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图源:ajohnson1231
录入:狂奔
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
序章
小春原日和(♀,十四岁)相当不起眼。
还是个中学生的她实在相当不起眼,不但非常朴素,一点引人注目的地方也没有。虽然名字就像春天的阳光一般给人温暖的感觉,但本身的存在感却和名字相反,在任何情况下都显得相当稀薄。
所谓存在感稀薄,并不是一种比喻。
若仅是如此的话,也不过是班上一名不起眼的女孩子罢了。
但事实上,这种稀薄的存在感,已经对小春原日和的日常生活带来了致命等级的影响。
从物理层面来说,首先就是周遭的人会自然而然地忽略掉她。
仿佛无色透明的空气一般,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比方说,每天早上在教室点名的时候——
“小林。”
“有。”
“小原。”
“有——”
“齐藤。”
“在。”
“——森田、柳、和久井。很好,全部都到齐了。看见你们如此朝气蓬勃的样子,老师也非常高兴哦!我们今天一起加油吧!”
“……那……那个,我还没被点到……”
像这类情况简直是家常便饭。
不仅如此,当她站在超商或大卖场的自动门前时——
砰!
“……啊……啊呜……好痛……”
……静悄悄……
“咦……怎……怎么不会动呢……”
……静悄悄(毫无反应)……
“奇……奇怪……应该不是按钮式的门吧……?上面明明写的是‘自动门’……呜呜……?(在门前拚命踏步跳跃)”
……静悄悄(依旧没有反应)……
就像念错了“芝麻开门”的咒语一样,大门一动也不动。
更夸张的是,就连站在路边——
“呜~噗呼噗呼。”
“哇,好可爱的狗狗……咦……这……这是……?”
“汪汪!噗呼……~”
“不……不行啊……我又不是用来那个的对象……”
“噗呼噗呼……~~”
“啊,不……不要对我尿尿啊……”
“噗呼呼~~(流水声~)”
被散步中的马尔济斯当成电线杆或邮筒,撒尿做记号的情况也是见怪不怪(……那只马尔济斯还一副尿得非常高兴的样子,把脚抬得高高的)。
不起眼到就连一只狗也不把她当成人类。
而说到最厉害的特技(?)……就是每当拍完照片或大头贴之后,唯有日和的周围会呈现出一片暗黄色,就像在战争时期拍摄,呈现出有如黑白照片褪色后所独有的寂寥风格。无论是景物或背景有多么鲜艳,结果也一样全都呈现黯淡色泽的蒙胧状态。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或许应该说,这是一种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正因为这样,她在小学时的外号就叫“朦胧”。虽然对于才认识她半年左右的我来说可能有点不妥,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外号取得还满不错的。“……”
总而言之,有关小春原日和的不起眼传说实在不胜枚举。
就像是一天要更新几十文的超人气部落格一样,这样的纪录每天都在刷新中。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受到大家的疏远。
由于那人畜无害和低调的性格,使得日和像空气一般十分容易被人忽略。就像默默绽放在校舍后方或墓碑旁的不知名植物一样,大家只是未察觉到她的存在罢了。
关于这方面,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好跟坏。
何况日和本身不是一个擅长表达自我的人,顺从自己的性格,循规蹈矩地过日子,在现在这种枪打出头鸟的社会里倒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所以,我对这点实在没有什么异议。
至少,在日和不愿去改变现状的前提之下,我是既不想去肯定也不想去否定。“…………”
不过……
就算这是她本人的希望……也应该知道什么事都有限度的这个道理吧?
应该知道自己正处于存在感无比稀薄的“朦胧”状态。
也就是一个人独自处在不起眼到极点,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现状。
但是,足以粉碎这一切的台词……居然从日和的口中冒了出来。
那是在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所发生的事情。
其震撼力,就有如某猫型机器人为了消灭家中的老鼠,而拿出毁灭地球的炸弹一样,简直就是炸弹级的震撼宣言。
那句话的内容就是——
LESSON1-1
0
“樱乃日和庄”的早晨来得很晚。
已经晚得不寻常了。
现在的时刻是上午七点半——普通的学生与社会人士早就开始活动的这个时间,有九成的房客就像羽化前的蝉一样动也不动,生命反应呈现出完全停止的状态。
从理由来看,那是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一个房客过着早睡早起的正常人生活。而在夏天转换到秋天的这个时期,温暖的被窝似乎对他们是一种巨大的诱惑。听听当事人他们的说法,几乎清一色都是:“可是~暖呼呼的棉被真的好舒服哦~(①二十三岁重考生)”、“早上……当然要睡觉了(②四十五岁无业游民)”、“……我什么时候起床关你屁事。你这个低级的蠢猪,去死一死吧!(③十七岁尼特族)”之类的回答。
不管怎么说,身为人来说,这些理由可以说是最差劲的那一类。而且,最后那句话好像只是对我的人身攻击吧。
一想起他们那些仿佛看着害虫般的轻视眼神,以及口出恶言的漠然表情,我的心情就有如被迫吃了鲤鱼胆(著名的中药材)一样苦不堪言。不过在“樱乃日和庄”里,像这种事情最好不要放在心上,否则会过不下去,在这社会上,凡事忍耐才是上策。
“……开始吧。”
我深呼吸一下,嘴里自言自语着,并打开了公用厨房的瓦斯开关。
阵沉闷的声响后,伴随着点火声,蓝色火焰冒了出来,当我正要把油倒进平底锅时……
背后的空气忽然有种流动的感觉。
“啊,哥……哥哥……”
“嗯?”
接着,传来了一道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
转过身去,如海市蜃楼般站在厨房入口的……是一名身上穿着制服,然后再披上一件浓绿色和式外套的女孩子。
“嗨,日和。”
“早……早安,哥哥……”
女孩名叫小春原日和。
是这栋屋龄七十年的木造破旧公寓“樱乃日和庄”的房客之一,自己一个人住,年纪比我小一岁——十四岁,中学三年级。
由于半年前才刚搬来“樱乃日和庄”,所以各方面感觉起来还是有些生涩。
“今……今天有点冷,令人想喝热呼呼的梅子昆布茶……”
至于特征……就是平淡无奇。
不仅是外表,就连性格也相当平淡无奇。如同金太郎糖一样,无论怎么切割,出现的都是平淡无奇的剖面。与其说没有主见,倒不如说内向得有些过头。而且还因为她所具有的特殊技能,而被冠上了“朦胧”这种听来可爱,但在了解真相后会令人感到失落的外号。
兴趣是在外侧走廊上晒太阳和收集旧邮票,假日经常跑去巢鸭购物,以及享用美味的昆布茶。喜欢的音乐是演歌与昭和时代的歌谣,食物则是喜欢番薯干和酸梅。
至于交友关系,几乎都是附近一带的老爷爷或老奶奶。由于话题和兴趣方面似乎非常投机,简直快被他们当成是一同经历过太平洋战争的老朋友了。
就是这么一个年仅十四岁,但却像是一个可以支领老人年金的银发族。
不起眼且老气的朦胧存在。
小春原日和就是这样的女孩子。
“……?有……有什么事吗?”
“不,只是觉得日和果然是日和呢。”
“……咦?咦?”
嗯,今天早上依然那么不起眼。
一个花样年华的女中学生,身上穿着像海藻或腐土颜色的和式外套(这是睡衣吗?),手里拿着褐色的念珠(据说是祖母当年的嫁妆),再配上一件及膝长裙的模样,再看一次依然觉得不起眼。如果有全日本不起眼女王票选,她铁定可以获得冠军吧。我打从心里这么认为,真的。
备注,虽然她叫我“哥哥”,但日和并不是我的妹妹。
既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也不是名义上的妹妹。更不用说,我绝不会因为个人的喜好而让她这么称呼。绝对不会(因为很重要,所以要强调两遍)。应该说,会强迫一个中学三年级女生做这种事情的人,简直就是变态。
事实上,她会如此称呼我,都是当初认识她时的某件事情所造成的。由于不是什么特别需要纠正的事情,所以我也就采取放任的态度了。
……说起来,“哥哥”这个称呼会让人觉得心痒痒的,也是不争的事实。
“……哥哥……?”
“啊,没……没什么。”
面对一脸不解的日和,我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回答。
而心中则是同时高喊着:“我不是变态”。
总之,就在这样的交谈中,身为代理管理人的我,便展开了做饭的任务。
今天早餐的配菜包括,我们两人一起利用日和从邻家老婆婆(日和的茶友)那里拿来的蚱蜢,合力完成的佃煮(注:以酱油炖煮的日式料理)。以及来自附近的老爷爷(日和的盆栽同好)声称是自己栽种的奇怪蔬菜所做的沙拉。最后,则是在限时特卖里跟杀红了眼的欧巴桑血战之后,成功夺取的鸡蛋(这是由我出马)所做的煎蛋。
总金额约四十五圆(含税)。
在“樱乃日和庄”,每餐平均控制在一百圆以内是基本中的基本。七十圆以下算是理所当然,而五十圆以下才能够抬头挺胸感到自豪。
“——好,大功告成。”
将生菜沙拉和煎蛋放在盘子里,蚱蜢上面淋点酱油就完成了。
顺带一提,在我做料理的这段期间,日和整个人端坐在椅子上,一脸幸福地喝着梅子昆布茶等待着。你到底几岁啊……
完全没有察觉到我内心的吐槽,日和将爱用的九谷烧茶杯放在桌上,并整齐地排好筷子,面对菜肴有礼貌地行了一礼:
“今天也很感谢米饭的神明……我开动了。”
念完这段充满昭和风格的台词后,她便顶着菩萨般的安详表情开始动起嘴巴来:“啊……果然还是哥哥的虾蜢最好吃了……”
连动作也是不起眼到了极点,而且这句话听起来,就好像我跟蚱蜢之间有什么密切关连似的。还是装作没听见好了。
看着日和吃饭的模样,我也夹起一只蚱蜢,并将白饭塞进嘴里。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日和,这次的结果如何?”
“……咦……?”
“前天吃晚餐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吗?要鼓起勇气跟学校的同学交谈。”
日和搬来这里已经六个月的时间。
每次——频率大约是每周一次——都会将同样的话题挂在嘴边。
听见我的发问,日和起先有点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微微低下头去:
“……啊……是的……”
真令人意外。从她那和眼前蚱蜢颜色差不多的失落表情看来,我还以为这次也失败了。
得知这个意料之外的发展,我的身子微微前倾:
“那么对方是谁呢?是同班同学吧?名字是……”
“……是的,名字叫桐乃……”
“嗯。”
“并……并不是班上的同学……是隔壁班坐在最后一排的……”
哦,是隔壁班吗?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就某种层面来说,难度比起对同班同学攀谈还要高出许多。日和,你相当努力呢——
“佐藤同学(饲育股长)负责照顾的仓鼠……”
——不是人类?
突然出现的啮齿类动物让我稍微吐槽了一下,接着……
“……郁美闯进笼子里,被吓得飞出来的虎皮鹦鹉……”
而且是鸟类?
“……由贵后来迫降的水槽里,那只山椒鱼……”
继续降格到两栖类?
“……狄卡皮欧逃出来之后袭击中庭的……金鱼。”
最后变成了鱼类?
“……那个……日和。”
“什……什么事?”
“一般来说,那根本不叫朋友吧……”
假如说到仓鼠郁美就打住的话,我倒是还能帮腔几句(好歹也是哺乳类)。至于靠鳃呼吸的水中生物,我就无能为力了……
“可……可是,我跟桐乃的感情很好啊……”
日和向前挺出身子反驳道。
“每次去见它的时候,它都会不停拍水……而且只要给它吃东西,就会摇着尾巴,很高兴地浮到水面上……”
一个拚命讲述着与金鱼之间深厚感情的十四岁女孩。
不好意思,这种行为叫“喂食”吧,日和……
尽管我很想说,所谓的友谊,就哲学上来说就跟喂食这种“施与受”的关系是一样的。
“……”
算了,关于她和桐乃的事情,我还是别再继续吐槽比较好。毕竟看她怪可怜的,况且友情的形式也是因人而异,那种形式也是其中一种吧……
“唔……还有其他的吗?我是说还有认识什么……人类的朋友……吗?”
我强调“人类”二字,再度询问一遍。
日和有些沮丧地摇摇头:
“……没有了,跟平常一样……”
“这样啊……”
跟平常一样,就代表没有任何进展了。
也就是说——自从搬来这里之后,新朋友的数量一直维持在挂零的状态。
嗯,这个不起眼女孩实在不擅长交朋友呢。
除了不起眼、内向、怕生之外,还有非本人意愿,会自行发动的“朦胧”性能在扯后腿。
说到至今为止的成绩(?),就是整整过了一个月才被邻座的同学察觉到。光是一句打招呼的“早安”,也花去三个月的时间。直到能够彼此聊天,也花了半年十个月以上的时间,真是很有“蒙胧”的风格。再加上她本人容易害羞,不敢积极地跟人交谈的寄居蟹性格……等到好不容易在班上认识一两个同学时,这个学年度就已经结束了。
想说读同一个学校还好办,但我就读的是高中,日和则是中学,根本就无法帮上什么忙。这么说或许很残酷,不过日和也只能靠自己了。
“加油吧(顺手敲了一下脑袋)。”
“……是的……”
我能说的就这样而已。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必须出门上学的时候。
我简单收价一下餐具,并将剩下的食物盖上保鲜膜,放进冰箱冷藏,替那些根本还没有起床迹象的房客(废人群……)留些早餐。
脱下围裙(日和送我的,图案一样不起眼)挂在椅背上后,我便动身准备走出厨房……
“啊,哥……哥哥……”
“嗯?”
却突然被叫住了。
转过身去,只见日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
“怎么啦?”
“那……那个……”
“?”
“……这……这个……”
究竟有什么事?
如果用那款因为从春天延期到夏天发售,而引起话题的国民电玩游戏来比喻的话,那反应就像是在询问我:“要不要加入成为同伴”吧。
面对一头雾水的我,日和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将和式外套的袖子贴在胸前不断摩擦着。
就好像奶奶瞒着母亲想要给孙子零用钱时,那种偷偷摸摸的样子。
最后,她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终于开口说道:
“哥……哥哥,我——”
但就在这个时候……
咚——!
“啊、呜……”
架子上的图坦卡门黄金面具复制品(日和的老爸从埃及寄回来的礼物),直接命中了这个不起眼女孩的头顶。
令人头昏眼花的重重一击。
日和不禁捣着头,整个人蹲了下去。
“不……不要紧吧……?”
话说回来,小春原日相除了有着“朦胧”的特征外,还具备了另一项特殊技能(?)……
那就是——
“呜呜……好痛……”
——致命的不幸。
说得具体一些,可以想成是倒楣或者不走运,而且只会挑在紧要关头的时候出现。
话说回来,凑齐了这么多令人同情的要素,倒是有种“反正不会再更糟糕”的感觉……
那么,在此先说明一下关于我和“樱乃日和庄”的一些事情。
我跟日和都住在“樱乃日和庄”。
正如刚才所说,这是一栋屋龄七十年的木造破公寓。
浴室和厨房是共用的,就连洗衣场也是。房间数量约十间左右,每间大概有三坪大小。说到住在这里的房客……基本上都是一些废人(很遗憾)。
重考生、尼特族(注:NEET的音译,指的是Not in Emoployment、Education or Training,意即不升学、不就业、不进修的年轻人)、无业游民等……还有各种三教九流的人物,多不胜数。
从一年半前开始,我便在这里担任起代理管理人的工作。
工作内容主要是帮这群废人煮三餐,帮这群废人打扫浴厕、厨房和院子,以及帮这群废人洗衣服、晒衣服、摺衣服。
……至于我一个高中生为什么要替这些废人做事情,有一部分是因为我父亲的妹妹,也就是我目前的暂时监护人以及实际上的管理人,就某方面来说也是个无可救药的废人。但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大概是我并不排斥做这些家事的缘故。这或许都是我那经常不在家,而且从来不做家事的父母所带来的影响吧。尽管我不太喜欢被别人当作是“家庭煮夫”。
总之,我就这么一直打理着这群废人的生活起居。
由于某种原因,不起眼的平凡女孩——日和在半年前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比我小一岁,存在感稀薄的中学三年级生。
站在代理管理人的立场,再加上两人的年龄又相近,所以我在各方面都尽量照顾她。毕竟中学生一人独自生活实在很不容易。话虽如此,当时的日和远此现在还要不起眼、极度怕生,就算对我也采取像小动物一股战战兢兢的警戒模式。
拜她所赐,也衍生出了一些意外和突发事件。这又是题外话了。
在这之后,我们便维持着小动物与负责喂食的自然保育员之间的关系。
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使得她愿意试着敞开心扉(虽然不起眼的模样还是依然没变)。
接下来,我们一点一滴化解彼此的隔阂。
最后就是现在所看到的样子了。
学校的课程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日本史讲述明治时代的酒鬼乱开军舰,用大炮轰炸民房的事迹(黑田清隆)。古文课说到某个有计划地将小女孩收为养女(不是在说笑哦?),然后逐步培育成自己老婆的萝莉控(光源氏)。音乐课则是听着某位喜欢吃嫩草的女教师诱惑自己认识的男生,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后强迫男方入赘的八卦(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
叮——咚——
终于到了放学时刻。
“那么,该回去了……”
我在座位上伸伸懒腰,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由于我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或委员会,交情比较好的同学今天也都跑去打工或做其他事了,待在这里根本无事可做。
反倒是“樱乃日和庄”的工作花去了我大部分的时间,谁叫那里是一群废人的巢窟呢。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我收拾好东西后便走出教室。
就在我正想要赶快离开学校时,在校门口映入眼帘的赫然是——
我们“樱乃日和庄”引以为傲的不起眼女孩。
位置就在校门阴暗处的树荫底下。
她站在那里,提着学校指定的深蓝色书包,看上去就像是萨哈拉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样。
“……”
就连站立的模样都那么不起眼。
站立的位置、姿势,以及背部微弯的角度,一切都显得浑然天成,在周边形成了一道“不起眼力场”。简直就是绝对不可侵犯的领域。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日和的上空聚集了黑漆漆的乌云,四周出现一大群乌鸦聒噪地叫着,前方的路上还有一大一小的黑猫正在过马路,真是一幅世界末日的光景……
当然,“朦胧机能”同时也在发动中。每个经过的学生,丝毫都没察觉那里站了一个人。
然而对于生性害羞的日和来说,想必一定很在意这些高中生的视线吧。瞧她左右张望,一副相当不安的模样……不用担心,根本没人注意到你的存在。
“……”
看来,她大概找我有事吧。
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她会跑来这里的理由。
我慢慢举起手来,走向不知所措的日和身边。
“——日和。”
“……?”
“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
一见到我,日和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光衫。
摆动着那件看似大正时代的女学生长裙,往我这边跑了过来……
“……啊……”
噗咚。
结果半路却踩到香蕉皮(为什么会在这里?),整个人摔了一跤。
跌倒的声音连我这里都听得一清二楚,看来似乎摔得不轻。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时代居然还会有人踩到香蕉皮滑倒,真不简单……
“……呜……”
“你……你没事吧?”
“……呜呜……”
该说是意料之中吗?尽管制造出这么大的声响,周遭的学生们依旧没有察觉到日和跑步、滑倒,然后摔得四脚朝天的一连串状态。就连这时候,“朦胧机能”还是如影随形呢……
当我心中暗自佩服,并走过去想扶她一把的时候,日和已经含泪点着头站了起来。
伤脑筋,整件和式外套都脏掉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犹如腐土般的保护色让脏污看起来并不太明显……话说回来,日和就穿着这件和式外套去上学吗?一般的女中学生,应该都会选择羊毛衫或者毛线衣吧。像这种银发族的打扮简直是……
也罢,反正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好了,到底怎么啦?找我有事吗?”
“啊,是……是的……”
日和微微点头。
嗯,果真如此。
但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再讲吗?明明就不习惯人多的地方,居然还特地跑来这里等我……
我这么问道。
“那……那个……我……”
日和偷偷看着四周,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啊,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应该很难开口吧。就算这不起眼女孩配备了“朦胧机能”,个性上依然还是像只害羞的食蚁兽(老是躲在巢穴里不出来)。
“——知道了,我们边走边讲吧。”
“啊,好……好的……”
日和同意了我的提议。
总之,先移动到安静的地方再说吧。
找了一条人比较少的上下学路线,我们便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对了,今天玛鲁艾索的猪肋排好像有特卖吧?”
“啊,是的……厕纸也是每人限买一捆(八卷),特价二九八圆。”
“哦,那等一下要赶快去买才行,日和会来帮我吗?”
“如……如果不嫌弃的话……”
“嗯,谢谢你。今天的晚餐,就帮你多加一颗酸梅吧。”
“…………~(似乎很高兴)”
交谈的内容是超平民级的对话。
补充一下,玛鲁艾索是位于“樱乃日和庄”附近的一间廉价超市。
由于平时的售价很便宜,还会定期举办超低特价,所以我经常去那里采购整个公寓所需的食材。顺带一提,日和以前曾经想在那里自己买东西,没想到却连结帐的欧巴桑都没发现她的存在,所以只好忍痛放弃购物,哭丧着脸回来。不过,要是一个搞不好,说不定会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把东西偷走吧。
我一边走路,脑子里同时想着这些事情。
“……(偷看)……”
“哦?”
就在这时,我发现日和正偷偷看着这边。
“……啊……”
“?”
“……那……那个……”
察觉到我的视线后,她在胸前不断绕着食指,看起来忸忸怩怩的样子。
嗯,每当日和做出这种动作时,大多是想要撒娇了吧。
对这个不起眼女孩来说,绕手指的动作就跟仓鼠或雪貂的尾巴动作一样。这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所以……
“来吧。”
“咦……?”
“你不是想牵手吗?”
“啊……”
她稍微松了口气。
带着些许顾忌,日和低下头,轻轻捏住了制服的下摆:“……谢……谢谢哥哥……”
就这样,我们两人以连结的状态(当然是手)走在路上。
步伐比刚才要慢一些。
或许是这条路较少人经过的缘故,途中偶尔会与看似情侣的男女高中生擦身而过。
嗯,怎么空气中有种粉红色的感觉?这就是青春啊。太羡慕了,你们都去死吧——咳咳,我是说趁现在好好享受吧。不过在对方的眼里,我跟日和可能也是这个样子呢。话虽如此,这种状况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就像浣熊会使用全自动洗菜机来清洗食物一样,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我满脑子胡思乱想,脚下一边移动着。
“……哥……哥哥……”
“嗯?”
这时,日和忽然停了下来。
握住的手稍稍用力一些,抬起头来望着我。
唔,从没看过这么认真的表情呢。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
“?”
见到日和这种不寻常的反应,我也停了下来,但她忸忸怩怩地始终不肯把话说清楚。
不久,她左右摇起头来,仿佛在驱散什么念头一般:
“……我……我有件事情……必须要告诉哥哥……”
“告诉我?”
可以看得出,她拚命想要挤出声音来。
“……是的……所以……今天才会去哥哥的学校门口……”
日和紧盯着我着脸,口中这么说道。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她强迫自己来到人多的场所呢?
难道想命令我这个代理管理人做牛做马,或是把二餐煮得丰盛一点……应该不会吧?
若是其他房客还有可能,但日和绝对不会这么做。她反而会站在我这边,替我加油打气才对。既然如此,大概就是喜欢的演歌歌手要举办握手会,希望我也一起陪着去,或者看到有沉香的贩售会,想先预支一点零用钱吧。这些都在我能够预料的范围之内——
“……”
但下一句话却迟迟没有出现。
日和只是注视我的眼睛,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像是对于人际(贝际?)关系感到疲惫的蛤蜊一般,变得沉默不语。
“……”
“……”
沉默。
气氛显得有点凝重。
“……”
……咦?这种一触即发的空气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太清楚,但如此青涩且敏感的气氛,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应该说,简直就像爱情片或连续剧里经常出现的高潮桥段……
“……啊!”
莫……莫非日和她……
我不禁仔细打量起眼前这名不起眼女孩的容貌。
被浏海盖住的眼眸……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湿润。
“!”
等……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日和的表情,会变得像少女漫画的人物一样,完全摸不着头绪!
就在我陷入半混乱状态时……
日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然后就这样踮起脚尖,挺直身子往我的脸上靠近。
那表情看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等等!只是放学一起回家,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状态?
简直不知所谓!
如同打开葫芦的瓶口后,见到一只半裸的人马怪物翻滚三圈飞出来,实在太疯狂了。
日和将脸慢慢凑近……
“……请……哥哥……”
“咦?”
带着若有似无的细微声音,如此说道。
“……将……将我培育成……”
“培育成……?”
什么意思?
对着我下意识发出的话语……
“……是……是的……”
日和点点头如此回答。
认真的表情上充满了决心与觉悟。
在此同时,整张脸红得像盂兰盆节盛开的彼岸花。
紧接着——说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句话。
“……培育成……成熟的女性……”
“?”
“请哥哥将我培育成……‘成熟的女性’……!”
充满笼统、暧昧意味的这句话……就是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将我们周遭的一切全部卷入其中的大骚动——小春原日和育成计划vol.1的开端。
2
“唔……”
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呻吟着。
宛如一架快要坏掉的电风扇,不断呻吟着。
原因当然是日和刚才的一番发言。
“……请……请哥哥将我培育成……‘成熟的女性’……!”
就像在非龙卷风的季节里发生的龙卷风一样,那个不起眼的日和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这个疑问在我的脑中持续盘旋着。至于我那有够丢脸的会错意,就暂且将它放在仙贝座垫旁的书架(DIY)边的角落吧(拜托别再追究了)。
不过,庆幸的是,这句大有问题的发言,除了原来的意思之外,还有后续的解释。
接着,再深入追问之后……
“那……那个……其实……我高中想去考姬乃宫女子学院……”
“姬乃宫女子学院?”
“是……是的……要考上姬乃宫女子学院,就必须成为‘成熟的女性’……所……所以希望哥哥也能帮忙……”
似乎就是这么回事了。
这样一来,我就更搞不清楚这句话到底是什么用意了。考上姬乃宫,为什么会跟成为“成熟的女性”扯上关系呢?这个谜团就暂且先不谈,刚才的发言还存在着一个大问题 私立姬乃宫女子学院。
在这一带,与圣树馆女子学院、双叶女子学院并称为三大超级女子贵族学校。只要是女孩子,就连幼稚园的小孩都知道,可说是名校中的名校。
而日和偏偏想进入这所学校。
从这里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大概办不到吧……”
就是这个结论。
当回到“樱乃日和庄”后,我在房间里调查了一下有关于姬乃宫的情报之后……疑问(?)顿时变成了肯定。
总学生数约两百名(仅高中部)。
偏差值约七十八。
基本上是从幼稚园开始的一贯教育,自高中开始转入的学生约四~五名。其中日和希望考取的奖学金特别名额,历年来总共吸引了三百人左右前来应考。
要合格录取,除了学业成绩,似乎也十分重视学院的宗旨“现代社会中独一无二,如公主般的大小姐”所应具备的资质相潜力、礼仪和品格,以及符合学院生身分的内心与言行举止。
这个时候成绩……先放在一边好了。
学校的成绩虽然只有中上程度,不过日和的头脑并不笨,况且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努力一点的话应该还有希望,尽管这就跟期望奇迹发生差不多。
问题是接下来。
成为姬乃宫的一员所必须具备的大小姐资质,然后是礼仪、品格、内心以及举止……
“就好比一只巴西龟,想要变成天上的月亮……”
或是特摄电影里的某只大乌龟。
不管怎么说,简直乱来到极点。
毕竟,目标是“超”有名,连我都听过的姬乃宫女子学院。
就读的大小姐多如繁星,其中还有人除了身兼本行的大小姐业(?)之外,还从事模特儿或女演员之类的艺能活动,或者参加乐团或担任策展人等艺术活动(而且还不在少数)。光是能进入那里,便会成为众人所瞩目的对象,简直是耀眼华丽的超级大小姐特区。
换而言之,就像是大小姐们的圣域。
前几天因为一点事情,我跟日和两人前往距离“樱乃日和庄”不远的高级百货公司(松●屋)时,就偶然见过那里的学生(大小姐)。该怎么说呢,表现出来的气质就跟平常人完全不同,空气中仿佛有亮晶晶的粒子在飞舞着……
“无论怎么看,都绝对办不到……”
我再次脱口而出。
因为……日和实在太不起眼了。
除了不起眼还是不起眼,跟大小姐这种华丽显眼的存在,完全是两种极端的对比。而且,居住的地方还是这栋废人的巢窟,月租三万圆(含管理费,浴室、厨房共用)的“樱乃日和庄”,与那些大小姐之间连一点小指头尖端的共通点也没有。
“…………”
唔——日和为何想进入这种生活次元相差如此悬殊的学校呢?既然朋友数挂零的纪录还在持续更新中,在那种异次元环境里或许更交不到朋友吧,真怀疑她有没有发烧……
算了,反正一个人想破头也无济于事。
不管怎么样,结论就是——
“总之还是只能再问问她了……”
只有这么一句话。
日落时分的“樱乃日和庄”和早上不同,显得十分热闹。
特别是厨房,就跟黄金周的动物园一样充斥着喧嚣。
这是因为,睡到这个时间的废人们都会纷纷醒来,如同饥肠辘辘的苍蝇一般出来觅食晚餐(对他们来说是早餐)——
啪——!
“呜哦?”
我的脚踝似乎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一种温暖且柔软的触感。
难道僵尸终于袭击了这栋破烂的公寓?恶灵古堡?我这么想着,同时往底下一看……趴在厨房地板上的,却是一名熟面孔的女性。
“——音色小姐?”
“呜呜~……”
美崎音色。
现年二十三岁,为了进入音乐大学,目前正在准备第五次的重考,是这栋公寓的房客之一。顺带一提,她也是今天早上所提到的废人①。
“呜……呜呜……为什么没有东西吃……小佑好残忍……我快要饿死了~……”
摇晃着一头长及背部的微卷秀发,她泪眼汪汪地向我哭诉着。
唔,这么说好像全是我的错一样。
“剩下的早餐,我都放在冰箱里了……”
“虽然有写着微波一下,但人家不会用微波炉嘛~……冷冰冰的蚱蜢根本就不能吃……”
就是这样。
这个人,基本行动只会倚靠他人来代劳,是个毫无生活能力的废人。
话虽如此,至少该学学怎么使用微波炉吧。只要把食物放进去,按个钮就大功告成……
“那……那种IT革命,音色我是绝对学不来的~……祖母的遗言说,手指是音乐家的生命,除了乐器之外不能随意使用,呜~……”
什么IT革命啊。
话说你的祖母,前阵子不是还参加老人会的旅行团,跑去关岛玩实弹射击吗?
