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巧魔神[04][台版]


机巧魔神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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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阳子よう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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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住巨大压力的赶工作品 好累啊 师傅
不过师傅的图好多了 蹭蹭
终于从月巴王的死刑下逃离了 趴地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0-5-26 23:39 编辑








序章
当天的教室跟往常有点不同。
午後的洛芦和高中一年七班,黑板被只会让人联想起神秘暗号的复杂联立不等式所填满;
五官排列显得神经质的数学老师矶村正以自言自语的口吻嘟哝着进行讲解。看起来跟平日一
样,依旧是沉闷的上课场景。
天气普通,既不好也不坏,温度也跟历年差不多。改穿夏季制服还得过一阵子,这之後学
校也没有什么预定要举办的活动。上课时总是有几个学生喜欢交头接耳,同样是已经看习惯的
场面。
然而,不知为何教室内却弥漫着一股异样的紧张情绪。
『……濒死体验?你在说什么呀?]
某个说话声唐突地在我耳边响起,原来是出自坐在我隔壁的女同学。
她是一位整体颜色略显淡薄的少女。
那张如洋娃娃般端正的侧脸如果闭口不语的话,甚至能散发出某种神秘的气息。除了肌肤
白皙到几近透明外,少女纤细的身躯也似乎缺少重量感。
说实话,透过少女的身体的确能隐约窥见後方的景色,而少女此刻也无视地心引力略微飘

浮在半空中。
这种事当然不是普通人类能办到的。
她的真实身分是射影体。以正式的专业术语说,是一种以量子型态投射的副葬处女虚拟感
官情报输出入装置。简而言之就是类似幽灵的存在吧。包括身体呈现半透明、可以飘在半空
中,还能一下子现身、一下子隐形,或是任意穿透墙壁等等。
三年前,我那位名为水无神操绪的青梅竹马因为被卷入空难而行踪不明。自此之後,我就
被她的幽灵缠身了。
这位青梅竹马幽灵如今正与我坐在同一间教室上课。
如此超乎正常认知的现实令我不由得轻微头痛了起来。
教室内那股若有似无的紧张气氛也必须归咎於她。
操绪以转学生的身分编入本班已经是上周的事了,但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尚未习惯她的存
在。
这也不能怪大家,光是幽灵会在普通的上课时间出现这点就已经够离奇了。
话说回来,世界上还是有某些人可以轻易接受这种怪现象。
「——濒死体验喔,就是那个意思嘛。大家不是都说死後还有另一个世界吗?有些几乎要
丧命的人运气好又活了回来,但却对死後的世界依然保有模糊的记忆。传说中的奈何桥或看到
一大片花海都算是这种。」
[哎,原来如此……思,终於听懂你的意思了,但操绪并没有类似的记意耶。而且什么死
後的世界,真的有人会相信这种事吗?又不是傻瓜。]
「……唔,这么说未免太过分了……」
那位人格被操绪的讥笑完全否定、脸上浮现极度难堪表情的少年,正是樋口琢磨。
虽说樋口是重度的超自然现象爱好者,但被幽灵骂傻瓜他也不乐意吧。况且比起什么死後
的世界,坐在这里接受高中数学课程的幽灵才更诡异。
恢复力超强的樋口这时又迅速抬起头。
「姑且不讨论那个。对了,水无神,你从三年前起就一直缠着智春吧?为什么现在又突然
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哩?」
『嗯……这个嘛……』
对於樋口这意外而尖锐的质问,操绪露出认真的表情并陷入沉思。
原本应该要专心上课的同学们也纷纷竖起耳朵,静待操绪公布答案。
看来大家都很在意这个神秘现象。
[呐,智春,真的可以说吗?』
操绪冷不防回过头对我问。
当然不可以——我微微掀动嘴唇、以无声的方式回答。
操绪之所以能被普通人类的肉眼捕捉,应该是因为封印她肉体的机巧魔神前不久被嵌入

「安定装置」之故。
机巧魔神是一种为了消灭恶魔而制造出来的机械驱动人工恶魔。这种不知哪天会失控的玩
意儿就一直被「养」在我的影子里——当然,这种事不可以泄漏给其他同学·
光是被幽灵缠身这点就已经重击我的个人形象了,如果又加上什么机巧魔神,我百分之百
会被大家视为危险的变态;而我那卑微的心愿——度过平凡正常的高中生活——也将化为泡
影。
[对不起罗,樋口。因为智春说不可以告诉你。其实这件事自然而然就发生了,你就当作
是少女的秘密吧。』
「呃……」
听了操绪这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藉口,我只能低声叫苦。讲台上的矶村也对我们的交谈起
了反应,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赶紧将上半身压低、靠在课桌上。笨蛋——并同时对操绪无言地提出抗议。什么「少女
的秘密」啊,讲这种话只会让樋口还有其他人产生更大的误解吧,真受不了。
「秘密……难道智春对你做了什么?」
果然不出我所料,樋口以夸张的讶异表情问道。
操绪以手指抵住嘴唇、「思」了一声。
呵哈,其实我当时的意识很朦胧,所以也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二忌识朦胧……也就是说你无法抵抗罗?」
『也不是那个意思。总之,如果要说这都是智春的缘故其实也没错。』
「思唔。真没想到……智春竟然会对无法抵抗的青梅竹马做出如此具体的行为……」
听了樋口这容易让人误解的自言自语後,全班同学立刻鼓噪起来,数学老师矶村也故意咳
了几声试图控制场面。
我察觉这时有人正以尖锐的目光对准我,转头一看,原来是坐在窗边的佐伯玲子。她此刻
的表情非常骇人。看来这次的误会是很难解开了。
现场理解所有事情经过并能帮我缓颊的人唯有嵩月奏。然而她却对操绪等人的闲聊完全没
有反应,只顾着默默抄写笔记。基本上她的个性就是这么认真。
「话说回来,除了智春外,水无神还缠过谁吗?」
樋口再度露出严肃的表情问。
[思——没有耶,因为操绪是智春的守护灵。]
操绪毫不犹豫地回答。什么守护灵啊——我偷偷叹了口气。
操绪之所以无法离开我,完全是因为她必须利用我的脑子才能投射出自己的身影。况且,
操绪守护我的记录寥寥可数,替我制造的额外麻烦倒是罄竹难书。
「咦?所以你是廿四小时都跟智春黏在一起罗?」
樋口终於以愕然的语气咕哝着。

『是呀。不过我可不会偷看他洗澡喔。』
操绪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教室的空气再度因此不安起来。
只要是我知道的资讯,操绪也几乎都知道。这代表何种意味,班上的同学们就算再迟钝应
该也能理解吧。
「所以说,体育课只有男生在场的闲聊内容你也知道罗?」
[思……你是指上次你们替班上女同学列出美腿排行榜吗?』
「等等,别再说了,我懂你的意思了。对了,关於另一件事,我听说智春在中学时好像跟
某个女同学走得很近,不知道智春对她的想法——」
「唔哇!」
你们该适可而止了吧——我对准操绪用力扔出橡皮擦。
这种攻击对没有实体的操绪无法发挥效果。只见橡皮擦穿过她的身体,直接命中另一头的
樋口的眉心。
「好痛……可恶,智春,你这家伙……」
樋口一边按着额头,一边高举自己的铅笔盒。
我则竖起敦科书为盾进行防御,迎击樋口扔出的尺与垫板。
无声的攻防战持续了一会儿後,被我们夹在中间的操绪终於忍不住浮上教室天花板避难去
了。

「咳……夏目。」
就在这时,有人喊了我的姓氏一声。为了反击而紧握室内鞋的我因此僵住了。原来是讲台
上太阳穴已经浮出青筋的矶村正愤怒地瞪着我。
「你到走廊上罚站!」
矶村严厉的斥责在教室内响起。
「咦……我?」
到走廊罚站——对高中生可以用这种幼稚的处罚方式吗?不过,话说回来……
「等……等一下,老师,上课时窃窃私语的人是操绪跟樋口,跟我又没关系……」
「你在胡说什么。水无神不是你的背後灵吗?所以你必须负起责任!」
「耶耶……!?」
我瞠目结舌地呆立着。转头一看,操绪不知什么时候已偷偷返回自己的位子,还以一脸认
真的表情装作在听课。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後,一瞬间摆出双手合十、吐舌头的动作。拜托,光
是这样道歉一下就想摆平我吗?
真受不了——我摇着头,莫可奈何地移动至走廊。
嵩月这时才终於抬起头,以担忧的表情凝视着正蹒跚步出教室的我。
我察觉到嵩月的反应後便轻轻耸耸肩,但目光焦点却停留在嵩月斜前方的另一个同学身
上。

坐在那里的人是杏,也就是我从中学就认识的好友大原杏。
总是精力旺盛的她以往也很难在课堂上坐得住,然而今天不知为何她却丝毫没理会这场骚
动,背对着我的方向根本没转过头。
我这才首度注意到她那张散发着忧郁气息的侧脸,令人不禁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五月下旬。
第一章
操绪能顺利转入本校的理由很简单。
旧约圣经的『传道书』有云:尘土仍归於地,灵仍归於赐灵的神——也就是指,死者的魂
魄在离开肉体後依旧要重返神的身边。不过严格来说,基督教的敦义应该不认同幽灵这种玩意
儿吧。
知道这件事的一般民众可能不多,但洛芦和高中可是一所名门教会学校。
在这种名校内,如果出现了任意游荡的女高中生幽灵成何体统——学校高层想必也是这么
认为吧。
况且以实际层面的问题而言,操绪现在已是校内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的存在了,想要勉强
压下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所以重点还是得置於操绪在法律上的定位。
目前操绪的户籍资料并非[死亡],而是『行踪不明』。
既然没死,就代表这个人还活着。活生生的女孩要进入高中就读并不抵触宗教立场。况且
操绪的成绩也略优於洛高学生的平均。
既然如此、也因为如此,操绪就在校方半推半就的态度下被编为正式的学生了——关於这—


件事的讨论也到此为止。
「早该知道学校会用这种息事宁人的处理方式。」
我将新到货的罐装啤酒塞进业务用的大型冷冻柜,同时无奈地喃喃道。现在的时间刚过晚
上七点,我正一如往常在大原酒行打工。
操绪则身着女仆风格的围裙式连身裙、伫立於柜台前,还不时在杏的母亲後头与客人有说
有笑。为什么酒行的店员得穿女仆装哩?虽然我很想吐槽,但是既然客人们好像都很高兴,我
也无话可说了。
「真搞不懂,我们班的同学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操绪出现。正常人的反应不是那样吧?被
吓一大跳或是感到害怕……不是应该这样才对吗?」
「哎,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是七班咧。」
真日和秀嘿嘿嘿地笑着回答。洛高第二学生会是只要付钱就可以委托任何工作的万能服务
集团,而这小子则负责其中的会计工作。
「反正是七班——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一边将已经卸完货的空纸箱折起,一边追问。真日和听了则露出略显意外的表情。
「咦?夏目,你到现在都没察觉出来?你们班可是特殊监理班咧。」
「不……我不知道这件事。」

这种班级名称听起来颇为惊世骇俗。 一
「洛高因为有很多类似恶魔或机巧魔神操演者的特殊分子就读,为了避免普通学生被无辜
波及,所以才要把对怪异现象忍耐力特别强的学生集中在一起咧。」
「嗄?」
「也就是说咧,包括过去已经接触过怪事的人、喜欢超自然现象的人、亲朋好友本来就是
恶魔契约者的人——反正就是把这种人都聚集在一块。」
「……你的意思是,七班本来就是怪胎集团?」
「你要那么形容也可以,其他年级其实也有类似的班咧。」
「……」
我全身无力地蹲了下去。经对方这么一提,我才回忆起过去的诸多案例。
以疯狂的超自然现象爱好者樋口为首,此外还有高等恶魔嵩月、拥有操演者兄长的佐伯玲
子、甚至导师柱谷自己也是恶魔的契约者。会安排这位导师应该也是校方为了对付类似这次的
紧急事件吧。
「虽说普通学生只要念了洛高半年,大致也会习惯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但刚开学没多久的
这个时期还是得小心一点。你看,像我这种留级的就直接进入普通班咧。」
「……这种事并不值得炫耀。」
真是所古怪的学校——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这么一来我也懂了。尽管七班并非全体都是怪胎,但至少面对幽灵这种程度的东西,
班上同学都有一定的抵抗力。
「话说回来,真日和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
「听起来你好像不太欢迎我咧。我可是客人喔,是来买鱼肉香肠的咧。」
「什么?」
我愕然地望着真日和手中所提的邻近超市购物袋,里头的确装了大约十人份的鱼肉香肠。
「买这么多还不够吗?到底是几个人要吃啊?」
[这可是薇薇安的消夜咧,也是它最爱的食物。」
「原来如此……不过……」
我以不解的表情凑近真日和。
「你这回又想叫那只使魔干什么坏事了?」
薇薇安就是真日和的使魔之名。
外貌看起来像一只庞然大「狗」的薇薇安,其实是一只别名风兽的可怕怪物。前阵子嵩月
才与对方大肆较量过,还把鸣樱邸的庭院给拆了一半。
「当然是工作咧。这回客户的委托很正经,是要我们搜查内裤小偷。」

真日和眯起那双招牌下垂眼笑道。这种表情实在很难让我相信他的说法。
「内裤小偷?」
「没错,不过我不能告诉你客户的名字。听说这阵子附近出了一个很嚣张的内裤小偷
咧。」
「……这种工作不是应该交给警察吗?」
我狐疑地问道。真日和这家伙是不可能免费出动的,也就是说一定是有谁出钱雇用第二学
生会的人。这时真日和又以严肃的口吻回答。
「不,那小偷可不是普通角色。我已经开始行动将近一周了那家伙却依然故我,丝毫不知
收敛,而且也没有留下任何可追踪的线索。这种等级的犯人,警察应该也无能为力咧。」
「所以你才会把使魔带出门?」
「可以这么说咧。如果无法完成委托,会影响巡礼者商联合的声誉。」
「喔——」
我大致明白事情的经过了。真日和应该没有必要对我捏造上述那些吧。况且既然是与内裤
小偷为敌,矛头更不可能会对准我们科学社的成员。
「好吧。鱼肉香肠就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如果你整箱一起买可以算便宜一点。」
「喔喔!太棒咧。我最喜欢杀价了。」
真日和兴奋地说道,并立刻走向摆放下酒菜的陈列架,而酒行的自动门也在随後打开了。
欢迎光临——我反射性地招呼道,但马上发现走进店里的并不是客人;杏披着洛高田径队外套
的娇小身影映入我眼帘。
「我回来了。」
她察觉柜台附近的母亲与操绪後漠然地喃喃说道。
这种有气无力的口吻跟平日活泼的杏简直是判若两人。对热情挥手打招呼的操绪她也只随
口应了一声,接着便直接步入後方的住家。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完全没有精神。
「她是怎么了咧?」
真日和的眼中也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并对方才明显被杏无视的我问道。
「好像在生什么气咧。她就是之前对夏目扔桃子罐头的女生吧?」
「思……是啊。」
对了,前阵子还发生过那段插曲啊——我突然回忆起来。
杏虽然经常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生气,但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还以为她应该早就忘
了那件事才对,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夏目一直没把射影体的事告诉她,她搞不好就是在气这个咧?」
真日和出人意表地准确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的确,操绪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普通人面前,因此最感到震惊的人应该就是杏了。
我跟她认识的时间并不算短,但与喜爱超自然现象的樋口刚好相反,杏可是一直否定幽灵
的存在。她会觉得被我背叛也是情有可原的吧。不过……
「……这也不能怪我啊。」
是杏自己不愿相信幽灵这种东西,又不是我故意要对她隐瞒操绪的事。现在去找她道歉未
免太矫情了。况且就算真的去道歉好了,该怎么对她说明事情的经过?我实在一点头绪也没
有。
「呼呼呼,看来你很困扰咧。要不要跟我商量一下啊?我以前也遭遇过类似的事咧。把任
务委托给巡礼者商联合包你不会後悔。」
「……委托商联合?你连这也想收钱吗?」
「应该算顾问费的一种咧。我还可以免费给你我们的集点卡喔。」
「免了免了。」
我毫不犹豫地拒绝对方。
操绪依然面不改色地站在柜台旁微笑,杏的母亲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女儿的异常表现。话说
回来,操绪自己就是问题的根源了,去找那两位女性讨论应该一点帮助也没有吧。
我无奈地再度叹了口气。就算没被卷入什么内裤小偷的骚动,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就已经够
辛苦了。
O
结果到了第二天,本来已经快被我忘掉的内裤小偷事件又浮现在我面前。
那是发生在星期五的下午。当天的最後一堂是体育课。当下课钟响起,我们鱼贯返回教室
後,男生们个个都像尸体般瘫在课桌上。
「女生去温水游泳池游泳,男生跑马拉松……混帐,这体育老师太过分了吧……一定是因
为之前班上出现有人在厕所搞同性恋的谣言才会这样。」
樋口以虚脱的口气抱怨着。他似乎快陷入脱水状态,嘴唇呈现乾裂的土色。女同学们虽然
都还在更衣室换衣服,但这家伙此刻连偷窥的力气都没了。
「咕……嵩月……嵩月穿泳装的样子,至少让我看一眼……」
樋口边颤抖边撑起身子。
「樋口,不要勉强自己!」
「你已经没办法再战斗了。我虽然明白你的心情……但这样会送命的!」
樋口与他的那些色狼同伴相视喷泪大吼着。是不是该跟这家伙彻底绝交比较好——我以白

眼瞄着他们做作夸大的反应,同时心里一边想着。
况且话说回来,嵩月今天根本就没来学校。似乎是因为有事请假。当然,游泳池畔也不会
出现她的身影。樋口他们不管毅力有多坚强,今天都不可能看见嵩月穿泳装的模样。
『……他们在吵什么呀?』
空中出现一圈半透明的波纹,随後操绪的身影便从背景中溶了出来。她俯瞰正在教室大吵
大闹的樋口等人,莫可奈何地眯着眼。
[哇……教室是怎么了!?好重的汗臭味——!』
「有什么办法。这种天气还叫我们跑马拉松。」
『唔哇……你们好惨呀。对了,智春,你换好衣服了吗?]
「大概吧。又怎么了?」
我没好气地回答。如果说还没换好操绪又能如何?
[思——佐伯同学叫智春过去一下哟。』
「叫我过去?不会是去女子更衣室吧?」
『没错没错。好像出了一点小状况。』
操绪露出较为严肃的表情点点头,我则不解地绷着脸。熟悉的讨厌预感又偷偷自心头浮现
了。小状况——难道又跟机巧魔神有关?
『应该不是啦。不过在这里我没办法告诉你。』
操绪以吊人胃口的语气告知道,我听了也只能不甘愿地站起身。刚上完累死人的体育课还
要处理这种事,简直是麻烦透顶了,但如果无视佐伯妹的要求之後铁定会陷入更棘手的状态。
「等一下,智春,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去女子更衣室!?我也要去!」
本来已经快脱水而死的樋口突然跳出来挡住去路并大喊着。其实我也没有阻止他的理由。
「他可以去吗?」
於是我向身边的操绪确认。
[应该无妨吧?]
出人意表地,操绪随口就答应了。
仔细想想,女生们也应该已经换好衣服了,佐伯妹更不可能是为了邀我参观她更衣而找
我。倘若就如操绪所言是出了什么问题,人手多一点或许比较好。
「——夏目,你太慢了!」
佐伯玲子早已大剌刺地站在女子更衣室门口等我。明明是她无预警把别人叫来,态度还这
么高傲。
发现樋口也跟在我後面时,佐伯妹的双目顿时眯了起来。不过她很快又恢复原本的态度,
以粗暴的口气说:

「樋口,没想到你也来了。也好,这么一来我就不必确认你的不在场证明跟花功夫监视
了。」
「嗄?」
樋口大惑不解地歪着脑袋,我听了也不由得蹙眉。佐伯妹火气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
方才她突然提起的「不在场证明」……难道是跟杀人事件有关?
不过我一点也不觉得这间女子更衣室像是发生过什么凶杀案。况且就算真有这种事,要找
的也应该是警察或名侦探,而不是我。
我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被叫来这,不禁愣住了。
「那,我们出发吧。」
佐伯妹索性连说明都省略了。我疑惑地抬头仰望上方的操绪,只见她颇开心地露出笑容,
对我耸耸肩。
我们跟着佐伯妹急促的脚步通过走廊,就在这时我才突然察觉到。
她的制服裙子下方多加了一条白色热裤。
就类似运动社团成员经常在制服下穿的白色紧身短裤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现
在这个季节应该没冷到那种程度吧。难道是因为游泳池的水太冰了?
「才不是哩。」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佐伯妹先摆明态度後立刻简短地否认。
她所加速赶往的方向是来宾专用的楼梯入口,一般学生平常很少接近那里。
在这间装饰有古老大理石雕刻的夸张华丽门厅内,一名身着神父风格服装的男子已无声无
息地等待多时了。那名男子的长相我恐怕很难忘记。
[那……那个人是……]
操绪也瞪大眼睛嘀咕道。我本能地停下朝对方走近的脚步,不自觉开始寻找周围的逃脱路
线。那个伪神父不就是名叫奥沼的佐伯家总管吗?话说回来,那家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
是会拿着机关枪扫射、与嵩月组小喽罗们猛烈驳火的怪物。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再次看到
那家伙的脸。
「大小姐。」
奥沼发现佐伯妹後立刻恭敬地低下头。
「您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各种用途与尺寸都分别准备了廿人份。」
「辛苦你了,奥沼。在你这么忙的时候还找你来,真是过意不去。」
「哪里。很遗憾不能替大小姐进行护卫工作,请您行动时务必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奥沼说完便将行李箱递给佐伯妹。那是一只银色的庞然大物。
又来了——我暗地叫苦。这种箱子简直是我恶梦的象徵嘛。

「还在磨菇什么,你们两个过来帮忙拿啊。」
佐伯妹瞪着依旧愣在原地的我与樋口命令道。
「等等,佐伯,你该不会是为了搬东西才找我们来吧?」
樋口终於不悦地质疑。
奥沼总管见状,单边眉尾突然微微一抽,似乎认为樋口对佐伯妹说话的口气非常失礼。呜
哇——操绪忍不住掩着双目,我也赶紧制止樋口继续说下去。他的不满我虽然能体会,但在这
个大叔面前最好不要忤逆佐伯妹。
佐伯妹一点也没有想退让的意思。
「没错·不然你以为呢?话说回来,当初我根本就没找你。」
「唔,咕。」
樋口脸色难看地呻吟着。
「为了解决班上同学的困扰,你们赶快动手搬吧。其实这箱子也没多重。」
「……佐伯,这里面究竟是?」
我抢在想要继续反驳的樋口前问道。正如她所言,手提箱并没有多重。跟封印机巧魔神的
提取器似乎不太一样。
「内衣裤。都是新的。」
佐伯妹用力叹着气回答我,霎时我还听不懂她的意思。
「咦……内衣裤?你是指胸罩或内裤之类的吗?」
这种东西为何要叫奥沼大叔送来呢?
[因为都被偷了。班上所有女生。就在那间更衣室。]
操绪代替似乎很难自己开口的佐伯妹回答。
「耶!」
我也愕然了。
「该不会就是真日和所说的那个内裤小偷吧?所以班上女生的内衣裤一件也不剩?啊,所
以佐伯才要穿这条白色热裤。」
「你很多嘴耶,不要盯着人家看行吗!」
佐伯妹按着自己的裙摆怒斥道。她会表现出这种羞红脸的反应还真是难得。虽说我并不觉
得这种事有必要害臊到露出这种可爱的表情就是了。
总之,事情的始末我大概懂了。
本班的女同学在游泳课结束并返回更衣室後,发现原本放在里头的内衣裤被偷得一件也不
剩。因此,佐伯妹才会紧急命奥沼管家送全新的内衣裤过来。她自己也是为了应急才会穿起刚
好剩下的热裤出面。

[总不能以湿答答的泳装在校内乱晃吧。现在能行动的人只有佐伯同学跟操绪而已。]
操绪边叹息边苦笑着。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找我来搬这只箱子。
我被缠身的幽灵操绪莫名其妙叫出去并不会引起班上其他男生的疑心。也就是说,佐伯这
么做是为了不让班上男生察觉女子更衣室发生的异状。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罗嗦了。」
我放弃争论,乖乖拿起行李箱。不管理由为何,操绪能被同班同学信赖总是一件好事。
樋口这回也不废话,立刻握起行李箱的另一侧。
「内裤小偷啊……真可恶。」
很难得他会以如此严肃的表情喃喃自语。
喔?佐伯妹听了也将目光转向樋口。似乎是察觉到樋口的义愤填膺,佐伯妹露出对他有点
刮目相看的表情。
事实上,樋口对这件事真的很生气。
「可恶,简直是不爽到极点。竟然有人可以趁我不在场的时候把班上女生的内衣裤拿出来
一一比较、分类,甚至套在头上!一想到这个我就想砍人!智春,你能容许让内裤小偷独占这
种好康吗!?」
「呃……你生气的理由太奇怪了吧……」
况且又何必寻求我的同意哩。
「嵩月没受害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如果嵩月的内衣裤也被抢走,校内铁定会发生暴动。
那可是人类文化遗产的重大损失。」
「文化遗产……你是在讨论内裤小偷的事吧?这跟嵩月有什么关系……」
「笨啊,智春,你以为人类的内衣裤人人平等吗?如果这里有嵩月的内裤跟我的内裤,且
强迫你拿一条套在头上,否则就要杀死你。那你会选哪一条?」
「这种比喻只有小学生才想得出来。」
跟这种家伙争辩实在太空虚了,但我依旧忍不住吐槽。不然的话,佐伯妹的怒火一定会延
烧到我身上。
然而樋口这种激烈失态的反应,或许也可以往善意的方向解释。总之,这虽然不是什么凶
杀案,但也已经够严重了。
「不过,光天化日下内裤小偷也敢在校内犯案,胆子不会太大了吗?」
我一想到这便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就是说呀——操绪听了也同意我的看法。
[而且还一口气把全班女生的内衣裤都偷走哟。这么多件应该很难藏在身上带走吧。一下
子就会被大家发现了。]

操绪说得一点也没错。如果只有一件失踪或许还无法立刻断定是小偷所为,但刚好发生在
所有女生都换下内衣裤的时候,未免也太巧了。
「……柱谷有什么反应?」
「已经跟柱谷老师报告过了,还有我哥哥。」
佐伯妹以不甘心的口气说道。
她的哥哥就是本校第一学生会会长——佐伯玲士郎。
以激进天主教信徒为中心所组成的第一学生会,还另有「神圣防卫队」这个吓人的别名。
学校内的治安维护是他们的主要工作。只要有需要,他们也会大剌剌地拿出武器在校内扫射。
由於第一学生会的基层人员几乎都是身强力壮的体育社团成员,内裤小偷应该很难从这一大群
壮汉的包围下逃脱吧。
「不过,我是在体育课结束後才跟哥哥联络……在那之前小偷搞不好已经逃出校外了,这
么一来哥哥也没办法处理。」
佐伯妹压低声音抱怨着,然後又突然倒竖柳眉。
「啊啊!气死人了!那些无能的第二学生会废物!付了那么多委托费却一点成效也没
有!」
「咦?」
佐伯妹气得开始用力跺脚,我听了她的怨言则感到有些讶异。操绪也露出被吓了一跳的表
情与我面面相觑。
「原来委托真日和搜查内裤小偷的人就是佐伯?」
「没错。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不不,你先不要激动。」
我慌忙摇头安抚对方。她要付钱给谁并不关我的事,只是这么一来就可证明,佐伯妹遭遇
内裤小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会这么生气。不过,要从有奥沼管理的佐伯
家偷出内裤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那个内裤小偷的技艺可说是超乎常人,搞不好真是什么危险
人物也说不定。
「第二的家伙如果能早点逮到小偷今天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真没办法。既然如此,夏
目,我们一定要抓到那个小偷!」
「什么?」
她极其自然地在宣言中加上我的名字,这让我愣了一下。
「我们?意思是包括我吗?」
「废话。光凭几个弱女子要怎么对付那个内裤小偷?你可是机巧魔神的操演——」
「哇,住嘴啊……」

我赶紧打断佐伯妹的发言。她大概还不清楚认真起来的超自然爱好者有多恐怖吧。倘若被一
樋口得知机巧魔神的秘密,运气差一点我就要被送去解剖了。
「为什么要找我哩?逮捕犯人这种事佐伯的哥哥不是最拿手吗?」
「哥哥很忙,没空处理这件事。比起什么内裤小偷,校内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任务等着
他。」
佐伯妹嘟着嘴辩解。
是吗——我说完这句後也沉默了。佐伯哥又有什么计画其实我并不想知道,如今就别追问
吧。
「我明白了。也让我帮忙吧,佐伯。我一定要亲手逮捕那家伙。怎么能让他自己一个人爽
哩!」
樋口高举拳头宣示道。他这种斗志昂扬的反应还真是莫名其妙。
「呃,啊……是这样吗……?我是没意见啦。」
佐伯妹露出有点不解的表情咕哝着。姑且不论樋口是为了什么而热血沸腾,至少他掌握的
情报网向来不可小觑。关於这点佐伯妹应该也亲身体验过。
至於我自己,虽然并不想瞠浑水,但这种事警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况且佐伯妹想亲自逮
到犯人的心情我也能理解。
此外,已经先展开行动的真日和也尚未找出犯人的身分,这点让我颇为好奇。能在大白天
轻易从学校偷出大量内衣裤的小偷应该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你们可以回去了。操绪,麻烦你帮我监视这两个家伙!」
好不容易返回女子更衣室门口,佐伯妹立刻把我们手中的箱子抢了过去,并单独拖入了房
间里。因为新内衣裤送到而欢呼的女同学叫声从走廊上也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疑点。
「喂,操绪,犯人是从哪里进入女子更衣室的?」
[思……我也觉得很奇怪耶。]
操绪刻意露出夸张的不解模样。
[更衣室可是特地装上了铁窗,唯一的出入口也被锁上了,钥匙则交给没法下水的女同学
保管。任何人想要趁体育课途中闯入应该是不可能才对呀……』
「原来是密室啊。」
樋口在旁听了以严肃的口吻自言自语。他说得没错,这就是所谓的密室。愈来愈有推理小
说的气氛了。
[可是内裤小偷光顾过的证据实在太明显了,有必要在犯案後维持密室的状况吗?]
操绪冷静地提醒,我也点点头。没错,体育课结束後女同学马上就能发现犯罪事实,故意

