往托里斯汀的船隻中,才人正躺在船艙房間裡的床上呻吟著。比起與耶夢加得之間的戰鬥,露易絲對他造成的傷害反而大得多。
雖然才人嘴裡「嗚~」「嗚~」地呻吟個沒完,但是他卻覺得自己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不知為何,才人覺得他已經徹底看清楚什麼是自己該做的事情。
正當才人邊胡思亂想邊盯著天花板瞧時……
咚咚!響起了敲門聲。
「誰?」
「是我。」是露易絲的聲音。
「……門又沒鎖。」才人以不高興地語氣回應之後,表情有點尷尬的露易絲就進入了房內。
「那個啊,我還是問一下好了,你還好吧?」
「妳啊……打太狠了,做過頭了,也鬧得過度了。」
露易絲嘟起嘴巴,像是在鬧彆扭般地說道。
「是……是你不好啊!是你說你對我的感情是身為使魔的喜歡啊!那……那是在騙我的吧!是吧?你呀,其實最喜歡我了。」
才人狠狠地瞪了露易絲一眼。
「要是有哪個傢伙經歷過這種事情還可以這樣講,妳就把他帶來啊!我讓他當貴族吧!」
「哼……哼哼!明明你就是喜歡我。」
「不,完全沒那回事。」
「明明喜歡!」
「我說啊!妳弄反了吧?是妳喜歡我才對吧?」
「怎……怎怎怎……怎麼可能!」
露易絲滿臉通紅,拚命揮著手否認。
「就是因為妳喜歡我,所以才會吃醋吃成那樣吧?像妳剛才因為看到我和塔帕莎接吻所以生氣,還因此爆發出精神力的反應,換句話說就是這麼一回事!超明顯的啦!」
才人一說,露易絲就含著淚「嗚~~~~」地嘟囔一陣後,點了點頭。
「……是啊,或許是那樣呢。」
「……咦?」才人嚇了一跳,吃驚地看著露易絲。露易絲看到人的反應,再度賊賊一笑,換上了充滿勝利情緒的笑容。
「討厭啦~狗的口水都滴下來了。」
「妳……妳騙我!」
「幹嘛在那邊臉紅心跳呀,笨蛋~」
就像是在掩飾自己的難為情,才人把臉轉向旁邊,開口說道。
「真是的……我說啊!我也差不多該來認真尋找回去的方法了。畢竟我想喝味噌湯。」
「味噌湯是什麼?」
「我的國家的菜餚啦!一種湯!」
結果露易絲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我也想喝喝看耶……才人的國家的湯。」
聽到這句話,讓才人的臉漲得比接吻時更紅。
露易絲也覺得很難為情,不知該如何自處。
。,一一雖然麻煩,又很辛苦……不過也好啦……要我稍微幫忙一下妳的工作也是可以的雖然才人的發言似乎很冷淡,但是露易絲還是覺得心裡似乎點起了一盞溫暖的燈火。她覺得……才人以後一定也會像這樣邊抱怨邊幫助自己的。『為什麼我非得去做這種鳥事啊!』雖然嘴裡這樣說,但是才人一定什麼事情都會去處理的吧?
就像那時……他從佛肯的哥雷姆腳下救出自己的時候。
還有像今天,跑來幫助自己的時候……
不知道為什麼,從這些粗魯的發言之中,露易絲的確感受到了才人的愛情。在經歷過蒂芬妮亞的魔法之後……這並不是因為他身為使魔而被賦予上的東西,而是真正的愛情。
不過,為什麼自己還是會懷疑呢?害怕這是因為他身為使魔而被賦予上的感情而產生的不安,為什麼還是無法消除呢?
…這是因為自己缺乏自信。
由於缺乏自信,所以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心情,也馬上就會對才人的發言起疑心。是不是就因為如此,自己才總是講話帶刺呢?露易絲邊在腦中思考,邊害羞地喃喃說道。
「被……被操縱的其實是我。」
「啊?」
「我一定是被附加了『必須對使魔有感情』這種條件啊!所以我才會動不動就吃醋。一定是這樣的,像我明明不想做,卻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露易絲用兩手包住才人的臉頰之後,突然把嘴唇貼向才人。
「啊?咦咦?嗚嗯……」
兩人的唇緩緩地重疊。
露易絲邊吻著才人的唇,邊茫然地思考著。
『以後凡是要使用虛無的場合,我都必須生氣嗎?』
為了讓自己憤怒……才人就要跟其他女孩子?看來這是最快速簡單的方法。這是什麼不方便的精神力啊!露易絲顫抖著。
那,有沒有其他可以讓自己打從心底憤怒的事情?
又可恨、又悲哀……但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露易絲只能更加強力道,讓相疊的四唇之間貼得更緊。
過了一陣子之後……露易絲輕輕地移開自己的嘴。
「居然因為被虛無操縱而對使魔產生感情,我還真是可憐呢,是個非常非常可憐的女孩。」
露易絲喃喃地說完之後,再次把自己的嘴唇貼了上去。
在兩人相吻的過程之中……才人明白露易絲那些話都是謊言。
他非常的能夠理解。
因為露易絲的吻充滿了熱意。
比起任何東西,這份熱意就是露易絲對自己感情的最好證明。
以前也曾經見過的……籠罩著阿爾比昂大陸下半部的白色雲海正在逐漸遠離,才人目送著這一幕,同時思考著。
我……蒂芬妮亞的魔法真的對我產生效果了嗎?
說不定,所謂「虛偽動機」原本就不存在,而是像嘉德麗雅所說的,我只是「在內心裡上了鎖」而已。
算了,這種事情花再多時間去思考也是白費力氣。才人發揮出他那天生的樂天性格,思考出結果。
自己內心的事情,自己本人又怎麼能明白呢。
但是,只有一件事情是千真萬確的。
那就是自己只要看到露易絲,就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雖然很不甘心,但無論是在蒂芬妮亞對自己施加魔法的之前或是之後,只有這件事情毫無改變。
才人回想起在蒂芬妮亞她家作過的夢。
那時候,媽媽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你應該有必須去完成的事情吧?』反正,男人活在這世上的意義,就是為了保護讓自己為之心動的女孩。
萬一運氣不好就會掛掉。
嘿,就只是這樣而已啦!
在逐漸遠離阿爾比昂的船中,才人邊與露易絲熱情地對吻著,邊得出這樣的結論。