“……哼,既然没有蚱蜢,干脆就吃飞蝗吧。”
这时候,一旁传来了加刀子般尖酸刻薄的嘲讽声。
可以听得出,这明显就是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高傲语气。
不知何时,餐桌上座的寿星席上出现了一名如女王般傲慢,带着有如看着厨余一样的轻蔑眼神看着这边的女孩……雾岭桃子。
她就是今天早上提到的废人③,现年十七岁的尼特族。外表看上去虽然是个足以媲美模特儿或偶像明星的超级美少女,但性格就某方面来说简直烂透了——
“……这种食物,倒是很适合你这个无能的女人呢。不过,我可是一点也不会去食用这些没有配对能力,只会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六只脚昆虫。还有佑介,我应该说过早餐只吃和食吧?你就不会自动自发弄个怀石料理还是寿司之类的东西吗?这个只会总受(注:同人创作时,关于角色间恋爱关系的用语,不管对象是谁都采取‘接受’的态度者称之‘总受’)的废物。”
是是,都是我准备不周。
我的确不是这么细心的人,就连小学的联络簿上,老师的评语也是“做事情太过热中,容易顾此失彼”,不过——
“在这之前,先把伙食费缴清吧。”
“……上次不是给你了吗?”
“才一百圆而已,一天的伙食费都不够用。”
“我摸过的百圆硬币,可是有百倍的价值哦。你这只猪,连这也不知道。”
嘴巴实在太坏了!
一枚硬币居然值一万圆?根本是在敲诈对吧。就算世界毁灭后只剩下两个人,我也绝对不想跟这家伙在一起。
“失礼了……睡过头了。”
然后还有另一个人。
带着江户时代武士般的口吻,公然承认自己睡了一整天的严岛又三郎。
这个脖子上总是挂着一台相机的废人②,是个四十五岁的标准中年人。
“棉被实在太舒服了,不知不觉就睡到现在。惭愧、惭愧。”
尽管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但内容其实就跟其他两人没什么差别。而且所做的事情(不早起、不肯动、不帮忙家事)也几乎一模一样。乍看像一家之主,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无业游民。劝他去职业介绍所也不听,真是无可救药的大叔。
“肚子好饿~……人家的肚皮在唱五重奏了~……快点让人家吃点东西嘛~……”
“……哼,像服侍金发双马尾千金小姐的欠债管家一样,给我乖乖工作吧。”
“哦,真是奇怪,到处都看不到我的晚餐呢,麻烦请赶快准备一下。”
三人纷纷说道(换而言之就是在说:“肚子饿了”)。
这……这群人也太废了吧!
面对毫无生活能力的第五次重考生、性格恶劣的尼特族,以及中年无业游民,我平时压抑的心声终于爆发了出来。为什么“樱乃日和庄”里,住的都是这种人呢……
在这其中,穿着枯草色围裙帮忙摆盘子的日和,看起来简直就像天使一样。尽管是个平凡不起眼的天使。
“……”
总而言之,这就是目前在这段时间中,会出没的全体成员了。
除此以外的时间,虽然也有几个社会适应不良者在厨房活动着,不过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重要,暂且将它放在冰箱旁边的自制厨余处理机的一旁吧……拜托先不要让我想到这件事,继续想下去让我头痛的源头就会增加……
话说回来,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这群废人。
首先必须解决的,还是眼前这名正在摆盘子的不起眼女孩,她的问题发言——
“——日和。”
“……?”
我呼唤她的名字,同时招招手。
“关于刚才的事情……”
“……(吓!)”
将日和叫到流埋台后,我开门见山地这么一问。她小心谨慎地捧着爱用的信乐烧茶杯,双手忽然抖了一下。
“你真的想去姬乃宫念书吗?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想去那里就读?
我再强调一遍,这实在太高不可攀了。怎么看都和这个不起眼女孩格格不入,况且两个礼拜前根本没听她提过这件事情。
既然有此想法,照理说必定会伴随着动机吧?至于动机是什么,现在完全不清楚。也许只是她这个年纪的一种崇拜也说不定,希望有个十全十美的大小姐学姊对自己说:“你的领结歪掉啰”之类的。虽然刚才忘记询问原因,但是很显然地,这才是解决现状的第一步骤。
不过,日和却低下头去。
“……对……对不起……”
“咦?”
“……理……理由不能说……是秘密……”
她轻轻摇头说道。
“秘密……”
“……就……就是要保密……”
意思还不都一样吗!
我继续吐槽,但日和只是双手紧握着信乐烧茶杯,不断摇着头。
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一股坚强的意志。
嗯……这个不起眼女孩,总会在奇怪的事情上坚持己见呢。之前在讨论荷包蛋究竟要沾日式酱油还是西式酱汁的时候,一样也是这么顽固(顺道一提,日和是日式酱油派)。
“……对……对不起……现……现在还不能说出理由……可是我并不是说着玩的……我……我真的很想进入姬乃宫……所……所以……想请哥哥……将我培育成‘成熟的女性’……!”
“!”
她紧握着拳头,重复了发言当中最有问题的部分。而且还是用足以传遍整个厨房的音量。
“哇!笨蛋,声音太大了——”
“……唔!”
我急忙捣住她的嘴巴,但为时已晚。
这句危险的发言,让厨房里原本充满食欲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成……成熟的女性……小佑,难道你……”
“……我每天吃的,居然是这种萝莉控变态做出来的脏东西。这什么世界?去死吧。”
“嗯,想不到晴崎六人竟然有此癖好。”
回过神来,只见废人们轻蔑的眼神全部集中在我身上。
“不……不是的!这是——”
“不……不要紧~毕竟日和妹妹那么可爱,我多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虽……虽然在法律上不容许,可是只要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了~”
“早就知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了。从今以后,不要接近我半径五千公里以内。哼!”
“有九成的男人都是萝莉控,就算隐瞒也无济于事。”
你……你们这些废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啊。
“都……都说不是这么回事了……”
再不把话讲清楚,或许今后就会被贴上变态的标签吧。
配合着肢体动作,我拚命地解释着……
日和说出这番问题发言的经过和状况。
以及目前的情势。
结果,这群废人很快就理解了。
“咦~是这样吗~?日和妹妹从春天起就要进姬乃宫念书了~好厉害哦~~”
“……挺有一套的嘛。跟某个毫无大小姐气质的家伙完全不同。”
“嗯,这真是值得庆祝一番啊。”
然后开始恭喜道贺,你们的脑袋还真单纯……
“嗯,姬乃宫就是那间超有名的女子贵族学校吧~那里的制服非常可爱,校舍也很漂亮呢~好好哦~如果我再年轻个八岁的话……”
“没错,那里的制服做工精细,质料也相当高级。穿在日和身上,一定再合适不过了。”
“嗯,真是具有摄影价值的制服呢。”
“啊……这……这个……谢谢……~”
日和似乎有些高兴,脸上浮现出了腼腆的表情。
“不,这件事还没确定吧,日和不要高兴得太早。”
应该说,我对前去应考一事根本就持否定的意见。
当我正要再次强调时……
“啊……”
日和忽然又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见到这一幕的废人们开始不满了:
“怎么可以欺负日和妹妹呢~小佑~”
“……去死吧,你这个萝莉控。”
“女孩子的心愿,比任何事物都要宝贵啊。”
等等,错的人是我吗?
而且,平时基本上互不相干的这群废人,居然选在这种时候团结一致!太恶劣了……
日和也抬头注视着我,眼神如同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浣熊。
唔,好像只有我是个大坏蛋一样呢。
“……”
……我知道了。
既然如此,就暂且不去追究原因了,不过——
“——日和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咦?”
“你想去姬乃宫是没问题啦,可是,至少应该有什么目标吧?是不是有什么把握?或者有什么远景?”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既然坚持到这种地步,就一定会有什么锦囊妙计才对,我望着日和的表情确认道。
“………………这……这个……我会努力……!”
“……”
“……”
“……”
“……我……我会非常努力的!”
咦?就这样?
“……打……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全力以赴……!”
不,这些话的意思都差不多。
应该说,她根本什么都没想过吧……绝对是!
就像没有做好准备便强行发车的新干线一样,我的心中感到十分不安。
“嗯,就是这样~我们‘樱乃日和庄’终于要出一个大小姐啰~对了、对了,校庆时记得通知我一声哦~?首先我要好好打扮一下~~~”
“……说得也是,立场的变化是件好事啦,就像气势弱的下克上(注:同人创作时,关于角色之间恋爱关系的用语,在年纪、地位或能力比较弱的一方为攻,此较强的一方为受的意思)一样。”
“入学典礼的摄影工作,就包在我身上吧。”
然而,眼前这三个废人,却已经在高声谈论着日和的灿烂未来。
你们还是先想想自己的明天在哪里吧……
3
就这样,在日和冲击性的宣告之后,过了两周的某个礼拜天。
我跟这位不起眼女孩……来到了私立姬乃宫女子学院高中部。
自从在那天的餐桌上开诚布公之后,我便针对姬乃宫开始进行一系列的情报收集。由于得知将举行考生说明会,所以便抱着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想法前来一趟——
“哇,这里真的是日本吗……”
踏入学校的校区之后,我首先蹦出的就是这句话。
放眼望去,校园就和自然公园一样辽阔无际,几乎看不见地平线在哪里。还有如同欧洲宫殿的校舍,以及媲美某圆形竞技场的运动场。
在校舍与校舍之间的中庭,有着看似电影“罗马假期”里的巨大喷水池,如间歇泉般喷出汹涌的水柱。一旁则竖立着取代了二宫金治郎像的巨大女神像,附近甚至还有一座钟楼。
“这是什么啊……”
“哇……哇……好……好高级……”
我跟日和两人一同发出了赞叹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豪华绚烂……这真的是普通高中生所就读的学园吗?
经过我们身边的学生们,每个看起来都是无比高贵的大小姐正规军。
“今晚在赤坂的日式庭园餐厅,我和熟识的会长有个餐会……”
“我所设计的皮包,这次将会挂上纽约的时尚名牌发售。”
“听说父亲经营的意甲足球队获得了冠军。我不是很懂足球,好像叫什么米兰的……”
为什么在谈论这些对话内容时,听起来就跟在说“今天天气很晴朗”一样稀松平常。
不仅如此,来参加这个说明会的其他考生,个个看上去都很有钱的样于——也就是家教良好的大小姐预备军。
做工精良的大衣,一看就十分昂贵的包包与手表。就连脚下随便一只鞋子,似乎都能抵得上“樱乃日和庄”半年份的伙食费。
而相较之下,日和今天的装扮是——
“……?”
有些厚重的毛衣和裙子,外面再套着一件大衣,脖子上围着围巾。脚下则是长筒靴,头戴一顶毛线帽。
假如一字排开来比较的话,虽然此不上周遭那些大小姐或预备军,不过倒是还挺符合一个普通女中学生的打扮。
然而……
“为何看起来这么毫无生气……”
我的感想只有这样。
至于原因,看了就一目了然。
老旧的毛衣已经变成香菇色,大衣则是蘑菇色。还有杏鲍菇色的老式长裙,头顶与脖子上的帽子和围巾,分别是松茸色和灵芝色。
不,这绝对不是特摄片中的香菇怪人跑出来了!
如此齐全的菌类家族,让我忍不住要如此吐槽一番。
尽管日和本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的样子,就像初次来到东京铁塔观光的乡下老婆婆一样,露出保守的微笑。
正当我感到有些头痛,轻轻叹出一口气时……
“——各位安好,承蒙本日参加姬乃宫女子学院的考生说明会,我们学生会代表全体,诚挚地欢迎大家的到来。我是本次解说人员的代表,本校学生会‘姬蔷薇会’的副会长,高中部二年级的南九条容子,请来宾们慢慢欣赏姬乃宫的传统。”
数名大小姐打扮的姬乃宫学院学生,开始优雅地问候在场的所有人。
由大至小,总共好像有五人的样子。
话说回来,普通打招呼的时候会说“安好”吗?我一直以为,这种说法应该只存在于电视或小说之中才对。真想不到,居然能够亲耳听见别人如日常用语般使用着。而且刚才出声的那位大小姐,牛角面包般的纵卷发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名媛啊……”
我不禁脱口而出。
“……酥饼(注:酥饼与名媛的日文发音相近)?”
带着吃惊的表情,我身边这个一心想成为大小姐的女孩喃喃念道。
该怎么说……突然觉得好累。不,镰仓的鸽子酥饼的确很好吃……
就这样,我们漫步在姬乃宫女子学院之中。
“——这是第一礼拜堂,用来举行每天早上的默祷。假日时则会根据意愿者的希望才会在此举行礼拜。”
“各位看到的是姬乃宫引以为傲的大图书馆,里面收藏了古今中外的各类书籍约三百万册,已经完全网路数位资料化了……”
“尽头处的建筑物是第三体育馆,体育馆一共有十栋,分别具备不同的用途……”
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搭配详尽的解说。
在牛角面包头大小姐等人浅显易懂的解说下,一边参观着学园内部设施,对于非当事人的我来说倒是挺愉快的。除了刚才解说的场所外,还亲眼见识了钟楼上的学生会长室、超大的植物园,以及全由大理石盖成的蒙华室内游泳池等……嗯,想像着如果能在拥有如此奢华设备的地方就读,我或许有点理解日和想到这里上学的心情了。
但是……不用说,我的四周都是女性。
这里是女校,里面的学生是女孩子,参加说明会的考生自然也都是女孩子。而陪伴她们前来的,大多是母亲、祖母或是姊姊之类的女性亲属。老实说,现场只有我一个男性。拜这点所赐,周遭的视线实在让我浑身不自在……
啊,目光不经意对上了身旁的长发女孩。
……喂,你怎么好像看到暴露狂一样,马上就转过头去啊!
“嘘!不可以看那里!”就连一旁的母亲也如此叮咛着。
抱着不信邪的想法,我再次望向身边一个看似乖巧的女孩子,结果反应几乎一模一样。
很明显,大家把我当成了某种禁止触碰的危险物品。
唔,我看起来有这么可疑吗……?虽然长相还谈不上美形,只是普通日本人的脸,但也不到人见人怕的地步吧……实在太伤我的心了……
“……”
总……总之,现在只能靠日和了。
如果没有这个不起眼的同行者,我肯定会被当成独自一人参加女校考生说明会的变态狂。绝对要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能放开……我在心中这么发誓着。
窃窃私语……
嗯?大家好像在说悄悄话的样子。
“那……那个人不要紧吗……?”
“从刚才就一直很恶心地对着空气讲话——不……是自言自语的声音太大了……”
“好……好了!总之一定要装作没看见。俗话说得好,眼不见为净。”
“…………”
这些人在讲什么?
谁是自言自语的危险人物啊?就算我(看起来)很可疑,也不会笨到在日和面前做出什么KY(注:不懂察言观色的日语缩写)的举动——
“……啊。”
……等一等。
我现在才想到。
在我身边的,正是不起眼女孩的日本代表。
该不会……时常会自行发动的“朦胧机能”和“不起眼力场”,也在这种场合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个不祥的预感在我的脑中闪过。
若真是这样的话,其他人会出现这种态度就可以得到解释了。假如她们打从一开始就没察觉到日和的存在……
“…………”
那么,我就会被当成独自一人来到女校的考生说明会,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一个人自言自语着,脑筋明显有问题的可疑人物……所以,其他参观者才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不妙了。
原来在她们的眼中,我不仅可疑,还是个可耻的变态。
“…………”
这个用不着赌上爷爷的名声,我也不想知道答案的谜底,如今已经完全解开了,我顿时冷汗直流。
而另一方面……
“啊,是……是小鸟……哇……”
身穿香菇装的日和,眼中则是闪耀着不起眼的朦胧光辉。
在这种情况下,学院内的解说持续进行着。
“这个区域是为了进行生态研究而设置的鸟园,也是姬乃宫的情操教育一环。藉由饲养生物来培养丰富的心灵和博爱的精神……”
牛角面包头大小姐高声说道。
我尽可能与日和保持近距离(虽说是徒劳无功),同时来到了在于较外围的鸟园——换句话说就是鸟窝(不过规模显然大得多了)。
和刚才见到的植物园相比,这又是一间给人不同感觉的温室鸟园。
“这里的鸟类全部采放养形式,可以自由地进行交流,请各位来宾和它们多多接触吧。”
听见牛角面包头大小姐的这番话之后,周围那群大小姐预备军,便纷纷跑向了五颜六色的小鸟身边。
在这其中,日和感兴趣的是——
其他参观者根本不屑一顾,迳自在角落的栅栏中啼叫的——斗鸡。
“怎么偏偏选了这个……”
我不禁在心中吐槽道。
就连挑中的动物也这么不起眼,仿佛基因里天生就包含了“不起眼”这三个字。
“咦?因……因为……它很可爱啊……”
可爱?
这只眼神凶狠、态度高傲的武斗派亚种鸡……?
“那……那个……你好……我……我叫小春原日和……可以请你跟我交朋友吗……?”
“……(毫无反应)”
“方……方便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玩呢……?很……很好玩的哦?咕……咕咕……”
面对高傲地趴在稻草堆上的亚种鸡,日和试图模仿鸟叫声来吸引对方(喂!那是鸽子的叫声吧)。
话说回来,一个穿得像香菇的平凡女中学生,与同样在鸟类中不起眼到极致的斗鸡隔着栅栏面对面,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一幅超现实的光景呢。
正当我站在一旁,看着日和学起鸽子叫声的时候……
“——嗯~这样不行哦。”
“……咦……”
忽然间,有人从日和的背后出声说话。
听起来十分顺耳,语气中充满了活泼开朗的感觉。
声音的主人……是解说人员中的一名大小姐。
“德基的性格外冷内热,不能用普通的方式叫它哦。必须故意装作没兴趣的样子,这样一来,德基就会自己靠过来了~~~”
“……啊……咦……”
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对方亲切地指导日和。
那是一位跟在牛角面包头大小姐后方,身材娇小的女孩。年纪看起来跟日和差不多。
“不过真是罕见呢,居然会有人对我们家的德基感到兴趣。啊,我叫唯香,鹿王院唯香。是中学部三年级的学生会文书兼饲育委员,负责照顾德基它们~你呢?”
“……咦……我……我……?”
面对突如其来的交谈,日和只是不断眨着眼睛,表情就像遇到了狮子的斑马一样。
与其说不习惯,倒不如说是思考和行动完全陷入当机状态的感觉吧。
嗯,毕竟平时几乎没有其他人主动对日和打招呼,或是发现过她的存在。我并非不能理解这种心情……但仔细想想,这不正是个交到同年龄朋友的绝佳机会吗?更何况,对方可以察觉到日和的存在。真不愧是兼具博爱和友爱精神的姬乃宫大小姐,果然与众不同。快点,脸上只要挤出点笑容,然后回答:“你好……我叫小春原日和……可以跟你做朋友吗?”之类的就行了……
尽管我在心巾拚命打气,个性怕生的日和却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去做。
“……我……我……”
“?”
“……我……渡……”
“?”
“渡……渡良濑川……”
你干嘛说一条河的名字?
而且还是某首老歌当作背景的地方。
啊——急死人了!
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你瞧,对方开始觉得有些纳闷了。赶快回答啊!既然你都能跟斗鸡沟通,就别再那样拖拖拉拉的了!
然而——
“……呜……呜呜……”
日和似乎已经感到有些挫折。
她飞快地绕到我的背后躲了起来。
第一位朋友是这种高贵的大小姐,门槛果然太高了点。假如劈头就叫我跟一个骑着乌龟、头顶尖尖的有钱小开交朋友,我恐怕也会三思而后行吧,看来只有让我帮她一把了。
“那个……她叫小春原日和。”
“咦?”
“跟你一样是中学三年级。因为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所以可能有些紧张吧……”
代替石像般全身僵硬的日和,我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接着,眼前这位大小姐仿佛想起了什么。
“咦……这位大哥哥,好像是刚才一直对空气讲话的变态……”
“我不是变态!”
原来连我也自身难保,就像赤壁之战中遭到火攻的曹操火烧船。
很好,我在大家眼中就是种形象对吧!
这个天大的误会,让我感到头痛万分。
“啊,莫非您是这女孩的朋友?感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不是莫非,事实就是这样。”
拜托,请你理解这一点。
“原来如此,真是失礼了。嗯,这位叫日和,那么大哥哥是……”
“佑介,晴崎佑介。我跟日和……就像亲兄妹一样。对吧,日和?”
“啊,是……是的……我……我叫小春原日和……请……请多多指教……鹿王院同学。”
日和急忙拿下松茸色的帽子,低头行礼。
“呵呵,请多指教,日和。不过既然我们年纪一样,就别这么拘谨了~叫我唯香就好~”
对方则是笑着回应。
嗯,包括说话方式在内,真是个进退得体的大小姐呢。
“对了,‘德基’到底是什么?”
“咦?就是这只斗鸡的名字啊。”
听见我的问题,鹿王院唯香——唯香指着眼前猛烈拍动翅膀的斗鸡说道。
“这只鸡?好奇怪的名字,难道有什么来历吗?”
难道是以前饲养过的宠物名字?或是喜欢的帅哥偶像的昵称?
我这么问道。
“嗯,德基就是肯●基的意思。”
“拿来吃的?”
还真是浅显易懂。
“咦?会……会被吃掉吗……德基……?”
日和怯生生地说着,表情就像快哭出来一样。
“怎……怎么会……好可怜,明明就这么可爱……”
唯香见状,立刻挥起双手否定。
“啊,不是的,我只是偶然联想到,所以就叫德基了,并不是打算把它做成黑胡椒口味的炸鸡哦~”
“……是……是这样吗……?”
“嗯,不用担心~因为德基是我们的朋友嘛~~”
“……是……是吗……太……太好了……”
日和按住胸口,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而德基(暂定黑胡椒口味)则是窝在稻草堆上,用凌厉的眼神俯视着她。
在这之后,我们和唯香一起参观学院内部,同时听取说明会。
除了和牛角面包头大小姐她们一起担任解说人员的工作,她同时也不忘记关照我们。
日和一开始虽然感到些许困惑,但是在唯香那平易近人的态度影响之下,似乎也渐渐打开了心扉。
“对了,日和平常假日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呢?”
“啊,是……是的,有时候看看录下来的时代剧,有时候检查腌菜……”
“时代剧吗~听起来很酷呢~有什么推荐的作品吗?”
“嗯……嗯嗯……例如鬼平半●帐……”
尽管多少有点不自在,不过,现在至少能够对话了。
唔,真令人感慨啊,想不到,居然能亲眼目睹内向的日和与同年龄的朋友彼此交谈的模样。我此刻的心境就有如看着雏鸟第一次飞上天空的母鸟,照这样下去的话,或许要不了多久,日相就能自己交到更多的朋友了。
当我正为眼前这位不起眼女孩的成长,默默地感动时……
“哎呀,这不是鹿王院同学吗?在这里做什么呢?”
“?”
路过的大小姐(X3)突然出声问道。
从她们的样子看来,应该是唯香的同学吧?
“各位安好,我正在参加学校说明会。”
“啊,原来如此,我们几个现在正要去参加世界三大男高音之一,多明哥先生的古典音乐会,所以想顺道邀你一起去……”
“对不起,我还有工作……”
“那真可惜,如果鹿王院同学也能去,多明哥先生一定会很高兴的……”
“原本想问问鹿王院同学的感想如何……”
“晚到的话不能坐在一起吗?我们订了包厢,应该没有问题吧?”
嗯——上流社会的对话。
我还是第一次在日常对话中听到这种,邀请别人参加古典音乐会的对话。
而且还是老样子,日相依旧没有被她们察觉到。
这也难怪,本人除了平时的朦胧机能外,每当遇到这些大小姐时都会立刻躲在我背后,这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吧。
唯香等人交谈了几句。
“那么,鹿王院同学,我们先告辞了,祝安好。”
“祝安好。”
“失陪了。”
“嗯,明天见,祝安好。”
互相道别后,大小姐们便离去了。
直到最后,日和还是没被认出来。在我的背后,她就如同全程目睹杀人事件的女仆一般,只露出半张脸来观察目前的状况。
“啊,抱歉。刚才那些是班上的朋友……咦?日和怎么啦?”
“…………忸忸怩怩(躲在我身后)。”
……我必须收回刚才的话。
这个不起眼女孩距离交到新朋友,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虽然拥有在各种场合都效果惊人的“朦胧机能”和“不起眼力场”,不过到头来,终究还是必须从日和自身的意识开始改善起。她之所以能够跟唯香处得来,绝大部分或许是因为对方那股不像大小姐的居家型气息所致吧。
这女孩和其他的大小姐不同,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亲切感。
“?怎么了,大哥哥?”
“不,没事。”
我对唯香摇摇头。
见到我的反应,她看似有些不解。
“嗯~有点搞不清楚……啊,不过,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我们学院最著名的景点‘姬樱’哦~”
看着我与日和的脸,唯香继续说道。
“……‘姬樱’……?”
“嗯,就是一棵很大的樱花树~每到春天就会开出很漂亮的樱花来~在学院里被大家视为神木呢。据说在满月之夜,只要在盛开的樱花树下和心仪的人一起施展某种魔法,愿望就一定会实现哦~”
“哦……”
还有这种诗情画意的传说啊,不愧是女子贵族学校。
我们就这样走着,不久便有一个巨大的轮廓进入视野之中。
“你们看,就是那个。”
“哦……”
“哇……哇啊……”
唯香直指的尽头处。
在那里……是一棵令人不禁抬头仰望的大樱花树。
在近距离观看之下,“姬樱”比我想像中的还要雄伟许多。
无数呈放射状扩散至天空的树枝;三名成人也无法合抱起来的粗大树干;如爪子般深深扎入地面的肥大树根。由于季节的缘故,上面并没有长出樱花或叶子,但若是全部盛开的话,想必一定是十分壮睹的景象。会出现什么神木的传说,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好……好壮观……第……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樱花树……”
身边的日和感动地说道。
不光是日和,周围由牛角面包头大小姐等人带领的其他参观者,一样也发出了惊叹声。这群平时见多了高级货(?)的大小姐预备军居然会如此动容,或许就更能衬托出这株樱花树的不凡之处吧。
“呵呵~毕竟是我们学院的象征嘛。方便的话,等到春天的时候,大哥哥还有日和可以一起来这里赏樱哦~因为我也很想再见到日和。而且,附近一带完全被粉红色所覆盖的光景,真的非常壮观哦。”
“嗯,啊,说得也是。”
话虽如此,先决条件就是日和必须考上这里。
不然像我这种局外人,一步也别想再踏进这个大小姐的园地了。若是如此,到时候会变成怎样呢……
当我正在思考这些事情时……
“……嗯?”
一旁的日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个人正“嗯……嗯……”地轻轻点着头。
这种充满思绪的表情实在不多见。
“?”
接着,她慢慢走向“姬樱”。
沙沙沙……
整个人蹲在大树根部,拿着棒状的东西开始挖起洞来。
唔,她想做什么?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应该不是什么仪式(香菇魔法)之类的吧……
“啊——你在干嘛?日和。”
基于好奇,我便出声询问,原本处于挖洞模式的不起眼女孩随之转过头来。
“啊……我……我……”
“?”
“那……那个……”
面对我的问题,她露出些许迷惘的表情。
然而,随即便坚定地点头,并正视着我的眼睛:
“……我……我想把这个埋起来……”
“……!那是!”
那不是你平时一直带着的念珠吗?
在湿地茸色的手套中……是日和总是片刻不离身地带在身上,当年作为祖母嫁妆的念珠。
日和贴贴头。
“等一下,你为什么……”
有必要这么做吗?果然是某种仪式?
但日和却立刻摇头否定。
“……这……这代表我的……决心……”
“决心……?”
“是……是的……绝对要考上姬乃宫的……决心……”
她换上了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
真挚而专注,带着不容质疑的气势(虽然还是很不起眼)。
就在我感到有些讶异的时候,日和将两手放在胸前紧紧握住。
“……我……我会来拿的……”
“哦?”
“……我一定要考上……然……然后成为姬乃宫的学生,再次来到这里……亲自取回祖母的念珠……!”
“日和……”
“所……所以……请……请哥哥答应让我报考姬乃宫……也希望可以变成‘成熟的女性’……如果可以,希望哥哥也能替我加油……!”
她直视我的眼睛,以认真的口吻诉说着。
从那表情和语气中,我感受到了一股非凡的决心。
日和她——居然会如此主张自己的意见。
那个内向、消极,平时不敢在人前出声的不起眼女孩,居然会在今天才刚认识的唯香以及其他大小姐们的面前,用再清楚不过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志。
甚至不惜将祖母的念珠当作抵押品(?)。
既然做到这种地步——我也不能不去认同她了。
所以……
“……我知道了。”
“咦……?”
“既然日和这么说,就一定有什么理由吧,那么我相信你。我会替你加油,你就尽量放手去做吧。”
“啊……”
虽然想法和个性上相当平凡,但日和绝不是一个会轻易说出这种承诺的女孩。尽管有许多部分还是无法接受,可是如今也只能相信这个不起眼、内向,却拚命想要实现梦想的妹妹了。
“不过,你也要好好准备其他学校的考试哦。毕竟只参加姬乃宫的考试,未免也太冒险了一点。”
“哥……哥哥……好的!谢……谢谢你……我……我……呜呜……”
日和将脸埋在香菇色的围巾和毛衣里,这么回答道。
那充满决心的表情果然还是很不起眼,但这种时候就别去吐槽了。
“啊~不好意思,在你们两人兴头正高的时候插嘴一下。”
突然问,唯香有些顽皮地举起手来。
“……啊,不……不会……没这回事……”
日和红着脸,急忙挥手否定。
“日和想要考我们学校对吧?既然如此——这个给你吧。”
“……咦……?”
说着,唯香拿出了一本像手册的东西。
“这是我们学校的应试对策极机密指南,虽说是机密,不过,那些补习班的业者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真的可以吗?”
既然是极机密,应该不能给外人吧?