把更衣室重新上锁根本没有意义。这名内裤小偷的行动还真是充满了谜啊。
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泄漏出去的。班上男生们也听说了有内裤小偷犯案的传闻,所以整问
教室乱成一片。
没过多久,那些换好衣服的女同学才一一返回教室。
大原杏的身影也在其中。或许是因为内衣裤被偷的冲击,她的模样显得十分忧郁。天晓得
犯人把那些内衣裤偷走要做什么——只要一想到这点她当然会很焦虑。
这么说来——我灵机一动,只要我跟操绪携手把那名内裤小偷逮着,杏的心情应该也会略
微好转吧。拿这个当我们重建友谊的契机应该不错。
「对了,杏。」
我鼓起勇气叫住刚好通过面前的她。
不过杏却丝毫不理会我,迳自返回自己的位子。要说被无视大概没有比这更严重的程度
了。
哎呀——操绪再度掩住自己的脸。
我方才举起的手也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不知接下来该往哪里摆。
这出乎意料的结果真是让人震惊,没想到自己会被对方讨厌到这种地步。
我感到非常沮丧。
O
一定要抓到那个内裤小偷——即使立下这个目标,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佐伯妹正在现场参加学校方面的搜证工作,樋口也在说要收集情报後不知溜到哪去了,加
今只剩下我跟操绪,我们便在在不知所措的情况下姑且前往科学社社办。
根据操绪从佐伯妹那打听来的资讯,附近一带似乎是从本月初开始传出内裤小偷的犯行。
让人很难想像的是,对方犯罪手法的特徵就是会一次偷走大量的内衣裤。
市内已经有大学女生宿舍,以及许多中、高等学校受害。被那家伙偷走的内裤数量可能已
高达六百件了。由於谣言迅速传了开来,洛高本来也打算要提高戒备了。
犯人的目的依旧没人知道。那家伙的手法既大胆又细密,不论是多么严密的警戒对方都能
神出鬼没、来去自如,而且还不会留下任何证据。这种毫不留情、一扫而空的手段已经被同行
的内裤小偷们取了[哈默尔恩」这样令人畏惧的称号。(译注:Hamdn。德国民间故事「花木
魔笛手」的舞台。)
「……哈默尔恩?」
我皱起眉。把这种高雅的名字给内裤小偷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大概是因为觉得对方媲美花衣魔笛手中的主角吧。就是格林童话里的那个。]
操绪不甚起劲地对我说明着,原来如此,那对方就是哈默尔恩的内裤男罗?
就跟花衣魔笛手把全村的小孩都诱走一样,这次的内裤男似乎也想把全市的内衣裤都偷光
——这种比喻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但把中世纪德国的知名故事跟这种内裤小偷混为一谈未免
太过头了。
总之,既然连同行都害怕那家伙,足可证明这次的犯人不是等闲之辈。真日和等人会感到
棘手也是很合理的。
第一学生会存在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种场合吗?但听佐伯妹回答的口气,好像不必期待他
们的援助了。剩下来唯一可以派上用场的战力,想来想去就只有朱里学姊一人。
「嗨,智春,你来得正好。」
结果放学後的化学准备室却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朱里学姊依旧身着那袭怪异的黑衣,对我露出温柔的微笑。这副景象我已经很习惯了,但
今天在准备室中央的工作桌旁却多了另一名社外人士。
那是一位看起来不怎么可靠的男老师,也就是本班的班导柱谷。
「……柱谷老师怎么会?」
我不自觉停步在准备室门口问。期中考已经在前阵子结束了,离讨论毕业後出路的问题也
还太早;我完全没料到导师会在社办等自己现身。
「先说好,关於内裤小偷的事我也完全没有头绪。」
「……内裤小偷?」
朱里学姊眯起眼、露出讶异的表情。看来我好像搞错老师来访的主题了。
「啊,不、不是那件事啦。」
柱谷露出不怎么可靠的亲切笑容并抬头看着我。
「老实说,今天倒不是为了学校的工作,而是比较私人的……不不不,其实也不能算私事
啦,应该说是想拜托你们、为了请你们帮忙才会过来科学社。而且,我主要想拜托的对象是夏
目同学。」
「啊?」
我以毫不掩饰戒心的表情瞪着柱谷。
他竟然会为了拜托我专程跑来科学社,这实在太诡异了。
[呃……该不会是为了解决夫妻吵架的问题吧?例如由璃子小姐又离家出走了?]
操绪也以充满怀疑的尖锐目光瞪着柱谷。对方见状慌忙摇头。
「不,不是啦,你们别乱猜。不过,那一次真是有劳你们了,啊哈哈。」
老师露出软弱的笑容并低下头。那对夫妇盛大而愚蠢的吵架记录可是有前科的,不但把全

体洛高一年级生都卷了进去,甚至还必须投入科学社的总战力才勉强收拾掉。不过据说自从那—
次後,柱谷跟由璃子的感情就变得极为融洽。
「那……找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放着柱谷不管,他可能又要开始聊他们夫妻间的事,情势所逼之下,我只好自行切入
正题。柱谷似乎好不容易才想起此行的原本目的,用颤抖的手取出薄薄几张资料跟高速巴士车
票——上头印着开往机场。
「老实说,下礼拜本班又会有转学生来。」
柱谷将取出的物品递给我并解释。
[转学生?]
「还有啊?一
我与操绪不约而同地质疑着。幽灵这种东西一个班有一只已经够多了,况且学校怎么会连
续把转学生编入同一班哩?
「对方是来留学的。那女孩从很久之前就决定要转入本班了。」
柱谷慌忙对我们提出藉口。女孩——原来那位个留学生是女的。
「说实话,我想拜托你们去接机。」
「……接机?」
「她预定甽天小午前抵达日本,我希望你们能把她带到预定投宿的地方。突然来到这种陌
生的国家,能有人帮忙总是好的……对吧?」
「呃,话是没错……不过为什么要找我们?」
一般而言这应该是学校方面的职责吧,不然去拜托班长也比找我们合理。
「思,那是因为老师信赖你们所以才会拜托你们帮忙。虽说这件事迟早会被拆穿,但我还
是希望你们先不要泄漏出去;那女孩并不是普通的转学生——当然,对方身为留学生本来就跟
日本人不同,必须学习我们的文化习惯。不过,她另外还有体质方面的问题……啊,我可没有
歧视对方的意思,希望你们不要误会——」
「她是恶魔啦。」
大概是因为无法坐视柱谷那种拐弯抹角的说明,朱里学姊抢着将重点简单扼要地告诉我
们。「她」所指的当然是那位问题留学生。所以那个女孩也是恶魔罗?
「她——全名阿妮亚·福尔切,是王立科学狂会找来洛高的。」
「科学狂会……也就是第三学生会吧?」
那正是我们科学社所隶属的上层组织,也是洛高三个公认的学生会之一。
科学狂会实际上到底是怎样的组织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至少他们愿意认真看待恶魔等超
自然的存在并积极加以保护、调查,光是这点就比对手理性多了。尽管名称听起来很诡异,但

找总觉得是三个学生会里最正常的。
「经过交涉之後,玲士郎他们的神圣防卫队也同意那女孩转入本校了。当然,科学社也接
获了上面的正式委托,必须护卫那名转学生。」
「唉……护卫吗?」
我有气无力地低下头。为什么要保护那个留学生其实已经不必问了。我自己升上高中才两
天就因为跟恶魔接触这个理由差点被佐伯哥杀掉。
不过,继嵩月後本班又出现了第二个恶魔。看来真日和说得一点也没错,一年七班确实是
匿抬的资源回收场。
「身为导师的我本来应该亲自去接机才对,但进行护卫或监视任务都必须具备一定的战斗
能力。况且话说回来,我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带卡麦龙出去。」
住谷以很尴尬的表情叹了口气。
卡麦龙就是他的使魔名字。那家伙可是只恐怖的雷兽,就算是缩小的状态也有牛犊那么
大。把那种怪生物带进机场恐怕还没接到机就会先被航警逮捕吧。
「呃,老师就算不去接机也没关系啦。」
既然是出自提供我们後援的科学狂会委托,且交通费也不需要我们烦恼,帮忙跑腿一趟并
不过分。但问题是……
[……我们奵像没办沾跟对方沟通耶?』
操绪代替我说出担忧的重点。
根据影印纸上列出的资料,阿妮亚这位少女来自东欧——老家似乎在罗马尼亚的乡下。大
概说英语对方也听不懂吧,何况我的英文本来就不行。
「啊啊,这个问题不需要担心,那女孩会说日文。]
柱谷很难得露出比较像教师的宽裕笑容。
「是这样吗?」
真了不起——我忍不住暗地感佩道。不过仔细想想,对方既然要来日本的高中留学,多少
先学会一些基础日文对话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其他的详细资料都在书面上。如果遇到问题也可以马上打电话给学校。」
柱谷这么说完後,便对朱里学姊低头道谢好几遏,随後才走出社办。看那两人的往来方
式,我还真搞不懂谁才是老师哩。
『科学狂会找来的——老师刚才是这么说的吧?那个留学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操绪浏览着柱谷提供的资料问。
朱里学姊依然一派轻松地啜饮着咖啡,同时眯起那对充满魅力的温柔眼睛说道:
「灾厄之王福尔切(Fortuna)总督的小公主。]

简直就像在吟一首诗般,朱里学姊以沉稳的语调娓娓说明,然後又露出微笑。
「我听说对方是个金发的美少女,大概跟潮泉的老爷爷是同类吧。」
「……嗄?」
我脑中立刻浮现那位只能以怪人来形容的漩涡狂老者。学姊的说明让我很困惑。那个行将
就木的老人跟金发美少女这几个字实在很难联想在一起。
「那两人都是机巧魔神的专家。阿妮亚·福尔切好像是个天才少女。」
[天才少女……啊,我懂了!』
操绪眨着一双大眼,朱里学姊则静静地点头附和。
「思,所以除了日文外,对方还能说好几国的语言。」
「唔哇……」
我下意识地摆出一张苦瓜脸。虽说对那位留学生没有偏见,但只要听到「天才」这两个字
我就会感到很不是滋味;一提到某某人是天才,我立刻会想起我那个老哥。
「对了……朱里学姊也要跟我们一起去机场吧……」
我抱着最後一丝希望问道。
光是名号听起来就很恐怖的恶魔一族,加上又是个天才,我几乎可以肯定那女孩的个性不
会正常到哪去。假使她在半路上引发什么麻烦,我不觉得光凭我跟操绪有能力收拾。
「对小赳,最近我比较忙,所以恐怕没办法。」
「……我明白了。看来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我以近乎虚脱的口气点点头。不过仔细想想,当麻烦出现时附近又有朱里学姊在场,总觉
得遭受损害的范围只会更扩大、事态完全没有可能好转的余地。
说也奇怪,朱里学姊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得处理?优先权甚至还超过科学狂会下达的任务?
我记得佐伯妹也提过她哥哥最近很忙。
「啊,对了,智春。」
正当我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朱里学姊突然又主动唤着我。每当她显现出这种意味深长的
笑容时,通常就代表接下来要提及事情的关键。
「——你去接那个留学生时最好多找两、三个人比较好。」
「咦?为什么?」
我不太懂学姊在暗示什么。如果要再找两、三个人去,多出来的交通费我不就得自掏腰包
吗?
「其实我也不是很肯定啦,就当作是一种保险吧。我建议你最好找那种比较耐打的家
伙。」
「嗄?」

望着不自觉企图继续追问的我,朱里学姊再度露出那种难以解读意义的微笑。以这种轻描
淡写的态度说出刚才那种恐怖的事,还真是让我接不下去啊。
结果朱里学姊之後就对转学生的事绝口不提了,我的疑惑当然也没获得解决。正如学姊所
说的,这阵子她很忙,所以没过多久她便急忙动身离去。
等到朱里学姊离开好久,我跟操绪才想起根本没把内裤小偷的事告诉对方。
O
在事情几乎没什么进展的社团活动结束後,我乖乖返回了租屋处。
我所租赁的住所便是这栋名为鸣樱邸的古老大宅。这栋房子的感觉就好像有人把恐怖电影
中的西洋建筑直接搬来日本的住宅区一样。理所当然地,附近的小鬼们早就帮这里取了一鬼
屋」的称号。不过对这种命名结果我也没办法驳斥就是了。
虽然占地宽阔,但这栋陈旧的房子租金可是异常低廉。如今则是以留学中的老哥转租给我
的形式让我住进这里。
对於单独过生活的高中生而言,时间没被社团或打工消磨掉的日子可是相当地珍贵。我趁
机将累积的脏衣物迅速清洗完毕,还顺便将房间打扫过一遏。似乎感到很无聊的操绪不停在我
身边晃来晃去,但我完全没理会她。这栋房子虽然我平常很少打扫,但却不怎么显得脏,恐们
是因为灰尘还来不及累积就遭遇了屋顶被飞弹炸飞、墙壁被子弹打穿等事,还重新改建了好几
次的缘故吧。
平常很少进行的家庭清洁工作让人感到饥肠辕辘。我从空荡荡的冰箱里找出了冷冻乌龙
面,虽然当晚餐有点寒酸,不过也只能暂时忍耐了。
为了进行烹饪的第一步——烧热水,我开始寻找厨房的锅子,然而就在这时,吵人的手机
铃声却从我扔在沙发上的制服口袋中大肆宣泄出来。
[智春,有电话。]
「咦……是谁啊?」
我偏着头望向液晶萤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脑海中一点印象也没有。反正先接起来再说吧
——我将手机抵向耳边。
[——智春同学?』
电话另一头响起了令我讶异的可爱说话声。我对这个声音有印象。
[晚安,我是潮泉,好久不见了。]
「咦?律都姊?」
我吓了一大跳。律都姊就是这栋鸣樱邸的房东家女儿,也是嵩月奏的表姊。知道来电者是

她後我不自觉当场端正姿势。那位姊姊乍看下是和蔼可亲的人没错,但我却有过被她推倒、强
制扒去内裤,并体验了许多奇耻大辱的难堪往事。
「找我有什么事吗?该不会那位老爷爷已经……」
[不是的,跟我家爷爷无关。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转来转去。]
「唉……还在转吗。」
我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我要跟你谈的是关於小奏。]
「嵩月?」
[思。那孩子现在非常生气地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完全不理我。而且从昨天她就没好好吃
饭了。]
「……是这样吗?」
老实说我觉得满难相信的。那个温柔的嵩月竟然会发脾气到表姊不知该如何处理,实在是
超乎我的想像。操绪也在我面前不可思议地皱起眉。
「她很生气……是因为跟谁吵架了吗?」
呵思,是啊……就类似你说的。』
律都姊支吾其词,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呵总之,我家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虽然很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希望智春能赶
伙来我家趴小奏沟通一下,可以吗?』
「啊,好的,我明白了。」
我毫不迟疑地答应了。自己之前已经受过嵩月跟律都姊的多次照顾,所以没有理由拒人於
千里之外。
「呃——我想大概三十分钟後就可以到府上了。」
我一边慌忙将已经换下的制服再度穿回去,一边对电话说道。只听见律都姊好像发出了安
心的叹息声。
[很抱歉突然找你帮忙,那就麻烦你了。]
对方留下让人听了不自觉心情平静的温柔说话声後便挂断电话。嵩月竟会让如此善良的表
姊挂念,她到底在想什么?根本不像平常的嵩月啊。
我把解冻中的乌龙面放回冰箱,然後便步出家门。
这个时间比起搭公车,骑脚踏车才是最迅速的移动方式。我把那辆从老家带来的女用自行
车从仓库里牵出,转动着叽嘎作响的链条朝目的地快速前进。
[没必要这么急吧?又不是什么紧急的事。]
操绪露出无趣的表情,对着拚命踩踏板的我抱怨道。
「呃,因为我觉得好像不太对劲。没想到嵩月竟然也会吵架、动怒。」
『是吗……我怎么觉得那女孩本来就一天到晚发脾气……]

「啊……」
经操绪这么一提我好像也有相同的感觉。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嵩月都请假了,不管吵架是
不是原因,无法得知她目前的情况总是让人感到不安·
[十次车祸九次快。智春骑这种破烂脚踏车,最好还是多注意安全。』
「放心啦,从这里骑过去都是宽敞的一直线——」
就在我才刚笑着敷衍操绪的忠告时……
[啊。』
操绪突然讶异地轻轻叫了一声。
「耶……::」
在街灯的照耀下,路面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我一察觉到这点,自行车的前轮就开始在
没有任何障碍物的马路上打滑,以致於让人还来不及应变便直接失去平衡。
我可以看见操绪就在我的正上方露出愕然的表情。我一边发出难堪的惨叫,一边以仰躺的
姿势在地面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直接接触路面的背部承受了强大的撞击力道,但这依然无法
阻止脚踏车继续向前冲出去。此处明明不是下坡路段,为何会产生如此惊人的速度?直到滑行
了大约十公尺、撞到路旁人行道的高低差後,我的身体才终於停止前进。这种摔车法简直就跟
古老漫画常用的夸张描写方式没两样嘛。
幸好疼痛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剧烈,就连在路面滑行该出现的摩擦热都不见踪影。相反地,
这种感觉应该是——
「——好冰!这是怎么回事!?」
以手扶地而起的我讶异地喊了一声。
刚才在街灯照明下发出异常光芒的路面不就是冰吗?
附近这一带的道路已经完全结冻了。我的自行车之所以会打滑也是出於这个缘故。难道是
因为鱼店的送货卡车不小心把保存鲜度用的冰块洒了出来——不,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此刻
的路面简直就像溜冰场一样,整片都被冻住了。
「道路结冻……现在这个季节怎么可能!?」
我留意着立足点的稳定性,挣扎地站起身来。我以徒手的状态触摸冻结的道路,感觉连皮
肤都好像黏了一层霜。
我环顾四周,发现出现这种怪异现象的不只是道路而已。
人行道护栏、行道树、红绿灯、电线杆,甚至是民房的墙壁,全部都被巨大的冰块所包
裹。冰块就好像高级餐厅放在果汁里的那种一样,呈现出毫无杂质的透明结晶体。
[这该不会是……那家伙干的好事……]
操绪脸色难看地喃喃自语,我也默默地点着头。
在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冒出冰块——能变出这种魔术的怪异家伙我刚好认识一个。
「难道又是……」

正当我无意识要说出对方的姓名时……
无数颗齿轮咬合并激烈转动的诡异机械声传来了。
从我背後发出了大地亦为之震动的轰隆巨响,几乎就在同时,面对道路的民家砖墙也被一
击而碎。
某个巨大的人影踹开结冻的庭院树木现身了。人影被半透明的淡绿色钟甲所包覆,原来正
是那架我已事先预想到的机械人偶。
人类以偷窃出的恶魔智慧为根基,打造出以机械驱动的人造恶魔——
「机巧魔神!」
我闪躲着四散乱飞的砖墙碎片并同时大喊。
拥有美丽绿色装甲的机巧魔神——正是佐伯玲士郎的《翡翠》。
翡翠色的魔神丝毫不在意位於脚底附近的我,以闪烁着绿色光芒的眼珠睥睨四周。
「……夏目智春!?你在这里做什么?」
站在机巧魔神背後的佐伯哥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立刻眯起眼睛。
他脸上的整齐五官的确跟妹妹很相似,莫名其妙的高傲口吻也几乎一模一样。两人明显的
不同点则是哥哥身上那套以白色为基调修改过的制服——那是他身为洛高第一学生会会长的证
明。
「那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

我实在不想被这种家伙质疑自己的行动。比起骑自行车,在住宅区附近随意召唤机巧魔神
的人脑袋才有问题吧。
「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冰块都是学长——?」
我指着结冻的地面抱怨。还不都是因为对方设下这个范围超大又不分青红皂白攻击的陷
阱,才会让人刚才差点摔车身亡。我应该有权利质疑一下这点吧!话说回来,难道这次对方又
像以前一样,直接把矛头对准我?
「啊啊,你说这个……」
佐伯哥先是以冷漠的表情打量依然倒在地上的自行车。
接着又突然露出异样锐利的目光瞪着我。
「——翡翠!」
他大喊自己的机巧魔神之名。
「耶!?」
翡翠色的魔神发出了类似野兽咆哮般的驱动声并转过头。那对绿色的瞳孔发出刺眼的光
芒,巨大的手臂也突然伸向我面前。
「趴下!夏木智春!」
不消佐伯哥怒吼,我的本能已经让我迅速压低身子了。只听见一道让人耳鸣的尖锐声响从
头顶划过,接下来就是彷佛调音用音叉被增幅几十倍後产生的超音波在四周反射个没完。
这招就是机巧魔神《翡翠》的冻结音色——
具备魔力的此一波动会使被共振的各种物体分子静止活动。
一瞬间被冷却至接近绝对零度的大气立刻在半空中形成巨大的冰壁,就好像是防守堡垒用
的城墙般,将我与操绪位於的空间四面八方围了起来。
透过这层透明的墙壁我们可以发现。
有某样物体急速撕裂昏暗的夕暮天空,并在撞击佐伯哥制造出来的冰块围墙後,朝旁边弹
了开来。
霎时我还以为那玩意儿是鞭子,但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原来是锁链——一条铁灰色而略微生
锈的金属制陈旧锁链。
锁链几乎与成年男性的手臂等粗。因为不知道是从何飞来,所以锁链的长度根本无法预
测。我不觉得这种凶器光凭人类之力就可以运用。倘若不搬出建筑大楼用的起重机,一般人根
本不可能挥动这种庞然大物吧?
又长又粗的锁链就像蛇一般扭动着全身,还不停袭击我与操绪所在的场所。
冰的障壁终於被锁链给敲碎了,佐伯哥见状也忍不住咋舌。
翡翠色的魔神咆哮一声,这回则是以粗壮的手臂伸向半空中的锁链,并再度连发方才那种
刺耳的音波。佐伯哥试图以无数颗冰弹取代冰壁,让如同下冰雹般的疯狂冰块群直接攻击乱窜
的锁链。

我与操绪都只能愣愣地观望突然展开的这场战斗。
这就是机巧魔神的实战景象——
即使事到如今依然让我忍不住全身颤抖。
破坏力惊人且远超脱常识的魔法战斗正在我面前上演。
强大的魔力奔腾使大气也为之撼动。双方不断施展出不小心被卷入瞬间就会丧命的攻击。
佐伯哥依旧维持那种让我感到恐惧的冷静态度,完美无缺地操演着机巧魔神。
身为神圣防卫队队长,这就是他的真正实力吧。上次我俩交手多亏了学姊的奇袭才能惊险
取胜。假使要跟佐伯哥光明正大地再打一场,自己恐怕半点获胜的可能也没有。
「在那里——」
佐伯哥展开冰之障壁防御锁链的攻击,并同时让《翡翠》灵活地转向左边。
在密集的住宅区後方可以窥见一块充当停车场的空地。操纵铁灰色锁链的敌人本体似乎就
躲在那块空地中。
[沉睡在比夜色还静谧的冰海中——]
佐伯哥的机巧魔神开口了。低沉的语调就好像来自深不可知的地底,又如同齿轮相互磨《
所演奏出的无机质声响,此外还能隐约听见少女发出的细腻清澄音质。
佐伯哥的影子顿时喷发出强大的魔力,规模足以包覆翡翠色魔神的巨大魔法阵跃然浮现t
我们面前。
[——于科学之音色下冻结的影子!』
奇怪的咒语咏唱完了。
让人头痛欲裂的超高频率音波自佐伯哥的机巧魔神再度射出。
以停车场那块空地为中心,直径数十公尺的巨大冰柱冷不防突然冒了出来、傲然地朝天空
屹立着。原本放置在空地上的车辆或杂物则都像标本似地被冰柱给封住了。
佐伯哥弹指一响。
顿时,矗立於空地的冰柱发出宛如玻璃相碰撞的尖锐声响、瞬间化为粉碎。这种惊人的破
坏力果然不愧其人造恶魔之名。
不过,这样没犯法吗?随便破坏他人的财产?
「非常情况下也只能如此了。」
冰柱的碎片就好似雪花般在半空中飞舞。佐伯哥以此为背景、保持着依旧召唤出机巧魔神
的状态迈步前进,无可奈何下我也只能跟着他。老实说,尽管我并不想跟这个人扯上关系,但
在完全不清楚事情前因後果的状况下落跑反而会更让人感到不安。
刚才还是停车场的这个场所如今已变成半棵草木都没留下的荒地。家用轿车残骸以及巨大
冰柱碎片凌乱地四散着。到了明天,这件完全不符合季节的诡异事件应该就会被谈话性新闻节
目拿来当主题吧?
发现冰柱的另一头竟然出现了不熟悉的人影,我感到非常讶异。

那是数名貌似高中生的男女,长相我都没印象。仔细一看,可以发现他们身上穿的并非洛
高制服。不过,至少那些人应该不是敌人——因为对方佩带着跟佐伯哥一样的臂章。
再仔细观察,可以察觉出那些人身边都各自飘浮着类似操绪的幽灵少女·副葬处女的射影
体——也就是说那群人全都是机巧魔神的操演者。
现场的机巧魔神操演者一共有四组。不,加上我应该是五组吧。能同时集合这么多名操演
者,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非常情况?投入如此可观的战力,这群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事情解决得如何了呢?」
一名少女从冰柱的後方现身并对佐伯哥质问。
只有她并没有佩带类似的臂章,但相对地,少女身上的制服却绣了设计精美的纹章。我记
得我以前的确见过类似的图案。
绣在纹章上的GD两字——那正是关东学生联盟的武装学生指导员(Guardian Dragoon)制
服。
「真是非常抱歉,好像被对方逃走了。」
佐伯哥以冷静的口吻报告道,傲慢的态度虽然一如往常,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对其他
人使用敬语。虽说总也有视场厶口与对象而必须使用敬语的时候,不过一切还是令我非常意外。
「……是吗,那真是遗憾呢。」
少女以不怎么失望的表情说完後便将注意力转向我。
「对丫,他又是哪位?」
「啊……他是洛高的学生,跟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也不会造成任何问题。因为他刚好
也是操演者,所以驱赶普通人的结界才没有对他起作用。」
「洛高的操演者……?啊……我知道了,他就是黑铁的?」
GD的少女呵呵一声,对我投以微笑。在昏暗的光线下刚才我并没有注意到,不过对方的
外貌似乎比想像中来得更年幼。
「初次见面,我叫千代原春奈。瑶已经对我提过许多关於你的事了呢。」
「啊……我叫夏目智春,这位是操绪。」
望着表情似乎很愉快的对方,我只能困惑地低下头打招呼。既然同为GD,这位姓干代原
的少女会与雪原瑶有来往并不稀奇,只不过对方所露出的微笑还是令人很在意。不知道那位宝
冢王子是怎么对同伴形容我的。(译注:宝冢歌剧团是日本有名的女扮男装表演团体。)
[……结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操绪以充满挑衅意味的眼神瞪着佐伯哥问道。她似乎认为这种只有自己没进入状况的气氛
非常无趣。
「不必你多事。」
没想到佐伯哥却冷酷地回了一句。
「正如我刚才所说,这件事跟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了避免被麻烦牵扯进去,你们还是

赶快回家吧。」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操绪不满地嘟起嘴,从正面死命瞪着佐伯哥。
[刚才与翡翠交手的家伙也是机巧魔神吧?你们该不会又想强迫什么也不知道的其他操演
者消灭恶魔?]
「消灭恶魔……哼,问题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佐伯哥很难得地露出带有自嘲意味的微笑。
「不需要你鸡婆。我们这次的任务刚好相反。虽然我本人并不愿意,但这回我们必须保护
恶魔。」
[……真的还是假的?』
操绪露出完全没料想到的表情追问。其实我也很想了解事实真相,佐伯哥究竟是在何种心
境变化下,让对恶魔态度非常强硬的他接下如此的任务?
「说穿了很简单。我们目前追踪的对手比恶魔还危险。对方拥有凌驾高等恶魔的战斗力,
而且还会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攻击恶魔,可以说是穷凶恶极。这种危险的家伙当然不能放着让对
方到处乱跑吧?」
「不分青红皂白袭击恶魔的家伙……咦……」
那到底是何方神圣?我怎么从来没听说我所住的这一带还有这号人物?佐伯妹所言的一哥
哥最近很忙该不会就是指指这这件事情吧?
如果真有如此可怕的逃犯在附近,我也很希望佐伯哥他们能尽速将对方绳之以法。不过话
说回来,凌驾恶魔的战斗力,而且还必须出动四架机巧魔神对付的家伙……
到底是谁啊?
「——正是呵魔神相克者瞄呢。」
就好像能看穿我的心声似地,GD的少女以高雅而爽朗的京都腔对我说明。
O
佐伯哥所指挥的神圣防卫队一旦发现被他们视为有危险的恶魔或操演者,有权力可以决定
是否该让对方继续活着。
然而,这种生杀大权也仅限於洛芦和高中的校园内。发生在校外的战斗就必须考量到其他
学校的学生会立场,所以必须交由拥有更高权限的上级机关裁决。
这里所指的上级机关即为关东学生联盟,至於GD则是实际在战斗中掌控各校操演者的前
线指挥官,也是总数不超过十人的操演者精英——至少我听来的情报是如此。
不过,那些事跟我都没有直接的关系。
任意攻击恶魔的凶神恶煞当然必须被制裁,但既然已经有神圣防卫队或GD这种高高在上

的家伙出动,自然没有我上场的份。
干代原那个操着京都腔的少女虽然假惺惺地对我说:
「如果你愿意帮忙我们当然非常欢迎呢。」
可是我还是毫不迟疑地拒绝了。正如佐伯哥所言,不管怎么说这次的行动都与我无关。况
且话说回来,我也当不了那种恐怖家伙的对手——光是要对付内裤小偷就已经快把我整惨了。
千代原小姐所说的「魔神相克者」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甚了解。佐伯哥自然不会好心地
替我解释。反正应该与我无关吧。既然是犯人的称号,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智春同学,往这里走。」
好不容易抵达潮泉家的大宅,律都小姐早已站在後门处等待多时了。她用可爱的动作对我
挥手,就算我身边还跟着一个飘浮在半空中的操绪她也不为所动、依旧眯着眼睛笑道:
「操绪,最近还好吧?」
[晚安,好久不见了。]
发现律都姊心平气和与操绪打招呼的模样,我暗自叹了口气。就如同我班上那些同学一
样,在我身边的人们适应能力都非常强,没事替他们紧张兮兮的我简直就像个笨蛋。
「谢谢你这么快赶过来,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律都姊在胸口前双手合十对我感谢道,模样非常真挚。
从接到那通电话时,我就已经猜测与嵩月吵架的正是律都姊本人,但看来事实并不如我预
这么说来,与嵩月吵架的对象就是那个漩涡老人罗?这下子可麻烦了。
「啊,哪里。对了,嵩月目前的情况不知道……」
「思,她现在已经比较冷静了。不过还是关在自己的小屋里不肯出来。」
「原来如此。那,我先去找她当面谈谈吧。」
「啊……」
眼看我直接朝通往嵩月住所、那条貌似神社境内小路的方向走去,律都姊不知为何忽然面
露困窘之色。
「呃……怎么了吗?」
难道自己又不小心搞砸了什么吗?我还以为律都姊之所以叫我过来是为了安抚嵩月呢。然
而当我回过头,律都姊又瞬间切换成满脸笑容。
「啊啊,抱歉。没事没事,请你小心一点。」
她对我挥着白皙的手。真搞不懂她。难道只要是老哥的朋友,都像这位姊姊一样难以捉摸
吗?
潮泉家的豪宅占地十分宽敞,中庭甚至还包括了一座留有神社遗址的小山。
那栋古老的能乐堂就位於小山的山腰,而能乐堂隔壁的小茶室便是嵩月栖身之所。
我喘着气爬上坡度陡峭的狭窄山道。缺乏街灯照亮的夜路能见度比我想像中还糟糕,对於

