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立!?三星学生会 2[佐々原史绪][台/简]


本帖最后由 nogizaka 于 2010-6-10 00:16 编辑


━━━━━━━━━━━━━━━━━━━━━━━━━━━━━━
作者:佐々原史绪
插画:大场阳炎
译者:徐旻珏
扫图:zince99

录入:临风且吟  
  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
http://www.lightnovel.cn
  —转载时请留心注意事项—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












序章
为什么事情又变成这样?
我一个人一边在心里咕哝,一边拚命地在山路上狂奔。
刚刚才开始下的雨愈下愈大,原本就已经很不安定的土石路显得寸步难行。繁密的树木、树枝在豪雨面前都变得毫无意义。不久之前那似乎能把肺煮熟的燥热空气被雨水洗刷地一干二净,温度冷到了骨子里。
我抬头看见山坡上有三个人影。
一个是一只手上拿着小斧头、葛城小姐那纤细的背影。
另一个是鸟越征宏那异常优雅的剪影。
最后一个身影在更深处的深处,被雨水和坡道彼方吞噬的他已经不见身影。
在模糊的视线中,葛城小姐的斧头放出沉钝的光芒。那过于危险的颜色和光辉,让我的心脏都揪了起来。
我记得,这原本应该是一趟很轻松愉快的露营旅行。
我记得我有说过,这就像是小孩子在健行呢。
可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们居然来到这深山野外,被迫参加这场超乎我们所能负担的生存游戏。就因为那个,我们一点都不熟的神的关系……
雨水,穿透大地……
……就连彼此深深交叠的树梢都无法阻止这场雨。
极度地,难看。
绝对是,死得,非常难看。
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暑假……这么一想起来,啊啊,明明一开始就有预兆了啊!


一、大家感情好
「那么,公听会就此开始。四月阳菜、向坂惠,请向前。」
葛城圆小姐严肃的声音响遍整个学生会室。光是这一句,这个空间就由平常的学生会室化做时代剧中的法庭。
我硬是把惨叫声压进喉咙里,缩起了脖子。
勇者四月小姐就在我身旁。
「是的!
她朝气十足地回答。这个打从心底羡慕她那胆量还是超人意志力的我想问问大家最近过得好吗?
窗外七月那漫长的白昼正准备要结束,第一学期也只剩下两天。鲜艳的夏日黄昏、知了那寂寞的「知了知了」叫声也都传进这狭窄的房问里。
三星学园高级中学学生会成员一字排开,背对着大大的窗户坐着。
坐在正中央的美女身穿水手服,端丽的她脸上戴着十分清秀的银框眼镜,她就是葛城圆小姐。她是前星村女子高级中学(通称·星女)的学生会长,是市内、不,是县内屈指可数的前大富农的继承人,光是听到她们家所拥有的山头的数量,我们这些庶民就快昏过去了。
她身旁是同为前星女的生岛香叶子小姐。不管是那用缎带装饰的卷卷头发,还是甜美纤细的五官,都让她看起来像是个拥有生命的法国娃娃一样可爱。但事实上,她却是一个拥有「蕾丝的恶魔」这种骇人绰号的超不良少女。
另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女生是山冈纱由美小姐。她是前星女的会计小姐,不过她好像在钢琴还是小提琴比赛里拿了不少奖,所以部在忙那方面的事,很少会出现在学生会里的样子。再加上她是一个非常安静的人,所以我几乎没怎么看过她在说话。应该说,我还比较常听到她在敲计算机的声音。
刻意跟那三位隔开一个位子坐的家伙是鸟越征宏。他是前星冈高级中学(通称·星高)的前·学生会长。这家伙虽然是个贵公子般的美男子,不过我心里是觉得这种人不管长得怎样都没差。顺道一提,这家伙也是市内最大民营医院的二公子,可是我实在不觉得这家伙能成为一个医生(就手的灵巧度而言)。
鸟越身边则是前星高的副会长·吉见忠敬同学。古风的名字非常适合这个会让人联想到的土匪的高大男生。他那张严肃的脸,让他就算穿着制服也不像一个高中生,是个去看电影时——
定要出示学生证才能买到学生票的悲剧性人物。
另外,还有两个剃了平头、身穿中山装的男生……可是我这样看过去,只觉得他们两个给人的印象一模一样,就连名字也是村田和田村这样难分。由于他们的相似度过高,所以我到现在都还分不清楚谁是谁。我原本以为他们是亲好,但他们好像是完全无关的两个陌生人。右边的家伙从刚才就一直很热衷地抄着笔记,所以他应该是书记。这样一来,另外一个人应该就是会计了吧?
而被抓到他们面前坐着的我是前星二局级中学的学生会长·向坂惠。
这个绝对算不上大的教室里居然聚集了三个学生会长。这个异常事态源自星之谷市内的三所学校今年春天突如其来的并校。详情请各位参照第一集。
「四月,向坂。」
朱红的夕阳映照着他那高姚的身躯,鸟越征宏开口叫道。
「的确,我们也是有错。这点我承认。在星星节时我被老师们吐槽,期末考一结束这个计划便同时开始,而且我们的时间紧迫到必须在暑假前结束一切的工作。这一气呵成的程度可以算是不可思议。由于我们过于忙碌,所以也难免会忘了检查。可是啊……」
他接连发出尖锐话语的气势让人完全不觉得「滔滔不绝」这四个字是夸饰用法。说到这里之后,鸟越大大地吐了一口气。他用力地把手上的那叠纸递到我们面前。
「可是就算如此,这个也太过分了吧!?」
薄薄的影印纸标题页上画了一只经过单纯化和梦幻化的剑龙。画在它旁边的对话框里以圆圆的字体写着『大家好情好!
里面的内容是这样的:
『三星学园高级中学二年级 暑假!
让人心跳加速的校外教学手册

目的地:T县晃之原市鬼川乡
期:八月五日~八月八日
第一天大家要一起去山里的露营场!在河边做好吃的咖哩喔!
第二天:早上是农业体验,下午还有自然自由教室喔!
第三天:快乐的定向越野竞赛和营火!
第四天就请大家带着满满的旅行回忆回家吧!
(详细的时间表请见附录。)
携带物品清单
替换衣物·自己的衣服( )件
内衣( )件
毛巾( )条

~
省略~

☆一个人只能带七百圆内的零食。香蕉不算是零食。
大家要和朋友好情融洽地快乐露营喔!
「这是什么,这是哪一所小学的露营手册啊!?啊啊,我的确说过了没错。我是有叫你们准备下次合宿的手册!因为我根本没想到你们会做出这种东西。什么叫做『大家好情好』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个『只能带七百圆内的零食』?
面对鸟越高声的叫骂,四月小姐用着把认真这两个字写在脸上的表情诚实地答道:
「因为我们是高中生,所以我觉得五百圆可能有点少。」
不过呢,四月小姐,我想他在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在我无力的吐槽言语化之前,鸟越就先痛骂出声:
「你的脑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你这个笨蛋!我吗?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不小心让你从立体方格铁架上掉下来吗?是因为我让你坐着秋千在空中转圈的关系吗?是因为我们在溜滑梯上滚在一起结果以高速掉下来的关系吗?是因为我们骑的双人脚踏车冲进草丛里的关系吗?是因为我们溜冰的时候狠狠撞上墙壁的关系吗?是因为我把刚泡好的泡面倒到你身上的关系吗?还是说,这是我把雏人形的头折下来的诅咒吗?这是诅咒吗——!?」
这对青梅竹马血染的历史接连被鸟越说了出来,我们则以有些心寒的态度听着他说话。
鸟越平常装得一副很正常的模样,可是他其实是个天下无敌的超级大天兵混帐。一直以来,跟他待在一起的四月小姐怎么可能毫发无伤呢?四月小姐之前一定常常被卷入他惹出来的麻烦之中呢,好可怜喔。而且她居然还被鸟越这样单方面地指责。这算是什么样的命运啊?我觉得鸟越要是能立刻化做宇宙尘土那就好了。
对我的诅咒文风不动的鸟越继续放声大骂:
「啊啊,对不起。是我错了!所以,你现在就立刻给我!成为一个正常的!精神年龄和实际年龄相符的!可以分辨善恶并具有羞耻心的!正常人!
就连四月小姐都有些动怒了。她狠狠地瞪着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的鸟越道:
「你真的很没有礼貌耶!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这个学生会里年纪最大的喔!只有我一个人是四月出生的吧!
「叽——!
四月完全出乎人意料的反应让鸟越终于无话可说。咬牙切齿的他让我很怀疑他的下巴是不
是会裂开。
「唔,冷静一下吧,鸟越。」
吉见同学以满溢着威严的粗实声音安抚鸟越。
「四月写了这本手册的事就先放一边……向坂。」
矛头终于转向我了。我立刻转开视线,结果视线改和葛城小姐跟生岛小姐对上。前者仍是一脸冷漠的表情,后者则是一脸打从心底在享受我这份焦燥的样子。该死。
「向坂。」
吉见同学又再叫了一次我的名字。没办法,我只好把头转回他的方向。那边的巾帼英雄双人组和这边的巨汉,若是要问我谁比较好处埋的话,我在这个学期已经百分之一百二十地学习到这个巨汉绝对比较好处理。是的,没错。
「那个,这本手册是你和四月一起完成的对吧?
「啊,是啊。」
「身为学生会长:贝的你负责检查、并把它送去印刷对吧?
「是啊。」
「那个时候,你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吗?
「呃。」
如果要说我不觉得的话,那是骗人的。应该说,我觉得很奇怪。我心里的问号都快成形成新鲜的生鱼片了。
l:这样的文章是否符合我们高二生这个年纪?
l:否。
2:看来四月小姐好像是参考了亲好的小孩(小学生)的手册,请问这是适当的行为吗?
2:否。
……要是我一一确认过自己心里的清单的话,我想专门帮人校稿的也会一脸苍白地疯狂挑错吧?
可是……
微笑着制作「露营手册」的四月小姐看起来实在太过高兴、太过可爱……而且,实在太过一如往常,所以我就……
不过在一个礼拜之前,我完全成为她的假想敌人。
正确来说,那不是我,而是我和麻烦的那个合体而成的「向坂水穗」,就是了。
葛城圆和鸟越征宏。
两个学生会长部分别跟我说「我想和向坂水穗交往」。
葛城小姐是四月小姐的老大,是她很重要的朋友。
鸟越是四月小姐的青梅竹马,恐怕……不,他绝对是她的意中人。
如果是我站在四月小姐的立场上,我大概会无视他的存在、远离他,或是痛骂他吧?
然而,她却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她在目睹告白现场X2的时候,的确是满脸苍白地在颤抖,可是在那之后,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待我。
我非常过好谢她对我这样做……结果,我就成了一个比平常还严重的、无法说NO的日本人。
可是我没办法这么回答他啊。要是我这么说的话,一定会遭受言语暴力集团的欺凌对吧?
「那个,怎么说呢……我想说这样也算是,崭新吧?
我试着吐出这种因为绝望到底而逃避的答案,可是这里的人并不会让我就这样简单地逃开。
「你说,崭新?
「崭新,啊。」


两个穿着白衬衫的男高中生各自以不同的表情和语调重覆了这两个字。

「你居然用崭新这两个字来收拾这个残局。你这样的威性才叫做崭新吧!我太尊敬你了,向坂。你崭新到我一点都跟不上你啊。我说你啊……」
「吵死了。」
之前一路保持沉默的葛城小姐打断我们的对话。她的声音绝对不强也不大,但她那道声音所创造出的磁场降临在教室中,一击打断鸟越那不断苛责我们的灵活舌头。
葛城小姐丝毫不顾那朝她丢出锐利视线的浑球,站到我们的面前。
「反正这本手册已经全部印好、交到二年级九个班所有班长的手上了。」
我说的没错吧?被她这样一确认,在场的所有人都点了头。不是别人,就是我盖了学生会承认的章。没有任何理由不把已经被视做完成的手册交给大家。
「就算我们成功地回收这些手册,我们也不能叫他们装做没看过他们已经看过的东西。我们这样的行为,只会让大家更没有兴趣。我有说错吗?
从一到十,女帝陛下说的完全没错。除了鸟越之外的所有人都深深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就只能按照原订计划做下去。」
每个人都瞪圆了双眼,抬头看向葛城小姐。
她倏地站起身,环视众人。她强而有力地宣示着:
「这次露营合宿的主题就是『大家好情好』。我们要非常认真地进行这个计划。」
「你在开玩笑吗?
鸟越高眺的身躯无力地倾斜。
「大家会不会觉得我们脑袋有问题啊?
向来泰然自若的吉见同学不太好意思地低声说道。
「唔,如果这里是星女或是星高的话,这的确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葛城小姐干脆地这么说。
「不过,这里是三星。我们需要果敢挑战新事物的精神,也需要拥有包容崭新的度量。」
她堂堂说完这些话的尊容态度让我实在无法想像她是一个跟我同年纪的女生。
我好慨地看着她的身影。
上学期刚开始的时候,葛城小姐像个全身上下部扎着针的刺婿不倒翁,身上缠绕着一种一碰她就会被砍死的气氛。当时那样的她带着星女和星高跟星一对峙着。
而她现在却做出这样的发言。我们这几个月惨儋凄凉的努力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回报。我可以这么想对吧?
四月小姐笑着点了点头,生岛小姐则是小小声地拍了拍手:鸟越拚了命要反驳,但是他一副找不到答案的样子;吉见同学则是放弃了一切似地叹了一口气;山冈小姐和村田村搭档也是一副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
于是,公听会到此结束。
我跟四月小姐好不容易避开了这场灾难。

2

「那,事情进行得顺利吗?
校舍的后院,有一半都被笼罩在暮色中的池子里,一只穿着红色衣服的金鱼正大大地张阖着嘴。
拍动水面的鱼鳍和尾巴看起来就像是层层交叠的蕾丝一般。它看起来像是一种叫做流金的种类,但尺寸却比一个垒球还要大、比一颗高丽菜小,看起来一点都不可爱。
还有。
「没想到学生会认真地看待那种无脑可爱的文章。最近不足有很多人说什么脱力系玩偶的,提案的人以那种『我整整画了三天三夜的草稿,已经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在画什么,所以就把这些东西全都混在一起吧』的心情交出设计稿,然后跟客户说什么『这是崭新的设计』,接着就得到一些注目,然后就没有人阻止这设计,让这设计一路残留到最后,得到商品化,而且还创造了一股『这种一点都不可爱的东西是教我怎么赚钱啊』,让土产店老板要生气不生气的风潮。搞不好就是这么一回事喔?
它就是这个样子。
这只嘴巴不留情的俗物金鱼居然是我们星之谷市的土地神。我愈来愈能体会到这世界有多么博大精深。
「多亏了您的福。那边进行得还满顺利的。」
『大家好情好』——我们要贯彻这个脑残可爱的手册主题。
这还真是乱来啊!
……听到葛城结案的时候,做为罪魁祸首的我是这么想的。
然而,一般的学生好像比我还具有接受度。不过,大家好像都把那当成是某种笑话的样子。
前星高的学生……
「那个鸟越居然会有这种幽默。」
他们好到惊讶。
前星女的学生……
「那个圆大人居然会有这么淘气的一面!
她们好到高兴。
而我们前星一的学生……他们对此则是毫无反应。
「为什么上了高二还要去露营!?」
「而且目的地还是T县。那明明就是隔壁县嘛,隔壁!
「喂,那种目的地根本算是国中小学生的等级吧?
「我们升上高三之后不是要去毕业教学吗?有那个就好了吧!
「是说我们社团那个时候正想去合宿耶!
许多不满的声音响起,根本没有人想去管那无脑可爱的手册吧?
「原来如此啊——」
听完这一连串的来龙去脉之后,红色的金鱼看起来好像是深深地点了点头的样子(他的头部位置还是不明)。
「可是,为什么你们要负责进行露营的策划?从这里开始余就不懂了,教师们在做什么?
您说的一点都没错。
就算我们的校风再怎么注重学生的自主性,也很少会有学校把这么多的事情交给学生吧。
「事实上,三年级的学长姊在黄金周前去了毕业旅行。」
高三生在黄金周开前举办毕业旅行。高二在夏天、高一则在秋天的连续假日分别举办合宿。听说这是三校合并之后就立刻决定的方针。
由于时间不太充足,所以所有旅行的行程原本都是要交由职员室来主导的……在他们的主导之下,三年级的毕业旅行打了头阵,但那场旅行却在不怎么样的好觉下结束。
三校的学生没能打成一片,再加上目的地是遥远的九州,旅程混乱、气氛消沉。教人同情的是,三年级的学长学姊最后在冷冷的气氛中结束了这学生生活最后且最重大的活动。
「这样,有点糟吧?
在老师们这么想的时候,我们三校联合学生会决定起头参加星星节,开始进行准备。
星星节的主办单位非常好谢我们,各位市民也非常夸赞我们,我们大大地宣扬了这问市内唯一一所崭新设立的高中的名号。
目睹了这一幕的老师们好像觉得这样很不错,要是让学生会来主导,露营一定会进行得更顺利。
然后他们就全部收手了喔。
「我们决定了目的地和大致的行程,想在合宿时做些什么就交给你们去办了。老师们是这么说的。」
「唉呀呀。老师们还真是信赖你们呢——一
「唔,现在职员室里有八成都是前星女来的嘛。」
也就是说,她们是葛城小姐学校的老师。她们大概很清楚葛城小姐做事不会有漏洞吧?
事实上,她和鸟越也回应了老师们这样的信赖。
在考试假这不到十天的期间里,他们漂亮地完成事前探勘+企划立案—)比较检讨—,最终决定。
唔,虽然说最后是那本手册的制作,不过他们也利用了那本手册来提升自己的形象。
完美。
完全无可挑剔。
「那这可不是完美结局万万岁吗?汝为何要摆出那——么阴暗的表情?
「我有两件事很在意,而这两件事看起来都非常难以实现。」
「喔——」
啪唰。
池面微微响起这样的声音。
我根本不需要去看是发生了什么事。那只超巨大的金鱼已不复见,反倒是一个女生站在那里。
白色的头发配上赤红的双眼。一样配色的水干打扮。弛的五官极为端丽可爱,但弛的表情却是异常凶恶。
「余不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而存在的吗?来吧,把钱丢进余的池子里,向余这个星之谷主水穗大明神祈祷吧!


「不收钱就不帮人达成心愿的神明真的是诡异到了极点啊!

「笨蛋。要免费帮人达成心愿的话,可是会给神明添麻烦的。『在地上做善事就能在天国累积宝藏,结果唉呀真是太划算了』之类的『现在的幸福虽然很难到手,但是,没关系,来世你一定是快乐又快活啊』之类的『来——我这只手上是圣书。另外一只手是一把剑。你要选择哪一方呢,DOT CH?』之类的,尽说这种话的大概都是那种人吧。关于这一点呢,余向来是公开收费·一次解决·没有后续问题。」
「就很多层面而言,您这样的暴言真的没有问题吗?您这样不会被神明业界边缘化吗!?」
「不管了啦,喂。赶快丢啊!然后给我祈祷!
没用神一直在那边乱叫乱骂,但我塞住了耳朵。
啊——真是够了。
你要我怎么把烦恼跟你说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神明好像不能化做现在这样的人形离开学校腹地外。在金鱼形态的时候,弛可以去到很远的地方,但弛毕竟是永生动物。由于弛无法进行肺呼吸,所以弛非常不适合移动。
为了补救这个缺点,没用神企图进入我的体内,操纵我的身体四处走动。
结果那个向坂水穗就诞生了。
其实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梦幻存在。


让那两个完美又有能力的学生会长爱上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这个我和这个疯狂的土地神所合体而成的人(顺道一提,我们合体时的性别非常不明确,不过那两位好像都个自按照自己的喜好在做解释的样子)。

他们部分别向向坂水穗提出约会的邀请,我用了「堂哥~姊的身体不好」或是「他~她现在很忙」这些藉口,劳心劳力地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在我把价值五万的歌剧票退还给鸟越的时候,说真的,好觉还不错。我无视邪恶没用神叫我把票拿去雅虎拍卖上抛售的建议果然是正确的。
可是,拒绝葛城小姐的时候,我的心真的很痛。


「像我这种女生如果太烦人的话,也很对不起他……」

……因为她很沮丧地这么说啊。
小姐啊,什么叫做像我这种女生啊。您的外表家世血统头脑,哪一项比不上别人呢,您在说什么啊?
正当我好触很深地在回想时,我身旁的没用神讲得愈来愈起劲。
「喂——喂喂喂,快丢钱啊!快丢钱!然后祈祷吧、祈·祷·吧!
弛甚至还加上了不知道打哪来的应援团节奏,开始给我跳起舞来。
「啊啊,真是够了——!
我一边抓着头,一边大叫着阻止弛继续那不可思议的舞蹈(追加效果:脱力)。


「不是有一句话叫『尽人事,知天命』吗。我决定要自己先做些什么!

「喔喔。」
没用神啪地停下动作,一副兴味十足地看向我的脸。
「汝明明就是惠,没想到汝居然会这么说。」
「『你明明就是惠』这句话本身就是在说我坏话了吧?是这样子对吧?
「还有一句『你明明就是〇雄』的类似句喔。」
「罗、罗嗦。我比他要好!大概!
没办法立下断言,最后面还要加上『大概』的这一点让我好到非常痛心。
「反正关于葛城、鸟越那一对,我想就算我不愿意,之后还是会有一定要拜托水穗大人的
地方。虽然说我好不容易躲开他们的第一击,但我想要之后一切顺顺利利也是很困难的事。」
「唔,最快的方法就是余以那个样子出现,然后坦白地说:『其实我是很喜欢惠的,我跟他超——级恩爱的』这样吧——」
「这、这个方法……说快是很快,可是它在很多层面上都会造成很大的损害!
「也是啦——」
水穗大人难得坦率地对我所说的话点了点头。
「至少葛城认为那个是男人吧。这样一来的话,汝可是会被当成一个同性恋的喔。」
「噫噫噫噫噫噫噫!
「要是之后汝去跟四月求爱的话,余看鸟越也是不会保持沉默的吧——」
「您、您说什么求爱啊。」
「唉呀,汝没有要求爱的意思吗?
「这、这个……」
被您这样直接地一问,我反而会觉得很困扰啊。不过,我有一件更在意的事。
「……您认为,鸟越他不会保持沉默?
「他应该是不会保持沉默吧。」
「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要放下甩了自己的女生去追求四月小姐?还是说,他不会让别人随便对待自己的青梅竹马?

「两个都不是啊。因为人类的行动原理向来都是吉丁虫翅膀般的彩虹色啊。」
「彩虹色……」
有那么漂亮吗?我觉得顶多就只有金龟子背上那沉钝的颜色程度罢了吧。
「反、反正,至少另外那件我担心的事我会自己处理!是的,您就乖乖待在这里吧!
「咦——」
「不要咦——」
我拚了命拉高声音。
就目前这个拜托弛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的现状而言,我想要尽可能地把弛关在这个池子里。
「反正请您不要插手这件事!不然,我先拜托您好了。」
我拉出皮夹,把五圆硬币丢向水面。老旧的铜币发出轻轻的碰一声,沉入水底。


「听好了喔。这是非常清楚明白的祈祷,请您一定要实现我的心愿喔。」

「噗——噗——!
「明明就是个神明,不要嘘别人!
「哔——哔——!
「不要吹指头!
真是的,这个没用神是打哪儿来的小阿飞啊?

3

隔天。
现在是学生会工作的空档,我一个人走在路上,打算用我自己的双手解决鸟越和葛城小姐之外的困扰。
由于现在学校在放考试假,所以四周自然是一片荒凉。只有合唱社的歌声和管乐社所演奏的乐音不时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类数量偏少的关系,黑弹的数量也减了不少,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学校一样。
我的目的地是学生会室所在特别的教室栋最深处,地下一楼的最里面。
化学实验准备室。
四坪大小的小小房间里二十四小时都挂着黑色的帘幕,没有比这里还要诡异的地方了。
这里是摄影社的暗房。可是,在这个数位相机全盛的时代里,很少会有人想要用既花钱又费功夫的底片机照相,甚王还用自己的双手冲洗照片。
今天,我所要拜访的人物,就是那个难得一见的怪人、濒临绝种的其中一人。
他的名字叫做三谷晴彦。
二年级理科C班。此外,他还顶了一个前星二局级中学学生会会计的头衔,不过我最近几乎都没见到他。对于希望前星一的人能够更踊跃地参与校内活动的我而言,我非常希望他能出现在学生会室。
「三谷,我说三谷啊。」
我站在黑色帘幕外,不断叫着他的名字。虽然我几乎没有任何摄影的知识,不过我也知道不可以突然就把这块帘幕掀开。
「喂——三谷——三——谷——」
我不断地呼喊,我甚至把耳朵紧紧贴到帘幕上,窥探里面的状况,但我完全没听到任何应答。我畏惧地朝里面一看,发现里面只有他常常背在身上的侧背包。
「他不在这里……那就表示他去拍照了。」
我一边低声说道,一边在脑内翻阅一直挂在学生会室的各设施使用预定表。我记得今天这个时间会待在学校里的是篮球社、足球社、网球社、新体操社、还有……我一个个回想后,决定去那些应该会引起三谷拍照兴趣的社团看看。
首先,我强行进入附近的体育馆,看了新体操社和现代舞社。由于我在这两个社团里都没看见三谷,所以我换上鞋子,走到校舍外。
我穿过校舍旁的操场,走向网球场。由于这个操场大到足以让足球场和棒球场同居,所以光是要跨越这个操场就已经相当累人。
此外,网球场在操场另一端的数十阶梯下方。虽然这样让整个操场看起来很宽广,可是要来回一趟实在是很累人。我缓步前进,阳光不断灼烧着我的背。玩体育社团的人实在太厉害了,他们居然自愿跳到这种地方激烈地伤害他们的肌肉和心肺。光是这样就快让我因为中暑和乳酸过多而死了。
不过……
「人家要发球了喔——」
「好——!
「学姊,截得漂亮!
可爱的声音交错、魅人的迷你裙翻起、疗愈人心的安全裤不时露出来,跃动的大腿放出眩
目的光芒。看到这些景象的时候,我就会觉得网球真的是一种很棒的运动(当然,这片网球场
上也不时会有男社员出现,不过那些家伙满是腿毛的小腿配上短裤足以让人死上千万次,所以
我把他们从视线中隔离了)。
「喂。」
正当我像个非常正常的高中男生在热心看着青春的汗水及大腿时,有个人从后面戳了我一下。
吓了一跳的我回过头,看见一个笑脸猫般的笑容。
「三、三谷……」
「抱歉,向坂会长。如果你一直待在那边的话,小生可是会好到很困扰的。」
三谷秀出一支有如火箭炮的镜头,他脸上的笑变得更深了。
不,搞不好他不是在笑。他的眼睛不只很细,而且眼角还下垂得刚刚好,他那张原本就是笑脸的脸非常适合用来和别人打交道。
「我在找你啊,三谷。」
「找小生?这又是为何?
虽然他讲话都像在演戏一样,不过他并没有在开玩笑吧?要是让他去跟那个没用神对话的话,搞不好会挺有趣的。
「思,事实上呢……」
「会长,你很吵。」
明、明明就是你问我这是为何,可是你却这样对待我?从你的问句到我的答案还不到五秒钟喔!
三谷留下因为对话之间严重隔阂而说不出话的我,他看向观景窗,开始剧烈地动起指头。
快门喀喳喀喳被按下的声音响起了。
网球社员们的欢乐之声,以及排球大大弹起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
这样的时间大概过了五分、十分吧?
快门声停下。
「那,会长,你找小生究竟有什么事?
不再像先前那样锐利的三谷露出一个像是在阳光中放松的小猫的表情,重新看向我。
「思,事实上呢……」
「如果是四月阳菜的照片的话呢,小生已经准备好数张了。依照惯例,松是三百圆,竹是五百圆,梅是七百圆,特殊摄影的价码则是从一千圆起跳,可以依照你的要求谈价钱。」
「等、你、为什么?
看到我慌张的样子,三谷这次才真的笑了。
「为什么?可以请你不要问小生如此愚蠢的问题吗?你以为我三谷晴彦究竟是什么人?
没错。
二年级理科C班,三谷晴彦的另一个身分——那就是全校最出名的情报通。
想要知道自己所憧憬的人的一切。
想要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的照片。
他能实现学生们这些迫切的愿望……端看你愿意出多少价钱。
顺道一提,松是普通的远方偷拍,或是有目标对象的团体照片。竹是两人照或是梢微偏特写的照片;梅是特写+从相当近的距离内偷拍;特上则是泳衣、体育服等各式各样的场景。听说如果是他的熟客,他还会准备更了不起的照片,不过我不知道这个谣言足真是假。
除此之外,他也能调查到顾客所喜欢的人有没有男朋友或女朋友,以及那个人喜欢的食物和喜欢的异性类型……端看你愿意出多少价钱。
就某个层面而言,他跟水穗大人算是同业者,不,他或许是水穗大人一个很大的竞争对手。再加上没用神能不能实现愿望这一点并不确实,而三谷则是能让顾客确确实实地把照片和情报留在手边,所以搞不好三谷还比较灵验。
事实上,我也曾经想过要去跟三谷打听四月小姐的情报、跟他买四月小姐的照片。
可是,我总觉得这是不正当的邪道……我觉得良心不安,所以就没有付诸实行(更让我好到悔恨的是,我其实已经知道她喜欢的是哪一类型的异性了!!)
「如果不是四月的事,那请问你究竟有何贵干?
「你问我有何贵干?当学生会长来找会计的时候,通常都是要谈学生会的事吧?
「学生会……」
三谷停下正在收那台大相机的手,视线稍梢调远了一些。
「以前……好像有过那种东西。」
「现在也有!它现在也还存在!并且仍在活动中!


你那像是回想起死去战友的反应是怎么一回事!这让我挺伤心的耶!