“没问题,反正学院的学生可以任意赠送给他人,况且我也不喜欢让少部分的有钱人占尽优势。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日和能够顺利考上,然后当我的同学~~”
她笑嘻嘻地如此说道。
“……啊……”
听见这句话,日和一时之间仿佛变成了哑巴。
接着,她立刻顿悟过来,急忙抬起头。
“……谢……谢谢你,鹿王院同学……我……我……”
“等等~暂停一下。”
“……咦……?”
“不是‘鹿王院同学’哦~既然是朋友,就要叫我‘唯香’才行~~”
唯香望着日和的眼睛顽皮一笑。
“嗯……嗯嗯……谢……谢谢你……唯……唯香……”
“嗯,很好~~”
她满意地点点头。
就这样,我们的姬乃宫初体验便结束了。
4
从姬乃宫回来之后。
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
既然答应替日和加油,就要做得彻底一点!
那个平凡且消极的日和,第一次亲口说出自己想做的事情。
与第一次交到的“朋友”立下的约定。
既然如此,我打算极尽所能去帮助她,这或许就叫作人之常情吧。
第一步首先是情报收集!
毕竟目标可是未知数的女子贵族学校,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幸我的手上有一本从鹿王院唯香那里得到的极机密手册,只要我加以熟读的话,就一定可以成为日和的助力。
——于是,我信心满满地开始翻阅。
十五分钟后……
“…………”
望着手中的极机密手册,我完全沉默了。
薄薄二十页左右的小册子。
里面记载着具体的考试内容。
看了之后——
“……这要怎么做啊……”
我就只有这么一句感想。
以下是手册里的内容。
◎ ◎ ◎
考试日期:二月十四日
考试科目:分为笔试与技能测验两种,技能测验为以下三项课题。
测验①
藉音乐来自我表现。
于限制时间内,使用任何一种乐器来表现自己的感情和意志。
另外,钢琴、小提琴等弦乐器,必须使用本校提供之类型(史坦威、斯特拉迪瓦里)。其他种类可自行携带。
限制时间为十五分钟,可自由决定伴奏者。
会场为本校第一奏乐堂。
测验②
礼仪、教养、礼节之基本审查。
学院主办之晚餐会。
时间为十五时~十七时,共两小时。
会场为本校第二迎宾大厅。
测验③
人格特质以及本学院理念“现代公主”素质之综合审查。
本校理事长亲自谒见,于限制时间内自我宣传。
请于事前缴交附全身及上半身照片等本校指定之文件。
限制时间十分钟。
会场为本校“天空之间”。
※此外,所有考试均可有一名监护人随行陪考。
◎ ◎ ◎
——就是这样了。
首先的大前提是要会演奏乐器。
若是那些希望进入姬乃宫的大小姐预备军,自然会有这点才艺吧。很可惜,我并不认为我们家的不起眼女孩有那种高级的嗜好,顶多会吹口风琴或是直笛之类的就很不错了。
再来是晚餐会。
一个与普通人几乎无缘,象征着上流人士的词汇。
当然,日和绝对没有任何参加过的经验,应该说,冠上“晚餐”二字的东西,只会让人联想到家庭餐厅所供应的晚餐组合。
最后是……谒见。
名称听起来很隆重,事实上就跟面试差不多的最终测验。除此之外,还有针对“现代公主”的素质审查。这或许是怕生、内向又消极的日和最不擅长的项目吧。
“…………”
这些……要怎么做啊……
该从哪里着手?用什么方式开始着手?如果真的要着手去准备,我真有这个能力吗……根本就是一连串的问号。
这好比敬老会(平均年龄七十五岁)的登山社去挑战圣母峰那样,我对如此绝望的海拔高度感到一阵错愕。
就在这个时候……
“……哼,所以我才讨厌像你这种完全没有萌度的无能家伙,动不动就开始说丧气话。”
“难得日和妹妹这么有干劲~必须想办法帮她实现这个梦想才行~”
“逐梦的女性是最美的,真希望能永远捕捉在镜头之内。”
“咦……?”
我仿佛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下一刻,和保丽龙一样薄的房门被猛然踢开了(而且被扯掉了三个铰链)。
“……事情我们全都知道了,既然如此,为了日和,我们就助你一臂之力吧。要心怀感激知道吗?没卵蛋的家伙。”
“一切都是为了日和妹妹~音色我会好好加油的~”
“赌上我的灵魂,尽力而为。”
在摇摇欲坠的房门另一端。
昏暗的灯泡映照出了无比熟悉的轮廓。
“哦……”
出现在那里的——是脸上带着诡异笑容的废人三人组。
而这个——
就是之后被称为“大小姐中的大小姐”、“黄昏色的公主”、“姬乃宫的最终兵器”的小春原日和,迈向大小姐之路的第一步。
LESSON 1-2
0
出现在房门另一端的废人们,似乎带着绝对的自信。
桃子站在正中间,右侧是音色小姐,左边则是严岛大叔。
平时总是将“肚子好饿,快点做饭嘛~”、“抱歉,我找不到卫生长裤,知道放哪去了吗?”、“……啧,还没打扫浴室吗?慢吞吞的家伙,去死吧。”这类话挂在嘴边的废人们,如今却都带着闪闪发亮的眼神,一同将目光集中在我身上。在这其中,桃子像看待仆人的女王一般斜眼望着我……不,或许只有她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吧。
“你……你们……”
我结结巴巴地开口。
“没听清楚是吗?就是因为你这头在猪圈里晃来晃去的蠢猪太过无能,所以我们要帮忙将日和改造成大小姐。”
“既然日和妹妹有这个心愿,我们也希望能帮上一点忙哦~”
“为了日和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三人口径一致地打断了我的话。
“将日和变成大小姐……?就你们几个……?咦?你们说什么——不,等一下!在这之前先把门修好啊!”
不知不觉中,我将思考放在了终于变成一块废木板的房门上。
这全是因为废人们的突然出现以及那些爆炸性的发言,让我的思考瞬间跳脱到不相关的地方去。
“……哼,不仅下面小,就连肚量也一样狭小呢。那种事情根本就不重要,随便贴个胶带上去就行了。”
这个无疑是踹飞房门的主嫌,性格恶劣的尼特族(应该说,脚印的形状根本就是她!)很不耐烦地说道。
“你还敢讲!”
“……吵死人了,不然我赔钱,这样总可以了吧?”
如同在喂食小狗,桃子随手丢出了一枚五圆硬币。
“才五圆能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摸过的五圆可是有一千倍的价值——”
“哪有这种事啊!”
而且那也才五千圆吧?
真是的,怎么老是不肯好好听人说话啊!只要一跟她交谈,血压就会呈直线上升……!
算了,还是别再继续这种无谓的争执了。反正修理费就从这些人的伙食费里慢慢扣除吧。
“——那么,你们说要把日和变成大小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问题是这个。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这种不知所谓,相当于狂妄等级的发言……
“……就像刚刚说的那样,我们要帮日和顺利进入姬乃宫女子学院。你现在连日语也听不懂了是吗?北京猿人。”
不,日语倒还是听得懂,我就是听得很清楚才会这么发问吧。这群连自己也管理不好,简直无可救药的废人们,究竟能用什么方法去帮助别人(何况还是要打造一个大小姐)?
然而——
“咦~在考试内容里,不是包括了音乐测验吗?那可是音色我的看家本领哦~”
“你刚才说有什么晚餐会对吧?虽然有东方和西方的区别,不过礼仪大致上都差不多,一切包在我身上吧。”
“书面审查和申请书上的照片就让我来吧,保证献上最完美的一张。”
他们却是这么回答。
“…………”
总之,我完全不知道这些家伙在搞什么鬼了。
音色小姐是音乐大学的考生,所说的话还有些可信度,不过这已经是第五次重考了吧?至于其他两人,顶多也只是性格恶劣的尼特族与喜欢摄影的无业游民罢了。这样的废人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夸下海口说要去帮助别人。依常埋分析之后,我会这么吐槽是很正常的。
——没错,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随后的发展,却让我得知了惊人的事实。
1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令我无法置信的光景。
就如同伞蜥蜴只用了十秒钟便跑完一百公尺后,紧接着使出一记双脚飞踢的震撼性场面。
“啦啦啦~啦~~”
“…………”
口中哼着曲子,身体随之愉快摆动的音色小姐。
双手在键盘上如舞动般呈现出华丽的动作,几乎塞满整个单人房的平台钢琴所演奏出的旋律,就连我这个不懂音乐的人也觉得动听无比。
“…………”
“……哇……”
一旁的日和(察觉到一阵骚动之后跑了过来)也不停眨着眼睛,发出了赞叹声。
就仿佛置身在雪山之中,被冻死之前看到走马灯的奇妙感觉……
这是我所认识的音色小姐吗?
那个没有生活能力,连微波炉也不会使用的废人①……居然就像职业钢琴家那样,如行云流水般弹奏着钢琴。
我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并非现实,而是如白日梦般的幻觉。
不久,一曲弹奏结束。
“怎么样~?弹得很棒吧~音色我认真起来就是这么回事,对我刮目相看了吧~?”
音色小姐带着一如往常的废人笑容说道。
唔——这应该不是什么整人节目对吧?
如此离奇的情景,令我不禁如此怀疑了起来。
而且,惊人的不光是如此。
一脸得意的废人①,她的房间。
里面……想得到的地方都放满了乐器。
首先是位于房间中央,占了全体九成面积的那台黑色大钢琴,而周围的一整面墙壁上挂着小提琴以及吉他等乐器。房间角落仅剩的空间里摆放着鼓组,四周则是像扫把或拖把一般随意放置的长笛、萨克斯风,还有直笛等——
这简直能开一间乐器行或录音室了。
而且这个毫无生活能力的第五次重考生,居然可以轻松自在地演奏这些大部分的乐器。
“嘿嘿~我从以前就很喜欢演奏乐器~你们看,史坦威钢琴黑黑亮亮的好可爱~莱斯保罗的吉他,圆滚滚的形状也很讨人喜爱呢~还有,音色我在很多演奏会上得过奖哦~很棒吧~?”
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姑且不论那杂乱无章的乐器摆放方式,本人所呈现出来的才华令人完全无话可说。实在太令人不敢置信了……
“……音……音色小姐……真的……太厉害了……”
日和在胸前合起双手表达佩服之意。
“呵呵~会吗?嗯,或许真的是这样呢~再多夸奖我一些嘛~说音色小姐好棒,音色小姐好性感~~”
脸上明明挂着难为情的笑容,身体却高兴地扭来扭去,真是诡异至极……
正当我在心中这么喃喃自语时……
“啊,对了。日和妹妹有什么中意的乐器吗~?”
“咦……?”
“这里面有没有哪一种乐器,正在呼唤着日和妹妹心中的感性呢~?如果有的话,音色我应该可以帮上忙哦~~”
“啊,是……是的……”
日和眨眨眼睛,急忙环视起周围。
不久,她立刻将目光停留在一个地方:“……这……这个……”
“哦。”
“哎呀~日和妹妹选了很有趣的东西呢。”
畏畏缩缩地伸出手来的日和,所选择的是……特雷门。
所谓特雷门,就是一个四角形箱子的主体部分上面插着两根天线,就某方面来说是非常小众的乐器,据说就连猫咪也会演奏。果然不负期望,她还是选了这么不起眼的乐器啊……
“嗯,不过这种选择或许不错~特雷门十分容易表现出演奏者的个性,所以只要具备一定的感受力,短时间内就能够上手哦~”
“是……是这样吗……?”
“是啊~但是如果弹得不好,声音就会像恐怖电影一样变得很诡异呢~首色我倒是很喜欢这种独特的风格哦~~”
……这也算是优点之一啊?
不管了,总之先放在一边。
老实说,音色小姐的能力十分惊人。
一个精通如此多乐器的人,要指导日和是再简单不过了。就像武术大师教导门下的小弟子如何挥正拳一样。
然而,还有一个让我觉得好奇的地方。
那就是——
“既然如此,为什么……”
这个人会连续五次都没考上?
她并非单纯的乐器迷,而是在比赛中获得过名次的高手,至少可以轻轻松松考取一两间音乐大学才对,不是吗?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这时音色小姐的表情顿时变得黯淡起来。
“因为~人家从来没有一次顺利去考试嘛~”
“什么?”
“不是前一天看电影看到半夜,隔天早上爬不起来,就是晚餐吃了太多必胜炸猪排,结果整个人钻不出被窝。还有拿错日本地图迷了路,找不到考试会场,唯一能够顺利去考的就只有补习班的入学测验……呜……”
……不会吧!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这可以说已经达到废人的极致,就相当于三岁小孩的程度——不,最近的小孩子似乎比较懂事,我看应该是小婴儿吧……
总而言之,这种理由基本上还真像她的作风……
“……接下来轮到我了吗?哼,今天就告诉你这只蠢猪,主人的厉害之处,让你彻底了解什么叫主仆关系,进来吧。”
伴随着令人极度不快的言语攻击,我们来到了废人③桃子的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
“这是……”
“哇……哇啊……好漂亮……”
身穿色彩鲜艳的和服——端庄地跪坐着的桃子。
放在她手边的,是一对竹刷和茶碗。
带着流畅的华丽动作,桃子在茶碗里加入绿色粉末,然后熟练地开始搅拌。
这个是……茶道?
烬管不是很清楚,但以前的确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类似的东西。
是具备了极致的“朴实与寂静”之美的日本传统技艺之一。
而这一连串的优雅动作,与这个性格恶劣的尼特族之间有着致命性的反差。就如同凶暴的西表山猫(肉食)用金币来磨爪子一样,虽然还挺有模有样的。
不久,动作终于结束。
“……快点喝吧。”
桃子沿着地板加同滑行般流畅地推出了茶碗。
里面是带着泡沫,如沼泽般深不见底的绿色液体。
“这个是……”
“……看了不就知道吗?是抹茶。”
“抹茶……?”
你端出来的东西,我还以为是什么有毒植物的汁液呢。
“没错,而且是用正式的茶道规炬所冲泡出来的,好好磕头感谢我吧。”
“正式的规炬?”
“没错,我的老家是自古传承下来的茶道家族,所以弄这点东西根本就是小意思。”
“咦……”
“——啊,不只是茶道,还有日式插花、日本舞蹈、陶艺、日式料理等。就像什么都会的综合艺术家一样,顺道一提,刚才所列举的那些,我都已经取得教师级的资格了。”
……真的假的?
从这家伙平常的样子,根本就感觉不出一丝礼仪或者气质之类的东西。但是话说回来,假如这是真的,为何出身于这种名门望族(?)的女儿,会在这栋破公寓里过着贫穷的生活呢?
这时,桃子语带不满地开口了:
“哼,那个臭老头子……我只不过把竹刷跟茶碗拿来‘配对’一下,居然就把我赶出家门……!弄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嘛,反正只是用来戳进去之后搅拌起泡的道具而已。”
“‘配对’……?”
虽然听不懂,但根据这家伙的性格,我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的发展,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就是把自己喜欢的同性组合搭配在一起啊,简单来说,把竹刷和茶碗分别拟人化之后(♂)再让它们彼此‘结合’。当然,竹刷是攻,茶碗是受,在我的构想里,竹刷是个前来日本留学的美国青年,而茶碗是身体有些孱弱,穿着和服的中年人,啊,当然还必须戴上眼镜。”
桃子侃侃而谈。
这么做,你老爸当然会生气啊!
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就被你气死了。
刚才真不该继续问下去的,这家伙到底把日本传统文化当成什么啊?
“不过我的朋友里却有人持相反的意见,说茶碗应该是攻受两用,反过来对竹刷发起淘气攻。我个人倒是不太赞同这种说法……你觉得呢?”
谁知道啊!
我连你说的是哪一国话都听不懂!
话说回来,这家伙……原来有那种嗜好啊。
难怪贴满整个房间的海报跟照片里,会有那么多的皮肤色。
刚才进入房间之后,由于桃子已经开始泡茶,所以我暂时装作没看见。可是这些……统统都是全裸或半裸的男性(♂)彼此一块增进友谊的图片啊。
包括机动●士里的驾驶员们脱光光,彼此含情脉脉地注视对方,以及上面写着“艾尔●斯”如钟甲般的家伙跟名叫“爱●华”的金发辫子少年抱在一起,还有红色左眼的学生服青年“鲁●修”与同样穿着学生服的青年“●雀”相互缠绵的构图等,居然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贴出来。其中还有某个用红豆做成,头可交换的那个孩童偶像超人跟细菌化身的宿敌在调情的画面。
这真是太惊人了……
我是说,就变态程度来讲的话。
简直就是一幅惨不忍睹的地狱景象。
顺带一提,对于这些同●恋们的重口味画面,日和似乎完全不知道该将目光放在什么地方才好,只是不停绕着手指,整个人尴尬地不知所措。这也不能怪她,真是的,一开始就不要把日和带进这种绝对会被家长会纠正的天外魔境里啊……
由于可以吐槽的地方太多了,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啧,没用的东西,算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虽然不知道晚餐会要搞什么鬼,反正规炬、礼仪方面的事全部包在我身上了。我会好好训练,让日和出席各种场合都不至于丢脸。”
桃子用力递出竹刷(美国留学生),同时这么说道。
“对了,日和要不要试试?用竹刷狠狠地搅来搅去,对茶碗发动强势攻,很好玩哦?”
“咦……啊……这个……(脸红)”
喂,不要教日和怪怪的东西啊!
何况就算姿势坐得再端正,背景的那些半裸♂上下不分地纠缠在一起的海报,总让人严肃不起来。
最后是废人②的严岛大叔。
这位大叔……拥有的东西真是超乎了我的预料。
四十五岁中年男子的房间里。
出现的是——
“……这些全都是……照相机……?”
无数的相机和照片,几乎将整个房间地板都覆盖住了。
从普通的袖珍型,到犹如机关枪一般大小,甚至就连看似古董品的(上面写着KINO44之类的)老相机都一应俱全。它们全都被慎重地摆放在玻璃柜(好像叫防潮箱)之中,粗略估计应该有一百台以上吧?收集这么多的相机到底要用来干嘛?就算一天用一台,也要三个月以上才能全部摸遍。
“照片可以反映出人的一生。”
大叔开口说道。
“而映照出人生的方法,则要借助许多事物才能够获得。拘泥于一种方法,是无法捕捉到真实的,所以我一直积极地在拓展这样的手段。”
怎么好像说得很有哲理,难得地完全找不到可以吐槽的漏洞。
话说回来,贴满整个房间的照片,在我这个外行人的眼中的确有种深深被吸引的奇妙感觉。不仅如此,房间角落还有个看似暗房的空间……嗯?那个装在相框里的,该不会是前任总理小●纯一郎的照片吧?莫……莫非这位大叔,并非只是一般的摄影爱好者,而是某位已经退休的著名摄影家……?
面对我的疑问。
“正是如此,到前年为止,这二十年来我一直都以摄影为业。照片对我来说是生命,也是一切,别看我现在这样,以前也曾经开过好几场摄影展,甚至出版过摄影集。”
这位大叔也是吗?
跟其他两个废人一样,拥有着光辉的过去。
但是,我也衍生出了相同的疑问。
那就是——
“为什么不继续从事摄影家的工作呢?既然这么热爱摄影……”
就算自己当老板,好歹也有个工作吧。
大叔突然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当然,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不过,现在这个世界,不管什么东西都已经数位化了……(吞吞吐吐)……”
“……?”
“照片是灵魂,而这种灵魂是热情的集合体,用数位相机那种肤浅的媒体,根本就无法捕捉到。必须直接把影像烙印在底片上面,才是真正将灵魂实体化,这才是相片应有的型态……(吞吞吐吐)……”
“……”
“不……不要误会了。如果我要使用数位相机的话,简直跟吃饭一样简单。只……只不过为了追求灵魂与真实,像数位相机这种邪门歪道、冷冰冰的机械,完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然而我的雇主们却不了解这一点……”
说了这么多,总之就是跟不上现代的数位化潮流,而被炒鱿鱼了吧。的确,这个人看起来还真不会变通呢。
“不……不过,若是将灵魂真正烙印在底片上的工作,交给我就对了!赌上我摄影家生涯的一切,也要让日和大人的照片充满炙热的灵魂。来吧,笑一个,日和大人。”
“咦?啊……好……好的……(笑)……”
日和连忙挤出笑容来。
看到这一幕,大叔的表情顿时一变。
“哦,很好、很好——太棒了——!表情很不错!叔叔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笑容——!”
喀喳、喀喳!
他一边说着轻松的台词,同时开始对日和不断按下快门。
脸上挂着以前未曾见过的愉快神情。
“……”
不,这简直就是换了另一个人吧?
“啊,上半身可以稍微往前倾吗?目光看着镜头这边就好。”
“啊……嗯……嗯嗯……”
“喂,太不明显了啦,要大胆一点,将整个身子都弯下去才行。要不然叔叔可是会很难过的哦——!”
“咦,啊……这个……(仿佛看到了变态)”
喀喳喀喳喀喳喀喳!
等等,原本那个武士(虽然只有语气像)大叔消失到哪里去了?难道切腹自杀了吗?
“唔~这样似乎有点不妥呢~……”
“哇,真恶心……”
在一旁,音色小姐和桃子就仿佛看到跟踪狂一样纷纷说道。
嗯,这位大叔的性情似乎不是很稳定……不过技术看起来相当不错呢。而且看他拍过这么多黑白照片,想必一定有办法解决让大头贴和照片都为之变色的“朦胧机能”吧……?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嗯,很好、很好——接下来就保持现在的姿势,稍微把脚抬起来看看——哇啊?”
“啊……严岛……先生……”
咚!
或许是拍得太过入迷的缘故,严岛大叔手里拿着相机,整个头就这样撞上了窗户,然后像坠机一般摔进院子里。
“……”
那个位置刚好有棵树,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况且大叔的身体还挺硬朗的。
可是话说回来,在那种状态下居然还拚命设法要保护相机,这一点实在令人钦佩。
顺带一提,今天的照片在几天之后冲洗出来……效果自然是无可挑剔。
“……怎么样,你那莲藕般的脑袋瓜子稍微可以理解了吗?”
桃子抱着双手,得意洋洋地说道。
“正如你看到的,我们有能力帮助日和,而且是坚强的实力。”
“虽然连续五次都没考上大学,可是我真的很想帮助日和妹妹实现愿望~”
“为了日和大人,即便用尽我全部的力量,也要完成数位相机所无法拍出,充满灵魂的一张照片。”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的确,这群废人所隐藏(?)的能力十分惊人。
原本认为一无是处的重考生、尼特族和无业游民,竟然会拥有辉煌的经历与超乎想像的技能。就好比路上捡来的杂种狗,其实是有血统证明书的名犬……不,其实是一只小熊一样极具震撼力。
“……大……大家……真的好厉害……”
不起眼的日和,眼睛闪耀着不起眼的蒙胧光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群过去曾经是胜利组(?)的废人们。
“……”
……说得也是。
这确实可以成为不少助力。
或许该说上天是公平的吧,虽然这三个人似乎并没有被赋予,身为一个人类最起码该具备的基本能力。不过,事到如今再吐槽这点也没用,反正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总而言之,这样一来便可以看到些许的希望了。
废人们出乎意料的隐藏能力(X三)。
在确认极机密手册,对照其中的内容后,“藉音乐来自我表现”、“晚餐会”,以及申请书等文件上所要使用的照片,似乎都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尽管现在放心还是太早了些,但至少从之前寸步难行的状态踏出了半步吧。
那么,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对于这名不起眼女孩来说,或许是最为艰难的最终测验“谒见”——
“咦?这个让小佑来指导不就好了吗~?”
音色小姐这么说道。
“不管是谒见,还是面试,我们这些外行人根本就一窍不通~而且不管怎么说,日和妹妹还是最黏小佑了~我想这么做会比较好哦~”
“……说得也是,不然像你这种没出息的家伙,我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优点。”
“我也认为应该交给晴崎大人。”
桃子和严岛大叔也这么补充道。
唔,在人际关系方面,这三人毕竟各自都有着不小的问题吧。
至于一旁的日和……
“……我……我……那个……希……希望哥哥能够……直……直接教我……怎样才能成为‘成熟的女性’……”
她也说出这番似乎会引发议论的发言,同时抬起头来看着我。
也对,若是我能为日和做些什么的话,大概只有这件事了吧。既然如此,可以帮得上忙的,我都愿意去做。更何况,我已经决定要彻底为日和加油了。
所以……
“……知道了,让我来负责吧。”
我也直直注视着日和的眼睛,一边这么回答。
这同时也是我内心的真正想法。
“……啊……”
“包在我身上,尽管不是绝对靠得住,但是,我会尽最大努力去做,一定要帮助日和考上姬乃宫。”
“……哥……哥哥……”
日和带着不起眼的湿润眼眶,仿佛受了极大的感动。
“不愧是小佑~就是要这样才对~~毕竟日和妹妹就是我们的希望之星嘛~‘樱乃日和庄’要是出了一位大小姐,我也很有面子哦~”
“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负责吧,反正你除了那方面之外简直就一无是处。这四个月的时间,我会把日和训练成礼仪达人,你就给我绞尽脑汁想想怎么应付谒见……如果办不到的话,应该知道后果吧?”
“我保证会让我们的希望之星,以姬乃宫的大小姐之姿出现在镜头里。”
三人一同说道。
这些发言固然很夸张,但老实说我也有着相同的感受。
若是成功让日和进入姬乃宫就读,自然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哇~变得热闹起来了~就好像学校社团或是互助会一样~那么、那么,我们干脆来取个名字吧~我想想~让日和妹妹顺利考上姬乃宫的团队……简称‘日和团’怎么样~~~呵呵,我们一块加油吧~”
音色小姐愉快地宣言道。
“……哼,听起来不坏嘛?”
“我也赞成。”
接着,桃子与严岛大叔出声附和。
“请……请大家多多指教……”
日和不起眼地低头行礼。
至于我,当然也对这个提议没有意见。
于是从这天开始,迈向姬乃宫之路的“日和团”活动便就此展开了。
2
那么,小春原日和的育成计划,总算在这种隋况下拉开序幕。
令我颇感意外的是,计划进行得比我想像中的还要顺利。
基本上为轮班制,由当天或该时段有空闲的人员(话是这么说,那三人除了睡觉以外,几乎其他时间都在上班=看家警卫)分别教授自己的拿手科目(?)。
简单来说,就像是时间制的家庭老师。
此外,还采用了每上一次课,就必须在手册上盖一个印章的追加要素。
名曰:“日和团手册”。
这主要是为了便于了解课程的进度,同时也兼具督促日和拿出干劲的作用。各课程只要每集满十枚印章,晚餐就可以要求自己喜欢的配菜,以此作为奖励。说穿了,这就跟暑假的收音机体操出席卡(全勤有奖励)差不多。
至于活动的状况,可以在各种场面窥见一斑。
例如,经过音色小姐的房间时——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就会听见这种呻吟般的怪声。
“好——可以了哦~嗯,看来日和妹妹已经大致熟悉特雷门了呢~”
“是……是的,渐渐懂得该怎么发出声首来……”
“嗯,特雷门这种乐器啊~是利用演奏者身体的静电容量差异来演奏的,所以每个人的体格和身体状况都会影响到声音的表现哦~换句话说,就像是演奏者的个性与心理直接化为声音的感觉那样,熟悉自己所使用的乐器,在测验的时候是相当重要的。那么,我们照刚才那样再演奏一遍试试吧~”
“啊……音色小姐……那个……关于这边的小节……”
“嗯,我看看~?啊,不用担心~这里只要在天线之间,像戳东西一样把手伸出来就没问题了~”
“我知道了,那……那么……”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以及类似上述的对话(看样子,日和真的选择特雷门作为乐器了,果然够不起眼……)。
又例如吃饭的时候——
“日和,我不是说过在英式中,使用叉子的时候要以叉的背面来盛装料理吗?平时要多加注意才行哦。”
“啊……知……知道了……”
“我或许有些严格,但是礼仪这种东西必须时时刻刻注意,才能成为一种习惯。特别是这次,由于测验的关系,想必会针对微小的细节进行审查。你必须要有所自觉,做好随时随地接受考验的心埋准备。”
“……是……是的……对不起……我不小心记成法式了……”
“哎呀,你很用功嘛,没关系,这样一来就不是日和的错了。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不了解BL美妙之处的蠢猪活在这个世上的缘故。”
像这类的交流也十分频繁。(应该说,为什么要全盘否定我的存在啊……)
还有早晨的玄关处——
“日和大人,今天下午如果有空,我想在附近的公园试拍几张,方便吗?”
“咦?啊……好的,放学之后应该没有问题。”
“是吗?那么,可以再请你穿上这个吗?”
“这是……女……女仆的衣服……?咦……要……要穿上这个吗……?可……可是……”
“不试试看各种服装,就无法找出最足以衬托出日和大人灵魂的媒介。而且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做出最适合目前服装的表情。对于拍摄申请书的照片来说,这是必须的条件,更何况,晴崎大人也曾说过喜欢这个。”
“……咦……哥……哥哥他……?”