没带手电筒就出门这件事我不禁有点後悔起来。小心一点——律都姊刚才不就提醒过我吗?如
果不小心偏离正确的方向搞不好真的会发生山难。
我可不想沦落在他人家庭院遇难的可笑下场。正当我在暗自祈祷不要发生这种事的同时,
嵩月小屋窗口透出的光亮已经映入眼帘了,这使我松了一大口气。
然而,这种放心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
「——发现入侵者!正从B4往C3万向移动。」
一片昏暗中突然响彻着男性的喊叫声。对方似乎正拿着无线对讲机通话,所以口气显得有
些含糊不清。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与操绪对看了一眼。
入侵者——对方所指的该不会就是我们吧?不,不可能啊,我可是律都姊特地找来安抚同
班同学嵩月的,怎么会是什么入侵者哩!
然而,我那种惯有的不好预感这回依旧准确得让人无话可说。
数名男子突然跳了出来、挡住我的去路。他们皆身着黑色的迷彩服,此外还拥有防弹背心
与夜视镜等精良装备。应该是冲锋枪的武器也举至腰际,这种气氛就好像某国的特种部队一
样。那些看起来相当沉重的武器都有点脏了,感觉好像用了很久似的,这点让我非常好奇。
接着,在我们的背後也有类似的数名男子突然出现——一下子就被包围了吗?真没想到。
「站在原地不准动,否则我们就要开火了。」
其中一名男子以事务性的冰冷口吻宣示,我自然只能胆战心惊地愣愣站着。
开火这个词突然让我联想到发泡酒,实在很想当场放声大笑。不过只要一想到必须拿命来
换,我只好努力按捺下来。(译注:日文写成「发炮」。)
话说回来,这些家伙又是谁?为什么会潜伏在潮泉家的豪邸里——
『智春……他们该不会是……』
操绪灵机一动、凑近我的脸。
她大概还以为情况跟以前一样,普通人看不见她的行动吧。结果这冷不防的举止却让那群
男子们迅速出现反应。
操绪才微微动了一下身子,那些人便毫不留情地朝她开火了。
前後同时射出的数十发子弹贯穿了操绪飘浮的位置。
如果是一般人早就死状凄惨地当场毙命了,但身为射影体的操绪当然毫发无伤。不过面对
这突发状况,她依旧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比她更惊讶的人就属那些身着迷彩服的家伙了。其实现场最讶异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对方刚才的确警告过,只要我们敢轻举妄动便会开枪。但我根本没料到他们会在尚未鸣枪
示警的情况下迳自开火。而且他们所持的都是真枪实弹,如果是潮泉家的警卫之流应该不会干
小这种事吧。
「——子弹穿过去了!?是射影体吗!?」

「那家伙是操演者!先打死那个男的!」
迷彩服特种部队立刻将枪口转过来。等一下,「那个男的」是指我吗?
疑惑还没解决,我的身体便自动有了反应。在不及思索的状况下,我已经朝附近的悬崖冲
了出去。这种千钧一发的状况让人甚至没空感到害怕。我只觉得肩膀上方有子弹掠过所造成的
风压,同时茂密的孟宗竹林已经出现在脚边。被尖锐的竹枝刺中虽然非常疼痛,但总比被弹头
贯穿要好太多了。
「要追吗?」
「不,操演者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敌人,还是叫师傅过来吧。」
悬崖上方传来了男子们的交谈声。我虽然搞不懂对方想做什么,但情况的确是在恶化中。
逃入竹林尽管化解了方才差点丧命的危机,但茂密的竹子同样会阻碍我方的行动。况且悬崖下
也是一片漆黑,让人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前进比较好。
「对了,他们刚才说的师傅是谁啊!?」
[这种情况下会出现的师傅一定是那个嘛——保镖。]
「喂……又不是超旧的强流氓电影……怎么可能……」 (译注:这里是指导演黑泽明的作品
「用心棒」,片中有个叫本问师傅的保镖。)
[——智春!]
操绪冷不防一脸惊恐地抬起头,我也跟着将注意力上栘至头顶。
在被月色照亮的夜空中,一瞬间有道开起来像怪物的黑影晃过。
美丽的鲜红色闪光也顿时划破了幽暗的夜色。
随後,某些巨大的不明物体便在我面前落下。
原来是竹子。被外力切断的粗壮竹干就像下雨般纷纷倒下,正好挡住了我的退路。
断裂竹干的横剖面看了就让人胆战心惊,我只觉得背脊窜过一阵寒意。
孟宗竹就好像被某种巨大的野兽钩爪使劲劈断一样,这难道就是那位被称为「师傅」的保
镖所为?那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办到的行为。
动弹不得的我只能赶紧退回原本的位置,就在此时……
咚——又有一声钝重的枪响。
[呀啊!』
子弹穿过操绪的半透明身体後,直接掀开了她背後的地表。强迫出土见人的竹子地下茎就
像被炸过一样四散开来。这种破坏力实在是太恐怖了!如果刚才被射中的人是我,我的身体大
概早就化为一团绞肉了吧。
「——啐。」
有人在我头顶粗鲁地咒骂了一声,大概是因为发现我避开刚才的那一击吧。
对方的攻击接二连三。为了避免被这种具爆炸威力的子弹击中,我死命地压低身体、趴在
地上。

不过这样应该也撑不了太久。死在敌人枪下只是迟早的事。现在已经不是在意形象问题的
时候了。可恶!
「黑、黑铁!」
我扯破喉咙大喊。操绪的灵体立刻变得更为透明,最後就像是被夜空吸收般完全消失。
同时,我脚底下的影子也开始变色。
黑色——比影子还要更幽暗的黑。
一只机械手臂以蛮力掰开了我的影子并爬出地表。光是那只金属手臂就比我的身体还要巨
大。
漆黑的魔神从无人知晓的空间中钻了出来,为了保护我而伫立於前方。依旧持续射出的无
数弹丸碰上魔神幽暗的装甲顿时便被弹开。
以机械驱动的这架恶魔咆哮一声,猛力挥拳将碍事的竹林扫开。
「——是机巧魔神!」
那位实力惊人的保镖似乎也落地了。
对方抛下黑衣後的身影意外苗条。透过竹薮可以发现对方那对鲜红的双眸在夜色中显得格
外明亮。此刻敌人正以巨大钩爪斩断挡路的枝叶急速冲刺。
倘若吃下那种怪物的一击,就算机巧魔神没事我的小命也会不保。在对手逼近前得赶快阻
止那家伙才行——我立刻催促机巧魔神上前应战。
[黑铁!]
漆黑的魔神听了我的声音後立即举高巨大的铁拳。
「发射——!」
同时,那个保镖也发出尖锐的大喊声。只见对手的纤细双肩发出了类似金属飞弹荚打开的
声响,无数道喷火的影子随後也射了出来。
那是飞弹——我好不容易才察觉出这点,幸好黑铁早就有了反应。
机巧魔神以手臂为中心画出一面淡蓝色的魔法阵。自魔法阵四周出现的幽暗障壁顺利地击
落了对手所有的飞弹。
在飞弹的爆炸威力掩护下,保镖的身影也灵活地跳了起来。只见对手穿过机巧魔神的视线
死角,边挥舞着银色钩爪边在我面前着地。
黑铁这时才企图回头朝後出拳,但已经太迟了。
保镖右手上的钩爪分毫不差地对准了我的咽喉,眼看我的颈动脉即将要被敌人切断。
「……智春?」
伴随着与现场气氛完全不相称的温柔说话声,钩爪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月光透过刚才被扫断的竹林缝隙洒在我面前,刚好照亮了这位保镖的端丽脸庞。她那头艳
丽的黑发滑顺地切齐於肩膀上方,鲜红色的眸子也隐藏在赛璐珞胶框眼镜的後头。
「朱里学姊……怎么会……」

我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面上。
洛芦和高中二年级学生,科学社代理社长黑崎朱里不就站在我面前吗……
傍晚我还在学校与学姊道别过,谁知道她此刻又会在这里与武装特种部队一同当趄保镖
锵——清脆的金属声在我耳边响起,学姊收起了指尖的钩爪。
就在伫立於我面前、一脸微笑的学姊後方,漆黑的机巧魔神也缓缓沉入我的影子中。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0-5-26 21:30 编辑


第二章
翌日早上,我被一股刚煮好的味噌汤香味给唤醒。
从厨房的方向还可听见菜刀正以令人身心舒畅的节奏切着葱。
这里是我熟悉的鸣樱邸客厅。耀眼的朝阳从窗帘缝隙射入室内,让人忍不住眯起眼。我懒
洋洋地爬起身。平常这个时间早就在学校上课了,但我总觉得似乎还没有睡饱。大概是因为昨
晚那场无谓的战斗吧,疲惫感就像黏稠的泥浆般附着全身。
我以焦点还无法顺利对准的眼睛环顾室内,一头柔顺的黑长发刚好横扫过我的视野。踩着
啪嚏啪嚏拖鞋声来回的那位少女,正是身着围裙的嵩月奏。
「啊……早、早安。」
发现我已经抬起上半身後,嵩月奏便将注意力转到我身上。面对她那句「……睡得好
吗?」的关切话语,我则以困惑与惺忪的表情点点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歪着脑袋。大
概是因为尚未清醒吧,自己完全想不起来昨夜後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嵩月此刻会待在我家?
还替我送来了早饭呢?
正当我以恍惚的神情凝视着嵩月的背影时……

[——你在发什么呆呀。』
操绪以不满的口气压低音量在我耳边说道。唔哇——我立刻挺直背脊,这才惊觉眼前的并
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她只不过是在平常的制服上多套一件围裙罢了,你刚才那种嗯心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操绪的嘴唇左右不对称地扭曲着,还以白眼瞪我。
话说回来,她自己现在也是穿着格子花纹的睡衣,一头蓬松乱发,根本就是平常那种刚睡
醒的打扮。我实在很难理解幽灵为何也要换衣服睡觉。但正如操绪所说,嵩月此刻表现出的模
样实在太符合男人的理想了,所以我刚才才会一时失态。
早饭好端端地摆在客厅桌上,包括刚煮好的白米饭以及烤鱼、纳豆等,是纯和风的菜色。
味噌汤里加了豆腐与长葱,日式煎蛋卷的外观看起来也有职业级大厨水准。至於烤得恰到好处
的海苔香味更是令人食指大动。
[这些都是嵩月做的吗?」
我略感讶异地问道。碗中的白米饭粒粒分明,实在不像是用我家那口电锅煮出来的。我总
觉得自己是在面对一桌高级旅馆提供的早餐。
如果有一位每天早上愿意帮忙煮这种菜色的女高中生在身边,任何男人都会马上求婚吧。
「啊……这是。」

结果嵩月却出人意表地摇了摇头,还以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将目光投向厨房。我也很自然地一
跟着她移动视线,结果……
「早安,夏目先生。」
一名个子高大的男性无声无息地从厨房现身了。
男子的五官尽管端正,却有着锐利得令人不敢直视的眼神。一道可怕的古老伤疤自其太阳
穴一路延伸至睑颊。他就是嵩月组的年轻副手——八伎先生。
为了避免妨碍动作,他身上那袭轻便和服的袖口宽松部分已反绑至背後,腰际也像厨师般
缠了一块充当围裙的布,整体散发出的气氛就好像某位名料理人般潇洒。此外更令人难以忽视
的就是他那种安稳、沉静的态度了,这让他足以震慑他人的眼神威力又增强了好几分。
「恕我擅自使用府上的灶间准备早饭,希望能合你的胃口。」
「哇……哪里。不!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非常感谢您亲自下厨。」
我院忙飞身跳了起来,一股脑儿地朝对方鞠躬。这种恐怖的家伙就在隔壁煮早饭,自己竟
还能毫无防备地睡得跟死猪一样,光想到这点我就冷汗直流。
「哪里。家中的年轻小辈们昨夜对你非常失礼。在那种情况下竟直接对夏目先生开火……
我回去以後会好好管教他们。」
「千万别这么说,呃……请您手下留情吧。」
我没命的摇着头。八伎口中的[管教]实在让人不敢想象。
望着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我,对方依旧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不过,那些人都是为了保护小姐而特别选出的精锐护卫队,没想到你竞能轻易突破他们
的包围……真是了不起,夏目先生,社长大人对这件事也感到非常佩服。不愧是与那个雪原瑶
不分轩轾的人。」
社长大人——应该就是指嵩月的父亲吧。我立刻想起那位宛如脸上写着「压迫感」三字的
嵩月组组长,浑身肌肉也突然僵硬起来。话说回来,我跟GD的宝冢王子打得不分轩轾?什么
时候谣言传得如此夸张了?
[这么一来,我便可以安心将小姐交给你照顾。既然早饭已经煮好,我也是时候该离开
了。奏小姐的事还要麻烦你了。」
八伎说完深深对我鞠了个躬,然後又对一旁的嵩月做出相同的动作。
我跟操绪在这种气氛感染下也不自觉对八伎回礼、致意。真是搞不懂我们这群人一大早就
在做什么。麻烦我照顾——又不是要嫁给我当老婆。
然而也托了这番折腾的福,我的睡意彻底消失了。
八伎会一大早出现在我家的原因我并非完全没有概念。
他是为了护送嵩月而来的。

更正确地说,真正的理由是佐伯哥所提的恶魔袭击事件才对。这附近有个会不分青红皂白—
攻击恶魔的家伙——嵩月组一定也是因为察觉到危险,才会以统管这一带的恶魔组织立场,与
学生联盟分头展开缉捕犯人的行动。
不过,最让嵩月老爸担心的事,铁定还是这位离家出走、单独在外居住的宝贝女儿吧。
那位大叔从自己的手下中选拔出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家伙,派去充当嵩月的护卫,我昨夜在
潮泉家後山遭遇的迷彩服男子们正是这群人。
我对担忧爱女的父亲之心虽然不是无法理解,但嵩月却对她父亲这种自作主张的安排感到
非常愤怒。
她原本就很讨厌父亲的生计。当然,要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必一个人雕家、来到祖父的
庭院借住了。得以暂时脱离父亲的小天地竞又被父亲派出的手下拿着武器重重包围,嵩月的心
情想必变得十分恶劣。
在这些护卫的影响下,嵩月甚至连学校都不想去,为了表达不满还把自己锁在小屋里、展
开绝食抗议。律都姊因为不知该如何化解这场家庭纠纷才会用电话找上我,事情就是这样。
原本就已经很麻烦的问题,後来又加上了朱里学姊跑来凑热闹。
为了百分之百保障爱女的安全,嵩月的老爸又另外雇用对恶魔战斗的专家充当保镖,结果
竟找上了朱里学姊。
我也是因为这一连串巧合才会沦落到北散弹枪追杀的的命运,接着还被疯狂发射的飞弹
击,甚至差点死於颈动脉遭切断。
总之,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大概都懂了。
而那位差点把我宰掉的罪魁祸首如今正「呼哇」地打了个大呵欠,从鸣樱邸的楼梯漫步而
下。
「咦……嵩月组的年轻老大要回去啦?本来还想跟你讨论一下工作方面的问题哩。」
朱里学姊望着送八伎来到玄关的我们,同时以沉稳的口气喃喃说道。
学姊身上只套了一件我的衬衫而已。即便胸口毫无防备地敞开着,她也满不在乎地举起双
臂、伸了个懒腰。这种轻松惬意的模样简直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了。
我昨晚之所以得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也是因为房间床铺被学姊占据的缘故。她的外表乍看
下像是一位完美无瑕的标致大姊姊,但其实生活习惯并不怎么好。
学姊这种表里差异颇大的举止让我很容易想入非非。前不久她丧失记忆时所发生的事我印
象依旧深刻,所以也不能全然怪我吧。
[咦……朱里学姊的工作?不就是保护嵩月同学吗?]
操绪不可思议地抬头望着对方问。
朱里学姊则眯起泛红的眼睛、摇摇头。

「不是啦。我之所以会在小奏住的地方当保镖只是因为机缘凑巧。我又不是真日和那种
人,才没有兴趣以保护人为业哩。」
「咦?是这样吗?」
朱里学姊的这番话让我感到颇为意外。不过这么说也没错,保护同社团的学妹还要收钱,
听起来确实很不像话。
「我的目标是那个狩猎恶魔的家伙。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抢在玲士郎与GD之前逮捕对
方。这么一来小奏的安危也不必操心了,真是一石两鸟。」
「思……」
我颇能接受她的论点。这番说词听起来的确很像朱里学姊的作风。她基本上是一名对恶魔
相关特殊技术——也就是「黑科学」非常感兴趣的研究者,除此之外她并没有什么恶意。不过
问题又来了。
「……学姊为什么要找那个狩猎恶魔的家伙?」
「咦?难道你都不会感到好奇吗?对方为何要狩猎恶魔?对方为何能从GD级的操演者以
及嵩月组这群手下的追捕中逃脱?我可是非常有兴趣。」
「……唉。」
真搞不懂学姊的想法。普通女高中生应该都会觉得离那种恐怖的对手愈远愈好才对吧。
「总之,我的目的非常简单。智春,小奏的安全就交给你负责罗。」
朱里学姊以轻松的口气吩咐,丝毫不理会我的困惑。
话说回来,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希望女儿身旁能有强力保镖护卫的嵩月组老大,以及他那位想要过着普通女高中生生活的
女儿。朱里学姊为了在双方之间取得折衷,便不负责任地提出了「让智春来保护怎么样?」这
样的建议。
不知为何,高估我实力的八伎先生竞附和了这个提议,而那些轻信我与雪原瑶战成平手谣
传的嵩月组小喽罗自然也没有意见,所以事情便这么说定了。就在我昨夜昏睡未醒的时候,众
人已将嵩月送入了我住的鸣樱邸,并决定在狩猎恶魔事件解决前都由我负责她的安全。
当然,他们并没有问过我或操绪的意见。话说回来,我要是在现场表现出不愿跟嵩月同住
一个屋檐下的丝毫气息,应该会立刻被那群血气方刚的恶魔埋入水泥、扔进海底吧·
总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为什么会陷入强烈的睡眠不足、操绪的心情为何会如此恶
劣,还有嵩月之所以要一大早就穿着围裙在鸣樱邸四处走动,全部都获得圆满解释了。
「哎呀,早饭已经做好啦?我可以开动了吗?」
只有朱里学姊依旧维持一如往常的轻松态度,将头探近客厅的桌面并露出开心的微笑。
「啊,是的……我还要泡壶茶。」

嵩月再度踩着拖鞋返回厨房,朱里学姊则大刺刺地翘着脚坐在客厅沙发上。在她那种只穿
一件衬衫的状态下,下摆处可以清楚看见某样物体——也就是那条蓝白相间的条纹图案布料。
我不知该把视线往哪摆。对了,记得前不久我与学姊间不是才发生过类似的场面吗?这位
姊姊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对了……朱里学姊。」
为了不让还在厨房忙碌的嵩月听见,我刻意压低音量。
「关於保护嵩月的工作,是不是让学姊负责比较妥当?」
原本正开开心心搅着纳豆的学姊闻言顿时讶异地扬起眉尾。
「咦?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跟小奏一起住你不开心吗?」
「不……这并不是我个人开不开心的问题。」
背後的操绪刚才似乎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只好用力摇头。
「我只是觉得紧急情况下没把握保护好嵩月而已。尤其是面对那个名叫魔神相克者的可怕
对手。」
「……魔神相克者。」
朱里学姊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我对一下子散发出成熟女性气质的她感到非常困惑。果
然,美女即使是搅拌纳豆看起来也非常美。
[智春……你是从哪里听说那个词的?]
「咦?就是昨天遇到的某位GD女性……她还操着很奇怪的京都腔。」
「原来是干代原……那个麻吕眉又在多管闲事了……」 (译注:将眉尾拔掉只留下眉头、
使眉形看起来圆滚滚的化妆方式,类似平安时代女性的天上层。)
朱里学姊不满地皱起鼻头·看来不只是宝冢王子,就连干代原春奈也跟学姊有过恩怨。我
虽然不是无法理解学姊的立场,但她也未免树敌太多了吧。
「总之,关於护卫这件工作你不必过度忧虑。反正玲士郎那家伙会派手下在附近巡逻。更
何况敌人也不是只针对小奏这一位恶魔。」
「唉,学姊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啦。」
「那家伙的目的似乎并非单纯想消灭恶魔……虽说关於这方面的情报我们也没有掌握得
很完全,不过基本上等到那些遭对方掳走的恶魔被发现时,都已经身负重伤地陷入昏睡状态
了。」
「……光是这样就已经够恐怖了……」
我忍不住绷着脸咕哝道。昨晚我甫得知此事时还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想,但现在却一下子害
怕了起来。能与机巧魔神交战的对象警察当然派不上用场,而敌人所锁定的又是恶魔,我自然
必须为了保护嵩月挺身而战。老实说,这种非得全力一搏的状况还真恐怖。

[智春可以跟朱里学姊一起行动呀?』
操绪自认为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其实这个点子还真不错,以战力而言这样也比较占优势。比起等待不知何时会上门的凶恶
对手现身,跟着学姊一起去追踪在精神方面当然更为轻松。
然而朱里学姊却露出温柔的微笑摇摇头。
「行不通,因为智春还得充当另一人的护卫。」
「另一人?」
「没错。就是那位留学生啊。难道你忘了?」
「啊……」
我抬头仰望墙壁上的时钟後顿时愣住了,操绪也很难得露出这么难看的脸色。我记得柱谷
说留学生会在中午前抵达。虽然我手上有比较准确的行程预定表,但我根本没仔细看过。这都
是因为昨晚突然被律都姊叫出去又发生了那么多意外,我才会完全忘了这件事。
从这里到机场就算搭乘高速巴士也得花上不少时间。加上前往巴士总站所需的路程,现在
立刻出发也赶不上在中午抵达机场了。况且我眼前还留着八伎准备的丰盛早饭。倘若被那家伙
知道我连筷子也没动就走了,可能以後随便被他;曰」一下我的心脏就会罢工吧。
「需要我送你们一程吗?」
朱里学姐望着表情惊恐的我露齿一笑。
不必了——我毫不迟疑地婉拒。
她说的送法想必是利用背上那具恐怖的喷射引擎吧。上次那种近似坠机的恐怖经验我可没
办法轻言淡忘,不,十之八九会变成一生的梦靥。
「……留学生?」
现场唯一不知道这件事的嵩月悠闲地倒着茶,同时以不可思议的口吻喃喃说道。
O
机场这座全新的旅客大厅空间显得十分宽敞,但令人难以相信的是此刻依然挤满了人。
「——真受不了你们耶,竟然会忘了来接机。糊涂也该有个限度吧?还不快好好感谢
我。」
佐伯妹对我伸出食指宣言道,好像对我有什么天大的恩惠似的。
虽然听了之後有点火大,但这次的确是我理亏。我确定利用大众运输工具无法赶在班机降
落前抵达机场後,立刻将事情告知佐伯妹,借用佐伯家的宾士车火速驶向机场。这都多亏佐伯
妹为了内裤小偷的事特地打电话过来,我才恰巧想出这个方法。

「柱谷老师还是一样没用,竟然把这种重大任务交给科学社负责。」
「……这算是重大任务?」
面对并没有拜托同行但还是擅自跟来的佐伯妹,我露出疲惫的表情反问。
今天的她不知吃错什么药竞盛装以振袖和服的打扮出门。大概是为了让留学生体验日本的
传统吧——又不是什么外国人像外星人一样稀奇的锁国时代。
「当然。那位留学生可是要转入我们班喔?结果我们却派了一只幽灵跟被幽灵缠身的没用
家伙出去迎接,未免也太失礼了吧。本校的风评可能会因此被国际质疑。」
「没用家伙……」
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我觉得你这种行为才叫失礼——虽然很想这么吐回去,但看在今天
我被对方救了一命的份上,实在没立场说这种话。
「呃……请问,我是不是也该穿正式服装……比较好?」
身旁的嵩月一脸不安地仰望着我问。我自信满满地对她摇摇头。佐伯妹那种爱充场面的行
为根本无须认真看待。况且跟佐伯妹那种穿上和服像是要去拍相亲照片或新手角色扮演玩家的
人比起来,本来就是纯和风美少女的嵩月穿上本校制服更有国际交流的气氛。
跟嵩月穿相同制服的操绪也忍不住无奈地摇摇头。
[话说回来……这次的留学生可是恶魔耶,佐伯同学能接受吗?]
「这个嘛,虽然我还足不喜欢,但既然哥哥没意见那我也就不多嘴了。不过话说回来,
我可不会因此放松监视的工作。另外,我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讨论尚未解决的内裤小偷问
题。」
原来是为了监视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佐伯妹那刻意豪华装饰过的打扮两遍。不管怎么
看,她的样子都像是想与那名金发美少女留学生一较高下。
「对了,你们应该没把这件事告诉那个笨蛋吧?」
佐伯妹的口气突然一变,这让我听了感到非常困惑;那个笨蛋是指谁啊?
[啊……樋口耶。』
操绪发出了略显讶异的惊呼。
果然,樋口琢磨人正在旅客大厅的入口附近朝我们挥手。此外,他身上的打扮醒目程度完
全不输给佐伯妹。
樋口穿了整套的黑色西装,风格仿佛撷取自给不良中年大叔看的流行杂志。此外,他的胳
臂下还夹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虽然不能说这种打扮很难看,但佐伯妹所言的笨蛋套在他身上
的确是非常合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拍搞笑片哩。
「——智春,你太慢了吧!幸好飞机也误点了,否则你根本赶不上接机嘛!」
樋口一开口就斥责我。

「等等……樋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首先浮现的疑问是这个。我自己昨晚都因为太过忙碌而忘了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有闲情
逸致通知樋口啊。
该不会关於留学生的谣言也逃不过樋口自豪的诡异情报网吧。
「呃……因为我昨天去科学社社办的时候发现了这几张纸。」
樋口反倒以狐疑的表情投向我。他手上的玩意儿就跟柱谷给我的资料一模一样,看来应该
是柱谷多影印了几份後就随手扔在桌上吧。
「既然对方是来自东欧的金发美少女留学生,以这种盛装迎接才不算失礼吧?智春也该稍
微注意一下自己的穿着。」
樋口轻轻挥着手中的玫瑰花束说道。听了这番话的佐伯妹则以难堪的脸色瞪着他。
「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是不知道你在期待什么啦,不过你穿这种下流的西装接机只会丢大
家的脸而已。趁留学生还没有对这趟访日之行失望,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至於花束则还有点
用,你可以留下来让我转交。」
「……佐伯?你自己身上那套又是怎么回事?」
盯着身穿华丽振袖的佐伯妹,樋口的嘴巴也讶异地几乎合不拢了。他刚才大概是被这种完
全不看场合的打扮所迷惑,因此才没注意到衣服里的女性是谁。
佐们妹的太阳穴顿时冒出青筋,似乎很不满被樋口吐槽。
「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说我,笨蛋樋口。我看你是希望能抢先认识对方,或是为了说服对
方帮你介绍女孩子才会特地跑过来吧。」
「咕……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对!你自己打扮的动机才奇怪吧,这回又看上留学生了吗?蕾
丝边!」
「住口!都是因为你到处散播这种没有根据的谣言,中学时学妹们才不敢接近我。」
[……这两个人半斤八两耶。』
操绪以冷静的表情观望这对穿着华丽的男女斗嘴,莫可奈何地下了评语。思,我也有同
感·
只有心地善良的嵩月认真地为他们这种低水准的争执紧张,不过我想她应该很快就会习惯
了。如果每次都要介入这两人只会让自己累死而已。
话说回来,我记得朱里学姊说过,最好多带两、三个人来接机比较好。虽然我不清楚学姊
这番话的用意,但很凑巧地情况最後还是演变成她所建议的方式。
[对了,主角留学生怎么还没出现呢?]
操绪有点无趣地抱怨着,我听了也突然不安了起来。
「你可不要到处乱飘喔。」

『思……我知道啦,只是这样好不方便。
操绪嘟起嘴,似乎感到很不自在地伸了伸懒腰。的确,没多久前她还能毫不犹豫地飞上空
中寻找他人踪影。然而如今已能被普通人看见的她,在这种大庭广众下表演幽灵特技只会引发
难以收拾的混乱。
[这都是安定装置害的吧。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懂装那种东西有什么用。』
是啊——我点头同意。话说回来,自从装了那玩意儿後,我就不必被路人视为自言自语的
怪胎了,光是这点我就必须诚挚地感谢;相对地,我被幽灵缠身这件事同样再也无法对他人隐
瞒,所以也不能说安定装置带来的全是好事。
[ 啊……]
操绪察觉到来自出关通道的人影後立刻笑逐颜开。果然,拖着庞大行李箱的旅客们总算
三三两两地步人大厅了。
这种乡下机场并没有直达欧洲的班机,所以那位留学生还得从某个国际机场多转一趟才
行。也因为这个缘故,会出现在这个机场的旅客几乎都是日本人。如果那位留学生真如柱谷所
言是位金发美少女,就算不特地过滤人群也应该能轻易发现。我们就这样伫立於大厅的角落,
悠闲地眺望着纷纷进入大厅的那群旅客们。
樋口也是在这时突然发出失去理性的大叫。
「唔哦!是加贺篝隆也!]、
其余人不约而同地转向樋口,面露不解的表情。假使来者是什么美女也就罢了,但樋口竟
然会对男性如此失态地尖叫。
樋口注视的对象是一名正在从海关人员那接过手提行李的年轻男子·男子身穿皮夹克并戴
着款式雅致的墨镜,的确是位很引人注目的型男。
「他是谁?你认识那个人吗?」
我若无其事地问道,结果樋口却摆出一个夸张的摔倒姿势,似乎对我的这个问题感到很讶
异。果然,樋口立刻对我露出难以置信的轻视表情。
「你在开玩笑吧,智春?吉他手加贺篝隆也都不认识?他可是世界级的名人耶?」
[嘎嘎嘎嘎嘎……?]
操绪以好像在残绕口令的方式咕哝道。虽然我并不清楚那个人有不有名,但名字很怪倒是可
以确定。(译注:加贺篝隆也的罗马拼音为Kagakagari takaya。)
「呃,我真的不知道。其实我平常很少听流行音乐,如果实际听到曲子或许还会有一点印
象。」
我对樋口坦承。站在我身边的嵩月也点了点头,似乎在附和我的想法。佐伯妹则是以仿佛
在打分数的眼光直盯着那位吉他手大哥不放。

「思,外型还不错啦,但比起我哥哥就差远了。」
哼——随後她又发出了自傲的冷笑。虽然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但这对兄妹也未免太诡异了
吧。
「你们这些人没有常识也要多看电视吧……唉,混帐,要是我今天有带签名板跟笔出门就
好了。」
只剩下樋口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情绪激昂。不过从他的反应我还是能判断出来,那个叫加贺
篝的吉他手应该是个颇负盛名的人物没错。
[那种大明星为什么要来这个乡下城市呢?]
操绪提出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这附近……应该就是片捻滨一带吧,有座设有隔音录音间的别墅。加贺篝隆也每次要创
作新曲都会躲在里面好几个月——我记得以前在杂志访谈上看过他这么回答。」
「原来如此。」
在海边的别墅关起门来作曲,的确很像大明星的作风。
操绪似乎也颇为感动地点了点头。
[啊……现在跟他讲话的那位女性该不会是经纪人吧?还是女朋友?]
「咦?在哪里?」
樋口立刻对对通关处探出头,可能是闻到了内——消息散发小的气味吧。不过他的努力也是白
费力气。因为当通关处的自动门一打开,原先在大厅等待的女性歌迷便一拥而上,直接将那位
明星给团团围住。
粉丝们的尖叫声让机场大厅的玻璃帷幕都为之震动。寥寥可数的几名机场工作人员拚命想
阻挡如海啸般扑来的歌迷,而我们这些路人则只能在一旁无言地观望着。
以这座机场的规模而言,聚集在这里的女性歌迷未免也太多了吧。那些人大概原本就看准
了加贺篝隆也会过来,群聚在他身边的热情粉丝随便数数也超过两百人,就连原本只是刚好途
经的普通女性都被热潮引了过去。
不知道大明星是怎么逃出歌迷包围网的,只见加贺篝隆也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飞也似地逃
了出去。被抛下的歌迷则纷纷打亮照相机的闪光灯,疯狂展开追逐战。
类似的场景我在电视上的谈话性新闻节目也见过,不过没想到亲临现场竟是如此地震撼。
那票女人就像是激烈争食猎物的一群猛禽般,我想以後我的恶梦铁定会加入类似的场景吧。樋
口也被这种骇人的场面所震慑、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现在确定那个人很有名了。』
操绪愣愣地嘀咕着,我则无言地表示同意。虽然对那位加贺篝先生不太好意思,但能看到
这种场面还是满难得的,以後可以拿出来对同学炫耀一下。