「在选举结束之前,你跟我都还是学生会的委员,所以我希望你能多参与学生会的活动。新学期刚开始的时候,你不也常来吗?
「那个时候,小生正在努力收集情报。」
「情报?学生会委员的?
三谷点了点头。
「尤其是葛城和鸟越的情报买气拉开长红,光是黄金周前的进帐就已经是去年的百分之一百二十倍。」
「噫、噫咦咦咦咦咦!
他赚的要比没用神多太多了。那东西要是知道三谷的所作所为的话,三谷搞不好会因为他的嫉妒心而被诅咒至死。
「唔,就是这样。小生在那里已经没有别的事了。」
「可是我有!我们去露营的时候人手一定会不够的!
「露营……」
三谷用力地把他背在身上的银色相机包抱在胸前,露出一个微笑。他那满面的笑容让人能明显看出他的脸正散发出光芒。
「让我负责拍照。」
啊啊,思。那一切就麻烦你了,好谢。不对,好像有些不对……
三谷看向正痛苦挣扎着找话说服他的我。
「而且啊,会长。说实在的,小生其实不是很喜欢星女和星高的那些人。」
「为、为什么?
「他们两边打从一开始就表现得一副自己理应掌握新高中主导权的样子。在小生还待在学生会室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征询过我的意见。」
对于只有四月、五月出现在学生会室的三谷而言,他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可是我也不能只用一句「喔,是这样吗?」就打发他。
「现在不一样了喔。虽然只有一些些,不过他们不一样了。两方学校的学生都有所改变。所以,我觉得下一步应该换我们改变。」
「喔喔。」
啊,他的眼神并不信任我。
他的嘴角虽然在笑,但他的回答非常敷衍。

「如果你说你想要改变的话啊,会长。小生认为你应该先去说服另外一个人才对啊。」
三谷笔直地指向我的背后。
我转过头去,看见身后的操场。黑白相问的球往左往右滚动,一个团体正追着那颗球跑。
三谷的手指指向那个团体之中一个特别引人注目的人影。
「啊啊,思。池部小姐对吧?
二年级文科D班,池部亚澄。她是足球社的经理兼前星一学生会书记。
她的身高很高,就一个女生而言,体型算是结实。她身上穿的不是以困脂色为基调的俗气学校运动服,也不是白色T恤,她身上那件橘色的衣服给人很深刻的印象。
听说那是她所支持的家乡S县的日本职业足球联赛队伍的队色。她身上其他的东西也清一色是橘的。在同一县中,他们还拥有另外一支全国人气极高、在夺得亚洲王者称号后粉丝人数大爆发的红色人气队伍,但她并没有投向那支队伍,而是忠于橘色队伍,这一点实在很像她会做的事。
「她的行动力值得赞赏,而且对学生会事务热心的程度远远超过小生不是吗?
「在第三学期之前是这样没错。」
的确,在三校联合学生会成立之前,她很认真地在做她的工作。她很同情今年初因为不幸事件而遽然当上学生会长的我,而从零开始教导我学生会工作的人也是她。
可是啊……
「如果你要拉小生回去的话,不如先去找她,这样效率会比较好吧?
「当、当然,我也会去邀请她啊。」
「那么,想到就做是最好的,会长。就小生所见,足球社现在正在休息。池部好像也很闲的样子。」
被三谷「快去吧、快上吧」这样一催,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那个屹立在足球社社员中的橘色人影。
「那个,池部小姐。」
我害怕地出了声后,她那张比我还高的脸倏地转了过来。
「唉呀,向坂同学。怎么啦?
她那笔直朝我丢来的笑容也给人橘色的好觉。她的表情让我好觉她是一个很悠闲、离太阳很近的人。光是这样的表情就足以让像我跟三谷这种保持宅男生活的人觉得很没自信。
「那个……」
我停了一拍后,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我希望你能多帮忙做一些学生会的工作。」
「我去做学生会的工作?为什么?
愉快爽朗的问句!就某个层面而言,她比三谷还残酷!
「你、你问我为什么?池部小姐你还是书记啊。」
「可是学生会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啊!而且他们都是很优秀的人啊。」
她发出一种像是用超粗麦克笔写出的喀哈哈哈笑声,然后用力地不停拍着我的背。
「所以呢,像本大爷这样的小咖已经退休了,退休。」
第一人称不安定是池部小姐的特征。光就我所记得的,她从「我」「人家」这种标准型到「本人」「在下」这种青年系,还有「偶」「俺」这种超越时代及地域的自称系统是一应俱全。
是说,这种事怎样都好!
「你要不要退休这是下次选举才能决定的事!在那之前,我们都还是学生会的委员。」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池部小姐你可是在比我那次正当许多的选举中当选的喔?
通常,星一的学生会选举是在第一学期结束时举行。也就是说,这个池部小姐跟三谷是在一年级的时候被选上,分别坐上了现在的位置。
另一方面,我那场选举是在前学生会长倒下、副会长关在家里搞自闭的状况下举行。再加上那场选举完全没有其他候选人,所以我是在干劲零的环境中被选出来的。就职务阶级制度而言,身为会长的我位在他们两个之上;但就正当性而言,他们两个要比我高上许多。
「也就是说,背负星一生期待的人其实是池部小姐你们。」
「是这样说没错。」
「这是联合学生会喔,联合。可是常驻在学生会的前星一学生却只有我一个。这不是很奇怪吗?这样很奇怪吧?
「思——」
她并不像三谷那样敷衍地回应我拚了命的诉求,而是一脸认真地陷入思考。她就是这样的人。虽然看起来很大而化之,但做事不会偷工减料。
可是——
咚锵一声,有什么东西划过了我的鼻尖。黑白相问的球滚落我脚边。场上变得一片慌乱。
「喂——!你们在朝哪里踢啊!你们要是再犯这种给球错误的话,下一次的比赛可是会输得很惨的——!
池部小姐对我们的关心好像瞬问就消失了。
「对不起,会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们现在正忙着眼前的夏季大会。我没办法顾到学生会。而且——」
说到这里,池部小姐顿了一下,露出有些迷惘的表情。
「怎么说呢,我总觉得跟葛城大小姐和鸟越少爷面对面的时候,我的肩膀会变得很僵硬。你懂的吧?
唔,的确,要是有人问我葛城小姐和鸟越跟池部小姐是不是合得来的话,我觉得答案是不……
她对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我笑道。
「如果只是这次露营的话,我会尽我所能。所以,这次你可以就这样放过我吗?
她说得很爽朗,但口气里却容不得我反驳。池部小姐就这么转过身,快步跑向休息区的方向。
她就是这个样子。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在春天刚开始的时候也有过一样的对话。她不会做出很残酷的拒绝,但她自始至终都会贯彻自己的想法。池部亚澄小姐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个性。既自然又难搞。
「那么,小生也就此告辞了。那个,露营时的摄影工作就交给小生吧,没问题的。」
看了好几次她离去的背影和束手无策的我之后,三谷也抱起看似沉重的相机包。
我一个独自被留在满溢着阳光的操场上。
我跟水穗大人说了那么多,结果居然是落得这个下场?
啊啊,我好想要就这样溶进正午的风里……

4

我夸下海口说要自己解决的问题完全没有得到解决,我就在这极度忧郁的状况下迎接结业式。
不要再给我更多的打击了。我向天祈祷至少让我过一个安稳的暑假,只是果然天不从人愿。
在结业式之后,另一个问题爆发了。
我们学生会委员齐聚一堂(除了星一之外),一起到市内的购物中心去采买东西。
大部分的东西都在葛城小姐和鸟越同学说什么「我拜托进出家里的业者弄来了」之后就都准备好了。不过他们还足漏了不少东西,所以大家就决定要在假期开始之前先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而且,由于我们在合宿期间要举办班级对抗的定向越野竞赛,所以我们也打算准备几个小礼物。
我原本以为葛城小姐她们会随便找个什么图书礼券来,但我们的勇者四月小姐却——
「这样不可以啦!我们应该要拿我们精心选过的东西去送人才对啊!
她顽固地这么主张。
「那我们大家一起去买吧」,连生岛小姐都开了口,所以我们就只好穿着制服一同上街。
说真的,与其精心去挑一份礼物,我认为大家应该会比较喜欢图书礼券,但我实在赢不了四月小姐认真打拚的笑容。
我们的目的地是离学校十分钟公车车程的星光购物中心(通称·SSC)。请不要骂说为什么又是星。我们市内的设施有百分之七十都冠上了星字,剩下的则是葛城。这就是我的故乡,星之谷市。
整体白色眩目的建筑物好像足以美国西海岸为主题的样子。没有靠海的县的最北边居然来了个美国西海岸。所谓的不可置信指的就是这种事。
地下室是一问以毫不留情的气势贩卖着豆腐、纳豆、海带芽和荫箬这些国民食品的大型超市,而且还可以不时看到卖小杂货的店里放了让人想要确认「这不是因为在东京卖不出去所以才拿到这里来卖的吧?不是吧?」的商品。入口的照明和椅子的摆设算是弄得满漂亮的,但它旁边却矗立了一问贴满红标的百圆商品,完全看不出美国西海岸的灵魂。
在这之中,分别穿着水手服、白色开襟衬衫、绑领带三种服饰的团体缓步前进,就连我都觉得非常奇怪,不知道该怎么说。
葛城小姐好像也跟我持相同意见。
「大家全都聚在一起的话,效率太糟糕了。我们分几路去找吧。」
她做出这个提案。
「男女一组的效率最好。男生拿东西,女生挑东西。这就是所谓的适才适所吧。」
鸟越也难得坦率地表示同意。
「咦——那香叶子要跟吉见同学一起去——」


生岛小姐率先出声,挑了自己的伙伴。真不愧是蕾丝的恶魔,完全没有半点迟疑。如果我是女生,我也会第一个就挑吉见同学来帮我拿东西吧。

只不过……
「小圆你就跟星一同学去,阳菜你就拜托星高的会长阁下吧——然后,纱由美你跟村田同学还有田村同学去。」
为什么接下来的组合是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咦、我、我——」
我下意识地看向村田村搭档的方向,但他们却用光速栘开双眼。
「呃,我们没关系啦,要顾虑的很多说。」
「我认为会长应该跟会长建立良好的关系啊。」


「你们怎么这样。」

跟村田村他们说过话之后,我发现他们其实是不错的人,他们远比那奇特的唯我独尊鸟越还有他的重臣吉见同学要好相处、要来得亲切……虽然我不是很能分辨出他们两个人谁是谁……我明明就是这么想的!
「什——么啦?
脸上带着华丽笑容的生岛小姐倏地朝我逼近。
「难不成,你不会是要跟我说你不想要跟小圆同组吧啊啊?
她的眼底带着非常危险的光芒。那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我静静地看向鸟越,接着转而看向四月小姐。
我觉得我听到她倒抽了一口气的声音。


要是他说不要的话,我该怎么办?

要是我又被他那机关枪般的嘴拒绝的话,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她那娇小的侧脸上渗满了诸如此类的不安。
那混帐一如以往,脸上是一个不干己事的表情,然后他一副没什么异议似地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
就只有,这样……
她便笑了。
看着她那小松鼠般的脸庞要比平常亮上一百倍、一千倍,看着她那纤细的双腿像是在跳舞般地追上那家伙高姚的身体,而我只能默默地目送她离去……
「好。那么,我们走吧。」
我遵照葛城小姐的号令,有气无力地走了起来。我不时无意义地回过头,寻找着她早就不见的背影。
话是这么说。
但我也只有一开始能够沉浸在好伤中,『有气无力』地走着。
「首先是文具。我们需要六卷经过防水加工的胶带。另外,还有刀片。这个要大型的比较好。」
「是的!
「接着是搭帐篷用的木桩和露营绳。这是用来搭帐篷的道具对吧?还有,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我们还需要备用的绳子。好,我们去户外用品店吧。」
「是的!
「好,接下来是食品。」
「遵命!!」
是的,女士、遵命,女士、收到,女士!我发挥了连军人都做不到的顺从和速度,完成接连丢出的葛城指令。我的脚步早已从拖拖拉拉变成了健步如飞。
结果……
我们预计要花上一个半小时的购物在四十分钟左右就结束了,因此我们多出了一些时间。
「您打算怎么做呢?您要不要去哪里休息一下呢?还是说您要不要去书店逛逛?
「唔。」
葛城小姐扭过头,思考接下来的战略……不,她看起来就是不时在瞥着附近衣服店的样子。就我所见,那算是SSC里满努力的一家店。
「如果您个人有想要买些什么东西,您要不要去那里买呢?反正我们还有时问啊。」
「咦!?啊啊,没有。我、我没有特别想买什么东西。」
就这个人而言,这样的反应算是相当不灵活。如果是平常的话,她总是会立刻就做出是左是右是黑是白的结论啊。
葛城小姐就这么陷入沉默,我好不容易注意到她的沉默有多么沉重。
她想要的,大概是衣服。
我绝对,没有搞错……

5

我再次偷偷看向展示窗里的衣服和葛城小姐的侧脸。
在来回露营场的时候,穿上运动服是我们所有人的义务。
不过,这毕竟是夏天。我们当然不可能一直穿着运动服。所以在我们在抵达露营场后,就可以自由穿着个人便服。
对于葛城小姐这个世上难得一见的色障与服饰障,这种对女人算是致命伤的重病患者而言,这样的规定只能算是恐怖吧。
回想起她之前所穿的便服,就连我都想全身颤抖起来。
三原色的花样+蓝色条纹+黄色和粉红色的点点缎带,这样的恶魔三连击。这种的搭配骇人到完全隐藏起她那现代又优雅的身形。
「那个……」
再也忍受不了这沉重又沉重的沉默,我终于开了口。
「那个展示窗里的衣服很适合葛城小姐的样子呢!
这听起来像是在逃避,不过我并没有在说谎。
那是一件用清洁好满分的象牙白色的布、剪裁成简单优雅线条的连身洋装。要是路上随便一个女生穿着这件洋装的话,我只会觉得「小妹妹,不要勉强自己了」,可是要是纤瘦如模特儿的葛城小姐穿上这件衣服,我想那应该会很适合吧?
顺道一提,要说到我为什么会有看女生衣服眼光的话,原因就是我那个只把弟弟当成搬运工人和跑龙套的,而且每到大拍卖就把我从家里拉出去的魔鬼姊姊了。而且……
「呐,这件适合我吗?
要是我没能好好回答她这随意丢出的问题,那个魔鬼姊姊就会毫不留情地以铁拳制裁我。我好几次恨过这个晚了她三年出生的自己,而且还曾经泪湿枕头,但这是我第一次想好谢她。
葛城小姐因为我唐突的建议而惊了一下。
不过……
「那件衣服吗……适合我吗?
她眼镜后的双眼眯起,微微地歪过头。她的双眼里满是她愿意解决她所看不懂的问题的决、心。
「是的,小的觉得那件衣服一定很适合您。」
「我想要问问你,我应该要在那件衣服下面穿些什么?
「不,我认为那件衣服下面应该不需要内搭裤。它的长度和它所拉出的角度都是绝妙,所
以在下面搭裤子只会干扰了那件衣服的美好。」
「那我该配什么鞋子?
「我推荐华丽的凉鞋或低跟鞋。」
「唔。如果我做了这样的选择,那我该选择什么颜色?
「同色系的颜色最不容易出错,小的认为有夏天好觉的麻料或淡蓝色系应该是不错的选择。黑色有些沉重,红色则会让人觉得有些太热不舒服。」
「我不认为有跟的鞋子适合在露营场穿。」
「您说的没有错。那小的会推荐您在它右边第三件的衣服。那虽然也是一件简单的连身洋装,但它会非常适合搭配运动鞋。」
双方的讨论都非常认真。
这是十几岁的人的对话,而我们在谈论的话题竟然不是政治经济,这真教人好到不可思议。
葛城小姐锐利地抬起双眼眼角,继续观察着玻璃彼端的衣服。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喜欢浏览展示窗的十几岁少女。
「在那片玻璃彼端,潜藏着我的敌人。来吧,化做本人爱枪的猎物,消失吧!
她全身上下散发出一副想要这么大叫的紧张好。
路过的人部好到很害怕。那边抬头看着葛城小姐的女生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后,随即点了点头,走向店里……
……用着她那节奏好十足的脚步。她明明就是难得一见的客人(而且还是超级有钱的客人),但被吓个半死的店员们全都缩在柜台后面。没有办法,我只好把和展示窗里一样的衣服拉出来,顺便还找了一双适合的鞋子,把它们递给葛城小姐。
「那么,我要去了。」
眼神像是要进入激战地区士兵的她拉起试衣问的帘子。思,我差点就跟她行礼了。
无事可做的我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就像大多闲着没事做的人一样,我无意义地打开手机,盯着用爱犬洛克(西施犬·公·五岁)当桌布的液晶荧幕。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的手机铃声是勇者斗恶〇的主题曲。小小的荧幕上显示着四月阳菜四个字!


「什、什么、四月小姐?

我明明就很有气势地接了这通电话,但线路却一下子就断掉了。我仔细一看,发现讯号只有一格。而且荧幕上还不时出现限紧急通话的字样。嘿,这里明明就是座现代化的商业设施,为什么会连电波都接收不到!
愤怒的我挥了挥手机、在店里到处移动,但收讯一格也没增加。
在我这么做的时候……
「怎么了,向坂?
窗帘拉开的声音随着清凉的人声一同响起。
女王陛下出现在平凡、蓝色布帘的彼端,看到她的我差点让手机掉了下来。
黑发白肌,配上柔软有女人味的身体曲线,酝酿出一股无法言喻的艳丽。活用她那高姚身躯的配色以及绝妙的皱褶。不知道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纤细的肩膀露太多出来,她那眼镜下的双眼不断游栘,双手环抱住自己的样子更教人抵挡不住她的魅力。
这就如同我所想像的。不,这比我想像的还要好。太棒了我,太了不起了我!
唔,素材本身就是出类拔萃地优质,所以要说是理所当然也是没有错。
「这、这样不奇怪吗?
「不会的,这非常适合您。」
「不过……这女人味是不是太重了?
「太重又有什么不好呢?小的不认为太多的女人味会造成您的困扰。」
「我、我这个人不适合这件衣服吧?而且,我的体质也不适合戴隐形眼镜,所以我不能拿下眼镜……」
眼镜,啊。
唔,虽然说没有眼镜是最完美的。
「穿这件衣服的时候,有没有眼镜都不是问题。这件衣服很适合您喔。」
我照着我所看到的断定地这么说。
像是想说些什么的葛城小姐张开了嘴,但她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声音。不只是这样,她甚至还红着脸低下头。
这、这是什么?
她害羞的方式跟平成少女完全不同。
她以纤细优雅的手指抓起连身裙的裙摆。衣服上的皱褶就这么聚集在一起,拉出一阵阵的波浪。啊啊啊,这也是个卖点啊,陛下。请您不要太勉强自己啊!
「……也……吗?
被葛城小姐这种渐弱的声音一问,我急忙竖起耳朵。
「那个人也……喜欢这种衣服吗?
「那个人?
「那个……你的堂哥。」
「啊啊。」
我的答案自然变得空虚。
虽然说这的确是她理所当然会问的问题,但我实在是不太想听啊。
「那家伙啊。唔,是啊。他好像也喜欢连身裙的样子呢。」
尽管这不干我的事,但我还是很努力地这么说。毕竟只要一件就可以解决全身上下问题的
衣服啊。毕竟葛城小姐没有机会可以发挥她那奇特的配色天分啊。为了她今后的人生……不,为了守护美女这种人间至宝,我希望她能继续在连身裙爱好家这条路上走下去。
「内搭裤和紧身裤是邪道啊。混搭穿也不是一个好选择。一件连身的裙子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是、是这样吗?
葛城小姐深深地点了点头,而且她居然拿出了笔记本。眼神刚刚还像是赴死军人的她现在变成了一个像是要向所有人揭露邪恶阴谋的记者。
「你说过鞋子要选华丽的比较好对吧?那我的头发该怎么弄呢?应该像生岛一样用电棒卷过吗?还是说像四月一样剪短比较好呢?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拥有那么美丽的笔直黑发,而且五宫还那么端丽的女生现在都快绝种了好吗?她居然为了要配合某个人的喜好而去剪头发。这是冒渎!这绝对是违反正义的大罪!
然而……
我无法把这句话说出口。
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个人,向坂惠的意见。到了现在,我才终于发现……
葛城小姐想要的是『向坂水穗』的答案。我不能……继续弄错下去。
葛城小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突然陷入沉默的我。
尴尬的沉默再次回笼。我们两个寻找着对话的时间就这么度过。
「呐,向坂。」
打破这道沉默的人,是葛城小姐。
「我最近对我自己的生活抱有罪恶好。」
「罪恶好?这是为什么呢?
「我一如往常地上学、普通地上课、认真地参与学生会的活动。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好好谢的。」
我想也是这样没错啦。
如果过着正常学生生活就满心好谢或满心罪恶好的话,那每天的日子可就太沉重了。
「可是,也有人做不到这种事。明明就有人为母校那么着想,但却无法过着极为普通的学生生活。我觉得我不应该忘记这一点。」
这次换我有罪恶好了。
呃,其实那个,向坂水穗之所以会因为生病而办法来学校,都是我当场编出的设定,实际上那个人有一半在这里,另一半则在校舍后面的池子里。请葛城小姐尽情享受您的学生生活,我求求您。
不知道葛城小姐是怎么样看待这个满脸苍白、僵立在原地的我,她那美丽脸庞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暗沉。超严肃。虽然她身上还穿着试穿的衣服,虽然标价牌从她腋下露了出来……
沉默,再次降临。
而且,这次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打不了圆场,我们分别站在试衣间的里面和外面,在隔着不到两公尺的空问中沉默地面面相觑。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这一幕应该很奇怪吧。我觉得有店员在我背后偷窥着这一幕,但我连头都不敢转过去。
「向坂。」
在数分钟之后,她以真挚的声音叫我。平常总是冷静的女低音微微颤抖。
「我希望,至少让那个人体会一些些学校生活也好。那个,如果他身体没问题的话……我希望你能邀他去露营。」
「嗄啊——!?」
我没办法阻止这疯狂的声音从我自己喉咙里跳出来。我知道这样的反应会伤了她。可是,最好是这——样——啦——!
「……果然,没办法啊。」
心灰意冷。
葛城小姐再次低下头。她那总是贴着冷静沉着表情的端丽脸庞微微地有些颤抖。点缀在她嘴角边的痣也随之扭曲,看起来相当叫人不安。
这、这是什么?
这个人现在变得像只在雨天被丢到的小狗一样。
接着,葛城小姐垂下肩膀,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去换衣服」后,便消失在试衣问深处。
仍旧说不出话来的我只能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在这同时,我一直握在手上的手机大幅震动,和刚才一样的旋律高声响起。
「喂,喂?四月小姐?
我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慎重地按下通话键。这次我们的线路有好好连上了。
『向、向坂同学。那个啊,我希望你不要觉得惊讶,请你听我说。』
非常胆小的女高音流泄而出。
『刚刚,小征……鸟越同学他跟我说。』
「说、说什么?
『那个,啊。他问我说能不能邀请水穗大人去露营。』
咦咦咦咦咦咦咦?连鸟越也是?
这两个人怎么会心灵相通成这个样子!
你们两个去交往就好了吧!鸟越跟葛城小姐去交往就可以了吧!
我呆呆地握住手机,四月小姐满足困惑的声音流入我的耳里。
『呐,怎么办,向坂同学?
「你问我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要在那个池子里丢多少钱,那个没用神才会帮我解决这个状况?
五百圆?五千圆?五万圆?
如果能用钱解决的话……那还算小事。


二、危险的夏夜
右边是水田,左边是早田。
不时还有民家的屋顶·屋顶·屋顶。
同样的风景不断地不断地重覆,仿佛在展示关东平原的精神。载着我们三星学园高级中学二年级九个班级的电车就在这样的风景之中前进。
如果这是东北新干线或是特急某某某的话,那好觉还满帅的,不过这只是普通车,是区间快车。是银色车上配上困脂色线条、大家都很熟悉、上班族的大叔和OL大姊每天早上每天晚上都在搭的代步工具,我们的某私营铁路线。唔,大家搭的主要都是往东京去的车,但我们现在搭的却是远离东京的车,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不同……

T
县鬼川乡离星之谷约两个小时车程。车票不到一千圆,是一个廉价的邻近景点。

因此,穿着运动服的三星同胞们都没有任何干劲。
「啊——我们刚才通过我亲好大叔家的车站啊——」
「那还算好咀。电车刚才通过我家门前呢。」
「景色完全没变,跟星之谷完全一样没变。」
「好好喔,网球社和田径社那些社团要参加什么比赛的人不需要来对吧?
「我也加入那些社团就好了。」
「你这个笨蛋,我才不要去参加那种锻链身体的社团咧。」
「管弦乐社跟话剧社也是啊。」
「不管是哪个社团,都不能成为幽灵社员的样子啊。」
愤慨和抱怨的声音四处传来。唔,就这个状况而言,我很清楚大家参加的意愿并不高。
「你们在干什么!是个高中生就给我站好!不要给从后面上车的乘客添麻烦!
怒骂那些瘫在七人座长椅上、或是很没规炬地坐在电车地板上同学的人,不是老师,而是葛城小姐。她的迫力比任何人都还要强大,所以大家都像是坏掉的弹簧人形一样跳了起来,直立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唉呀,葛城大小姐今天也是状况绝佳啊。」
抱着一台异常巨大相机的三谷笑道。
好觉他那句话里似乎别有深意,我打了一个寒颤。
首先,我们计划坐巴士到露营场。任谁都知道葛城家每天都为了前星女的学生派巴士出来,我想要他们派车过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在葛城小姐仔仔细细地把当地地图看过一遍后……
「那时正值暑假佳境。途中会塞车的可能性很高。」
「就道路宽度而言,大型巴士不可能开到离露营场很近的地方。」
「为了确实达成我们的时间表,电车加上徒步的效率还是比较好。」
……做出这样的答案。
鸟越以比平常还要惹人厌上两倍的语气说什么你家能为星女那群人派车却不愿意为我们派出之类的话,要跟葛城小姐继续抗争下去,但她到最后还是没有点头。除了因为社团因素而不能参加的八十数名学生(其中还包括了我们学生会的山冈小姐)之外,三星学园所有高二生就这样坐上了需要两小时的普通车之旅。
我当下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三谷好像也赞成鸟越意见的样子。唔,如果除了替换衣服和露营道具之外,我还得背个巨大硬铝箱来的话,那我也会想搭巴士就是了……
背后的车门打开,打消了我不小心叹出的那口气。搭乘这班下行列车的客人并不多,他们大部分都是先瞪圆了眼睛看着群众在车内的吵闹运动服军团,然后其中部分的人都会对我行注目礼。
我很清楚,这并不是因为我突然抽高,然后变得像某某演员一样,也不是因为穿着运动服
的我实在太帅,让他们一见钟情。他们并不是因为这种正面的理由才盯着我看的。
那是因为,我现在手上拿着的东西距离「要去露营的高中生」这个记忆相当遥远。
那是因为——
「好热啊——这里真的有开冷气吗?
在一个篮球大小的金鱼缸中,那个以只有我和四月小姐听得到的声音嘟哝着抱怨。随着电车微微的晃动,它红色的鱼鳍和尾巴也不断拍打出涟漪。
「真是够了,为什么身为星之谷主土地神的余得在这种地方被电车摇来摇去不可啊。这世界上实在有太多不可理解的事也。啊啊,与其余得在这种地方被一群俗气的运动服小鬼包围的话,余还比较想要关在凉爽的电脑室里打电动打到爽啊。夏天的特别装备可是要在今天开始贩卖啊——那可是一件有一条直达腰际的深深深裂缝,是一件性好销魂的盔甲啊。它的耻力大爆发,可是能独占大家夏天所有视线的喔?
真是够了。
我真的很庆幸旁边的人听不到弛在说什么。如果他们听得到的话,大家刺向我的眼神会加倍,而且我还会独占今天晚上每个帐篷内的话题吧。
「什么啊,惠?汝的眼神带着反抗喔?汝不会说汝忘了余为什么得沦落到出现在这种地方吧?
「我并没有忘记。」
低声的话语显得无力。
要把这个金鱼神带出来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家伙是个没用的神明,简称没用神。这家伙是个总是在说一些没用的事的神明,简称没用神。要是其他热衷在工作中的神明们看到了这家伙,弛们搞不好会很生气地说「不要把我跟弛相提并论」,但这样的弛好歹也是星之谷的土地神。而我居然要把弛从弛的势力范围里拔出来带走。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异常事态。
不过,我有一个非要这家伙来不可的理由。
毕竟没有这个神,『向坂水穗』就不会出现。
先对葛城小姐和鸟越恳切愿望做出妥协的,是四月小姐。
「我曾经拜托过鸟越同学一百次、两百次。可是呢,我几乎想不起来他有拜托过我。」
在那小小的池塘边,她的头无力地垂下。
「所以我觉得这对鸟越同学而言,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事。还有,小圆她也是……水穗大人的话好动了她,所以她才决定和星高交好。而他们明明就是相互对立了几百年的两家的小孩。」
接着,她跪了下来。
「所以,水穗大人,我求求您。请您跟我们一起去露营。您不去是不行的。」
四月小姐并拢她那从水手服裙摆边露出来的双膝,不顾自己的头发会碰上湿润的土壤,深深地朝没用神低头行了一个礼。
我呢,已经看不下了。连看着她这么做的我都快哭了出来。
这是为什么呢,四月小姐?
向坂水穗不是你的情敌吗?这种人一定是不在现场比较好。可是,为什么你愿意这么做?
面对这样的四月小姐,就算四月小姐没有这么做也对她很好的水穗大人也只能点头……当然,弛也没有忘了要加上「在目的地要用的钱都由我们负担」以及「伴手礼要随弛挑」的条件。
即便金鱼下定了决心,我们的困难仍旧存在。
问题点l:弛不能打从一开始就以「向坂水穗」出现。
好歹也是学生会长的我有很多事要做,要是我在去露营的路上连个影子都没出现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问题点2:基本上,化做人型的水穗大人只能在三星校内自由走动。弛也不是不能在其他地方化为人型,但这样负担太大,顶多只能撑个几分钟。如果弛维持金鱼型态的话,就能前往远处,不过只能用鳃呼吸。
结论:我只能用某些方法把金鱼带着走,看准时机变成向坂水穗、或是回到惠来敷衍过去。
所以,金鱼缸就像这样出动了。
面对这个没常识到极点的随身携带品,老师们是理所当然地不满,而且我身边没有半个人露出好脸色。
「这双金鱼得了很难好的病,如果我不照顾它的话,它一定会死的。」
「如你所见,这是一只大于平均尺寸的巨大金鱼,我费了很多工夫才把它养到这么大。要是这家伙死了,我不知道我接下来的人生该如何是好!!」
「就算我想要把它交给我的家人,我的爸妈去旅行、我的姊姊也不在,所以我完全没办法把它交出去。我只能把它带出来。」
我不断重覆着这些连我自己都觉得太扯的藉口。虽然我不太清楚金鱼会生什么病,但如果要我在带着它、一路照顾它和让它在熟悉的水槽中静养这两个方法中选一个的话,不管我再怎么想,我还是觉得后者比较有可能治好它。
然而,要是学生会拒绝我这么做的话,我就得把好歹也是个神的那个装进宝特瓶或水瓶


里,然后把瓶子塞进背包角落里。这或许会对它的生命造成危险。

面对这个拚了命要保住金鱼、要求学生会让我携带金鱼缸同行的我,学生会里所有的成员都用淡淡的冰冷眼神盯着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呐,这有什么关系呢?向坂同学的金鱼好可怜喔。」
是四月小姐帮我做出了掩护射击。她知道所有的内情,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再说,咦咦咦?她的眼睛看起来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了?
向坂同学他一定是很重视、很重视这只金鱼的喔?可是要是他现在弃它于不顾的话,那只金鱼就会死掉。那他们好可怜喔。」


等,啥?你怎么入戏成这样?

难不成这个人把我们事前谈好的这个那个都全部忘光光了吗?
我一方面觉得不可能,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她很有可能会这么做。我的心就有如小船一般,在这两种心情中摇摆。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就算我不演戏,我的表情也显得十分暧昧,态度更显得畏怯。我只能一边退后,一边拚死抱住金鱼缸。
可能是我这样的动作牵动了观众的同情心,终于有一个人愿意点点头。
「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那是我好到最意外的人物。
葛城圆陛下,就是这个人。
「如果是我站在你的立场,我也会觉得很心痛。要是我家里养的那只狗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去世了,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会受到后悔的苛责。」
「「就是说啊——」」
我和四月小姐的声音不禁交叠。
您是我合夜的光明,是我地狱的佛祖啊!我绝对要继续坚持下去!
「难不成你要答应他吗?
流线型的眉毛弹起,鸟越出声发难。
「要是你一一答应这些不合规炬的事,你立下的规矩怎么会有用啊?如果是一般学生也就算了,向坂好歹也是学生会长啊。他在露营的时候也有很多工作要做吧?
「你一点都不懂——!
四月小姐的惨叫打断了鸟越那好歹也算是正确理论的话。
「小征你明明也是啊,你小二养的兔子死掉的时候,你哭得好惨好惨,在那之后的一年里,上国语课上到兔子故事的时候你也哭、在电视上看到兔子的时候你也哭、在看到班上同学拿米菲兔铅笔盒的时候你明明也哭了!
「哇——!
鸟越拚了命要遮住四月小姐的嘴,但那已经太迟了。摊在阳光下的冲击性事实让葛城小姐瞪大了双眼、让生岛小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副已经习惯这种事的吉见同学摇了一下头、村田村搭挡耸了耸肩、三谷则足以惊人的气势在敲着手机。我觉得我听到他在说「我又找到一个可以拿来卖的鸟越会长的情报了!
事情就是这样。
虽然我好不容易拿到携带金鱼的许可,但只要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我的头就愈来愈痛。
接着,果然不出我所料……
「那么,向坂。」
在我们离开星之谷站约一个小时的时候……
一脸紧张的鸟越以极为异常的好觉靠了过来。

2

异常的好觉来自他的脚步。
这家伙完全是同手同脚在走路的喔。光是这样,我就已经百分之一百二十地察觉到他想要找我做什么。


「那个,你、你的堂姊已经到了鬼川乡的车站了对吧?