“男性有八成都喜欢被人服侍,不会错的。”
“我……我知道了……既……既然这样……!(仿佛下定什么决心般的害羞表情)”
也可以听到这种充满问题的发言(喂,不要随便说人家喜欢女仆啊!不,我并不讨厌哦?只不过对女仆没有特别的执着……唔唔……)。
就整体来说,感觉相当不错。
平时像冬天的黑熊(冬眠中)一样懒洋洋的三个废人,一旦牵扯到日和的事情,就会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
当然,我并非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最终测验“谒见”。
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会思考各种对策,然后向日和提出建议。
话虽如此,对于不起眼且个性内向的日和来说,几乎可算是自我表现之极致的“谒见(面试)”,实在很难以寻常的方法来应付。
而且在不知不觉中,整个课程表的调配工作,居然落到了我的头上。
不,废人三人组跟这件事情完全脱离不了关系。就算再怎么有能力、有干劲,其他部分简直就是社会不适合者的最佳榜样,若是放任不管,就会因为大家都想在同一天的相同时间授课而大吵一番。要不然,就是完全不去考量其他两人的授课量,最后变成连续上课九个小时之类的状况,这样的课程表根本没有效果。
所以,就连这方面的调整工作,也不得不由我来负责了。
然而撇开这些问题,课程本身其实进行得非常顺利。
废人们教得很起劲,日和本人也试图拚命跟上进度。
真可说是一种良性的循环。
照这样下去,姬乃宫说不定就不再是敬老会所遥不可及的圣母峰,而是成了可以抱着一丝希望去征服的洛矶山脉吧。名称虽然有些老土,但“日和团”的存在确实发挥了不小作用——
——我是这么认为的。
起码在这个时间点上。
那是“日和团”展开小春原日和育成计划之后大约过了一个月,在十一月的某天,相当于午休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我——当时正身处在距离“樱乃日和庄”徒步十五分钟的市立中学。
从我就读的高中出发,骑车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除了钢筋混凝土的校舍,还有一个不大的校园,感觉就像都内随处可见的普通公立中学。
日和目前正在这里念书——顺道一提,八个月之前这里也是我就读的学校。
“…………”
但不知为何……我居然被迫站在了教职员室的正中央。
眼前是个外表粗犷的中年教师。
周围的其他数名教师,正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这边。
现场充斥着严肃的气氛。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宛如魔女审判的局面,那是因为……
“哈哈哈!你还真是倒楣啊,晴崎。”
室内突然响起了豪爽的笑声。
音量简直就快要震破我的耳膜。
声音的来源——就是眼前这名粗犷的大叔。
“这一点也不好笑吧……”
我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恼怒,这个在我面前笑得乐不可支、全身毛茸茸、长得像大脚(未确认生物)的大叔,就是我去年的班导——西乡老师。
西乡老师一边大笑,同时用力拍打我的背部。
“隔了八个月,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啊。手里拿着一根直笛在中学里面晃来晃去,当然会被误认为可疑人物吧。一切都是因为你的长相太糟糕了,这有什么办法呢?”
“……”
你把以前的学生抓来,就是要全盘否定对方的颜面偏差值吗?
“啊,说错了,是面相的问题才对,眼神就像个前科累累的大坏蛋啊。”
那还不都一样!
这个大叔太讨人厌了……
我在心中猛烈吐槽,并深深叹息着。
话虽如此,我被抓来这里的经过,其实就跟这位大叔所说的内容相差无几。
为了要拿东西(直笛)给日和,大约十五分钟前,我来到了中学。毕竞昨天听她提过,今天第六节课有直笛测验,所以自然不能放着不管。话说回来,平常都不会忘记带东西的日和,偏偏总是在这种重要的时候出错,实在真够不幸的。就这样,我利用午休时间来到这里寻找日和的教室……然而却被当成了最近入侵校舍的可疑人物(盗取学生的直笛舔来舔去的变态)。接获学生的通报后,我被全身肌肉的体育老师逮住,强行带到了教职员室。在那里,我跟这个看似未确认生物的大叔终于再次碰面,然后被嘲笑得体无完肤。
总之,姑且先感谢他帮我解围,并担保我的人格清白。
正当我感到有些头痛时……
“好了,今天来干什么?该不会真的是来舔直笛的吧?”
“……不是。”
“要不然呢?来欣赏女学生的紧身运动短裤吗?”
“…………”
这个大叔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是来拿东西给日和的。”
“日和?”
“小春原日和,三年级的。”
“嗯——啊——……”
应该是你班上的学生。
“啊——对对,好像真的有个叫小原春的。”
“是小春原……”
算了,我已经懒得再吐槽了。
这位大叔基本上是个好老师,但就是太大而化之了。
“嗯,反正都差不多嘛,就别太过计较了。那么,你怎么会帮小春原拿东西过来?”
“……我们住在同一栋公寓。”
这件事,我应该早在日和转学过来的时候就说过了吧……
“同一栋公寓……啊,是‘樱乃日和庄’吧。对哦、对哦,你爸妈还在外面出差呢。”
“啊——是的。”
“真是辛苦,这次好像是去辛巴威吧?那里的通货膨胀很严重啊……”
“啊,嗯……”
正如大叔所言,我的父母由于工作关系,经常奔波于海外的各个国家。
在这段期间里,他们就放任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就连偶尔寄来的生活费,也因为当地的通货膨胀等各种理由,几乎等于没有。换做是其他人,说不定老早就变成不良少年了吧。我会在“樱乃日和庄”过着贫穷生活,以及担任那里的代理管理人,和这种情况有着很大的关系。
尽管在这方面.日和的父母也是差不多。
“嗯,在这种年纪要独自生活,你和小春原一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吧——不过事实上,小春原却做得相当不错哦。”
“咦?”
“不管嘴巴上再怎么说,一般那种年纪的孩子都十分依赖父母。可是小春原她……该怎么说,感觉不出一丝的依赖感。待人接物也很稳重,而且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就有毅力做到最后。别看她那样,内心或许相当坚强呢。比起其他的同年龄学生来说,还要成熟许多哦。”
“成熟……”
真是出乎意料的评价。
不,想不到这个大叔居然将不起眼的日和观察得如此入微(虽然搞错了名字)。而最让我吃惊的是,日和在别人的眼中竟是这种模样。平时看到她做事失败后垂头丧气,或是躲在阴暗处忸忸怩怩的那副样子,一点也不会让人联想到成熟二字。难道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她其实就像被解放的马尔济斯(野生)一样,毫不畏缩地对人类狂吠……?
“总之就是这样了,我看你也多学学人家——”
“西乡老师——”
这时候,走廊傅来了呼唤声。
“哦,有人在叫我。也对,接下来的时间还要上课。那么,有空欢迎随时过来找我吧。”
“啊,这个直笛——”
“既然都来了,那么不妨亲自拿给她?反正现在是午休。况且这么做,小春原一定也会很高兴。”
说毕,西乡老师便走掉了。
真的没问题吗?虽然是校友,但居然放任我这个外人在校舍里自由徘徊。
你看,菊花老师(那个浑身肌肉,将我抓到这里的强壮新任体育老师)正在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我……我可没有打算做出什么可疑的举动哦?
就这样,变成我必须亲手把直笛交给日和了。
“三年级的教室,应该在这边吧。”
右手紧抓着装在袋子里、那根又长又粗的白色物体,我一边四下张望着。
记得日和是一班才对。
我唤醒八个月前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走在满是中学制服的走廊上。
所幸教室的配置和去年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一下子就找到了目的地所在。
午休时间的三年一班教室,充满了中学生们吵闹的欢笑声。
——那么,该怎么做呢?
站在入门处,我稍微思考了一下。
这里有三种选择:①站在教室外面挥手叫道:“喂——日和,哥哥来啰——!”②若无其事地走进教室里,用沉稳的声音说:“日和……你的东西”,然后潇洒地离去③为了不引人注目,拜托某个学生帮忙叫日和出来……
“……”
总之还是选③比较妥当吧(←胆小鬼)。
附近刚好有一群“对了、对了,昨天有看推理剧场吗?”、“啊,嗯,想不到主角一辉被那么残忍地杀害呢。”、“咦?是吗?其实我之前就猜到了——”在谈天说笑的女学生们,我试着向它们搭话。
“啊——打扰一下。”
“嗯?”
“那个,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请问是什么事情呢?”
见到我身上的陌生制服,女学生们的表情有些惊讶,但随即回答道。
“这个班级有个叫小春原日和的学生吧?不好意思,能帮我叫她吗?”
“小春原……同学……?”
女学生们面面相觑,不断眨着眼睛。
嗯?反应好像有点怪怪的。
难道是我搞错了班级吗?不,是三年一班。没有错。
“啊,就是个子小小的,看起来很不起眼……应该有这个人才对……”
怀着不确定的自信,我再度出声询问。
接着,女学生们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猛然合起双手……
“啊……莫非是坐在最后一排的……”
“那个感觉有些朦胧的……”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叫作小春原呢。”
她们几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好厉害。
就连同班同学也几乎不认识你啊,日和。
“今天……应该出席了吧?早上点名呢……”
“有是有……西乡老师叫过她的名字吗?”
“对了,名字叫什么来着?日……日……?”
真可惜,差一点点就能拼凑出全名……不,这种事情根本不重要。
你简直就像个隐形人呢,日和。
正当我替她感到有些悲伤,眼泪差点掉出来时,女学生们又开口了:
“那个……您要找小春原同学吗?我想她大概在中庭……或许吧……”
“好像有人看到她在那边吃饭……不,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而已……”
“据说好像还会念般若心经的样子……”
“…………”
怎么全都是听来的啊?又不是什么都市传说或七大不可思议。
算了,总之那个不起眼女孩应该就在中庭没错。
我在心中做出了这个结论……
“啊——谢谢你们,我先过去那里瞧瞧吧。”
对表情有些暧昧的女学生们道谢后,我便离开了三年一班的教室。
走出三年级的校舍来到中庭,果然立刻就找到了日和。
正好就位于校舍的阴影处,直径约一公尺左右的小型人工池的池畔。
那里放着一张老旧的木制长凳。
在最边缘处……日相正低着头独自坐在那里。
哇——那老气横秋的模样,跟她实在太配了。
就像被公司裁员的父亲,跑到公园喂鸽子消磨时间一样,日和正一个人喃喃自语着。
她在做什么?
尽管听不见内容,但应该不是如传言所说正在念经吧?不,抄写和朗读经文,也是日和这个银发族所喜爱的兴趣之一呢。
假如在跟什么妖精说悄悄话就不妙了,抱着这种想法,我整个人试着靠近,总算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一些内容。
“……那……那个……我的名字叫……小……小春原日和,鸣濑川中学出身,兴趣是修剪院子里的花草……”
“……?”
“……拿叉子用餐的时候,英式用背面,法式用正面盛装料理……”
“……”
“……演奏特雷门时要注意,肩膀尽量放松,像一同玩耍一样轻轻把手放上……”
“这是……”
原来真的在跟妖精说话……不,好像是在复习之前上课过的内容。
除此之外,我还听到一些关于服装以及相机等等的词汇。
嗯,她还真是拚命啊,西乡老师说得没错,这个不起眼女孩或许真的非常认真、执着呢。
不对,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
我走向长凳。
“喂——日和。”
“……?……”
同时挥挥手出声呼唤。
日和一时之间似乎不敢相信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开始四处张望着。
但随即便惊讶地眨着眼睛。
“咦?哥……哥哥……?”
“没错,就是哥哥。”
“……咦?咦?真……真的是哥哥……怎么了吗?应该不是来散步的……吧……?”
摆动着腐土色的和式外套,日和一脸惊喜地靠了过来,表情就像在附近的二级河川发现了源氏萤一样。
话说回来,还穿着那件外套啊。
算了,先不管这些。
“——来。”
“咦……?”
我将刚才害我被当成可疑人物的元凶——直笛(组合式)递给跑过来的日和。
“你忘了带这个吧?听说今天要考试,所以就帮你送来了。”
“……啊……是……是的……我完全忘记了……谢……谢谢哥哥……!”
仿佛突然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日和急忙回答。
嗯,看来她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课程的复习上,完全忘记今天有考试的事情呢。尽管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你总是一个人在这里复习课程的内容吗?”
“……啊……是……是的。那个……原本我并不是一个人,休息时间我大多跟桐乃一起聊天……可是……”
“桐乃……”
啊,就是之前喂食——咳咳,是日和新交到的金鱼朋友吧。
据她说只要出声呼唤,它就会很高兴地摇着尾巴浮出水面来……
就在这时候,我发现日和的表情有些闷闷不乐。
一种跟平时比起来,存在感还要显得更加稀薄的表情。
“日和?”
“…………”
没有回应.
就像尸体一般……不对、不对。
唔,该不会是桐乃出了什么意外吧?从刚才的语气中来推测,难道桐乃被鸟儿吃掉,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吗……
下一刻,日和露出极其悲伤的神情。
“桐乃已经有一个同伴了……”
“……”
……啊?
“……就是……感情很好的……恋人……”
她语带寂寞地说道。
仔细一看,池中有两只靠在一起游泳,看似感情很好的金鱼和凸眼金鱼。
看来那只金鱼大概就是恫乃了吧。
“……从前天开始就一直这样……不管我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
“……桐乃是不是讨厌我了呢……?”
这个嘛,现实中经常存在着交了男朋友之后就很难约出来的女孩子。不过,竟然真的遇到如此极端的例子,这桐乃还真是水性杨花啊。
为了安慰眼看就快哭出来的日和,我将手放在她的头顶上。
“啊,我想应该不会,现在的桐乃只是暂时迷恋男人,无法看清楚周围的一切罢了……”
“…………”
“总有一天,它一定会察觉到友情的珍贵,回到日和的身边来。如果真的把桐乃当作朋友,就要去相信它才行哦。”
“……好的……”
日和不起眼地低垂着头回答。
等等,我为什么要拚命替一只金鱼说好话啊?
总觉得有点倜怅……
也罢,再继续吐槽下去,只会让她更徒增悲伤而已。
话说回来,日和还是老样子,休息时间就跑到中庭跟金鱼对话呢……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点。
姑且不论行为(跟金鱼交谈)的正当与否,日和所做的事情就跟一个月之前完全没有两样吧?加上从刚才教室的情况来看,新朋友数量挂零的纪录也持续在更新中。
这难道不是个严重的问题吗?
我知道日和非常努力在学习课程,这是个好现象,但我不得不说,这样距离迈向姬乃宫之路还是非常遥远,而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
“果然还是那个‘朦胧机能’……”
问题在此。
这个不起眼女孩所拥有的罕见能力。
撇开那些专为资产阶级所设计的测验科目,以及双方生活的次元截然不同等问题,过了半年的时间还未被班上同学认识的“朦胧”状态(以及如影随形的“不起眼力场”),才是日和迈向姬乃宫的最大瓶颈吧。
在说明会当天见到的姬乃宫学生们,每个人都拥有着强烈的存在感,即使隔着几公尺的距离也能感受到。
例如鹿王院唯香,还有那个牛角面包头大小姐。
那简直可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
到头来,学校方面或许还是会渴望具备这种素质的人材吧,所以,如果不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接下来就绝对没有希望。最坏的状况,到时候搞不好连考官都无法察觉日和的存在。
既然如此,改善这种“朦胧机能”,便是目前的当务之急了。
话是这么说……但不难想像,这可是一件相当艰难的工作。就好比要让一只长久以来认为自己是人类的小型犬,体认到自己是狗类的身分一样。
毕竟,日和可是“不起眼”与“朦胧”的双料冠军。
光靠普通的办法,是无法彻底矫正过来的。
“……?……”
不知身为当事人的日和是否察觉到了我的内心,她一脸呆滞的表情,就犹如眉毛太长而变得像老婆婆般的迷你腊肠狗,看着我的眼神中出现了问号。
唔,我现在可是因为你的事情而烦恼不已哦?并不是在烦恼今天的晚餐是要煮咖哩还是牛肉烩饭哦?
不过……
“……也只有硬着头皮去做了。”
既然决定替她加油,就要贯彻到底。
这是基于一种责任心,况且半途而废也会在心中留下疙瘩。
而除去这些大道理不谈……我真的很想为日和做些什么。该怎么说,在现今这种老实人吃亏的不景气社会中,像这样一心力争上游的笨拙女孩,理应要得到回报才对。
——啊,事到如今只管去做吧。
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彻底改造这个不起眼女孩,将她培育成不带一丝朦胧感觉,真正的大小姐。
这才是身为“哥哥”应尽的……义务!
3
——这些好听话,我只是先说说罢了。
具体的方案,就如同现代日本政治家的施政能力,连个影子也没有。
日和特有的“朦胧机能”。
这个固有能力打从第一次见到她时,便已经成为她的标准配备了。
解除它的方法吗——
“唔——”
在帮日和送直笛到学校的那天夜里。
我在仙贝床垫上翻来覆去,独自一人绞尽脑汁思考着。
我想为她做点事情。
想要帮助她。
正如白天所得出的结论,假如不想个办法,目前的小春原日和育成计划将在短时间内触礁,就跟铁达尼号一样是不争的事实了。
然而,该怎么做才能除去那足以压倒一切,绝对无敌的“朦胧机能”呢……
“……还是想不出来。”
啊——不行了。
脑袋完全陷入了负面思考。这时候去冲个澡,让海马体和自律神经放松一下,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吧。
为了转换心情,于是我便动身往浴室走去。
带着换洗的衣物和毛巾,踩着会发出声响的破旧楼梯一步一步走下楼。
穿过真人大小的西洋古董皑甲(上面写着“艾尔●斯”,是桃子那个笨蛋买来后随便乱放的),在黄色灯泡照耀下散发着诡异光辉的昏暗走廊后,慢慢走向了最尽头处。
正当我拉开毛玻璃门,打算进入脱农间的时候。
啪啦。
“……”
“……啊……”
周遭的时间完全静止了。
不,是不得不停止才对。
因为,站在眼前的——赫然是身上只缠着一条浴巾的日和。
或许是正好从浴室里出来的缘故,头发整个被扎起,热腾腾的水蒸气笼罩着那人类刚出生时的姿态。
换句话说,就是某蓝色猫型机器人动画中,那个喜欢洗澡的女孩状态。
“……”
“……”
无法掌握状况的我,大脑顿时当机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是某人的计策,还是什么陷阱对吧……?
面对如此冲击的事态,我的思考完全跟不上,陷入了一种自我逃避的境地。
“……啊……?”
“哇啊——对不起!”
但在听到日和微弱的叫声后,我就像上课打瞌睡时从手臂滑下来一样,瞬间便回过神来。
“不……不好意思!”
然后急忙转过身去,用力把门关上。
话……话说回来,日和总是在这个时间洗澡呢……
好……好危险……再差一点点,就要被盖上社会最底层阶级的烙印了。万一让桃子他们撞见这一幕,说不定今后将会被当成步行虫以下的变态微生物,整天用轻蔑的眼神看我——
喀锵!
这时候,我的背后突然发出了声响。
是某种物体的掉落声。
回过头去,在那里的……是一架掉落在地的竖琴(半夜拿这个做什么?),以及一脸错愕的音色小姐。
“音……音色小姐……!”
她没有回答。
仿佛偷看了潘朵拉盒子的罪人一般,全身不断颤抖着。
“啊,不!这……这其实是天大的误会啊!”
糟……糟糕,明显被她想歪了?
我慌张地辩解道,然而——
“不……不要紧的!”
“咦?”
“嗯……音……音色我非常清楚哦~这……这叫情不自禁对吧?变态的心理稍微膨胀了一点而已吧?啊……啊,哈哈,没想到小佑真的是喜欢小女孩的萝莉控,音色我实在好伤心……不……不过还是必须接受事实,乐观积极地活下去——”
“不……不是这样的!”
你其实一点也不清楚吧!
还有,不要像看待心理变态的废人一样,对我投以那种关怀的眼神啊……
“不是这样……啊!难……难道不是情不自禁……?就……就像最近的手机小说里,喜欢上妹妹后就维持着不可告人的关系……?说……说到这个,小桃的房间里好像也有那种手工制作的书……一个老说自己的妹妹没那么可爱,却一直对妹妹很在意的主角。可是嘴巴上说要好好疼爱妹妹,结果却跟青梅竹马的女孩子她那喜欢摇滚乐的弟弟搞在一起的……纯爱故事……?”
“错……错得更离谱啊!”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错乱了!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
我不禁抱头呻吟。
“……那……那个……音色小姐……!”
“日……日和妹妹?”
下一刻,日和似乎发现外面发生了一些骚动,急急忙忙从浴室方向传来声音。哦,终于要替我洗刷冤屈了吗?来得正好——
“啊……不……不是这样的,音色小姐……不……不是哥哥的错……刚……刚才那是一种上课的方式……!”
“咦?”
“哥……哥哥一直努力想要把我变成‘成熟的女性’……所……所以一定是为了确认我现在的身体是不是已经变成了‘成熟的女性’……才……才会进行突袭检查的……”
“等……等一下!”
这……这是哪门子的变态突袭检查啊!
根本就愈描愈黑嘛,日和!
这是在给我致命的一击吗?其实你非常讨厌哥哥,想从这个社会上将我完全抹杀掉?
“果……果然定这样呢……强行闯入浴室后说:‘日和,这一个月来成长了多少啊?嘿嘿嘿……哥哥会帮你调查得一清二楚,怎么样?’……标题叫作:‘哥哥老师的萝莉控变态授课,浴室的动情’……啊……”
仿佛被太阳光照射的吸血鬼一般,音色小姐当场跌坐在地上。
喂,你的想像力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怎……怎么办……该……该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吗~……还是接受这一切,投以温暖的微笑呢~……啊~音色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可……可是如果这样就认输,音色我就不是音色了……无论多么鬼畜变态,只要仍然有爱的话……”
“没……没事的……我……我很清楚哥哥的用意……虽……虽然有点难为情,但是我会忍耐的……啊……不……不过如果是哥哥的话……我就算被看到也……(满脸通红)”
“都……都说不是这样了!”
错乱的音色小姐。
离题的日和。
以及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人愣在原地的我。
简直是地狱般的三角关系。
在这之后,直到误会完全澄清,我花了一个小时三十八分又五十六秒。
4
“呼……”
躺在床垫上,我将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精神状态简直就快累翻了。
结束音色小姐口中所说的“浴室的动情(以下省略)”事件后,我带着宛如被放在水桶中一个礼拜的抹布般乱糟糟的心情进浴室洗澡。
不用说,一点也没有什么放松的感觉。
思考反倒更加陷入了死胡同。
真是的,原本打算去浴室让头脑清醒一下,结果却搞得比进入前还要来得更疲惫。看来回复时间需要一个月,飞来横祸这句话形容得真是贴切啊。
我再度呼出一口长气,同时将头部沉入床垫里。
额头处感受着一种平坦,几乎没有柔软度可言,材质粗糙的触感。
话说回来,那就是日和吗……
一瞬间映入眼帘的那副模样。
直到辨认出来,其实只用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但是却带给我十二万分的震撼。
嗯——只是把头发绑起来,整个形象就完全不同了呢。平时总是被浏海盖住的眼睛,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更大、更圆。整体的不起眼感也变淡了一些,反而更能够衬托出本身的可爱以及令人想要保护的欲望……
“……嗯?”
我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接着猛然撑起上半身。
不起眼感稍微变淡了?
我重复着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下一刻,脑袋里顿时大叫一声。
没错!
就是这个!
答案不就在自己的身边吗!
我忍不住举起双手,做了个胜利的动作。
打破僵局的第一步。
一想到这里,我整个人便从床垫上站了起来。
LESSON 1-3
0
当天天气晴朗,是十一月中气温宜人的小春日和(注:日文中,风和曰丽的形容方式)。
从造访日和中学的那天算起,五天之后的礼拜天。
这一天——我们来到了人满为患的表参道。
“哦,这就是著名的表参道Hills吗……”
“……哇……哇……人好多……”
由于是假日的白天时段,放眼望去除了人还是人。看啊,人群就像垃圾一样(←我一直想说这句话)。不仅如此,这个地方还充满了与我跟日和截然相反的时尚感。嗯……真不愧是都内屈指可数的流行地标。
我望了身旁一眼。
顺带一提,被这么多人吓到的日和,本日的服装是伊●尔斯星人色的防寒用耳罩、贝●斯塔色的大衣、汉●基兰色的裙子、巴●巴色的手套,脚下则穿着红●色的长筒靴。(注:以记号取代的是日本持摄片中的怪兽名之一)
等等,这不就是来自海王星的泰●特吗?
继上次之后,日和的装扮又让我不禁想要吐槽一番。
假如一样一样的看,服装本身并不是那么不起眼,但为什么一搭配起来,就变得如此平凡无奇呢。其实我很清楚,这大概又是银发族的品味以及本人所制造出的强烈“不起眼力场”所导致的吧。
“……”
一边思考这些事情,我同时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座落在街道两旁的,是看起来很高级的店铺。
对于我们这种学生,尤其是对于清寒(委婉的表现)的“樱乃日和庄”住户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国般的异空间。
然而,为何我们会出现在这里呢?那是因为——
“……那个……哥哥。哥哥推荐的美容院,就在这个地方吗?”
“嗯,应该就快到了。我看看,好像在那个转角右转……”
我回答道,一边将视线落在了手中的杂志《CYAINCYAIN》……
跨页专栏上,写着“冬季流行服饰、发型特辑。您也可以成为白色灰姑娘~”的标题。
“转过去之后应该就是了,店门口有个醒目的仙人掌…………”
“好……好的(紧张万分)。”
——没错,这就是我们今天来到这个潮男潮女大本营的主要目的。
前几天,我发现日和的“朦胧机能”比想像中还要严重许多。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所想到的方法——就是这个。
灵感就来自于……嗯,那天发生的浴室事件(咳咳)。
当时看到日和将头发绑起来的模样后,我就如同被某只超人气的黄色发电鼠电到了一般(补充说明一下,这是反射性动作)。
将浏海拨起的日和,身上的不起眼以及朦胧感觉的确减少了一些。
不,尽管还是相当不起眼,但至少从等级二五五降到了一三○左右。
这给了我一个提示——只要试着改变发型和服装的话,关键的“朦胧机能”或许就会变得薄弱起来。
这种想法可能很单纯,不过有句广告词说:“要改变内在,就要从外在做起”。况且,关于对外在事物造成物理性直接影响的“朦胧机能”,我认为大部分都是这种不起眼的外表所产生出来的。该怎么说,就像变色龙的拟态能力一样吧。
所以,朝发型和服装的方向去改变,“朦胧机能”说不定就会减轻,进而被周遭的人们所认知。再加上要成为大小姐,终究还是必须具备相符的外表和服装才行。不管怎么说,外表的评价相当重要。
“……”
总之,鉴于这些要素,就促成了我们本日的表参道之行。
今天预计先去著名的美容院和精品店之类的地方,多做一些尝试看看。
此外,为了今天这个日子,我忍受着周围女高中生“哇,这个人在干嘛?好恶哦~哈哈哈~”的视线,购买了少女用的流行杂志。以及跑到附近的网咖去收集资料,还有向班上的女同学询问推荐的店家等。精神上的HP虽然消耗得所剩无几,但总算有了万全的准备。
紧握着用屈辱换来的流行杂志《CYAINCYAIN》和《大恶魔AGYAHA》,我开始确认前往美容院的路线。
“……啊,可是……老虎美容院不行吗……?”
这时候,日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来。
“老虎……?”
“……是的,我一直都是在虎婆婆那里剪头发……”
日和,原来你是那里的常客啊……
日和所说的老虎美容院,就是位于“樱乃日和庄”附近的一间美容院,老板是现年八十九岁的菅沼虎女士。
表面上虽然是美容院,其实根本只是间理发店而已。价格从以前就没调整过,剪头发依旧是一千圆。手艺尽管绝对不差,但由于老板的风格完全停留在大正时代,而且从来不听客人的意见,只是一味依照自己的喜好来理发,所以被大家称为可怕的“元祖狗啃头”。我一直以为,会去那里的人只有低年级的小学生,或是平均年龄八十岁左右的老熟客而已。
……难怪,日和就连发型也如此不起眼。
“不用担心,完全没有问题。”
“……咦……?”
“这反倒又突显了一个问题……”
“……?”
让虎婆婆少掉一名常客,虽然多少会觉得有些抱歉,但是,以后只要送她一些怀旧的韩国影星照片(什么勇什么俊的)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毕竟那个老婆婆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很喜欢帅哥的。
我这么说服自己,同时催促日和继续前进。
“……”
话说回来……美容院的种类其实也是五花八门呢。
才扫了一眼,就有四、五家类似的店面映入眼帘。甚至还有名称看起来像在卖矿泉水或是皮草大衣之类的店家。无论哪一间都太过于时尚,光是经过门口就仿佛会令人窒息……
看来先调查杂志是正确的。
要不然,对于这种气氛毫无抵抗能力的我们,绝对就会像以前迷路之后,误闯多摩川和鹤见川,并且被登录为市民的海豹一样了。
就这样,我们走在表参道的街上。
“喔,就是这里吧。”
“哇,好漂亮的仙人掌……”
最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美容院“cactus”。
1
“cactus”位在表参道较内部的位置,看起来并不是很豪华,感觉就像一间只有内行人才会光顾的高格调店家。
光看店面就充满了一种高级感的气氛。
进入店内后,内部的装潢就跟店面外观一样充满品味,令人不禁发出赞叹。
不,我们真的可以进来这种地方吗……?
见到如同第一次来到东京车站,行动鬼鬼祟祟的我们,一名时髦指数42左右的店员带着笑容前来接待。
“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啊——是的,我是小春原……”
“小春原日和小姐是吗!我们正恭候您的大驾。请将随身行李交给我代劳,这边请!”
“……好……好的。”
日和递出了贝●斯塔色的大衣和包包。
接着在对方的带领下,就这样坐在了镜子前方的椅子上。
总觉得她在发抖呢,跟第一次被剃毛的绵羊差不多。
“您好,我是本日为您服务的工作人员,名叫谷口。请多多指教,今天想要剪成什么样的发型呢?”
一名活泼的女店员——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地问道。
“啊……那……那个……我……”
日和绕着手指头,结结巴巴地说着。
不久,她将手伸进贝●斯塔色的毛衣口袋中,有些顾忌地拿出一张像杂志剪报的东西来。
哦?难道已经选好了什么喜欢的发型吗?
想不到日相还真积极呢,不管怎么样,这毕竞是件好事。她到底选择了什么发型呢……我望向日和的手边,只见那张剪报上面除了华丽的特效文字和夸张的照片外,还写有一段“好莱坞明星专用!女王般的发型,您也可以成为世界级的超级模特儿!”的文字。
“你……你自己照照镜子吧!”
我下意识即刻(一秒)吐槽道。
这未免也太不现实了!
“啊……啊呜……”
日和失望地低下头去。
不过,她仿佛振作起来一般,随即又拿出了另一张剪报。
“豪华&性感,升天飞马MIX,龙卷风花魁造型。”
“方……方向根本就错得离谱啊!”
“呜呜……”
出现在上面的,是头部看起来好像变成平常的二点五倍大,而且还戴着看似船模型的发筛以及天马形状的发箍,只能用无奇不有来形容的发型(?)。
不,普通人根本不会去考虑这种发型吧?姑且不论外型近似电玩游戏里的最终头目,一个搞不好,头发还有可能刺伤别人,这完全不是适不适合的问题。
“请……请问,要选择什么样的发型呢?”