「喂喂……留学生咧?」
好一会没反应的佐伯妹就像突然想起似地提醒道。
「啊……」
我赶紧东张西望地环顾大厅。差点又忘了此行的主要任务。
等追逐加贺篝隆也的人潮都离开後,机场大厅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还留在柜台前等待拿
回行李的旅客已经不多了。
这么一来要找到留学生应该不难吧——尽管我这么安慰自己,但视野内却依旧不见类似的
人物。除了貌似女子大学生的三人组、出差中的上班族,以及像是来探望孙儿的年老夫妇外,
接下来就是小学生年纪的小女孩了。十根手指头数得完的旅客当中并没有比较接近留学生长相
的人物存在·
呵该不会是转乘飞机途中出了什么差错吧……』
操绪喃喃道出不吉利的推测。虽然我很不想往那个方面怀疑,但不能否认也很担心那种可
能。假使情况真是如此就不是我们能解决的范畴了,得赶紧联络柱谷才行——於是我将手伸向
行动电话。
「喂!」
就在同时,一位个头娇小的女孩伴随着粗鲁的喊声朝我们走了过来。
O
女孩身着散发出浓密古典风格的洋装,上头还加了短版的斗篷外套以及装饰有缎带的帽
子,就好像古代贵族干金小姐出门郊游一样。
女孩的整体造型让人联想起精致的洋娃娃——不过她本来就不是东方人嘛。隐藏在帽子下
的发色属於趋近银色的金发,眼珠则是略带一点灰的蓝色。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东欧民族的
长相应该就是这样吧。
年纪大约只有十一、二岁。如果再加上不同人种的发育速度差异,她的实际年龄可能还要
更小。此外,加上女孩的身高又只有将近一百四十公分,一不小心就会被误认为小学生。然
而……
「看你们这些家伙的制服——应该是洛芦和高中的学生没错吧?」
女孩却冷不防以流利的日语对我们问。
老实说我被对方吓了一大跳。毕竟外表如人偶般可爱的少女,初次见面就说出「你们这些
家伙」的用语。
不过只要一想起对方是不太熟悉日语用词的外国人,这点小事就不需斤斤计较了。

令我困惑的另一点则是女孩提出了洛芦和高中的名号。她总不会就是留学生本人吧?我也
没听说留学生会带妹妹一起来啊。
所以她是其他洛高相关者的家人?
至少佐伯妹做出了如上的判断。
「你是哪位?不会是迷路了吧?你的家人跟你走丢了吗?」
佐伯妹走向少女关切道。
她开口前还特地弯腰与女孩的视线高度对齐。基本上与其说佐伯妹的个性很亲切,还不如
说她古道热肠过了头吧。
然而女孩却以讶异的目光打量着佐伯妹的华丽振袖和服。
「……你这家伙的打扮是在搞什么鬼?」
呃,女孩的这种率直感想我也不是无法理解。
佐伯妹的脸颊肌肉果然抽动了一下。
「小妹妹,不可以用[你这家伙]啦,要叫我姊姊喔。你叫什么名字?」
佐伯妹以尴尬的微笑戳了戳女孩的额头。
对方突然生气地皱起眉,大概是因为被佐伯妹看成小朋友而心生不满的缘故吧。女孩二话
不说就对佐伯妹行了一个优雅的礼,接着便直接抓住佐伯妹的手并对准手背静静地吻了一下。
然後,女孩便对「哎」丫一声、反应似乎并不负面的佐伯妹咧嘴一笑。
「我叫阿妮亚。阿妮亚·福尔切·索梅西尔·米克·克劳珊布尔希——要给我记清楚
喔。」
「耶?」
佐伯妹吃惊地用力眨着眼睛,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也一样倍感讶异。阿妮亚·福尔切不就
是我们要接的那位留学生姓名吗?
「——不是啦,我不是问你姊姊的名字,而是问你的名字。」
「刚才那就是我的名字。」
「咦……怎么可能……」
佐伯妹不解地望向我,随後便毫无预警地向前倒了下去。我一开始还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我想佐伯妹自己应该也是一样。
她之所以会突然失去平衡是因为机场手推车的缘故。
刚才有某辆供单独一名旅客搬运行李用的手推车,偶然扯住了佐伯妹弯身向前的和服袖
子。
「啊!?」
被手推车拖着走的佐伯妹只能狼狈地逐步向後退。

发现自己引发一场小意外的那名旅客虽然赶紧想停下手推车,但上头载有沉重行李箱的推
车可没这么听话。相对地,这么做反而让佐伯妹更难保持平衡,甚至使她被推车的离心力甩了
出去。被迫飞身而出的佐伯妹这回刚好摔在机场的电扶梯下方。
她真正的不幸现在才开始。
电扶梯不停转动的扶手处已经缠入了被推车撞飞後便一屁股摔在地上的佐伯妹和服腰带。
「等、等一下……」
就算佐伯妹死命扯住振袖和服的腰带电扶梯也不肯停下来。转动中的扶手毫不留情地以机
械力量拉动腰带,缓缓解开了佐伯妹的和服。
我没有瞬间做出应对。面对这种超脱现实的光景,即使是嵩月也只能待在原地乾着急。
结果,在电扶梯安全装置启动前的数秒钟内,佐伯妹只能像时代剧常出现的可怜舞妓般边
惨叫边打转,最後以仅着一身殁中衣的姿态倒在地板上。刚才那一连串不幸的连锁反应以普通人
的常识大概很难想出来吧。(译注:和服穿在外衣与内衣间的服饰。)
「挖哩咧……」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嵩月立刻奔向眼冒金星的佐伯妹身边,我则是以半发愣的表情帮她收拾
洒落一地的振袖和服配件。
自称阿妮亚的那位少女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情况,然後又轻轻地叹息一声。
「——阿妮妍……你就是要转到我们班小的留学生吗?不可能吧?你今年几嵗啊?」
樋口步向少女。在拍了拍对方的帽子後,樋口将手搁在高度刚好的女孩头顶上。
「等一下,樋口。柱谷老师有提过留学生是一位天才少女。」
「嗄……?天才?」
樋口对我投出难以置信的目光,我则默默地点头再度强调。虽说我自己也是半信半疑就是
了。
当初听到柱谷的叙述时,我还以为对方是因为能说包含日语在内的多国语言才会被称为天
才少女。结果本人的优秀程度似乎比我想像中还来得夸张。光是以小学生的年龄就能被编入高
中这点来看,少女的头脑已经够天才了。
「——喂,不可能吧!我还以为留学生是个金发美少女,所以期待了好久哩。」
樋口说完再度砰砰拍打女孩的头。
这个嘛,阿妮亚·福尔切小姐的确拥有一头亮丽金发与势必会长成美少女的精致五官,但
跟樋口妄想中的形象差距恐怕也不在话下。
「为什么这种小鬼头要转入我们班哩?太诡异了吧。她还是个小鬼、小鬼哩!我今天特地
跑来接机真是白费功夫……啊,对了,你有没有年纪大你几岁的姊姊啊?」
不知道是不是愈说愈开心,樋口问话的同时竞像是在搔着小猫的肚子般使劲抚摸少女的头

部。阿妮娅则摆出一张臭脸、毫无反应地任樋口摆布好一会儿。
「好痛!」
接着才冷不防伸直腰杆用力咬住樋口的手指。这种反应的确很像小猫。
「你这个臭小鬼在搞什么!」
好不容易甩开阿妮亚的樋口,按着留下清楚牙印的手指泪眼汪汪地咒骂道,随後他又以非
常恐怖的表情瞪着那个小女孩。
跟小朋友认真未免太不像话了。但就在我企图阻止樋口的同时——
「那边的旅客们,请赶快让开!小心!」
机场的清洁人员以异样高亢的声音大喊,我们一行人只好赶紧回过头。
某架白色的四方形巨大机器正以惊人的气势朝我们的方向冲来。
那是在机场大厅经常可见的清洁作业车,下方还附有帮地板打蜡用的电动刷子。然而此刻
驾驶座上却不见清洁人员的身影。无人操纵的这架机器不知为何突然失控起来。
失控的清洁车很不巧地撞上了正愣愣站着的樋口。在辗过他之後还一路拖着他走。
「住……住手啊啊啊啊!」
就好像西部片里经常出现罪犯被马匹拖行的那种画面般,樋口也被清洁车带往了遥远的旅
客大厅彼方,不知所措的清洁人员则在後方追着跑。
我们八能愕然地引送樋㈠的背影远去。
樋口的惨叫声逐渐听不到了,佐伯妹则依旧神智不清地倒在电扶梯旁。
如果要说这两人都是运气不好,那也未免太凑巧了吧。
[是你……害他们的吗?』
操绪望着那位自称阿妮亚的少女问。
少女拾起樋口扔在地上的玫瑰花束并以鼻子「哼」了一声。
「原来是射影体·竟然找操演者来接机,可恶的科学狂会……又是为了监视我吧?」
少女半开着那对蓝色的眼睛抱怨,不过口气倒是颇为平静。然後她又不怀好意地吊起嘴
唇、咧嘴说道:
「我什么也没做。都是那两个人自己招来不幸。」
「不……可是,怎么会这么刚好……」
我不解地咕哝着。跟阿妮亚的身体接触後,佐伯妹与樋口立刻便沦落悲惨的下场。那些倒
楣事的确是一连串的巧合所造成,但两个人二刚一後相继发生不会太异常了吗?
「那个……夏目同学·」
嵩月突然从背後拉了拉我的袖子。她脸上并没有特别生气或恐惧的模样,只是从正面淡然
地注视着阿妮亚。

[请小心那个女孩。」
「咦?」
这么说来,佐伯妹与樋口的倒楣遭遇的确是那女孩干的好事罗?呃——例如利用念力之类
的控制那辆清洁作业车。
然而嵩月却对我摇摇头。
「她是……克劳珊布尔希家族的成员,所以能食运。」
「食运?」
「介绍别人的时候不要乱使用略称好吗!」
阿妮亚不知为何红着脸激烈地抗议。话说回来,嵩月提到的名词我也是第一次听见。
「啊……食运族(Luck Eater)是一种可以吸收他人运气的恶魔。」
「运气……就等於是幸运吧?如果被吸走会怎么样?」
「那个……就像佐伯同学刚才那样……」
变得非常倒楣——是吧。原来如此,真是浅显易懂的解释。
这么听起来,所谓的食运族还真是一种让人敬而远之的存在·
「不,也不见得一定这样……」
嵩月吞吞吐吐地慎选用词打圆场,但阿妮亚此刻却傲然地插嘴道。
[那是我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采取的紧急避难行为,你们就忍耐一下吧。]
「紧急避难……?」
「……食运族无法自行制造运气,所以必须从他人身上一点一点吸取。」
「原来如此。」
我可以理解嵩月想表达的意思。
感觉就很类似吸血鬼吧。只不过一种吸的是血,一种吸的是其他人的运气。被吸血鬼咬过
就会变成吸血鬼的奴隶,被食运族咬过则会变得非常倒楣。思——两种都让人觉得很不自在就
是了。
[在日文里这种人就叫有克夫运或瘟神吧。』
操绪喃喃道出一针见血的感想。我觉得她选的形容方式很贴切,但在阿妮娅本人面前还是
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果然如我所预期,阿妮亚恶狠狠地瞪着操绪,太阳穴浮起的血管还不停抽动。
「不……食运族本身并不是邪恶的存在。」
嵩月以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继续解释道。
「过度的幸运与不幸都会将周遭人们牵扯进去,最後导致当事人自取灭亡。所以我听
说……食运族的存在就是为了调整这种过犹不及。」

[啊啊,原来是这样呀……耶,好像保险哟。』
操绪颇能认同地自言自语着。所以食运族就很像对世界的一种安定装置罗?把从一大群人
身上吸收的些许幸运集中起来,弥补某个对象的严重霉运。果然跟保险的原理很类似。
阿妮亚满意地点点头,好像认为我们在夸奖她:/心情也比刚才好上许多。
「你们终於能理解我辈的伟大了。」
接着她又傲慢地补充道·
「另外,我对刚才那两人已经算手下留情了。以日本的方式来形容,就是把原本抽到上上
签的人运气吸到变成下签而已,并不会遭遇太严重的伤害,所以不必担心。」
「是吗……」
你确定?光是下签就这么凄惨了,如果变成下下签真不知道会上演哪一种悲剧。
阿妮亚似乎从我的表情看出端倪,於是又咧嘴一笑。
「这还用问吗?运气被吸光的人类就会悲惨地死掉了。」
唔哇——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眼前这位外表稚嫩的少女其实是骇人的恶魔,至此我才终於产生实际的恐惧感。虽然她不
像嵩月的「炎」那样拥有直接的破坏能力,但就某个角度而言阿妮亚更有恶魔的感觉。
少女发现我好像很紧张,立刻露出有点不怀好意的笑容。
[放心吧。你们这些人对我还有一点用处,况且吸了那两个人的运气我就已经饱了,至少
今天不需要再吸了。」
「唉……真感谢你。」
朱里学姊当初要我多带几个人来的建议我总算明白了。不过对方刚才所说的『今天」两字
还是让我非常在意·好像不能就此放松戒备吧?
「话说回来,你们几个就是负责接机的吧?快点带路啊。」
阿妮娅拖着与她那娇小身躯完全不相称的巨大皮制行李箱命令道。看来我们要找的天才少
女留学生也不可能是其他人了。
算了——我换个角度安慰自己,至少今天不必再担心运气被吸走。
虽然感觉还有许多未解决的问题,但先把对方送到寄宿地点才是我的主要任务。根据刚才
嵩月的解说,食运族应该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家伙。
既然王立科学狂会会主动把这位少女找来,一定有什么非她莫属的工作需要帮忙吧·小心
翼翼地服侍她对我们也不算吃亏。
「呃——那么,我们先移动到巴士乘车处吧……操绪,麻烦你带路。]
呵唔……好吧,真没办法……走这里,呃,福尔切小姐?』
「唔思,叫我妮亚吧。」

女孩以傲慢的口气说完後便迳自迈步前进。嵩月则搀扶着头昏眼花的佐伯妹,与我一同跟
在那两人後面。
结果还没走几步路。
「啊呜!」
电动平面步道些微的高低差绊了阿妮娅一下,害她顿时失去平衡。
砰咚——少女发出响亮的撞击声直接以脸吻向机场地板。看来阿妮亚的身体敏捷度并不如
脑袋那样出色。她就这样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地过了好久。刚才那一声听起来颇为吓人,应该没
事吧?
「咕咕……难道吸收的运气量还不够吗?」
随後阿妮亚才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按着自己的鼻尖呻吟。
不,与其说是运气好坏的问题,还不如说你的运动神经需要多加锻链吧。
真的不要紧吗?我还是搞不懂科学狂会找这个女孩来日本做什么。
O
狼狈不堪的佐伯妹搭乘自家的宾士车回去了,其余人则依照起初的规划丛局速巴士移动。
附带一提,樋口后来一直下落不明,我只能以简讯通知了他大家已经先行离开。从方才的情况
判断,樋口应该不会受什么重伤吧,况且出了那种糗我也不认为他还想继续看到阿妮亚。总
之,放着他不管应该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问题才对。
巴士大概只坐了四成的乘客。虽然还没到被我们包下的程度,但已经算是既宽敞又舒适
了。
我们抱着阿妮亚的行李来到远离其他乘客的巴士後方座位。
「喂……我说你,回答我的问题。」
阿妮亚就坐在我隔壁·只见她不停以眼角余光偷窥位於我们後头的嵩月。
「那个黑发女人是我的同类吧?她的血统似乎非常高尚。」
「啊……是啊。」
大概吧——我点点头。嵩月也一下子就看出阿妮亚属於食运族,恶魔之间的交流说不定也
是凭藉类似直觉的管道进行。
话说回来,虽然首次见面的外国人没有办法,但日本人与日本人之间也可以靠感觉大致判
断出对方的年龄、兴趣、嗜好等。前述的恶魔间交流大概就类似这样吧·不,好像又不是……
反正这种没凭没据的猜测一点也不重要。
「为什么那种高等恶魔会跟你这样的操演者一起行动?」

阿妮亚压低音量、口气严肃地质问我。她本人似乎认为这个话题事关重大,但因为她的外
表实在太像小学生了,这种模样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不过,她好像非常想知道嵩月为何会跟我一起行动。
「呃—上下天我们之所以会一起来,是因为我在担任保护嵩月的任务。」
「保护?为什么身为操演者的你要保护恶魔?」
没想到对方会针对这一点质疑我·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知道。
「呃,算是机缘巧合吧……先不管嵩月恶魔的身分,她本来就是我的同班同学,此外我们
又一起加入了科学社·有什么困难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你们两个,」阿妮亚冷不防瞪着我质疑道。「该不会正在交往吧?」
「嗄?」
这个问题使我十分困惑。不,这与事实完全不符啊。
如果能有嵩月那种女孩当女友的确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但我与她的关系确实没进展到
那种地步。除了有佐伯兄妹的严格监视外,嵩月的老爹也很恐怖,加上朱里学姊没事又会找奇
怪的任务强迫我参加。当然,也不能忘了老爱发脾气的操绪。等等,为什么话题会一下子朝向
奇怪的方向发展?
「其实是因为我们学校那一带最近发生了狩猎恶魔、或者说任意袭击恶魔的恐怖事件,所
以我才会被派来充当嵩月的护卫。」
这件事或许先让阿尼亚心里有个底比较好,所以我才直接对她解释。事实上,我的保护似
乎根本派不上用场,但这点就不必对阿妮亚废话了。
「狩猎恶魔?」
「啊……思。学生联盟之类的组织也派出了操演者追查犯人,所以应该不需要过度担心,
只是你最好也稍微留意一下。」
「狩猎恶魔……听起来就不爽。」
阿妮亚说话的态度似乎并不怎么害怕。
「犯人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嘛,我不清楚。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学校附近有这种凶神恶煞出没……你对这件事有
什么想法吗?」
「怎么可能,我才刚刚抵达日本耶。」
的确。对一个才来到我国没多久的小女孩说出这种近乎恐吓的故事实在不怎么应该,我得
好好反省了。
金发的天才美少女似乎因为这个话题而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後。
「呼,也罢。算你运气好捡回一条命吧。如果你真的跟那位恶魔交往了,我刚才本来还想
当场把你的运气吸乾。」
阿妮亚毫无预警地盯着我说。

「咦……为、为什么?」
她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冲动?况且她先前不是才说过,运气被吸完的人会悲惨地死掉吗?
「废话,我怎么能眼睁睁坐视同为恶魔的女性陷入不幸哩。」
「咦……不幸?」
我们又不是要结婚,只是单纯的高中同学往来罢了,阿妮亚会不会太夸张了?
况且,自己为何要被这种刚认识没多久的小女孩说成是会害惨女性的没用男人啊。
「——笨蛋,跟操演者交往本来就不会有好结果。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变成男女朋友。」
「呃……我是没什么意见啦。」
看样子嵩月暂住我家的事还是先对阿妮亚保密吧。正当我在考虑这些的同时,我又突然想
到。
「啊……对了,妮亚小姐在日本要住什么地方?虽然我是奉命来接机的,可是不知道等下
要把你送去哪?」
「唔思,不必担心。我已经决定要借住学校附近的某个同班同学家里了——在朋友的介绍
下。」
「同班同学……所以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家罗?啊,原来如此。」
既然是在洛高附近,离鸣樱邸也不会太远,等下要找路应该不会太费事才对。这真是个好
消息。
既然借住的地点是透过朋友介绍,关于阿妮亚的年纪与外貌情报外屋主也事先知情了,
这么一来可以省去许多麻烦。至少不会像我们刚才在机场那样大惊小怪。
「不过,愿意提供住所的那个同学也真大方。不知道你说的朋友是哪一位?」
「好像也是洛芦和高中的毕业校友,年纪应该比我大很多。」
「思……这我明白·」
所有跟我们高中有关的人年纪都比你大。
「虽然那位朋友也是日本人,但不可思议地我觉得跟对方很谈得来。算是少数值得我尊敬
的对象之一吧。去年那位男性友人翩然来到我的故乡,我们也是在那时认识的。听说他的学籍
还在日本的大学,不过现在却周游各国留学。」
「原来如此。」
这个故事好像很熟——我突然有这种感觉。类似的留学方式现在大概很流行吧。
阿妮亚从行李中拿出一张写有横式文字的信,信中大概记载了她要借住的住所地址。我总
觉得信上的笔迹看起来非常眼熟。
「那位男性友人替我介绍的寄宿地点,其实就是对方的租屋处。不过那栋房子现在只有友
人的弟弟独居。听说那家伙能理解恶魔的存在,房子也有大量的闲置房间可供我使用——」
「……」
不必等阿妮亚叙述完,我的头已经重重落在膝盖上。刚才那番说明的提示已经太明显了。

「呃……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面对胆战心惊试图发问的我,阿妮亚不解地皱起眉。
「什么事?」
「你说的那位男性友人该不会名叫夏目直贵吧?」
「喔?你认识他吗?也对,那种头脑好到极点的家伙,同高中的学弟妹一定都听说过。」
「不,并不是因为那个理由……事实上,直贵,就是我老哥。」
「……嗄?」
阿妮亚有些吃惊地望着我。方才在机场刚碰面时,因为出了太多的状况,我们都还没有正
式自我介绍呢。
「我叫夏目智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阿妮亚瞪着我,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然後她便直接将目光转到手中的那封信·
信上所使用的文字我几乎没一个看得懂,但还是有少数几个可以破解的部分。例如以罗马
拼音写出的「夏目智春」还有鸣樱邸的住址等。
「因为你们兄弟俩气质差太多所以我才没发现……仔细一看,你的确跟我那位朋友长得满
像的。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人的……」
阿妮亚说到这不知突然想起什么,噗哧笑了一声。
等等,现在不是觉得好笑的时候吧。我那个混帐老哥就连去外国都要说老弟的坏话吗?
[咦?什么……妮亚也认识直贵哥?』
操绪突然从椅垫中浮出脸孔并以讶异的口吻问道,阿妮亚见状立刻愉快地掀起嘴唇。
「事实大致就如你所说的——总而言之,得暂时麻烦你啦,智春。」
阿妮亚以丝毫未变的高傲态度宣言道。
喂,不会这么倒楣吧?
O
整理一下到此为止的问题点。
首先是操绪已经可以被普通人看见了。杏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才生我的气,甚至完全无视
於我,这也是对我最直接的损害。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所以只能暂时放着不管。
第二个问题是关於内裤小偷。相关事项有佐伯妹在严格督促,不过在她身体完全恢复过来
前也可以暂时不必理会。况且这本来应该是警察的工作。
第三个问题则是狩猎恶魔事件。这部分不管怎么想都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所以也只能装
作没自己的事。只希望千代原春奈跟佐伯哥那几个人能设法解决了。
其实真正恐怖的,应该是嵩月住进我家吧。一旦被班上的同学察觉出真相,那些因忌妒而
发狂的男同学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昨晚因为有八伎先生他们在所以我暂时没考虑这个,其实朱

里学姊扔给我的还真是一个烫手山芋。
至於第四个问题,则是眼前这位站在鸣樱邸庭院门口、以兴冲冲表情打量那栋古老西洋建
筑的少女。
「这就是直贵租的房子?哼……看起来虽然老旧,但地脉还不错嘛。」
身为主人的我正在帮阿妮亚搬运行李,而她则迳自走入了庭院。
虽然打从跟阿妮亚见面起就觉得这女孩的态度很嚣张,但不知为何却没办法生她的气。仔
细想想,她身兼贵族家的干金小姐与天才少女两种身分,会养成这种瞧不起人的个性也是非常
自然的——正当我在思索这些事的同时,阿妮娅再度因为地砖的高低差而用力摔了一跤。
呃,动作笨拙也可以归咎於她还是个小女孩吧?况且这种笨手笨脚的模样还满可爱的。
呵地脉是类似风水那样的东西吗?妮亚,你对这方面有研究呀?』
操绪以充满好奇心的表情问道。这点她就跟几乎所有女高中生一样,对占卜或算命之类的
事非常感兴趣——你自己不就是幽灵吗?
「当然。如果无法看出运气的强弱就不能进行吸收了。」
藉助嵩月的搀扶重新站起後,阿妮亚颇为自傲地回答。其实我对这方面完全没有涉猎,就
姑且相信她吧。
「对了,有件事。喂,智春!」
正当我要取出玄关的钥匙时,阿妮亚突然走了过来并拉拉我的衣袖。这女孩怎么一下子就
直呼年长者的名字啊?算了,不跟她计较。
「嵩月那女孩为什么要一直跟到你家?你们该不会在同居吧?」
「她并没有住进我家,只是暂时留在我身边……不,应该说为了方便保护吧。」
「既然是保护的话可以躲在院子或是睡在室外啊!我看你们喔——」
「为什么非得睡在外头不可啊?我老哥都说了这里的空房间很多。」
眼看阿妮亚就快要扑上来咬我一口,我只好拚命辩解。为了这种无聊的误解被吸光运气而
死——我可不想留下这样的人生最後一幕。
「而且操绪也一直陪着我,你根本不需要担心那种事……」
「哼,操演者说的话都得打折扣。至於你的射影体嘛……我是有点兴趣啦……」
阿妮娅说到这突然以成年人的眼神瞥了操绪一下,不过很快地又转以凶狠的表情朝向我。
「算了,反正之後我会廿四小时严格监控你,只要你对那位恶魔女孩有半点不轨的意图,
我就会把你的运气吸到像乾涸的水库般一滴也不剩。你可别以为到时候你还能以全尸收场
喔。」
「就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嘛……」
以小学生思考模式会认为的「不轨意图」又是什么?我一边暗地抱怨这种无聊的事,一边
打开鸣樱邸的玄关。霎时,我站在玄关门外一动也不动。
室内的气氛已经跟我出门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并非类似家具被人动过,或家里变得乱七八糟程度的变化,而是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陌
生感。
会产生这种奇怪感觉的来源正是某条落在走廊上的衣物。
那是一条小到可以完全被掌心包覆的布片。蓝白相间的条纹状图案。很明显是一条女性用
的内裤。事实上,也没有其他的解释空间。
「……夏目智春……你这家伙果然在这栋房子里对嵩月家女孩做出不轨的……」
金发少女露出尖锐的虎牙,以几近地鸣的可怕说话声自我背後大喊着。我只觉得对方那凶
狠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这下子可不妙了。
二闲等一下,我是无辜的。在我们出门前家里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啊。请你不要误解。况
且这条内裤的主人并非嵩月,而是朱里学姊!」
呵……智春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操绪以异常冷静的态度质疑我。这下子我真的是百口莫辩了。在这种紧要关头,操绪为何
要把事情搞得更复杂哩。
不过话又说回来,朱里学姊的生活习惯再怎么恶劣,也不太可能把穿过的内裤直接忘在走
廊正中央吧。难道她是故意的?的确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
「对喔,我家怎么变得这么乱?」
「不要再想愚蠢的藉口了……难道你想蒙混过去吗?夏目智春?」
「不、不是啦。你又误会了,我家真的——你自己看。」
我慌忙把脚上的鞋子给甩开,连滚带爬地跑人家中,并打开距离最近的一扇房门。果然,
里头的衣橱衣柜都被打开了。
[有小偷来过!?可是,玄关门锁并没有被撬开呀?』
「思,我也觉得是遭小偷了。」
我注视着手上的钥匙圈点头同意道。
屋内并没有电气产品、存摺,或其他贵重物品被搬动的迹象。我哥所留下的艰涩藏书与实
验器材也好端端地搁在原位。难道这里还有其他可能被小偷盯上的玩意儿吗?
[等一下,智春。既然朱里学姊的内裤掉在走廊上……]
「啊!」
操绪的提醒让我顿时有了头绪。我扔下阿妮亚不管,迳自冲向位於二楼屋顶下的卧室。跟
嵩月一起强行搬入我家并占领我床铺睡觉的朱里学姊就是把行李放在那里。
呵果然没错……』
操绪这下子真的生气了。
房间里的光景真是惨不忍睹。很有朱里学姊风格的黑色皮制行李箱倒在我的床铺上并大大
敞开,里头的衣服都被翻过一遍。从洛高的制服到那袭眼熟的黑色防弹大衣在内,学姊带来的
衣物至少有几十套。

这么多东西能塞在一个行李箱内的确很不可思议,不过现在不是研究那个问题的时候了。
重点在,房间内凌乱不堪的衣服中,没有一件是属於内衣裤·
「内裤小偷……!」
我开始检查寝室的窗户。包括采光用的天窗这里一共有三面窗子,每一面都从内侧上了
锁,完全看不出有可疑人物入侵过。所谓的神出鬼没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怪不得那家伙会被
同行尊称为哈默尔恩的内裤男。
「可是……哈默尔恩会看上的目标不都是大量内衣裤聚集的地点吗……?」
也就是类似高中女子更衣室、女生宿舍之类的。就算朱里学姊的衣服非常多好了,只有一
名女性也不会没事带几十条内裤出门吧。
[智春……还有地下室哟?』
「你说冥王邸::不会吧……」
我赶紧冲下阶梯,这回的目标则是位於一楼深处的置物间。置物间的地板有一扇可以通往
地下室的隐密出入口,从那里就能抵达科学社位於地下的秘密基地了。
相对於地面上的鸣樱邸,位於地下的冥王邸储藏了大量的武器弹药以及怪异机械装置。另
外,还包括了朱里学姊因个人兴趣所收集的大量内衣裤。
「呜哇!」
[……这未免太惨了吧。』
当那块位于地面、隐藏起秘密通道的门扉映入眼帘时,我跟操绪都为之愕然。
原本埋藏了厚重金属板的房间地面变得扭曲,似乎是被某种可怕的外力掀过。那家伙的怪
力大概足以与机巧魔神抗衡吧,否则根本不可能破坏成这样。
此外,放在地下储藏室的大量金属置物箱也被那家伙破坏了,只要是内衣裤都被搜刮一
空。胸罩、三角裤自然不必说,包括细肩带紧身衣、衬裙、吊袜带、丝袜等等在内,一件也没
留下。
内裤男超乎想像的实力的确让我吓了一大跳。除了能不留痕迹进出密室外,甚至可用怪力
将地下室的出入口给撬开——当个内裤小偷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拥有这种惊人力量却选择偷
窃内衣裤,实在搞不懂对方的心态。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清楚;那位内裤小偷如今的犯行已经招惹到了朱里学姊。就算对方
的实力再坚强,惹到那位大姊应该也一样不好受。我只希望那两人的战斗不要牵扯到自己才
好。
原本正确的方式应该是向警局报失窃,但地下室藏了那么多非法重型武器总不好叫警察来
参观吧。总之,如今还是先联络学姊吧——做出如此的判断後我们再度返回地面。
被单独留下的阿妮亚愣愣地坐在走廊上。
她此刻已拾起了朱里学姊的蓝白条纹内裤,不知为何正以严肃目光检视着。只见她摸摸材
质、对着光线观察,还拉一拉松紧带——接下来恐怕就要凑到鼻子前面嗅嗅味道了。

「……妮亚,你在做什么?」
我不自觉皱着眉质疑她。因为对方是个年幼的女孩,所以做这种事还勉强可原谅,如果是
其他人的话这已经明显构成犯罪了。她听了我的指责似乎也有自觉。
「不、不要乱猜喔!我只是很在意一点……为什么只有这条内裤被留下,所以才想彻底检
查一遍……千万不可以告诉内裤的主人。听好了,这是命令!」
「呃,随你高兴好了。」
面对满脸通红、振振有词的阿妮亚,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我又突然发现另一个疑点。
「怪了……嵩月人呢?」
「唔思,那个女孩她……」
不知为何阿妮亚露出有点胆怯的表情,并指了指隔壁的房间。
平常都是空着的那间客房从昨天起就变成嵩月的寝室了。透过敞开得大大的房门口,我们
悄悄探头进去。
『唔哇!』
操绪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表情立刻别过头,而我则相反地停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嵩月带来的那只旅行袋同样被打开了,里头空无一物。她本人则挺直背脊、端坐在一旁。
原本应该放在行李袋的衣物都整整齐齐地叠在她脚边,不过,里头果然没有任何像是内衣
裤的玩意儿。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连地下储藏室的金属置物箱都撬开了,内裤小偷