被你这么一说,我只觉得非常无力。
「是的。毕竟她的身体那样,要坐这种电车是很辛苦的。」
「我居然邀了那样的人来参加露营……我反倒觉得对不起她啊。」
我好不容易忍下我想要说出「你真的很对不起我,你真的给我添了很多麻烦!」的冲动,微微地点了点头。
「唔,她最近的身体好像还不错,而且她自己也很期待的样子。」
所谓的言不由衷就是在形容我这个样子。我撒的这个大谎让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冷。
然而这个鸟越家的少爷居然在笑。
他一副松了一大口气似地,真的只是微微笑了一笑。
那家伙的笑容完全没有他平常那种咄咄逼人的好觉,好觉起来就像是个同年纪的男生。
「那、那就好。呃——那个……」
他那总是滔滔不绝、喋喋不休的嘴明显地压低了声音,拚了命地寻找下一句话。
他这副模样让我想起之前在SSC里的葛城小姐,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再加上……四月小姐她正看着这一面……
在宽广车辆的另一端,被同班女生包围住的四月小姐转过她的视线,窥探着我们说话的样子。对别人而言,那一道若无其事的视线并不会被发现,但我却看懂了。看穿了。
然后,我第一次认真地盯着眼前这个男生看。
高挺的鼻梁、锐利的脸部线条、大概什么都没做但却弓得很漂亮的眉毛。他的眼瞳是带着些许褐色的不可思议的色调,最后的致命一击则是他那身为男人却异常润泽的双唇,没错,这家伙的脸的确长得很漂亮!
我想他还小的时候线条一定更圆滑,应该就像个女生一样吧?四月小姐喜欢这张脸吗?还是说,他这个无药可救的天兵牵动了她的母性本能?或者是,她喜欢他这种即便超过十岁也还是会主张『我想站在正义这一方』的没脑好觉?
啊啊,对了。
这家伙是四月小姐的意中人。
我想她大概打从出生的时候就一直待在他身边,拥有我这种人无法想像的众多回忆,然后她总是像那样隔着远远地看着他——然而这个没救的笨蛋却一心惦着向坂水穗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女生。
我心底有个什么东西不断涌上。那个东西既黑暗又沉重,但它却以让人惊异的速度占据了我的心。
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要是向坂水穗狠狠地玩弄了他。要是向坂水穗装做她有那个意思的样子,让对方来追着自己跑。然后,这家伙就永远都不会发觉到四月小姐的心情,他们两个就这辈子都不会有好结果……水穗大人做得到这种事吗?
「向坂,你怎么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鸟越那张皱眉的脸比先前还要更靠近。
「你的脸色不太好喔,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来他是真的在担心我的样子,他一脸认真地盯着我的脸看。
「什、什么事都没有。」
我慌忙地摇了摇头。一股寒气渐渐沿着我的背爬了上来。
我刚刚……在想什么?
我的确不是一个那么好的人。可是,我从来没有……像那样想着要去陷害别人。
在那之后,鸟越也试着要跟我沟通,可是他只是不断重覆着「那个这个呃——」没办法好好延续这段对话,而我也是抱着金鱼缸、以全力保持自闭姿势。满是黑弹的学生会室根本比不上我们两个之间那沉重的气氛,结果我们的交涉就完全失败。那个鸟越就自行撤退了。
我目送着他以沮丧的步伐走向吉见同学他们那边,看到我都快哭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我不想去。我不想去参加这次的露营了啦。
这个状况是怎样?
我搞不懂。
我可以说我突然肚子痛,然后转头回家吗?还是说,我可以说金鱼的状况还是不好,所以我要带它去医院吗?
「……汝都把余拖到这种地方来了,汝不会是在想什么不应该的事吧?
金鱼在水面上一跳。
它的指摘让我转开眼神。
「男人靠的是胆量啊,惠。是汝和阳菜决定要让那个人觉得『向坂水穗』的确存在的对吧?你们判断这样才能让三校平安无事地合并对吧?那么汝就应该冷静下来好好做事啊。」
「可是。」
「不要+示威也不要坏球。」 (译注:日文中的「可是」音同示威「D em o」。)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也该说「不要示威也不要。罢工」吧。我原本想吐槽弛说你不只用错字,而且还用了很老的梗很难懂。但由于没用神的声音里带着异常的认真,所以我决定乖乖地继续听下去。(译注:日文中的罢工音近坏球。)
「骰子已经被丢出……听好了,这是汝自己丢出去的,所以不管它是几点,汝都只有贯彻始终这条路可走。」
这是让人心痛的正确言论。
我只能无声地垂下头。
「而且啊,最后一天有营火和跳上风舞这两个活动吗?
的确是有。
四月小姐强硬并壮大地主张「对人类史而言,去露营却不架营火是失礼的行为」、「不在营火周遭围成一圈跳舞的话,这是对存活在原始时代的祖先们的冒渎。」
虽然说我也觉得她这是歪理,但大家都说「唔,我们也没办法在学校里这么做」、二这是露营必备的节目嘛」,支持四月小姐的想法。结果,我们把它排在最后一天的晚上七点。
「那是教人兴奋期待、小鹿乱撞的青春活动对吧?能堂堂地和喜欢的女生手牵手跳舞,最强的恩爱情境设定!
「唔,您说的是没有错。可是光高二就有两百人以上喔。就算能够一起跳舞,那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吧?
「汝装什么了不起啊。对汝这种用纤细啦天真啦敏好啦之类的的温言软语把自己的行为正当化,根本没什么去跟女生搭讪过的青少年来说,这几秒钟也是难得一见、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不是吗!还是说怎样?除了土风舞之外,汝还有机会可以跟阳菜握到手?牵手这种行为不过是儿戏。要打的话就打实弹,除了手之外,汝就这边也牵那边也牵,干脆趁暑假一跳两跳,直接跳上前往大人的阶梯吧!汝做好了这种觉悟吗?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我差点让手上的金鱼缸掉下来。我刚才明明都还压低了声音,但我发出的声音却意外地大,周围的视线一口气全都聚集到我身上。绝大部分的眼神都把我当成是「会跟金鱼说话的可怜人」。
「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觉悟呢!
我背对那些人的眼神,把金鱼缸抱得更紧。
如果做好觉悟就能冲上那道阶梯的话,那就没有人需要过得这么辛苦了。除了一部分受惠的人之外,大部分的人都得花上〇年构思〇年拚命努力吧!
「那么,汝就乖乖接受眼前这已经准备好的微小喜悦吧。」
金鱼神啪啦啪啦地甩开水滴,继续说下去:
「唔,不过汝在那之前应该会很辛苦吧——」
我觉得连没用神的声音听起来都有点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接下来在等待我们的,是用表演特技都不足以形容的事态。
刚刚我也跟鸟越说过了,『向坂水穗』要直接坐医院派的车去车站等我们。
所以,我必须躲开大家的视线和注意,在那里迅速进行附身。然后我要以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和大家打招呼,这是我的剧本。
干脆约在露营场也是个办法……但事实上,我并没有跟学生会一起去事先采勘场地,所以我不清楚现场的构造。如果现场在顺利搭起帐篷前是一片空旷的话,我就束手无策了。
所以,我决定在车站和大家碰面……呜呜,我的心情好沉重。不管再怎么看,这都算是诈欺吧?
然而我的悲叹却被无视。
电车准时地抵达了鬼川乡的车站。

3

发出噗咻——一声的银色车门打开,运动服军团瞬间被吐出。
「喔喔,空气真的不一样耶!
「我累啦——」
「我站了两个小时耶,这样对吗?
「贩卖机贩卖机,我要暍饮料~
我侧眼看着叽叽嘎嘎吵闹的一群人,独自冲进车站的厕所里。
我快步走出剪票口,穿过老旧寄物柜并排的狭窄通道。就在我要穿过那个记号熟悉的入口的那一瞬间……
「喂,惠!怎么会有人想进男厕啊,汝这个笨蛋!
「咦咦咦咦咦?您要我进女厕吗?
「那是没办法的啊。汝离开厕所的时候,汝就已经不是汝了喔?要是被谁看到这一幕的话,汝该如何是好?
「我就装作是搞错男女厕所的顽皮天兵不就好了吗?
「最好是啦!不管了,汝不要再碎碎念了,赶快给余进到女厕的个室里去!不然的话,余咬舌自尽给汝看——!
「您根本就没有舌头、也没有牙齿吧?
「不管了,照余说的去做!余断然要求汝进女厕!
我是很想吐槽弛说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问了。要是我继续摸下去的话,葛城小姐或鸟越可能会问说「向坂水穗在哪里?」、「这么一说起来向坂惠也不在耶?」之类的。
下定决心的我把四周好好地看过一遍后,冲进了女厕里。里面没有白色的纵长便器,洗手台和镜子异常地多。除了这两点之外,这里和男厕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我说没有不一样,就是没有不一样!
所以我不会心跳加快,我的脸也绝对不会变红的。
我一边拚了命对自己施加暗示,一边冲进最里面的个室。我尽量不去看镇座在狭窄房间中央的马桶,用力地摇晃着金鱼缸。
「喂,余要晕了!要晕了~!
「不管了,您赶快弄啦,赶快!
白发配上红衣的少女神出现在这个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我面前。
厕所里出现了一个穿着水干的(只有外表的)美少女。这极为非现实的光景让我快要心碎,我闭上双眼。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管再做几次我都不会习惯。
想接吻的话就该跟这世上最喜欢的女孩接吻!连这种理所当然的梦幻愿望都无法实现,我的人生是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唔啾。
当我在心中哭喊的时候,一如往常的温度瞬间覆住我双唇,我好觉我的手脚都在松开。轮
廓逐渐变松,不久之后,我就连张开眼睛这种单纯的动作都无法随心所欲地成功。
推开闭起的眼睑、环视着四周的这个人已经不是我。推开厕所门、慌忙冲出去的这个人也不是我。
刚才的确是我身体的这具肉体已经成为『向坂水穗』这个架空的人物,向坂惠只能旁观一切的发展。
水穗大人在运动服的人浪中轻快地前进。虽然弛途中差点在上产店前停下脚步,但弛在群众的三星学生彼端发现了四月小姐的身影,所以就决定不绕过去了。
「啊,水穗。你来的正好。」
四月小姐的呼喊声有一点点定调。
看来她果然是个不会演戏的人。也就是说,她早上说的那个是认真的啊……
面对她那空洞到可悲的打招呼声,水穗大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喔喔,阳菜,好久不见啦。汝近来可好?
呃,它的遣辞用字却相当可惜。哪个世界上的女子高中生会用这种方法讲话啊?
『水穗大人,用您平常在网路上贴文时的语气说话就好!
我发出无声的抗议后,弛这次改这么说。

「※迎接我乙!今北产业!」(译注:「乙」及「今北产业」皆为日本网路用语,「乙」指
的是「辛苦了」,「今北产业」指的则是「我现在刚到,请用三行跟我解释」。)
喂,这个不对吧!
弛那愚蠢的声音让在跟老师们说话的葛城小姐像是弹开般地转过头,而鸟越则是推开周围的学生,朝水穗大人冲了过来。


「很、很高兴看到您的身体无恙,水穗同学。」

喂,葛城小姐居然用敬语说话!我第一次听到她用这么尊敬的方式和大人以外的人说话!
「请、请请请请请、请问,你、你身体状况如何?已、已已已已经没事了吗?
鸟越,你怎么打从一开始就在断奏啊!还有,不准红了脸!很思!不可爱!可是他那样还是有点帅的样子让我愤怒到最高潮!
「唔。好谢两位的招待,我非常高兴。我或许无法一直跟大家进行一样的活动,不过还是请各位多多指教。」
水穗大人以一副很了不起的气势说完之后,两个学生会长可是很乖顺地点了点头。要是他们有长尾巴的话,他们的尾巴可能都摇得像电风扇一样。
他们两个仿佛转了性的样子让一般大众也无法隐藏起心中的动摇。
「咦,那个是谁?
「我没见过他耶。」
「不过她是个美人啊~
他们七嘴八舌地这么说。
不只如此,就连老师都瞪圆了眼睛在看着我们。
这、这样没问题吧?
没用神弛是说弛有事先伪造好文件,捏造出向坂水穗在休学的假象,但这一切毕竟来得又急又快,而且这个神明还用那种好觉把三校合并了起来啊。我也不认为弛的神力有恢复到可以随意操纵人心啊。
在一旁拚命按着快门的三谷让我这种漠然的不安具体化了。
「咦,我没看到向坂会长啊?
这家伙向来都是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为什么你就只在这个时候注意到我不在啊,你这个混帐{
「呃,他刚刚去厕所了喔!
四月小姐急忙指向那个方向。唔,她并没有在说谎。证据就是,就连吉见同学也对四月小姐所说的话深深点着头。我是有小心翼翼地不让别人发现,不过大家好像都有认真在看的样产。
「是吗……那么,等他回来之后,我们就出发吧。」
「啊,请你别管他。」
水穗大人冷冷地这么说。
「那家伙啊,他从昨天开始就拉肚子拉得很严重,现在还在厕所小房间里进行孤独的战斗呢。」
弛丢出一个扯到不行的谎言。
我也不是小学生了,光是在外头大便这种事并不会让我的尊严受到践踏……可是,对于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天真、纤细兼敏好的青少年而言,我不要女生把这种事堂堂正正地说出来。
「唉呀,是不是他的金鱼不舒服啊——?
「没错。他这几天为了照顾那只金鱼都没睡,所以他的身体状况很糟。」
「这、这么严重?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学生会成员问的气氛明显地变得很奇怪。
不知道水穗大人究竟有没有发现,弛继续乘胜追击……
「毕竟那家伙喜欢金鱼的程度可是不输给任何人啊。他家里的窗帘是金鱼、枕头套和床套也是金鱼。他的衣服有一半是金鱼,就连睡衣也理所当然地是金鱼。他早上用金鱼牙刷刷牙,用金鱼盘子吃吐司,用金鱼马克杯暍咖啡,用金鱼花纹的毛巾洗脸。上面的图案呢,其实也有很多花样。和金、琉金、龙睛这些著名的品种是理所当然,兰寿、花房、荷兰狮子头、五花琉金这些五花八门的品种都点缀着这个男人的人生。那就是向坂惠。」
「这、这么夸张吗?
「是喔——我是觉得他的确有点宅啦。」
「要是他说他想在学生会室养金鱼的话,你该怎么办,鸟越?
「我们只能拒绝他了吧。」
大家的表情变得比刚才还要复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想要抓头、想要抓狂。你设定的那种向坂惠到底是有多喜欢金鱼啊!马克杯和毛巾我还明白,可是我从来没看过金鱼花纹的床套!更不可能会有兰寿花纹的!
「唔,事情就是这样。」
随口丢出一大票谎言的没用神重新看向大家。弛那一副达成什么目标的表情更是让我不爽到极点。
「我听说露营场很远,所以大家可以别管惠,先启程吧。」
「那向坂同学您呢?
「我的父母要开车送我去露营场。我会叫惠准时跟我们会合。」
葛城小姐显得有些犹豫,但她似乎是判断大家不能为了一个人而误了出发时间。她去跟老
师讨论了一下之后,做出出发的号令。
目送运动服军团顺利地穿过大马路,朝山边走去之后,水穗大人回到车站的厕所里。
「那么,我等得赶快恢复原状,追上他们才行。」
『咦?怎么做?您真的有准备车子吗?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我爸妈在这里那一点已经是漫天大谎了。汝知道的吧?
『那、那是没有错。』
「你要用自己的双脚一步步走过去啊。什么,没问题的。他们不过才出发不到五分钟而已。汝只要用跑的就能追上他们的。」
『你怎么这样!
我再次抱起金鱼缸,打开厕所门之后,我的呼吸停住了。
那边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生正在补妆!
「呀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
对方也叫了出声,不过就音量而言,赢的人绝对是我。我理也不理她,一心朝着大家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喂,惠!汝抱着金鱼缸的时候用点脑袋啊!水啊、水啊——!
金鱼转着圈,在水花啪嚏啪嚏溅起的金鱼缸里游动。
这、这这这这这、这个没用神!
我迟早真的要把弛丢进利根川,不,是东京湾里……

4

『自鬼川乡徒步四十五分钟。
和清澈河流比邻而居的岩平露营场是一个满载着大自然的绝佳旅游场所。当您穿过小鸟的呜叫声和满溢的绿意后,您已进入另外一个世界。这是每个都会人都将憧憬的疗愈系空间。』
某一本旅游导览书如此介绍我们的露营场。
基本上,它并没有说错。
不过,我想它可能刻意省略了很多地方。


首先,徒步四十五分。

我想这绝对是日本最强最快的飞毛腿登山家在山上没拿任何东西、专心一致才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纪录。像我们这种背着大背包的现代软弱高中生大概需要两倍以上的时间才能走到。
接着,在前往露营场的路上。的确有小鸟在呜叫,四周也全都是一片绿意,但平缓却漫长的上坡路占了大约五成、陡峭的上坡路则占了三成,另外两成则是让人想要开口逼问「咦?与其说这是坡道,这应该算是坏掉的楼梯,或者只是堆了石头的道路而已吧?对吧!?」的路。
由于星之谷绝大部分的土地都是一片平坦,所以我们理所当然地不习惯走坡道。
结果这里不仅不是疗愈的空间,反而是盛夏的恶梦·死亡的行进。
「我、我不行了……」
「我要死了——」
「我们休息吧,只要一下下就好了,我们休息吧?
「队长,我连一步都前进不了了……!
才过了不久,惨叫声就四处响起。行军的速度不断减缓。
我们原本预计是早上十一点离开鬼川乡车站满中午十二点抵达目的地,但就算时间都已经快要逼近一点,我们还在深山里晃来晃去。
「向、向坂会长。如果您觉得小生有那么一点点可怜的话,请你休息吧!!」


大口大口喘着气的三谷以前所未见的语气诉说着。明明就已经请吉见同学帮你拿相机包了,你怎么还这样呢……话是这么说。

不过我倒也没有说别人的立场就是了。
结果我从车站用尽全力、整整跑了十五分钟才追上大家。我的膝盖打从刚才就一直在颤抖,而且我全身上下部在喷汗。唯有盛夏的树梢为我挡住直接射下的日光,这是我唯一的救赎。
再加上金鱼红是不可小看地重。它很难拿。光是抱着就让我的手指麻木,而且当我在上坡路上寸步难行的时候,它总是一个不小心就要掉下去的样子,真是够了。
「我、我果然还是该把你放在拉链袋里带来才对!
「蠢蛋。汝以这样的状态说什么『我很重视的金鱼要死掉了』的话,到底会有谁相信啊?汝说啊?
没用神所说的话的确有弛正确的论点,这点让我更加悔恨,我只能咬紧下唇。
在我这样的文化系男子身旁,前星女和前星高的同学们却是相当地有精神。
葛城小姐明明就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但她的脚步却和走在学校走廊上时没什么变。生岛小姐则是把她蕾丝的恶魔那一面发挥到淋漓尽致。她很轻快地走着,而且还不时挥舞手上的竹刀。
「喂喂喂,你再不好好走路的话人家就要惩罚你喔——」


她也没忘了要恐吓身旁的人。

吉见同学除了三谷的相机包之外,还抱了两、三样露营用的道具,但他的双脚还是发挥了
了不起的实力。
就连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城市男孩(笑)的鸟越也是淡淡地在往前走。村田村搭档也以毫不疲累的脚步碰碰地往前走,就连学生会内最年长最小最轻量的四月小姐也丝毫不以此为苦的样子。她甚至还兴高采烈地哼起了歌来。
啊啊,我真是太丢脸了。我应该多锻链自己的身体的……
看到我们走得东倒西歪,提出要休息的人意外地居然是鸟越那个混帐。
「呐,葛城,有些女生都要跟不上了,我们可以放着她们不管吗?
「可是,这里如你所见,是一条狭窄的山路。要是我们把这条路堵住了,就会给其他登山客添麻烦吧。」
她说的没有错,这条路非常地狭窄,不知道有没有一公尺宽。要是两百多个高中生坐在这里休息的话,的确是会挡到别人的路。可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登山客啊!
「啊啊,小生,应该跟池部……应该跟足球社一起来的。」
一副就要口吐白沫的三谷呻吟道。
的确,由于池部小姐和足球社的社员要去参加比赛,所以她们今天晚上才会到露营场。
不过……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的好处就只有『不用在大热天下走路』这一点而已吧。因为足球社也要跟我们走同一条路就是了。」
「不会吧?真的吗?他们不是要从对面那条路坐车过来吗?
「他们说走山路能够训练脚程。」
「体、体育系社团的人就是这样!
三谷所说的「对面」。
他指的是山头的另一侧,车子能够通过的马路。无法用人力来运载的露营道具等东西就请老师们用这条路开车运进来。有人说如果走这条路这么累的话,那不如改走那条路啊,我只能说如果走那条路的话,原本的徒步四十五分就会被迫成为绕三个小时的远路。
看到三谷细细的双眼开始旋转的样子,我急忙拿出地图。有没有、有没有能让大家休息的地方……
「前面有一个神社喔。」
金鱼缸里的没用神突然这么说。
「真的吗?
「真的,余有那种好觉。不过好觉不是很大。」
我急忙确认地图。原来如此,在我们前面一点的地方有一个神社的记号。
「葛城小姐,我们再走几步路就有一座神社的样子。我们应该可以在那个地方休息吧?
我的进言让女帝陛下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那我们去那座神社休息十分钟。」
她所下的懿旨很快就传到所有人耳中,我们静静地爬上那不久之后就出现在我们眼前的狭窄阶梯。
有些人坐在那长长的阶梯上,有些人从行李中拿出水壶或宝特瓶来暍。我也把抱在手上的金鱼缸放在小小的※手水舍里,环视四周。(译注:手水舍意指神社或寺庙中让参拜者洗手和漱口的地方。)
说得好听一点,那是座历史悠久的简单神社:说得难听一点,那是一座破烂又窄小的神社。
木制的红色鸟居已经有些倾斜,石阶也凹凹凸凸、坑坑巴巴。镇守着人口的狐仙像还缺了一块尾巴,看了实在教人心痛。
第一次见到我那个没用神的小神社时,我就已经觉得它够破烂了,看来每个地方的神明都处于一个受难的时代啊!
「啊,这里是恋爱的神明啊。」
盯着鸟居附近那座石碑看的女学生发出开朗的声音。
「我去拜拜吧。」
「咦,那我也要我也要。」
「那我也要。」
有个人丢了香油钱合掌拜拜后,其他的人也争先恐后地跟着他这么做。
刚开始的时候,学生会的成员也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但那个吉见同学居然率先站了起来。
「那么,我也去求个什么吧。」
「吉、吉见,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像是完全没预料到这一点的鸟越问道。
「呃,并没有。不过,这里是稻荷神社对吧?那么与其去求恋爱运,这里要求的应该是商运亨通或是开运吧。」
「喔,狐仙是这样的神明啊?
「就我所知的范围是这样没错。基本上,稻荷神社所祭拜的神不是狐仙,而是其他神明……大多是农业之神。狐狸不过是弛的使者。」
也就是说……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静静伫立在神社入口的狐狸像。这些狐狸的立场跟我很像啊,这
些狐狸们也为了随心所欲乱来的神明而费了许多心力吗?
一唔,不管怎么说。没有什么会比好好拜个拜来得好。」
严肃地这么说完后,吉见同学在小小的神社前双手合手。唔——这个人的这种动作很帅啊。真不愧是被大家说是穿学生服像是上班族在玩COSPLAY的人。
看到他这么做的人好像都有什么被触发似地。
「我、我也去求个平安吧。」
四月小姐冲了出去,葛城小姐在思考了一下之后也跟了上去。
生岛小姐她——
「如果小圆要去的话,我也要去——」
她这么说着。鸟越则是犹豫到最后的样子。
一唔,唔,那个啦。我们擅自进了别人庭院里却不打招呼,我不觉得这是个人该做的事。我也要去拜一拜。并、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要拜托神的事,真的喔!
明明就没有人问他,但他却无力地丢出这些藉口,跟上了生岛小姐一行人。
我也跟着大家一起丢香油钱,摇了摇老旧的钤铛后,双掌合十拜拜。
我身边虽然有一尊神,但我很怀疑弛是不是会保我平安。尤其是在恋爱这方面,弛不只没有成全我,甚至还是坏了我好情路的元凶。
如果这边的神明比那个要灵验的话,请您听见我的愿望。
请您解决这复杂的状况。请您尽量不要伤了葛城小姐和鸟越,让他们什么都不要争吵,让一切结束。
另外……另外,最重要的是……
希望四月小姐能够乡注意我一些,只要一些些就好……
我的祈祷比想像中还要长,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待在我身边的人都已经不见踪影了。
「已经过了十分钟,我们要出发了。」
鸟越的号令从远处传来。
我急忙拿起金鱼缸,回到手水舍。
在淡淡的自然光中,没用神以猛烈的气热摇着红色的鱼鳍不断绕着圈游动。
「您、您怎么了吗,水穗大人?您突然想要减肥了吗?
「并不是。」
出乎我意料的重低音回答。
「余不中意。余完全不中意啊!汝等完全不去参拜自己的土地神,可是却对一个路过的神社这么热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汝等是在主场连败,但到了客场却疯狂连胜的足球队吗!这样子只会让主场的入场人数骤减,因而造成球团经营上的问题啊!!」
「就算您这么说……我们也只是因为刚好有那个气氛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啊。」
「呜哇——!我怒了!我不爽!我生气了!
疯狂拍打着水花的没用神丢出极为不祥的一句话。
「余啊,余不会顺着汝等的心去做的喔?那余也要在这次合宿中随心所欲!