店员有些困惑地问道。
唔,至于杂志上的其他发型……老实说是否合适也很微妙。
真要说的话,反倒更适合那种外型亮丽的大姊姊。
尽管从一般的眼光来看,这些已经是比较普通的发型了,但套在日和身上却显得格格不入,简直就跟穿错衣服没什么两样。对于日和来说,必须要一种更加可爱,更加清纯的……
就在我们两人看着杂志烦恼不已的时候。
“对了,两位要不要参考目录看看呢……?”
“咦?”
“本店的发型目录,里面有许多种类可供选择,我想应可以找到理想中的发型才是……”
或许是有点看不下去了,工作人员主动这么提议道。
“啊——好的,麻烦你了。”
这么做应该是最妥当了吧。
专家就是专家,比时髦指数3(史莱姆等级)的我在这里想破头要确实许多。
我点点头,拜托对方将目录拿来。
“请参考一下。”
在接过来的小册子上,果然刊载着琳琅满目的发型。
“哦……”
从短发到长发,运用了假发或卷烫的造型变化,甚至是公主般的超级螺旋烫(纵卷十五段)都有。唔,原来一种发型也有各式各样的变化呢,真令我吃惊。
日和也津津有味地看着上面的参考照片。
“…………”
那么,照正常来说,日和在这里看上的发型应该是最合适的。但一想到刚才选的那种类型(超级模特儿&钝器)……就某方面来看还是很危险。应该说,她绝对会选择超级螺旋烫吧……
我想着这些事隋,同时偷偷看了品味疑似太过前卫的日和一眼。
“啊……可……可以请哥哥……帮我决定吗……?”
“哦?”
“如……如果是哥哥替我选择……我会很高兴的。”
“嗯,是吗?”
“……是……是的。虽然超级螺旋烫很吸引我……可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不过,如果是哥哥选择的发型,我一定会喜欢的……”
日和注视着我,一边小声说道。
看样子,她好像对自己与众不同的品味有一点点(姑且这么认为)自觉了。
“嗯,这样啊,既然如此……”
老实说,我很在意其中的一种。
就是位于目录的角落处,并没有被特别放大出来,看似普通的发型。
虽然不会很引人注目,也不是当前的流行趋势,但总觉得跟日和十分搭配。
所以……
“这个可以吗?我倒是觉得很好看……”
“啊,好……好的。”
确认过后,日和便点头同意:“如……如果是哥哥喜欢的话……”
“啊,很不错呢。不会太过花俏,可是感觉起来相当可爱,非常适合您哦!”
工作人员也跟着附和道。
“啊——接下来就拜托您了。”
“知道了,那么我们先来洗头发,请到洗发台这边——”
“好……好的……(紧张万分)”
于是,日和的美容院初体验便开始了。
由于跟理发店不同,起初她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后脑杓直接撞上倒仰式的洗发台:“啊……呜……”一下子变得泪眼汪汪。接着,在洗头发的时候被问到:“有哪里会痒吗?”时,居然傻呼呼地回答:“咦?那……那个……背部有点痒……”不过,看得出她逐渐开始习惯了。
我也带着紧张的神情,从远处眺望坐在剪发区的不起眼女孩,并在等侯区随意翻阅杂志,喝着梅昆布茶,一边打发时间。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后。
“——好,完成了,这样可以吗?”
“哦。”
工作人员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作业似乎已经结束了。
哦,结果如何呢?
我半期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那个……”
日和小声回答着,同时有些难为情地从内部的剪发区走了出来。
那副模样——
“啊,怎……怎么样呢……?”
“哦……”
出现在那里的——正是焕然一新的日和。
我只能用“焕然一新”这个词,来形容日和的状态。
不,基本上是普通的长发没错,但头发的质感似乎比之前好了五倍,变得既光滑又柔顺。从头发的表面,可以看见酷似天使光环的反射光泽……还有,那原本充满了笨重感的头发,整体也变得相当轻盈,给人一种个性比起以往开朗了三倍的印象。
当然,原先盖住眼睛的浏海也修剪得长短适中。
光是外表看起来,就仿佛换了另一个人——
这……真的是那个日和……?
不,我一直都认为改变发型之后,气质上多少也会跟着变化,所以才会带她一起来到表参道这个地方……可是改造前与改造后会有如此剧烈的变化,真是令人万万没有想到。面对这样的改变,我当场就像加了太多明胶的肉冻一般,整个人愣在原地。
“……哥哥……?”
“……咦?”
“……那……那个……不……不好看吗……?”
日和抬起头来,有些不安地望着我。
“咦?啊,不……不会,非常好看。”
“真……真的吗……?”
“啊……啊,我觉得很可爱哦。”
这是我的真心话。
“咦?可……可爱……?”
“嗯……嗯……”
“……啊……啊呜……我好高兴……”
日和的表情瞬间绽放出光彩。
那笑容绝对算不上灿烂,然而就像绽放在原野中的小花一般,出奇地吸引着我的目光……
唔,看着这个与之前判若两人的日和,我实在有点不知所措。
就如同电视上的偶像明星,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心境……(又有点不对)
话……话说回来,发型的力量还真是惊人啊……
2
走出美容院后,我们接下来的目标就是精品店。
毕竟头发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日和的服装却依旧还是泰●特的样式。两者之间的反差太大,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只合体怪兽呢。
于是,我们再次走在表参道上,进入杂志里所介绍的店铺。
这里也是一样,内部空间的感觉就像是模特儿或艺人会来光顾的地方。不过在经历了刚才那些高级店面以及美容院之后,如今似乎已经习惯了不少。看样子只要愿意,人类可以适应各种环境这件事是真的。
“……哇,好多可爱的洋装……我第一次来到这种店里……”
一见到店内各类色彩缤纷的服装,日和的眼睛便闪闪发亮着。
“嗯?你之前的衣服都在哪里买的?”
“啊,那个……在‘流行服饰店·榴莲’……”
“‘榴莲’……”
……喂,莫非是那里?位于“樱乃日和庄”附近的个人商店,由七十二岁的老婆婆当作个人兴趣开设的那家……
……真的假的?
我从来没看过有人在那里买东西耶?
由于百分之一百二十是基于好玩心理而经营的,因此完全没有进行过宣传或促销等活动,而且老婆婆本人也没想过要赚钱之类的。这也难怪,光靠每个月的老人年金和最近开始接触的股票当中交易,似乎就能过着富裕的老年生活了。因为这个缘故,店内陈列的商品都是一些寒酸的东西……啊,所以这个不起眼女孩,至今才会一副泰●特的力扮……
得知香菇妖精以及外星怪兽的真正内幕后,我才总算恍然大晤。
“……所以,我觉得非常新鲜…:虽然我也很喜欢榴莲的洋装,可是有这么多的选择也很有趣……咦嘿嘿……”
拿起放在眼前的一件衣服,日和腼腆地笑着。
这种笑容残留着平凡的余韵,但整体却可窥见活力的光彩,感觉很吸引人。或许就是如此毫不做作的可爱,反而更能够博得大家的好感吧……
“……”
不行、不行,我干嘛老盯着日和看呢!
就算改变了发型,一样还是那个不起眼的日和啊。平凡的化身,相当于妹妹的存在。如果说我会被她迷住,简直是天方夜谭。就跟外星人来到地球之后,反而被一群牛打得落花流水一样,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前后左右摇晃着脑袋,再次确认这样的想法。好,看样子,刚才的妄想已经被甩到海王星的一端了。
“……哥……哥哥……?”
“嗯,没什么。”
“……咦?嗯……”
面对着如视觉系乐团一般不断摇着头的我,日和的眼神就仿佛看到了一个被恶灵附身的灵媒。算了,这些暂且不提。
——咳咳,闲聊到此打住。
不过——偶尔这样子也不坏呢。
日和流露出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笑容,一边欣赏着货架上的洋装和饰品。看着这一幕,我在心中不禁这么想道。
至今为止,我跟日和一起出门的目的,不是去采购一人限买一件的特卖品,就是限时大特价的抢购等这类为生活而奔波的事情,几乎没有像今天这样子纯粹以购物为主。就我个人来说相当愉快,而且若是能够看到日和这样的表情,那么悠闲地购物似乎也不是件坏事。
“怎么样?有什么喜欢的吗?”
我对手中拿着一件衣服,表情雀跃不已的日和问道。
“啊,是的,这个……”
日和所选择的,是件看上去非常刺眼的超华丽服装(?)。
头部放了一个孔雀模样的装饰,雄赳赳地朝天空伸展出翅膀。全身则挂满了大量反光材质的银色装饰品,个个都散发着耀眼的白光……
“…………”
简直就是在红白歌唱大赛的压轴时,某位著名演歌歌手身上所穿,由设计师依自己喜好所设计出来的服装。不过,日和本人好像因为找到如此完美的衣服,眼神里正充满了兴奋之情。
……看样子,日和的品味似乎被分成了平凡与豪华两种极端的型态呢。应该说,基本上就是欧巴桑的品味(不是华丽就是平凡)……吧?
没办法,只好再次出手了——
“日……日和,让哥哥再帮你选好吗?”
“咦……?”
“啊——该怎么说呢,虽然这件也很不错,可是我想应该还有更适合你的才对。比如说,这边的比较可爱……”
我委婉地解释道。
日和抬起头来,直直注视我的脸。
“那个……哥哥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嗯,啊。”
“……这……这样啊……那……那么……就麻烦哥哥了。”
她在胸前握拳,用力对我点头。
“好,包在我身上。”
我将日和中意的孔雀反光服放回货架上,然后开始挑选其他不错的服装。
当然,光靠我一个人的品味(哥布林等级)还是太过危险,所以一边参考着杂志(《CYAINCYAIN》),并不时询问周遭的店员们。
最后选中的是——
“这个样子……如何?”
“哇……哇……”
日和发出了低呼声。
一件样式相当可爱,淡樱花色的连身洋装配上白色的裙子、柔和的水色围巾、明亮的白色大衣,以及奶油色的长筒靴。
整体搭配成了淡明色系,既不会太平凡,也不会太过显眼,刚刚好拿捏在最恰当的程度。和焕然一新的发型相互衬托后,看上去就像是出身良好的大小姐,尽管骨子里还是原来的日和。
或许是觉得很满意,日和在镜子前不断跳着小步伐,如同喜爱玩耍的小企鹅一般。
“……谢……谢谢哥哥,帮我选了这么好看的衣服……真的……好漂亮……”
她微微转头,脸上挂着自然的笑容。
“很适合您哦,就像个公主一样。”
一旁的店员也这么说道。
而事实上,这身打扮的确也再合适不过了。
不,虽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组合,但想不到竟然会如此搭配,令人无话可说。简直就和刚才改变发型之后的感想差不多。这种柔和的淡色系,实在与不起眼的日和太相配了。
“……”
话说回来……真是吓了一跳。
以前经常听说“女人多变”这句话,不过等到真正在眼前实践(?)之后,却又有着不同的惊喜。然而,会产生如此戏剧性的变化,或许也是日和本身素质良好的缘故吧……
接下来,我们在表参道以及原宿一带随意逛逛。
到著名的Laforet(我也只听过名字而已)等店家进行纯橱窗欣赏逛街,向店员问东问西,并且试着边定边吃可丽饼。
反正既然都来到了这里,不好好体验一下就亏大了,毕竟,这辈子或许可能不会再来到这种流行地标。何况距离前往下个目的地,还有一些空闲的时间。
“哇……好多穿制服的女孩子……是社团活动刚结束吗?”
“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是来教育旅行的吧。”
“啊,原来如此……竹下通很有名呢……”
走在过了中午时间,人潮逐渐变多起来的街道上,我跟变身之后的日和这么交谈着。
嗯,颇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呢。
在我身旁的,是那个不起眼的日和。
不过,如今光从外表来判断的话,怎么看都是一名衣着可爱,大小姐打扮的少女。
既是日和,也不是日和。但偶尔表现出来的那份纯真,却又百分之百是原来的日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哇,哥哥,看那里。有人在发气球……”
“嗯?在哪儿?”
“那条路的转角……啊……啊呜!”
砰!
下一刻,她整张脸撞上了摆在街道旁的模特儿人偶(一只看起来颇为真实的白色兔子,是以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概念所设计?)。
这种倒楣的运气,根本就是日和嘛……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出来。
也对,没有必要想得那么复杂吧。
等等,一名十六岁的男子面带微笑,望着眼前捂着头,痛到流泪的女孩子,就客观来说或许相当诡异呢。关于这点,可能必须先稍微思考一下……不,我是指今后要如何跟这个不起眼女孩相处一事。
不管怎么说,日和就是日和。
就算外表看上去变成了大小姐,这一点也不可能会改变。还是打消那些无聊的想法,像奈良的大佛一样,抱着一动也不动的平常心去对待她就行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我便暗自做出决定。
“…………”
这时,日和抬起头来,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嗯?怎么啦?有什么想去的店吗?”
“……咦?啊……不……不是的……那……那个……”
“?”
“……那个……我……”
她慢慢靠近我的身子,两根手指就像上次来学校找我那样,不停绕着圆圈。
——啊,原来如此。
就是那个意思吧。
我在心中点头默认。
“来吧。”
“咦……?”
“你不是想牵手吗?”
“啊……”
伸出插在口袋里的左手后,日和像是爱向父母撒娇的小狗般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有些怯生生地握住了我的手。
“……哥……哥哥的手……好大……”
“嗯,因为我是男生啊。”
“……嗯,是这样没错……可……可是,我想还是因为‘哥哥’的关系……”
“?”
什么意思?
但日和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腼腆地笑着,并对我投以愉快的神情。
嗯……好像有点难为情呢。
总之,我们就在这种情况下逛了许多地方。
而下一个目的地则是——
3
出现在眼前的,是整齐排列的高级刀叉以及玻璃杯。
在这堆餐具当中,若是随便拿一个的话,或许都可以抵得上“樱乃日和庄”二、三个月份的伙食费。
不仅如此,摆放餐具的餐桌上还铺著名贵的桌布,上面点缀着琥珀色的汤类以及类似炖鱼的料理。
“对……对了日和,这道料理叫什么啊……?”
“咦?应……应该是……鱼……?”
“嗯,好像是鱼没错……我是问料理的名称……”
“那……那个……对不起……料理的种类和名称,我还在学习中……”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对话。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光看一眼就能知道的米其林三星级高级餐厅。
位于表参道一处的法国料理店。
周遭的其他客人,明显都来自于上流社会。例如打扮很有品味的中年夫妇,身穿昂贵西装、看似IT企业年轻社长的男子,以及穿着一袭华丽礼服的千金小姐等。
唔,我们两个太格格不入了吧。
应该说,只有我才对。
由于变身的缘故,对面的日和倒还能融入这样的气氛之中,但我就显得太过突出了。简直就像一群鸭子当中混入了一只小鹅。
“啊——日和,这道蔬菜是……?”
“这……这是……嗯……香菇……?”
“不,这个我知道……”
“……”
“……”
怀着超拘谨的心情,我们小声地交谈着。
尽管是如此格格不入的地方(特别是对我而言)……然而,这里却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造访的地点。
也是本日的日和“变身作战”的最终目的地。
至于我们为何会来到这种满是社会名流的店家,那是因为——
“……喂,这个给你。”
桃子顶着一种喂猪般的表情对我说出这句话,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嗯?这张纸是什么?”
“……餐券。”
“贪污事件(注:餐券与贪污事件的日文发音一样)?”
这家伙,难道想叫我帮忙发一些用来贿赂的餐券?
“……去死吧,这东西只是餐券,是表参道‘HOSHINO’的特别招待券。你明天就跟日和一起去吃个晚餐吧,正好可以学习一下餐桌礼仪。”
她这么说着,眼神就像看待小虫子一般不屑。
仔细一瞧,这可是表参道的高级餐厅招待券,上面还写着“会员专用特别免费招待券”。不,既然是这家伙给的,从经验上来说最好小心一点……
“不过,这东西是怎么拿到的?难道是威胁某人……”
“……去撞墙吧,这怎么可能啊。”
就因为是你,我才会这么问的啊。
接着,桃子露出了很不情愿的表情:
“……是我用老家的名义弄来的。”
“老家?”
“……没错,这里的主厨,从以前就跟我老家的交情很好,所以只要搬出雾岭的名号来,几乎可以无条件拿到这种东西……啧,我本来也不想,何况还要用那个臭老头的名义……不过既然是为了日和,也就没有办法了。”
“……”
这家伙,性格虽然恶劣到极点,但唯独对日相却相当照顾。
自从课程展开后,她几乎每天都从早餐开始指导礼仪,而且之前也一直非常关心日和。这样的关心,要是能分出百分之一给我就好了。
应该说,不仅桃子如此,“樱乃日和庄”的房客基本上都对日和很不错。
就连社会上几乎可称为废人极致(最底层?)的存在,与周遭人几乎无法进行正常交流的古怪电波女(不是桃子,是另一个问题儿童……),也只对日和显露出异常关心的态度。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相容性”吧?的确,我知道日和身上具有一种能够激发他人保护欲望的小动物气息。
总之,这些事情只是顺带一提罢了。
——总之,我就这样拿到了餐券。
而现在,我跟日和两人正静静地缩在餐桌的两旁。
果然还是浑身不自在……
我笨手笨脚地操作着刀叉,慢慢解剖眼前的白肉鱼。
然而——
——喀锵!
“唔。”
当我正要取出背鳍附近的鱼骨时,这种太过高级的动作让我的右手仿佛抽筋一般,不小心就弄掉了刀子。
唔,毕竟我不太常使用刀子来吃东西呢。日本人还是要用筷子对吧?与其用刀子切来切去,倒不如拿筷子直接刺入,把骨头分离得干干净净,这样一来鱼儿也会很高兴才对……
我在心中做出这些不知所谓的辩解,一边弯下去正想要捡拾刀子时……
“啊,不……不行哦,哥哥……”
“咦?”
这时候,日和突然低声说道。
“那……那个……如果用餐的时候不小心弄掉刀叉,要举起手来呼叫店员,请店员帮忙捡起来才行。”
“嗯?是这样吗?”
“是……是的,自己捡起来,好像不太符合礼仪……桃子姊姊也说过:‘哼,掉在地上的肮脏餐具,就让店里的伊比利猪趴着去捡吧,日和没必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哦。’之类的话……”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啊……
姑且不论对店员的称呼,我似乎感到有些佩服了。
“还有,姊姊也教了我其他很多东西,包括餐巾的使用法以及其他细微的礼仪……例如:在用餐途中暂时离开时,必须将刀叉呈八字形交叉摆放……桃……桃子姊姊说:‘听好了,要把叉子和刀子分别想成壮年的英国绅士(♂,名字:理查)和淘气的日本青年(♂,名字:大地)。以后只要记住,理查和大地的双脚呈八字形,像野兽一样纠缠在一起,这样子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
喂,不要把那种怪怪的同●恋知识灌输给日和啊。
不过除了这点,桃子倒是把课程教得有模有样呢。
话说回来……日和还真有一套。
身处在这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大场面,居然还能够实践自己所学到的东西,实在不简单。只要肯去做,日和果然还是办得到嘛,虽然依旧很不起眼。
尽管如此,一切并非都是那么完美。
毕竟她可是有着十四年平民经历的专家级平民。
例如口渴的时候,日和将手伸向了眼前装水的餐具。
“……日和,那个是洗指碗。”
“……咦?啊……真……真的呢……那……那么用这个……”
“……我想那是浓汤杯吧。”
“啊!奇……奇怪……我搞错了……”
然后就出现这类不知所措的情况。
或是当她想从用来冷却气泡水而放在餐桌上的水桶(?)中拿取冰块时……
“……不,日和,那好像是用来冷却瓶子的东西才对。”
“咦?咦?是这样吗……?”
“啊,应该吧……”
“那……那个……我还以为是醒酒瓶……”
也发生了这样的小插曲。
就算外表变成了大小姐,日和终究还是日和嘛。总觉得稍微放心了一点……我的脑中这么地想着。
不管怎么说,我们就在这种情况下用餐。
一边品尝着充满肉汁的牛排以及超大的龙虾等,这些以前从来不曾体验过,几乎可以让舌头像是重金属摇滚乐团的鼓一般疯狂乱打的高级滋味,我们逐一解决掉了眼前的料理。要是换成某部用料理来解决世界上九成问题的超人气美食漫画,光是解说可能就要花上整整一面跨页吧。
“……”
——总而言之,本日的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了。
注视着专心吃着提拉米苏的日和,我不禁这么想道。
日和的变身相当成功,也可以稍微一窥平日那些课程所展现出来的成果。这样一来,日和距离大小姐in姬乃宫的道路或许又更接近了一些吧。
然而,事情果然没有这么简单。
直到这时候,我还未察觉到盲点所在。
应该说,今天专程来到这种地方想要彻底解决的根本性问题,事实上并没有完全解决……
那是用餐完毕后,正要在入口处结帐(免费招待券)时所发生的事情。
“谢谢光临,请在这边结帐……”
“啊——不好意思,这个东西……”
“是会员专用的招待券吗?是的,我们这里可以使用。两位是雾岭先生介绍的吗?平时承蒙照顾了。”
“啊,不……”
面对这么客气的口吻,我有些尴尬地递出了桃子的招待券,然后在一张类似问卷的纸上书写本曰的感想。
这段期间,日和则是静静地站在稍远处的通道上,眺望着装饰在柜台对面的那幅超现实感的绘画。
唔——她的着眼处该说是素雅,还是不起眼啊。
即使外表恢复成了这种年纪的少女,但银发族的品味却依旧没有改变,大概已经成为习惯之一了吧。
我在问卷“本日最满意的料理”一栏写上了“鱼”,同时一边想着这些事情。
“……”
意外就发生在下一个瞬间。
——我可以很肯定地说。
当时的日和并不是站在阴暗的角落,而且那也并非通道的死角。在这个只要置身于店内,无论从哪浬都看得见,连兴奋中的野牛或许都能避开的地方,她就像个座敷童子一般站在那里。
然而——
——喀锵!
“……呀……?”
“!”
伴随着某种物体掉落的声音,日和发出了轻微的惊叫声。
仔细一看,只见日和整个人跌坐在通道旁……眼前则是仿佛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一脸呆滞的店员,还有散落一地的许多料理以及餐具。
“日和?”
我不禁叫了出来。
就刚才所看见的情况,日和似乎与端着料理的店员迎面撞上了。
光是如此的话……这么说或许不妥,但类似的事情或许经常都会在饮食店里上演吧。
不过,刚才撞上的方式……
“明显太不自然了吧……”
那不是店员一时不留神而撞上,或是日和站着发呆所造成的。事情没有这么单纯,就仿佛“根本没人知道日和站在那里”一样……这是最恰当的形容词。
说到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
“……”
莫非……是“蒙胧机能”发动了?
尽管不愿这么想,但或许是唯一的可能性了。
像刚才这种不该撞到却偏偏撞上的光景,我之前在日和身上看过了好几次。以前我都认为那只是不幸在作祟,不过最近却发现这个推论似乎有误。
那简直就是这个不起眼女孩的“朦胧机能”发动的瞬间……
“…………”
可是,为什么?发型变了,服装也从泰●特摇身一变,变成了如春天樱花般的明亮色系。从外表看上去,应该已经化身为一名花样年华的大小姐才对……
“……啊,对……对不起……!”
日和一边爬起来,同时拚命道歉。
“啊,我……我才是,实在很下好意思!”
“不……都……都是因为我站着发呆……啊……料……料理……”
这时才发现地面上一片惨状的日和,急忙想要捡起料理和盘子。
店员见状,便立刻出声阻止:
“啊,不!请不用在意,这位客人请先退下就行了。”
“咦?可……可是……”
“没有关系,这里交给我们处理……”
“咦……这……这样的话,我来帮忙捡餐具……”
“不用了,请不必出手帮忙……!”
想要帮忙的日和,以及试图制止的店员。
察觉到这股互不相让的气氛,周遭的其他客人开始议论纷纷——
……唔,怎么好像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了,虽然不清楚,不过这种意外的场合,还是交给店员处理比较好吧?要是随便动手,难保事情不会更加棘手……
就在我正要跑到日和身边的时候……
“——快点住手。”
某处突然传来了充满威严的声音。
音量不大,但却相当清晰,而且带有某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哦……”
“……咦……”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声音的来源处。
在耶理的是——
“别做出那种粗俗的举动,难道你不知道,这时候就应该全权交由店员处理吗?你现在擅自行动,反而会害得餐厅没有面子。这可是基础中的基础礼仪……不要说你不知道。”
留着一头如瀑的长发,一身高贵礼服的大小姐。
她抬头挺胸,将手摆在腰部,带着女皇帝般的威严俯视着日和。
“啊……”
听见这句话后,日和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表情顿时一变。
她或许想起了桃子所教导的事项吧,但在这种状况下,要突然记起来也太强人所难了。
轻蔑地望着日和的反应,一身礼服装扮的大小姐依旧不改脸上的神情。
身上同时散发着一种闪亮的光辉——简单来说,就是跟日和的灰暗气息呈绝对反比,光是站在那里就会强调其存在的金色气息,好惊人的存在感……
话说回来,这位大小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尽管长得很漂亮,感觉上却冷冰冰的。
比方说,就像太过完美而令人不敢去触碰的钻石一样,明显拥有着与一般人截然不同的超然气质。特别是那种闪闪发亮的气息,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啊。”
这个瞬间,我忽然想起来了。
这位大小姐,不就是之前跟日和一起在高级百货公司(松●屋)里,所见到的姬乃宫学院学生吗……?
我对自己的记忆力并没有什么信心,不过这种独特的气息却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应该不会有错。
在我稍微理解的时候,大小姐又将矛头指向了店员:
“你是怎么搞的?这个女孩只是站在原地而已,你却直接撞了上去,未免也太没有礼貌了。在不妨碍客人的情况下行动,是一个服务生最起码的要求吧?”
“是!对……对不起,鹰匠小姐!您说得没错。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注意到……”
对方惶恐地低下头去。
听了这句话后,被称为鹰匠的大小姐,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
“藉口就不必了!赶快收拾干净就退下吧。”
“是……是的!”
仿佛触电一般,店员立刻开始收拾地上的残局。
金色大小姐望着这一幕,深深叹了一口气。
接着,她再度将视线移到日和身上:
“还有——你。”
“……咦……?”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在这样的场合里暴露出那种丑态……”
她看似惊讶地掩住了嘴巴。
“连最基础的礼仪都没学好就来到这种地方,简直是笑死人了。虽然你是个小孩子,不过这根本不能成为你的免罪符。既然不懂礼仪,乖乖待在那些不需要礼仪的地方就好了,不了解这点的无礼之徒,居然还敢来到社交场合,实在太无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生活的世界,好好拿捏自己的份量吧。”
然后说出尖酸刻薄的这番话来。
“喂,住口!”
说得太过分了吧!
日和已经拼命试着去应付眼前所发生的事态,而且那纯粹只是发自于善意和内疚的一种行为。或许从礼仪的角度来看,这种行动并不值得夸奖,但也轮不到一个陌生人来说三道四才对。
然而,金色大小姐却脸色一变:
“……你是?”
“我是她的哥哥。”
“哥哥?那么,你有什么意见吗?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诅罢了,难道你想说我错了?”
“就算实话实说,也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出口吧!更何况,你根本就不了解日和——”
当我正要针对那高傲的态度加以反驳时……
“……别……别这样,哥哥……”
“日和……”
日和却抓住我的手臂,对我摇摇头:
“那……那个人……说得没错。所以,是……是我不对……站在原地发呆……”
“——!可是!”
“而……而且……再这样下去,哥哥会……”
“咦?”
不知不觉中,周遭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而且,那眼神明显是在说一个愚蠢平民(就是我),竟敢顶撞如此高贵的金色大小姐。
“那个男人算什么嘛?居然对鹰匠小姐如此不敬……”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分,妄想反驳光琉小姐……”
“长得一副坏人脸……要是跑进中学里,一定会被体育老师当成可疑人物抓起来。”
我甚至可以听到这样的窃窃私语。
唔,最后那句话实在令我无法苟同。
不过,日和说得很对。
再这样继续争执下去,一点也没有任何好处。不,我自己倒是无妨,但不能害得日和卷进这场纷争之中。
“……知道了,我们走吧。”
“……对……对不起,哥哥……”
“不,这不是日和的错。”
我这么回答,同时牵着日和的手,走过金色大小姐身边。
“很聪明的决定呢,看来你只有这点自知之明……嗯?”
这时,对方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样,仔细端详着日和。
然后微微睁大眼睛,看起来有些吃惊的样子。
“——你莫非是那个时候的……?”
“……”
“?”
“果然没错,真令人惊讶,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再遇见你。”
日和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她只是紧紧捏住我的袖子,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4
走出店门口后,周遭的气氛依然还是有点凝重。
这也难怪,虽然并非全都是日和的错,但毕竟还是发生了失误,然后被那个名叫鹰匠的金色大小姐义正辞严地训诫了一番,又发现最大问题所在的“朦胧机能”原来还好端端地存在着。要是换成了春光明媚般的开朗气氛,那才真的叫杀风景吧。
“……”
“……”
我跟日和都不发一语,静静走在日落之后已经变暗的街道上。
身旁的日和低着头,全身散发出一种阴郁的气息。
唔——乍看之下,“朦胧机能”和“不起眼力场”似乎都复活了。这时的日和,周围笼罩着乌云,仿佛随时都会下起一阵豪雨……
“…………”
可是,我又该跟她说些什么呢?
日和违反餐厅礼仪是事实,她如今正在为这件事情而感到自责,要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安慰她,搞不好会收到反效果。
嗯……
该怎么做呢……
我一边走着一边绞尽脑汁。
就在这个时候……
“……啊……”
“嗯?日和?”
“……哥哥,请等我一下。”
“哦……”
日和似乎看到了什么,整个人突然跑了起来。
循着她的身影望去,只见前方有一名提着沉重行李,脸色不佳的老婆婆。
她看起来正要过马路,但却因为拿不动行李而显得一筹莫展。
“请……请问……如果不介意的话……”
日和走向那位老婆婆,同时这么说道。
然后便提起几包行李,牵着对方的手一起过马路。
“……”
——日和果然是个好孩子呢。
性格纯真,经常替别人着想,是个不起眼但体贴的女孩。
不过却因为那种“朦胧机能”的缘故,老是受到不公平的对待。虽然我非常想要帮助她,但既然改变发型和服装都起不了作用,那么到底又该怎么做……
“……嗯?”
就在这个时候,我察觉到了一件事。
在视线的稍远处过完马路后,正在跟老婆婆交谈的日和。
朦胧机能……并没有发动吧……?