怎么可能放过嵩月的内衣裤呢。
同样受内裤小偷袭击的嵩月,正僵着那张端丽的脸庞,面无表情地望着空荡荡的旅行袋。
「……无法原谅。」
嵩月喃喃地说了一句。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背部窜上一道寒气——平常这女孩不是非常温柔
体贴吗?
静静阖上客房的门後,我决定装作刚才什么也没看到。
从端坐不动的嵩月全身,此刻依旧不停冒出滚滚的高温热流。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0-5-26 21:35 编辑


第三章
到了後天,也就是星期一,我与操绪比平常提早一小时上学,目的则是带尚未完成转学手
续的阿妮亚前往敦职员办公室。
至於嵩月我则拜托她晚一点自己出门。幽灵与小妹妹的闲言闲语姑且不论,被其他同学知
道嵩月住在我家那可就麻烦了。我可不想被因忌妒而发狂的嵩月粉丝吊起来毒打。那样的话,
不必说什么护卫嵩月了,就连我的性命都会有危险。
幸好鸣樱邸里还有朱里学姊,狩猎恶魔的凶嫌应该也不会趁忧郁星期一的大清早出动吧,
那样太没有常识了。
「早啊,智春。」
正当我单独呆在教室里,趴在自己的课桌上休息时,某个一早就精神异常亢奋的家伙高声
对我喊道——原来是樋口。
「唔哇……你的脸色是怎么回事?有够难看。又发烧了吗?」
「不,我只是觉得很疲累而已。」
说完後我便再度倒向桌面。要对樋口解释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可不想因此浪费宝贵的体

力。
[发生了很多事哟。包括妮亚跟内裤小偷等等。]
操绪代替我不耐烦地对樋口说明。她也很难得露出如此疲惫的表情。不知是消耗了太多体
力或是一下变得忧郁起来,就某个角度而言,这样好像比较有幽灵的感觉吧。就连她的身体都
比平常来得透明。
「妮娅……就是指昨天那个小鬼吧。对喔,都是因为去接那个小鬼的缘故,害我在机场吃
了那么多苦头。除了被清洁作业车辗过、全身都被洒了蜡以外,还在医务室被医师淋了一头消
毒药水,回程的巴士上也被其他乘客误认为色狼……此外还包括手机坏了、钱包被扒走,根本
是人生最惨的一天嘛。」
「唔……」
我忍不住同情起樋口了。假使那些不幸全都是阿妮亚造成,未免也太悲惨了吧。从樋口的
遭遇推测,佐伯妹那一天後来应该也过得很辛苦。如果这两人今天的运气能稍微恢复一点,那
真是可喜可贺。
「话说回来,你那天又没被她咬,为何看起来会这么累呢?」
「哈哈……老实说,之後阿妮亚要寄宿的地点就是我家。」
「嗄?」
不可能吧——枷口的嘴唇因惊讶而异常的扭曲,我则满脸倦色地耸丫耸肩。
「那女孩好像认识我老哥,所以我老哥就帮她介绍了我住的地方。」
「啊啊,原来如此。你现在住的地方原本就是你哥租的嘛。」
「思,就是这么回事。」
没错,鸣樱邸的真正承租人是我老哥,而我只是在他出国这段期问暂时免费住进去罢了。
以这种身分发言其实没什么立场,至少对老哥正式邀请来的客人——阿妮亚,我根本没资格千
预·
光是上述那些可能还不会构成问题·毕竟宽阔得吓人的鸣樱邸绝对不会缺少让客人搬入的
房间。
问题是在阿妮亚这个人身上。打出生就被当干金大小姐对待的她简直是任性到了完全超乎
想像的程度。
晚饭时间她擅自叫了寿司、寿喜烧、天妇罗、生鱼片等完全不符合时节的外卖。那些豪华
料理的丰盛程度会让人误以为她是否在玩整人游戏。托她乱搞的福,我胃中的食物就算过了两
晚也还没消化完毕。据阿妮娅所言,这些东西都是她来日本想尝鲜的,所以才会在抵达的第一
晚就全部点过一遏。这种做法证明她的字典里完全没有「忍耐」这两个字,何况,付钱的人还
是我哩。

关於房间的分配也完全是由她的任性来决定。她强烈主张要搬入位於一楼中央、面积最大
的那个房间,还说那里的风水最好。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我只好在大半夜将那个充当置物室使
用的房间彻底打扫过一逼。
此外,在她的一声命令下我还得熬夜帮她翻译并朗诵日本的传说故事书籍,或是睡到一半
被她吵醒要求更换厕所的卫生纸等。我这两天简直是生不如死啊!不管是精神或肉体方面都受
了极大的消耗。
嵩月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主要工作是照顾阿妮娅的生活起居,具体来说,就是帮
她换衣服之类的。那女孩似乎没办法自己更衣,光以这点而言还真是没长大。以同为恶魔的身
分阿妮娅对嵩月多少比较客气,而嵩月对阿妮亚的态度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满。
因此,阿妮亚抱怨的炮口几乎都对准了我。
「你的情况听起来也很辛苦……要一天廿四小时照顾那种没礼貌的小鬼,光是用想像就已
经够累人了。」
樋口很难得对我表露出这种真挚、同情的语气。我的感想正如他所形容,所以我也没多作
回答。倒是操绪代替我叹了一口气。
「对了,你刚才提到的内裤小偷又是?」
「啊啊……那件事啊,受害者主要是朱里学姊。」
提及嵩月的名字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便将那个部分省略了。
「内裤小偷……就是上次闯入学校的同一个家伙?号称哈默尔恩的内裤男?」
「没错……学姊因为这件事气得半死·」
只要一想起前天晚上朱里学姊的反应,我到现在还忍不住全身发抖。那段体验恐怖到让人
想从记忆里彻底删除。
朱里学姊虽然愤怒地表示,如果被她逮到内裤小偷一定要把对方碎尸万段,但因为她目前
还忙於追捕狩猎恶魔的凶嫌,所以根本没办法自由行动。理所当然地,替她去逮捕内裤小偷的
苦差事就落到了向来得听从她吩咐的我头上。
昨天星期日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曾被内裤小偷袭击的犯罪现场周围打转。根据朱里学姊
表示,犯人拥有会再度返回犯罪现场的习性。这种毫无根据的臆测害我昨天在附近一带绕了好
几圈,简直是累死人了。
说实话,每次被朱里学姊恶整时都会来安慰我的嵩月这回也火大了,所以我根本不敢放松
心情。
「对了,说到这个,其实学姊也有联络我……你看。」
樋口语毕後便从书包翻出张地图。那是一份绘有城市周边地形的简略地图、又以影印机缩
小到A 3的版本。地图上画了许多个圈圈记号,此外还有樋口亲自加注的日期字样。那些做了

记号的地点跟我昨天搜查过的刚好一致。
「……这些该不会都是内裤小偷的犯案地点吧?」
「没错。我已经费了一番功夫进行过调查。这方面的情报即使透过我以前的管道也很难搜
集到,所以只好找认识的专家借用警方的内部系统。」
樋口揉着睡眠不足的眼睛说明。这家伙周末过得也很充实嘛。关於这类的工作樋口向来都
迅速、正确到让我佩服的境界。
「呃……所以,这么一来就可以预测内裤小偷的下次作案地点……?」
我总觉得前不久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所以才会如此问道。其实就是土琵湖怪生物嘛;樋口
以手头上的资料推测那只UMA的登陆地点。
「我懂你的意思……不过这次很可惜,没办法。」
樋口非常遗憾地摇摇头。
「内裤小偷选择犯罪地点的方式并没有明显的规则,移动顺序也完全不考虑效率问题,此
外犯罪的时间亦不规律。如果是普通的内裤小偷,还可以根据其嗜好或兴趣多少缩小范围,但
那家伙根本是来者不拒、单纯为了累积数量而行动……」
[思……被光顾过的地点从女子中学校到粉领族聚集的健身俱乐部都有,真是乱七八
糟。』
操绪也「思思」地点头表示同意。也就是说嫌犯会看上的年龄层至少横跨了十岁,这么一
来要推测对方下次会现身的地点可就难了。
普通的内裤小偷或许还会挑戒备松懈的设施下手,但犯罪手法高超的这位内裤男可不管那
个。不论是警戒多么森严的地点,依然能视若无睹地盗走内衣裤。因此想要猜测对方下回会看
上哪里更是难上加难。难怪真日和那家伙面对这种情况会叫苦连连。
这个问题也遇上瓶颈了吗——我心想。不过如果不赶紧将犯人逮捕,朱里学姊与嵩月的怒
气又无法平息。该怎么办才好?正当我觉得非常苦恼的时候……
「夏目同学……我有件事想请教你,可以吗?」
某位刚走人教室的男同学对我说道。
开口说话者是同班的大前田,跟在对方身边的还有其余几位同学。事实上大前田才是本班
班长,只不过因为有佐伯妹这种爱出风头的人存在,他只好退为收烂摊子的角色,存在感相当
薄弱。
「你应该知道今天有个留学生要转入我们班吧?」
大前田推了推眼镜,以严肃的表情继续说:
「——我听说去机场接对方的人就是你。」
「是啊,思,因为柱谷老师委托我去……怎么了吗?」

我以狐疑的表情反问对方。该不会又是跟阿妮娅相关的麻烦事吧?怪了,阿妮亚根本就还—
没跟班上同学正式见面啊。
跟在大前田身旁的某一人这时却突然泪眼汪汪地开口:
「太过分了,好事都只通知夏目同学!」
「……嗄?」
「柱谷老师也真是的,竟然放着我这个班长不管,将这种重要任务直接交给你。」
大前田以手抵着下颚,夸张地叹了口气。
「根据我所得知的讯息,那位留学生是来自东欧的金发美少女,还是贵族的千金小姐。身
为班上的一员,你竟然舍弃其他人迳自与那位女性培养感情,不会觉得自己很缺乏同学情谊与
合作精神吗?况且你已经独占了嵩月同学与水无神同学,班上的团结也被你破坏殆尽了。」
「我、我哪有独占……」
「所得再分配此一制度本来就是为了修正贫富差距过大的社会,保障社会弱势团体最基本
的权利,并留给贫困者一丝希望,此外也能达成维持社会治安与秩序的目的。如果这种社会安
全系统没有适时发挥功用,就会助长现代社会的动荡,使M形社会左边的民众失去求生意志,
造成更大的弊端。也就是说——」
「呃……抱歉,我完全无法理解你想说什么。」
如果放着大前田他们不管,不知道那些人选罗嗦多久,於是我才不耐烦地赶紧打断对方
并提出抗议。他们想强调的重点,十之八九是我不该抛下班上其他男生独自与阿妮亚建立友谊
吧,这种行为让他们完全无法忍受。
这些人对阿妮娅的资讯似乎存在不少误会。我虽然可以理解他们会感到不公平的心情,但
阿妮娅其实是恶魔这点也不能轻易泄漏给一般人·这么一来,我该如何向他们解释柱谷老师把
接机任务交给我的理由哩?
「大前田,我觉得你们乾脆投票表决谁要在班上负责照顾阿妮亚好了。至於选举与投票方
式我都没意见。」
「……负责照顾她的人?」
「是啊是啊。她这辈子第一次来日本,除了替她介绍学校外,应该还有许多可以协助她的
地方。」
为了服侍那个任性的小女孩而被班上男生怨恨,怎么想都觉得这桩买卖太不划算了。虽说
阿妮亚的确寄宿在我家没错,但为了让这群男同学觉得公平,刚才我提议的办法应该还不赖
吧。老实说,如果能把在学校服侍她的任务丢给其他人,我才该谢天谢地哩·
那群白痴——已经明了阿妮亚是何等人物的樋口与操绪同时叹了口气。
不过大前田等人却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负责照顾阿妮亚同学的人……简称妮亚担当。」
只见他自顾自地认真颔首。呃,略称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吧。
「唔思,既然如此,待会儿的导师时间我就立刻提出临时动议。假使没有人要出马角逐的
话,就由我这个班长来负起责任吧——」
大前田似乎很兴奋地如此表示道,而就在同时……
「——喂,智春!」
教室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了,一个略显口齿不清但又语气傲慢的说话声响起。
不必回头看我也知道,来者正是阿妮亚——那位金发美少女留学生。洛高制服对她而言似
乎还不是很习惯,穿在身上的感觉就像七五三节时被刻意打扮的小朋友一样。(译注:日本一
个祈求儿童顺利成长的传统节日。)
樋口见状立刻以看到讨厌生物般的表情绷着脸,操绪则面露苦笑。只有大前田等人一脸愕
然,我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下巴脱臼·
「柱谷在找你。他要你帮我把课桌椅从空的教室搬过来,还不快去。」
「啊啊。思……对了,妮亚·」
「做什么?」
「呃——刚才班长他提议,在学校的时候找一位专责的人代替我照顾你——」
「……代补你照顾我?」
阿妮亚露出明显不解的模样,并依序打量我们这群人的脸孔。等轮到大前田被她那对碧眼
瞪到时,他立刻露出僵硬的笑容。
「没错。唔——根据我们刚才讨论的结果,夏目智春同学就是本班的代表,我现在正式委
托他负责照顾阿妮亚同学。请你尽量使唤、践踏他吧。」
「……嗄?」
我慌忙将视线转向大前田。不过对方却以「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态度迅速别过头。仔细一
瞧,其他男生们也已经做鸟兽散了,还有人站在远处对我竖起大拇指、摆出「加油!」的手
势。刚才你们的振振有词跑哪去了?不是要创建救济社会弱势者的制度吗?
「——根本不需要你们废话,我一开始就决定智春负责这项工作·」
阿妮亚以鼻子哼了一声,接着又以完全不可爱的语调放话。
「还在等什么,智春,动作快!」
「……」
好吧——我叹了口气。反正原本也是这样的情况。
在阿妮亚那充满压迫感的注视下,我不太甘愿地站起身。
总之,阿妮亚·福尔切转入洛高的第一天就在这种气氛下层开了。

O
当早晨的导师时问结束、一天无聊的课程也正式开始後,我终於从心底平静了下来。
其实过程也不是极其顺利。转学生必定得经历的自我介绍,阿妮亚基本上算是完成了。
不,正确地说,她本人只是一如往常以桀傲不逊态度说了一堆很白目的话,而在台下听取的同
学们则根本没空理会她那种自我介绍的态度。
这位金发留学生身高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左右,年纪则刚满十岁,本来应该去读小学才对
吧。如此外表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高中的教室里,又夸口自己拥有等同研究所的学识,大部分
同学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恐怕现场有一半以上的同学都对眼前所见的是否为现实感到困惑。
没有人敢与阿妮亚交谈的理由还有其他几项。首先,她本人就摆着一张臭脸、很不友善地
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况且她的故乡又是谁也没去过的东欧偏僻地点。就算愿意忍耐她那种不好
沟通的气氛,也找不出什么共通的话题。
外表是个矮不隆咚的小学生,但骨子里却是脑袋比自己好数倍的天才少女——面对这种来
头复杂的转学生,同学们会踌躇不前也是很正常的。
[……要死小杏没生智春的气就好了。』
操绪以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嘀咕道。
我也有同感。这种时候最能派上用场的家伙当然不是樋口或佐伯妹,而是大原杏。
自幼就在父母亲背上学习该如何面对顾客的她,人缘其实非常好。几乎面对任何人她都能
若无其事地建立友谊,所以交游自然相当广阔。再加上杏又具备天不怕地不怕与擅长察言观色
的优点,以前就已经有好几次请她协助的经验了。
外表像小学生的金发美少女——如此有趣的同学平常杏一定不会放过主动攀谈的机会吧?
然而今天的她却一脸忧郁地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对阿妮亚的出现丝毫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她的
怒气依旧没有消退。
[因为智春一直放着她不管,她当然没有跟智春言归於好的理由罗。况且这个星期日智春
也没去打工。』
「那也是不得已的啊,周末我忙着调查内裤小偷哩。」
我压低音量反驳道·星期日没去大原酒行可不是我翘班,事先已经跟大原伯母详细说明过
了。留学生要寄宿你家,那真是辛苦呢——虽说大原伯母爽朗地如此笑道并同意我请假,但杏
因此增加了工作量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总之我也找不出杏心情会自动变好的理由。
早点跟她道歉才是上策吧。但采取这项行动的时机也很重要,至少在因阿妮亚出现而充斥

着紧张感的教室不适合做这种事。
在无可奈何下,我只好任凭时间自动流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午休前的最後一堂课。
等一下进入午休时间後,我跟嵩月又得忙於照顾阿妮娅了。一想到那种光景我就觉得非常
烦躁。
数学老师矶村依旧在台上进行讲解。
这恐怕是我上高中以後第一次祈祷老师那无趣的课程能永远持续下去。至少在聆听上课内
容时,精神与体力的消耗都可以压低至最轻微的程度。况且我也希望有更多的时间能让我好好
思考。
我把心思放在前天的内裤小偷事件上……
为什么那个内裤男可以轻易侵入鸣樱邸呢?
举例来说吧,针对洛高的女子更衣室袭击就非常合理。毕竟使用中的女子更衣室一定会有
女性内衣裤,小偷会选择这里闯入行窃很合逻辑。
但鸣樱邸就不同了。那栋西洋建筑如果不算人身为幽灵的操绪,就只有我一个男生独居。
嵩月与朱里学姊会住进去都只是偶发事件,而且还是在前一天晚上才决定的。也就是说,知道
那几天我家会有女性内衣裤的人应该非常少才对。
当然,小偷原本就锁定放在地下室的朱里学姊收藏品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么一来就无法
解释为何房间里的行李也会被翻过了。
不知道那个嫌犯是否拥有可搜寻出女性内衣裤位置的特殊能力,还是说有什么盯上鸣樱邸
的其他理由。我总觉得这两个问题是解开内裤男之谜的重大线索。
话说回来,针对这种不论年龄只要是女性内衣裤就搜刮一空的变态,或许用逻辑思考也是
白搭吧。
结果就跟樋口提供的地图一样,那个内裤小偷到底在想什么没人搞得懂。
「对了,阿妮娅……阿妮亚·福尔切同学。」
数学老师矶村这时冷不防点到留学生的名字,才把我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黑板上画着简单的平面几何图形——有好几条线贯穿了一个圆,似乎是要求被线包裹住的
面积。矶村之所以会点到阿妮亚,好像是为了让她上台解这个问题。
来考验一下传闻中的天才少女实力吧——矶村的意图似乎是这个·恐怕阿妮娅本人也敏锐
地察觉出老师的挑战目光,所以脸上浮现非常不爽的表情。只见她傲然地步向黑板……
「啊……」
矶村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画有几何图形的位置太高了,对阿妮亚的身高太勉强。
由於她只能勉强碰到黑板的一半,所以无法在图形上画辅助线,剩下的空间也只能写三、四行
算式。

「抱歉。哪个同学搬张椅子过来吧?」
「——不必了。」
阿妮亚恶狠狠地瞪着黑板,粗鲁地拒绝了矶村的提议。
她缓缓拿起粉笔,以令人意外的优美板书字体写起计算式。
算式的长度只有短短两行。以阿妮亚的身高来说不构成障碍。她用了好多不像是高中一年
级数学会出现的记号,我实在看不懂那道算式是在表达什么。应该是类似定积分之类的东西
吧?
其余班上同学也大多搞不懂阿妮亚的解题法,不过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只是脸上浮现愕然
的表情观望着。
矶村神经质地推了推眼镜,凝视阿妮亚写出的算式。身为数学老师的他好像也没想到可以
用这种方法解题。不可能啊——我似乎可以听见矶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拚命验算黑板上的内
容。过了好一会儿後……
「正……正确答案。」
老师以精神受严重冲击的口气喃喃说道。全班顿时「喔喔!」地鼓噪起来。原来如此啊,
我心想,真是不负天才少女这个名号。
「我可以回座位了吧?」
[啊,是的。您请回吧。]
阿妮娅再度粗暴地开了口,矶村赶紧让出一条路给她通过。搞什么鬼啊?老师竟然对学生
使用敬语。
阿妮亚则以理所当然的态度傲慢地点点头,准备从容返回自已的位子。
「喔!」
结果就在这时候,她小巧的头部却突然剧烈晃了一下,脚底瞬间踩空讲台的高低差。当我
察觉这个意外时,阿妮亚已经以非常夸张的姿势摔了下去。
她连想要改变重心、减低损伤的反应都没有,就这样迟钝地直接打开双手撞在地板上。後
脑勺碰触地面的凄惨撞击声与阿妮亚的短促惨叫同时响起,听了就觉得很痛。
坐在最前排的同学纷纷胆战心惊地端详她的表情。
仰卧在地上的阿妮亚似乎完全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其实不必亲眼确认也知道,她铁定已
经眼冒金星地昏倒了。
矶村无奈地摇了摇头。
「啊……夏目,你把她带到保健室吧。」
老师看也不看地直接命令我。突然被点到的我感到很惊慌。
「咦?我带她去吗?」

「你不是负责照顾她的人吗?」
矶村严厉地质疑。
「……」
我站起身,觉得已经完全失去反驳的气力了。
幸好阿妮亚的体重很轻,要送到保健室光靠我一个人就够了。抬起阿妮亚那娇小的身躯
後,我蹒跚地步离教室。
本来还祈祷这堂数学课能愈长愈好,结果却在途中又被阿妮亚牵扯进去,真是万万没有料
到。倒楣的场面接二连三,令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一边咸受同学们在我背後发出终於安心的气氛,一边朝保健室走去。
杏此刻依旧不开心地望着窗外,对我的提早离席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O
「……她回去了?」
等午休时间我返回教室,立刻便对樋口确认关於杏早退的事。
至於阿妮娅现在则躺在保健室里。她的後脑勺虽然肿了一个好大的包,但受伤程度并没有
想象中那么严重。如今有保健老师照顾她,应该睡得很甜吧。然而,就在我往返保健室的
这段短短时间内,杏已经收拾完书包回家去了。
「真难得,那个头脑单纯的女人也会露出忧郁的表情。刚才我想叫住她也被她无视了。智
春,这应该又是你干的好事吧?」
最近杏的异样态度就连樋口都发现了。由於樋口的推测正中红心,我也只能尴尬地点点
头,然後便抬头望向教室的时钟。
矶村应该是在两、三分钟前才结束上课的吧,如果现在冲出去追人应该还能赶上杏才对。
「我要出去一下,如果妮亚回来就先拜托你了。」
「啊?喂,智春!我才不要咧!照顾那个臭小鬼,开什么玩……喂——!」
我没理睬放声大喊的樋口,迳自飞奔出教室。
[智春……怎么了?突然这么急?』
肩头上的操绪对正在急速奔跑的我问道。走廊上的其他学生看见她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都
傻了眼,不过我现在没空理会了。
「包括妮亚的事在内,我得快点向杏道歉才行。趁现在妮亚跟其他人不会来打扰,刚好可
以跟她好好聊聊。」
老实说,如果放过这次机会就很难有下次了。

我很想看看那个人的长相,於是便缓缓爬起身。回头一看,刚好跟一名就坐在附近长凳上一
的长发男子四目相交。
喔呵——男子对我露出微笑·年纪大概跟我老哥差不多吧,是一个廿五岁上下的潇洒大
哥。他身穿皮夹克,胸前插着一副墨镜,双臂则抱着一把半旧不新的电木吉他。
「呼……真抱歉。我以为这附近应该没人才对……吵醒你了吗?」
男子以低沉而富磁性、充满魅力的嗓音说道,我赶紧摇摇头。
「啊,没有啦。」
「不好意思。刚才因为刚好有灵感,所以才顺手弹了出来。」
他说到这再度演奏起令人印象深刻的副歌部分。优雅的指尖在吉他的指板木头上就像独立
存在的生物般华丽地跳起舞来。
[智春……这个人……]
操绪对我偷偷咬耳朵道,我也点头表示同意。这位男子正是我们在机场迎接阿妮亚时凑巧
撞见的明星——加贺篝隆也。
「呼……大概就像这样吧。」
加贺篝满脸微笑地放下吉他并从长凳上站起来,轻轻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尘,然後又将墨
镜重新戴上,望着我的方向。
此时,他的眉宇微微挤出了皱褶。
二这位少年……你身边的女孩是何方神圣?」
「咦?啊……」
我面色如土地望着操绪的脸。
操绪现在已经能被普通人看见——我压根儿就忘了这件事。
在这种明亮的日照下,任何人都能清楚发现操绪那半透明的身体。况且这家伙还是相当知
名的人物,简直是糟糕透顶。就算有科学狂会的力量也无法压下来吧,骚动势必会扩展到全国
各地。
不过加贺篝却不怎么感兴趣地摇摇头。
「不,你不用回答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这种自我主张强烈的幽灵很少见,所以满讶异的
——呼呼,有缘再见吧。」
说完後加贺篝便转身背对我,背起他的吉他扬长而去。我与操绪只能默默地目送着对方的
背影。不管是容貌或动作,那家伙的存在简直就像一幅画。
呵思……的确很帅。真不愧是大明星。‘
「唔,看到操绪竟然没什么反应,我还真佩服那个人。」
[……你那是什么意思?]

「不,没事。」
我闪开操绪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轻轻耸了耸肩,拿出手机确认现在的时间。我发现午休还
剩下十五分钟左右。现在就算想吃午饭也来不及了,如果不赶快回去,说不定连下午的课都赶
不上。被我扔下的妮亚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信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就在此时……
「——呜哇::」
一阵毫无预警的狂风突然袭来,逼得我节节後退。
在几乎毫无掩蔽物的公园散步道正中央,这阵强烈的风形成了漩涡。
某个彷佛拥有巨大质量的不明物体卷起激烈流动的空气朝这里飞来。我与操绪面对这突来
的变化都看傻了眼。
随後,连光线也为之曲折的乱流外层一边搅动这一带的大气,一边自然地消灭了。
一只全身长满金毛的巨大野兽在乱流的另一头现身。
那只貌似犬科动物的家伙就跟赛马用的纯种马差不多大——自然界原本并没有这种生物。
其实那是与恶魔缔结契约後从异世界召唤来的产物,又名风兽。
[……薇薇安!?]
操绪讶异地喊着风兽的名字。
风兽身上那八类似项圈的装饰品我印象深刻。这只一定就是真日和的使魔——薇薇安没
错。
不过身为主人的真日和却没有跟在一旁。为何在没有契约者的命令下,使魔会单独出现我
们面前哩?现在说这个好像有点小家子气,不过这座公园可是禁止饲主让宠物乱跑的。
风兽眯起绿色的眼睛,然後又冷不防朝我们伸出头。
要被吃掉了——如此恐怖的预感让我不禁全身僵硬。不过风兽并没有攻击我们的企图,只
是衔着我的制服袖口使劲拉扯而已。
「咦……?」
在重心不稳的状态下,我依然努力抬头望着风兽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只大
狗此刻的表情好像非常焦急。
操绪也以没什么自信的表情对我喃喃问。
[怪了……薇薇安是希望智春跟过去吗?]
「耶?一
风兽听了立刻摆出点头的动作。我反而感到更困惑了。
「……该不会是真日和出了什么状况吧?」
发现我脸色难看地如此关切後,使魔立刻「呜呜」地发出软弱的叫声,随後便转身朝反方

向迅速冲了出去。我与操绪相视点点头,也一起追着真日和的风兽移动。
风兽偶尔还会停下来确认我们是否有跟上。不过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就算我中学时曾
经参加过田径队,想要不追丢那只庞然大物也非常辛苦。
在公园中散步的稀落游客,发现这只疾驰的巨犬以及飘浮在我肩膀上的幽灵少女後纷纷露
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我现在也没空解释了。这副光景以後大概又会变成某个鬼故事的素材
吧,真是够了。
风兽冲刺的目标是某段位於公园中央通道附近的杂树林斜坡。顺着斜坡下去就是网球场。
现在刚好有网球社团的女大学生在场上练习。
[智春,那里!]
操绪指着斜坡的中半段大喊。我赶紧停下脚步,不由得屏住呼吸。一只穿着灰色大衣的二
头身人偶倒在地上。外观看起来还算完整,但貌似万圣节南瓜灯的头部已经嵌入了泥土里,好
像没办法自行拔出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只听见人偶像唱片跳针般不断重复吓人的台
词,手脚还胡乱挥舞着。
「第二学生会的杀人人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解地环顾四周。如果是为了偷窥女大学生打网球,应该没必要带这种东西出门吧?
真日和或许跟谁在这里交手过——一想到这种可能我就感到毛骨悚然。说不定与真日和战
斗的家伙还在这附近徘徊也说不定,那就太糟了。
「唔……」
我心里七上八下地检视着这块视野不是很好的杂树林。这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贴上了我
的脚踝。
「呜、呜哇啊啊啊!」
在发出难堪的惨叫声後我才察觉到……
一名身着洛高制服的年轻男子就倒在我脚边。那人右手臂上的破烂护腕很眼熟。他就是洛
高第二学生会的真日和秀嘛。
「真、真日和!?喂……你身上的伤是……」
我慌忙抱起倒在血泊中的真日和,幸好他还有呼吸,但身上所受的伤还真是惨不忍睹。就
好像被数人围殴过又被车子撞飞了十公尺的感觉。恶魔的契约者真日和都会被打成这样,应该
不是普通人类所为吧。
不对,等一下,追逐狩猎恶魔凶嫌的干代原或佐伯哥如果受伤我倒是可以理解,但真日和
搜查的对象可是内裤小偷耶,有必要进行如此激烈的战斗吗——?
「原来是夏目咧……」
真日和以微弱的声音喃喃道着。看来他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我无法理解他究竟想表达

什么。即使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出几个前後文不一的难解句子·
「可怕……女人,可怕……小心第二个女人……」
说到这,真日和便完全昏过去了。
他使尽最後一点力气把手中某样物品塞给我。接过那玩意儿的我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东西
会是什么重要的线索吗?
「真日和,你到底想说什么……真日和!」
摇晃这位已经昏倒的仁兄也无济於事了。他最後交给我的物品是一小块边缘缀有蕾丝的
布。
[……内裤?』
望着那条应该是新品的女用贴身衣物,操绪一脸不可思议地喃喃问道。
O
在风兽的协助下我们把真日和送回洛高的保健室,此外也联络了相关人员、应付类似侦讯
的问答。等所有麻烦事都处理完毕後今天学校的课程也已经结束了。
「真日和後来怎么了?」
这里是位于实验室大楼的化学准备室,平常也充当科学社的社办使用。
朱里学姊啜饮着一杯异常浓稠的黑咖啡,同时对我投以刑警办案的口吻。自己的内衣裤收
藏品被盗走这件事她好像还耿耿於怀,因此只要话题牵扯上那个内裤男她就会表现出这种咄咄
逼人的态度。
「之後就送去医院进行详细检查了。听说只要休养两、三天使可出院。他全身有十几处擦
撞以及撕裂伤。呃——据医院说他可能是被某种外力撞飞後,又被树枝等物体弄出伤口的。」
「喔——」
朱里学姊听完後交叉双臂、陷入了沉思。
看来与真日和交手的家伙并没有要置他於死地,只想暂时剥夺他的战斗能力而已。明明可
以轻易给真日和致命的最後一击,但对方却放过他了。
「刚才樋口那小子通知我,市民公园的网球场好像也被内裤小偷光顾了……所以,真日和
交手的对象应该就是内裤男没错……不过,真日和是怎么预测出嫌犯的作案地点?」
「关於那点我也很好奇……」
真日和在我开始介入前就已经追踪内裤男很久了。我到目前为止还搞不懂的嫌犯动机与犯
案规则,但搞不好他已经有了头绪。
「不过,第二学生会的家伙说这是企业机密,不能告诉我们。如果想知道,大概又得付钱