5

我们的苦难还在继续。
从神社到露营场的路更加陡峭。我们到了是到了,可是这片荒野让我实在很想问问这是通往哪一层地狱的黄泉路?荒野旁是水量稀少的河川,还有一片还不能算得上是树丛的群聚小树,以及一片还算乎坦的草地。
「那么,我们赶快把帐篷搭起来吧!你们再拖下去的话,今晚就无处可睡了!
女帝陛下残酷的话是让人心痛的事实。这条黄泉路上除了角落边设有零落的炊煮设施、淋浴设备和厕所,其他就是一片大自然。如果我们不把帐篷搭起来的话,大家就只能睡外面了。
「男生在河岸边,女生则是在车地上,大家依照班级把帐篷搭起来。不要弄错了喔。」
憎恨的视线集中在明确做出指示的鸟越身上。绝大部分都是来自男生。
「为什么我们要去河岸边女生却是在草地上啊——一
「要说男女平等的话,男女生的帐篷交杂也没关系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想这么做,但这是职员室的命令。他们甚圣还说如果我们违反规定,他们不惜逼我们退学。」
两个帐篷村中间隔了一座茂密的森林,而且老师们的帐篷还把男生的帐篷给包围了起来。这样的配置告诉我们三星职员室是打死不准高中生进行不纯异性交往的。
在那之后,我们还是一边碎碎念,一边进行作业。
女生她们也有在进行割草、拔杂草等工作,但男生的工作更加累人。毕竟我们的帐篷下面只有大石头和小石头。我们要躲开其中尖锐的石头,铺开一面名叫防潮布的垫布。光是这样就已经非常辛苦了。毕竟这里是深山野外的河岸,尖的石头要比圆的石头多上许多。
在那之后,我们把浮木搬开、四处打下木桩、拉起绳子,不断重覆着无聊的作业。
就在我以为终于要完成的时候,很不幸地,鸟越通过我们身边。那个……真正的天兵。
那家伙踢到我们打好的木桩后跌倒,然后绊到绳子倒下,最后甚圣还一头栽进我们好不容易搭好的帐篷里,漂亮地把它给弄坏了。我问他之后,才发现他是因为毁了自己班上的帐篷,所以才被班上赶了出来。他在乱晃的时候,不小心晃进了我们文组B班的样子。那家伙的身体到底是基于什么力学原理在动的啊?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被不一样的重力支配啊?
粗厚的惨叫声接连响起,吉见同学急忙跑去仲裁,三谷则是兴味十足地猛按快门,这情况
到底是怎样。
最后我把鸟越赶走,重新搭好帐篷,吃了学校发的便当,去简陋的澡问(一个人只有三分钟热水的恐怖地方)冲了澡之后当场睡倒。通常应该是要跟朋友好情很好地一路聊到早上,或是开打枕头大战,或是玩扑克牌、UNO玩到忘记时问,可是,至少我没有那个余力了。
其实我应该要去迎接后来才到的池部小姐他们,不过睡魔逼我取消了这项行程。从远方传来的水声和虫声都正好成了我的安眠曲,我的意识瞬间就被吞没……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
好到阳光透过帐篷那薄薄的布透过来时,我缓缓地眨着眼睛。我是铺了满厚的垫子,但下面毕竟是坚硬的石头和砂砾。我的背和身体关节非常疼痛。我想我大概睡了将近十小时,但我的疲劳完全没有解消。
我好不容易拉起如铅一般沉重的身体后,先是确认我放在枕边的金鱼缸。我是有准备金鱼应该可以吃的生麸,可是昨天发生了那种事,弛会不会生气地说弛不要啊?
我慎重地把行李拉过来,小心翼翼地不吵醒同一问帐篷里的同学。当我要拿出我在找的那个东西时,我才发现……
我的手……是不是湿湿的?
仔细一看,不只是我的手,我的脚上也沾着濡湿的泥土,而且我拿来代替睡衣的T恤和短裤也全都湿了。
「哇——」
下意识叫出来的我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睡在一旁的同学一副觉得我很吵似地翻了个身。
我慌张地从背包里拿出运动服,顺便也把寝具拉出来挂到帐篷上。我回到帐篷里、把金鱼缸抱起后,我躲到树丛里迅速地换起衣服。
在我把湿掉的衣服卷起来之后,我看向放在地面上的金鱼缸。
「水穗大人……」
「咕呜咕呜,唔呀唔呀。」
面对我低声的呼喊,金鱼神露出弛的鱼肚,一副在说什么梦话的样子。不管我怎么看,弛都是在假睡。弛明明就是一只鱼啊。
「通常,鱼只有在死掉的时候才会露出肚子浮起来,所以这代表水穗大人去世了。我说的没有错吧?那我就把您埋到深深的土里,堆上石头、立个『我的金鱼之墓~你就安详地去吧·夏』的墓碑罗,这样可以吧?
「喔——什么啊什么啊,真是个不错的早晨啊——」
没用神急忙翻过身摇动弛的背鳍,拚了命地表示弛还活着。
「不用再说了,您再怎么敷衍我都没用喔。您在我睡觉的时候擅自用了我的身体对吧?
「…………」
「您·用·了·对·吧?
这次弛好像要行使缄默权的样子。弛用一副像是在说弛要叫律师的眼神抬头看着我。
「如果您不说的话,我就要从那条河里抓红点鲑和鲫鱼硬塞到鱼缸里跟您同居。这里这么狭窄,水里的氧气会一下就变得很稀薄,您会过得很痛苦喔,大概啦。」
「汝、汝怎能如此残酷无情。汝要是不给余罩子放亮点的话,余要向汝施加神罚!
「我已经得到神罚了。现在我的人生有九成都像是在实行惩罚游戏的样子。来吧,请您回答我的问题。」
我疯狂地转着金鱼缸,小心地让水在洒出来的前一步停住。
一呀——不要再转了!不要再这样转了!会有水流出现!余会晕会晕会晕~
没用神在水花不断拍打的鱼缸里开口闭口吐完泡泡后,很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口:
「事实上,余有试着要用……只是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
听说这座山的另一头有一道瀑布,里面住着一尊名叫绫拢主的水神,弛是水穗大人的旧识。这个没用神趁我在睡觉的时候擅自潜进我的身体里,打算要去见弛一面。
「在汝失去意识的时候,余要潜入汝身体的话,应该会比平常更简单。余趁汝睡着的时候,给汝一发噗啾——就解决了。然后余就走到帐篷外,准备乘着河川的水流出发,只是…:」
说到这里,金鱼神支支吾吾了起来。
「只是?
「余、余溺水了。」
真的假的?
「您、您好歹也算是个水神对吧?您溺水的话是怎么一回事啊?
「余怎么会知道!余可是好几十年没有离开过余自己的池子喔?余早就忘了很多事啊!而且余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不能好好掌控自己的力量啊。」
「啊什么啊呀……这不是很严重的事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基本上,都是汝把余带到这个地方来的啊。」
「咦咦,您怎么现在才说这个!
为了打消水穗大人突如其来的弹劾,我拉高了声音,不过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向坂?
凉凉的声音从树丛彼端传来。我听过这具有张力的美丽女低音。
在喉咙深处了噫地叫了一声的我僵直了身体,但这已经太迟了。
一张戴着银框眼镜的玲珑娇容出现在树丛问,她正微微地皱着眉头低头看着我。
「葛、葛城、小、姐!
「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穿过这个树丛之后就是女生的营地。你要是被老师他们发现了,可是躲不开严厉惩罚的。」
「对、对不起。那个,我那只金鱼的状况不是很好。所以我想说让它享受一下森林浴。」
「森林浴?这种事有用吗?
「是的,这可是非常有用的。从以前开始,新鲜绿叶所排出的早晨氧气就是最适合养金鱼的空气。金鱼的生产地大多位于山中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样的大谎言要是被金鱼业界的各位给听到了,我一定会被他们掐死。我对能够轻易说出这种谎言的自己好到害怕。
葛城小姐非常认真地听着我这糟糕的籍口。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我也曾经看过的高姚女生。橘色衣服是她的注册商标,那个总是豪爽又元气十足地女生。
只不过……
「池、池部小姐?
我之所以会忍不住加一个问号,那是因为她看起来实在跟平常完全不一样。怎么说呢,她用一种很暗沉、而且眼底深处还暗藏着光芒的眼神看着我。
「啊啊,会长。你早啊。」
她跟我打招呼的声音倒是一如往常啊,是我还没睡醒吧?
「好难得喔。我第一次看到你们两位在一起呢。」
话里暗暗隐藏着「你明明就说过你不是很喜欢葛城小姐」这个意思的我说完后微微一笑。
「思,我刚刚在那里碰到葛城小姐。我们在谈今天下午的工作。」
「下午的工作……你愿意帮忙吗?
今天的行程是要以班级为单位,去附近的农家帮忙。下午则是从独木舟和钓鱼这些大自然课程中各自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活动。玩乐成分比较高的下午行程当然比较有人气,大家都很期待这个行程。不过只有我们这些学生会的委员不参加下午的活动。我们必须为明天的定向越野竞赛做很多准备。
池部小姐她也想去参加下午的大自然课程吧?我足这样想的。
「不,我会好好参与学生会的工作的,你放心。还是说——」
微微吐了一口气后,池部小姐低下头、笔直地盯着我看。
「现在才出现的我会造成你们的困扰吗?
「怎、怎么会呢!
我急忙摇了摇头。
「星一的委员终于到齐了,我真的很高兴!
「那就好,那么,我们下午见。」
池部小姐轻轻挥了挥手后,便朝女生的营区走去。思,她的脚步和平常一样扎实,果然是这样没错。我到刚才一定都还没睡醒。
我原本以为葛城小姐会跟池部小姐一起离开,但她却一直待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不只是这样,她还像之前那样低着头、紧紧紧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摆。唔,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就是一件运动服,所以就算被抓皱了也没有关系,但她要是像那样用尽全力的话,运动服可是会破洞的。
过了一会儿之后,会长还足以那个姿势僵在那边。
「昨、昨天,我在那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了……水穗同学他好吗?那个,希望他没有太勉强自己,结果弄得身体不舒服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尽可能地装出一个笑容。
「他没事的,他现在也正睡得呼声大作呢。」
「那就好,他今天早上呢?他要做什么?
「他要和我们班一起去采蕃茄。」
「文组B班啊……」
女帝陛下很明显地一脸沮丧。她眼镜上的纤长睫毛微微垂下。威觉上她是快要叹出一口气,但却硬是压下来的样子。
「呃,只要他能好好享受这次露营就好。帮我跟他打声招呼。」
她大大地摇了一次头之后,笔直看向我的那张脸已是一如往常的女中英豪。她节奏好极佳地从我眼前走开。
我吐了一口梢梢安下心的气。
「真是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啊。」
一直保持沉默的金鱼缸里的神明有些不耐烦地开了口。
「葛城相信向坂水穗待在男生营地这里,而鸟越则是相反。他们明明部是轻而易举就能超过偏差值七十的人,为什么脑袋的构造这么简单啊。那两个人难道都不知道要怀疑吗?
「人类只要一认定了什么,就很难客观地看待这些事情。也因为这样,我们晚上才不用相互交换身分,这不是很值得好谢吗?
「唔——是这样没错啊——」
没用神以极为随便的态度点了点头。
「可是啊,余好觉很沉重啊。余总觉得有哪里不顺啊——」
「您很难得会这么软弱呢。」
「那是理所当然的啊。别看余这样,余也是个又纤细又天真又敏好的少女啊。余只是不像汝会把这一点当做是自己的盾牌、摆出一副我是只不幸小丰的表情而已,可是余心中总是充满了悲痛和寂寞啊。人家可是个会哭泣的少女啊,余可是处于这样的状态是也啊。」
「啊啊。」
「汝、汝的反应太迟钝了吧。那么,汝没有看过昭和的名作『〇排球女将』吧!
「啊啊,我孤陋寡闻。」
「噫噫噫噫噫噫,平成出生的就是这样!没看过『玻璃〇面』和『〇排球女将』的人是不会被承认为日本国民的,所以汝也领不到年金手册喔,汝给余好好记住!还有钢〇余也只承认第一作和V!不过余还满喜欢00!
「我有看过几集钢〇喔。还有,虽然说我们都是平成年问出生的,可是我想我姊姊应该有看过排球女将。」
我才刚想说这家伙难得会说出这么软弱的话,弛就摆出这种态度。
所以,在水穗大人的不安真正化为现实之前,我的心情都满轻松的……
用铁饭盒煮的软绵绵稀饭配上水煮蛋,另外加上香蕉和苹果各一个。吃完这顿非常寂寞的早餐后,我们文组B班前进山腰,准备进行早上的活动。我当然也带着金鱼缸同行,可是已经没有人要理我、也没有人要吐槽了。人类的适应力万岁。不过在我们毕业之后,我去参加同学会的话,大家一定会说「向坂同学?啊啊,那个金鱼男啊」就是了!
我们在车子能开进来的平缓柏油路上前进了将近一个小时后,眼前出现一座拥有许多温室的农庄。我们明明都待在同一座山里,可是有人整理的地方跟没有人整理的地方竟然差异如此巨大,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啊——那今天要请大家帮忙摘蕃茄。这是我们引以为傲、无农药栽培的成熟蕃茄。这是完全不需要费任何工夫的简单工作,请大家加油吧。」
看起来人很好的农家大叔开朗地说完后,学生们抱起篮子,进到各个温室里去摘摘摘。
的确,这个作业非常地单纯。
首先要挑选熟得恰到好处的蕃茄,然后为了避免伤到果实,我们要用整枝剪从蒂的上方剪下去,轻轻一扭。我们的工作就是一直重覆这样的作业。
不过,为了做这个工作,我们必须一直保持压低了腰部的姿势,再加上这是没有使用农药的温室。各位昆虫不时会从叶子后面或枝问露出脸来,惨叫声不断从四面八方响起。
而且,我还得不时成为『向坂水穗』。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生岛香叶子居然出现在我们班上,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紧紧地盯着『水穗』看。如果只有这样就算了,她甚至还不时地靠上来。
「呐,那个人呢——?他去哪儿啦?
她以天真无邪的声音和超有魄力的笑容向我问道。你要是可以统一你的声音和表情的话,那还没有那么可怕啊。
她每来一次,我就要逃出温室、冲进暗处躲起来,被金鱼神附身然后再解开附身。
这个呢。
我们噗啾噗啾到我已经很想吐槽就连欧美人都没有亲这么多了吧?
我的贞操已是风中残烛。就、就算我的身体受到玷污,我的心灵还是很纯真的!我跟四月小姐甚至连手都不敢牵啊——!
可是,如果只有这样的话就算了。


不知道是我变身成为水穗大人的第几次时,过了一会儿之后。我的眼前突然变得一片黑暗。

我拿着剪刀的指尖变得无法掌控,眼前染上蕃茄的红色。
「糟了……」
这下意识流泄而出的低语是来自我,还是来自没用神呢?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好到我手上剪刀那沉甸甸的重量。汗水从额上流下的好触,穿过白色塑胶布而来的阳光,湿黏沉重的夏日空气充满肺腔。
咦、这、这个是表示我回复原状了吗?
我捂住脸、深深地压下麦秆帽后急忙走到温室外,冲进温室旁的简易厕所。
『别担心,惠。汝还是维持着余的姿态。』
水穗大人的声音从我脑袋某个角落响起。这也是我第一次的经验。移动身体向来是水穗大人的工作,而我顶多只是在弛意识的某处手忙脚乱而已。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余的力量好像愈来愈不安定了。但余没有想到余在无法好好掌控身体主导权的状态下还会无法解除附身。』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余说过了吧?余真的很久没有离开自己的池子、出差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这影响要比余想像的还巨大啊。』
「怎么这样。您要是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来变去,甚至回复到向坂惠的话,我要怎么办啊!
『啊——那也是很有可能的啊。』
「咦咦咦咦咦,这是怎样,这不是很严重吗!
我在狭窄的厕所里痛苦挣扎。
「呐。」
门外传来轻快的女高音。我的喉咙咻了一声。大大吸了一口气的我无法顺利把那口气吐出,让我好到非常痛苦。
咚咚咚。
微弱的敲门声不断重覆。
这道敲门声紧紧抓住了我的心。
「呐,你没事吧?
那是她的声音,我绝对不会弄错。
蕾丝的恶魔就站在薄薄的铝门彼端。是、是怎样,眼下的气温明明就有三十五·六度,但我却被强烈的寒气包围了!
「你从刚刚就一直离开温室、然后又不断进到厕所里对吧?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看来她是在担心『向坂水穗』的样子。多少安下心的我硬是挤出声音。
「对、对不起。我的身体好像不太舒服……」
从自己口中流泄出的水穗大人的声让我打了个颤,我只能不断缩着身体。要是生岛小姐能接受我这个答案就好。
「那你要不要回帐篷去呢?躺下来休息应该会比较好吧?
「啊啊,好的……我会那么做的。」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啊?
「不、不用了。我会去拜托惠的。」
「是吗,那你小心点罗。」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声音就消失了。好觉似乎也走远了。
我抚了抚胸口,把厕所门打开。她没有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很热了,她刚刚来那一下更让我疯狂喷汗。
我准备去一旁的水管边洗手……然后我才发现……
我的。
旁边。
站了。
一个人。
我的确好受到我全身上下的毛孔瞬间爆开。我那咚咚咚的心跳声不断传进耳里。我硬是转动我那想要就此僵住的脖子,抬头向上看去。
麦秆帽配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手上拿着整枝剪、身穿T恤运动鞋。一点都不适合这种农家打扮的生岛香叶子小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旁。
她微微一笑。
嘴角吊起的红唇形成一个完美的笑。可是,她那带着淡褐色的双瞳中却凝聚中强烈的光芒,照射出类似敌意的光芒。
「哪……我可以问一个很基本的问题吗?
她用如同咬耳朵般的轻声细语,低声问道。
面对她这如同直击心脏的声音,我只能不停地点头回应。
「你是男生?女生?
啊啊,思。我就知道我迟早有天会被谁问到这个问题!
可是,我该怎么开口呢?连我自己都还没找到答案。要是我选错答案的话,这个问题可能会要了我的命。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回答?
「……您、您觉得呢?
而我选择的,则是用问题回答问题的愚蠢至极的逃避方法。
如果她现在说什么「你开什么玩笑啊,浑帐!」然后立刻痛扁我一顿的话,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生岛小姐却只是微微歪过头,开始思考了起来。
「我觉得你现在是男的。不过有时候也觉得你看起来像个女生耶……这是为什么呢?
眼光好锐利!
你好可怕!
我已经无法可说。不断流着冷汗的我只能尽全力地回看生岛小姐。
生岛小姐什么都不说,只是不断地把视线投注在我身上。
啊啊,就算我一分钟之后成为一座什么都说不出来的石像,我也不会好到惊讶。这比糟糕的神罚还有可能降临到我身上。
「……唔,算了。」
她突然这么低语。
「我想我一定还有其他可以直接确定的机会吧。」
挟带着百分之一百二十恶意的话语所配上的是一个比刚才还要深的笑容。
简直就是,恶魔。
这真的是,恶魔。
就算她戴着麦秆帽、脖子上挂着毛巾,这个人的魄力也完全不输给她穿着蕾丝装或水手服的时候啊!
当场滑落地面的我只能目送这个没有尾巴的恶魔远去。
『……汝最好不要去参加学生会下午的工作啊。』
面对水穗大人所说的话,我以前所未有的坦率态度点了点头,仰望着日正当中的太阳。
啊啊,天空明明就这么蓝。
空气明明就这么清澈。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的心处于寒冬之中呢?

6

我从四月小姐那边听说学生会下午准备定向越野竞赛的情况了。
他们在高中生应该可以轻松完走的野餐路线上绕了一圈,在四处的树枝和看板上放了指令书,一一确认路上有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或是会让人迷路的地方。
「我原本也想去坐独木舟或去钓鱼,不过准备的工作也满愉快的呢。」
四月小姐一边吃着我们摘的蕃茄,一边说道。虽然说我们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吃便当、早上吃的也是那悲惨的粥状物体,但今天的晚餐却是挺丰盛的。就像我们班去摘了蕃茄一样,其他班级也从农家那边收到玉米、小黄瓜、生菜和茄子。大家拿到的蔬菜一宇排开,配上钓鱼组那不够全部人吃,但看起来却烤得很香的鱼。
「三谷同学他不时有帮每个委员照相。刚开始的时候,小圆她不是很喜欢他这么做,可是
那个人很会引导别人拍照,所以最后小圆也没有很嫌弃的样子喔。还有,池部小姐她好厉害喔。她的工作量籼行走量都跟吉见同学差不多喔。好帅喔。」
看到她亮着双眼说话的样子,我也松了一口气。我原本还想说要是三谷跟池部小姐不能跟占了大半数的星高星女学生会委员好好相处的话该怎么办,不过看来好像没问题的样子。
「明天我们要留守在这里呢。反正我也想看看大家参加这个竞赛的样子,好觉很不错喔!
说到这里,四月小姐露出一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表情。
「对不起喔。向坂同学,水穗大人明明就很不舒服不能来,可是我们自己却玩得这么愉快。」
「不,不会。光听四月小姐说话就让我觉得很愉快了。」
这是我不容怀疑的真心话,我拜托她继续说下去。
应该是安下心来的四月小姐继续说下去。说着生岛小姐要采花的时候被鸟越狠狠骂了一顿、吉见同学想要改走比大家计划的路程还要辛苦的路线,让大家走得很辛苦之类的。事实上,这些事根本就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只要这些话是从四月小姐的嘴里说出来,就会发生一种听起来完全不同的不可思议现象。不管是什么无聊的事都好,我想要听她跟我说更多更多的话。
「然后啊,这个!


在她要接下去的时候,她悄悄地拿了一个东西出来。她那小小的手掌上放着一颗大小跟小孩子拳头一样大的圆石。

我的视线在它跟四月小姐之间来回了好几次。她要我拿这颗石头去做什么呢?
「这是我送给向坂同学的礼物喔!
「给我?
确定她那小小的脸点了点头,我害怕地摸了摸那颗石头,把它拿了回去。
它是一直被放在阳光之下吗?还是说四月小姐握它握得很用力呢?那颗石头好觉有些许温暖。
「这个啊,它叫做结核。听说能采集到这种石头的地方常常都埋藏着稀有的化石喔!它是挖掘恐龙的路标喔!」
「喔,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耶。」
「我去河岸边的时候看到很多喔!这颗很小,所以我想里面应该是没有化石。不过我迟早有一天要到这边来找找看喔。要是能找到小小片的骨头,我一定会很兴奋的!
她那元气十足说着话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可爱。我对恐龙跟化石都完全没有兴趣,可是我还是会想要跟她一起去。白垩纪的森林、侏罗纪的海洋,我从未见过的生物所群聚的世界。即便那些东西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只要经由她的嘴巴说出来,我就好觉那是我明天出门就能去剑的地方,真是不可思议。就连我的心都随之期待了起来。
虽然说早上的生岛冲击给了我很大的伤害,而且不安还一直盘踞在我胸口深处,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幸福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我坐在地板上,在手掌上转了转四月小姐给我的石头。即便只是一块漆黑又带点光泽的普通石头,但这家伙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宝物。
四月小姐喜欢的是鸟越征宏。
那大概是不变的事实吧。
可是,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我可以拥有一份跟这颗石头一样大的期待吧?我可以相信她对我多少也有点好意吧?
明天的定向越野竞赛结束之后,就剩下营火和土风舞。就算只有一下下也好,我可以跟四月小姐跳到舞吗?能跳到舞的话就好了。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大部分的事情应该都没问题了。没用神的力量不安定?蕾丝的恶魔很棘手?没问题。我一定一定会跨越这些难关的!
我抱着这份前所未有的积极心情睡着了,过了片刻。旁边好有什么在动的样子。接着,有人在争吵的声音传来。
什么嘛,真是的——我明明就难得能在幸福的包围下睡着啊。
我很不情愿地张开双眼,看见同帐篷的三个人正在大吵大闹,而且还互相抓着对方不放。
「发生什么事了?
「向、向坂!你也来阻止中井啊!
我仔细一看,发现这场大混战的中心人物正是我们文组二年B班座号侣号的中井浩史同学。
「中井同学,你怎么了?你怎么那么亢奋啊?
「吵死了!我啊,我要为了爱而活!
「嗄?
我没预料到我的同学居然会突然对我做出这种大胆的人生宣言。
「这家伙说他现在就要去找远藤小姐,根本就不听我们劝啊!
「远藤小姐?我们班的班长远藤小姐?
「这会有哪一个远藤小姐啊啊啊啊!
双手双脚都被按住的中井同学大叫。
「她不仅仅是个班长啊!超适合水手服的她全身上下部很瘦,尤其是她的脚踝最瘦了!她一直戴着的发箍「二五是褐色的,二四是深蓝色的,有时候还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改戴白色的!
「是、是这样吗?
他那不知所为何来的亢奋让我好到相当困惑。
中井同学是前星高生的:贝,隶属于美术社。他在班上是很乖巧的人,只会在纸上发表自己的主张……说穿了,他是那种会指着动画里的角色说OO是我老婆的那种人。
「向坂,你不要发呆,快来帮我们按住他啊!他要是半夜冲进女生营地的话,他就真的会被停学的!
「你、你冷静一下啊,中井。呐,你只是因为这是你们男校在国中之后第一次有女生参加合宿所以才会想着要解放自己的对吧,呐?就只是这样而已。是青春让你昏了头啊!
「吵死了,爱胜过一切啊——!
高声一叫后,中井同学甩开两个人,朝外面冲了出去。
「呜哇啊啊啊!
「中井——」
跟他好情深厚的那两个人也跟着冲了出去。
就眼前状况而言,我也不能单独留在帐篷里。我把那颗重要的石头收进口袋里,急忙用手打开帐篷人口。
在我打开那幕状的门帘后,寒冷的风刺进我的肌肤。真不愧足山上。早上明明就热得要
死,但晚上的气温却下降许多。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回头拿外套时……
喀嚏!
喀沙铿唰咚嚏喀嚏铿唰!
旁边的帐篷大大震了一下,里面接连传出相当混乱的声音和像是在怒骂的声音。
不只是旁边。
就连它旁边的帐篷和它旁边的帐篷也都是一片混战的样子。再、再这样下去,老师们要冲过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看中井同学那个气势的话,我想他大概会直直冲去女生的营地吧?我得在木丛里把他抓起来,安抚他、并把他带回来才行。
就在这么想的我踏出步伐……
「会长,会长!
……一道像是在嘲笑人的声音叫住我。
我转过头,发现抱着相机的三谷双眼都在发亮。
「唉呀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呢?到处都出现了逃走的人。独家照片可是随小生拍呢。」
「咦咦咦咦,不要这样啦。要是问题被扩大了,我会很困扰的!我要没收你的相机,没收!
「啊,中井他往那边去了喔,会长。」
我看了看三谷所指的方向和他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猫般笑容后,我朝中井同学那边跑去。三谷那边我等一下再去逼他把档案杀掉就好,可是如果我现在不把中井同学抓到的话,这可是会影响到他今后的日子的!
只能依赖月光的我不断前进。要是我点了灯,那简直就像是在宣告天下战犯在这里。我只能集中视力,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在我踏入森林深处的时候……
有什么东西从前面撞到我身上。
那是一个女生。
这个中长发女生的头发没有打薄、也没有上卷,是个好觉清丽的女生。我总觉得她是星女的学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女生不断跟我低头道歉后,以湿濡的双眼这么说。
「那个,很抱歉,可以请您帮我把文组C班的矢岛同学请过来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
「不行吗?不管怎样都不行吗?我想要见矢岛同学一面。」
「明天再说,明天。我们准备了愉快的定向越野竞赛还有让人心跳加快的营火等活动,请
你到时候再跟他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
「我不要!
呜哇,她完全否定了我们的工作!
面对因为打击而脚步摇晃的我,她继续做出追击。
「一起走路、一起牵手、一起说话这种事情都让我心痒难耐到了极点。现在!就是现在!我想见他!我想见到他,一起飞越很多事情!
喂,这个人打算一口气冲上去喔!她打算趁暗一口气爬上大人的阶梯喔!
「就算你这么说,可是学校已经规定女生不可以从自己的营地去到男生营地了。在露营的时候,请你像个高中生,遵守学校的规则!
我用尽全力摆出学生会长的架势叱责她,但那个女生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跑走……朝河岸边而去。
「我都说了不行吧啊啊啊啊!
我急忙要追上她,但突然有个人用力地抓住我。
出乎意料的力量让我仰起上身,当场跌倒。我的背上好受到真实的草皮和土地的触好。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眨了好几次眼后,环视四周。
月亮那明亮的光芒从高耸的树枝问垂落。
月光,突然被遮住。
看着我的,是两张脸。
其中一个,是酷酷表情上挂着银色眼镜,眼边那个痣十分艳丽的锐利美女……葛城小姐。
另一个女生,则是把浓密栗色头发卷得十分漂亮、上面还装饰了许多缎带,长得像是尊法国娃娃的美少女……生岛小姐。
月光环绕着她们的身影,美得不像是这世界上应有的人,同时也让我好到惧怕不安。
这是怎样?
难不成她们以为我是要潜入女子营地的变态吗?
「对、对不起!并不是,真的不是!我只是来这里把我同学从危机中拯救出来,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出会让学生会委员蒙羞的事,真的,请你们相信我!
「……来。」
葛城小姐用一种像是从地狱底端响起的声音念道。
那是什么样的声音?那有什么样的意义?我没能在那一瞬间掌握到。我下意识地歪过头,但她却一把抓起我的喉头道:
「把那个人、把向坂水穗同学给我交出来!
「嗄啊?
您这个理性的化身、学园规律的象征在说些什么啊?还是说怎样?生岛小姐她看穿我跟水穗大人其实是同一个人吗?
我偷瞥了生岛小姐一眼,发现她正在面前轻飘飘地挥着手。而且她五根手指头问都夹着闪亮的刀子!
生岛小姐露出一个比早上还要不祥上数倍的笑容,以接下来的话凌迟着我。
「不要让小圆把一样的话说两次喔——向坂同学——」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不准反抗只准照办。我那纤细的神经正不断闪着红灯。我无法克制那因为恐惧而想哭喊的本能,我笔直地调头回到无人的帐篷,拿起金鱼缸拚命地摇、拚命地摇。
「起床啊,水穗大人,起床!我的生命陷入巨大危机!
「汝好吵:—……当光线消失后,鱼类的体温就会急速下降,无法活动喔——……」
「您不是每天晚上都在用学校的电脑在打线上游戏吗!赶快跟我合体啦,合体!


「汝明明乎常就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汝对土地神的爱突然觉醒了吗——?

「不准开玩笑,小心我真的拿你去红烧!
「真是的——」
我催促还没睡醒、在那边摸啊摸的没用神向坂水穗化后,我避开老师们的监视,再次进入森林中。看来已经有好几个不幸的人被抓到,四周一片混乱。怒吼声交错,就连还没睡醒的学生和无关的人都陷入动摇,四处旁徨。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气氛跟今天早上完全不一样喔,大家好像都发狂了似的。」
『是啊。毕竟连那个葛城小姐看起来都怪怪的。』
「余有不好的预好啊。」
金鱼神以异如往常的严肃语调说道。
「我们最好赶快逃离这里。余总好觉气氛不是太好。」
『您说要逃,我们能逃到哪里?难不成您打算一个人走下那条山路?在这样的夜里把大家丢下?您不是因为这里不是您所守护的领域就随便说说吧!
「没、没有这种事。要是余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力量源头出了什么事的话,余就——」
水穗大人的抗议没能说到最后。
我的腹部又再次撞到了什么。天地一转,我们的视线交换。我自己还没有好觉,所以我不
是很清楚,不过我想大概是我的背又狠狠撞到地上了吧?
「痛痛痛痛痛痛!
疼痛让没用神皱起了脸,在那一瞬间,我什么也看不到。
然后,这次,我张开双眼的时候……
率先跳进我视线范围的,又是葛城小姐的脸。而且,还是教人吃惊地……十分近。

7

就连水穗大人都没能立刻把握到眼前的状况。
我很固执地眨了眨眼,认真地盯着脸部离我异常近的葛城小姐看。
她大概是才刚洗脸吧,带了些水分的黑发闻起来很香。我下意识地佩服她居然能在那只有三分钟热水的澡问里把这么多的头发洗完。银色的眼镜反射月光,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她眼角那颗痣看起来是一片红。
我冷静的观察只到此为止。
不过,下一个瞬间,我的理性高亢地哔——了一声。听起来就像是那个,水壶里的水煮开时的声音。
葛城小姐现在所穿的衣服是她跟我在SSC时,以军队好觉挑选的象牙白洋装。
穿着这一件衣服的她跨坐在水穗大人……也就是我的肚子上。当然,她的裙摆掀起,白色的大、大、大腿露了出来……!
「你到底想怎样,葛城圆?
比起瞬间陷入恐慌的我,金鱼神真不愧是比我多活了好几千年。弛以非常冷静的声音安抚她。
「我想这世上大概会有很多人为了这样的状况而好到高兴,不过我只把它当成是你在宣战。如果你想跟我谈话,那你最好改用普通的对面式谈话。」
「唉呀,好讨厌喔。你倒是挺酷的嘛。」
不知道为什么,回答的人不是葛城小姐,而是生岛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手上的刀子换成了竹刀,两脚张开开站在那里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体育系社团的魔鬼教练。
「你的胆子倒是要比你的堂弟大上很多嘛。」
她赐给我一句赞美。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我错了。
她一边用一种奇怪的呵呵呵笑法笑着,一边用笔直的双眼俯瞰着我。
「你啊,小圆都对你这样了喔?不是其他人,是小圆喔?可是——你那是——什么态度。好怪,你真的好怪喔。我看你不是个男人吧,其实你根本没有蛋蛋吧?还是说你根本是性无能?
住口住口,不要用你那花朵般的美貌说什么蛋蛋跟性无能啊啊啊!我真的会因为心灵上的问题而被击倒!
「你白痴啊,这跟摔角的骑乘位有什么不一样啊!你好重,闪开!我都快把晚饭吐出来了!
尖锐的怒骂让一直面无表情的葛城小姐微微扭曲。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她转头看向生岛小姐。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胆量啊,小圆!被你锁定的男人不可能会不爱上你!没问题的,要有自信!」
『生、生岛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是亲友该说的话吗!
我们这一个人跟一尊神的意见难得一致。
幸、聿好这个人是水穗大人,要是正常的高中男生的话,你们的姿势在刚开始的那一分钟就会逆转。之后就算你再怎么哭,你也只会被他压着霸王硬上弓啊!
葛城小姐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看到试着要挣扎逃脱的我,心里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开关被打开了。
「……看来你还是讨厌我这样的女生。」

她低声的咕哝垂落。
我抬头一看,发现坐在我们身上的葛城小姐开始啜泣了起来。
「我、我一点也不可爱,而且就连打扮都不会打扮,我这种有缺陷的女人……您根本就不会喜欢吧……」
「我、我并没有这么说!
「可是,你讨厌我。」
「那只是因为我也有我的理由啊!
「你讨厌我——!
如果是以前的葛城小姐,她现在就一定会大叫呜哇一声就跑走。
可是,今天晚上的她不一样。
她用一种跟那个高声宣言爱胜过一切的中井同学一模一样的眼神俯视着我,然后把她的双手双脚都压了下来。
她的黑发落到我的胸口,气息抚过我的脖子。她纤细的指尖滑过我的脸颊,沿着锁骨继续往下。
「喂,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我发现覆住全身上下的这份温度异常真实时,我从丹田挤出惨叫。我、我们换过来了!里面又变成是我了!
「喂,你那是什么态度啊!不准发出这种看到怪物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你讨厌我,你果然讨厌我……」
「等、等一下,你们两个都冷静一下!振作一点!
「我怒了啊啊啊啊!你明明就可以!你明明就可以跟小圆一起!去死吧!你现在就给我在这里去死!我要把你那没用烂掉的蛋蛋切掉,你这个XXXX混帐!
「哇啊啊啊,你这个女高中生在说什么啊!
「反、反正你都要讨厌我的话,那我干脆……」
「葛城小姐,你也不要这样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在我们这么做的时候,葛城小姐的指头搔过许多地方,而且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还紧紧地压在我胸口上,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怎样啦,难不成你喜欢那种没有奶的平板妹?还是说不跟牛一样大的巨乳就不能满足你!?」
「反、反正我就是不有趣也没有特征的B罩杯啦……!


「呀——不要压上来!B罩杯最棒了!B罩杯就够了!破坏力超强大的——!