提着行李的老婆婆可以认出日和,并且向她道谢。
一点也没有质疑对方存在的样子。
“……”
应该说,自从刚才出声之后,老婆婆就已经看见日和了。
对方居然能察觉到这个不起眼女孩,并且与她交谈。
换句话说,“蒙胧机能”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老婆婆发动。
“…………”
这是……怎么回事?
日和的“朦胧机能”,应该并没有消失才对吧?所以,刚刚才会发生那样的事件,进而眼那位金色大小姐起争执。既然如此,为什么……
我再次将目光拉回。
仔细观察面对面相互客套的日和与老婆婆。
老婆婆带着感激的神情,不停向日和低头答谢,而日和则是直直地望着对方的眼睛,满脸笑容地回答:“不……不用客气……”
“……!”
该不会……就是这么回事吧……?
某种想法在我的脑中浮现。
一种极为单纯,连想都不会去想到的可能性。
但我如今只能这么认为。
仔细想想,日和最初是被附近的老爷爷和老奶奶所辨识出来。
接着,是“樱乃日和庄”那些一直关心着日和的房客们。
两者的共通点。
同一种要素。
也就是说,无论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人,日和那矮小的身躯都能与其四目相接,并在某种程度上敞开心房。
“……”
——原来如此。
就是这个样子了。
总觉得好像豁然开朗一般。
的确,发型或服装这类外在或许很重要没错。
它们会对“朦胧机能”产生影响也没错。
然而,真正能将日和的“朦胧机能”解除掉的,并非这类肤浅的原因。
绝对不是外表这种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单纯问题。
关键就在于——当日和的心房对外界敞开时。
内向怕生的日和会打开心胸接纳,并与之四目相接的对象。
而这个对象,“朦胧机能”将会对他彻底失效……
“…………”
不久,与老婆婆之间的推辞似乎终于结束。
老婆婆多次回头向日和道谢,然后便离开了。
日和则是目送着老婆婆,直至看不见对方后,这才跑回我的身边。
“日和……”
“……”
“啊——那个,该怎么说呢……”
“……我不要紧。”
“咦?”
日和喃喃自语般说着。
“……真的不要紧……经……经过刚才的失败,我很了解自己还不行,所以才会被人当成是学习不足。那个人所说的……我认为非常正确,现在的我,距离姬乃宫的‘成熟的女性’还相当遥远……”
“……”
“……可……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感到灰心,到考试为止还有一段时间,我会在这之前全力以赴,好好加油的。所以,这点小事……这件事虽然让我有点灰心,但是……我不要紧——因……因为,我的身边还有哥哥、音色小姐,以及桃子姊姊他们……”
“日和……”
如此坦率真挚的一番话。
语气听起来相当冷静,但却可以清楚见到眼中那份坚强的意志。
我回想起西乡老师说过的话。
日和是个坚强的孩子。
是个内心刚强的成熟女孩。
这些话的含义——我如今好像有些能体会了。
“所……所以……哥哥。”
这时,日和来到我的正前方。
直直注视着我的眼睛,然后笑了。
“请……请哥哥陪在我的身边……时时看着我……只要有了哥哥的关心,我就能够努力加油……能够……向前迈进……”
那是戏剧性的一瞬间。
如同蝴蝶破蛹而出的瞬间。
如同花蕾转变为花朵的那个瞬间。
一种简直可以称之为“转折点”的现象,在我的眼前发生了——
“啊……”
如小花绽放般露出微笑的日和。
从那个笑容开始,朦胧的面纱仿佛浓雾散去一样……逐渐从全身褪去。
最后——
“…………”
站在那里的,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不起眼的女孩。
而是身上带着隐约的光彩,令人怜爱的……一名大小姐的璞玉。
LESSON 1-4
0
新的一年到了。
充满了意外的“大小姐变身作战”,总算是顺利完成。而平时有着许多活动的年末以及新年,也由于要准备考试,假期就像沙漠的雨季般转眼即逝。不久,距离日和这一生最大的挑战——姬乃宫入学考试终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剩余的最后冲刺期。
“樱乃日和庄”的气氛也变得忙碌起来,每日的课程似乎都处于最佳状态。
“不对~日和妹妹,这里要像波浪一样,随着旋律摇摆才行~”
“这……这样吗……?”
“嗯~还是有点不一样~这个小节是非常热情的一段,所以要用全身去表达感情哦~勉强来说的话,就跟爱上一个人而无法自拔的感觉差不多~”
“无……无法自拔……是……是的……!”
或许是正在上课的缘故,位于二楼的音色小姐房里傅出了这样的声音。直至去年为止,还像曼陀罗草一样鬼叫的特雷门,如今已经可以发出温暖和煦,如同春天阳光般的乐声了。
嗯,日和真有一套呢。
我拿着平底锅,将本日的晚餐(日和喜欢的豆腐汉堡)翻面煎煮,一边这么想道。
这段期间的日和感觉特别卖力。
音色小姐的符雷门。
桃子的礼仪训练。
严岛大叔的摄影。
还有我的面试对策&学科对策。
为了要完成这些课程,她每天几乎都从不歇息地忙碌着。
早上边吃着早餐,同时接受礼仪讲课(同●恋风)。放学后几乎都在音色小姐的房里演奏特雷门,晚上就到我的房间念书以及商讨面试对策。假日则是和严岛大叔一起,换上各式各样的服装在不同的场所进行摄影练习等……
整张课程表几乎都被塞得满满的。
尽管如此,日和那娇小的身躯却没有发出任何一句怨言,依旧不断努力着。
至于去年还留有许多空白的“日和团手册”,在不知不觉中也盖满了七成“表现杰出~~”的印章。
那副拚命的模样,简直可以用“奋不顾身”来形容……虽然不知道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但我希望能够尽可能去替她加油。
“……”
还有,不仅仅是如此而已。
除了每天接受废人们的指导,日和本身也试着主动出击。
自从老婆婆那件事情后,我们终于发现了解除“朦胧机能”的对策。
为了自我要求,她参照着杂志或电视上的介绍,不时改变服装、研究发型,就连平时低着头的习惯也极力去克服。
当然,我也在一旁协助——
“哥……哥哥……这样子……脸稍微抬起来了吗……?”
“嗯,还不够。下巴必须更往上一点,从正面对上视线才行。”
“是……是的……!从……从正面……(盯~)……”
面对戴着某国前总统●希头套(派对面具)的我,日和进行着这样的训练。
“那……那个,哥哥。这……这个发型怎么样呢……?”
“嗯——是还不错,不过浏海稍微分开一些会比较好吧?这样就不容易盖到眼睛了。”
“啊,说……说得也是,那……那么……”
“试试看发夹如何?你瞧,这本杂志上也这么做……”
“啊,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或是两人站在镜子前,七嘴八舌地变换发型。
“哦,日和,那件衣服很好看嘛。”
“咦?真……真的吗……?”
“啊,就好春天来临一样,很适合你哦。”
“我……我好高兴,这是参考了哥哥之前帮我选的洋装……”
以及到服饰店里调查衣服要如何搭配等。
每天都非常忙碌。
经过不断的摸索以及尝试错误。
这些努力的成果开始显现了出来。
之前那强烈的不起眼感逐渐变淡,而“朦胧机能”的发动次数也随之减少。
就在前阵子造访某个店家时,终于被店员一眼就认了出来。
进展虽然缓慢,但“朦胧机能”和“不起眼力场”确实不再频繁出现了。
此外,中学的成绩方面似乎也有显著的提升。这么一来的话,半年前还有如梦中仙境的姬乃宫,如今真的进入射程范围之内了。日和近来的成长幅度,就是如此惊人。
发动“大小姐变身”之后,依旧不改原来谦虚和努力信念的完美日和。
至今躲在灰暗蛋壳中微弱啼叫的雏鸟,眼看着终于要蜕变成一只光鲜亮丽的天鹅——
1
那是关东地区今年第二次降雪的五天后,街道上还留着些许残雪,一月即将结束的某天所发生的事情。
课程结束后的放学时间。
和往常一样,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的我(真是个闲人……),为了要照顾那群废人以及替晚上的课程做准备,于是便走在学园的走廊上,打算赶快回家。
“晚餐的配菜要煮什么好呢……”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我在鞋柜处更换鞋子。
和周遭的同学打完招呼,正要穿过楼梯口来到校庭的时候。
“……嗯?”
唧唧喳喳。
我突然发现,校门口的方向好像挺热闹的。
其喧嚣程度,比起在校庭练习发声的俄语同好会那些人还要更吵。
仔细一看,校门旁的树荫处似乎聚集了一群人。“……”
……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活动吗?
我最初想到的是这一点。
然而,搜遍了我那容量不大的脑袋,也找不出任何符合的记忆。
唔——既然如此,莫非是来了什么大明星吗?记得电视上的一些综艺节目,都会请偶像去访问学校之类的……
不管怎么样,总之跟我没什么关系。比起这点小事,决定今晚的配菜是盐烤沙丁鱼(含丰富DHC)或自制的豆浆野菜火锅(补充钙质)还比较重要得多……怀着这样的想法,我开始经过人群的外围。
“…………”
然而,双脚却立刻停住了。
不,是不得不停下脚步才对。
“……唔……”
我的口中不禁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因为——
站在那里的……居然是我无比熟悉的那个日和。
面对众多学生的包围,她在胸前不断转着手指,脸上露出困惑般的笑容。
“…………”
啊……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一瞬间,思考进入了停止状态。
不,我非常清楚,她一定有事才会来找我吧。日和之所以出现在这种地方,也只有这个理由而已,所以……还是算了。
问题不是这个,令我百思不解的是——
为什么日和会被这么一大群学生围住呢?
眼前的光景实在太过离奇,以致于大脑根本无法理解。
“……”
我揉了好几次眼睛,但眼前的景象依然没有改变。
站在校门旁的日和。
周围则是由男生和女生组成的一大圈人墙。
等等,不管怎么看,男生的比例都占了大多数。大约是七比三吧?话虽如此,女生也不在少数,简单来说……就是整体的人数多得吓人。
粗估大概有三、四十人左右。
而从周围传来的对话中——
“那个女孩子好可爱……喂,你……你去跟她说句话啊。”
“我?别说笑了,我看是你去才对。”
“话说回来,她应该是来找人的吧?”
“是中学生吗?还是有哥哥或妹妹在我们学校……?”
可以听见男生们的赞赏。
“喂,那个女孩很漂亮呢~”
“嗯,看起来就像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来我们学校做什么呢?难道想到这里念书吗?”
“嗯~要不要去问问她呢。”
以及女生们的赞美之词。
“……”
唔……这种超级的日和狂热是怎么回事?和上一次来的时候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嘛。
虽然有点稿不懂……但这也是日和变身之后的效果吗?
的确,如果平心而论,打扮成大小姐模样的日和,就连我也觉得十分可爱。
不仅是便服,制服也根据发型进行各种改造(?)的策略,或许产生了一定的作用吧。
原本长及膝盖的三十公分老式长裙,采用内摺的方式修改得长度适中。袜子也从先前的白色短袜换成了深蓝色的长袜。而那件一直以来象征着日和的腐土色和式外套,如今则是被尺寸稍大,宽松的奶油色羊毛衫所取代了。
“……”
说到这里,最近我们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似乎经常可以感受到来自周遭的视线呢。不过,想不到会如此夸张……改变了发型和服装,再解除“朦胧机能”之后,能够被其他人所认出来的日和,竟然表现得加些亮眼……
看着眼前这种仿佛追星族的状态,我的内心不禁如此想道。此刻的心情,就像见到带着保护色的蝶蛹,变成了色彩鲜艳的南方蝴蝶一般……
但不管如何,这毕竟是件好事吧?
这种受到诸多赞美的奇妙光景,正是“朦胧机能”被彻底解除之后的日和,变得跟正常人一样的铁证。既然对于完全不认识的对象有着这么大的效果,想必今后要交朋友应该不成问题吧。嗯,进步得很快呢,日和,今晚或许可以煮红豆饭来庆祝一下了。
“…………”
我在脑中不断想着这些事情。
总而言之,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毕竟她来找我,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说不定。
于是我向前踏出了一步。
“喂——日和——”
然后站在距离三公尺的位置上,正要出声呼唤的时候……
“什么?有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啊,好像就在校门口,我们去瞧瞧吧!”
“喔哇!”
砰!
却突然被后方赶来的男学生们撞倒了。
在强烈的撞击之下,我的双脚大开,呈四肢着地的姿势向前方倒去。
“啊,抱歉。”
“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啊——啊,这不重要,我们还是快点过去吧!”
“说得也是!”
说着,男学生们便赶紧跑掉了。
什么叫不重要啊!
真是的,你们这群好色的家伙……
然而,这时我的身边又跑过好几个人,纷纷奔向了日和的方向。
人潮接踵而来的光景。
不断响起的脚步声。
他们就犹如见到了美味食物(例如刚烤好的面包)的小鱼,转眼间就将日和的周围挤得水泄不通。
就像是……要把日和从我的视野中完全覆盖掉一般……
“…………”
……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落寞的感觉。
仿佛灯光只打在日和的四周,而我一个人却被独自留在其余的黑暗地带。
日和这么受欢迎,我理应感到高兴才对。
更应该要举起双手去欢迎她……
“……”
在为她感到高兴的同时……看着在许多陌生人的簇拥下面带笑容的日和,我发觉自己的内心深处反而有些不舒服,有种莫名的心痛,明明只有距离数公尺,但两人之间却似乎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我像一只听话的小狗四肢趴在地上,心中这么喃喃自语的时候……
“……?……”
“?”
透过人群间的空隙,我的目光对上了偶然望向这边的日和。
如同拳击手的重拳般,剧烈地碰撞在一起。
“——!”
咦?我干嘛要移开视线?
日和好不容易察觉到我,这时就应该直接上前呼唤:“哥哥在这里哦!”才对。可是——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那比普通高中生还稍短的双腿,会一直往后退呢?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但就在这么做的同时,日和又再度淹没在人群之中。
“哥……哥哥……?”
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
不知不觉中……我就像逃离阳光照射的鼹鼠一般,飞也似地离开了现场。
“呼……呼……”
五分钟后。
我出现在校舍的后方。
在校舍之间的昏暗夹缝,猫咪经常聚集的这个地方,我用双手撑在膝盖上,不断喘着气。
“呼……呼……呼……”
不……我为什么要逃?
我调节着呼吸,一边开始反问自己。
看到将视线投向这边的日和。
我根本想不到任何必须逃离现场的理由。
“……”
完全搞不懂……
但是,看到日和被这么多我所不知道的人们围绕着,并且露出笑容的模样,我在纯粹感到惊讶的同时,也涌上了一股十分复杂的心情……
“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日和所盼望的,也是我所期盼的光景才对。
在走投无路之下,我试着向眼前的猫咪出声:
“你……知道吗?”
那是一只毛发整齐,长得相当好看的白色野猫。
顺带一提,它总是在休息时间或放学后出没。由于额头上的花纹看起来像个十字架,因此学生们便将它命名为“玛丽亚”,平时我也经常喂它东西或是摸摸它……
“喵~(转头)”
不过,它却仿佛看到了美味的沙丁鱼头一样,将脸别了过去。
仔细一瞧,它的身边赫然有一只体格壮硕,正发出甜蜜叫声的黑猫,这是它的男朋友?
“…………”
……啧,那个叫桐乃的金鱼,还有玛丽亚都是一样,有了男人就见色忘义,简直跟母狗没什么两样!唔,用母狗来形容母猫,好像有些不知所谓吧。
在不甘心之余,我看准机会轻轻拉扯它的猫须。
“喵呜?”
或许是弱点突然遭受攻击的缘故,玛丽亚全身抖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逃窜到围墙上。而那只慢吞吞的黑猫,就这样被抛在了原地。
“哼,赢了……”
……我在干什么啊?
应该说,我的肚量根本就比不上一只猫咪。其实我彻彻底底输了,差距就像八十五比三的比数,而且还是在棒球比赛中。
“真够差劲的……”
我整个人不禁蹲了下来。
玛丽亚站在围墙上,用轻蔑的眼神俯视着我,就好像在说:“你太差劲了”。
唔,老天让我出生到这个世上,真是抱歉啊……
我在心中嘀咕着,陷入了轻微的自我厌恶状态,同时摆出雌豹般的姿势表达谢罪之意。
“……那……那个,哥哥在做什么呢……?”
“?”
这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转过头去……看到日和一脸惊讶地站在该处,就像是发现了有变装兴趣的父亲正在男扮女装的瞬间一样。
被……被看见了?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永别了……身为哥哥的威严,以及身为人类的尊严……!
我双手抱头,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样子。
“啊……莫非是在跟猫咪说话吗?”
“咦?”
“哇,那只猫咪是哥哥的朋友吗?好可爱……”
不,我刚刚是在欺负这位朋友,拉扯它的胡须哦。
总而言之,身为哥哥的尊严似乎保住了吧,暂时可以放心下来了。
……等等,先不提这个。
“日和,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咦?”
“校门口应该有很多人围着你吧,没有关系吗……?”
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是个交到新朋友的好机会不是吗?
然而,日和却有些吞吞吐吐……
“啊……我……我逃出来了……”
带着十分抱歉的表情,她一边转着手指一边这么回答。逃出来?
“该怎么说……我不太习惯那个样子……虽然有很多人跟我说话,我也觉得非常高兴……可是,面对不太认识的人,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这样吗……?”
“……是的,我觉得有点累……”
她按住胸口,呼出一口气来。
接着,就这样抬起头来直直望着我。
“对了……哥哥为什么要突然跑掉呢……?哥哥刚才应该到过校门口吧……?”
“不,那个是……”
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就像刚才所说,看见被人群包围的日和后,我便无法冷静,突然感觉十分尴尬……
……
……不。
或许我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吧。
见到成为公众人物(?)的日和,会感到不舒服的理由。
可是,内心深处却迟迟不愿去承认这个事实……
“……”
因为简单来说……不过是一种独占欲罢了。
至今为止,只会在我面前展露笑容的日和,仿佛到了自己再也无法触碰到的远方,就是这么强烈的失落感。
由于不愿正面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只能选择了逃避吧。
“…………”
唔,真是太差劲了……
明知道会变成这样,并以此为目标而拚命寻找着解除“朦胧机能”的方法。可是,一旦实现之后却反而开始心生嫉妒,不肯面对现实,这未免也太小孩子气了吧……
到了这种地步,至少要找个理由让自己下台才行。
“啊——不,我是看你好像挺受欢迎的样子……”
“……咦……?”
“刚才在校门口,你简直就跟偶像明星一样呢。不习惯归不习惯,你似乎还是应对得相当得体哦。所以我认为,以后就算没有我陪在你身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
我尽可能用开朗的语气说道。
虽然讲得轻松,但是,就某种层面上来说也是真心话,去除“朦胧机能”之后获得蜕变的日和,此时已经可以自己独立,就算没有了我,也能一个人完成其他事情。换句话说,现在的我已经毫无用处,就像模型完成后剩余的接着剂一样……这种感受由自己说出口,倒是挺令人觉得悲哀的。
面对开朗的笑容底下,隐藏着些许忧郁的我——
“……没……没有这回事……”
“咦……?”
日和轻轻开口了。
“……没……没有哥哥陪在我身边……不……比……比起任何人……我更加希望哥哥可以跟我在一起……”
“日和……”
她带着无比认真的表情。
“这就是……我唯一的心愿……所……所以……请哥哥不要说出那种话来……刚才也是一样,看到哥哥突然跑掉的时候……我心里觉得非常难过……”
“啊……”
然后紧紧捏住我的制服袖子,将身体靠了过来。
手上的力量,比起平常跟我撒娇时还要更用力一些……
“……哥哥……”
“……”
……怎么回事?
尽管这么说不太恰当,可是当听到这句话之后……我竟然发现自己稍微……不,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宁可不要其他人,只希望我能陪在她身边。
这应该与一百位新朋友的计划(?)背道而驰才对。
然而……我却对这句话感到十分高兴。
“日和……对不起。”
“咦……?”
“不,因为我刚刚说了那些奇怪的话……”
其中还包括自己居然会感到嫉妒,以及让日和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的歉意。
无论外表如何改变,周遭的反应再怎么变化,日和终究还是日和。这一点,我早就告诉过了自己才对,我真是个猪脑袋。
“总觉得好像兜了一大圈呢,总之加油吧。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哥哥……”
听见这句话,日和露出微笑,同时更加往我身上靠近。
那副无比信赖的模样,简直就像对母亲撒娇的小狗一样……
看着这一幕……我再次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成为日和的助力。
2
二月到了。
这个时节的气温降到了最低点,都内的积雪也变多了起来。
时间一天天地减少,距离姬乃宫的入学考试终于只剩一个礼拜了。
平时过于悠闲而毫无紧张感的“樱乃日和庄”,如今也开始充斥着忙碌的气息。
“日和妹妹,你没有感冒吧?有吃坏肚子吗?特雷门会不会弹得太勤,导致肌犍发炎?”
“要管理好自己的身体状况。某只笨猪不会感冒就算了,日和可是个聪明的孩子。”
“不介意的话,我的缠腹带借你用吧?”
音色小姐等人纷纷出声叮咛道。
“谢谢大家,不过我不要紧,每天夜里,我都会用热水袋让身体保持温暖,而且睡觉前也会喝点姜汤暖暖身子。托大家的福,我现在非常健康。”
对此,日和一样回答得相当平凡。
“可是、可是,多注意一点总是比较好哦~”
“……不然,我帮你把身上带着感冒病毒的笨蛋解决掉如何(一边看着我的脸说道)?”
“跟卫生长裤一起穿的话,会更保险一点……”
“我……我真的不要紧。”
嗯,基本上就是这种气氛吧。
以日和的考试为中心,所有的一切都动了起来的感觉。
就连摆在厨房里,从附近报社那里拿来的月历上,也用红笔记载了日和的考试行程。
当然,应考的不只姬乃宫一间学校而已。
之前也说过,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就像不绑绳子,从清水的舞台上进行高空弹跳一样。
所以,姬乃宫的考试结束后,还必须参加都立高中的考试。
这并非不相信日和能够考上姬乃宫,只是一种必要的保险罢了。
截至目前为止,日和的努力大大提高了本身的胜算。若以客观的角度来看,合格的可能性应该已经上升到五成左右了。年初还有一些空白的“日和团手册”,这时候早就被“表现杰出~~”的印章塞满了。
“好了,日和妹妹~那么把曲子从头到尾弹一遍试试看吧~乐谱都记熟了吗~?”
“是……是的,准备好了!”
“日和,做为最后的总复习,今天开始要去品尝各国的料理,首先是义大利料理,跟我一起出发吧。”
“是……是的,请多指教……!”
“嗯,这件白色礼服果然最适合日和大人了,申请书上的照片就用这个吧,怎么样?”
“啊……好……好的,没有问题……!”
就这样,各课程都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
而日子也过得很快。
转眼间,便到了考试的前一晚。
“呼……”
活动着如石膏像一般僵硬的肩膀,我呼出了一口气来。
为明天所做的准备总算接近尾声了。
我将必要的物品统统放进包包里,并反覆调查前往姬乃宫的交通路线。包括手机在内,闹钟一共设定了五个左右,事前能够做的准备都已经完成。
毕竟,我明天就要陪着日和一起去应考了,如果因为我睡过头而迟到,那就大事不妙了,必须谨慎一点才行。
“接下来把这个放在枕头旁边……”
将明天要穿的衣服放好之后,就大功告成了。
正当我要从壁橱里拿出几件衣服,准备开始摺叠的时候。
咚咚……
突然传来了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嗯?”
“……啊……哥……哥哥还没睡吗……?”
“日和?”
回答我的人是日和。
听起来比平时还要小声一些,有点提心吊胆的样子。
“……不……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现在方便吗……?”
“嗯,没问题,门没有锁,进来吧。”
“……啊,是的,打扰了……”
或许是睡前的缘故,日和这时穿着一件小猪图案的睡衣,将头发绑成了两条辫子的模样。
“怎么啦?睡不着吗?”
“……那……那个……是的……”
她将手贴在胸前,点头回答道。
由于是决战的前一晚,会紧张得睡不着也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日和本身的心理建设也算不上完美。
既然如此,我能做的事情就是——
我站了起来:
“嗯,你等一下。”
“……?”
取出房间里最像样的特等席,定价二九八○圆(含税)的座垫让日和坐下后走向厨房。
从冰箱拿出牛奶(猛猛鲜奶,天然生乳成分百分之百),加入些许的蜂蜜,并用微波炉加热一分钟之后,我又走了回来。
“来,快喝吧,很暖和的哦。”
“哇,是哥哥的牛奶……”
接过冒着热气的马克杯,日和立刻发出了幸福的欢呼声。
“嗯……哥哥的牛奶果然又甜又好喝……”
她两手握着杯子,一脸舒畅地说道。
这句话要是被音色小姐或桃子他们听到,搞不好又要产生误会了吧。算了,不提这个。
“……”
望着专心喝着牛奶的日和,我不禁陷入沉思。
话说回来,那天也是像这个样子呢……
大约十个月前的不起眼女孩。
第一次来到“樱乃日和庄”的那天,也做过相同的事情吧。
总是畏畏缩缩,像个怕生的小动物一样。
然而,第一天晚上却似乎耐不住寂寞,于是就像刚才那样敲响了我的房门。
当时我也泡了牛奶,请她进到房间里来,但这个不起眼女孩始终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她只是双手紧握杯子,仿佛正在观察虎头海雕(肉食)的花栗鼠一般,偷偷看着这边。就连我为了缓和气氛而表演的模仿秀,也被她视若无睹。
和那时候比起来,现在似乎成长了不少呢。
“……哥哥……?”
回过神来,只见日和正眨着眼睛,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我。
“不,没事,只是想起日和第一次来到‘樱乃日和庄’的事情罢了。”
“啊……”
听见这句话,日和有些难为情地低垂着脸。
“那个时候,日和实在太扯了,听得见敲门声,但怎么叫就是没有人回应。打开门一看却不见半个人……还以为是灵异现象呢。”
“……呜……因……因为,我当时很紧张……”
“那也不用逃到楼下,躲在铠甲(艾尔●斯)里吧。当我听见里面传出呻吟的时候,真是赫了一大跳呢。而且又躲得太里面,最后爬出不来,只好哭丧着脸求救……”
“……那……那是……呜~……”
日和鼓起了可爱的脸颊。
到最后,还是我连夜将西洋铠甲(艾尔●斯)整个解体掉,才总算把她拉了出来。之后虽然将她带往房间,但整个人已经完全对我产生了戒心。
“……说……说到这个,哥哥那个时候才过分……”
“嗯?”
“明知道我卡在里面出不来,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想要走掉……”
“哦?是这样吗?”
“没……没错!哥哥说:‘啊——既然没人回答,就表示没人在,我要准备睡觉了。电灯当然也要关掉,弄得黑漆漆才行呢——’……结……结果真的把电灯关掉,我好害怕……!”
“啊……”
听她这么一说,好像有这回事呢——
老实说,那只是我对于迟迟不肯开口的日和所进行的一种沟通方式。不过,看她当初得救时哭得不成人形的样子,我想大概没有什么效果吧。
总之,我们就这样聊着以前的事情(虽然才十个月前而已)。
从此较正经的话题,到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们聊得相当起劲,而日和的脸上也带着愉快的笑容。
不知不觉中——
“哦?已经这么晚啦。”
“啊……”
墙壁上的时钟(鸽子钟),长针和短针正好指在了最顶端的位置。
唔,虽然才刚聊到兴致正高的时候,但再不睡觉就会影响到明天的表现了。
“差不多该解散了,牛奶刚好也喝完了吧。”
“啊,是……是的……”
日和依依不舍地望着空空如也的马克杯。
看她似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了,我陪你回房间吧。”
“…………嗯……”
日和在座垫上低着头好一阵子,不久总算站了起来。
就这样准备走向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
“?”
然后摆动着头发转过身来。
“——那……那个……哥哥……”
“嗯?”
“考试结束后……不……如果能够考上姬乃宫的话……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哥哥……”
依然低着头的日和这么说道。
“拜托我?”
“……是……是的……可以吗……?”
唔,究竟是什么呢?
目前一点头绪也没有。但是,日和所要求的事情,我大多都会答应吧。
所以……
“嗯,我知道了,任何事情都没问题。”
“啊……”
听见这句话,日和的脸上顿时涌现了喜色。
或许说得有些夸张,但日和跟桃子那种家伙不同,应该不会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才对。
“所以,你明天一定要全力以赴才行哦。好了,现在该为明天储备充足的睡眠了。”
“啊,好……好的。”
她急忙点头。
“……晚安,哥哥……~”
在门前愉快地挥挥手,日和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那表情怎么好像很幸福的样子……
——就这样,姬乃宫入学考试的这天终于到来。
3
二月十四日的早晨,天气十分晴朗。
如透明般万里无云的蓝天。
气温也不会太低,正好能让身体保持适度的清醒,可以说是决战的好日子。
“都准备好了吗?日和。”
“是……是的,哥哥。”
日和有些生硬地回答。
准备完毕的日和站在玄关处,脸上带着紧张的表情。
在她的周围——
“加……加油哦,日和妹妹~FIGHT~!”
“不用担心,日和是我教出来的学生,而且一直都很努力,绝不可能会输给那群猪的。”
“只要沉着应考,日和大人一定能轻松过关。”
音色小姐等人正在帮忙加油打气。
“好……好的,那个……这四个月来,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因为有了音色小姐、桃子姊姊,还有严岛先生的陪伴,我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音色我并没有做什么哦~都是由于平时的努力,才会有现在的日和妹妹~”
“没错,一切都是日和自己的实力,而且,这些话应该等到考试结束——不,等你入学的时候再说吧。”
“嗯,入学典礼的照片,请务必交由我负责。”
几人送上了温馨的鼓励。
“谢……谢谢你们……!”
对此,日和十分感激地回答。
“那么,时间也到了,差不多该走了吧。”
“啊,好的,各位,我要出发了!”
日和做了一个举手礼的姿势,并低下头去道别。
正当我们两人就要走出“樱乃日和庄”的时候。
“日~和~妹~妹~”
“?”
背后突然传来了这样的呼唤声。
音量连附近的邻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回头一看,出现在那里的是——
“……啊……”
“FIGHT,日和妹妹!