了吧。现在,佐伯……我是指那个妹妹,正在与对方交涉。」
应该不会有结果吧,我心想。佐伯妹原先也委托第二学生会调查此事,但相关契约已经终
止了。她的个性又不太适合跟人谈判。
朱里学姊的想法大概跟我一样,所以并不怎么期待佐伯妹的成果。
「话说回来……真日和的使魔一点事也没有?」
「啊,是啊。应该吧。」
我望着坐在自己肩膀上的操绪。她默默不语地点了点头。真日和的风兽看起来安然无恙。
如果真有什么出血的痕迹,风兽那身不是很浓密的体毛应该无法隐藏伤口才对。
「我对这个疑点很好奇……对了,小奏,你有什么看法?」
朱里学姊冷不防将注意力转向我背後。
我回头一样,嵩月刚好带着阿妮亚走进化学准备室。
她两手抱着福利社的购物袋,阿妮亚则一脸不爽地跟在後头。
「……真日和同学的使魔……我觉得很怪。就算契约者下令,战斗中的使魔也不会丢下契
约者……更不会在契约者受伤时逃跑。」
嵩月以清澈的声音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朱里学姊似乎很同意她的看法。
「没错,守护契约者应该是使魔的本能才对。」
「咦?可是……」
真日和跟他的杀人人偶都被打倒了,使魔却毫发无伤,还跑出来找刚好在附近的我们求
援。不过这种行为也不算是完全放弃契约者就是了,或许不必那么大惊小怪?
[思……对哟,操绪跟智春当时看到的薇薇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样子好像很焦急、
困窘。]
「啊……」
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感。真日和的风兽在当时散发出六神无主的气氛,简直就像不清楚自己
的主人为何会倒地一样。
「难道是幻术或催眠术……或许我们要小心对手的类似能力。」
呼——朱里学姊叹了口气後喃喃自语道。然而,她自己好像也不怎么相信这种推论。光是
以那些骗人的把戏就能把真日和的杀人人偶塞入土里,甚至是撬开通往冥王邸地下通道的那扇
门吗?那恐怕无法解释内裤男拥有的怪力吧。
「对了,真日和在昏倒前好像还说了些什么。类似[有两个女人]……之类的。」
呵是「小心第二个女人」啦。乙
操绪帮记忆模糊的我订正。我赶紧点点头。
「没错没错,就是那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唔,光是这样我也听不出所以然。」
隔了一段不自然的空档後朱里学姊才摇头否认。尽管她想以温柔沉稳的笑容掩饰,但我依
然察觉出她脸部表情的些微紧绷。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只不过就算我现在追问
她也不会公布吧。
嵩月则一语不发地偏着脑袋·我可以确定此刻的她一定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女孩根本就不
会说谎。
「……妮亚呢?」
我将话题抛向独自坐在工作桌角落、正啃着刚买来零食的阿妮亚。结果反而被她白了一
眼。
「——问我干嘛。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啊,思,也是啦。不过你不是……天才少女吗?」
「你这家伙,竟敢嘲笑我!」
「我可没那个意思。」
我慌忙摇头否认。这个小妹妹怎么从转学第一天心情就这么恶劣。
「啊……妮亚因为夏目同学从午休起就放着她不管、偷偷跑出学校……所以才不高兴,应
该吧。」
嵩月对着不解的我附耳说道。原来如此,操绪也在一旁点点头。
阿妮娅察觉後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对智春去哪里一点兴趣也没有!那个白痴,跟我又没关
系!」
她满脸胀红地对我大吼大叫。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小朋友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
不过,我这种无可奈何的苦笑反而更惹恼了阿妮亚。只见她的双肩开始激烈颤抖。
「臭小子……我要把你吸乾!」
叽哩——阿妮亚露出洁白的犬齿、朝我飞扑过来。只可惜途中她就被铁管椅绊倒,又是一
次脸部亲吻地板的直击。
[哇!妮亚,你还好吧?不要这么冲动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的。]
「射影体竟敢无礼!我哪里笨手笨脚了!」
阿妮娅奋力抬起头生气地反驳着。她那红通通的鼻头下顿时流出了一抹鼻血。思,还真是
笨手笨脚到了极点。
嵩月赶紧从口袋取出面纸并递给阿妮娅。就在这时,朱里学姊却伸出左手,光是用食指与
拇指就把阿妮亚拎了起来。
「好了好了。大家重新握手做好朋友——]

「什么!」
阿妮亚猛烈转过头,似乎对学姊的处理方式非常不满。
霎时间她又陷入了沉默,根本无法把意见表达出来。因为朱里学姊的右手食指已经伸出了
散发出钝重金属光芒的钩爪,直挺挺地对准了阿妮亚的鼻尖。
朱里学姊对那位浑身僵硬的金发留学生再度露出微笑。
「可以来讨论正经事了吧?」
「唔思。是、是啊……」
阿妮亚面无血色地点点头,重新坐回刚才那张被她踢倒的铁管椅。身为健康股长的嵩月以
熟练的动作帮她擦拭乾净并止血。看了这副景象,有某个我很想忘掉的回忆又浮上心头。我赶
紧仰头看着天花板。
这时操绪则反问朱里学姊:
[正经事?』
「咦?我没有跟你们谈过吗?就是科学狂会把妮亚找来的理由……可不是因为科学社想要
养一只当吉祥物的洋娃娃喔。」
「哈,那还用说吗?」
我不加思索地吐槽着,阿妮亚则恶狠狠地瞪着我。谁想养这种既任性又霸道的吉祥物啊?

「我记得……她是机巧魔神的专家……没错吧?」
没什么自信的我望向阿妮亚同时低声问道。那位气得鼓起双颊的少女则以「你有意见
吗?」的表情继续瞪着我。如果要说这小女孩是黑科学的专门研究者,我还真的很难信服。不
过如果以怪异的程度而言,她跟潮泉家的漩涡老爷爷的确有得拚就是了。
「——没错,机巧魔神是一种自恶魔智慧结晶盗出的兵器·因此,人类对其运作原理至今
还是有许多不解之处。」
「啊……」
阿妮亚·福尔切·索梅西尔·米克·克劳珊布尔希——灾厄之王福尔切总督的小公主。外
表乍看下是酷似人类的美少女,但真正身分却是食运族的恶魔。许多人类还无法参透的知识与
技术都掌握在她所属的家族中——学姊的意思就是这样。
「妮亚会被科学狂会聘请来的理由主要还是在你身上,智春。」
「……我?」
突然被朱里学姊点名,我不禁紧张起来。总觉得继续讨论下去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更正确地说,是为了你的黑铁。黑铁已经装上了副葬处女安定装置,而福尔切家的擅长
领域又是机巧魔神的控制类零件。尤其是关於副葬处女的系统他们特别有研究。」
「……研究……副葬处女?」
我无意识地交替看阿尼亚与操绪的脸。操绪也指着自己的鼻尖,眼睛瞪得好大。
朱里学姊想表达的意思,就算是再迟钝的家伙也能隐约看出端倪了。我的脸部肌肉也因此
紧绷了起来。
安定装置属於可以影响副葬处女——也就是射影体的机巧魔神扩充功能。这种零件能让原
本非常不稳的射影体安定化,让没有魔力的普通人类也能看见她们。
只要反向追溯这种变化过程,或许就能分析出射影体投射在真实世界的机制了。也就是
说,透过安定装置这个突破口进而研究控制机巧魔神的副葬处女系统。如果能完全搞懂这套系
统的运作原理,说不定就能将被关在机巧魔神内部、被当作活祭品的副葬处女解放出来。
这种对战斗毫无帮助的安定装置之所以会被视为危险物品,完全是因为它握有解放副葬处
女、使机巧魔神无力化的关键。只要失去体内的活祭品少女,以机械驱动的这种恶魔就会变成
一堆没生命力的金属了——
「所以意思就是……你知道从黑铁中解放操绪的方法……?」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顿时在狭窄的准备室中响起,那是由於我猛烈站起来的同时踢倒了铁管
椅之故。不过我却完全没理会倒地的椅子,只顾着瞪阿妮亚。
「……该怎么做才能解救操绪?」
我以完全不像是发自自己喉咙的嘶亚声音问道。

将操绪从机巧魔神内部解放出来。
变成幽灵的她,或许能因此复生。
我寻寻觅觅许久的拯救操绪方法已经近在咫尺了。
阿妮亚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眯着那双碧眼,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我。
「等等,智春,先听我说。」
朱里学姊以冷静的口吻轻声安抚我。至於嵩月则保持沉默、一动也不动。我无视那两人,
迳自朝阿妮亚走近一步。
[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解救操绪?」
「好啦,你先别激动。妮亚也不知道该怎么立刻将副葬处女取出来啊——」
朱里学姊的口气一下子粗暴起来。她所散发出的强烈压迫感霎时震慑住我。
这时,阿妮亚也开口了。她的声音非常尖锐,就好像企图撕裂这令人难以忍受的凝重沉默
般。
「方法我当然知道。」
少女的说话方式还是有点口齿不清,然而音质却充满了冰冷而强烈的敌意。
从那对稚嫩的嘴唇缝隙中,可以略微瞥见带有攻击意味的犬齿。
「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你没有资格知道。」
[……什么』
全身血液一下子冒上我的头顶。资格是什么意思?
「你这家伙——」
我一下子忘了对方是年幼的小女孩或是什么食运族恶魔。咬牙切齿地冲向对方後,我打算
用力揪住少女的肩头。
但一只从旁伸出的手却制止了我的动粗。
那只颜色淡薄的手臂呈现半透明。
原来挡住我的人正是操绪。
[等一下,智春……冷静一点。这样太不像平常的你了。』
操绪露出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笑容劝慰我。
依旧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指因为无处可去而开始颤抖。我只能望着这位青梅竹马幽灵。
现在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出来阻止我的人是你?
操绪明明被囚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无穷境幽暗中,却主动庇护不把方法说出来的阿妮亚。
一种无处可发泄的愤怒夺走了我的思考能力。

阿妮亚依旧以毫无任何感情的瞳孔对准我。她似乎在忍耐放声大哭的冲动——是错觉吗?
我并不认为她有什么悲伤的理由。
「……我明白了。」
我以非常不快的口气咕哝着。没有资格?很好,真亏你敢说出这种话。
这么一来,我也没有继续待在这个房间的必要了。护卫嵩月她们的工作就交给朱里学姊一
个人负责吧。
没错,她们所需要的夥伴从一开始就不是我跟操绪,而是黑铁与安定装置。
此外,我也没有非得陪她们戏要下去不可的必要。至少现在已经没有了。
「我以後不会再拜托你们了。」
我露出不想再与她们有瓜葛的表情;被这些陌生人嘲笑一点也不关我的事。
愤怒到极点後反而让我感到全身气力尽失。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转身走出准备室。
在离开科学社社办前,我隐约察觉嵩月与操绪好像对看了一眼——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O
话说回来,离开科学社社办後又该上哪去呢?
人原酒行的打工我已经事先请过假,所以没有立场为了找杏而造访那。
已然变成科学社聚会场地的鸣樱邸我也不想回去。其他的可能选项就是去咖啡厅或便利态
店消磨时间了,但我并没有勇气带着一只背後灵去那种公共场所。如果把已经可以被普通人丢
见的操绪带到我母亲那呢?我那位继妹大概会当场昏倒吧。
仔细想想,身旁有这种能被普通人清楚看见的幽灵还真是不方便。对於日常生活也会造成
很大的妨碍。机巧魔神的设计者为何要发明类似安定装置那种毫无优点的扩充零件,我实在县
搞不懂。当初黑铁会吞下安定装置虽然能归咎於意外,但我本人也要负一点责任吧。
不过,光凭上述那些,并不足以构成我必须忍耐那个任性留学生的理由。
结果最後,我只能选择走向打烊的学校餐厅。
要是能在自动贩卖机投一罐饮料暍就好了——只可惜我现在才惊觉皮夹忘在化学准备室没
带出来。刚才自己以那种要狠的口气大步离开,当然没有脸一下子又溜回去。因此,我只能以
凄惨到极点的心情呆坐在餐厅外的长凳上。
应该也算当事者之一的操绪不知为何露出非常开心的表情,还紧紧缠着我的肩膀不放。
「你在乐什么?」
我以手撑住脸颊、叹了口气後喃喃说道。操绪则用力眨着眼。
[我看起来很高兴吗?』

敌意。鬼才会相信她安了什么好心眼。
「我觉得她只是个任性到极点的小鬼。不知道到底是天才少女还是贵族千金的错,总之要
养出像她那种个性扭曲的小孩还真不简单。」
[……那孩子所做出的行为并不是出於任性。相反地,应该说她一直在压抑自己才对。只
不过她太好强,不愿意承认罢了。』
「嗄?」
我感到有点吃惊,不知道操绪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种结论跟我的感想未免差距太远
了。
「不管怎么看我都觉得她很任性。之前她不是还叫了很多豪华料理到家里吗?」
[思——那是因为她想要保住智春的面子呀。]
「为了我的面子?」
[呃……那孩子是为了把料理的照片拍下来寄给故乡的双亲,大概是要证明自己在日本受
到了亲切的招待吧?搞不好她也跟直贵哥联络过了。]
「啊……」
这么说来,阿妮亚来的那天我们都没有帮她准备欢迎会之类的仪式。除了因为她的造访过
於突然外,内裤小偷的骚动也让我没空顾及这些。
「关於那点……或许我也有错啦。不过她还是很任性啊。例如分配房间的时候,她坚持一
定要最大的那个,害我搬东西搬到手软。
『那并不是因为房间大小的缘故,而是位置的问题。智春想想,那个原本用来置物的房间
不是刚好介於嵩月同学的寝室与智春的卧房中央吗?操绪猜她大概是因为害怕吧。』
「害怕……怕什么?」
[狩猎恶魔的凶嫌或是内裤小偷之类的,也有可能是怪物。]
「……是吗?」
对阿妮亚来说,这是她在异国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怪物什么的就算了,至少前面两项都是
货真价实的威胁。尽管她的身分是恶魔,说穿了不过还是个应该去就读小学的孩子。
况且即便同样是恶魔,阿妮亚跟嵩月那种能施展地狱烈火的能力截然不同,仅仅具备食运
的属性而已——这种能力应该没办法保护自己吧?
「那她命令我朗诵日本的民间传说书籍给她听——一
[因为那孩子希望睡前能听故事呀。所谓的民间传说就是以前的童话嘛。其实她的日语那
么流利,要的话应该有能力自己读才对。』
「……那半夜把我掀起来换厕所的卫生纸哩……?」
呵大概是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吧?』
「……」
经操绪这么一提,似乎每件事都解释得通。

或许我被阿妮亚的天才少女名号与高傲态度一时蒙蔽了吧,毕竟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孩,一
不应该只身前往遥远的外国高中留学。
「你一开始就察觉那些事了吗……」
[思,我想嵩月同学也一样。]
我终於渐渐明了了。为什么嵩月跟操绪会对任性的阿妮亚如此宽宏大量。只要一想到那只
是小女孩的逞强行为,就不值得为这种事生气。
至於跟这种小女孩认真的我更是一点也不成熟。
「啊啊!可恶!」
我不甘心地埋怨着站起身。都是阿妮亚不好啦!既然是小鬼就乖乖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嘛,
刻意摆出嚣张的模样只会让人误会啊。我口中念念有词,同时打算返回化学准备室。
操绪则一直紧贴着心境完全转变的我後头。
「先说好,我可不会向她道歉。」
[好啦好啦。放心,我会一直陪着智春的。]
她以意味深长的笑容在我耳边窃窃私语。我则一句话也不说地绷着脸。
我已经可以大致想像出来,阿妮亚从小就在一种不能轻言示弱的环境中长大。为了证明自
己的坚强,她得不停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才行。不管是出於天才少女的名号,或是高等恶魔的千
金身分。
[哎呀?』
操绪透过窗户窥探化学准备室内部,突然发出了意外的惊呼声。
里面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只见工作桌上被留下一张字条。看笔迹应该是嵩月写的,尽管她的字体既流畅又古意盎
然,但大概是因为偷偷写下的缘故,最後几笔显得格外地凌乱。
我们去图书馆了——字条上只有这么短短一句。
「……图书馆?」
[为什么呢?这么晚了还要调查资料吗?]
我与操绪不约而同地感到困惑,但也只能信赖字条的指一前刚往图书馆。
洛高的图书馆位於一座以红砖砌成的古老塔楼中,包括地上两层与地下的书库,面积非常
宽阔。
据说里头的藏书也很丰富,只可惜在古老塔楼的阴郁气氛以及就算白天采光也不好的环境
影响下,很少人愿意从教室大老远跑来这里。我自己上高中以来,利用图书馆的经验也是屈指
可数。
打开让人联想起中世纪古城堡的钢铁大门後,我俩步入馆内。占据一整面墙壁、高度直达
天井的巨大书柜立刻映入眼帘,我跟操绪都被这种景象震慑住了。
托了馆内向来人烟稀少的福,要找出阿妮亚她们并不困难。只见一名个头娇小的金发留学

生正在阅览室的一隅翻阅厚重的书籍,身旁的嵩月则像是专属秘书般拘谨地伫立着。
阿妮亚发现我们靠近後,立刻气呼呼地抬起头。
她以恐怖的眼神瞪着我,接着又鼓起脸颊以愤怒的口气说道:
「先说好,我可不会向你道歉。」
我跟操绪听了忍俊不住,随即噗地大笑出声。阿妮亚满脸通红地看着捧腹大笑的我们,完
全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被笑。老实说,她的模样还真有点可怜。
「哪……哪里好笑了!奏,怎么连你也在笑!」
阿妮亚以非常正经的口吻大叫道。这副模样根本就是个小朋友,让人看了嘴角不由得松弛
开来。
安静一点——嵩月竖起食指抵住嘴唇,阿妮亚见状也只好一脸不爽地闭上嘴。
我探出头打量阿妮亚面前那本厚重的册子。
「毕业纪念册?为什么要挖出这种东西……?」
「唔……」
阿妮亚一瞬间想以身体盖住那本册子,但很快又打消了主意。
这本毕业纪念册的年代并不久远,其实就是去年毕业的那一届。也就是刚好跟我们擦身而
过的那群学长姊。
阿妮亚所翻开的那页是某个班级的合照。在一大群身着洛高制服、表情比我们稍成熟的学
生里,有一位特别醒目的少女。
少女有一头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的金发,以及一对略带灰色的碧眼。外表简直就像是几年
後的阿妮亚——
[怎么会!?阿妮亚突然长大了!]
操绪很认真地惊呼着。我可以体会她的感受。照片中的少女的确与阿妮亚非常相似。根据
毕业纪念册记载的资料,那位少女名为克莉丝汀·福尔切·索梅西尔·米克·克劳珊布尔希。
「——她是我的姊姊。」
其实不用说明你们应该也知道吧——阿妮亚叹了口气。
[姊姊……妮亚的姊姊也来洛高留学过吗?]
「没错。我会接受科学狂会招待的理由有两个。其一是听说这里有一架已经得到安定装置
的机巧魔神;另外则是为了寻找下落不明的姊姊。」
「下落不明?」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展让我感到非常困惑。下落不明——就代表妮亚的姊姊并没有返回祖国
吧。这该不会跟最近的狩猎恶魔事件有关?
「虽然洛高有通知我们姊姊已经毕业了,但事实上姊姊在毕业前几周就没在学校出现——
之後也没有人听说过关於她的消息。」
「所以妮亚才要来洛高?单独搜寻姊姊的下落?」

「……如果不藉留学的机会,像我们这种高等恶魔根本无法越过国界。」
阿妮娅以淡漠的口吻冷静地说明着。这么说来,自她姊姊失去联络後的这几个月,她虽然
很想来日本调查,却苦於无法出国罗?
此外,她在这里就算遭遇了什么意外,也没有熟识的人可以帮忙。我终於理解弥漫在阿妮
亚身旁的紧张气氛究竟是来自何方了。
她可是赌上了性命才来到洛高——包括她自己跟她姊姊的。
[……智春。]
操绪以欲言又止的眼神凝视着我,我只好用力叹了口气并点点头。
「知道啦,我帮忙就是了。应该可以帮你调查你姊姊的事吧?」
「……」
阿妮亚以极度不信任的目光盯着我。
「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告诉你解放副葬处女的方法喔。」
「唔,那个我们以後再讨论吧。你现在也找不到其他帮手,况且我又不能放着你不管。」
说到这我耸了耸肩·
嵩月望着我露出了如花朵般灿烂的笑容;阿妮亚则双颊胀红地不知在碎碎念些什么。我可
不会感谢你——好像是在说这个。
[可是要跟谁打听消息呢……去年毕业的学长姊比朱里学姊还大两届,跟直贵哥的学年也
不一样。要找出当时的学生恐怕有点困难吧?』
望着几乎都是生面孔的毕业纪念册,操绪不安地咕哝道。
如果是从外国来的留学生下落不明,学校方面应该会调查过这件事才对。当时的学生会想
必也展开了行动。如果上述的力量都派不上用场,现在去问学校的老师可能也找不出什么有用
的线索吧。
「要是知道妮亚的姊姊跟谁比较要好就好了……不过毕业纪念册又看不出交友关系。难道
要按照毕业生的联络方式一个个打电话吗?」
失踪的老同学妹妹突然来拜访,那些已经毕业的人应该也不会拒绝提供援助。不过前提还
是得找出跟妮亚姊比较熟的好朋友才行,不然的话势必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如果委托第二学生会——也就是巡礼者商联合帮忙呢?在真日和负伤住院的状态下,他们
可能没有足够的力量协助吧?
「要是我们有认识同学年的人就好了……」
我以绝望的心情喃喃自语,同时下意识地继续翻着那本毕业纪念册。就在此时——
「啊!」
我与操绪、嵩月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
只有搞不清楚状况的阿妮亚狐疑地皱起眉。
这本毕业纪念册里面没有我们认识的学生。

事实的确是如此没错,但并不是每个同学年的学生都能顺利毕业——至少有一个人是可以
让我们打听的。
那位人物的倩影也出现在学校活动的照片一角·只见她摇曳着一头疏於整里的金发,露出
开朗的笑容。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0-5-26 21:39 编辑


第四章
柱谷老师家位於丘陵地的高台上,离洛高大约有三十分钟左右的公车车程。那一带似乎是
高级的住宅区,邻近几户人家的车库里都停了昂贵的高级车。
我们根据班级通讯录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栋古老的宅邸随即映入我们眼帘。虽说此处还
是比不上潮泉家,但以一般人的标准也够豪华的了。在高耸的石造围墙另一边,似乎是一片拥
有宽阔池塘的美丽日式庭园。
[柱谷老师的家……就是这里吗?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操绪浮上高空鸟瞰那座庭院後表示道。
「呃,依照通讯录的住址应该就是这了。」
我交替比对周围的景色与手机萤幕上的地图c/心中也不免困惑起来。虽然我以前就听说柱
谷是有钱人家的小开,没想到竟然富裕到这种程度。
以洛高教师的薪水应该很难维护这种豪宅吧?遗产税一定也很可观。
这种房子有必要感到惊讶吗?在我的祖国算是非常普通。」
阿妮亚不太能理解地抬头望着我们,我则对她报以不知该如何解释的尴尬笑容。至於嵩月

的反应其实也很平静。话说那两人都是生在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只是阿妮娅竟然会拿日本跟她
的偏远故乡相比,还真是有意思。
[不知道她在不在家?该不会又跑去土琵湖的工作室了吧?]
操绪回过身对我问道,我则轻轻地摇了摇头。
「天晓得。如果她不在家我们就麻烦了。一下子也找不到其他的打听对象。」
要是之前能问清楚对方的手机号码就好了——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嵩月的五官突然紧绷起来,还为了保护我与阿妮亚无言地向前跨出几步。从那
种独特的战斗准备态势判断,一定又是感应到其他恶魔的魔力了吧。我以前跟她相处时就遇过
类似的经验。
「嵩月……!?」
操绪跟我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嵩月所严加戒备的方向正是石造围墙另一边的柱谷家庭园。
会在那种地方上演恶魔间的交手吗?
简直就像看准了我们来造访的时机一样——
一道闪光霎时从空中劈了下来。
所谓的晴天霹雳应该就是形容如今的场面吧。夕阳西下前的晴朗天空突然被雷光划破,伴
随着连大气也为之震动的轰隆巨响,闪电直接命中柱谷家的庭园。
这突如其来的闪光与冲击让我们愣住了。阿妮亚甚至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紧贴着我的背
部。
不过损害并没有到此为止。
巨大的闪光在柱谷家庭园膨胀,再度朝空中展开地毯式的攻击。雷电就像被扯裂的高压电
线般疯狂乱窜,无数颗雷球也像闪光灯一样发出刺眼的光芒。
被闪电直接击中的庭园巨木顿时身首异处,还引燃了熊熊的火焰。我瞠目结舌地观望着这
场异变。上次看到类似规模的破坏力应该是在与雪原瑶的那场战斗吧。
幸好,对方狙击的目标并不是我们。不过,我还是搞不懂究竟是哪两派人马在进行殊死战
——!?
「适可而止吧,你这只伪熊猫!」
房子里传来凄厉的怒骂声,就好像在回答我心中的疑问似的。声音的主人是位女性。
随後又有道不满的野兽叫声响起,似乎在对先前的女性提出抗议。没多久闪电便再度从天
而降。带电的空气让身为旁观者的我们都感到皮肤刺痛,这应该就是静电吧。
「有客人来了,你给我乖乖待在原地。啊啊!等一下我再喂你吃饭啦!」
女性以太妹般的口吻怒斥道,同时又有一道巨大的雷光以鞭子状的螺旋轨迹扑向庭园内。

被击中的池水发出宛如地鸣般的巨响爆炸开来,水沫高高地洒向空中。
这一击似乎决定了最後的胜负。天空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恢复晴朗,四周也再度被突
然的寂静所笼罩。唯一不变的就是我们几个人依旧傻傻愣在原地。
「……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妮娅扯着乾涸的嗓子问。
这时,恰好路过此地的家庭主妇闲聊声传人我们耳里。
那些妇女当然也没错过刚才的骚动,不过态度倒是显得异常冷静。只见她们露出苦笑……
「柱谷老师的太太还是这么有精神呢。」
「就是说啊。不过今天这场未免也太快结束了吧,我原本还想通知朋友呢。她从以前就吵
着想亲临现场观战。」
「哎,那真是太可惜了。」
「一点也没错,就是说嘛。不过柱谷老师也真了不起,竟然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那么久。
对了对了,讲到关於男主人的事,你有听说二丁目的片山家吗?」
家庭主妇若无其事地瞬间改变八卦话题,同时从我们的面前通过。
阿妮娅愕然地目送那些人离去。看来方才的骚动对邻居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根本不值
一哂。
[太好了,智春。看来由璃子小姐在家哟。』
操绪露出愉快的笑容对我表示,我无言地耸耸肩膀。至於嵩月则轻推着尚未从震惊中平复
的阿妮亚背部,脸上浮现不知该怎么评论的微笑。
O
「来了来了。你们直接进来吧,我很快就过去了。」
按下大门口的对讲机後,我都还没报出姓名,由璃子便先一步这么说道。门锁也在同时自
动解除,於是我们便依言鱼贯进入玄关。
从玄关两侧的植栽缝隙中可以窥见方才那座历尽沧桑的日式庭园。水量依旧充沛的古老池
塘上吹过了和缓的微风,完全不像是先前激烈打斗过的战场。
柱谷老师似乎没有多余的资金聘雇佣人,因为前来玄关迎接我们的正是由璃子本人。这位
年轻女性将一头染金的长发束成马尾,看起来的确有点像太妹,幸好她那极度开朗的表情察觉
不出丝毫粗鲁的气氛。
由璃子身穿印有奇特字样的长袖T恤。她一发现我们穿着制服,立刻讶异地眨起眼睛。
「咦……怪了?你们是洛高的学生吗?小圭他还没回来唷。」

小圭——这是对柱谷的昵称吧?我都忘了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了。
「不……我们今天不是来找柱谷老师,而是有事要请教由璃子小姐……」
我以谨慎的态度告知对方。嵩月面对陌生的对象时会非常紧张,派幽灵出去打招呼又太奇
怪了,因此,说明来意的任务便自动落到我头上。
由璃子讶异地蹙着眉,然後又端详我的脸好一会儿。
「哎呀,你不是夏目智春吗?啊,飞机场的射影体也来了!」
才没多久你的身影就变得这么清晰啊——由璃子开心地大笑道,甚至想动手尽情抚摸操绪
的头。操绪立刻发出「唔——」的不满叫声并嘟起嘴。
[人家才不是飞机场!]
她掩着自己的胸口反驳道,好像对她来说这点才是最急需辩解的·
「话说回来……」
结果操绪的抗议被由璃子彻底无视。只见这位年轻太太瞪着伫立於我背後的嵩月。
「果然,F的女朋友也在!」
「咦……」
由璃子一眨眼就绕到嵩月的背後,从後方环住了嵩月的身体,双手还在她的制服胸口上抓
着。这种出乎意料的行动让嵩月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咿呀啊啊!」
等到由璃子开始以不安分的手揉起她的胸部时,嵩月才终於发出尖叫。由璃子按住企图想
挣脱的嵩月身体,唔哈哈哈地发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声。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思——好熟悉的触感!」
那位太太该不会是以胸部大小来认人的吧?
面对一见面就出现失态举止的由璃子,阿妮娅露出傻呼呼的表情持续进行观察。这也不能
怪她,任何人突然遭遇这种场面都会惊讶吧?
「……搞什么鬼,智春。这个变态女是谁?」
「不,她不是什么变态女啦。」
但她所做的事跟变态没两样。
「呃——她是柱谷的……我是说柱谷老师的太太。旧姓华田,名字则叫由璃子。」
「太太就是指男性的配偶吧?她是柱谷老师的……妻子?怎么会是一个伪金发女?」
望着由璃子对嵩月丝毫不肯罢手的性骚扰行为,阿妮娅的表情就像让一个不相信飞碟的人
亲眼见识刚捕获的外星人一样,难以置信地用力摇着头。老实说,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刚碰
面就作出变态行为这点姑且不论,由璃子的年纪跟外貌确实完全不像家庭主妇。
「她以前也是洛高的学生。大约在三年前与柱谷老师缔结恶魔的契约。之後又发生了一点

事,所以没有正常毕业。」
「……契约……那两人不是师生关系吗?」
阿妮亚莫可奈何地问。哈哈——我只能以暧昧的笑声试图敷衍过去。这种话题实在很难对
她说明。况且这又是人家夫妻的私事,我还是不要妄下断语比较好。
虽然是途中退学,但至少由璃子还是跟阿妮亚的姊姊同学年过。这两人就算没有直接地往
来,也可以试图寻找共同的朋友。我们之所以要来拜访由璃子,说穿了就是为了这个。当然不
是为了让她捉弄嵩月才特地跑过来。
满脸通红的嵩月好不容易才从由璃子的魔掌中逃脱,差点就断气了。
由璃子则意犹未尽地握紧拳头又松开好几次。
「哎呀!」
之後她才终於发现阿妮亚的存在。她望着这位娇小的留学生,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惊讶、悲伤、怀念很不可思议地同时在她脸上出现,不过很快地又转为惯有的那种开朗笑容。
「克莉丝……」
由璃子以另外一位女性的名字称呼阿妮娅。接着,她就像是想要把我撞飞般朝阿妮亚扑了
过来,并紧紧将这位小女孩搂住。
「哎——真是好久不见了!怎么啦,克莉丝汀?一阵子没见你就缩小了。不管是身高或胸