会断掉。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会断掉。
我的理性之线已经快要断掉了!
在我疯狂挣扎的时候,我发现那颗石头从我口袋里滚了出来。那是我最重要的宝物。
啊啊,勇者四月小姐。
我不只双唇天天被没用神牺牲,而且我要是在这里失去贞操的话,我就没有脸去见她了。至少让我用纯洁清净的心,在土风舞中牵起你的手。请你、请你,赐给我力量!
「闪开——!
我使尽所有力量,以腹肌让上半身弹起。不知道这样的行动是不是出乎她的意料,葛城小姐从我身上滚了下来。
就是现在!我迅速地捡起石头站起身。
蕾丝的恶魔甩起竹刀。
不过,我硬是闪过第一击,跳进一旁的树丛里。
「水穗大人,走开!快从我身上离开!
水穗大人抽离我的身体,气势惊人到我仿佛能听见碰一声。她化做一如往常的少女神姿态在暗闾中飘荡。对于无法以人类姿态四处移动的没用神而言,这是一个相当过分的指示,但弛好像也没有余力可以抵抗的样子。
「惠,生岛从左方追了上来。如果汝不想被她找到的话,就直走然后立刻向右转。」


「是的!

我遵从这世上难得一见的神明GPS拚命逃亡。
树木愈来愈茂密,月光也在遥远绿意的彼方。一方面,我不断地在远离营地的喧骚:另一方面,我也担心我是不是会被水穗大人一路带到深山野外去,不过事情并没有这样发展。
我逃了一段时间后,眼前的视线范围拉了开来。
我听到强大的流水声,潮湿的味道传人鼻腔。
那里是河岸。
不过,这里好像要比我们的营地还要下游的样子。
我不断回头,确定背后没有追兵后,我才打从心里松了一口气。生岛小姐,她好像选择放弃了。
「不过,葛城小姐……我明天要拿什么脸去她啊?
「被推倒的并不是汝喔。」
「您说的是没有错啦。」
累到极点的我坐到水边。我翻了翻口袋,确定我那颗重要的石头的确存在。我以求助般的心情碰触那颗石头,用双手包住它、把它抱到胸前。
好奇怪啊……不过一个小时之前,我才觉得今天是个很不错的日子,我才抱着那样的心情
去睡觉的。
是因为我满脑子一直想着四月小姐的事吗?
「小征。」
我甚至还有了幻听。
我想要一直听着那明亮开朗的女高音。
「只是,那个啦,为什么是鸟越的名字?幻听的时候可以叫叫我的名字吧?
「什么幻听啊,汝这个白痴!
水穗大人丢出尖锐的吐槽。
「汝清清汝的耳朵听好了,好好确认一下。那真的是四月的声音。」
没用神的指责让我环视四周。
我在视线的底端,月光照射的河岸上看见两个我所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娇小的四月小姐。
另一个,则是高眺的……鸟越征宏。

8

毫无人烟的河岸。
只有水声和虫声响起。
澄澈的月亮散发出明亮的月光,不时通过的云朵改变着这个世界的色调。
一对青梅竹马正在这样的地方面对面。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公尺左右。我远远地也能看出那狭窄的距离,毫无空隙地塞着满满的紧张。
「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到底是想怎样,阳菜?
率先开口的人,是鸟越。
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阳菜」这两个字的发音。
我曾经好几次看到四月小姐在叫了「小征」后,他急忙要打消的样子。可是鸟越向来都只是冷冷地称呼四月小姐是「四月」。
光是这两个字的发音就让我全身僵直。
好觉他有些生气,这气氛有些不安稳,可是他们之问的确有一种亲密……我觉得那只有一起度过漫长时间的人才能分享的……那种好觉。
「那是我要问你的,小征。只要绕过森林的话,就能走到女生营地所在的草地——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看来她是猜中了。
面包超人混帐的纤长双眼摆明了在逃避。
「你是要去见向坂水穗同学对吧?所以你才从帐篷里溜出来的对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小征根本就不会自己去打破规则。」
「呜。」
真难得。
被别人念到无法反驳的鸟越征宏。刚才的葛城小姐也是,今天是珍稀物品大拍卖日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吗?
四月小姐的声音继续追击。保持沉默的鸟越摇了摇头。
「因为呢,我也想要来见小征啊。」
四月小姐歪过头。
她那些蓬蓬的头发微微坠到肩上。
「不只是我喔。其他的同学好像也是呢。大家都想要去见自己喜欢的人,大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个接一个地从帐篷里溜了出来。所以,我也是。」
接着,她这么低语。
「我也是——来见小征的喔?
这句话让我的呼吸暂时停下。
因为,这等于是四月小姐在跟鸟越告白。这等于是她明白地说出她喜欢他。
鸟越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只是一脸困惑地,看着那个比自己还矮一个头、青梅竹马的脸……不,应该说是四月小姐伫立在他垂下的视线所投注的地方。
「你又什么都不说了。」
四月小姐的声音里渗进了自嘲。苦涩暗沉,一点都不像她。
「我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说过好几次了。我说我喜欢小征。我不需要其他男生,我只想跟小征在一起。可是小征你却总是什么都不说。如果你讨厌我的话……那就跟我说啊。」
「我不讨厌你。」
「可是,你也不喜欢我?
柔软……但却带了些反抗的语气所说的话。
啊啊,四月小姐。
为什么你这么勇敢?为什么你总是要鼓起勇气去逼死自己、去伤了自己呢?如果鸟越马上回答你这个问题的话,一切就结束了。一切就会结束了!
鸟越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那张平常没人拜托他也不断流泄出长长台词的嘴只是抿得紧紧的,紧紧的……
漫长的沉默充满了四周的空间。
我原本以为四月小姐会哭出来,但她并没有哭。她张大了那仿佛要滴出泪水的双眸,静静地等待鸟越开口。
「阳菜……在我妈认识了别的男人、离家出走之后,说真的,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我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他,低声地继续说:
「什么爱啊恋的,那种东西,我全都……不明白。」
虚无的声音。
纤细低沉的声音。
「这不是因为你怎样的关系,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他那微弱的声音,仿佛就要消失在一旁哗啦啦的水声中。
该死,鸟越那个家伙。
这样哪里算是在安慰四月小姐啊。你脑袋不是很好吗?你的脑袋不是好到让你县内的排名从上面数下来比较快吗?那你就多用用你的脑袋啊?你那算什么啊?你根本就一点都不懂嘛。
我已经快要哭出来了。我想一个人大喊大哭大叫。
我到底为什么会目击这个场面?
我拚命用力握住口袋里的石头。那颗四月小姐给我的石头,这原本应该给要给我带来幸福的小小宝物。
四月小姐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那个深深的叹息仿佛要把她体内、她心底最深处的一切都吐出来。
「那么。」
有个问题随着那道叹息一同滑落。
「向坂水穗同学是例外吗?
比刚才还要锋利的刀刃抵上她的喉咙。
鸟越并没有躲开这道逼人吐血的问题。
他的视线和四月小姐对上。
「我不知道。我想确认这一点。」
不说YES也不说NO这点正说明了他的心情。
就连身为第三者的我都能好受到的,四月小姐她……总是看着鸟越的这个女生不可能好觉不到。
她那张向来都是挂着笑容、元气十足的脸随之扭曲。
鸟越他也是在露出一个再也忍不下去的表情后,终于把头低了下来。
「……我觉得脑袋好像冷静下来了,我要去睡了。你回去的路上也小心一点。」
那家伙低声说完之后,就背对她离开了。他那高眺的身影消失在铺着白色石头的河岸,以及月光所照射的世界尽头……不断远去。
四月小姐目送着他离去。
她一直、一直都没有动。
接着……
「你的幸福是什么?
要做些什么才会快乐呢?
都还不知道就结束。
我不要这样。」
……我曾经听过的旋律突然传进了耳里。
「不要忘记梦想,
不要掉下眼泪,
所以你才要飞去,
不论天涯海角。」
这次她在哭了吧?
断断续续的颤抖歌声回到了夜空之中。但是她还是用尽全力、继续发出声音唱了下去。
「是啊,不要害伯。
为了大家,
只以爱与勇气为友。」


她歌声的强度和音量不断向我传达出四月阳菜这个人,她的轮廓,好觉比什么都还要鲜明……

呐,四月小姐……
你一直都是这样在唱这首歌的吗?
我误会了她的单恋。
她从来没有跟这个看上去就很高压兼贵公子的男生告白过,她只是在暗处默默守护着他……我擅自做出了这样的想像。
然而,事实却完全不一样呢。
她一直有表示出自己的心意。面对自己的好情,她并没有逃避。
而每当她表示出自己的心意,鸟越就会那样委婉地拒绝她……最后,她看到了另一个女人……出现在那个家伙的心里。
就算如此,你还是要唱那首歌吗?
连结起那家伙和你的那一首歌。
然后,你明天……还要笑吗?装成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我最喜欢的四月小姐的声音。
我想要一直听着她那明亮开朗的女高音。
可是,现在的我却只想把耳朵给捣住。
「惠……一
金鱼神的指头碰触着我的脸颊。
我都忘了。
水穗大人还待在这里。
这时候,我才,终于……
……发现连我自己都在哭。
「惠,回帐篷里去吧。汝最好躺下来休息。」
「可是……」
「而且,余已经撑不下去了。所以就算余拚死拚活,余要在离开神体的地方保持这个姿态也顶多只能撑过五分钟。」
「看来您比超人力霸王要好一点啊。」
没办法。
要是弛在这个地方恢复成金鱼的话,我只能把弛放流到眼前的河里。
我缓缓地站起身……走了几步后停下脚步。
我以为只有我跟四月小姐的这片河岸上,出现了第三个人影。
那是晚上看起来也很鲜明的橘色衣服。
就女生而言十分高眺的剪影。
「池、部,小姐?
她并没有回答我这断断绩绩的问题。
取而代之的是……
她回给我一个淡淡的、让人打从心里发颤的笑。
这跟我所知道的那个健康优良、豪爽活泼的池部小姐,似乎不是很像。


三、跨越那座山
在我这么做那么做的时候,露营合宿第三天的黎明已经来临。
大家自己吃着自己煮的早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很尴尬的表情,班上的混乱还是一样混乱……我原本以为事情会变成这样。
「喂,香肠应该要再煎一下比较好吧?
「我好像抓到要怎么用铁饭盒煮饭的窍门了耶。」
「唉呀——我昨天这里被蚊子咬到了呢。」


「呐呐,睡袋会不会在身体奇怪的地方留下痕迹啊?

每个人好像都在进行非常普通的对话,简直就像是昨天晚上那些事没发生过的样子。
中井同学跟他平常在班上的时候一样,静静地待在群众的男生里,远藤小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中井同学。」
我下定决心,叫住正在洗盘子的中井同学。他一如往常,丢出一个好像觉得我很麻烦的回答。
「昨天啊,在那之后啊,你有见到远藤小姐吗?
喀铿——……
塑胶盘从他手上滑落,在砂砾上弹了一下。
「为、为为为为、为什么?为什么是远藤?我、我搞不懂你啊,向坂!
「你问我为什么?你昨天不是跟我说远藤小姐是你心目中的理想班长吗?
「怎、怎么可能!我没有说喔。我、我理想中的班长或是会长啊,是像『Code
Geass
反叛的鲁路修』里的米蕾小姐那种成熟的人,或是像『娇蛮之吻』的雾夜艾莉卡那种傲跟娇的比例绝佳、教人萌翻天的类型,或是『CLANNAD』里的坂上智代小姐那种戴眼镜的女生,她们跟3D世界里的女生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基本上啊,所谓的2D还有3D呢——」

由于之后他不断地使用专业术语,我很早就放弃要跟他对话。不过,看他这毫无余裕和如此动摇的举动。我想中井同学要为了他对远藤小姐的爱而活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吧。
「到底是怎样啊……」
我一边把从稀饭演化成有些软的白饭程度的早饭塞进嘴里,一边偷偷地环视四周。
葛城小姐她在文组A班生气勃勃地工作着,看起来一如往常。那个吓死人的放浪举动好像是个错觉。生岛小姐也是,她今天早上装出一副「人家早上只能饮用玫瑰的朝露喔?」的美少女模样。
我拉长了脖子,就能看见理组的班级。鸟越今天早上也是一样聒噪,只不过为了避免他引发惨事,他被赶到离煮饭区域远远的地方。
池部小姐她也是一如往常。喀哈哈大声笑着的她和班上的女同学们闹在一起。
不只是学生。
老师们也应该捉到了不少那些难以原谅的不纯异性交游者,可是他们却没什么特别动摇或愤怒,只是很普通地走在学生之间,四处检查并给予学生建议。
这是怎样?
这教人不敢置信的平和早晨的确是一件好事……可是大家也太快就看开了吧?
我转过头,一个我所熟悉的人影穿过眼前。那是今天也背着一台巨大相机、三星那个会走路的纪录手册·三谷晴彦。
「三谷同学,你昨天晚上有用数位相机拍照对吧?你可以让我看看吗?
「啊啊,好啊。请看。」
让我好到意外的是,他居然这么干脆就把相机交给我。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就觉得
他应该会很不愿意照办才对。
我接连按着那沉重数位相机的按键。出现在小小荧幕上的,是在吃晚餐的学生们。
张大了嘴吃烤鱼的人、边闹边切蔬菜的人、在生起的火旁玩闹的人。接下来是几张学生们进到帐篷里的照片……
「呃,就只有这样?之后的照片呢?
「没有。小生也觉得很丢脸,因为小生一下子就睡着了。」
「咦咦咦咦?你昨天半夜不是有见到我吗?大概是一点多的时候啊。」
「这还真是奇妙呢,你是不是在做梦呢?
三谷歪过他那张睡猫般的头后,很快地就跑去找到下一个拍照目标了。
我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大家看起来很奇怪的原因或许是出在大家对事情的接纳度要比我想像的还要有弹性,可是为什么会连数位相机的档案都不见了?是因为三谷不想让我看到,所以他欺骗了我吗?
我开始有了不好的预好。
这是不是代表金鱼神的领域里出了什么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个人偷偷回到帐篷,把这些事朝金鱼缸说明之后,星之谷的大明神无力地摇了摇弛那红色的尾巴和鱼鳍。
「余不知道。」
弛给我的,是一个过于平板的答案。
「不过,余确定有什么绝不普通的事情发生了。」
「不并曰通……」
「怎么说呢,应该说是空气的颜色不同吗,还是说风的味道不同呢?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侵蚀了这个地方,让汝等变得奇怪了,余可以确定。」
「那是什么?
「余不知道。」
弛又极为迅速地丢出这个答案。
「那东西让人变得冲动,它幻惑人类、甚至让人类的记忆和纪录混乱……余好像有在哪里看过这种手段啊。」
金鱼神唔咀咀地低吟了几声后,就此陷入沉默。

2

在早餐结束的一个小时之后,今天的主要活动定向越野竞赛即将开始。
定向越野竞赛原本是一种使用地图和指南针,穿梭在设置在山中四处的据点之间的比赛。
这是广受众人公认的一种运动。
所以正式来时,大家应该要急速穿梭在山野之间,不论你要选择哪条路径都行,但你必须前往每一个据点,只是我们的娱乐要素较高。再加上我们都是不熟悉山野的都市小孩,要让大家依据自己的判断、擅自在山里乱晃足很危险的。
所以,学生会的委员昨天设计了一个「你们是不会迷路到哪里去的喔」的路线,据点上也加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据点一共有十二个,上面部放了简单的问题或指令,半数以上的据点都是——
有些是「请用四百个字以下(包括句点符号)的文章写出你能从这座高台上看到的东西。」之类的。
或者是「敦科学的服部老师学生时代的特技是什么?答对者可以减去三分钟的合计时间。」之类的。
不然就是;泪在这里合唱三星学园的校歌。唱不出来要加五分钟。」之类的,真的是一堆非常无聊的问题。
然后呢,为了要确认大家有没有乖乖照做,也为了避免会有队伍进到奇怪的路径里,学生会委员在路径上设了几个据点并在该处待机,其他的据点则是无人看管。
『这里是据点一,吉见。收讯良好。请说。』
『这里是据点三,我是生岛~~这里好热,我快要晒黑了——!我要选一个更阴凉的地方——』
『这里是据点四,鸟越。我快无聊死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据点十七,三谷。这里的景色好美好美啊。所有班级的纪念照都要在这里拍喔。就交给小生我吧。』
『这里是据点八,葛城。我并没有什么要报告的事。以上。』
『呃——这里是据点一〇,池部。本大人的据点在神社境内。我会尽量保持安静。』
『这里是据点十一,村田。这里的风梢强,不过没有大碍。』
『这里是据点十二,田村。这里也是一切顺利,不过,请问我想上厕所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来自各地的报告每十五分钟就进来一次。
我跟四月小姐的工作就是在本部……唔,我们现在所说的本部不过是露营场中的一个角落……接收大家的报告。我们一方面盯着地图时钟确定每个班级都有顺利通过据点,另一方面则是要在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立刻向老师报告,并跟他们商量对策。
「呐,惠。」


眼睛散发出耀眼光芒的没用神从我身旁的金鱼缸中问道。

「你从刚刚就一直在用奇怪的手机,可是手机在这样的深山野外要怎么接通?那个在没有电波中继所的地方是不能用的吧?
「这是卫星手机喔。它靠的不是中继所,而是使用人工卫星传输电波。」
「你说人工卫星?那真的很厉害,呐呐呐,让余也试试看啊。」
「不可以啦。这不是我的,这是葛城小姐的东西。」
正确来说,这是她的父亲和亲好去打猎时所用的手机,听说在富士山山顶上也可以用的样产。
「只是这种手机跟它的通话费都很高喔。光二十秒就要三十五圆呢,比一般的手机还要贵。」
「啐——」
「不要这样啐。」
「啐啐啐——!
「水穗大人很喜欢新的东西呢,之前您也说过想玩我的游戏机呢。」
「最近的土地神是不能不知道最新科技的啊——」
骗肖。你明明就只是个狂热者而已。
这个没用神倒是把刚刚那种严肃的态度藏得很漂亮啊。我的心情振幅也随之变得异常广大,要在这样的心情中取得平衡可跟在涂了油的巨大滚轮上走路一样困难啊。
在那之后,做着「待机」这份工作的我们就这么连续做了两个小时以上。我们朝接连出发的学生挥手,不时还竖耳倾听大家传进来的报告。
当所有班级都已出发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要是没事就好了……」
四月小姐目送着最后一班,理组C班的学生消失在山坡下后,以僵硬的声音低语道。
她说她也记得昨天晚上的混乱。不是别的,就是那场属于金鱼神范围的混乱……那场混乱是因为我们人类原本不应该知道的世界法则而引发的。
所以,只有我跟四月小姐这两个听得到、看得见水穗大人的人能够不受影响……大概足这样吧。
我有些不舍地看向她那绷着紧张的侧脸。


她爽朗的语气和明亮的双眼一如往常。那是我所认识的、元气十气的热血勇者。

那长长的睫毛随着每次眨眼摇曳。
来自山川的风吹动她那蓬蓬的浏海。
光是这样的光景,就让我窒息到痛苦。在这没有其他人声的河岸:心脏噗通噗通的声音吵到我整个人好像都快被撕裂了。
四月小姐她不知道我有看见昨天晚上那一幕。就是因为她不知道,所以她才能这样对我吧?就算她知道的话,她大概也会装成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吧。
那么,到底她的哪一种态度会伤我伤得比较深呢?
我把差点要流泄而出的叹息压进喉咙深处,紧握着我放在口袋里的石头。冰凉的触好确确
实实地回到手指上,这让我多少安了点心。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都得好好做眼前的工作。金鱼神都那么说了,我不能再任我的注意力涣散下去。定向越野竞赛结束之后,就事实而言,学生会的工作也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愉快的营火和土风舞了。虽然可能只有几秒钟,可是我能牵着她的手跳舞。可以跳舞喔!
只不过……
不好的预好常常命中,愈糟糕的预想愈有可能轻易成为现实。一直以来,我活到今天的人生法则在此也完美发动着。
根据一般高中生的脚程而言,我们所准备的路径大概两、三个小时就能走完。就我们的预定而言,最先出发的一班应该要在最后一班出发不久后就回到这里……可是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还是没有任何一个班回来。
我急忙握进了电话,联络各个据点的委员。现在已经不是去在意通话费的时候了。
『咦?第一班?他们按照预定时问通过了喔?
第一个据点的吉见同学这么说。接下来的据点也做出一样的报告。我按下镇守最后一个据点的田村同学的手机号码。
铃响一声、两声、三声……只有铃声空虚地响起。
「田村同学……没有接电话。」
「咦咦咦。那、那村田同学和池部小姐呢?
「我打打看。」
我点了点头,分别拨了村田村搭档其中一人和池部小姐的号码。不过,这两支电话也是一样。只有嘟——嘟——的机械声响起,没有任何人回答。
看到我摇了摇头,四月小姐那圆圆的双眼瞪得更大更圆了。
「他们是不是把手机忘在包包里啦?
「所有的手机都有附颈挂绳,我不认为会发生那种事。」
「那、那他们是去了别的地方吧?
「别的地方,你指的是什么地方?后面那两个人就算了,池部小姐所在的据点可是座小神社的境内喔。」
「思——」
四月小姐头扭得更歪,她努力地想要找到原因。我也拚了命推测他们三个人没有接电话的理由。
「汝刚刚说了什么?
没用神以僵硬的声音插话进来。
弛那过于锐利的问题让我跟四月小姐的肩膀弹了起来。
「汝说池部在哪?
「神社境内。」
「就是我们来露营之前去的那问小神社。」
「就是那里——!
红色的金鱼以足以和特技海豚匹敌的气势高高跳了起来。飞散的水沫在夏日的照射下散发出瞬间的光芒后,随即四散。
「就是那里,是稻荷啊!那问神社是稻荷神社啊!该死——余太大意了啊!
剧烈地甩动尾巴、做出自我主张的没用神继续大叫着:
「一切都是狐狸干的好事!

3

近处是忙乱的蝉声。
远处则是鸟儿的鸣叫声。
深郁的绿意交叠成沉重的阴影,覆盖住去路的前端。从露营场到那问神社,一路上都是这种苍郁的山路。
定向越野竞赛最后的难关,只要越过这座山坡,就能抵达终点。大家应该是要抱着这样的想法走上这条路的。
抱着金鱼的我拚了命地跑在这条路上。
首先,我确认了最后一个据点,那是在露营场附近的一棵大杉树下。原本应该待在那里的田村同学却不见踪影。接着,我确认了据点十一。它位在坡道途中的小石堆前,但村田同学也一样不见踪影。
我拚了命继续跑,来到那座神社前。我一次连跳好几阶,冲上那应该有五、六十阶的石阶,穿过小鸟居进到境内的时候,双脚颤抖的我不断喘着大气。手上的圆形玻璃容器好觉起来重得就像是个铁球一样。
我好不容易顺下大口大口喘着的气,环视这个绝对不算大的境内。
这里的人要比我们想像的还多上许多。
有人的身体结实、有人的身体纤细、有人矮、有人高,各式各样的人一共约三十人左右。每个人身上都穿着俗气的困脂色运动服,肩膀上闪烁着那三星的徽章。
其中只有一个人,穿着像是太阳一样的橘色……
「池部小姐……那些人是足球社的人吗?
他们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们只是全部吊起嘴角,露出一个非常不怀好意的笑。
「大家是怎么了呢?这、这样好觉很不好喔?
「他们根本没有怎样。」
我手中的金鱼高高跳起,弛的轮廓瞬间解开,白色的发丝在空中摇曳,红色服装的衣摆翻
动。美丽少女的脸上刻印着愤怒,我们的星之谷主水穗大明神显灵了。
「听说足球社员前天晚上很晚才进营地对吧?
「您说的并没有错。」
「余认为他们是在那个时候被这只野狐狸给附身的。毕竟这些家伙不到晚上就不能发挥全力啊。」
微微扭起嘴角的水穗大人吊起眼角。
「就凭汝这种小角色也敢迷惑余吃饭的工具……应该说是重要的子民吧?
「哼,你是土地神啊。」
池部小姐用鼻子嗤笑没用神那算不上是真挚的诉说。
「妾身不知道汝是哪来的神,不过看来汝受到大家的崇拜,妾身很羡慕汝啊。因为这个时代已经没有那么热心拜拜的年轻人了,看来平常就有很多人信仰着汝啊。」
呜哇,她讲得好惹人厌。
说真的,池部小姐是知道没人要拜水穗大人才这样讲的吧?
再说,不管我怎么看,我都不觉得这是池部小姐了。
她的眼睛吊高到惊人的程度,整张脸看起来完全不同。她的嘴角扭曲着,如果她是鸟越的话,这种表情就会让我觉得很熟悉,问题是我从来没在池部小姐身上看过这种嘲讽的笑。她的样子完全没有变,但整体的氛围却是与平常回异。豪爽开朗的池部小姐已经不见了。

这是那个吗?这跟我被水穗大人附身的状况差不多吗?
「就这一点来说,妾身好可怜的。这座神社位于深山中,难得有人参拜,只能日日荒凉。」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只高亢,而且还配上了刺耳的笑声。
不只是这样……
一所以呢,妾身们希望咱们务必要把这些虔诚的年轻人留在身边啊。」
这些狐狸们说了很了不得的事喔!
「汝说,身边?
一是啊。妾身要把他们招进狐狸的宫殿中,跟咱们一起生活喔?想谈恋爱的妾身会让他们尽情去谈,想要说爱的人,妾身也会让他们尽情去说。就像昨天晚上那样。」
呵呵呵呵,把声音拉得更高的狐狸笑道。


「昨、昨天那个果然是!

「汝以为余会让汝做如此愚蠢的事吗?
低声吟诵后,水穗大人踏出一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弛的手上多了一把大刀。
一哼哼。汝不是土地神吗?而且还是这附近没出现过的脸孔。离自己神体这么远的汝能拥有多大力量呢?
「罗嗦死了——!
高声一叫的没用神一边挥着大刀,一边笔直地冲了过去。
「等,水穗大人!那是池部小姐!弛的身体是池部小姐!
「别伯!这把武器砍不了人的!
弛强力的断定让我松了一口气。
「大概吧?
可是弛却加了一句不得了的备注!我的安心好连一秒都撑不下去!
「呜哇啊啊啊啊!
「呜喔喔喔喔喔!
惨叫声和大吼声重叠。
白刀在林中一闪,划开一个大弧后挥下。
不过,水穗大人的刀尖并没有砍到对方。池部小姐飘到空中,轻轻地往后一跳。
水穗大人也丝毫不畏怯。
弛接连做出攻击。
狐狸很不屑似地左闪右闪躲开攻击,每闪开一击就发出金属般的笑声。他的姿态每一秒钟
部在改变。
就普通女生而言算是很大的手指尖上长着锐利的爪子,被困脂色运动服包住的臀部上长出了一根尾巴。尾巴多了一条,又多了一条,瞬间就出现了三条毛绒绒的尾巴。它们长得跟我姊姊冬天会围的白色假毛皮围巾一模一样,大热天看到这种东西实在让人觉得很烦。
「哼,不过只有三条啊。」
这次换水穗大人发出看不起人的笑声。
「汝等不过是狐仙最下等中的最下等,是阶级制度的最下段啊。要拿棒球来打比方的话,汝等不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进准备区的二军嘛。要拿足球的话,汝等顶多勉强挤进号JFL。如果汝等是OL的话,就算汝等坐上可以把泡茶这个工作塞给后进的地位,汝等也必须看着老大姊的脸色才能休息,决定要去哪里吃晚餐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在更衣室的时候要考虑『要是我在发薪日前一天穿这么贵的衣服的话,会不会被前辈们讲什么很难听的话啊?』不然就是『我都已经买了新出的睫毛膏,可是前辈会不会露出很嫌弃的表情,嫌它太夸张啊?』汝等还是要一直看前辈的脸色才行啊! (译注:丁FL意指日本足球联盟,成员为业余球队。)
呜哇啊,这个没用神讲人家坏话时所举的例子还真是讲究啊!可是他的比喻实在太现代又太高水准,这种位处深山野外、历史悠久的普通神明是听不懂的吧?我是这么想的。
「妾、妾身虽然听不太懂,可是妾身知道汝是在骂妾身!妾身怒了!
唔,您说的是没有错啦——
怒火冲上心头的狐仙看来是不打算继续采取守势了。
之前一动也不动的足球社社员慢慢地朝这边逼近。
「喂,这可是团体施暴的前兆喔?少数人要被多数人揍扁喔!?」
「呵呵呵呵,汝若是好到悔恨,就赶快把大家都恢复正常啊?就像妾身所做的耶样。」
「呜嘎呜呜呜!
看到没用神以惊人的气势在咬牙切齿,我想弛应该是没有这种技术的样子。
狐仙再次飞王空中。
啪咻啪咻,有什么东西裂掉的声音响起,金鱼神衣服的袖子被切断。接着,一道横向的冲击打上弛的腹部。眼冒金星的弛肩背撞上一块硬硬的东西。
那是位在鸟居旁的石碑。
上面好像是写着这问神社的历史的样子。
「痛痛痛痛……是啊,啊——」
没用神一边摇着头,一边看向那座石碑。最该死的就是,那个没用神居然狠狠地踢了它一脚。
「汝这着诈欺诈欺狐!汝等根本就不是用来求恋爱运的嘛!
「这是怎么一回事?
「来,汝给余好好看看这个!
我认真地看向水穗大人所指的方向。
『主运 商运隆盛、家内平安、交通安全、除厄』的后面有一句用非——常拙劣的字体所刻着的『恋爱成就』。
「汝摆明了就是自己补上去的啊!汝这只说谎的狐狸!
你、你是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啊?弛那夸张的厚颜无耻程度让我无言以对。
可是就厚颜无耻的程度而言,那只狐狸好像也不输给水穗大人的样子,弛不断地呵呵呵高声笑道:
「毕竟最近的年轻人对这个没有抵抗力啊。在妾身补上这一句之后,咱们的参拜者也是增加了一些啊!每个人都是恋爱恋爱!只要写上恋爱两个字,大家就像笨蛋一样上钩了,所以会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汝这无耻的家伙!汝居然出手干扰别人的爱情!汝这混蛋也算得上是神吗!?一
所以我就说,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有什么资格,啊?您不是也这么做了吗?您四处散播谣言,让大家朝池子里丢香油钱对吧?啊啊……日本的神明都是这副德性吗?我们陷入危机的时候到底该向谁寻求帮助才好呢,全日本的国民啊?
「基本上,狐狸为什么会是主祭神啊!汝的上司呢?原本应该守着这里的稻荷死去哪里了!?」
「弛去年被转走了。毕竟这里是谁都不会来的神社啊。只有弛手下的妾身可怜地要留守在这里啊。」
「降、降职?神明业界也有这种事吗?
「唔——咱们这个业界是很难搞的啊。要是没能达成业绩的话,咱们还会被开除呢!毕竟这世界有一卡车的东西都能成为神明啊——」
没用神像是很累地低声说完后,便把头抬了起来。弛的活动时间好像已经来到极限了,身影看起来有些闪烁,好像要化成一片光晕的样子。好觉就像是网路上那种画质非常糟糕的图片的好觉。
「没办法了,惠。把余的金鱼缸拿好了,余要使出必杀技了。」
「是啊——」
被水穗大人以沉重的声音这么一说,我把拿在手上的金鱼缸高高举起。
不过——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
啪唰——!
没用神回到一如往常的金鱼形态后,从头冲进水面。被冲开的水唰地四散,落到我的头上和肩膀上。
「您说的走为上策指的是要逃走吧?而且还是对我说的!
「唔,也可以这么说啦——」
「叽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我穿过那些以强尸般动作追上来的足球社社员,拚了命冲下楼梯。
「该死啊啊啊啊啊啊,野狐狸!汝给余记住!余之后绝对要让汝死得很难看!
没用神一边唰啦唰啦地摇来摇去,一边放狠话。
「水穗大人,您这句话不管怎么听都像是坏人、而且还是被打跑的人才会说的话喔!
喘着大气的我吐槽着。
「吵死了,余是有计策的,余有计策!
水中的金鱼烦躁地转了一圈。