拿出实力来,日和!
发挥所有的知识,日和大人!”
一面写着这些字样的大旗子。
旗杆的长度约五公尺,但旗子本身的大小却是两倍大的十公尺,由严岛大叔涨红着脸吃力地举着。
这是瞒着我们偷偷做出来的吗?
如此显眼的一样东西,我们至今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
——这群废人,看来还是有些优点嘛……
在这些加油文字的旁边,还放了一幅醒目的插画。上面是手持日本刀,头绑头带的浑身肌肉男(♂,桃太郎),以及一个戴着破帽拿着匕首、右眼有伤痕的男子(♂,富樫)。这两人只穿着一件丁字裤,彼此紧紧贴在一起,并且对我们竖起大拇指……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画的了。
一旁的日和,眼中泛着些许泪光。
“哥哥……我……我会加油的……我……我绝对要努力考上姬乃宫,然后向音色小姐他们报告好消息……!”
“啊,就是这股气势。”
这就是对于那三人最好的报答。
再次坚定决心后。
我们便开始动身,前往姬乃宫这个战场。
相隔四个月后再度造访的姬乃宫女子学院,气氛比起之前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大小姐花园中的那股优雅气息,已经被一触即发的紧张感所取代。
空气中似乎带着电流,连皮肤都有种刺痛的错觉……
“……”
记得我当初考试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吧。一种入学考试特有的紧张气氛,当然,由于这次是姬乃宫,两者间的迫切性根本就无法相比。
我在等候用的教室里观察四周。
“听……听好啰?这是最重要的一关!能不能考进姬乃宫,将决定你今后的未来!”
“是……是的,妈妈!”
“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考上!记住,把周遭的所有人都当作敌人看待!有人看你就瞪回去,用百倍奉还给对方!”
“我……我知道了!都是敌人……都是敌人……唔……(眼神空虚)”
“乐……乐谱都确认过了吗?一点小错误就会造成致命的后果哦!”
“没……没问题!昨天晚上已经看过一百三十几次了!”
所见之处,几乎都是这样的场景。
女子贵族学校特有的优雅气氛,在这里完全感受不到。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紧张。
或许是因为周遭都是考生的缘故,整个学校甚至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啊——总之先待在这里,等人过来带我们吧?”
“好……好的,没有问题。”
感受着这种无形的压力,我跟日和一起来到教室的偏僻角落坐了下来。
在此同时,也极力避免去听见那些充满杀气的交谈内容。
他们发出杀气是无所谓,但假如被影响到就不好了。
我坐在椅子上,小心不去打扰到一脸紧张,正进行着最后复习的日和(像太极拳一样的演奏动作)。
“……嗯?”
就在这个时候。
周围瞬间充斥着一种与刚才的杀气完全不同的骚动。
下一刻,教室里的考生和家长们,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同一处。
仔细一看,出现在那里的是——
“那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强烈无比的光辉。
令人炫目的金色气息。
光是站在原地,便能深深吸引人们的目光,而这股气息的主人……就是那位金色大小姐。
和那时候一样,她全身被绚烂的光芒所覆盖,带着充满高傲态度的动作走进了教室。
那个金色大小姐,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正当我百思不解的时候……
“你看,那一位……就是鹰匠光琉小姐哦。”
“啊,是那个鹰匠集团的独生女吗……”
“仅仅才高中部一年级,就是姬乃宫学院的统括学生会长。眉清目秀、才色兼备,成绩自从小学时开始就一直保持全校第一,所隶属的长曲棍球社也在全国高中大赛中获得冠军。兴趣是西洋棋,棋艺也名列世界排行榜的前几名,而且又担任海外高级名牌的模特儿……‘至高无上的黄金蔷薇公主’这个称号,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周围传来了这样的赞叹声以及窃窃私语。
那个金色大小姐果然很出名呢,尽管之前看到她的一举一动之后,就有这种预感了……
不过,我还是搞不懂,为何一个如此出名的人会出现在这里(考试会场)呢?
疑惑立刻就解开了。
“还有,光琉小姐今天要以特别考官的身分参加最终测验‘谒见’呢。”
“哦,身为姬乃宫学院生的光琉小姐,居然打算亲自审查‘现代公主’的资格?”
“这……这下要多加注意了……”
“……”
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状况大致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倒是经常碰见这位金色大小姐呢。一次在百货公司偶然见到,然后因为餐厅的事情而发生冲突,这次则是成了特别考官,总觉得冥冥之中有种缘分。
日和或许也有这种感觉。她带着紧张的神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光辉灿烂的金色大小姐。
这个时候……
“——各位考生,请就座。”
突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原来在那位金色大小姐走进教室的同时,数名气质高贵的女性也一并进来,并从讲台上发出了这样的指示。这些就是担任考官的老师吗?
“本次考试即将开始,首先是学科笔试,之后将会举行技能测验,两项考试中间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现在宣布考试时的注意事项和说明,请仔细聆听。”
对方说毕,教室里再度骚动起来。
唔,看来终于要拉开序幕了。
无视于如同遭遇暴风雨的豪华客船一般,变得骚动不已的教室,考官平静地环视四周:
“那么——本年度的姬乃宫女子学院高中部,奖学金名额特别转学考试,现在开始。”
高声如此宣布。
等候的教室里,弥漫着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
几乎就像警察局里的讯问室一样,令人喘不过气来。
每个人都低着头保持沉默,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
这段期间,在负责带路的老师点名之下,每隔几分钟就有数名考生依照号码走出教室。
上午的学科考试结束后(据日和所言,表现似乎还过得去),如今摆在眼前的是其余三项技能测验。
第一项测验,就是在奏乐章举行的“藉音乐来自我表现”,看样子,好像是以一次呼叫多组考生的方式来进行的。
在极度压抑的沉默中,每个人只能静候自己被叫到。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实在异常难受……
“……”
喀啦。
这时候,门被打开,刚才接受测验的几组人马回来了。
每个人看上去都面无血色。
嘴巴里则不断念着:“完……完蛋了……好不容易才弹出拉赫曼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结果……”或是:“中……中间那位老师,不管我做什么,都只是一直在摇头……”以及“魔鬼的颤音居然行不通……”这类话语。
看来这一关并不简单呢……
“……”
唔,事到加今,我怎么开始觉得不安起来了……
不,实际上接受测考的人当然是日和,我只是同行的陪考人罢了。然而,我的内心却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连我这个局外人都尚且如此。
更不用说身为当事人的日和,所承受的压力一定非比寻常……
“……啊……啊呜呜……就……就快轮到我了……”
像个坏掉的蓝色猫型机器人一样,她全身不断颤抖着。
脸色铁青、眼神空虚。
从那副模样上,完全找不出一丝自信……
“…………”
不行、不行!
绝对不能被周遭的气氛所影响,都已经决定要按照自己的实力来应试了,这样怎么行啊!
我摇摇头,试着驱逐那些不安的念头。
至少我必须像某饮料广告中出现的相扑力士(●太郎)一样,表现出沉稳的态度来,好让日和安心才行!
——没问题的。
这半年来,日和一直拚命努力着。
从来没有一次缺席过音色小姐、桃子,以及严岛大叔他们的课程。
这些努力——绝对不会白费的。
快点回想起来吧,回想起那段努力成长的岁月——
◎ ◎ ◎
“好了~日和妹妹。我们开始今天的课程吧~为了将感情投入,这次我们来帮特雷门取个名字吧~”
“名……名字吗……?”
“嗯,没错~有了名字之后,就会产生一种亲近感哦~符雷门的最基本,也是秘诀之一,就是用自己的心情来演奏~如果将特雷门当成一个女孩子,用轻轻抚摸她的方式去演奏的话,声音就会变得很好听哦~所以,就命名为‘照子’怎么样~?” (注:“照”与“特雷”日文发音相近)
“…………”
……不。
……要取名字是可以,不过“照子”也太扯了吧?
你在说什么冷笑话吗?
“那……那个……音色小姐。这名字有点……”
带着困惑的表情,日和抬起头来,怯生生地望着眼前的命名者。
哦,这个不起眼女孩终于忍不住要吐槽了吗……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那个,我觉得‘照美’这个名字比较好……!”
“咦?”
“就……就是照美……这……这一点绝对不能妥协……!”
原来你也一样啊!
不,这应该要妥协吧?人生中还有更多不能妥协的事情才对!
然而,音色小姐听了之后:
“嗯~确实如此呢~‘照美’似乎比较好听哦~”
“咦?”
是这样吗?
“嗯,说得也是。我知道了,这就是不能妥协的地方吧~对不起,日和妹妹。音色我的修行还不够……”
“啊……不,没有这种事……我……我觉得‘照子’也很不错……”
这是哪门子的对话。
“记住啰?要学好餐桌礼仪,并非靠顺序,而是必须凭想像去记忆。”
“……想像……?”
面对不停眨着眼睛的日和,桃子点点头说了下去:
“没错,就是想像,不是把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的步骤记在脑中,而要将整个流程用影像来记忆。假设一下,你跟喜欢的人约会时一块来用餐,在喝着红酒的同时,一边享用法国料理。”
“……喜……喜欢的人……?”
日和此刻表现出一种罕见的敏感反应。
她偷偷看了我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然后红着脸,别扭地低下头去。唔……虽然不清楚,不过这个不起眼女孩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吗?
桃子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日和的反应。
“对,要说是男女朋友也行。在这种场合下,手●(♂十五岁)和龙●(♂十三岁)正在彼此培养友谊。这两人都用刀叉来进行双头攻,互相享受着摆放在总受的餐盘上那沾满酱汁的年轻肉体——”
“等一下!”
我不禁出声吐槽。
为什么男女朋友会是两个男人啊!
而且他们都未成年吧?为什么可以喝红酒?
“啊?你在说什么啊,这有什么问题吗?你这头乳浆猪。”
“当然大有问题!”
应该说,整段发言都是问题。
然而,桃子却投以带刺的眼神,不屑地哼了一声。
“哼,所以我才讨厌像你这种不懂浪漫情调的蠢猪,日和应该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吧?”
“咦?这……这个……(不知所措的表情)”
“日和是站在我这边吧?喝完红酒后醉醺醺的●冢,整个人压在●马身上,一边玩弄胸前的装饰,实在太美妙了不是吗?”
“啊……那……那那那那是……(更加不知所措)”
无视于整张脸变得通红的日和,桃子一个人忘我地说着。
“…………”
这家伙没救了……
“那么,日相大人,本日就穿上这件衣服摄影吧。”
“好的……咦?这……这是……?”
“嗯,就是这个没错。”
说着,严岛大叔拿出来的是一件上面带有褶边以及装饰等,看起来相当引人注目的衣服。
这就是所谓的哥德萝莉……?不,这方面我不太清楚。
“如果不去试穿各类款式的服装,就无法了解哪一种最适合日和大人。尤其这件特别订做的衣服,可是出自于名牌‘Innocent ●orld’,精良的做工、剪裁深受各界的好评。”
“啊,嗯嗯……”
“来,赶快穿上吧。这种黑色与白色的强烈对比,我想一定再适合日和大人不过了啊,我等不及了!快点、快点——哥德萝莉的美妙世界正在等着日和妹妹哦!快点穿上去,然后对叔叔抛出一个轻蔑的眼神吧——!”
“啊,是……是的……”
就这样,严岛大叔拿着相机(上面写着KINO44),露出一脸兴奋的表情。
不,这个大叔只是想拍摄自己收集而来的各种奇装异服吧……?
◎ ◎ ◎
“…………”
……等一下。
怎么愈想愈觉得不放心?
当然,其中这是有些比较正经的回忆,不过刹那间所回想到的,却几乎都是这种印象。应该说,有七成左右都是这类东西吧,难道这就是我的整体印象……
“…………”
仔细想想,教导日和的毕竟还是那群废人,他们基本上就是又笨又懒。唔,这下子更加令人不安了……
被迫回想起这群废人平时的恶劣表现,我的信心正在逐渐丧失中。
就在这个时候……
“那么,接下来是一八○号到二○○号的考生,请跟我来。”
“!”
日和的号码终于被叫到了。
“哥……哥哥……”
“啊……嗯……”
面对不知所措的日和,我这么回答道。
总……总之,既然来到这里就不能退缩。
要是连我也愁眉苦脸,这种情绪就会传染给日和。
况且——
“——没问题的。”
“……咦……?”
“这半年来,日和一直都很努力,真的非常拚命,表现得很积极……这一点我最清楚,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你不需要担心,只要按照平常那样去发挥——我想一定会很顺利的!”
我摸摸日和的头顶,一边安慰着。
虽然将近有一半是在虚张声势,但更多的是我的真心话。
我们至今就是像这样子走过来的,无论在什么状况下,都保持着一颗平常心。或许有人会觉得太过松散,然而这正是我们日常生活的写照。
“哥哥……”
“所以,拿出自信来,放松心情去应考就没有问题了。我们要赶快解决这些测验,然后拿回埋在樱花树下的念珠才行哦。”
带着诙谐的语气,我的脸上露出微笑。
而且说实话,姑且不论那群废人们的可靠度,日和这半年来的努力是铁铮铮的事实。就算不考虑别的,光是相信这一点……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一八○号到二○○号的考生,请在走廊上排成两列。”
带路老师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们走吧,日和。”
“好……好的,哥哥……!”
与紧紧握住双手的日和一起。
我们离开了教室。
4
“那么,现在开始‘藉音乐来自我表现’。时间十五分钟,除了钢琴、小提琴,其余可用自己选择的任一种乐器来进行演奏。如果已经准备完毕,就请一九三号的考生开始演奏吧。”
“是……是的……!”
静悄桥的奏乐堂。
在考官的吩咐下,日和慢慢取出自己带来的特雷门。
被命名为“照美”,上面有着两根天线的四角形物体。
“…………呼……”
站在特雷门的面前,日和深吸一口气。
“……我要开始了……”
然后开始将手缓慢地伸向天线。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阵温暖的旋律随之流泄而出。
这个只要弄错一步就会变成恐怖电影音效的高难度乐器(by音色小姐),如今却发出了最悦耳的音律……好像是吧?不,我根本不懂音乐,所以也无法评判这种声音的好坏。
“像抚摸照美的头顶一样……既温柔……又慈爱……”
一旁傅来了日和的自言自语。
她全神贯注地专心在特雷门(照美)上……晤,看来似乎相当进入状况呢。
顺带一提,考官一共有四人。
像德弗札克(?)一样满嘴胡须的大叔,看起来就快蒙主宠召、不断摇着头的长眉毛老爷爷,以及其他两名较年轻的男女。他们坐在附有桌子的折叠椅上,呈扇形围绕着日和所站立的奏乐堂中央。
这四个人大概都是老师吧。
这些人闭着眼睛,仿佛正倾听着日和的演奏,时而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在手边看似评分表的东西上书写文字。
“……”
在这种场合下,日和以太极拳般的缓慢动作持续演奏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鸣呜呜呜呜呜呜呜……
透过巧妙变换双手的角度和位置,充满变化的温暖音色便回荡在奏乐堂之中——
就在这时候,坐在考官席正中央的老爷爷猛然睁大了眼睛。
“哦……哦!那女孩的背后发光了……!”
接着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喂,不要突然吓人啊?
我整个人仿佛从梦中被惊醒一般。
“纤细而大胆……每个音符都有如丝绸般光滑细腻……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光辉所交织成的乐章啊……!想不到竟会在此听见如此天籁……!”
老爷爷继续站了起来,高声呐喊道。
这家伙刚才只是一副即将成佛的模样,不停摇着头而已,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然而,见到这一幕的其他三位老师。
“咦?杂司谷老师睁开眼睛了……!”
“怎么会?这位被誉为‘沉默的乐圣’的巨匠……”
“真……真不敢相信……”
他们则是面面相觑,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惊讶。
唔,有点不太懂,莫非这种反应相当罕见吗……?
从眼前的情况来看,似乎真是这样吧,难道比起千篇一律的名家技巧,日和的自然演奏反而更能受到青睐……
不予理会胡乱猜想的我,老爷爷意犹未尽地说了下去:
“多……多么美妙啊……!居然能从平凡的特雷门中,激发出如此清澈通透的旋律……!特雷门固然是件平凡的乐器,但只要细心打磨,就会像亚历山大石的原石一股绽放出七色的光彩……而且能够弹得如此流畅,想必一定投注了不少心血和毅力……!哦,我仿佛看见了……在音符的光芒中舞动的少女精灵……不,是与特雷门化为一体,正愉快玩耍的纯洁少女精灵……!”
“…………”
……喂,那不就是照美吗?
我不禁吐槽了一下。
总之,若将这种夸张的反应放在一边,老爷爷的这些话倒还挺像一回事的。
不,虽然完全不懂什么专业术语,但我听得出他是在称赞日和的演奏。看他表情恍惚,全身抖个不停的样子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应该可以往好的方面想吧?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等到成绩揭晓之后才会真相大白,况且想得再多也只会徒增不安罢了。
不是有句话说“病由心生(?)”吗?嗯。
就这样,第一项测验结束了。
第二项测验“礼仪、教养、礼节之基本审查”,正如小册子上记载的一样,在校内的第二迎宾大厅里举行。
那是个足以轻松容纳全体考生(约二五○人)以及陪考人的超大空间。
由于是晚餐会,会场里摆放着好几张铺有桌巾的大圆桌,上面整齐地放置着刀叉和餐巾等物品。椅子前方摆有写着考生号码的牌子,日和这些考生必须各自按照号码就座。
顺带一提,陪考人的座位就设在每位考生的旁边。
“唔,真豪华……”
“是……是的。就像真正的餐厅一样……”
大厅内充斥着二五○名考生的聒噪声音,我跟日和就在这种情况下交谈着。
看样子,等一下应该会送上料理,然后审查考生们食用的状况吧。
嗯,几乎就等于那本极机密手册上所写的内容呢。
“那么,现在开始进行为时两个小时的晚餐会。考生和陪考人,彼此之间可以自由交谈。从餐前菜到甜点,整套的料理将会送到各位的餐桌,请依照各自的判断来享用。”
考官的声音响起。
第二项测验“晚餐会”开始了。
“餐……餐巾要放在大腿上,刀叉要从外侧开始取用……”
日和嘴里念念有词,一脸紧张地操作着餐具,将料理送入口中。
尽管动作上有些生硬,但比起以前来简直判若两人,刀叉就仿佛自然而然地附着在手上一般。嗯,真难想像在半年之前,这个不起眼女孩还只会用筷子和碗来吃饭……
“……餐桌上的洗指碗是用来洗手的……放冰块的桶子是用来冷却水瓶或酒瓶……”
照这样看来,上次的复习也很完美吧。
全套的料理就在这种状况下享用着。
桌上的餐点看似法国料理,而且好像是平常在“樱乃日和庄”的生活中,光要闻到香味都非常困难的上等菜色。
语气之所以如此不肯定,是因为陪考人只能在一旁观看而吃不到东西。
不过,总觉得跟以前在料理店吃过的比起来,每道料理的份量都少了很多,肉的大小也只有三分之一左右。
接着,甜点也吃完了。
当我以为第二测验到此结束的时候。
没想到还有惊喜在等着大家。
“——那么,西餐部分的审查到此结束,接下来将进行和食部分的审查。”
“哦?”
这个宣布让周遭一阵骚动。
继西餐的审查后,看样子还有和食部分的审查要进行。
嗯,难怪刚才的份量那么少,然而,这件事情并没有记载在极机密手册上,就连其他考生们也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和食……”
一旁的日和看起来相当惊讶,不断眨着眼睛。
但既然规定如此,也只能照做了。
“不用担心,只要冷静应对,一定没问题的。”
“是……是的。”
带着些许不安的表情,日和点点头。
于是,后半段的和食礼仪审查开始了。
科理再度被端上桌。
虽然上菜的方式就跟刚才的法国料理差不多,不过内容当然完全不一样。盛装在碗和陶瓷器皿中的,基本上全都是日本的食材,使用的餐具也并非刀叉,而是筷子。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我打量起周遭的状况。
包括我们在内,坐在同一桌的考生共有五组。
唔——这些上流社会的大小姐预备军,果然对怀石料理也很熟悉呢。每个人都享用着纯和风的料理,没有一丝犹豫的样子。就连邻座那位看似文静的长发大小姐,也正优雅地将豆腐料理送入口中……
“——啊,那……那个……”
“哦?”
突然间,日和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怎么啦?”
“那……那个……我……”
稍微犹豫之后,她转向了身旁那位大小姐预备军。
“打……打扰一下……”
“嗯~?”
“……那……那个……我想不要那么做比较好……”
“咦?”
日和压低了音量这么说道。
“吃……吃怀石料理的时候,最好不要从桌上的碗或是盘子中直接取用,而要用手将碗端起来,整个放到嘴边享用,所以,直接端起碗会比较符合礼仪……”
“咦?是这样吗~?”
“是……是的,因为怀石的精神就是不拘泥于形式,自由自在地挥洒……”
她委婉地说明着。
“嗯~我完全不晓得~或许因为从小就在纽约生活,这是第一次回到日本的关系吧~我还以为要按照一般的餐桌礼仪比较正确呢,谢谢您的提醒~”
同时低下头去道谢。
“不……不客气……”
对此,日和也连忙低头回礼。
“……”
唔,用不着特地对一个敌人(?)雪中送炭吧……算了,这毕竟也是日和的优点之一。
我的确感到相当意外。
原本以为要直接用筷子夹起料理,然后下面用手托着,看起来才比较优雅,结果并不是这么回事呢。
或许这也是大多数人的见解吧,只见周遭有不少大小姐预备军依旧将碗放在桌上,就这样享用料理。现在的大小姐们,也许对于什么纽约的礼仪相当熟悉,但在自己国家的传统方面却十分生疏呢。就好比豪华的国内旅行,比普通的海外旅行还要来得昂贵许多(很烂的例子)。
“你懂得还真不少呢,日和。”
我打从心底佩眼地称赞道。
“啊……我……我原本也不知道,是桃子姊姊教我的……”
“桃子……?”
“是……是的,姊姊说:‘记住啰?在怀石料理中,筷子和碗总是紧密地交融在一起。这个方面,跟西洋料理是完全相反的……西洋料理的叉子跟餐具分别负责攻和受的明确任务,和食的筷子和碗则都是强势攻,这样很简单吧?’……”
“……”
不,别把一切都跟同●恋扯上关系啊……
话说回来,那个尼特族的性格虽然恶劣到极点,但由于精通茶道、日式插花、日式料理等技艺的缘故,对这种和式的东西自然有着无与伦比的知识。
总之,后半段的和食部分就这样进行着。
经历过刚才的一段小插曲之后,日和开始乘胜追击(?),在接下来的每个小细节上都发挥出了精准的知识。
针对日和的一举一动,担任审查员的老师们则不时投以观察的目光,并且在手边的评分表上写着什么东西……
看样子,说不定可以获得很不错的评价呢。
怀着这样的感觉,第二测验“晚餐会”也结束了。
5
“表现得很不错嘛,日和!”
“是……是的……!”
结束了测验①和测验②之后,我当下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特雷门顺利演奏完毕,那个老爷爷的反应也非常好。晚餐会的时候,礼仪方面也几乎没有发生失误。特别是最后的怀石料理,还能够去指正别人的错误,真是太出色了。”
“是……是的!这都是桃子姊姊的功劳……!”
带着兴奋的声音,日和紧紧握住双手。
截至目前为止,给考官们的感觉都很不错。
特雷门的选择以及音色小姐的命名建议。
包括和食在内,由桃子负责指导的全套晚餐会礼仪。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不仅不比其他的考生逊色,而且隐约还有超越的感觉。
——嗯,想不到一旦到了正式场合,日和就有着超水准的表现呢,应该说,她是那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类型吧。虽然不清楚,下过这种迷迷糊糊、不太受周遭气氛所影响的性格,似乎已经往好的地方发挥了。
或许是得心应手的缘故,日和本人的眼神中也闪烁着愉快的光辉。
跟其他考生一副垂头丧气,口中念着:“不……不行了……”的模样相比较,实在是有着天坏之别。
尽管只是猜想,但之前的那些测验应该算得上及格了吧。不,这毕竟只是我个人的印象,不能作为依据。
既然如此,剩下的问题就是——
“最后的‘谒见’吗……”
果然就是这个了。
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过后,最终测验“谒见”便要开始进行。
这可能是日和最不擅长,也是最不对盘的测验种类。
更何况,那位金色大小姐——鹰匠光琉还将以特别考官的身分出现在会场上。
不过这半年来,在音色小姐等人教授技能系(?)课程的同时,我们也拟定了许多这类面试的对策。
例如,一起参加在币民中心举办的谈话技巧讲座、试普向陌生人问路,以及跟超市的收银台欧巴桑主动交谈并换零钱等利用这些方式来加以训练。
和学习其他课程时一样,日和也努力完成了这些训练。
再加上“朦胧机能”的解除,原本像小动物般书盖怕生的个性,如今也已经改善了不少。
只要不犯下致命的错误,评价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或许吧。
“加油,总之保持平常心就没问题了。”
“是……是的,我会努力……!”
日和点头如捣蒜地回答。
终于,决定日和今后命运的最后分歧点——最终测验“谒见”开始了。
举行“谒见”的会场,是位于姬乃宫学院中央大楼的“天空之间”。
那是一个约十五坪大小,铺着地毯的西式小房间。
里面摆放着昂贵的桌椅,看似考官的五个人坐成了一排。
坐在中央处戴着眼镜、面貌慈祥的女性,大概就是理事长了吧。她的左右边各坐着两人,而那位金色大小姐,就坐在最左边的位置上。
“那么,现在开始进行最终测验‘谒见’。请多指教。”
“啊,请……请您多多指教。”
面对理事长(猜测)和颜悦色的招呼声,日和急忙低头回答。
“呵呵,用不着那么紧张。放松心情,愉快回答问题就行了。”
“啊,是……是的。”
听见这句话,日和的表情才放松了一些。
嗯,这位理事长或许跟日和十分处得来呢。毕竟,日和还未完全改掉怕生的毛病,如果不是态度相当和蔼的对象,整个肩膀就会不自觉变得紧张起来,仿佛得了四十肩一样。
无论如何,总之“谒见”就这样开始了。
由于刚才的缘故,开头可谓非常顺利。
而最初的问题比较简单,或许也是原因之一吧。
理事长看着申请书,同时询问起相关的内容。
“哎呀?现在还有人用黑白照片,真是罕见呢。我个人倒是觉得颇具一番味道……这其中有什么含意吗?”
“啊,是……是的……”
“哦?说说看如何?”
“那……那个……照片是灵魂的集合体,以及热情的表现体……为了让灵魂能够真实呈现出来,直接烙印在传统相机的黑白底片上,比起数位化更能表现出原本的面貌……”
配合肢体动作,日和卖力地说明着。
这应该是严岛大叔经常挂在嘴边的台词吧?乖巧的日和,每次总是一边点头同时专心倾听,简直都可以当作自己的意见倒背如流了。
“原来如此,真是有趣的想法。”
听完说明,理事长微微一笑。
嗯,刚才的印象似乎不坏呢。
除此之外,也问了其他许多问题。
“——那么,你为何想进本校就读呢?”
“是……是的。我——”
包括前来应试的理由和希望申请入学的简单过程,以及日和个人的兴趣,擅长或不擅长哪些事情等。
虽然也有几项难以回答的问题,不过这方面已经事先做了某种程度的准备,因此日和也能照本宣科地对答如流。
所以,到这边为止,我觉得一切都非常乐观。
然而……
“…………”
就在面试差不多进入尾声的时候。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特别考官“至高无上的黄金蔷薇公主”,金色大小—— 鹰匠光琉却毫无预警地开口了:
“——那么,你进入姬乃宫,到底想要做什么?”
“……咦……?”
这个问题被突然抛了出来。
面对那凌厉的质问语气,日和一下子愣住了。
“那些公式化的答案,我已经非常清楚了,能够设想各种问题并事先拟出最佳答案,证明你练习得相当充分。不过,关于你想进入姬乃宫的强烈意志,以及申请书上所未记载的真正动机……很抱歉,我从刚才的回答中完全没有找出答案。简单来说,就是你不惜以特待生的身分使用学校的奖学金,也要进入姬乃宫的理由——渴望获得‘现代公主’资格的心理准备。”
她从正面注视着日和的脸,双眼微微眯起。
“……当然,就算缺乏这种要素,若是换成了一个出身或目前的生活状况与姬乃宫能够匹配的人,倒是还无所谓,抑或是那些不需要奖学金而希望入学的人,不过你不是,你并没有达到这些条件,而且希望以特待生的身分进入姬乃宫就读。老实说,对于以‘现代公主’作为自豪的姬乃宫而言,你无论怎么看都配不上这所学校。”
“鹰匠同学……”
理事长试着出声想要打圆场,不过,金色的大小姐却轻轻摇头,用眼神示意,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我大略看过你的经历和出身资料,小春原日和,十五岁。小学和中学都就读于普通的公立学校,目前居住在屋龄七十年的木造公寓,父母都是没没无名的考古学家,长住在埃及……”
她翻阅手边的几张纸,快速浏览着上面的资料,那大概是日和的申请文件吧。
“我承认你相当努力,看过刚才的第一测验和第二测验……你在音乐方面的品味以及餐桌礼仪、礼节上的见识比起以前的确提升了不少。你或许下了不少的苦功吧,这点我很明白。”
说到这里,金色大小姐附加了一句“不过”。
“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你在姬乃宫就读……出身或者生活环境固然不是一切,但是在姬乃宫,这些都有着不可撼动的意义。为了确保身为‘现代公主’的荣耀,出身与教养,以及经济能力……在日常生活和各类活动中,与他人往来的各种场合里,这些东西都是绝对必要的。更何况,如果是获得奖学金的特待生,自然就会更加受人注目了。要用其他的努力来弥补这些要素的不足,老实说非常困难。”
一字一语都是那么地锐利而直接。
“‘现代公主’这句话,在这所学院里具有特别的价值……这些传统与荣耀,都是我们的学姊用自己的血汗去创造出来的。而我们所继承下来的……可以说,就是这种信念的结晶,我们必须要保护它们。倾尽一切的努力,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去守护它们——所以,我现在要问你。”
“咦……”
她换上至今最凌厉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日和。
“你……真的有这份觉悟吗?”
“觉……悟……?”