邵、胸部、胸部!连眼神都变得邪恶起来哩!」
她一边放声大笑,一边以脸颊贴着阿妮亚的头使劲转动。阿妮亚根本没办法抵抗,只能有
气无力地扭动四肢、任凭对方摆布。
「由璃子小姐,真抱歉!在你那么开心的时候打扰你,不过这位小姐……并不是你说的克
莉丝汀……呃,你有在听吗?由璃子小姐。喂,等一下啊!」
我虽然试图阻止对方,但不管说什么都徒劳无功·由璃子就像在玩弄喜爱的洋娃娃一样尽
情抚摸阿妮亚的身体各部位。正当阿妮亚终於发出微弱的惨叫时……
「——才怪!」
由璃子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解开了阿妮亚。这位小女孩摇摇晃晃地就要向後倾倒,我
赶紧一个箭步冲上去搀扶她。
由璃子凝视着我们,脸上浮现寂寞的表情。
「开玩笑的啦。再怎么夸张我也不会把朋友的长相搞错吧。这女孩是克莉丝汀的妹妹吗?
你们之所以来找我,就是为了调查克莉丝汀的事?」
「……由璃子小姐跟妮亚的姊姊是朋友吗?」
我小心翼翼地确认道,只见对方略微低下头。
「思。应该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她一边苦笑一边耸耸肩,阿妮姬则瞪大眼睛望向对方。
听了由璃子的回答,老实说我松了一大口气。没想到寻人工作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从由璃
子刚才的态度判断,她对克莉丝汀应该有非常深入的了解吧。
「克莉丝汀来日本留学正好是我退学的前後,不过我们还是变成了……与其说是朋友,不
如更像同类吧。跟普通人无法讨论的话题我们都可以找对方商量,所以聊了很多事。」
「那……你知道姊姊现在在哪里吗?」
阿妮亚以嘶亚的声音问道,但对方却摇摇头。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也是最近才听说克莉丝汀行踪不明的事。因为那阵子我刚好离
家出走了。」
「离……离家出走?」
阿妮亚愕然地喃喃说道,并以责难的眼神投向由璃子。只见由璃子豪爽地大笑几声,一点
也不为意。我跟操绪、嵩月都刻意避开在一旁并陷入沉默;由璃子之前也经历了许多磨难啊!
「因为克莉丝汀断绝联络跟我离开这里刚好是差不多的时期,所以我知道的重要情报并
不会比你们多。不过,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还是会尽量回答——对了,你们要不要进来再
聊?」
「啊……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我客套地低下头致意,由璃子则笑着摇摇头。
「哪儿的话。不过老实说,我家已经有另一个客人先来拜访了。你们愿意跟他一起坐
吗?」
「先来的客人?」
「思。我想你们应该也认识他。」
是谁啊?我与嵩月、操绪对看了一眼,心里一点概念都没有。既然这里是柱谷老师的家,
洛高的其他教师或学生来拜访并不值得大惊小怪。然而,由璃子又说是我们认识的人——到底
是谁?
[呀啊!]
这时操绪突然发出了宛如猫咪被人踩到尾巴的尖叫声。她的头发倒竖,就好像小动物遭遇
天敌的反应一样,霎时摆出战斗的态势。
她的目光焦点集中在柱谷家的走廊深处。
一名少女此刻刚好穿越墙壁现身·光线透过纸门,洒在飘浮於半空中那名的少女身上。
娇小的少女身着雪白洋装,半透明的秀发看起来极其柔顺,而且还能无视地心引力在空中
自在地飘逸。
原来少女正是佐伯哥的射影体——哀音。
小巧而白皙的幽灵少女默默地对我鞠了个躬。
O
柱谷家的客厅里果然可以发现佐伯哥的身影。背脊挺直端坐在坐垫上的他,这时正悠闲地
眺望窗外的景色。
「为什么学长也会在这……」
不巧被安排在他隔壁位置的我很无奈地低声问道。
由佐伯哥担任会长的第一学生会基本上是处於与恶魔敌对的立场·据说他们拥有可扑杀洛
高内恶魔的权限。一想到他不知是为了何种目的前来拜访由璃子,我就感到胆战心惊。
「来警告她。」
佐伯哥以不太甘愿的口气咕哝着。
「警告?」
「就是关於狩猎恶魔的事。希望她尽量不要单独外出,必须提高警觉之类的。」
「咦……是喔?真的是这样吗?」
老实说我感到非常讶异。佐伯哥竟然是为了担忧由璃子的安危而来的。难道他私底下其实

是个很不错的人?
「考量契约者的职业与性格,柱谷由璃子的恶魔危险度分数为。在目前的状态下,
狩猎恶魔的凶嫌比她要危险多了。我们到现在还是搞不懂嫌犯的目的,所以必须用尽一切力量
阻止对方继续犯案。」
「原来如此。」
我虽然听不太懂,但大致可以猜出狩猎恶魔的家伙可以透过绑架恶魔得到更强的力量。也
就是说,敌人的实力会愈来愈恐怖。尽管不知道那家伙的目的,但光是这样就够吓人了。
谈到这里我又突然想起。
「不好意思,关於学长刚才说的危险度分数……不知道嵩月的评价是?」
既然原本是太妹又血气方刚的由璃子为「B」,我猜嵩月顶多是「C」或「C」的程度
吧。
佐伯哥以「你问这个做什么?」的讶异表情瞪着我。
「嵩月奏属於非常接近的[A』级。我先前也对你强调过,千万不可以对她出手。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即便与科学狂会为敌也必须将她除掉。就好像宗教战争一样。」
听佐伯哥以极为严肃的口吻说完後,我的思绪不由得陷入了一片混乱。什么宗教战争?你
是从古代来的吗?
「不过……以个性来说,嵩月她不是比较……呃。」
[这跟个性无关。嵩月奏的危险因子并不是出自於她本人……」
说到这佐伯哥很难得露出了吞吞吐吐的反应,还一语不发地瞪着我。我不太能理解他究竟
想要表达什么。难道所谓的危险因子是指我?
「——拜托,你们两个大男生在说什么悄悄话呀?太诡异了——」
由璃子发出喀喀喀的笑声并走入客厅,原本室内凝重的空气也瞬间和缓不少。她带来了茶
与一大盘乾果零食,迅速搁在我们面前的桌上。我发现用来装绿茶的杯子造型非常独特,应该
又是对方亲手制作的吧。附带一提,由璃子也是初出茅庐的陶艺家。
「抱歉,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吗?」
由璃子以天真无邪的笑容问。
「先处理他们的事吧。老实说我也有点兴趣。」
佐伯哥立刻冷静地回答。唔哇,太诈了吧!这么一来我们的秘密不是都被他看穿了吗?虽
说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就是了。
「——把克莉丝汀姊姊的情报告诉我!姊姊在失踪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好久没开口的阿妮亚就像终於忍不住般大声质疑。面对表情异常认真的这位小妹妹,
由璃子的表情也顿时紧绷起来。

「呃,你叫妮亚是吧?有一点很抱歉要先说明一下……你好像搞错了喔?」
由璃子以教训别扭孩子般的口气说道,阿妮亚马上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
「那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失踪比较接近被卷入某种意外吧?但克莉丝是自己断绝与他人的联络唷?学校为
了大事化小也直接视为她已经毕业了。你应该知道这些吧?」
「姊姊自己断绝联络?可是我父亲并没有告诉我……」
「咦?那你知道她已经有契约者了吗?」
「契约……?」
阿妮亚顿时噤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忍不住端详起她的侧脸·不知不觉中讨论的
方向已经变了;阿妮亚的姊姊有契约者,而且还是自己选择消失。
与其说阿妮亚不知道这些事,不如更像被她父母亲刻意隐瞒吧。
由璃子以不知该不该开口的表情仰望着天花板思索了半晌。
「详细情形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姊姊在来到日本後马上就邂逅了契约者。差不多就是去
年的这个时候吧——也就是她失去联络的半年前发生的。」
「……姊姊……契约……」
阿妮亚低下头,无法掩饰内心的激烈动摇。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恐怕就像晴天霹雳。她的父
母亲对她隐瞒这种事或许有些过分,不过由璃子所指的契约实际内容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而言
毕竟还是太早了。
为了安慰陷入极度失落的阿妮亚,由璃子努力摆出开朗的表情。
「放心啦。每个人长大後都会得到类似的经验。小奏,你说对吧?」
「咦?咦?」
突然被点名的嵩月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後便满脸通红地低下头。由璃子见状立刻露出调皮
孩子般的欣喜表情。
「没错没错,那种经验也是非常重要的。妮亚,反正你迟早也得知道这些嘛。对了,你知
道小婴儿是怎么出生的吗——」
哇——我跟操绪同时大喊,打断了由璃子的说明。对一个小朋友解释这些做什么啊?这位
家庭主妇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看场合说话。
嵩月的耳垂已经像熟透的蕃茄般红得不能再红了,甚至身体四周还喷出了摇曳不定的热
流。佐伯哥见状立刻把我用力拉了过去。
「——夏目智春,千万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他的模样未免太认真了吧。真不知道这家伙在跟着起什么哄。
呵呃,由璃子小姐,你知道克莉丝汀小姐的契约者是谁吗?』

操绪假咳了一声後强制回归正题。然而由璃子却……
「我不知道。」
她毫不迟疑地摇摇头,还对正在逼视自己的操绪露出苦笑。
「她虽然不肯告诉我,但从她的态度判断对方年纪应该比我们大。话说回来,我之前也拜
托她帮我介绍一下,结果她的回答却很奇怪。」
『……奇怪?]
「思。[我就好像是第三者一样』——克莉丝的确是这么说的。」
咚——阿妮娅突然发出钝重的撞击声并猛烈站起身。只见她的双肩剧烈发抖,还恶狠狠地
瞪着由璃子不放。砰——接下来就连她面前的茶杯也打翻了。
「第三者……不可能的。我姊姊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不知羞耻的行为——啊,好烫!」
打翻的热茶顺势流到了阿妮亚的腿上,让运气糟到极点的她无法继续说下去。嵩月赶紧为
她取出手帕,并帮她褪下吸满了茶水的袜子。
由璃子见状苦笑道:
「呃,妮亚,你的姊姊头脑确实很好,但爱上别人这种事却不是我们能轻易控制的。小
奏,你说对吧?」
「咦?啊……啊……」
突然又被点名的嵩月露出了让人同情的狼狈模样。这女孩对突发状况本来就缺乏应变能
力,而由璃子今天又一直追着她开玩笑。
「啊,对了,我有一些好东西要给妮亚。」
说到这,由璃子突然离开客厅,没多久带了一只小木箱回来。
木箱里装了耳环之类的首饰——包括戒指与项链在内。此外还有领巾、坏掉的行动电话,
或是神社的护符等等,很难看出这些杂物有什么关联性。
「我本来想扔掉了,既然如此就送给你吸吧。这些东西我都用了很久,所以效果应该不
错。」
「唔……多谢。」
阿妮亚犹豫了一会後才恭敬地接过木箱。她从里头取出护符并轻轻吻了一下——这是什么
仪式啊?
「请问……?」
无法压抑好奇心的我对由璃子询问。
「补充运气呀。」
结果我得到了如此的答案。
没错,阿妮亚拥有无法自行制造运气的奇特体质。但刚才她打翻茶杯的事应该跟运气无

关,单纯只是她笨手笨脚而已。
「就算是体质问题,每次都吸其他人的运气也会被当作瘟神看待。朋友迟早逃光也是可以
预期的。因此,克劳珊布尔希一族基本上才得透过日用品,分享其他人的运气。」
「日用口甲…:?」
「没错。尤其是长期使用的物品更容易染上主人的运气·所以最好是平常一直放在身上的
小玩意儿。」
「我懂了……」
就例如饰品或护身符之类的。这么说来,普通人类也会与喜欢的对象互换身上的装饰品,
总觉得这么一来就能心意相通。
「我听说守护石之类的东西也有类似的效果。不过因为储存在那种东西的运气会被一下子
吸乾,所以无法当应急道具来使用。呃,先不要讨论这些吧。关於克莉丝汀失踪的讯息,我也
只知道这么多了。」
很抱歉帮不上什么忙——由璃子对众人双手合掌。
不,我摇摇头。尽管她这么客气地表示,但还是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情报。至少妮亚的姊姊
并非卷入某种意外,而是依自己的意志选择消失的·听起来情况好像跟私奔很类似。
如果实情真是如此,阿妮亚的父母会决定不告诉她的理由我也可以理解了。
总而言之,被卷入意外跟私奔的追查方式可说是截然不同——虽说具体的办法我依旧一点
头绪也没有。
「好啦好啦,该轮到坐在那边的学生会长发言罗?」
确认我们几个都不再开口後,由璃子立刻将注意力转向佐伯哥。
佐伯哥慎重地点了点头。
「我是为了警告你而来的。」
他重复强调一遍後才开始谈论狩猎恶魔事件。
话说回来,「你要小心附近有个会不分青红皂白攻击恶魔的家伙」—;类似这种警告一点
意义也没有嘛。不但没提供犯人的长相与目的,具体上该怎么小心也没人知道。听说有许多案
例是单独走夜路时被袭击的,但也有一些被害者是在自家或学校突然不见·
「我们掌握到的被害者人数已经有八名了。」
[这是过去九周内的统计——频率大约是一周出现一名。其中一人死於大量失血,三人处
於昏迷状态,还有一人则是失踪。]
射影体哀音以缺乏抑扬顿挫的清脆声音替佐伯哥补充。
[所有被害人的共通遭遇就是血液被大量抽走。已经恢复意识的被害者都说记不得自己被
袭击後发生了什么事。]

哀音流畅地说明完毕後,便对大家深深地鞠了个躬。有这位幽灵在身边真方便。
「……犯人的目的是血液……也就是,大量的魔力?」
刚才几乎没参与讨论的嵩月以自言自语的口吻喃喃说道。
对喔,嵩月体内的血液具有地狱烈火的属性。她在战斗时所操纵的火焰奔流其实就是从身
体喷出的血,一不小心用过头还会危害到嵩月自己的安全。
「很有可能。目前我们唯一掌握的一点,就是嫌犯想要获得大量的魔力。恐怕是想进行某
种仪式魔法——我们必须尽全力阻止才行。」
佐伯哥表情紧绷地说道。这几天他似乎都没睡好。原本端正的五官如今已难以掩饰疲惫的
神色。
「思——收到啦。我会小心的。」
就好像想要赶跑沉闷的气氛似的,由璃子以开朗的声音笑道。
「希望你说到做到。我们神圣防卫队正全力协助学生联盟逮捕那名嫌犯,关於这点你不必
担心。据说黑崎等人也采取了行动。」
佐伯哥最後那句话明显是针对我们。毕竟他跟朱里学姊是同班同学,不太可能对另一方的
行动毫无所知。说到这里,朱里学姊也不知道人上哪去了。
「那么,我还得进行接下来的任务,恕我先告辞了。」
佐伯哥以事务性的口吻对由璃子道别後便立刻站起身。
「啊,那我们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了。」
我搀扶着还没从激动情绪恢复、脸色非常难看的阿妮亚,也随之站起身。
从这里到鸣樱邸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虽然并不是因为听了佐伯哥的警告,但最好还是趁
日落前赶快回家吧。尤其身边又带了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妹妹。
「好好好,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唷。如果找到了克莉丝汀的下落记得顺便通知我。」
由璃子说完後便面带微笑地送我们走出客厅。
佐伯哥默默地对女主人点了一下头,迳自拉开眼前的纸门。不过这扇门并非通往我们来时
的走廊,而是面对缘廊的出入口。
就好像古装剧经常出现的那种武士宅邸般,这栋房子也有一条面对庭园的细长缘廊。
宽阔的庭园景致顿时占据了视野,我不禁暗暗赞叹起来。虽说四处依稀可见被雷劈过的痕
迹,但这种华丽的日式庭园如果不是毕业旅行去京都恐怕很难欣赏得到。
但由璃子的反应却很焦急。
「等等……不可以打开这边的门啦……快拉上!不对,快逃!」
她突然夸张地喊叫起来,其余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平稳的池面也在这时突然掀起了巨大的波涛,随後……

就像亲眼目睹特摄电影的怪兽登场一样,阿妮亚跟佐伯哥都愣愣站着,搞不清楚即将要发
生什么事。不过我跟操绪、嵩月可是经验丰富。从水底下钻出的那双绿色眼睛与巨大身影简直
是太熟悉了。
「——卡麦龙!就说等下再喂你吃饭嘛!」
由璃子用力扯开嗓子怒吼,但水中的那个黑影似乎根本没听见。
从池塘冒出来的这只非现实怪物,外表就像巨大化的浣熊一样。这正是由璃子生出来的使
魔,也是名为卡麦龙的雷兽。
卡麦龙以超越脱皮前的敏捷速度跳出水面,直接朝我们所在的客厅冲来。宛如海啸般的浪
涛也跟在其後。
「唔!」
嵩月立刻发出了低沉的悲鸣,因为雷兽所狙击的目标就是她。更正确地说,应该是她那推
测有F罩杯以上的胸部。这只雷兽很喜欢大胸脯,身为使魔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奇特的习性。
雷兽勉强钻入室内後立刻扑向嵩月。被这只庞然大物引来的池水也顺势淹没了整个房间。
「呜——!」
嵩月被怪物全身湿透的毛发挤到墙边,不住地发出尖叫。她手掌中的火球几乎是反射性地
浮现,并直接朝使魔的鼻尖横向挥了过去。
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遇到肉体与精神的攻击的嵩月似乎积累了不少压力,如今的一击就好像
要发泄先前的不满般,威力非常惊人。
在这种宛如爆炸的冲击力下,雷兽顿时发出示弱的哀号,连滚带爬地缩回池塘。
那只臭狗狗——由璃子的头发也因为强烈的静电及愤怒而一根根竖起。等等,那只使魔想
做的事其实跟你刚才差不多哩。
「……」
佐伯哥则无言地取出了纯白的手帕,将浏海上的水珠给抹掉。
我与哀音无意间对看了一眼,然後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现场只留下被洪水肆虐过的柱谷家客厅。
此外还有被淋成落汤鸡的男男女女——除了两名幽灵没事以外。
O
「夏目智春……为什么我非得跟你一起来这种地方?」
佐伯哥瞪着眼前的洗衣篮,喃喃念出我似曾相识的台词。
在湿度异样高的空气中,说话声听起来格外响亮。

「唉,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
我老实地回答对方。沾了水後紧紧黏在肌肤上的思心衬衫已经被我褪掉,如今正在滚筒式
洗衣机内打转。越过一旁高耸的墙壁,还可以听见由璃子与操绪的聊天声,或是嵩月不时发出
的尖叫。
这里是从柱谷家徒步三分钟便可抵达的公共澡堂,而我与佐伯哥所位於的正是澡堂的脱衣
间。
被失控的雷兽洒了满身水後,我们遵从由璃子的提议来到这间不远的澡堂。
她也是出於一番好意。
穿着湿答答的衣服挤下班尖峰时间的公车三十分钟,车上其余乘客大概会先提出抗议吧。
而且这么做也有感冒的风险。此外,据由璃子说这间公共澡堂附设有投币式洗衣机,偶尔在这
种宽敞的地方泡澡也算是一种享受。
唯一的问题就在……会跟我一起进男澡堂的人是佐伯哥。先不论之前差点被他杀掉的事好
了,这个人的性格我也一直无法接受。
「……在忙到焦头烂额的时候,真没想到会跟你一起来这种地方。」
上半身赤裸的佐伯哥拨了拨潮湿的前发苦笑道。
他散发出的气质就像是流行杂志上的男模,只可惜隔壁放有咖啡牛奶的冰箱完全破坏了画
面。
我想不出什么得体的回答,只好用尴尬的笑容掩饰过去。唔——真想跟他保持距离。
我把澡堂提供的浴巾缠在腰上,并将随身物品放入置物柜锁好。
这时,一张纸刚好掉在我的脚边·原来那是被透明资料夹固定住的市区地图,大概是佐伯
哥遗落的吧?
我蹲下身子捡起那份资料,无意间对地图上的记号多瞄了一眼。
这些记号的位置好熟悉啊。
「咦?这是哈默尔恩内裤男的犯罪地点……对吧?」
我将拾起的地图还给佐伯哥并确认道。结果对方却不解地皱起眉。
「什么哈默尔恩?」
「啊,就是最近在这一带猖獗的内裤小偷啊。令妹前阵子也在学校受害,所以我稍微调查
过。」
今早樋口提供的地图影本上也记录了内裤男的犯罪地点资料,跟佐伯哥的这份确实非常相
似。樋口的地图我在上课时多检查了好几遢,所以应该不会弄错,就连地图上记载的日期都很
接近。
不过佐伯哥却很快对我摇摇头。

「不,你搞错了。这是狩猎恶魔事件的犯罪地点与日期资料。」
「咦?」
我望着正往浴场移动的佐伯哥背影。
对方如今的主要任务确实是逮捕狩猎恶魔的嫌犯,因此会随身携带这份地图一点也不奇
怪。
「我们正在分析,是否能从对方的犯罪地点与移动路线研究出下次的可能作案位置。可惜
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找不出犯人的规律性,也没有什么称得上特徵的发现——对了,假如你有线
索的话要立刻通知我们。」
「啊……好。不过我现在也没头绪就是了。」
我不解地摇了摇头。
这并不算对佐伯哥撒谎,只是自己的思绪尚未整理好。
不分青红皂白任意出手袭击恶魔的凶神恶煞,跟不管手段多么高超目标也只是贴身衣物的
内裤小偷,两者的行动模式竟会如此接近?我实在参不透其中的玄机。纯属巧合或许是一个合
理的解答吧·况且胡乱提供佐伯哥答案搞不好还会惹他生气。
这个时间的浴场空荡荡的,几乎等於被我们包下了。
我决定先到莲蓬头下方洗头发。
我一边搓揉头顶的泡沫,一边恍惚地思索关於刚才那两张地图。就在这时候,由璃子的说
话声清清楚楚地从女澡堂那传来。
「啊哈哈,不必紧张啦,妮亚。让大姊姊来教你日本人是怎么坦诚交心的。」
「唔……唔思,可是……」
同行的女性们看来也进入另一边的浴场了。不过这澡堂的传音效果未免也太好了吧?或者
该说由璃子的嗓门太大了。
「啊,站住!小奏,你怎么可以用浴巾把身体包起来,快拿掉给大家看!」
「啊……啊,啊——!」
由璃子的促狭口吻与嵩月的哀鸣相继响起。接着,我好像又听到类似柔道比赛的选手攻防
声。再过一会儿,只剩下一片宛如时间暂停的寂静了。
随後……
[那、那是什么呀!犯规犯规!』
操绪猛烈地提出抗议。咦——嵩月则似乎听不懂她的意思。
「思——因为其他部位很苗条所以高低差相形之下显得很吓人……等等,为什么你连皮肤
都这么好?我为了维持自己的肤质可是花了不少钱耶。妮亚,你也快去体验一下,对你将来绝
对有好处。」

嵩月再度发出了「咿呀咿呀」的尖叫声,同时还混杂着由璃子唔哈唔哈的大笑。女澡堂那
里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啊?实在是让人很好奇,但自己又没勇气去研究·总之,待在这里强迫收
听使我感到坐立难安。
没想到,佐伯哥这回也跟我有同感。
他露出不快的表情走向我,并指指位於浴场角落的三温暖室。进去里面避难吧——原来是
这个意思。於是我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後。
在密闭的三温暖里就听不见由璃子她们的说话声了。我吐了口气,代表总算完全放松了下
来,只可惜这里面实在是太热了。
佐伯哥也叹了口气。正当我觉得双方都不说话感觉很奇怪的时候……
[——智春。]
操绪突然穿过墙壁冒了出来,害我吓了一大跳。
「呜哇!你在搞什么鬼,这里是男澡堂耶!」
[有什么关系嘛,智春会怕人家看吗?而且智春不是有缠浴巾。]
「问题不是那个吧……」
我有气无力地抱怨到一半又突然噤声了。
因为从我对面的佐伯哥身旁也浮现另一个白皙的身影——哀音。
她从正面与我的目光交会後,似乎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操绪就算了,怎么连你也在胡
闹?
虽然我很想抱怨,但全身赤裸只缠着一条浴巾的状态下实在没勇气轻举妄动。更过分的
是,操绪她们竟然穿着泳装。
操绪身上是学校指定的比赛用泳装,而哀音则是旧式的学校泳装——不知为何还挑了白
色。
[思……果然没错,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离智春太远了,真是不方便耶。]
操绪以打从心底不满的认真表情说道。
呵就好像射程变短了一样,一不小心跑太远就会返回智春身边。上次在学校的女子更衣室
操绪就发现这点了。』
「咦……该不会又是安定装置搞鬼吧?]
[思,应该是吧。虽说操绪也不是不能忍耐啦。]
「耶?」
你当然可以忍耐,因为真正麻烦的人是我。
会被普通人看见就已经够讨厌了,还要再加上双方的距离不能太远。装了那鬼零件怎么没
半点好处啊。

如果这些都是安定装置的副作用,那缺点也未免太多了吧。我真搞不懂那个扩充零件的存
仕价值是什么。
「安定装置……原来如此。」
佐伯哥吐了一口气後点点头,随後又以一如往常的严肃口气道。
「那项装备或许不适合你用吧。」
「……学长知道安定装置的功能吗?」
「你不知道那东西的用处也敢装?」
被对方反过来质疑後我只能「唔」地闭上了嘴。佐伯哥的吐槽还真是一针见血。
哀音露出若有似无的微笑并以平淡的口气对我解释:
[副葬处女安定装置的功能基本上是强化副葬处女与操演者间的连结。射影体会因此变鲜
明只是其副作用。]
「啊,朱里学姊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看我的模样似懂非懂,佐伯哥便接着解说下去:
「具体而言,就是让双方共用感官。副葬处女接收到的痛苦与疲劳都会同时对操演者造成
伤害。另外就是附身——也就是让副葬处女倒过来控制操演者身体的功能。虽然不可能达到百
分之百的效果,但的确可以影响操演者。」
「……我的天啊。」
也就是说机巧魔神被打时我自己也会觉得痛罗?另外,还得承受不知何时会被操绪控制身
体的危险。
一股诡异的气息让我忍不住转头望向操绪。只见她的双眸亮着充满好奇心的光芒。脸部肌
肉还不时痉挛,表情很像在强忍笑意。我看她已经是迫不及待了嘛。
「对我来说那玩意儿似乎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种说法我不能完全肯定……但一般都认为那种扩充零件功用不大。」
佐伯哥毫不保留地回答。我记得雪原瑶也说过类似的话,看来是不会错了。
莫名涌现的不安让我焦躁起来。
我得赶快从阿妮亚口中问出解放操绪的方法才行。不然的话,如果被操绪滥用安定装置的
副作用,自己不知道会面临多悲惨的下场。
不过为了要达成上述目的,首先就得帮阿妮亚找到她姊姊。另外为了要得到朱里学姊的协
助,也必须先抓到内裤小偷、逮捕狩猎恶魔的犯人才行。当然,也不能忘了杏还在生我的气。
怎么搞的?待处理的事项也太多了吧。
「对不起,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佐伯哥微微露出笑容并抬头望向时钟。我们进入三温暖已经快五分钟了,不赶快把讨论结
束的话可能会有人因脱水而休克。

「魔神相克者——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个词就像是某种开关一样,让佐伯哥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话说回来,我记得当初问朱里学姊时,她也出现了类似的反应。
我并不清楚为什么,不过那个狩猎恶魔的嫌犯好像就是魔神相克者。既然如此,为何大家
都对这个名词如此忌惮?
沉默笼罩着闷热的三温暖,在紧绷气氛的敲边鼓下我的身体简直是汗如雨下。这么下去谁
受得了——正当我想要打退堂鼓的时候……
「——你对於嵩月奏危险度分数很高的事感到讶异吗?」
佐伯哥总算开口了·这个问题完全出乎我意料,所以我只能以愕然的表情点点头。现在提
醒对方大概也没用吧,不过以问题来回答问题未免太没礼貌了。
还是说,我先前的问题已经被对方直接无视掉了?
「之所以要在你们一入学就扑杀嵩月奏,老实说也是出自相同的理由。夏目智春,所有问
题都在你们三个人的身上。」
「……三个人?」
我像鹦鹉般重复对方的语尾。我、嵩月,还有谁?
[咦?』
结果佐伯哥的视线竞射向了操绪。这位幽灵少女嘀咕一声後不解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後
又惊讶地眨眨眼睛。
[我?』
「没错,水无神操绪。不,应该说是黑铁的副葬处女才对。问题就在於你跟嵩月奏的同时
存在。我们会畏惧夏目智春的理由也是这个。如果有必要,我们绝对会选择进行扑杀。那是由
於,夏目智春——现在的你已经非常接近魔神相克者了。」
「……我?」
当我注视着佐伯哥的眼睛时,总觉得三温暖一下子降低了好几度。
我是接近魔神相克者的存在?这该不会是鬼扯或佐伯哥的妄想吧?为什么自己会接近一个
自己根本搞不懂的东西哩?
「魔神相克者是指同时拥有两种力量——使魔与机巧魔神——的人类。」
佐伯哥的解释极端简洁易懂。
「恶魔的契约者,以及为了消灭恶魔而被选上的操演者,这两种力量本来是相互抗衡的。
一旦同时拥有它们,就等於是站在禁忌的顶点。这就是所谓的魔神相克者。」
咦——我还是很疑惑。
这样就解释完毕了?会不会太短了一点?
佐伯哥的逻辑并没有破绽。如果魔神相克者的定义就如他所言,身为《黑铁》操演者的我
只要再跟嵩月缔结契约,就会马上获得名符其实的那种称号了。

然而问题还没有完……
「可是,就这样……就为了这种理由吗?」
你们光是这样就得除掉嵩月?
因为我跟嵩月认识——理由未免太单纯了吧。
我搞不懂佐伯哥为何要如此畏惧所谓的魔神相克者。
「你最好记住一件事。」
佐伯哥露出完全不像在烤三温暖的冷静表情说道。他身上几乎没出汗,这家伙真的是人类
吗?
「神圣防卫队不承认恶魔的存在。因此,为了救你,我们会考虑扑杀嵩月奏。相反地,科
学狂会的做法就不同了。他们为了得到恶魔的智慧结晶可以牺牲任何人。王立科学狂会——也
就是洛高第三学生会,并不是你的盟友。不过现在要你马上相信这点恐怕有点困难吧。」
佐伯哥的话让我跟操绪都陷入了沉默。突然被人如此提醒,我们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可是,魔神相克者……」
只不过是同时拥有契约者与操演者两种能力罢了——光是这样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吗?就
在我正想如此质疑的时候……
霎时,女澡堂那传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首先袭向我们的冲击是宛如地震般的巨响。
厌觉就好像有一辆倾卸车冲入了澡堂的建筑物一样。三温暖室的墙壁发出了尖锐的碾轧、
摩擦声,浴场的四周壁面也窜出了无数条龟裂。
紧接着袭来的巨大冲击则使男澡堂与女澡堂的分隔一口气塌陷,我还以为是在看东西德统
一的历史画面哩。
浓密的白色蒸气从碎裂的墙壁缝隙间喷了出来。
少数几名男客人愣愣地望着损毁的墙壁,立刻察觉到自己有生命危险,顾不了现在是偷窥
女澡堂的好时机,疯狂地往脱衣间的方向逃命去了。
这个选择的确救了那些无辜的人。四处乱弹的火球没多久便命中男澡堂的浴槽,大量的水
蒸气宣泄而出。如果刚才那些人起了半点色心,现在已经被火球烧得粉身碎骨了。这时,三温
暖室的门也被炸了开来,刚好从我的鼻尖前掠过。
『这……这到底是……?』
操绪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光景,不过没有人可以回答她。如今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女
澡堂那发生了不寻常的事件。
「刚才的火球……难道是嵩月?」