4

没用神所说的计策就是先和四月小姐取得联络。
如果我们两个一起冲出来的话,不只老师他们会起疑,而且要是其他委员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会没办法处理,所以我拒绝了说想要跟我一起过来的四月小姐,把她一个人留在露营场里。
『也就是说,不要让大家靠近那座神社就好了对不对?
「没错。通过据点一O的班级应该全数都被狐狸抓住了。葛城小姐和生岛小姐昨天也被施了狐术,要是大家靠近那里的话,可能就会发生危险。·一
『我知道了。我会跟他们说第一班跟池部小姐他们不见踪影,然后把他们给带定。向坂同学你要怎么做呢?
「离这里两座山头的瀑布里,好像有一尊跟水穗大人有老交情的水神的样子。一
我一边说,一边看向放在脚边的金鱼缸。刚刚还很有力气地骂着狐狸的没用神现在瘫成一片软绵绵。弛看起来就像是在夜市里捞到的金鱼到了隔天早上的时候一样,无力地浮在水里。
「水穗大人弛好像真的很不顺的样子,所以我们要去拜托那尊水神,让水穗大人用弛那边的水。」
就算不是自己池子里的水,只要那是清凉又有灵性的水,就算只能有暂时的效果也好,弛的状况就能恢复不少。说完之后,没用神就两眼昏花晕过去了。
『你说的瀑布是那个有名观光地的吗?可以坐巴士去的那里吗?
「不、不是。」
我要背对那个有名的观光景点,一直一直往深山里前进才能抵达那个地方。那里好像是这附近水源的源头。
「我会尽速赶回来的。」
我跟四月小姐说话的声音几近颤抖着。
水穗大人说,等太阳下山之后,狐狸的力量就会愈来愈强。就算不是这样,日没后的山区可是很恐怖的。要把不知道迷路到哪去的大家平安救出来的话,我就必须趁太阳还挂在天空中时做出对策。
可是,我做得到吗?
我从来没有锻链过我的身体,除了健行步道之外,我很少走过其他的山路。而这样的我却要去到秘境中的瀑布寻求帮助……我真的做得到吗?
『向坂同学。』
四月小姐柔软的声音阻止我的思考继续沉重、继续暗沉下去。我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一定是『加油』吧?我是这么想的。
然后……
『没问题的。』
她这么说。
『向坂同学是办得到的。』
在手机的另一端,来自平流层彼方的电波沿着星星的轨迹传达到我的耳里。
我觉得体内的血正逐渐集中到脸上。
「你说向坂同学一定……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
我总是会陷入我所擅长的自我作贱、自虐,而电话彼端的她好像明显地动怒了。
『怎么可能?什么叫什么可能?向坂同学可是很厉害的喔?你跟水穗大人两个人已经守护着星之谷一年以上了喔?就算没有人知道,没有任何人夸赞你,你还是一直那么努力不是吗?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不厉害呢?
「四月小姐……」
『这样的向坂同学一定做得到。我相信你。』
所以,我也会加油的。
她开朗地加上这句话后,电话便被挂上了。
我紧紧握着手机握了一会儿,听着不断重覆的嘟——嘟——声。
她说她相信我。
那个四月小姐,这么说。
水手服的勇者,这么说。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颗石头,用手指缓缓地抚过那圆圆的表面。夏日的阳光灼烧着我的背,手上的金鱼缸一样沉重。
不过,我接下来踏出的那一步却意外地轻盈。
那么,向坂惠。
想想看要走哪一条路才能抵达目的地,我手上唯一比较有利的就是我会勉强自己。既然我没有体力,那我就用这种个性来补。有铺好的路是从哪里到哪里?有什么交通工具我能用,什么我不能用?我回想起我在事先调查露营场地时看到快要开孔的地图,找出最短的路径。
下山的路不是我们走过来的那条路,而是在对面……我要走那条有铺了柏油的车用道路。从露营场下来一点的地方应该聚集了一些土产店和杂货店,我要努力在那里借到脚踏车。虽然说这样会拉长行走距离,不过用不踩煞车的脚踏车一路冲下去一定要比走我不熟悉的山路快。
在我顺利抵到车站前后,我要尽可能地坐上巴上。如果不行的话,我就要在我还有钱、车子还可以继续开的路上坐计程车。当我抵达车子再也不能进去的地方后,我就要开始挑战山路。
我心里消极的小虫有时候会低声问我「你真的做得到吗?」每当它问我一次,我就摇头甩开它的纠缠。

之前,我一直以为会说什么『男性尊严不保』的家伙是那种搞错时代的没脑肌肉男。
不过,这句话却伴随着实好笔直落进我的心里。
我绝对不能背叛四月小姐对我的信任。这跟她喜欢谁都没有关系了。不管是其他任何事,我都绝对不能这么做。
所以,我加快脚步。
我硬是拜托店家把脚踏车借给我后,顺利地来到车站附近。由于我没赶上巴士的时间,我没办法利用巴士栘动,可是我坐上的那台计程车司机居然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且他足个山中健行的名手,所以他很清楚我要找的瀑布在哪里。
由于那座瀑布位于不明确的山路旁,所以司机教我说与其从途中爬上去,不如沿着一路沿绩到山顶附近的柏油路一口气开上去,然后再沿着河走下来会比较好。也因为我做好没用神会叫我买礼物给弛的觉悟,我的皮夹比平常稍微厚上一点。虽然我把身上的钱全都花光了,不过我还是爬上了山顶。
啊啊,我今天的运气真好。我要趁这份好运还在的时候继续向前冲。
抱着金鱼缸的我在山路上连滚带爬地前进。有人整备好的道路不过十分钟就结束了,眼前只剩下不断绵延、被埋藏在树丛里的林道。
气温大概有四十度。
深郁的树林虽然让我的体好温度下降了几度,但好觉还是很热,我的心脏快爆了,就要无法呼吸。我的视野一片朦胧,意识变得愈来愈模糊。
即便如此,我还是硬撑着不让脚步停下,继续前进。
不久后,在头顶上传来的众多蝉鸣声和唰啦啦的微微水声之间,我听到水滴落在岩石上的声音。
咚咚咚咚……
那道剧烈且明了的声音就有如这座山的心跳一般。黏滑的蓝绿色河水极度澄澈,在潭面上化做白色的泡沫弹开,不时可以看见小小的彩虹划过。
那就是毫无人烟的深山野外中的深山,那座秘密的瀑布。
「呜呜……好觉就是有神明住在这里的样子啊,跟某个池子不一样。」
「汝很罗嗦喔。」
一道听起来很不爽的声音回了我那下意识流泄出的低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个差点就要变鱼干的没用神已经不在金鱼缸内,她化做纤瘦的少女出现在我身旁。
「绫拢主啊,汝在吗?
『在啊。』
低沉的回答声响起,接着,瀑布大幅裂开,一个东西从中现身。
被祖母绿鳞片覆住的脸上有两只虹彩纵长的双眼。好觉有些像是爬虫类的脸庞上长了满满的金色胡须,而且弛的头上甚至还长着大大的红角。
也就是,那个……龙。
那强健神圣的身影仿佛像是会出现在寺庙屏风或拉门上的插画。四月小姐看到弛或许会欣喜若狂,但我可是非常非常不想靠近弛。弛光是一转弛那两只眼睛我的呼吸就快停止了!
『唉呀呀,好久不见了啊,星之谷的。』
瀑布的主人以异常友善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余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汝是在上总沼主的女儿招婿的时候对吧?
「没错没错,那个时候的结婚典礼真是糟糕啊——他们家所招待的酒全都难暍死了,余只好闭口不暍。」
『真是的真是的,沼主那家伙打算就靠那种东西来赚红包钱啊,真是个贪心到极点的家伙。这么一说起来,星之谷的,汝听说星之大湖那位的传说吗?那可是个十分有趣的故事啊。』
「噢噢,余还没有听说过啊。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这次又做了什么好事啊?余还真想听听啊。」
「等、等一下等一下!
我急忙扯住没用神的衣摆。
「你们这两个像是家庭主妇在路边聊八卦的状况是怎样啊!要是您继续乱扯下去的话,我拚了命的努力不就全都白废了好吗!
「啊啊……别这样催余。」
觉得我很烦的水穗大人挥了一下袖子,开始向巨大的龙神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守护板东中央的星之谷主居然会如此大意啊。』
龙愉快地笑道。这样一来,神明业界明后天大概都会流传着『星之谷主被狐狸摆了一道之卷』吧。
「唔,偶尔啊。」
不过,没用神还足一脸平静地继续说下去。
「还是要陪可爱的人玩一玩啊。毕竟,那个啦,守护人和土地是余的责任。余不能像汝一样,在秘境里过着闲适的生活啊。」
说得真好。
你明明就一天到晚都在玩吧!我原本想跟弛说『你平常都是在室内玩,今天只是恰好到外面来玩而已』,可是眼前毕竟有个暴龙般的生物镇座在眼前。看来的确不是可以开玩笑的气氛。
一副觉得很有趣的龙神大人来回看着我和水穗大人。
『好吧,汝就尽情地用吧。』
壮观的胡须飘起,龙神大人深深地点了点头。
『绫拢不会不帮老朋友的忙。更何况,余不希望我们水神的眷属输给狐狸那种小角色。』
「余就知道汝会这么说。」
没用神同样轻松一笑。
「顺便再帮余一个忙。把我们送到敌人那里去。」
水穗大人加了一句非常不知羞耻的话。

5

瀑布、树林、山峰,它们迅速地从我眼下离去。
在一种胃逼近到喉咙附近的好觉之后,这次换上一种全身被痛殴的好觉。高度大概有一千公尺以上,我们跨坐在龙神的背,在离云朵极近的空路上前进着。
「喔——这真是愉快愉快!好觉就像是传说中的云霄飞车一样啊!余也好想再像这样飞翔啊!
心情超好的水穗大人高声大笑。不,云霄飞车还没有这么恐怖,因为那个有附牢固的位子和安全杆。
比起云霄飞车,龙的背上真的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靠,真是够了。要是我没有拚了命抓住龙须、没有让自己的腹肌和小腿三头筋用尽全力撑住的话,没两下就会掉下去吧。
不过也托了弛的福,我们咻地一声就从绫拢飞到稻荷神社。从空中过去的话,我拚了命冲过来的路程不过飞个五分钟就到了。
龙神大人穿过让人联想不到盛夏的凉风,一口气甩开重力的枷锁向前冲刺,埋没在绿意中的红色鸟居随即出现。
『真的不用余帮忙吗?星之谷的。』
「啊啊,汝能送余到这里就已经帮了余很大的忙。余不单独把它解决的话,余的面子何存。」
『是这样吗?


「余很欢迎汝观战啊,这应该可以让汝杀点时间吧?

『唔呣……』
绫拢大人看起来好像有些遗憾的样子。水神基本上是个好战的种族吗?
龙神甩了一下弛那长长的腹部后,朝神社急速降下。我都要眼冒金星了,可是没用神的状
况却好得不像话。
「哇——哈哈哈!余复活复活复活啦啊啊啊——!
水穗大人高高举起弛手上的大刀,放声大笑。
「来吧,野狐狸啊。来跟余一决胜负吧!汝若是坐板凳的二军余就是大联盟等级!汝若是JFL下位余就是丰田杯决胜组等级!汝若是平凡的OL余就是CE O!余要让汝看看什么叫做等级的差异!
挑衅变得更加锐利的水穗大人往敌阵一跃而下。
当然,狐狸也没有保持沉默。
「汝这个只会要嘴皮子的水神……」
那如影般的身影幽幽立起,屹立在鸟居之上。
那个人看上去是橘色的池部小姐。
不过,她的外貌能让人立刻就能判断出她里面其实是一只狐狸。弛理所当然地在生气吧?只见弛的眼角高高吊起,毛绒绒的尾巴不断颤抖。
「汝不要以为妾身不知世俗之事,就尽说些妾身听不懂的话!
「谁理你啊,你这个土包子!跟不上时代!死阿宅!情报弱势!沟通不良的家伙!
『喂,人类的孩子啊。余也听不太懂星之谷主所说的话啊……』

决定在天空上看好戏的绫拢大神有些困扰地对我这么说。
「呃,那个……我个人认为,就神明而言,您这样是比较正确的。」
就我而言,我也只能给弛这样的回答。要是所有的神明都像水穗大人那个样子的话,我也只能计划要搬去国外了。基本上,其他人也就算了,住在那个星之谷的人有什么资格骂别人「土包子」啊。
在这样的对话之后,两尊神明好像已经不想继续唇枪舌战下去了,弛们准备开战。
大刀向前刺去,发出撕裂空气的声音。
狐狸轻快地躲开这道攻击。弛那锐利的爪子拉得更长,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日本刀般的刀刃。
高高举起这爪子的狐狸朝水穗大人冲了过来。没用神以大刀的刀柄接下最初这一击。水穗大人用力地举起手臂把狐狸的上身打飞后,这次改把大刀反转朝对方的胸口刺去。
狐狸也躲开了这一击。
不过,这次弛好像是好不容易勉强躲开的。我想弛额头上闪亮的汗珠应该不只是因为盛夏的气温造成的。
没用神那有如宝石般色调的双唇吊起,窃笑声流泄而出。弛平常明明就是个鱼的样子,可是脸上的笑容却像只在追赶猎物的猫。
一刀一刀,再来一刀。
大大挥下。
狐狸躲开。
狐狸偶尔也会像想起什么似地做出反击,但弛们的攻击范围不同,速度也不同。狐狸的爪尖甚至无法伤到水穗大人的袖口边。
「怎么了、怎么了?汝要化成人形就耗尽全力,已经没有力气拿刀来对付余了吗?
「唔!
「来吧,还给余还给余。汝把我所守护的土地上的那些孩子给拐到哪里去了?要是汝乖乖把他们交出来,余就留汝一命喔?
「谁会说啊!
尾巴被砍掉的狐狸放声大叫。
「已经好久没有人来祭拜妾身了。再这样下去,妾身迟早会失去狐仙的力量、姿态和存在!如果要那样的话,妾身宁愿现在就在这里用尽全力!
「哼,汝很敢说嘛,余就用凌迟的方式来试试看汝能有多顽固!
激烈的一击朝狐狸刺去。
我下意识地闭起双眼。那好觉就像是池部小姐要被砍成两半一样,我看不下去了!
叽呀啊啊啊啊……!
让人想要捂住耳朵的惨叫震撼四周,不久后附近就回复成一片平静。
我紧紧地闭住双眼,就这么僵在原地僵了一会儿。
「什么——?
没用神定调的声音让我害怕地张开双眼。
首先跳进我视野里的,是横躺在短短参道上的池部小姐。
然后就是在她身边跳来跳去,四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狗。
「呜哇,好可爱!这是哪来的小狗啊?
「那不是狗喔。」
不知道弛刚刚的好心情都去了哪,没用神非常不高兴地说道。
「那是狐狸,狐狸!刚刚那个散开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嗄啊——?
就算弛这么说,我也只在电影的预告里看过小狐狸,再加上它们又白又圆,说真的,我看不出它们跟纪州犬的小狗有什么不一样。
我抱起一只缠在我脚上的狐狸,笔直地盯着它那漆黑的双眼,尽可能温柔地问道:
「那个,我想请您告诉我,您把我们的学生藏到哪里去了?
「铿。」
「从出发时间倒着算回去的话,我想大概有二、三十个人被拐走了。」
「铿。」
「还有,我也找不到足球社的社员。可以请您把他们一起还给我吗?
「铿铿。」
「不行。就算我们的对话成立,我也听不到它在说什么……!
「你白痴啊,你们的对话根本不成立!
金鱼神憎恶地啐了一声。
「那个现在根本算不上是狐仙,它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什么!
出乎意料的状况让我没办法立刻把话接下去说完。我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当我再次张开嘴巴的时候……
「您到底在干什么啊,水穗大人——!现实生活可不是RP G或线上游戏喔。不是说只要把敌人打倒就会有一个视窗自动打开,告诉我们下一个情报的喔?真是的,就连我们这种宽裕教育年代的人都很清楚这一点喔?您到底几岁了啊!
我的嘴巴发射出连我自己都觉得有趣的怒骂。
「余知道啊!所以余也决定要慢慢凌迟狐狸,逼它说出来啊!
「这就是您凌迟它的结果吗?您到底想怎样啊!这不就只剩下可爱这点可取了吗?只剩可爱这点而已!
「唔唔。」
露出好佩表情的没用神环起双手,环视四周。
「这家伙所创的灵场已经被余打消。现在那些被拐走的人应该已经恢复正常,大家也能看见他们了。」
「您是说大家已经从被狐狸魅惑的状况中恢复正常了?您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那,他们在哪里?
「应该是在这家伙的势力范围内的某处。」
「我顺道请问一下,那是从哪里到哪里?
「呃——」
水穗大人看向弛那飘在上空中的眷属寻求协助。
『并没有那么宽广。别担心。』
绫拢大神以弛那沉重且神圣的声音说道。
『不过就是这一座山。很小的。』
连单位也是神明等级的。
「您说很小。可是如果我们要把这座山翻过一遍的话,这座山也够大了喔!?」
我这人类共通的疑问好像叫得太大声了。
「唔,思——……」
躺在砂砾路上的池部小姐动了一下身体。
唰的一声让我以为狐狸还附身在她身上,我提高戒心。她摇了摇头,坐起来看着我的双眼仍有些朦胧。
「咦,会长?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要待在本部的吗?
她那友善的语气绝对是来自池部亚澄小姐本人。
「呃呃……因为现在还没有人定到终点,再加上我打给你好几次你都没接,所以……」
「咦……啊!
池部小姐眼中的光芒瞬间亮起。她的表情也急速敛起,很有足球社经理那意志坚强的样产。
「对了,就是这样啊,向坂!明明就应该要有班级来到这里了,可是都没有人出现啊。俺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就下了那道阶梯去看看山路上的样子,结果我一阵晕眩。」
然后你就被狐狸给支配了。我在心里加上这句话。
「意思是说我一直昏倒在这里吗?其他人呢?
「你说的没有错,第一个出发的班级在通过葛城小姐的据点后,就都不见踪影了。前面据点的村田同学和田村同学也是一样不见踪影。」
我没办法跟她说明详情,所以只把事实告诉她,池部小姐一时问哑口无言。
「那么,我们得去把他们找出来啊!你不可以再摸鱼了啦,会长!
池部小姐举起拳头,勇猛地站了起来。
我目送着她那比我还要可靠的背影消失在石阶下方后,我转头看向没用神。
一去吧。余也有点兴奋过了头,余会拜托绫拢把余直接送回星之谷。一
意思就是说,接下来的事情要由我们自己来收拾残局?你开什么玩笑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少女神的身影又像是坏掉的电视荧幕一样,开始出现白色的模糊影像。弛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
一余知道这样对不起葛城和鸟越,不过余已经没那个余力去对付他们了。汝就说余的身体还是不太舒服,所以也只好回去了,要把他们敷衍过去啊。」
「……我知道了。」
我花了一点点时问才点了头。
我一想到那两个人在见到向坂水穗时的喜悦,还有跪在地上跟水穗大人叩头的四月小姐,我就没办法立刻朝水穗大人点头。
「惠。」
被水穗大人用更加强硬的语气一叫,我缓缓地抬起头。
一余不认为不能无视他人爱情问题的这种态度是个问题。就是因为余这么想,所以余才会突然想要跟汝一起来到这种地方。只不过啊,汝最好开始认真地看待这个问题。想想看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方法。基本上,为什么那两个人会那么喜欢『向坂水穗』呢?
「您、您问我为什么……这不过就是个人喜好的问题而已吧?
「唔,汝要这么说的话也是没有错啊。不过人类都是有所谓的背景的吧?那两个人恐怕也有他们的背景啊。」
水穗大人的这句话让我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对话。四月小姐和鸟越在紧绷的紧张中的对话。我记得鸟越说他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水穗大人想说的是这个吗?还是说,弛别有用意?
「惠。」
没用神的呼喊声让我空转的思考再次停止。
「你昨天晚上教训了一顿要叫你逃走的余对吧?余相信你当时的那种气魄啊。」
真难得。
我居然会从这个不得了的瘟神口中听到这句话。
我点了一下头,追上池部小姐。
想到我没有对那两尊神……尤其是帮助了我们的绫拢主说谢谢,我转头看了一下。
不过,那里只剩下白色的小狐狸们在玩耍了……

6

覆住平缓斜面的绿意极为鲜艳。闷人的草地热气和清凉的山风交互吹过。
眼下的山麓尽头有少数几问民宅的屋顶并排。深郁的林木中若是不时有闪亮的东西出现,那恐怕是汽车。看起来只有手掌大的汽车穿梭在山路之中上山或是下山。
在稻荷神社的攻防结束后,约莫过了三十分钟。
我们学生会会员都聚集在三谷称赞说是「绝景」的地方。
每个人的表情都因为紧张而紧绷,手脚和额头上都浮现汗珠。就连早上不流半滴汗的葛城小姐身上那件学校指定的T恤背上也是一片湿。在我一路冲到绫拢主那边的时候,大家都拚了命在四处进行搜寻。
「老师们也有在找,不过大家都没有找到。一
葛城小姐以沉痛的声音宣告。
「这绝对不是那么复杂的路径,路上也绝对没有会让人迷路的据点。可是——一
「所以这才麻烦吧。一
吉见同学严肃地接着鸟越那十分疲累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如果有路会让人走出我们既定的路径,那我还能想像他们会去到哪里,问题是,如果他们所去的地方不在『我们能想像到的地方』这个范围内的话……一
「意思是说,他们会进到山里更深处?
四月小姐不安的疑问让吉见同学更加沉重地点了点头。
足以让人窒息的沉默降临。
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大家都在理解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还算好喔?如您所见,太阳还高挂在天空上,而且毕竟现在是夏天,他们不可能会被冻僵。可是到了晚上的话呢?昨天晚上我们已经经验过气温会迅速下降。而且如果我们当初只是想要健行两、三个小时,大家也只会带一些午餐和零食在身上而已。
「……看来我们应该去报警了。」
随着一口深深叹息一起做出沉重决断的人是鸟越。
「我们应该立刻和老师们商量,并要求警察或是山岳救援队的帮助才是。」
「怎么样。」
三谷发出抽搐的声音。
I样子的话,只会把事情闹得很大吧?校名也会出现在媒体上,会造成很多问题的。」
「有三十个人不见踪影啊。这事情已经闹得很大了。在我们这样做的时候,时间也正不断地流逝,大家平安回来的可能性只会愈来愈低。就算现在是夏天,只要一踏出山路外就有可能会碰到悬崖。而且这里也不是没有危险的动物。没有人能够保证不习惯山路的人四处乱走不会碰到危险吧?
「可是,要是我们一不心小把问题闹大了,负责这次定向越野竞赛的学生会不也会被要求负起责任吗?
「那又怎么样!
鸟越弓起他那流丽的眉毛大声一暍。
「幸好这个学生会有三个头头。就算少了一个也不会怎么样。我的这个头就给你。所以我要这么做。」
不容三谷辩驳的鸟越凛然地这么说。虽然我很火大地不想承认,可是这家伙很帅。他虽然跟平常一样长舌多话,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所说的话有多么沉重,而且声音里还带着不畏惧这一点的坚定。
而且……
「葛城,向坂。这样可以吧?
不只是葛城小姐,那家伙居然会来征求我的同意。他那颜色有些偏淡的双眼扫射过来。他的句子虽然是问句,不过我知道他是在确认。
我像是上了钩似地点了两、三次头。
另一方面,葛城小姐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她伏下眼镜下的长长睫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地。
鸟越大概是把她的沉默当成是拒绝了,他险恶地眯起双眼。
焦躁不安的四月小姐交互看着两个人的脸,而生岛小姐则是静静地把视线投注在葛城小姐
一个人身上。
这恐怕只是几秒钟的事吧?只不过,光是这样些许的空白就让我的心头一片沉重。
接着……
「三谷、池部。」
不知道为什么,葛城小姐没有回答鸟越的问题,反倒是转向两个前星一的学生会委员。
「你们两个人跟这次合宿的事前准备无关,路径是我们规划的。所以我会让你们两个不需要担起这个责任,这样可以吗?
「小、小生并没有那个意思。」
「我也没有在担心这种事啊!
困惑的三谷和愤慨的池部小姐分别答道。
「那么,我就把这当成是三星学生会全员同意了,可以吗?
女帝陛下环视了所有人后问道。当然没有人敢提出异议。看到所有人点头答应后,她以优雅的指尖滑过她挂在脖上的手机按键。
「喂,葛城。联络就交给我。」
「罗嗦,我比较适合这种交涉。这是你很喜欢的适才适所。」
她冷淡地叫鸟越退下后,对着手机开始说了起来。
「请问是清水老师吗?我是葛城……是的,是的……是的,我有事想要跟您商量。」
葛城小姐以冷静的声音说明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葛城小姐在讲手机的时候,我一个不小心就认真地盯着面包超人混帐看了起来。那变得有些失礼的视线让他的眉毛弹了起来。
「怎样?
「呃,没事。我只是没想鸟越同学你会率先那么说。」
真要说的话,我以为鸟越会主张三谷所说的话。不只是这样,他甚至还有可能会说什么「这是要让我丢脸吗?」之类的话暴走。
可是……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
表情上写着「我不懂为什么你要跟我这么说?」的鸟越歪过头。
「站在顶点的人最大的工作不就是扛起责任吗?
他干脆的回答让我瞪大了双眼,~心情随即变得苦闷。
四月小姐看着我们的一来一往。
她看起来很高兴,也有些骄傲,这又让我的胸口被勒得更紧了。让人窒息的好觉逼得我想大口喘气,我只好急忙把视线从她身上栘开。我想要一直盯着四月小姐看的时候,还有光是看着她就让胸口烧灼疼痛的时候,为什么落差会这么剧烈呢?
不久……
在漫长的对话之后,葛城小姐终于挂上电话。
「老师怎么说?
「他说他明白状况了,他会立刻报警请求援助。」
「那就好。」
要是老师们无法对我们所立下的觉悟做出决定而起来争执的话,那我们该怎么办?我曾经这么想过。毕竟在这样的场面上,身为大人的老师们所要扛的责任会比我们大上好几百倍,他们所会失去的也要比我们多上更多。
「那我们呢?该怎么办啊——?
葛城小姐以十分僵硬的声音回答连这种时候都甜得要腻死人的生岛小姐的声音。
「回到露营场,待机。」
「怎么这样!
葛城小姐那几乎可以算是冷淡的回答让池部小姐变了脸。行踪不明者的半数以上都是足球社社员。他们是她重要的伙伴,她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居然只能枯等!
「不过……」
面对池部小姐锐利的反驳,葛城小姐以更加锐利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时间到太阳下山,每十分钟打一次手机报告,绝对不能单独行动,不可以去看不到铺设道路的地方。在这些条件之下,老师们允许我们也参与搜索。我想大家也已经累了,不过我希
望各位能再加油一下。」
松下心的池部小姐吐了一口气,生岛小姐和四月小姐则笑了出来。
太好了。
我也打从心里这么想。
只是一直枯等的话,那一定是很痛苦的。尤其是就我这个知道那些不可告人的真相的人而言。
「那么,我们在这边把成员分做两班。考虑到各位的体力和适性,吉见跟池部,向坂跟三谷一定要加入分队。」
「呃,不管再怎么说,人家的体力都没有吉见那么好啊。」
「小生也是,不管再怎么说,小生都没有会长那么贫弱啊。」
露出苦涩表情的两个人说出十分相似、却又完全相反的话。吉见同学跟我也只能露出相似的苦笑。
可是,这样的对话多少解除了大家的紧张。我深刻地好受到,不管是什么样的笑,在这种时刻,笑都是非常重要的。
最后,一队的成员是葛城小姐、鸟越、我和池部小姐,二队则是吉见同学和生岛小姐、三谷跟四月小姐,分做两小队的我们再次往山里散开。
决定一队往下山的方向走,二队往山顶方向走之后,我们向对方挥了挥手。
我目送着有些担心的四月小姐好几次回过头,直到她消失在森林尽头后,我们也开始前进。
不知道我们这样前进了多久……
「呐,会长。」
池部小姐突然叫了一声。我、葛城小姐和鸟越一齐回过头。
「啊啊,对不起。我指的是我们的会长……呐,那里有个白色的东西在钻来钻去耶。」
我看向困惑的她所指的方向。
地面裸露的道路和深郁紧盛的林木问,的确有个白色东西在动。怎么说呢,它们小小的圆圆的,毛绒绒的蓬蓬的。
「神、神社的狐狸?
我急忙塞住我忍不住说出话来的嘴。
原来如此。
那就是我留在那问神社的狐仙最后的下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原本高高挂在空中的太阳已经接近到地上。
虽然这个季节里太阳出现的时问很长,夜晚也开始得很晚,可是每当我抬头看向天空,我就痛切好受到今天这一天正逐渐消失。
我在用手背擦汗的时候,顺便确定要跟老师报告的时间。
「现在是几点?
「刚过四点。」
我们之间的对话就只有这样而已。
在学校只会进行事务性谈话的葛城小姐和鸟越,满心怀抱着『我一定要找到伙伴』抱负、嘴唇紧紧抿成一直线的池部小姐。还有,完全无法提出任何识相话题的我,这是一组不和谐音全开的四重火。就体力面而言,这的确是一组可以算是适才适所的选择,不过这样的选择完全没有顾及任何心理因素。炒气氛的人不在,我们的团结程度几近崩坏。
尤其是我光跟鸟越对上双眼,~心里的不快指数就迅速上升,所以我真的受不了了。不,这不是他的错。这绝大部分是我的错,有一些些是四月小姐的错就是了。
就这样,被沉重气氛包围的我们没有人开口,只是在狭窄的山路上一路往山下走去。
我们第一天前往露营场时所走的路早已调查过,所以我们进到一旁的小路,小心翼翼地观察左右的林木。每当我看到树木的苍绿和枝干的褐色之外的颜色时,我就拚了命瞪大眼在看,可是绝大部分是鸟,只有一次碰到一只鹿。
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时钟的时针终于来到五点。天空的颜色和空气的颜色都已完全改变,与其说是下午,现在已经可以算是傍晚了。大家都很清楚,再没有多久太阳就会下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曾停歇的众多蝉叫声化做知了寂寞的合唱。
在这段时间里,那些白色小狐狸们一直跟在我们身旁,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不知道事情真相的葛城小姐是这么说的:
「它们大概以为可以从我们手上拿到食物吧。那些没有公德心的登山客觉得它们可爱,就给了它们什么东西去吃,结果它们就因此食髓知味。这是常有的事。一
但我倒是觉得浑身不对劲。
就算它们被分割成四份,它们还是稻荷大人的手下。它们到底为什么要追在我们身后?难不成它们又要趁隙回到原来的姿态来附身到我们身上?
每当我以警戒的眼神看向它们,那些狐狸白色的身体便为之一震,藏身到灌木丛中。只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它们又开始在附近摩摩挲挲,等我回过神之后,就发现它们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在我旁边。
就在我们这样做那样做的时候,我们来到山麓。
陡峭的山坡变得完全乎缓,道路上都铺了柏油,不久后甚至连民宅般的建筑物都不时出现。这里虽然跟车站那边是不同地方,但这里已经是一个城市。不是山了。
「……我们再继续走下去也没有意义吧?
「也是。没办法了,我们回头吧。」
葛城小姐立刻同意鸟越的意见,真是难得一见的光景。
不过,池部小姐却制止了他们。
「在那之前,我想要先补充饮用水。你们看那个。」
她所指的方向有一家小小的杂货店,那家店给人一种『我虽然没能成为便利商站,不过我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三十年。我会跟当地的居民们一同努力』的好觉。好像比四月堂要小了一圈。
「啊啊,这个想法不错。我们也顺便买一些食材吧。」
「还有手电筒。」
葛城小姐的话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加惨儋。
为什么会需要那种东西?那当然是因为太阳会在我们回去的路上下山。接下来我们要走的路不是为了要找人,而是要回到出发点而已。
葛城小姐、池部小姐和鸟越三个人进到店里去挑东西。
而我只在外面的贩卖机买了一瓶大宝特瓶饮料,之后便眺望着我们刚刚走下来的那座小
水穗大人昨天晚上就已经发现事情有异。那我当初应该也有什么对策才对吧?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我应该能做些什么来阻止它吧?
我眺望着逐渐染上暮色的天空,不断动着脑袋进行模糊的思考。这个时候,有个温暖的东西碰上了我的脚。
那是白色的小狐狸。
它好像跟着我们一起来到人类居住的世界。
其中一只以背靠柱子的猫一般的动作缠在我脚边。我下意识地弯下身,摸了摸它的背。和在神社的时候一样,小小的狐狸没有做出什么抵抗就接纳了我的手。它真的很乖巧,不只是背和头,它甚至连肚子都让我碰。
一……真是的,你们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事吗?
它们那太过天真无邪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我们现在在找那群受到你们魅惑、被你们藏起来的人喔?你们应该可以给我一些提示,告诉我们他们在哪里吧。」
小狐狸们只是用它们又黑又圆的双眼看着我。当然,它们听不到我在说什么吧?它们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前几个小时还以女人姿态在跟没用神对瞪的神明。其中一只好像闻到了什么,嗅着气味的它已经把脸探进了我的背包里。
没办法,我只好把放在里面的零食拿出来。虽然葛城小姐刚刚才叫我们不要把人类的食物分给野生动物,唔,反正它们是神嘛。既然是我们那没用神在吃的东西,那给他们吃应该也没问题吧?
我把几片没有巧克力跟花生的简单饼干随便折碎,递到狐狸面前。
小狐狸们并没有直接咬上去。它们居然是用前脚拿起饼干的碎片,然后把它拿到嘴里。
「咦,你们会用手喔?好厉害喔。」
不管再怎么看,我都觉得动物的前脚是拿来抓东西的。
「就算你们变得这么小,还是有些地方很像神明呢。」
我们那只金鱼虽然会说人话,可是当弛保持着金鱼的姿态时,弛只能进行鳃呼吸,而且弛也只吃金鱼会吃的鱼饲料。这个跟那个到底谁的等级比较高啊?神明业界的阶级制度实在太混乱,我都搞不太清楚。
那个时候,我的脑里突然闪过一个点子。
我再拿出几片饼干,然后把它们放到四只狐狸前面,接着对它们双手合十。
四月小姐那句『我相信你』让我像个笨蛋一样努力。在那之前,我总是会立刻放弃、什么都不做,可是我这次却拚了命翻山越岭,直奔到遥远的绫拢神面前。
就连我……对于单纯的人类而言,『我相信你』这句话拥有相当巨大的力量。我亲身体验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神明不就更是这样了吗?人类不再信仰水穗大人,所以弛失去了力量。狐仙也是因为没有人愿意相信弛,所以弛才不愿意把难得来向弛祈祷的三星学生还给我们。
那么——
「狐仙,狐仙,求求您。请告诉我,我们的伙伴在什么地方。」
我非常地认真,以前所未见的虔诚尽全力祷告。
眼前这四只毛绒绒的动物并不单单只是可爱的哺乳类。弛们跟我们不一样,『那个东西』以异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法则而动。我相信。我真的相信。
四只狐狸暂时没有任何动作。
它们没有去吃我新放在它们脚边的零食,它们只是直直地盯着我看。
就算如此,我还是专心地双手合十,继续祷告。
不久后,其中一只以前脚抓起饼干。
另外两只也跟上它的动作。
接着,最后那一只。
不知道为什么,它静静地朝一直祈祷的我靠近,然后它居然一口咬下我挂在脖子上的手机。
「哇——!
它漂亮地躲过我要挥开它的手,以意外锐利的牙齿把颈挂绳给咬断。
这个动作的反作用力让我很丢脸地跌到地上,因为好受到灼热柏油路的脸颊而发出惨叫。
「怎么了,向坂!?」
三个人从店里冲了出来。我好不容坐起上身,指向那些在道路尽头摇着白色尾巴的狐狸
们。
「我、我的手机被偷了!
「咦咦?
「为什么?
相对于鸟越和葛城小姐夹杂着惊讶和不可置信的回答——
「好,交给我!
只有池部小姐一个人非常积极。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她就迅速地冲了出去,瞬间朝狐狸追了上去。
「喂、喂,池部!
「我都说了不可以单独行动了!
其他两个人也慌张地跟了上去。
我也不能就这样凄惨地跌在地上。我拚了命追上他们。
狐狸以轻快的脚步准备逃进山里。它们定的不是我们所经过的人工道路,而是灌木丛问野兽专用的道路。它们以惊人的气势穿梭其间。
「等等等等等等——!
池部小姐的速度完全没有要慢下的样子。她明明就被神明附身、大打了一架,为什么她还能那么有精神?我在让没用神用了身体之后,总是累到不行啊。
在我们追着狐狸的时候,森林的路变得更深更浓郁了。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树梢彼端的天空变得黑暗。那不是夜晚的暗闱。是带了雨水来的暗云侵蚀了夕阳的橘色。
「等一下,这样有点糟糕吧?要是下雨的话,路会变得愈来愈难走,而且搞不好连我们都会遇难吧?
「可是,我们也不能放池部一个人不管。」
即便好到犹豫,学生会长搭档还是继续跑下去。
他们两个人的责任好都不是普通强。就算是前星一的学生,他们也不会舍弃不管。这种事我也很清楚了。
葛城小姐啐了一声后,从背包里掏出来某个东西。那是一把刀锋极长的斧头。沉钝的光芒让看着它的我都快要停止呼吸。
「其实我不应该这么做……不过这是紧急状况。」
她一边说,一边大幅度地挥动手臂,把锐利的刀锋砍上右边的树干,在树干上留下沭目惊心的白色斜纹。
「原来如此,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要怎么回来了,这比童话里的小孩要聪明多了。一
鸟越用他那独特的说法称赞葛城小姐。
在我们视线的尽头,狐狸不时停下脚步、看向背后。我远远地也能看到颈挂绳从它那娇小
的口中露出,不断地晃来晃去。
每看到狐狸这样,池部小姐就迅速地逼上前去要打狐狸,可是它那白色的身躯总在干钧一发之际从她手上逃开,再次跑了出去。
「叽——该死!你把俺当白痴要啊!
愈来愈亢奋的池部小姐加快脚步。她几乎已经是尽全力在冲刺了。就连运动神经不是很迟钝的鸟越和葛城小姐也追不上她。
看着这样的光景重覆两、三次之后,我才终于发现……
那个……与其说是狐狸在把我们当白痴要,那更像是在确定我们有没有好好跟上吧?难不成、难不成,那只狐狸真的有听到我的祈祷……?
不会吧?
占据脑中一个角落的冷静自我这么告诉自己。这么好的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发生。
可是。另一个我做出反驳。
我祈祷了对吧?刚刚我真的相信了那些狐狸们对吧?
矛盾的理性,拚了命的自问自答。可是,在我理解之前,我的双脚比我还要诚实,它们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我就这么拚死冲了上去,终于跟上走在前面的葛城小姐他们的时候……
天空,裂了开来。
只能这么形容的雨势唰地从天空上落下。
走在前头的池部小姐的背影变得模糊。雨滴打进眼里,让我无法张开双眼。这条路完全没有经过铺装,而且还是斜面。脚踝一歪,差点就这么翻过去的我抓住附近的木头撑住自己。
「池部、向坂!
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住我的肩膀。
「够了,不要追了,手机就让狐狸带走吧。要是雨下到我们找不到路回去的话怎么办!?」
「可、可是!
我接不下去。
我认为狐狸在帮我们带路。我实在说不出这种话。在我们这样说话的时候,落下的雨滴一副要穿透皮肤似地,我甚圣还觉得痛。葛城小姐的眼镜上蓄着水滴,让我完全看不清楚她的表情,鸟越有些卷翘的浏海也变得惊人地直。的确,这样很危险。要是连去找人的我们都遭难了,那就毫无意义了。
不过……
我相信。
不见踪影的大家就在这条路前端,我是这么认为的。
葛城小姐不顾拚了命找话来说明事情的我,爬上泥泞的斜面。
「池部!你听不见吗!?」
没有声音立刻回答葛城小姐带着怒气的呼喊。
「池部!
不知道这是葛城小姐第几次的大叫,坡道对面出现了一道完全不适合这个地方的橘色,仿佛是在回应葛城小姐似地。
过大的雨势让我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