後記
零之使魔終於到了十一集。真是可喜可賀!這全都是歸功於各位讀者大人,以及對本書多有照顧的諸位人士。我想在此表達我對各位的感激之意。真的是非常感謝各位!
即使來到這個集數,我還是有種預感,世界將會繼續擴大展開。因為「想要去各式各樣的地方開開眼界」這樣的我的基本欲望,還沒有平息的傾向。
那麼,我偶爾會思考一下。
為什麼我會想要見識看看其他的世界呢?以前我曾經表示過這乃是「男性的本能」。關於這點,我有個突然想到的疑問——如果把所謂的「本能」認定成人類這「種族」的記憶的話,那麼想要見識其他世界的想法就不是我本身的欲望。是否勉強只能算是,我把人類全體的欲求投射在我本人這「個體」之上呢?
一旦產生這種想法,我不禁懷疑,「我的意志」這種東西究竟存在於何處呢?
各式各樣的思考混合交融,讓「我」這個人格得以存在。那麼,如此一來,又是從哪裡到哪裡之間才算是「我」呢?我忍不住會繼續思考。
要判斷出範圍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我」這個人格與「培育我至今的他人所給予之物」以及「出生便會自動擁有的本能」等等成分結合為不可分割的群體,而這本身就是屬於那類無法從思考之海單獨取出的東西。
啊,說不定,所有的人類都受到了別的某種東西的操縱。並不是其他人或是外星人之類的東西,而是其他的存在。而那種存在並不是單一個體。甚至連水或空氣或是其他這類物質,都似乎對於人類有著輕微的干涉。我有這種感覺。
好了,這種「我究竟是什麼?」的狀態被當成「未完成的人格」,等到人格形成之後,似乎就會消失。但是,我並不怎麼相信「人格形成」這種事情。人格真的可以被形成嗎?或許只是一廂情願地認為人格會被形成,但是實際上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也不一定。
算了,這種人格問題雖然也是很重要的,但是和可愛女孩之間的戀愛故事!這更為重要!畢竟如果沒有這個,日美安全保障條約將會被廢止,而日本將會發生在國際上被孤立的危險!這次露易絲等人也表現了一番,所以還請賞個光!
那麼,對於將會繼續下去的零之使魔,也請各位能夠繼續支持指教!

山口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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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涅吉 伯爵
雖然進度比較慢
不過..回味一下...感覺也不錯~

14 年前 0 回復

pleomax 伯爵
这个真的是台版新出的么- - 
看见这章数有点郁闷的说..

14 年前 0 回復

1990416 伯爵
突然发觉台版进度好慢= =
不过还是谢谢录入

14 年前 0 回復

eelirysa 騎士
虽然已经忘了是多久之前就看过的,不过还是要感谢啊

14 年前 0 回復

moonNight 子爵
台版的也很谢谢了

14 年前 0 回復

chz2631 騎士
楼主辛苦了,虽然我已经看过了

14 年前 0 回復

xyzchwn 子爵
台版的啊,虽然已经看过了啊,但看看宝岛的文笔怎样把

14 年前 0 回復

DXB0502 公爵
11卷不是早就完坑了么

14 年前 0 回復

reggiethor 勳爵
台版才到第11卷么?话说看台版的任何东西都要适应繁体字啊~

14 年前 0 回復

@孤寂的天空@ 子爵
这是什么来的,11??不是早就过了N久吗?

14 年前 0 回復

NRA0903 子爵
只要有爱就行了,不管是那一卷都无妨。

14 年前 0 回復

sky15821982 伯爵
本帖最后由 sky15821982 于 2010-4-29 10:34 编辑


仔细一看原来是11卷 ··白开心了···

14 年前 0 回復

happynagisa 子爵
这.貌似是很久以前的东西吧.应该谈不上楼上的楼上说的什么更新吧

14 年前 0 回復

eamon 子爵
有空重溫一下也不錯,樓主錄入辛苦囉^~^

14 年前 0 回復

brank111 騎士
神作更新!内牛满面。。。。
PS:论坛重开,再次内牛满面!!

14 年前 0 回復

SOS3867221 騎士
不错的小说我中意!

14 年前 0 回復

虹色青青 王爵
支持下啊。这个也好久没更新了

最近一直很期待XN,怎么还不出啊

14 年前 0 回復

8730871 王爵
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录入台版的零使的说
感谢录入,辛苦了

14 年前 0 回復

nij180 公爵
= =画风确实是完全的换了。。感觉就像换了一部作品。。明明作者还是同一个的。。

14 年前 0 回復

mengjing2046 公爵
这个真的是台版新出的么- - 
看见这章数有点郁闷的说..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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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zhmsmsmmsyes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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