“没错,就是觉悟,不惜赌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也要守护姬乃宫的荣耀,就是这份觉悟,也可说是信念或意志。”
这个声音中所挟带的威压感,就连在一旁聆听的我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要是随便回答的话,仿佛真的会被立刻驳斥。
“……这……这个……我……我……”
日和试着想要回答。
但或许是被对方的气势所震慑,答案迟迟没有出来。
金色大小姐见状:
“你无法立即回答,就代表不确定,既然不确定……就是没有资格。之前跟你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生活的世界,既然毫无觉悟,就不该从那个世界跑出来。我再强调一次,好好秤秤自己的斤两吧。”
毫不留情地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一种完全不给日和解释机会的断定语气。
“可……可是……我……”
“再多的藉口也无济于事,如果没有本事,何不干脆一点,承认自己的不足呢?还是说,你连这点也做不到?”
“……呜……”
这最后一击,让日和顿失力气,整个头低了下去。
肩膀微微颤抖,眼中浮现出泪水——
“——等一下!你简直愈说愈过分……!”到此,我实在忍不住了。
说了这么多,总之就是嫌弃日和的出身以及家境不好,配不上姬乃宫!而且还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
“就算出身再怎么显贵,难道也分不清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吗?莫非穷人就没有实现梦想的权利……!”
我大声抗议,然而——
“没错,正是如此,那又如何呢?”
“你……!”
“的确,我的话听起来或许是一种有钱人的傲慢,可是,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不可动摇的事实……既是事实,也是忠告。要进入姬乃宫,就是这么回事……若没有坚定的信念,就算踏进这个相差悬殊的世界,等待的只有悲惨的结果而已。”
对方依旧面不改色地这么说道。
这番话相当正确。
既正确,在事理上又找不出一丝错误的意见。
可是正如之前所说,在这个世界上并非什么都是正确的,一定还存在着事理所不可及的感情才对。
“就算是这样,你也……!”
正当我想要再次反驳的时候……
“——陪考人请坐下。”
“咦?”
“在最终测验里,陪考人的发言将不会被采纳,请稍安勿躁。”
却被周围其他的考官制止了。
“可是……!”
“无论任何情况都没有例外,假如不遵从指示,将会连同考生一并驱逐出场。”
“唔……”
这么一来,我也只能闭上嘴巴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有句话一定要告诉日和——告诉正低着头,强忍住泪水的日和。
“——日和!”
“……咦……?”
“日和,抬起头来!好好看着对方的眼睛!”
“……哥哥……?”
“不用担心!就算你不相信自己,我也会永远相信你,看着你!所以,即便对自己失去了信心……还有我可以让你倚靠!”
我直视着日和的脸,大声叫道。
发自内心的一句话。
以前曾经对日和说过的一句话——
“……哥……哥哥……”
听见我的呼唤,日和在嘴里低声念道。
带着泪水的表情一片愕然。
或许是一时之间无法理解的缘故吧。
但下一刻似乎理解了我的意图,整个人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对我微微点头。
然后笔直对上了鹰匠光琉的目光:
“……我……我有觉悟!”
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中却可以感觉到一股坚决。
“是吗?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你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那就代表你的决心只有这点程度罢了。”
一贯的毒辣发言。
但日和并没有因此退缩。
“……我……一直很想改变自己。”
她将双手放在胸前,紧紧地握住。
“想改变自己?”
“……是的,我非常怕生,个性又内向……不擅长和别人交谈,在人多的场合也不敢主张自己的意见……就连在学校,也几乎没有交到任何朋友……”
“……”
“……我不太喜欢这样的自己,可……可是就在某一天,当我因小事而感到沮丧的时候,有人对我说:‘要是你把头抬高一点,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切都会变得轻松起来的’……至少,那个人一直坚信这点……就算我不相信自己,对自己的行动毫无自信,那个人还是愿意相信我……即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个人也愿意让我依靠……”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努力想要表达出自己的感受。
而从这些话中,在场的人或许都已经听出,“那个人”指的就是我了吧……唔唔……实在有些难为情……
“那个人很认真地告诉我这些,对我这样的人如此认真、坦率……我……我非常喜欢那个人。一直都很尊敬他——所……所以!”
说到这里,日和再次加重了语气。
“所以——我发誓一定要改变自己,一切都是为了愿意相信我的人……为了能够继续待在那个人的身边……!光靠以前的我,那个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的我,是绝对办不到的……所以,我想要进入姬乃宫……!为了改变自己,今后和那个人在一起时不会成为累赘……!如果这和守护姬乃宫的传统有关的话……我有这个觉悟……!我一定会成为不负‘现代公主’之名,在哥哥的身边也不会碍手碍脚的,一个全新的自己……!”
同时以无比坚定的视线注视着鹰匠光琉。
强而有力的回答。
任谁都可以清楚看出,日和的眼中带着确切的信念和意志……
“……咦?”
刚才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和金色大小姐一样的金色气息?
闪亮耀眼的光辉。
由于只是转眼间的事情,无法再做进一步确认,但好像是从眼前的日和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怎么可能呢?一定是我的错觉。
“…………”
听完这样的呐喊,鹰匠光琉沉默了。
漫长的沉默。
见到日和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势态度,让她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就在加把劲继续说下去,仿佛就可以成功的时候……
“——到此结束。”
考官的声音突然响起。
“……咦……?”
“虽然还在问答的途中,不过时间已经到了,请结束发言。”
“啊……”
仔细一看,墙壁上的时钟的确已经宣告了十分钟的结束。
“一九三号小春原日和,辛苦你了,请退出房间吧。”
“……啊,可……可是……”
日和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
理事长见状,接着开口了:
“对不起,你可能还有许多话想说,但我认为应该早点化为行动才对。能够在必须开口的时候勇于开口,也是一种资质……很可惜,我不能对你特别优待。”
“……是……”
她的语气相当柔和,却又说得很有道理,日和听完后也不再继续坚持了。
理事长一度向下移开目光。
“那么,‘谒见’结束,两位都请退出房间吧。”
然后重新注视着我们的脸,做出例行性的宣告。
就这样,伴随着充满无力感的懊悔,我们结束了姬乃宫入学考试的所有行程。
6
走出“天空之间”所在的中央大楼(顺带一提,是如同某国宫殿的欧式建筑)之后,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仿佛被油性蜡笔涂满的一片漆黑。
设置在学院各处的路灯,就犹如在隆冬之际于白令海上的豪华客船灯光一样,闪烁于黑暗之中。
“……”
“……”
置身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两人都不发一语。
尽管走在一起,但就是没有人出声。
这样的感觉,就像刚才和金色大小姐的对话,以及理事长最后的那句话,还在耳边缭绕不去一样……
“……对不起,哥哥……”
“咦?”
这时,日和突然开口了。
“……我……失败了……这次的考试可能会不合格。都……都是因为刚才那个问题,我没有马上回答……”
她紧紧捏着裙子,拚命从嘴里挤出声音来:
“对……对不起……枉费这半年来,音色小姐相桃子姊姊、严岛先生……还有哥哥一直在帮我加油……这……这些说不定全都白费了……呜呜……”
“日和。”
眼中落下斗大泪珠的日和,夹杂着哽咽声如此说道。
一定是感情的堤防终于溃决了吧。
我很了解她的心情,但是有一点说错了。
那就是——
“——没有这回事。”
“……咦……?”
“并不是全部白费吧,我可不承认这点哦。”
“……可……可是……”
“你很了不起,就因为刚才稍微犹豫,所以才能对那位大小姐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你成功贯彻了自己的意志和觉悟,这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办到的对吧?没有必要这么看轻自己。”
“哥……哥哥……”
那个带着“朦胧机能”、超级怕生的不起眼女孩,竟会如此表达自己的意见。
当着那位金色大小姐、担任审查员的教师以及理事长面前,毫不胆怯地主张自己的意志。
仅仅如此,就是这半年来最大的进步。
假使——假使真无法进入姬乃宫就读,这种经验也绝对会替未来的日和起加分作用。
“所以,你应该要感到自豪才是,假如真的因为这样而不合格的话,我们也可以知道,姬乃宫不过是这种程度的学校罢了。”
这并非自我安慰,而是我真的这么认为。
“谢……谢谢……能听到哥哥这么说,我……我……呜呜……”
日和拉高声音,同时往我的胸膛靠去。
我则是将手放在日和的头顶上,搂住她的背部。
“……”
“……呜……哥……哥哥……哥哥……”
“…………”
保持这样的姿势,我不断抚摸着她的头。
究竟过了多久的时间呢?
终于,日和的啜泣声似乎稍微平息了一些。
“——来,我们回去吧,今天一定很累了,晚餐就决定吃你喜欢的腌鳍鱼好了。”
“……好的……”
面对低声回答的日和,我再度将手放在她的头上,并准备动身走向校门口。
“——等一下!”
“咦?”
突然间,背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是刚刚才听过的,那个金色大小姐的声音。
回头一看……五分钟前还站在我们面前的鹰匠光琉,此时正来势汹汹地往这边跑来。
“!”
等等,为什么这个金色大小姐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对于刚才的那些话感到不满,追上来想要说教一番吗……?
鹰匠光琉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我……有句话必须对你说。”
“……咦……?”
说着,她转身面对日和。
“你刚才的态度……实在是无懈可击,我可以看出你想进入姬乃宫的决心,还有以‘现代公主’的身分去守护姬乃宫传统的坚强意志,请让我为之前的失言道歉。”
说毕,她并拢双手、身体前倾,恭敬地低下头去。
这还是我初次见到金色大小姐谦虚的一面,而且是无比诚恳的谢罪。
“啊……”
“……这……这个……”
到底怎么回事?
见到对方意料之外的举动,我跟日和顿时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过,随即便回过神来。
“……”
这……莫非是日和刚才的那番呐喊,成功获得了她的认同吗……?
尽管令人很难相信,但见到这位金色大小姐的真挚表情后,也只能这么认为了。话说回来,想不到这个自尊心看起来比同温层还要高的金色大小姐,居然会承认自己的错误……难不成,她只是对自己和别人的要求都一样严格而已……?
“——你一定具备了资质。”
“……咦……?”
金色大小姐这么说道:
“刚才你向我发出内心的呐喊,表现出想成为姬乃宫一员的觉悟时……在那个瞬间,我感觉到了某种强大的力量,一种仿佛对我的内心直接倾诉的耀眼事物,我想,那一定就暗示着你未来的可能性。”
“……”
这……莫非指的就是金色气息?
的确,当时我仿佛看到日和身上冒出和这位金色大小姐一样的灿烂气息……原来并不是我的错觉……
“不过,千万不要就此满足,就算再怎么有资质,你还只是一只雏鸟。而且是头顶上还黏着蛋壳的初生雏鸟,今后务必要继续努力、精进。”
“啊,是……是的……!”
听见叮咛般的鼓励,日和急忙点头回应。
不,那是某部动画的角色吧!我很想这么吐槽。
原来如此,金色的雏鸟吗。
形容得真是贴切。
“——还有另一件事。”
“?”
另一件?还没结束吗?
“比起去年在表参道碰面时,还要更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第一次跟你交谈的时候,我所说的话……如今我要在这里订正:‘你是那个男人的累赘’这句话,是我说错了。现在的你,已经拥有足够的资格可以站在这个男人身边……绝对不会再成为累赘了。”
鹰匠光琉看着日和的眼睛说道。
“……啊……”
这句话,让日和小声惊呼了起来。
“……谢……谢谢您……!”
她用双手掩住嘴巴,感激地躬身行礼。
看样子,这些话的意思,似乎只有日和跟金色大小姐两人才知道。
“啊——那个……?”
总之,我根本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应该说,日和什么时候被人说是我的累赘了?
接着,日和开始解释起来:
“啊,其……其实……之前在百货公司跟哥哥走散的时候,我们曾经交谈过……”
“咦?”
“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
“……”
原来在那间餐厅的偶遇,并不是第一次交谈啊。
说到百货公司,应该就是日和在松●屋迷路的那次吧?而且当初在餐厅时,听金色大小姐的语气,似乎以前曾经交谈过的样子……真想不到居然有这么一段插曲,太令人惊讶了……
当我正为不起眼女孩和金色大小姐之间的意外交集而感到惊奇时……
“…………”
(盯~)
突然发现双手插腰的金色大小姐正在看着我。
唔,干嘛?这次该不会想说,我这张脸配不上姬乃宫的传统氛围吧……?
我不禁向后退了半步左右的距离。
“你——叫什么名字?”
“咦?”
“你的名字,该不会就叫‘哥哥’吧?”
“说得也是……”
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会变成问题的对象。
可是不说又有点怕怕的,总之还是报上名号吧。
“……晴崎佑介吗?我记住了,佑介。”
带着意味深长的语气,鹰匠光琉这么回答。
等等,突然就叫得这么亲昵?
唔,到底在搞什么啊……?
感觉就像被狐狸的掌底(附肉球)拍了一巴掌。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问。我现在必须要赶快回去,因为我是测验途中偷偷跑出来的。”
说毕,正准备转过身去时……
“——啊,还忘了一件事。”
“?”
鹰匠光琉忽然停下脚步。
她从正面注视着日和的脸。
然后露出至今最亲切的一个微笑,这么说道:
“——我会在姬乃宫等着你,期待与你的再次相会。”
终章
“——那么,现在进行第三十二届鸣濑川中学毕业证书颁授仪式,毕业生请起立。”
这样的声音回荡在现场。
伴随着庄严的古典乐,坐在体育馆前方的毕业生们统统站了起来。
“第二阶段,颁授毕业证书——三年一班,青木厚。”
“有!”
听见担任司仪的西乡老师从台上传来的声音,毕业生用力回答。
呈现在眼前的光景,使我勾起了某种乡愁。
一幅令胸口不自觉温暖起来,一年前的我所经历过的怀念光景。
然而如今,里面的主角已经变成了日和——
“三年一班十三号,小春原日和。”
“啊……有!”
这时,日和的名字刚好被叫到。
她颤声回答,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表情,同手同脚地走到台上。
然后,整个人仿佛故障的黄色猫型机器人(妹妹)一般,从校长那里接过了毕业证书。
“太好了~日和妹妹~~”
“哼,日和,让大家好好见识一下,你和这些在地上卑屈爬行的蠢猪们有多大的不同。”
“来!很好、很好!这个角度太棒了!就这样摆个姿势!(喀喳!)”
见到这一幕,我身旁的音色小姐等人则是大肆进行声援(……虽然中间那个人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啊……那……那个……”
或许是听见了声音,日和转过头来。
不过,可能是太过在意我们的缘故。
咚!
“啊……啊呜……”
她的头直接撞到了台上的麦克风。
唔——不管走到哪里,日和还是日和呢……
就算外表变成一名大小姐,行动上还是原来的那个不起眼女孩。不,毕竟内在方面并没有改变多少,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
总之,状况很清楚了,今天就是日和的毕业典礼。
我们的小春原日和,从中学毕业的纪念日子。
日期是三月十日。
没错,距离姬乃宫的合格发表,已经过了两个礼拜——
◎ ◎ ◎
“怎……怎么样,日和……?”
“那……那个……”
合格发表公布栏前的广场上,日和夹杂在拥挤的人群里,将手中的准考证和头顶上的公布栏相互对照。
动作就像小动物在寻找食物一样。
然而,她随即失望地摇摇头:
“……没……没有。”
“咦?”
“……没……没有我的号码……”
带着仿佛世界末日般的表情,日和这么说道。
“……”
“……”
“……”
……咦?真的假的?
……真的不行吗?
不,既然最后被那位金色的鹰匠大小姐所认同,还约定在姬乃宫再次相会,明显就是一种合格的暗示,结果到头来居然没考上……
我从日和那里接过准考证,想亲眼确认看看。
下一刻——
“……不是有吗……”
“……咦……”
“一九三号,就写在上面哦!你合格了!”
在公布栏的正中央所贴出的三个号码其中之一,明明确确就记载着日和的准考证号码。
日和顿时愣在原地,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可……可是我刚才看的时候……”
她眼睛眨个不停,一边这么问道。
视线的尽头则是——
“日和,那是给校内学生看的本周清洁值日一览表……”
“……咦……”
“鸟园的清洁值日一览表(学籍号码),合格名单就贴在隔壁……”
难怪会找不到号码。
这家伙还是一样迷迷糊糊的……
“啊……这……这个……”
被指正后,日和很难为情地微微抬起目光看着我。
“恭喜你~日和妹妹~!”
“干得好。”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日和大人。”
“啊,是……是的……”
这个时候,音色小姐等人飞也似地抱住了日和(虽然严岛大叔被桃子挤开了)。
“谢……谢谢大家……!这全都是因为有大家的帮忙,我该怎么答谢你们才好……”
“不用了、不用了,只要日和妹妹能够享福,我们就非常满足了~”
“是啊,太见外了,日和就抬头挺胸起来接受我们的祝福吧。要报答的话,就强迫这只一脸滑稽的金华猪给我乖乖劳动吧。”
“请务必让我将这份感动收藏在镜头里!”
在众人的推挤之下,她一边接受着祝福。
接着,整个人又被抛到半空中,让底下高呼万岁。
沐浴着周遭人的目光,这个不起眼女孩虽然有些害羞,但欣喜之情依然溢于言表。
另外,还有一个人。
“——恭喜你,日和~”
“啊……”
“我一直都相信,你绝对可以考上哦~~”
“唯……唯香……”
脸上带着笑容,抱着一束花前来祝贺的……就是在考生说明会时成为朋友的居家型大小姐,鹿王院唯香。
今天似乎是为了日和而专程来到学校的。
“这样,你从春天开始也是姬乃宫的一员了呢~好期待能跟日和一起在教室里上课~~”
“是……是的!我……我也很期待……!”
两人就这样手握着手,愉快地笑着。
见到如此令人莞尔的一幕,不知情的第三者,或许会认为只是两名大小姐在彼此嘻戏玩闹而已。
“……”
日和的外表,就是变得这么像大小姐。
但除此之外,其他部分几乎都跟原来一样。
回到“樱乃日和庄”的时候,她大多坐在外侧走廊上享用日本茶,一边悠哉地消磨时间,或者穿上心爱的腐土色和式外套打扫院子。到了假日,不是和附近的老爷爷们整理盆栽,就是跟老婆婆们玩槌球等,继续过着银发族的生活,喜欢的音乐一样是演歌以及昭和时代的歌谣。
考试当天一瞬间散发出的金色气息,之后便未曾再见过了。
直到现在……我仍有些怀疑那是一种错觉。
而且,在某些情况下一定会发动的不幸,如今也依然健在,每次总是泪眼汪汪地叫着:
“呜呜……哥……哥哥……”
也罢,反正这样才像日和嘛……我的心中这么想着。
◎ ◎ ◎
就这样,顺利合格之后,日和春天起就能成为花样般的姬乃宫学院生。在这份喜悦中,她迎接了今天的毕业典礼。
天气很晴朗,正适合新的出发。
完成了有一点小意外的毕业证书颁授,接下来是校长致词以及校歌合唱等一连串的步骤。等到全部结束之后——
“对了、对了,日和,我们一起照张相吧!”
“……咦……?”
“就是毕业纪念照,用来留作纪念的哦~”
“难得有这个机会,好想跟日和一起合影留念呢——”
“啊,我也要跟小春原同学一块拍照!”
“你这家伙,竟敢一个人先偷跑!”
“小……小春原同学,也和我们一起拍张照片如何?不行吗?”
“啊……不……并不是不行……可是……”
如今在体育馆前写着“第三十二届鸣濑川中学毕业典礼”的看板(?)前方,日和正在和同学们照相留念。
唔——和“朦胧机能”无比猖獗的那个时期相较之下,这真是一幅难以置信的光景。
顺带一提,变身之后的日和,在学校里似乎一下子变得受欢迎起来,就连要照张相,气氛都如此剑拔弩张。
“喂,是我先提出的吧!干嘛突然插队!”
“谁管你啊!反正先抢先赢!”
“你们男生只会碍事!我们女生来拍就行了,到一边凉快去吧!”
“没错、没错,有你们这些男生,原本闪闪发亮的纪念照,就会整个黯淡无光了。”
“什么!你这臭女人!”
“凶婆娘给我滚一边去!”
“你……你说什么!”
“啊……啊鸣……”
同学们开始发生争执,而被他们团团围住的日和,则显得完全不知所措。
嗯,外表虽然改变,但这种个性毕竟还是原来的日和。
追根究柢,她本来就是个害羞内向的不起眼女孩。
我站在稍远处,微笑地望着这一切。
“哥……哥哥……!”
“嗯?”
这时,日和突然发出困惑的声音,像一只被北极熊追赶的企鹅跑了过来。
“怎么啦?不是正在照相吗?”
“啊,是……是的。可是……”
“?”
她含糊其词地说着。
这个瞬间。
我的全身忽然不寒而栗。
从日和跑来的方向,传来了一种冷冰冰的气息。
放眼望去,在那里……
“……那个男的,怎么一个人把日和独占了?”
“唔,看起来比我们更亲密……”
“刚才听到她叫哥哥吧?是兄妹吗?”
“不,应该不可能吧,两个人长得完全不像。”
“啧!原来是强迫对方叫自己哥哥的变态啊……”
中学生们正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望着我。
这难道是因为……日和?
“啊,那……那个……我刚刚拒绝了……因……因为没办法一一跟所的人拍照,而……而且我对男生有点……”
“……”
不,我也是男生之一啊。
“哥……哥哥不一样!因为哥哥体贴、可靠又帅气……只要跟哥哥在一起,我会感到非常安心……就……就好像太阳公公一样的存在……!”
“是……是这样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强调语气,我茫然地点着头。
“是……是的!哥哥是与众不同的!所……所以,其实我最想跟哥哥一起……跟将我变成‘成熟的女性’的哥哥一起拍照……”
“?”
日和,那种炸弹级的发言……!
果然不出所料。
“成……成熟的女性……?”
“什……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啊!”
“难道说,这个大变态对小春原同学……!”
“报警!快点报警!”
一种看待犯罪者的目光,顿时如飞刀般由四周往我身上招呼。
唔,超不自在的……
而身为当事人的日和,却一点也没察觉到这股异样的气氛,仍继续红着脸,解释着“成熟的女性”这件事。
总之,就在这种情况下— 毕业典礼终于结束了。
当天的黄昏时分。
我跟日和——两人单独来到了姬乃宫女子学院。
“想不到真的又来到这里了呢——”
“是的,该怎么说……有点感慨……”
我们彼此看着对方,并点点头。
我们所在之处,就是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下。
耸立在姬乃宫校地内的神木——“姬樱”。
“距离上次看见这棵樱花树,应该才经过半年左右吧,怎么觉得好像过三年一样……”
“是的……”
自上次考生说明会算起的这半年间,我们就是过得如此充实而忙碌。
仿佛没有时间去留意周遭事物,只是一味向前奔跑的感觉。
那么,至于为何我们会出现在“姬樱”底下……当然是为了要挖出日和半年前亲手埋在这里的念珠。
日和祖母的嫁妆,那串甲虫色的念珠。
因为我们说好,考上之后就要将它取出来。
顺带一提,由于音色小姐、桃子、严岛大叔正在准备日和的毕业庆祝派对,所以我们要早点回“樱乃日和庄”才行。尽管担心那群废人会闯出什么祸来……不过,我们这边毕竟也有必须完成的事情。
“那么,赶快挖出来吧,时间拖得太晚就不好啰。”
“……”
“日和?”
没有反应。
病人好像已经回天乏术……这当然不可能。
日和低头不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日和……?”
一头雾水的我,再度出声呼唤。
“……那个,哥哥……其实……我打算暂时不要挖出来。”
“咦?”
这次,她回了这么一句话。
“让祖母的念珠,就这样在樱花树底下安详地沉睡……我想暂时保持这样,不行吗?”
“不,也不是不行啦,可是……”
这又是为什么?日和不是很想早点将念珠取出来吗?
面对我的疑问。
“没……没错,祖母的念珠对我相当重要—我也很想早一点让它回到我的身边……但是,我还没有成为真正的‘成熟的女性’,就是当我发誓考上姬乃宫的时候一心想要蜕变成的,那种理想中的‘成熟的女性’……要实现这个目标,我想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在那天到来之前……我希望让祖母的念珠继续埋在这里。”
“日和……”
她直直注视着我的眼睛,这么解释道。
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唯一担心的,就只有那串甲虫色的念珠,会不会因为埋太久而腐化的问题。
望着日和的脸,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
“——哥哥。”
“嗯?”
这时,日和突然出声了。
在一阵犹豫后。
“那……那个……我在考试前一晚说过的事情……哥哥还记得吗?”
“前一晚?”
“是的……”
她点着头。
“啊,就是你说了喜欢喝猛猛牛奶的事?”
“不……不是那件事。”
“嗯?那么,莫非是你晚上还会怕鬼,所以总是跟小象布偶(名字:启太)一起睡觉的事情?”
“我……我没说过那种话!”
日和罕见地加大音量反驳。
不,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
正当我对日和的剧烈反应感到不解时……
“……就是,拜托哥哥的事情。”
“咦?”
“那……那个……就是考试结束,顺利考上姬乃宫之后,我有件事情想拜托哥哥……”
“——啊。”
原来是那个。
话说回来,她当初的确这么说过呢,虽然那时候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现在……我可以拜托哥哥了吗……?”
“嗯,啊。”
我点头回应。
既然都答应了人家,就必须遵守约定,况且,日和应该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才对。换成是桃子或音色小姐的话,我大概就会立刻拒绝吧。
“…………”
接着,日和在沉默之中微微低头。
有些顾忌地走过来后……不知为何,她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
咦?这是什么?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状况?
我回想起那个时候一起放学回家的光景。
一触即发的气氛。
难道说,日和她……!
面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的我。
日和忸怩地开口了:
“——我……我可以这么叫吗……?”
“咦?”
“……我……我可以直接叫哥哥的名字吗……?就像……‘佑介哥哥’之类的……”
她红着脸,绕着手指,一边说出这些话来。
“名……名字……?”
“是……是的……不行吗……?”
“不,这倒是无所谓……”
叫不叫名字,到底有什么差别?
总觉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不过,日和却用力摇着头。
“不……不是的!这完全不一样!就……就像海狮先生跟海狗先生的差别一样……!”
“……”
等等,真有差这么多吗?
我还以为它们都只是水族馆里的超人气海洋生物罢了。
唔,虽然不太清楚,但日和本人既然都这么说,姑且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再继续抱怨也没有意义。
“——我知道了。”
“咦?”
“这点小事完全没有问题,以后你就叫我‘佑介哥哥’啰。”
虽然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听见这句话,日和就像春天原野上绽开的蒲公英一般,整个表情亮了起来。
“我……我终于……站在起跑点上了……”
“咦?”
说着,她将手按在了胸前。
“起跑点……?”
“是的……自从那天发誓——自……自从发誓要成为一个能够永远待在哥哥身边的‘成熟的女性’之后,我就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现在,终于站在了起跑点上……”
日和抬头望着我,并紧紧捏住我的衣袖:
“……从今以后,哥哥还是会继续看着我吗……?”
“咦?”
“我……我虽然站在了起跑点……可……可是距离‘成熟的女性’还很遥远……就是能陪伴在哥哥身边,完美无缺的‘成熟的女性’……我会很努力的。努力试着让自己更接近‘成熟的女性’……所以在这之前,希望哥哥可以替我加油……将我培育成‘成熟的女性’……”
如此坦率而真挚,倾尽全力想要表达的一句话。
对此,我也只有一种回答:
“——那还用说吗?”
“……咦……?”
“关心日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附近替你加油的,因为……我是日和的‘哥哥’嘛。”
“……啊……”
一时间,日和只是用手盖住嘴巴,不停眨着眼睛。
下一刻,她万分咸动地绽放出了笑容:
“谢……谢谢哥哥……我……我好高兴……”
“啊——别哭了。”
“呜……因……因为太高兴了……我一直……一直都想叫哥哥的名字,还有亲耳听到哥哥刚才的那句话……”
“日和……”
“佑……佑介哥哥……”
说着,日和从正面抱住了我。
一边晃动着那轻柔,带着香味的头发,并将头轻轻埋在了我的胸前。
“……佑介哥哥,我最喜欢你了……”
她打从心底愉快地说着,同时“咦嘿嘿……”地发出微笑。
这个瞬间,我仿佛又目睹了当时曾经出现过的金色气息……还是暂时先当成我的错觉吧。
——于是。
从这里开始,小春原日和在姬乃宫的诸多传说——被称为“大小姐中的大小姐”、“黄昏色的公主”等,并在姬乃宫里创下各种惊人纪录的“日和革命”,就这样展开了……这些就暂且不提。
总而言之,现在只要替她感到高兴就够了。
这个小春原日和迈向“成熟的女性”之路……育成日记的第一页,总算顺利画上句点了。
后记
大家好,或者初次见面。我是五十岚雄策。
在此为各位献上《小春原日和的育成日记》。
本书从LESSON1到LESSON4,全部是未公开的新稿。
也因此,接下来将会以新系列作的形式继续呈现在各位眼前。
本作是描写一个女孩子梦想成为“成熟的女性”的故事。
以“成熟的女性”作为目标,努力不懈的女孩,她令人感动的成长过程……内容是否会变成这样,现在还不确定(笑)。
由于是新系列作的缘故,我个人希望拿出所有的干劲来全力以赴。
此外,和之前一样,本文也将以容易让读者们理解,并能轻松享受故事内容为写作宗旨,盼望大家能多多指教。
以下,我要感谢本书出版时给予许多帮助的人士们。
担任编辑的相田先生,我们为了女主角的年龄设定而一直僵持不下,实在是辛苦您了。
负责插画的西又葵老师,谢谢您提供如此漂亮的插画!每一位角色都与我的构思相当吻合……因此每当写作累了的时候,总会浏览您送来的草稿,作为执笔的一种动力,今后希望也能不吝赐教。
新宿的那群酒友,你们的协助,就许多方面来说帮助很大。
还有,我的朋友新由宇,则是提供了本文里面某角色的偏门知识,那些桥段真的非常感谢。我一个人绝对想不出这种东西来的,实在是获益良多(笑)。
而最后,在此将我的感激之意,献给阅读本书的各位读者们。
那么,期待我们能再次相会——
12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3 年前 0 回復
14 年前 0 回復
14 年前 0 回復
14 年前 0 回復
14 年前 0 回復
14 年前 0 回復
14 年前 0 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