「……里!

怒吼声也被雨声切得断断续续。
她不顾飞散的泥泞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和鞋子,她朝这边跑了过来,不断地重覆这句话:
「在那里,大家在那里!

8

崖下,谷底。
只能用这几个字表现的地方挤满我所熟悉的困脂色运动服。里面还有我们所熟悉的三分头搭档跟足球社社员。
我们四个人把星之谷推荐使用的白色垃圾袋撕开、戴到头上,屏住气息看着这一幕。这样的外表的确是糟到极点,可是多少能避开一点雨滴。池部小姐说足球场上下雨时,他们常常这么做。
另一方面,崖下的学生们则是全被淋成落汤鸡。
大雨明明就哗啦啦地不停落下,但他们却一动也不动。
「他们是昏过去了,对吧。」
「大、大概吧。」
难不成他们全都成了尸体?这样的想法掠过我的脑袋。不过,我拚了命摇着头,要把这样的想法赶出脑内。我在说什么不祥利的话啊?
我们早就做出要求援助的联络。
大人们会依循我们手机所发出的电波,不久后就会来到这个地方帮助我们。
我们也可以回到我们的来时路上,四个人先行下山。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要用这个方法。
毕竟,我们因为追着狐狸尾巴而走了很多非正规的道路,再加上现在这场雨、这样的黑暗。要一一寻找着葛城小姐在树干上留下的伤痕走下这危险的山道也是件麻烦事。
最重要的是,当我们看到大家无力躺在遥远下方的样子时,实在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田村同学、村田同学,你们振作点——!
「小林!关冢!木村!西野!长谷川!柳下!加藤!
我叫着村田村搭档,池部小姐则是嘶吼着足球社社员的名字,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做出反
应。
「够了,雨声让他们听不到你们的声音。」
「可是……」
她不安地看向制止她的鸟越。
「要是发生土石流的话怎么办?大家都会被活埋喔。」
「没问题的。」
葛城小姐强力地回答。
「满载着柔软土壤的土地才会发生土石流。这座悬崖几乎都是岩石对吧?如果发生地震的话那就说不定,不过它是不会因为雨势崩解的!
葛城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但她的声音拉得非常高,几乎算是在怒吼了。不停落下的雨势愈显激烈,就连距离这么近的地方都得挤出所有声量,不然彼此之间的对话就无法成立。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迷路到那种地方?
「有路可以到那下面去吗?
「不管我再怎么看,那里都是谷底耶?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路啊!
大家拉高了声音的对话让我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这是超自然现象,他们被狐狸给迷惑了。这是神明的意思……不行,不管我讲哪个,都不可能会有人相信的。
在那之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像是对话的对话,只是一同看着下面……在过了片刻,之后……
「啊,你们看!
鸟越手指一指。
在相互交叠倒下的困脂色运动服中,有一个人正慢慢坐了起来。从那个人头发的长度和纤细的身体来看,那是一个女生。不过我完全看不到她的脸。
那个女生好像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她四处看了看之后,把手放到躺在一旁的人身上,开始摇了起来。那大概是她的好朋友吧?
「……你……来!…来!
她的惨叫声断断续绩地从雨声彼端传来。
「冷静一点,不要勉强把他叫起来!
「我们已经去求援了,你乖乖地待在那里!听好了,遭遇山难的时候呢,不要随便乱动才是上上策!不熟悉山林的人擅自行动会造成体力的消耗,这只会让你的状况愈来愈危险。所以——」
葛城小姐和鸟越出言相助,但我们听不到她的声音就表示她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
那个亢奋起来的女生试着要把其他人叫醒,只是她没能达成目的,最后脚步摇晃地站了起来。
「她、她要干什么?
「不可以,那样不可以!
那个女生居然把她纤细的手放上崖壁的石头,开始爬了起来。
这座悬崖的角度接近直角,高度大约有四层楼高。雨势让崖壁湿滑,面对这么糟糕的条件,我看就连厉害的攀岩家都会犹豫吧!
「不可以,她完全陷入恐慌了!
「要是她硬爬上来的话,有可能会受重伤的……!
焦急的我们拚了命对她呼喊,试着让她放弃。
然而我们这样的举动却造成了反效果。
那个女生也发现我们在悬崖上。只是,我们还是一样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她大概是觉得与其跟躺在她脚边的人待在一起,来到我们这边会比较安心吧?她拚命找着让脚踩的地方,一直往上爬来。
「不可以,下去!这样的高度还可以顺利下去!
葛城小姐叫到都快吐血了。
可是那女生还是焦急地往上爬……不久后,她停了下来。
「她、她是怎么了?
「她大概是觉得害怕吧。」
葛城小姐拿开满是水滴的眼镜,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她发现到自己的高度后身体僵住,让她无法往上也无法往下。刚入门的人常常会发生这种事。」
葛城小姐用力地擦过她嘴边的痣后,再次把眼镜戴回脸上。女帝坐下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某样东西。
那是露营绳。
那是一条以白色牢固绳子搓合而成的登山用绳,看起来就很专业的样子。那是我跟她去SSC的时候,在挑洋装前一起去买的用品之一。
「葛城,难不成你要用那个下去?
鸟越脸色一变。
「住手,现在天气是这样喔?要是你踏错一步的话,很有可能会受重伤的!
「那你要丢下那个女生吗?没有人能保证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可以在那里撑到救援来啊!
「我没有这么说!
怒吼了一声的鸟越从葛城小姐手上抢下露营绳。
「我去!
「鸟越……」
葛城小姐眨了眨双眼。她认真地抬头看向那个比自己还要高了一些的鸟越。
「你有攀岩的经验吗?
「并、并……并没有。」
「我有,几年前有学过。虽然那只是玩票性质的,不过我家说那是管理我们家山头必须的才能。」
「那、那我要去!
干劲十足的池部小姐说道。
「我之前也有试过喔!之前铁路旁新盖的那家购物中心里有人工攀岩场喔。我曾经爬过那个!论体力和运动神经的话,我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如果是晴天的话,那就无妨。」
葛城小姐也打消了池部小姐的主张。
「这四个人里,我是最矮、恐怕也是最轻的一个人。如果要讲身高的话,我跟向坂是没有什么差别……不过你毕竟是个男生。我想你将近有六十公斤吧?
的确,我跟葛城小姐的身高顶多差个一、两公分。不过要跟外表纤瘦的她来比的话,我觉得我会比较重。是说,要是我在这里说我比较轻的话,葛城小姐大概接下来半年都不会跟我讲话了。这是跟女生说话时的大铁则。
「适才适所,所以我去。大家在这里撑住绳子。」
葛城小姐把粗实的绳子绕在附近的树干上,然后一边把绳子的另一头绕到自己腰上,一边清楚明快地做出指示。
「我觉得应该是你们会比较辛苦,交给你们了。」
被她这样强力地断定后,我们三个人也只能点头。
我们戴上她递来的手套,握住绳子。
要是我们太大意,绳子就会因雨滑开,然后迅速地从我们手上溜走。呜呜,该死。您能不能加一层更具效果的防滑加工啊?
「别担心,向坂,这毕竟只是保险用的。只要我不滑倒,我就不会把所有体重都加诸在你们身上。」
「是、是的。」
我的表情是不是特别不安啊。我居然被接下来要去做更恐怖事情的人给鼓励了……
葛城小姐轻而易举地开始攀爬了起来。她一边漂亮地处理着绑在腰上的绳子,一边一步步确认脚边往下而去。
不过就算如此,我想岩壁还是会滑的吧?她的身体不时会剧烈地摇晃。我们原本预计这只
是一场悠闲的健行,所以她脚上的鞋子也理所当然地是一双普通、而且没经过特别加工的运动鞋。
雨势完全没有要减弱的样子。池部小姐给我的垃圾袋早就已经没有发生任何作用,我的手跟背是理所当然,但雨水甚至渗入了我的内衣裤里。我很清楚地好受到全身上下变得更加沉重,寒冷的气温仿佛能穿透皮肤,连骨头都会被刮削。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鸟越和池部小姐几乎是贴着站在崖上。要是葛城小姐有了什么万一的话,我们三个不一起用力撑住就来不及救她。我们不能让她继续深入险境。
一步、接着一步,葛城小姐非常慎重地朝谷底而下。我交互看着她,还有鸟越那张被紧张包覆的端正侧脸。
在我因为激烈雨势而模糊的视野中,葛城小姐已经下到很下面的地方。她跟那个女生之间只剩下一点点距离。我能从激烈的雨声彼端听到葛城小姐正在跟那个女牲说些什么。她们两个就这样互相支撑,然后平安降到谷底等待救援——就在我们做出如此确信的,瞬间——
绳子被紧紧拉住了。
我反射性地用力握住绳子。我拚了命站稳两只脚,忍耐手上传来的冲击。
我眯起双眼,好不容易往下一看,发现那个女生正紧紧抱着葛城小姐。我看得到她们两个人的身体正以不自然的方式在摇摆。
我想大概是那个处在恐慌状态的女生跳到葛城小姐身上,所以葛城小姐才会没能站稳的吧。
「葛城,你没事吧!?」
我看到葛城小姐微微点了点头回应鸟越拚死的呼喊。
然而,她好像还是没能恢复到安定姿势的样子。承受两人体重的绳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
「呜喔喔喔喔喔——!
池部小姐咬紧牙根。她的额头上浮现很——多青筋。
「会长们,发出声音啊!
「声、声音?
「出声才能用力啊!喂,FIGHT一发啊——!
FIGHT!
「一发啊——! (译注:「FIGHT一发」为日本知名机能性饮料的口号。)
在池部小姐的带动之下,我跟鸟越也大声喊道。
我拚了命撑住因为寒冷和疲劳而发出惨叫的手臂,把所有力量灌注在腹肌上,以拔河的诀窍压低了腰身撑住脚。我尽可能地把重心往后、往后倾。
由于我一心只想着要使力,所以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清醒了过来,它们没有休息、不断工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心中那种不知道该怎么办、觉得痛苦至极的想法都消失了。
其他那两个人好像也是一样。
FIGHT!
「一发啊——!
FIGHT!
「一发啊——!
我们只是真诚地、一心三思地发出一样的声音,撑住葛城小姐的绳子。
我们明明就拚了命在撑住绳子,但绳子还足不断滑向前方。就算只是一公分、两公分的前进,我的心脏也会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疼痛。我的脚尖离崖边不过十公分左右。要是这个距离变成0的话,那时候我们就都完了。
即使手腕都快发出悲鸣,脚底都快磨掉了,我依然不断地忍耐忍耐再忍耐……终于。
绳子倏地变轻。
我看向悬崖下,发现葛城小姐正抱着那个女生,一步、接着一步地往下,着实站到崖底。她那大幅挥舞的手让我心里那口安心的气终于吐了出来。啊啊,我们……总算是撑过去了。
「好、好累喔。」
池部小姐虚弱地当场坐下,而鸟越也是脚步摇晃地往后退。
仔细一看,我们三个人的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一片泥泞。漆黑的脸上只有转动的眼珠子亮起。

「你那张脸是怎样啊,池部。」
「你才是呢,那个帅哥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呐——会长?
「我想葛城小姐她应该更辛苦吧。她戴着眼镜,应该什么都看不到吧?
就在我们乱开玩笑的时候,雨势逐渐减弱。
崖下的学生们好像也接连醒过来的样子。困脂色的人群开始摩摩挲挲了起来。
每当有人坐起身,葛城小姐就去到那个人身边,跟他说了些什么。
看来她的眼镜好像是掉了还是裂了,她的脸上并没有戴眼镜。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那一如往常的冷静对应发挥了功效,在那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陷入混乱。看来除了体格和攀岩技术之外,就心理层面而言,把葛城小姐送到崖底是个正确的选择。我跟池部小姐不可能会像她那样,而且天知道鸟越会做出什么天兵的行为。
面包超人混帐一副很轻松地看向这样的葛城小姐。
我愈看就愈觉得他这样真的很悲惨。
他吸了雨水的头发又湿又重,风和刚刚那场骚动把他这样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他原本是想用手把泥土擦掉的样子,可是这样的动作反而让泥土往四面八方散开,把他那张端正的脸都给毁了。
然而,他平常所带的那种险恶气氛已不见踪影。那种只有家世好的人才会有的悠闲温暖表情为他那张满是泥泞的侧脸增添了一种无以言喻的华丽。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勇者大人的石头还是一样待在运动裤的布料后方。
啊啊……是啊,四月小姐。
你的青梅竹马平常虽然像只小型犬一样很吵闹,而且还是一个生活能力近乎零、无可救药的大天兵,但他却不是一个用纸糊出来的人型,他不是一个只有外表漂亮的王子。
虽然这让我好到悔恨。
虽然这让我好到火大。


可是这已经……不由得我否定了。这家伙就算被逼着要做最后的最后选择,他大概也不会迷惘吧。在这种时候,他会把自己的头撕下来分给有困难的人——就像那个英雄一样。

在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全员都被山岳救援队给救了出来,顺利地下了山。
待在谷底的人除了长时间暴露在大雨之下,他们的意识也还没有恢复。救援队建议小心为上,所以他们立刻就被送到附近的医院去了。
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立刻回到露营场。
「过来,我帮你们处理伤势。」
救援队的大叔这么说完之后,就把我们带到山边写了「紧急对策本部」的小型建筑物去。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每个人的手套上都渗满了鲜血。葛城小姐所受的伤害更大,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多了好几道割伤。她的左脚扭伤,鲜明的绳索痕留在她的双手上。原来如
此,这样我们的确很难直接回露营场。
当我们正在接受治疗的时候,有几道慌忙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小圆啊啊啊啊啊——!
门被用力打开,率先跳进来的人是生岛小姐。
她平常那不祥的笑容和沉着冷静的说话方式已不复见,她笔直地朝葛城小姐冲了过来,紧紧地抱住她。
「太好啦啊啊啊,幸好你没事!
「与其担心我,不如去担心田村和村田。那两个人的伤应该要比我还重。」
好、好酷啊。连那个蕾丝的恶魔都变成这样了,您这种态度实在太强大了,葛城小姐。
「是、是没错啦~
可爱的脸庞扭曲,生岛小姐干脆用她的手环住葛城小姐的脖子。
「我好担心你,我真的好担心你喔——!
「我已经听你说过了。」
葛城小姐露出一个困扰的微笑,但她并没有硬把生岛小姐推开。
虽然她们不记得那个狂乱的夜晚……可是就我这个记得一清二楚的人而言,我总觉得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
接着出现的,是吉见同学跟三谷。
吉见同学以非常悠然的步伐走到鸟越身边,确认他有没有受伤、以及他有没有害别人受伤。吉见同学居然立刻就想到这一点。真是了不起的互信关系。
手上没有拿着相机的三谷以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地朝我跟池部小姐走了过来。我原本以为他会问东问西的。
「辛苦了。」
他只低声说了这一句话,便默默地把手上的袋子压到我胸前。里面放的足宝特瓶装的热茶。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他到底是去哪里找来的。真不愧是三星的情报屋,连这种地方都能派上用场吗?
接着,就在这之后……
入口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虽然水份让她那蓬蓬的头发直直地贴平了,虽然她那总是挂着开朗笑容的脸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般而扭曲,但她绝对是——勇者四月小姐。
她大大地张开了双眼,直直地站在那个地方。
「小………」
她那颤抖的嘴唇微微一动。
她之所以会停下,我想并不是因为那是个禁忌的名字。
鸟越并没有指责这一点。
不只这样,他甚至还微微地……真的只是淡淡地一笑。
「什么啦,阳菜。我还活得好好的喔?
他,对她这么说。
四月小姐,她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还是一脸快要哭出来的她硬是挤出一个笑容,点了好几次、好几次的头。
我就站在……这绝对不自行跟对方拉近距离的两个人之间。
可是……
我大概,并不在她的视野里。
我心痛地看穿了。
看穿了。
只有那个若无其事地笑着的鸟越,是现在的她的一切。就是因为她不能冲上去、不能碰触他……大概、一定……
在我的背后,生岛小姐不断重覆着小圆小圆小圆,觉得很吵的医生把我们赶了出来。
雨势已化做雾气般平淡和稳。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没有都会灯光照射的山问雨夜真的是一片黑暗。低垂的云层让棱线显得模糊沉重,茫然地盘踞在暗合之中。
「这样的天气没办法举办营火和土风舞吧……」
葛城小姐抬头仰望天空后,突然这么低语。
这句话……让我知道她其实也很期待这最后的一场祭典。
在燃烧得赤红的火焰旁。
和最喜欢的人手牵着手跳舞。
那个葛城小姐也在期待着这种事。
最重要的对象已经回去了……不,事实上,他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葛城小姐暂时动也不动。
这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戴眼镜也说不定。她的侧脸看起来异常地稚气、惊人地天真。看起来就像是……她似乎相信只要她一直这么盯着空中看,云层就会散去、雨势就会停下,她就能从其中窥见星星的样子。
这样的她也一定让其他人都觉得无法离开现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大家都无声地仰望着天空。
仰望着那个没有挂着半颗星星,只是一片黑暗的夜空。


终章
『隔壁城市将于八月二十七日(六)举办烟火大会。我希望三星学园学生会的委员能够参加这个活动,因此提出本案。当然,这并非强制参加。有空的人请于当日十八点在星之谷车站前集合。
葛城圆
备注
你可以把这次烟火大会当做是我在补偿上次那场无疾而终的营火。如果你的堂哥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也请他一起参加。』
一封没有绘文字也没有颜文字,不知道到底是邀请函还是召集令的讯息进到我的手机里。这是八月二十五日下午的事。
「我想她的备注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
我从自己家里床上坐了起身,懒散地低语。
我下意识地把手伸向桌子上的照片。
那是我们在合宿最后一天、离开露营场前所拍的照片。上面并排着学生会委员们清爽的笑容。
拍照的人当然是三谷。
除了这张之外,他还给了我堆积如山的照片。他难得地没有加收违法的款项,只收了我冲洗的费用而已。
在用铁饭盒炊饭时好到困扰的我、帐篷前的村田村搭档、扛着道具在走路的吉见同学和池部小姐、摊开地图并把头靠在一起讨论事情的鸟越和葛城小姐。
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在河岸边赤脚嬉闹的四月小姐的照片。山上透澈的蓝空。她蓬蓬的头发跃起,水沫喷湿了她的脚。清新的跃动好让她看起来无敌可爱。我想要把这张照片放大成海报大小贴起来。
「啊啊……我想跟她在营火边跳舞啊。只要一次就好了、只要一下下就好了,我想要摸摸她那双手啊。」
我一边哀怨地碎碎念,一边看着这些照片的时候,开始回想起那趟糟糕夏日露营的许多场面。
在举办定向越野竞赛时,有许多人失踪了。而且我们还在山中遭难、最后被救援队所救。这是最糟糕的组合。在那之后,也发生了很多事。我们学到夏天在山里遭难的时候,一个人要付三万圆的救援费;山岳警备队是警察而山岳救援队是消防署的人这些小知识。虽然说我以后也不太可能会用到(应该说我并不想用到)。
虽然葛城小姐跟鸟越都说自己要担起引起这场骚动的责任,可是责任的真正所在……没有人知道原因到底是什么。
很多大人问了我们很多次,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也有很多人去调查了很多事情,不过还是没有人找到原因。
专家在看了我们排的定向越野竞赛路径后,好像说了什么「这适合超新手的」 「走这条路到底为什么会遭难?」而且失踪的学生们也是在离路径很远的地方被找到,更何况那里还是个一定要用绳子或绳梯才能下到的地形。在这种半玩要的定向越野竞赛路径上,学生们不是想要迷路就可以「一个不小心」就迷路到那种地方的。
而且,被发现的三十八名学生全部没有记忆。
村田同学是这么说的。


「在我觉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完全没有人来,所以我觉得很怪。我的记忆只到这里。」

田村同学是这么说的。
「我记得我有站在据点上。你说我是不是自行移动了?怎么可能。因为我早就决定就算我想要上厕所,我也要忍住了。」
也就是说……
每个人都跟池部小姐一样,没有人记得被狐仙附身时的事。我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
「简直就像是被狐仙给附身了嘛。」
一个像是高阶警察的大叔带着苦笑所说的这句话让我跟四月小姐打了个寒颤。宾果,警察大叔。虽说我实在说不出来。
结果,我们就在没有找到像是原因的原因的状况下被赶回家,各自过着自己的暑假——一直到今天。
不断重覆看着手机荧幕的我叹了一口气。
「我说不出口的话」一直在增加。
我不能跟葛城小姐和鸟越说向坂水穗就是我跟金鱼神。
我不能跟大家说让大家如此痛苦的人是狐仙。
更何况是三问学校合并为一的理由。
「这样……真的好吗?
不知是第几次的叹息和我的手机铃声交叠。某国民级RPG的主题曲。是四月小姐。
「喂,我是向坂。」
『啊,好久不见!虽然每天都很热,可是你过得好吗?
我急切地接起电话。四月小姐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温柔。虽然说她的台词听起来比较像是老妈子而不是勇者。
「很好,托你的福。」
『你看到小圆的简讯了吗?呐,向坂同学跟水穗大人都要去对吧?机会难得,我想弛会想穿得可爱一点,所以我想说要帮弛准备浴衣。水穗大人弛应该会自己穿吧!
「四月小姐……」
我那高昂的心情瞬问萎缩。
「那是不可能的。」
『咦咦,为什么?
「鸟越同学也就算了,但葛城小姐可是把水穗大人当做是男生喔?四月小姐的浴衣应该是女性用的吧。」
『啊——!
像是终于注意到自己失态的她叫道。
『是喔,是这样呢,真是复杂呢。』
就是说啊。
「而且,水穗大人弛好像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样子。」
每个礼拜要去学校两次露脸给弛看。要打扫池子和池子周边,而且不可以忘记供品……由于我在暑假之前这么答应弛,所以我还算满常跟水穗大人见面的。大部分的时候,弛都一如往常地潜入电脑室玩线上游戏,不然就是在奇怪的揭示板上贴文。可是弛有时候会疲倦地漂在水面上。那跟我在山上看到的弛一模一样,让我十分在意。
「如果弛突然恢复成我的话,浴衣这点也是敷衍不过去的吧?
『是喔……』
四月小姐高昂的语气也一口气坠落。女生很喜欢互相借衣服来穿,所以我想她原本应该也很期待吧?
觉得很对不起她的我寻找着下一句话。
『对不起。』
结果她反而先跟我道歉。
『向坂同学明明也有很多事要忙,可是我居然一个人在那边嬉闹,对不起。』
「呃,你不要这么说。」
『这样很对不起水穗大人呢。我也以普通的打扮参加吧。』
「别、别这样!
我急忙接下去。
因为,这可是四月小姐要穿浴衣喔?我当然会想看啊。我当然会很想看啊!
「没有这种事的,真的!你绝对要穿浴衣比较好,绝对要穿浴衣。那个没用神也一定会这么说的。」
『是吗?
「是的!
『是吗?那我就穿浴衣。我记得我有一件可爱的金鱼浴衣,至少我会穿那件的。那么,后天见!
回复到平常那爽朗声调的她挂上电话。
我像是达成什么目标似地紧紧握住手机握了一会儿。
「糟、糟了。」
我居然输给眼前的欲望!
我明明就不想要再成为向坂水穗了……!

2

路边几个风车正回转着发出喀啦喀啦的清凉声音。
在那一旁则是马达的低沉声音伴随着绵花糖所吐出的甘甜香味一同洒落。
祭典音乐特有的声响、炒面和什锦烧在铁板上所发出的声音,混杂着穿着浴衣的女孩们的笑容和娇声。人群中特有的热度温暖了湿热的夏风,抚过我的脸颊,但我却不可思议地不觉得不悦。在摊位中看到放了好几个面具的店家里放着旧式白狐面具时,我吓了一大跳。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问。
在开朗的气氛包围之下,我们走在前往隔壁城市的路上。
距离星之谷两站火车站的隔壁城市。
在这条宽度不过五、六公尺的蛇行小河河边,将要举行一场小规模的烟火大会。
虽然它的规模比不上东京都心里那种几百发烟火齐飞的盛会,但每年都有许多观众前来,让会场一片热闹。不过这是我在小学来过一次之后第二次参加就是了。
当黄昏时分逐渐逼近,人数不断增加。就在我觉得要是我发呆,就会被人群带走的那个瞬间——
「喂,大家不要走散了。确认好彼此的位置再前进。」
葛城小姐用着那凛然的声音做出警告。
即便她的语气一如往常,但她身上的服装却截然不同。她那件完美的蓝染浴衣和随处可见的廉价印花浴衣格调完全不同,我想那应该是她的家人选的吧?腰带是沉稳的暗黄色,浴衣上淡色的牵牛花开得小小的,很有格调,而且很适合她。她把总是流泄在背上的直发绑起,露出来的后颈和落在其上的发丝更是酿造出一种绝佳的风情。以前我曾经觉得葛城小姐一定很适合穿和服,看来我那天的确没看错。
在她身旁则是表情闲适的生岛小姐。她那件深浓粉红的浴衣上点缀着黑色和蓝色的蔷薇,花色十分流行。浴衣的领口和腰带边加了小小的白色蕾丝边,完全不违背她那「蕾丝的恶魔」这个外号所给人的印象。卷起的头发非常适合这件浴衣,看起要比平常还可爱上一倍。
平常难得见到的山冈小姐也出现了。白色的浴衣上染了渐层的桔梗,配色十分雅致。
让人惊讶的是池部小姐也在。
她身上穿的不是浴衣,而是橘色的甚平。这一点让我实在是彻底地认输了。我是那种不喜欢女生穿甚平的人,可是池部小姐这种高眺、双腿又秾纤合度的人却很适合。看来我得改变我的想法了。
接着,是重头戏的四月小姐。

她把平常那总是蓬蓬往四方散开的头发其中一部分绑成两个马尾,夹上白花发夹装饰。
浴衣就如同她所预告的是金鱼花样。
笔调悠然的红色金鱼在极为清淡的蓝色布料上游动,其中还四处点缀着莲花。从浴衣衣摆中探出来的裸露脚指和红色金鱼花样的夹脚带形成完美的对比。这种和平常不同的可爱好觉让我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男生很难得地都到齐了。是的,就连那个三谷也来了。
「来——看这边!没错好可爱好可爱!那我要拍罗——CHEESE!
唔,要像那样拍穿浴衣的女生才是他的目的吧。
大家开始走起来之后,过了一会儿,四月小姐踩着碎步走到鸟越身旁。
「鸟越同学,你过来一点啦。我觉得你不要靠边边那么近比较好。」
她用圆扇按住嘴边,小声地催促他。


「为什么你只点名我这么做?

「你问我为什么……你之前把脚踩进钓龟池里、把摊位上的杏桃糖全都挥倒,然后,那个——」
「最糟糕的就是你把风钤摊弄得半毁那次吧。」
就连吉见同学也说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了啦,给我闭嘴。」
他们小声的对话让水穗大人笑了出来,让那家伙红到耳根,头都垂了下来。
『水穗大人,您这样笑他的话,他很可怜耶。』
「因为这真的很好笑啊。余之前看到他的时候,他可是拖累了一票东西,让它们像骨牌一样啪嚏啪嚏地倒下呢。要是他在这里这么做的话,那将会是一场多引人注目的表演呢。余可以想见啊。」
『您这么说是没有错。』
「唔,余不能试试看吗?
『绝对不可以!
「啐——」
『您要是不合作的话,我就没收钱包喔!烤花枝和龟甲糖就请您从香油钱里拨款出来买喔。要射镖要钓乌龟都请您自己出钱喔,自己出钱。』
「余才不要乌龟呢,白痴。那又没有多好吃。」
『您吃乌龟吗?您会吃乌龟吗?
没错。
结果,我这一天还是以向坂水穗的姿态出了门。
虽然说没用神那句「烟火啊——隔了这么多年,余好想看看啊」这句话也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我无法拒绝四月小姐的请求。
摊贩从车站前一路绵延,有一半是被人潮带着走的我们向前步行着。
轻快地走在前头的葛城小姐不时会回过头来。当我们的眼神对上时,她便会丢出一个我无法言喻的笑,然后又慌慌张张地转开双眼。
鸟越则是从头到尾都没在看我,有时候才会像是想起我似地瞥了一眼,然后又把头垂下,他不断重覆这样的动作(也因为这样,他不是踩到陌生小孩,就是从正面撞上店家挂在屋檐下的棉花糖)。
这个,这两人像是在演爱情喜剧的一举一动让我非常想哭。
他们两个都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大少爷。他们自视甚高、自信满满,说真的,我曾经很讨厌他们两个。尤其鸟越是我那个勇者最重视的「小征」,是她最喜欢的人,说我恨他恨进骨子里也绝不为过。我曾经想过要利用「向坂水穗」来伤害这家伙……我觉得我是认真的。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想法了。
这两个人的确有他们可以放大话、可以捕捉许多人心的理由……不,应该说是他们有那个价值。
不论何时,比起自己,鸟越都会率先为别人着想。
葛城小姐则是能勇敢地面对困难。
他们两个都有他们的缺点。
其实我觉得大家有时候还是会觉得这两个人怎么陕成这样。可是,这两个人也一定有什么特质是能让大家不顾这点而愿意追随他们。
如果是以前的我,我大概会对此不以为然吧。这些人的人种跟我不一样——我一定会用这一句就把一切带过。
可是,我现在……想更靠近他们。
我想要多少变得更像这两个人一点。我打从心底这样想。
然而,这不是我这种撒出漫天大谎的人该说的话吧。
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想着当下要敷衍过去、我只想着要让四月小姐快乐,所以我才成为向坂水穗,但我现在却很认真地觉得我不该继续这样下去。
不知道没用神有没有发现我的忧郁,弛只是把弛所见的食物全部扫进肚子里,快活地在嬉闹着。这家伙之前不是要我思考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向坂水穗吗!
就在我们这样那样做的途中,我们已经穿过摊贩并排的商店街,来到河岸边的烟火会场。
「已经满了呢,没地方可以坐了。」
「唉呀,没问题的——你看——」
池部小姐遗憾地说完之后,生岛小姐指向一边高处。
那是一个建在河岸边的和风建筑物的阳台。建筑物边种了结实的松树和枫树,完全没有任何斑渍的方格壁让我们无法看见一楼。壮丽的门和现代风的拉门旁用毛笔写着清丽的『料亭葛之叶』。
「料、料亭?
「咦,我们要去那种地方?
「这、这看起来非常高贵的样子耶。」
「何止高贵,我看里面根本是什么都很贵吧?那大概是暍一杯茶也要花上我一个月零用钱的世界吧?
庶民军团陷入动摇。
「这里的确是这城市里历史最悠久的料亭,地方上的政治家常常在这里接待客人啊。」
三谷的话让所有人都抖了起来。我想大家手上应该都只有可以买棉花糖章鱼烧弹珠汽水的零用钱而已喔?
「它的名字不是『葛之叶』吗,葛之叶。反正这一定是葛城家的资产吧。」
真不愧是鸟越,他完全不为其动摇,一副非常理所当然地快步穿过大门。
「喂,大家动作快点,要开始了。」
被他这么一催,我们也畏惧地跟上他。
穿过那个比我们家客厅还大的玄关后,我们走过擦得发亮的走廊,步上宽广的楼梯。看似某处高级旅馆的设计的确满像我以前拜访过的葛城小姐家。
我们被带到的阳台上放了人数份的木头椅子。每张椅子都有把手,而把手上附了一个小小的桌子,上面已经放了装有点心的小盘子。只要微微转过视线,河岸就在眼前。来自河边的风越过众人头上,吹过我们这边。
「哇——老子要正中问!
「喔,余也要坐正中间。」
「哪个角度会比较好拍呢。」
大家一边嬉闹,一边坐在自己选的位子上。没用神跟池部小姐抢着正中间的位子,而鸟越和葛城小姐则抢着弛旁边的位子,眼神里带着警告的生岛则坐到葛城小姐身边。四月小姐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最后坐到最边边的位子上。她离鸟越有一段距离。然而,就位置而言,她选的那个位置应该能够一次就把烟火和那家伙收进视野里。
待全部的人像这样坐下后,不知道为什么剩了一个位子。
「这把椅子是放错地方了吗?要请人来收吗——?
「不。」
葛城小姐缓缓摇了摇头。
接着……
「搞不好,向坂……那个当会长的向坂等一下会过来也说不定。」
她,这么说道。
我大大地眨了眨眼。
不,虽然说真正在眨眼的人是水穗大人,但我却有一种是自己在眨眼的奇妙实好。
我跟向坂水穗两个人无法同时出现在大家面前。所以今天的藉口是我得了好冒,在家里睡觉。我虽然有加一句「如果我身体好了,我会去参加」的备注,但我没想到她会当真。
「好可惜喔,人家原本还想说今天能见到他的。」
靠在椅子上的池部小姐这么说。您怎么突然说起这种事。
「之问办合宿的时候,说真的,我对他改观了。该怎么说呢,我原本以为他应该会更软弱,可是他倒是意外地强韧,很扎实地在努力嘛。」
「啊啊。」
而且居然是鸟越接下去的。
「就算是别人不想做的事,那家伙还是会一一确实地完成。不过我对他适不适合领导别人这一点还抱有疑问就是了。他或许笨拙、或许太过正直,不过我认为他是组织里不可或缺的人。」
甚至连吉见同学和村田村搭档,都对他这让人听不出他是在夸我还是在眨我的话点头表示同意。
「唉呀呀,星一同学真是超人气呢——」
生岛小姐像是在开玩笑般笑着说完后,迅速敛起表情,缓缓环视着池部小姐和三谷说道:
「那么你们要不要多少帮他一点忙呢?第二学期要举办学园祭、体育祭、社团审查等活动,学生会会变得很忙碌,再加上这次可是要进行正式选举的喔——?
「我、我知道啦。我们有打算要乖乖出席啦。对吧,三谷?
被问到的三谷并没有要把眼睛从相机观景窗上栘开的意思。
「唔,既然小生也在这里找到了很多很有趣的拍摄对象嘛,小生今后也打算继续叨扰的喔。」
他轻佻地这么说道。
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这突如其来的意识改革是怎样?这让我好觉非常尴尬耶,我觉得我屁股好痒,虽然这是不可能的。
同时,我也觉得非常高兴、非常好激。
那个葛城小姐和鸟越居然有那么一点点认同我。
那个池部小姐和三谷居然愿意从第二学期开始参与学生会的活动。
我在暑假开始之前暗暗在心中立下目标,这是我达成它的那一瞬间……
大家好情好。
这句幼稚到不行的标语突然在我心中响起。
等一下、等一下,这不是很了不起的大进步吧!这不是惊人地照着我所期望的方向走吗!!
如此唐突的发展让我一阵茫茫然,导致我没注意到那个挺着肩膀朝我接近的人影。大概,水穗大人也是一样。
我的肩膀被狠狠地抓住,身体跟着被带了起来。
我仔细一看,发现咬下唇咬到已经看不见粉红色部分的四月小姐正低头看着我。
旁边的人还来不及发问,她就把水穗大人拖着走了出去。她从阳台进到室内、冲下阶梯,在走廊上大步地走着。在她的身后,我的心脏已经濒临爆炸。那个,四月小姐,您穿着浴衣的时候这样大步走路的话,会让您的双腿看起来非常艳丽啊!意思是我可以看吗?那是可以被我看到的地方吗?
她不顾混乱的我,只是不断地往前冲。不久后,她在一个拥有巨大池塘的中庭停下脚步。四月小姐把四周仔细地看过一遍后,以非常认真的表情开了口:
「水穗大人,我很抱歉要跟您做出这样的要求。请您在这面池子里休息一下。」
她深深地低下头。
四月小姐这唐突、仿如天外飞来一笔的要求让没用神也瞪圆了眼。
「汝怎么突然这么说,阳菜?
「这里不可以吗?这里有一座小瀑布,还有鹿威,池子里还有很多看起来家世不错的鱼儿,这里的水也要比学校的池子还来得干净,池底铺的石头和水藻看起来也都很昂贵的样子,我觉得这里看起来并不差啊。」
「啊——唔,这是没错啊,余那池子好歹也是余的神体啊——」
虽然四月小姐可能是无意识地这么说,但就结果而言,她这些非常狠毒的批评都让没用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四月小姐以她那大大的双眼迎击这样的没用神。
「我等一下一定会来接您的,拜托您。」
她那无秽的双眼仿佛都要摇出泪水来了。看到这样的四月小姐,向来对她很好的没用神似乎也放弃了。
在脑内一部分变轻的好觉之后——我站在四月小姐面前。
一旁响起一声碰唰的轻轻水声。
我看过去,发现那只我所熟悉的巨大金鱼正悠悠地游在看起来十分昂贵的锦鲤之问。清澈
的水面上的确映照着我……向坂惠的身影。
「四月小姐,为什么?
面对我的问题,她有些困扰地低下头。
「因为我终于发现到我对向坂同学做了很失礼的事。」
她呻吟般地低语后,以指尖划过浴衣的袖子。
「就算鸟越同学和小圆他们再怎么想见水穗大人……若是弛要以向坂水穗的身分出现,那就代表向坂同学不用来也没关系。」
她像是一只被骂的小狗般低着头。
「学生会里的每个人……就连鸟越同学他们也是一样,他们都在等着向坂同学来,可是只有我、只有我这么……」
我只能以复杂的心情看着她那沮丧的模样。
四月小姐为什么会这么坚持要看到向坂水穗出现呢?理由当然是那个。她想要她的青梅竹马开心。
可是,我也觉得那有些不自然。
在月光照射的河岸上,独自唱着歌的四月小姐背影至今仍鲜明地留在我心里。即便她是那样地独自哭泣,她还是期待着水穗大人的出现。她自己是否有注意到这样的矛盾呢?我一直……在看到河岸边的那一幕之后,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在那一瞬间,我无言地伫立在原地。四月小姐一脸诧异地看着这样的我,但她并没有催着要我赶快回去。
祭典的喧骚从远方传来。带着些许悲哀的祭典音乐和观众们愉悦的声音交叠成独特的声响,落进这寂静又寂静的中庭。不知何时,太阳似乎已经开始西垂。暗红色的光芒逐渐减弱,四周开始被淡淡的暗合吞噬。
接着……
「我有一件事想要请问你,可以吗?
下定决心的我开了口。
确认一脸空白的她点了点头后,我继续说下去:
「四月小姐明明就喜欢鸟越同学,为什么你还要把水穗大人拉出来呢?情敌这种家伙早该滚去别的地方啊!
「咦!
像是被吓了一跳的四月小姐抬起头。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喜欢小征?向坂同学是超能力者吗!?」
「应该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吧……」
唔,虽然说我是有不小心看到你告白的那一幕,不过我实在说不出来,所以选择保持沉默。
慌张地推敲着字句的她冷静不下来,只能一直左张右望。
「我没办法跟你说得太详细,小征……鸟越同学他家是个大医院对吧?他家里有很多事情。」
我知道。
他妈妈在外面结交了其他男人私奔了对吧?……我还是说不出来,所以我等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他从小就不会特别喜欢什么女生,也不会对谁有什么执着。可是,那样……很寂寞对吧?所以……」
温柔的,四月小姐。
我想这也一定是你的真心话。我觉得这是真的。
可是……
「你从来没想过吗?向坂水穗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她是一个架空的存在。所以鸟越同学和葛城小姐的恋情绝对不会有结果。那两个人迟早有一天会失恋。」
没有错。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虽然接下来的路程会因为没用神的一举一动而有所变动,但我们最后还是会走向一样的终点。
那么……
「在那场失恋之后,或许会有什么事情改变。或许对象也有可能会有所改变……就算只有一下下也好,你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吗?
「怎么可能!
四月小姐再次抬起头。不过,她只有第一句话说得很强势。
「这种事……这种事……」
她的低语逐渐转弱。我知道她正拚命地在脑中整理自己的思绪。
我有想过吗?
我也有这样想过吗?
我甚至觉得我可以听到她那拚了命的自问自答。
「我有想过。」
虽然我很怕她会哭出来的时候我会不知所措,但我还是住不了嘴。
「我曾经想要利用向坂水穗的立场,玩弄那个独占了我所喜欢的女生整颗心的人。虽然只有那么一下下,但我还是想过这种狡猾的手段。所以,我觉得这种想法很普通。」
「向坂同学……」
在微弱的低语声后,她抬头看向我。有那么一瞬问,「咦?」这样的表情划过她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就只是这样。果然,这个样子她还是听不懂。
我下定决心了。
应该是说,我打算放弃了。
我不行了。
我无法保持沉默。
浮现在我心头的……是那个月夜下的她,以及她一个人不断唱着歌的纤细声音。
我再次把那一幕,刻印在我的眼中。
我大大地吸了一口气,硬是牵动我的双唇,为的是要把我十七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事说出来……
「我,喜欢你。四月阳菜小姐。」
我觉得我的语尾在颤抖。
我觉得我的声音不大也不强。
不过,这次她的确听到了。
四月小姐的双眼瞪得更大、更圆。
她的脸突然被照得又红又亮。当光芒在空中敞开后,咚的一声随之而来。
烟火大会开始了。
这明明只是一个小小乡下城市所举办的活动,但豪华的烟火却不断在空中绽放。
白色、蓝色、且淡、且强,光芒在她头上不断地流转着。
烟火大概是离我们很近吧,声音开始愈来愈大,我们已经听不见彼此的声音了。
不过,我知道……
在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之间,她的双唇的确动了。
对不起……她这么说着。
又有一发烟火绽放了。
就连流过她那白皙圆滑颊上的泪水——都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创立!?三星学生会②


后记
第一次见面和不是第一次见面的各位,大家好。我是佐令原史绪。
对于已经踏出社会的各位而言,目前是极为忙碌的年终;对于还是学生的各位而言,春假只剩下一点点。我选在这个时问点上(指日文原书出书日),为各位送上第二集。
「咦?上一集是十二月第二集是三月?发生什么事了?就佐令原来说挺快的嘛?」「这家伙真难得啊,说春天要出的书真的在春天出了啊!」好像有许多人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事实上,enterbr ain公司的年终也是三月。「佐々原老师,营业部说请您至少在年内再出一本书……」责任编辑这句魔法般的话语让我的涡轮增压器加速,双眼带泪地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了。虽然我没有过圣诞节、没有过新年、更没有过天皇杯,可是我还是赶上了!我,赶上了!(天皇杯自始至终都没有关系的,啐。)
那么,就我的书而言,我这次很难得地有剩页数。
所以编辑就交给我一个「后记的页数就看佐令原老师想要写几页」的梦幻指令。我想写几贝就写几页。可是,要是我在这里说「我知道了」,然后只写了一页的话,一定会被痛骂。明明我每次写后记都被你们嫌弃,可是这次是怎样!而且我通常都以「这里再删一点」、「再删个三行」、「改变这边的段落,减少行数」这种小气的好觉结束我的工作,这种奢华的好觉真数我冷静不下来呀YO
然后,这一集是在讲夏天合宿的故事。
在我拟第二集故事前,我的责任编辑N岛麻路路很高兴地跟我这么说。
「既然第一集都是在第一学期要结束之前的时间点上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暑假的故事了呢!果然还是要写教人又高兴又不好意思的夏天合宿呢!
不过,我的反应极为冷淡。
「学生会是不会举办夏天合宿的喔。」
「咦咦咦咦!
「你想想看,我们要为了什么合宿?在夏天到底要合宿什么?我们绝大部分的工作都是要审核文件喔?基本上,我们跟公务员没有什么差别。在学园祭或编预算的时候我才想办合宿呢。明明就忙得不像话,可是到了放学时间的时候,我们却被迫跟大家一起回家,我完全不懂这到底有什么意义。现在法定时效应该已经过了,所以我才跟你说。其实我们曾经趁老师没看到的时候躲到学生会室的置物柜里,用手电筒照着手边的文件加班呢。也因此呢,校门理所当
然地紧紧关上了,所以我只能像个逃兵似地从修道院那边的后门逃走——现在保全系统全都改了,所以要是被抓到的话应该就是停学了呢。」
「这是个很不错的故事没错,可是时间是夏天!是夏天啊!这是青春的季节喔?您打算无视这一点吗?合宿!合宿!


我被他的合宿口号攻击着……就算您这么说……

结果,我就把夏天合宿写成是学生会所举办的活动,然后在峰回路转后,不知道该写什么的我就决定要把所有二年级学生都送去旅行。
我所念的学校是一个年级顶多一百人的小学校,所以我听到念公立高中的朋友跟我说毕业旅行的事时……他给了我许多我想要为老师哀叹「老师们真的很辛苦呢」的事件和插曲。
有人溜出睡觉的地方去女生房间的时候被拿着竹刀的老师追着跑;有人在自由行动的时候窝在吃茶店里睡觉,好想文全都是抄旅游书写的;有人懒得用铁饭盒煮饭,所以就准备要用从理科教室干来的瓦斯炉偷煮,结果最后发现没有瓦斯管而哭出来;有人在买未成年不该买的东西时被女生抓包,结果就被吊起来打……要带领两、三百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让他们平安回到家里的辛苦真是笔墨难以形容。我的学校从小四到高二几乎每年都有合宿,所以我在听到其他学校不会做这种事的时候,我曾经悠闲地觉得「咦咦,是这样的吗?每年都要出去住是很好玩的事呢。」……这要是每年都办的话,老师会挂掉吧?负责领头的人会过劳死吧?
我在这里要警告一下大家。以下会提到跟本篇故事有关的细节,习惯从后记开始读的各位敬请跳过这一段。


只有在定向越野竞赛遭难那边是来自我学校的故事。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是我国一去伊豆天城高原时所发生的事情。设置在路径上的据点位置很微妙、指示也很微妙,所以很多班级在那边迷路,就算是最轻度的迷路也是下了山。有一班迷路到高尔夫球场去,有一班呆呆地站在民家广庭园里结果被报警处理。迷路最严重的那一班则是卡在上级登山者专用的困难路径上的悬崖,「再、再怎么走也不会定到这里吧?」、「可是,我们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回去了!」当他们正为此烦恼的时候,有登山者发现了他们。
顺道一提,我也是一个不小心就下山那一组的成员。我们明明就一直走在山路上,可是却突然来到铺了柏油的车道上,全班都「????」。如果我们有乖乖在那边等也就算了,但一心想着「糟了,我们得回去才行」的我们走上来时路,结果搞得更加混乱。最后,我们在所有人无力瘫倒的情况下被老师们发现了(笑)。
唔,由于没有人受伤、大家都很平安,再加上我们同学里有很多原本就神经大条的大小姐,所以大家开始分享起自己遭难时的故事。
「我看到狸猫在走路耶。」
「我们说『我们迷路了』的时候,去打高尔夫球的大叔请我们大家喝饮料呢。」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走在横幅只有二十公分左右的路上。」
「应该说路走到一半就消失了。」
等等等等,大家都很自傲地在互相炫耀嘛。如果是现在这个时代的话,一定会有家长冲进学校或是教育委员会里,逼谁辞职负责吧?以前大家都过得很平和的时代,搞不好是因为我们的家长神经也很大条(笑)。
唯一的遗憾是,由于最后一班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九点,所以我们没办法完成预定的营火和放烟火的活动。由于我是念女校,再加上我的节奏好有点那个,所以不是很会跳舞。对于这样的我而言,我真的打从心底觉得附属在营火这个活动上的土风舞是没有也没差,可是我很期待放烟火啊……虽然说我也不能在同学遭难的时候说什么「我想放烟火」之类的事就是了
然后,跟故事内容有关的细节就此结束。
唔,就是这样,我把我个人在夏天的回忆编辑改写成这次的第二集。
说到夏天就是浴衣,说到浴衣就是夏天,所以封面是穿着浴衣的可爱四月小姐。这是负责插画的大场老师自己去找资料、事先问我「这样的好觉如何呢?」后所画的插画……不过在第一眼看到那份资料的时候,我居然立刻就能看出「喔喔,这是TSUMORI CHI〇〇To二〇〇八年的款式」,真是太恐怖了。我到底有多喜欢金鱼啊(笑)。最后,这件浴衣在大场老师适度的调整之下,变成一件更可爱的浴衣,我好到非常高兴。真的很谢谢您。
不过,基于轻小说的效果,所以大场老师才会把胸部画得比较显眼。如果大家要用这么强调胸部的穿法来穿浴衣的话,腰带和领口在一个小时之后就会松开,引发悲惨事件。所以,各位男生读者在看到自己女朋友穿浴衣的时候,请不要说什么「为什么你的胸那么平啊?为什么你的胸部不像漫画一样会碰地凸出来?啊,难不成这个女生的胸部要比我想像中的还平吗?」或是有这样的想法喔。
所谓的和服呢,是依据以前的日本人体型!!长方形所做的。现代的女生想要把和服穿得漂亮的话,就必须穿上修饰体型用的胸罩,或在腹部卷上好几条毛巾来刻意压扁胸部、把屁股弄平,这是需要很多努力的。您的女朋友可是在这猛暑中含泪努力穿上和服的喔,请您务必好好记住这一点。然后,不管实情如何,您一定要夸她说「好可爱」喔。
事情就是这样,作品中的夏天也随之结束,舞台来到了秋天。
塞满了学园祭、体育祭等各种活动的第二学期才是学生会活跃的场面,是学生会真正唯我独尊的时代。我想故事也会随之变得更加动威。这样的秋日故事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今年夏天上市。
……书中季节和真实生活中的差距愈拉愈开,我也很想覆上双眼不看,只是这是没办法的事。
很多人问说「学园故事没有什么像是资料的资料,所以应该很简单吧?」但就个人工今所写的作品而言,这本三星在很多方面的障凝都很难克服,我写得很辛苦。我想这是因为里面普通的部分和不普通的部分很难取得平衡的关系。虽然神明出现了,可是还是要有人过着理所当然的普通生活……可以的话,我会尽力公平地看待这两部分写下去的,是的。
这次我也要打从心里好谢我的家人以温柔眼神放弃并守护完全不做家事的女儿、好谢我那些并没有因为我忘恩负义而舍弃我的朋友们、好谢为我设计了可爱金鱼的设计师、威谢那个因为我遵守交稿日而吓死=我从来没准时交稿而费了很多心力的责任编辑、好谢其他业务、经理,还有众多参与本书制作的人。还有,率先把我的签名书及POP放在店头的启文堂府中店店员,我由衷地好谢各位。虽然我只能在这种页数有剩的时候把我的好谢写出来,不过我一直都很好谢各位。
最重要的是,等待这个不肖作者的众多读者们。
我想下次我也会在很紧迫的状况下为各位送上第三集,然后我也还是会在不清楚全几集的状况下提心吊胆地写下去……不过我真的真的很谢谢各位。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各位继续支持我。
那么,期待着和各位再会的那一天。
二〇〇九年三月 佐々原史绪 敬上

P·S·

责任编辑跟我说「反正页数有剩,你可以宣传其他出版社的书喔」,所以我就写在追记里。
在这本书上市一个月后,德间书店Edge Novels将会出版我的作品。那本书可
能会被分类在恐怖小说吧……这是佐令原第一本小说,所以我好到非常兴奋。如果各位有在店头看到的话,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初次见面,大家好。
继第一集之后,我是继续负责本书插画的大场阳炎。
这次我终于可以画很多我一直很想画的向坂水穗,我感到十分满足。(笑)
她是我很喜欢的角色,所以我以后也想继续画呢——
我没什么机会在插画里画到香叶子,所以我在后记里画了一个。
那么,今后也请大家多多指教。
大场阳炎
1
0

請選擇投幣數量

0

全部評論 63

  • 1
  • 2
  • 3
  • 4
前往
10000
suodeman 王爵
被发卡了……虽然是因为完结了才过来看,但是感觉也太虐心了……

13 年前 0 回復

emperor570585 王爵
感謝大大的分享..
VERY GOOD, 男主終於立了告白死的FLAG了...
黑化吧...把一切歸於混沌

13 年前 0 回復

22338236ok 騎士
男主真悲剧了

13 年前 0 回復

flame2300161 勳爵
静静地等待台版第三卷的到来,我等........

13 年前 0 回復

z215865043 勳爵
呜哇~~~男主角杯具啊,他的春天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14 年前 0 回復

Refined 侯爵
这书角色的关系还真是乱七八糟的,主旨也不太明白呢

14 年前 0 回復

|.値覺。 子爵
我很期待下一卷阿、在这一卷的最后  女主对男主说的对不起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而且女主的恋情也真是纠结阿  难得我们的男主对她那么真心。 跟了惠又怎么样。

14 年前 0 回復

dark69 王爵
....告白了啊~不过回答大概是考虑一下或者直接被甩了吧~惠真可憐呢~

14 年前 0 回復

luffy_81 子爵
正打算開始看這集系列書 謝樓主了~~^^

14 年前 0 回復

chichenzhi 勳爵
看得真是爽快,男主不拖泥带水,可惜仍然悲情…本来看到“三星”有点不想看,幸好

14 年前 0 回復

abs120 伯爵
明明足以开后宫的角色都出了一大票了,居然一根旗也竖不起来,还给人发卡了,向坂惠,你真是次世代的好人啊!!

14 年前 0 回復

君临天下 伯爵
久等的第二卷终于出了,男主角好可怜啊!

14 年前 0 回復

emperor10 王爵
我没什么机会在插画里画到香叶子,所以我在后记里画了一个。
为什么我没有在后记里看到蕾丝恶魔啊!难道是一楼那个彩页,画的不够清晰啊!(泪目)

14 年前 0 回復

龙意 伯爵
根據劇透表示最後贏的是葛城
雖然我個人是比較期待BL路線或俢羅場路線

14 年前 0 回復

jy1986 子爵
初恋是没结果的.......要这小说最后男主还是单身的话,绝对神了

14 年前 0 回復

fang151174 勳爵
男主被发卡,哎,悲剧继续

14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在第2卷 男主算是正式失恋了
实在难以想象四月会改变心意(她都喜欢那个青梅竹马那么多年了)
出场了那么多个女的,感觉没个会跟男主扯上关系
那个神先放一边, 那个池部稍微有点对男主的好感(大概?)

男主的结局大概是跟那个神一起吧

14 年前 0 回復

razer 侯爵
看過那麼多廢材男豬, 感覺都麻目了
幸好有本書的男主出現, 雖然很悲劇
但你絕對是純爺, 我會支持你( 開後宫除外)
男主你絕對不要開後宫啊

14 年前 0 回復

  • 1
  • 2
  • 3
  • 4
前往
临风且吟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4 粉絲
0 關注
165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