我喃喃自语着,并决定马上离开无路可逃的三温暖室。这些浓密的白色蒸气大概也是出自
於嵩月在浴槽内使用的炎舞吧。
在白色水蒸气的另一头,还可以隐约看见淡蓝色的闪光不时亮起。那铁定是由璃子的电击
了。
[嵩月同学跟由璃子小姐不会真的打起来了吧……就像之前那次一样。]
操绪怯生生地回忆道。根据先前由璃子太过头的性骚扰行为研判,嵩月会失去理智也不是
不可能的事。
淡蓝色的闪电照亮了位置处於背光的两个人影。
两个身上的穿着打扮完全不像是来泡澡的一男一女伫立在那。
男子披着一袭黑色的皮夹克,脸有一大半都被墨镜遮住。他大剌剌地踩着粉碎的澡堂墙壁
进来,衣衫完整地步入了脱衣间。
另一位堂堂进入男澡堂的则是一名年约二十的女性。长相与其说是美女,不如说更接近可
爱型。女性散发出温柔婉约的气质,但隐含哀伤之色的眸子也令人印象深刻。
我之所以会看傻眼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她很可爱。
而是那位眼神忧郁的女性身体亦呈现半透明状,还飘浮在男子的背後。
副葬处女的射影体——
「啐!」
赤裸的佐伯哥为了压制那位男性飞身冲了出去。发现佐伯哥反应的那名男子则「呼」地冷
笑一声,似乎不怎么当一回事。
虽然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也跟着佐伯哥冲出去。只可惜在我们抵达前,男子已先一
步摆出了装模作样的姿态——拍拍皮夹克的下摆,然後放声大喊:
「苏醒吧——蔷薇辉(Rhodonite)!」
男子的身影落在瓦砾堆上,渐渐变化为比黑夜更幽暗的虚无之色。
黑影中传来了异样的声响。
这种声音我是不可能忘记的。那是无数颗旋转的齿轮相互摩擦时所造成的刺耳震动噪音,
也是与野兽咆哮极为相似的异世界战斗号角。
男子的身影被扒开了,身着金属钟甲的巨大人偶从里头现身。那是一架身高将近有四公尺
的机械人。包覆在外层的鲜艳蔷薇色装甲更显得其样貌之诡异。
「机巧魔神::」
「果然——狩猎恶魔的家伙就是你!」
我与佐伯哥几乎是同时喊道。
在淡蓝色的闪光照耀下,蔷薇色的巨人举起手臂。
我可以看见那上头连接着一条锁链。
生锈的铁灰色粗大锁链从人偶的手腕与镗甲缝隙问「锵哩」一声持续伸长。我猜那里面大

有类似类似绞盘(Windass)的装置吧。
被唤作《蔷薇辉》的机巧魔神立刻像耍弄鞭子般舞动伸长的锁链。
原本已经半毁的男女澡堂隔间墙壁在这一击後便完全消失了。
『快趴下,智春!』
操绪对我大喊道,可惜已经太迟了。锁链造成的风压直接扑向我与佐伯哥,使我们朝後弹
了出去。无数块墙壁碎片也应声从我的头顶洒下。
「咕……」
我一边缩着身体对抗疼痛,一边在脑海的角落思索着。
男澡堂出现了蔷薇色的魔神——这家伙也是狩猎恶魔的嫌犯。那女澡堂又是谁在跟由璃子
她们战斗呢?
「夏目同学——」
正当我在困惑的时候,嵩月的呼叫声刚好传人耳里。
她披着一头黑长发,从浓密的水蒸气中抱着阿妮亚朝我冲过来。身上只有一条白色浴巾的
她看起来十分诱人。
不过此刻的嵩月右手上还握了一把灼热而明亮的长剑。那正是浓缩地狱烈火後所制造出来
的嵩月一族守护刀——焰月。
「啊……请照顾妮亚。」

说完她便把面色如土的阿妮亚塞给我,接着又重新紧握手中的武器、压低身体重心,摆出
熟悉的备战姿势。一瞬间,我被她那双从浴巾底下伸出的美腿给蛊惑了。不对不对,现在不是
想这些的时候……
蔷薇色的魔神再度「锵哩」一声,从左臂也伸出了锁链。
不会错了。这家伙就是上礼拜跟佐伯哥与干代原春奈交手过的机巧魔神。
「出来吧,机巧魔神——翡翠!」
佐伯哥一爬起身便迫不及待地召唤出自己的机巧魔神。
蔷薇色的魔神察觉到这点後,也迅雷不及掩耳地朝佐伯哥挥出锁链。
幸好《翡翠》的速度比对手更快。在佐伯哥黑影中现身的巨大手臂发出了尖锐的怪声,立
刻以冰块迎战飞来的锁链鞭。
嵩月当然没放过这个好机会,猛然地跟着跳了起来。
她手中的炎之刀不由分说地朝蔷薇色的魔神横劈过去。
那架机巧魔神的装甲表面确实产生了剧烈的爆炸,但本体却没受什么损伤。只见对手的身
躯梢梢歪了一下,但又很快毫发无伤地恢复原先的姿势。
「智……智春……」
阿妮亚的肩膀一边颤抖,一边微弱地呼唤我的名字。
我很能体会她此刻的恐慌。因为就连我自己都对眼前突然展开的超现实战斗光景感到难以
置信。
呵放心吧,妮娅——智春,可以开始罗?』
操绪回头望着我,我也立刻对她颔首回应,然後便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脚边的影子上。
「出来吧,黑铁!」
在我的呼唤下,操绪的身影霎时不见了。相对地,我的影子却被某种外力给撬开;第三架
机巧魔神在这间狭窄的澡堂登场。
漆黑的魔神用力咆哮,体内的无数颗齿轮也在蠢动。
虽然对狩猎恶魔的那位操演者很不好意思,但我要跟佐伯哥、嵩月一起围殴你罗。那家伙
自己也是趁我们在洗澡时突然闯了进来,就当作是以牙还牙吧。
「不对,智春!」
阿妮亚突然以急迫的口吻纠正我。
「——我们的敌人不是那家伙!」
「咦?」
她在说什么啊——我顺着阿妮亚的视线望过去。
食运族少女此刻正众精会神地注视着自己刚逃出来的女澡堂方向。那里就像被一大片雷云
所笼罩似的,满是蒸气的浴场内不时有淡蓝色的闪电窜出。
随後,有个人影从雷云里冲了出来。

不,并不是自己冲出来,而是被对手打出来的。落居下风者是一名将金发随便束在脑後的
苗条女性。
「——由璃子小姐::」
我试图帮忙承受对方向後倒地的冲力,不过却不如我想像中那么容易。最後只能跟她双双
倒在地板上。坚硬的磁砖地板撞上我的背,让我痛得顿时停住呼吸。
仔细想想,现在全裸的由璃子正以推倒我的姿势压在我身上,依旧湿润的颈项看起来好性
感。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好痛好痛……竟然对本姑娘下这种毒手!」
由璃子以浴巾勉强遮住前面,接着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从她那已经咬破的嘴唇边缘,流
出了带有淡蓝色火花的血液。
她所交手的对象也刚好从蒸气的另一边缓缓现身。
那是一名仅着内衣裤的年轻女性。肤色并不像东方人,而是宛如被研磨过的檀木般,呈现
艳丽的黑色。女性的身材非常好,但高度却夸张地超过了两公尺。
她的双眸还发出了足以媲美宝石的淡绿色光芒。
然而这名对手最让我在意的,还是她抱在身旁的玩意儿。
那不正是尺寸、款式、颜色各异的大量女性内衣裤吗?甚至连尺寸完全不适合她的少女用
运动内衣也混在里面。
「内裤小偷!?不可能啊,怎么会是女的咧——」
一说到这我才毛骨悚然地回想起……
真日和在受重伤昏倒前,对我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小心第二个女人。
如果第一个女人是墨镜男身边的射影体,那第二个女人就是指这位黑美人罗?不过她到底
是何方神圣啊?
「小心,智春。那个家伙不是人,外表只是一种拟态。」
阿妮亚以颤抖的声音警告我。几乎就在同时,黑美人的右手五指宛如橡胶般被拉得好长,
直接破风朝我们刺了过来,就好比有五根各自挥舞的鞭子一样。
「黑铁!」
我立刻命令机巧魔神前进,保护阿妮亚与由璃子。
对手的激烈攻击刚好招呼在机巧魔神的漆黑装甲上。
尽管黑美人的长鞭不如蔷薇色的魔神锁链般威力惊人,但速度也够敏捷了。在那种肉眼几
乎无法跟上的连续挥击下,《黑铁》的巨体也差点失去平衡。
这就是使真日和受伤、杀人人偶被埋人土中的攻击方式吧。
由璃子与嵩月会陷入苦战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女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是使魔。虽然拟态成人类的模样,但实际上是史莱姆状的软体动物。物理性的打击很难

伤害那家伙。」
「软体动物?」
我愕然地望着那位肌肤黝黑的美女。这位大姊以超华丽的内衣裤包裹着堪媲美名模的性感
躯体,结果实际上却是什么软体动物?我快被吓死了,以後搞不好再也不敢相信女人了。
「可恶……」
由璃子持续射出无数颗雷球,但那些武器在逼近软体兽之前便被对手纷纷击落。
软体兽的细胞似乎拥有极高的绝缘性,在澡堂这种地方战斗也对由璃子很不利。为了避免
我们遭受池鱼之殃,她根本不敢使用威力更大的雷击。
恐怕现场能对软体兽(Slime)产生效果的,就只有嵩月的火焰与《翡翠》的冰冻攻击了。
至於由璃子的雷电与《黑铁》的拳击则不适合对付这家伙。
敌人似乎早就设定好交战的组合——
「同时拥有使魔与机巧魔神之力的家伙就是如此恐怖。夏目智春,你应该懂了吧?」
佐伯哥一边与蔷薇色的魔神战斗,一边提醒我。
直到此刻我才理解他如此忌惮魔神相克者的理由。
本来机巧魔神就是一种为了消灭恶魔而制造的兵器,也是人类的最後一张王牌。结果现
在,却被得到恶魔之力的契约者所控制——
任何人都无法阻止这种家伙。
因此,佐伯哥才会认定魔神相克者是人类最大的威胁。
假使他现在身上多穿几件衣服,刚才那番话应该会更有说服力吧。只在腰部缠上一条浴巾
的模样完全破坏了现场的紧张气氛。
「呼……竟然有两名……不,三名高等恶魔。真是意外的丰收啊。」
墨镜男自言自语道。虽然他只凭一己之力就与两组操演者及恶魔同时交手,但口气依旧非
常悠闲、丝毫嗅不出惧色。
「不过,游戏也玩太久了。上吧——英格丽、蔷薇辉!」
「耶!?」
敌人身上突然暴增的压迫感让我感到一阵寒意。蔷薇色魔神内藏的齿轮开始加速旋转,而
就好像在共鸣似的,名为英格丽的软体兽也开始无限制地膨胀自己的魔力。
「这就是……魔神相克者的威力::」
咕噜——黑美人伸长了双臂,就像是两条蛇一样在半空中相互缠绕,最後形成一条巨大的
鞭子。随後软体兽便直接以这条巨鞭敲向《黑铁》。
「呜、呜哇——」
漆黑的魔神也举起拳头迎击。
双方的攻击招式正面遭遇,结果被打飞的竟是我的《黑铁》。同时袭上我全身的冲击让我
的意识一下子模糊了起来。《黑铁》跟对手比蛮力落居下风——这应该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吧。

软体兽的破坏力真是让我难以置信;这种魔力太可怕了。
「智春!」
阿妮亚发现《黑铁》跟我一同被击飞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喂,夏目智春——!?」
「啊!」
由璃子跟嵩月也在惊慌中转头检视我的状况,这简直是送给对手一个绝佳的空档。
[苏醒於比幽暗还亘久的悠远——]
蔷薇色的机巧魔神霎时发出了犹如金属摩擦般的尖锐说话声,两臂也同时浮现刺眼的魔法
阵。可观的魔力奔流正一股脑儿倾泻而出。
魔神之声就好像是一只金属打造的野兽在发出低沉怒吼般,仔细一听,还可以发现其中重
叠着另一个清脆悦耳的女性说话声。
呵——於科学之锁链下束缚的光阴!』
蔷薇色的机巧魔神双臂一下子窜出左右合计共六条锁链。原来这种武器不只两条啊::
最早冲出的锁链对准了佐伯哥的《翡翠》。
从蔷薇辉左腕中伸出的三条锁链由上而下紧紧卷住了翡翠色的魔神,使其动弹不得。
一瞬间,《翡翠》的反抗也完全停住了。
这架以机械驱动的恶魔巨体就好像被冻结般无声无息地停止运作。
此外,嵩月也出现了相同的反应。
不只是正高举炎之剑的嵩月,就连还在射出雷球的由璃子也一样。
只要一接触到《蔷薇辉》的锁链,她们便维持前一秒钟的姿势不再有任何反应。
凌乱的长发、熊熊燃烧的火焰、火花四散的雷球也都纷纷凝固。
「时间……被那家伙暂停了吗……」
我的直觉如此告诉我。机巧魔神《蔷薇辉》的特殊能力应该就是时间停止;那种锁链具备
只要一缠上某个对象就能使其时间不再流逝的性能。
真日和的使魔风兽之所以无法守护契约者也是出於这个原理。
风兽的时间被这家伙暂停了。等好不容易从锁链中解放、恢复自由後,却发现主人真日和
已然倒地——过程铁定是这样没错。
《蔷薇辉》的最後一条锁链则留给了阿妮娅。
那位娇小的留学生连逃跑都来不及,直接被锁链给吞没,变成了一座美丽而僵硬的雕像。
蔷薇色的魔神见状,立刻以手腕内的绞盘收回锁链。
墨镜男锁定的对象正是嵩月、由璃子,以及阿妮亚三人。身为袭击恶魔的幕後黑手,他会
挑上这三个目标也很厶口理。
陷入时间静止状态的嵩月等人丝毫没有抵抗,遭软体兽压制的《黑铁》也无力阻止对方。
至於我,好不容易才从瓦砾堆中爬起,仅能忿忿地在一旁咬牙切齿。

这么一来,自己就要眼睁睁看着那三人被掳走了——
面对自己的软弱与无力,我的胸口被无处可发泄的怒火所填满,就在此时……
「……克莉丝!?」
有个人以沙亚的困惑嗓音喊道。
蔷薇色魔神的操演者如今正愕然地喃喃自语着。他望向随着锁链被拖拉过来的阿妮亚,表
情空虚地呆立不动。
他用来压制《黑铁》的使魔也在瞬间降低了些许魔力,幸亏这种程度就够了。
「黑铁!」
我看准时机大叫一声。
在我的命令牵引下,《黑铁》原先紧握的右拳立即冒出了虚无的幽暗。带有强大重力的块
状物体隐含着惊人的威力——这就是漆黑魔神的黑色拳击。
《黑铁》将手中的重力球对准眼前的黑色软体兽狠狠砸了下去。
软体兽顿时被弹向後方,不过身上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损伤。由於对手能轻易改变自己的身
体形状,所以可将拳击的威力降至最低·正如阿妮亚先前提醒我的,物理性的打击对这只使魔
没用。
然而,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的真正目标并不是这只使魔,而是位於其背後的蔷薇色魔神右手。束缚嵩月等人的锁链
根部也是来自这里。
对使魔无效的拳击招呼到机巧魔神可就不一样了。漆黑的重力球如我所料打中了那三条锁
链,并使锁链与内藏的绞盘分家。
失去绞盘收回的力量後,原先捆绑嵩月等人的锁链也无力地「锵哩」摔在地上。
「…:』真有你的,少年。」
墨镜男露出扭曲嘴唇的笑容,但表情却没有任何愤慨或焦躁的成分。这种反应也在我的预
料之中。
我所做的不过是妨碍那家伙绑走嵩月她们罢了,对他的使魔或机巧魔神本身都制造不了丝
毫损伤。
软体兽能无视《黑铁》攻击的优势也没有任何改变。面对蔷薇色的机巧魔神,刚才那种偷
袭方式也不可能再使用第二次了。
不过,我觉得这样就够了。
能多争取到一秒钟的时间也好——这就是我的目的。
因为根据我的推测,「她」应该就快赶到了。眼前这个狩猎恶魔的家伙毕竟还是犯了一个
致命的错误。
「——英格丽!」
墨镜男大声对使魔下令。

黑皮肤的使魔再度挥起犹如长鞭的双臂,对准了《黑铁》边扭动边突刺。
也就是在这时候,从满是水蒸气的女澡堂那浮现了一个新的人影。
人影全身被漆黑的披风外衣所包裹,曲线显得非常纤细。
只听见「她」粗鲁地抛下大衣後用力吼着:
「发射——!」
什么——墨镜男的笑容顿时变僵了。
如雨点般的小型飞弹自蒸气形成的白雾中朝他袭来。
面对这种来自背後的奇袭,软体兽丝毫没有抵抗便应声弹了出去。那些带在身旁的高级内
衣裤也一下子被熊熊烈火燃烧殆尽。其余飞弹则精准击中了《蔷薇辉》捆绑《翡翠》的那条锁
链。生锈的铁灰色金属顿时碎裂开来,原先静止不动的《翡翠》终於能重回战场。
「智春,你干得太好了。这么一来玲士郎又欠了我们一次。]
朱里学姊肩膀上的飞弹荚还不及盖上就已经满脸微笑地朝我走来。
发现学姊的反应还是那么稳如泰山,我终於叹了一口代表安心的气。
没错,我从刚才就一直相信学姊会赶来。
那两个事件存在着任何人都没有发现的关联性。我虽然是在先前才偶然察觉,但朱里学姊
可不一样;她能够凭自己的力量挖掘出真相。
能有机会同时过目两张地图的人也只剩下她了。
「援军吗……也罢。英格丽,我们撤退。」
墨镜男说完便让机巧魔神沉入自己的影子里,企图逃之天天。
「别想走——」
我见状不假思索地大喊。
《黑铁》的拳头对准了那名毫无防备的男子重重挥下,只可惜途中又被软体兽如鞭伸来的
长腿给拍掉。那只使魔还真是难缠。
软体兽此刻已经完全放弃了人类女性的拟态,变形为黑豹的模样。
墨镜男迅速骑上那只黑豹,黑豹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载着主人逃跑。使魔的强大魔力
在这种姿态下彻底发挥,产生了压倒性的敏捷度。
在场的其他人都欠缺进行追逐战的手段。想要赶上那种速度大概只有真日和的风兽有办法
吧。
同时获得使魔与机巧魔神之力的存在。
我到了今天才知道所谓的魔神相克者有多恐怖。
战斗告一段落後……
「……这里也被破坏得够惨了。」
朱里学姊以勉强压抑情感的声音喃喃评论道。以一位及时赶来协助的救世主来说,这样的
口吻也太忧愁了吧。

在学姊的评语驱使下,我也不自觉环顾着这间损毁的浴场。
佐伯哥则正在让解开锁链束缚的《翡翠》返回影子中。
嵩月跟阿妮娅似乎尚未完全从时间静止的状态清醒。只见那两人露出迷迷糊糊的表情,似
乎对周遭的状况变化感到非常困惑。她们的身上出现了许多处擦伤,但应该只要过个两、三天
就能完全痊愈了吧。
朱里学姊把自己的战斗大衣披在瘫坐於地面的嵩月肩膀上。这时嵩月才惊觉自己身上只有
一条浴巾。
她立刻双颊胀红地偷看我。
然而,这种时候应该第一个开她玩笑的由璃子却不见踪影。
「由璃子小姐!」
我虽然知道於事无补,但依旧忍不住发出软弱的呼唤声。
没人回答。一瞬间,近乎绝望的焦躁感涌上我心头。
刚才自己果然没看错。墨镜男在逃走之际,他的使魔顺手把一位金发束在脑後的女性衔在
口中,一同扬长而去。
狩猎恶魔的凶手还是达成目的了。嵩月与阿妮亚只算是他计画外的偶发事件,他一开始锁
定的目标本来就是由璃子。因此,他才会选择袭击这座澡堂。
[我们快走吧,智春。]
不知何时恢复为射影体的操绪以乍看下状似抱着我背部的姿势说道。
我则以勉强挤出的笑容对她点头。
没错,此次事件除了唯一残存的一个问题外谜团都揭开了。今晚我们救出由璃子後便会彻
底落幕。而该去完成那项任务的人自然是我。
俯瞰着依旧坐在浴场地板上发抖的阿妮亚,我的直觉不知为何对我如此宣示着。


本帖最后由 chelsealoli 于 2010-5-26 23:41 编辑


第五章
“真日和,我要进去罗。”
真是天助我也,真日和住的是单人病房。我不待敲门後的反应便直接率领其他人闯了进
去。
只见真日和躺在床上、正随手翻阅不知是谁探病时送来的八卦杂志泳装女郎照片。
“喔哇!你们是怎么咧,突然闯进来!?”
他似乎真的吓了一大跳,还勉强撑起缠满绷带的身体。白天他的悲惨模样还让我以为他快
断气了,没想到现在看来倒挺有精神的嘛。
“当然是来探病罗。”
这是礼物——嵩月将邻近超市的购物袋递过去。
“啊……谢谢。等一下,这是狗食咧!”
“当然是送你家使魔的。要不是有那家伙把我们领到你倒地的地方,你早就完了。”
“我家薇薇安又不是狗!”
真日和望着我们交给他的盒装狗食,轻轻叹了口气。
一话说回来……你们到底有何贵干咧?探病的时间早就结束了,没想到你们还能闯进
来。”
那还不简单——我点了点头,然後又瞥了操绪一眼。操绪则很不高兴地用力把脸别开。
我们之所以能在没被任何人发现的状况下闯入真日和的病房,都要归功於操绪。她以幽灵
之姿惊吓柜台与护理站的护士,趁医院陷入一片混乱时我们才藉机偷偷闯入。
能采用这种战略也多亏操绪的身影能被普通人看见。这虽然不是操绪心甘情愿的,但至少
是安定装置第一次带来正面效果。
闲话休提,我们之所以这么晚了还要过来探望真日和,当然有不得不的理由。
[——告诉我们加贺篝隆也的住址吧?我想你一定调查过了?]
我凑近真日和的面前问道。
他一瞬间犹豫了一会儿。直到判断出没办法敷衍我们後,才用力搔着被绷带缠住的头。
“你们已经发现啦?比我想像得还要快咧。”
说话的同时他还不好意思地眯起下垂眼,接着又依序望向在场的其他人。
“对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咧?你们大家感觉都好清爽喔……嵩月同学刚洗好的头发真美。
啊,夏目身上也有一样的洗发精香味……喔喔!”
他在“喔喔!”个什么劲啊,一定又是什么奇怪的误解吧。我嘿嘿嘿地笑着,企图蒙混过

去,同时也不打算理睬真日和的问题。
“柱谷老师的太太被抓走了。就是那个狩猎恶魔的嫌犯干的。”
“什么?”
这件最新情报果然还没传人他的耳里。真日和很难得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
“我想跟袭击你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加贺篝隆也应该就是魔神相克者吧?”
“……竟然被你猜中咧。啊,该不会你们已经交手过了吧?”
我默默地颔首,证实了真日和的疑问。
率领使魔与蔷薇色机巧魔神的墨镜男,以及魔神相克者的真正身分,就是加贺篝隆也没
错·因为他是经常需要上台表演的音乐家,所以对变装非常在行。要不是白天我跟他在公园巧
遇过,大概没办法这么肯定吧。
“此外,狩猎恶魔的魔神相克者跟第二学生会正在追逐的内裤小偷其实是同一组人马,这
也是真日和你点醒我的。”
“啊……是吗?看来我还是太大意了。”
真日和以非常扼腕的表情苦笑道。
小心第二个女人——这就是真日和提供的暗示,所指的对象正是墨镜男带领的使魔——黑
美人。另外真日和在昏倒前交给我的内裤也证实了内裤男的真实身分就是魔神相克者。因为那
条真日和从敌人手中夺回的内裤,原本就是从附近公园网球场中偷出来的。
“连环内裤小偷与狩猎恶魔案件,这两者的发生地点分开乍看下好像是随机的,一点规律
性都没有。”
我边说边取出两份地图。一张是记录了内裤小偷的光顾地点,另一张则是曾经发生过袭击
恶魔事件的场所。
“但之所以会找不出规律,前提就在没把两者连在一起看。只要先参透这两个案子是同一
组犯人所为,犯人的移动路线特徵就会浮上台面了。只要是犯人出现的地方附近一定有强大的
恶魔,而且还是可以偷走大量女用内衣裤的场所。为了事先调查下次袭击恶魔的地点,犯人先
顺手牵羊偷走内裤——应该就是这样没错吧?”
我将两张地图重叠在一起,对着日光灯看。
两份地图上的记号确实巧妙地错开了,而且还刚好位於另一张的空白地带上。至於犯人为
了收集情报所经过的路线,以这种方式也能清楚推敲出来。
自己身为恶魔契约者的真日和在追查内裤小偷事件时,应该会第一个察觉到这项秘密才
对。因此他白天才能在公园事先伏击内裤小偷。
洛高除了嵩月与阿妮亚外还有许多名恶魔。洛高的女子更衣室会被对方盯上也是出於相同
的理由。至於真日和守候的公园网球场,距离洛高也是徒步便可抵达的邻近场所。

犯人会在公共澡堂袭击我们更非出自偶然。
佐伯哥刻意来警告由璃子并没有错,因为她一开始就是容易被盯上的目标。
由璃子会故意带我们去澡堂也是有原因的。提到澡堂就会想起脱衣间,既然有脱衣问就一
定有内衣裤。只要从犯人的习性推敲,他不袭击这里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朱里学姊与嵩月的内衣裤会在鸣樱邸被盗走亦能用相同的理由解释。
犯人恐怕已经监看嵩月很久了。为了袭击她还一直在鸣樱邸埋伏。只不过,我们当天去机
场接阿妮亚花了太久的时问,犯人也没想到嵩月会这么晚回家。无可奈何下,只好顺手带走现
场的大量内衣裤。
然而犯人这种看似无关紧要的行为却是一个致命的错——因为这样反而惹恼了朱里学姊。
结果,原本在调查袭击恶魔事件的朱里学姊也开始介入内裤小偷一案,还命令樋口制作内
裤男的犯案地图。如果不是这样,朱里学姊也不可能那么快察觉出犯人的行动模式。
既然找出了犯人的行动模式,要特定出犯人的身分就不难了。
从地图上留下的移动路线计算出犯人的根据地,可以看出刚好就位於片捻滨一带。那里也
是滨海高级别墅聚集的区域。
这种非观光季节会长期住进别墅的游客并不多。为了作曲而把自己关在里头的加贺篝隆也
正是少数例外之一。
身为明星的加贺篝隆也为了录制电视节目经常需要往返首都圈,但从他住进别墅的时间来
看,与过去的袭击恶魔事件发生日期存在着惊人的一致性。
[——我们虽然调查到这个地步了,但要潜入那种名人使用的别墅区还是很困难。为了闪
避那里的警卫并迅速找出正确地点,真日和,你快把对方的住址告诉我们吧。]
一呃,不……可是……我必须遵守我们学生会的保密条款才行咧。如果没有第二学生会会
长的许可,不能轻易泄漏情报喔。”
“你再磨菇下去,由璃子小姐就会有生命危险!]
“我、我知道咧……总之,提供情报的费用差不多是这个数字吧。”
说完真日和慢吞吞地取出了计算机。他所属的第二学生会又名巡礼者商联合,只要付钱什
么都愿意干;相反地,没钱就休想请得动他们。
[我明白了,真日和。你有你的底线,科学社也有科学社的坚持。]
我压低声音恐吓道。真日和立刻抓起护士钤,缓缓地向後退。
[你、你们想对受伤的病人做什么咧?使用暴力是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
“我才懒得动手哩。对吧,妮娅?”
“唔思。”
我招招手要那位年幼的留学生过来,接着又扒开真日和身上的毛毯。阿妮亚见状便一边舔

着自己的嘴唇,一边缓缓朝真日和逼近。真不愧是天才少女,演技精湛。
真日和的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等一下……!那孩子该不会是[食运族]的克劳珊布尔希家成员吧!?”
“思。住院时如果又碰上倒楣事应该会相当凄惨喔?”
我淡然地说道。隔壁的操绪也附和我、用力点着头。
“因为事出紧急。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们正确地址,我只好请妮亚自行提升运气,搞不好
可以幸运发现犯人的住所也说不定。总之——妮亚,去把他吸乾!”
“哇——!”
真日和终於发出丢脸的惨叫声。
我明白他此刻的感受。这里是医院,要不是运气不好怎么会住进这里。在这种原本就走霉
运的情况下雪上加霜,不知道会沦落到多悲惨的下场。
“我知道了,我收回刚才的话就是咧。你们想知道住址是吧……”
真日和很不甘心地紧握计算机,有气无力地将答案告诉我们。
我跟操绪、嵩月相视点头。很好,这么一来就可以出发去救由璃子了。剩下就是跟犯人比
赛谁动作快而已。毕竟由璃子被绑走已经是三小时之前的事了。
尽管时间已经不早了,外头的夜色还是很明亮。银白的皎洁月儿正温柔地将光芒洒在夜晚
的街道上。
今天是满月,时间恰到好处。
以恶魔之力进行仪式魔法,今晚可说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O
医院内部的警戒比来时要森严不少。
恐怕是因为操绪的幽灵骚动所致吧。看来要利用护理站前方的电梯已经不可能了。无可奈
何下,我们只好选择走楼梯。为了避免笨手笨脚的阿妮亚踩空,我跟操绪几乎是一步步盯着她
走。虽说就算被医院的人逐出来也没差,但如果因此惹上麻烦恐怕会浪费掉宝贵的时间。
好不容易平安抵达设有挂号处的一楼大厅,我们才终於放松紧张的情绪。
这一带还有急诊室与公共电话区,所以就算时间不早了依旧有许多人在附近走动。只要操
绪别随便穿墙或飞起来,信步而过的我们应该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就在我顿时放松下来的一瞬间……
“咦……?”
好像有某人从我的视野中一闪而过,这让我不自觉停下脚步。

那是一位身着洛高制服的女学生。我觉得我好像认识对方,但一下子又没察觉出来——我一
所认识的那个人不应该像这样毫无朝气才对啊。
呵智春,怎么了吗?]
“呃,刚才……我好像看到杏走过去?”
[小杏?]
操绪一脸讶异地回过头。不过这里是除了病房外什么都没有的走廊,根本就没有杏的踪
影;她就好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是智春的错觉吧?采病时间早就过了,一般门诊也都休息罗。]
“是吗……”
因为我自己也不敢确定,所以没有继续与操绪争论。
没听说杏的家人或亲感最近有住院啊。况且她的父母这阵子看起来也很正常。如果是平常
的话,我或许会猜测是杏或杏的朋友练田径时受伤,但今天的她连课都没上完就早退了,根本
不可能参加社团活动。
嵩月似乎也没发现类似的人物,於是便很不可思议地仰望我。
[我觉得呀——智春被小杏讨厌而产生的失落心情很容易理解,但智春也太钻牛角尖了
吧?如果真的那么在意,就赶快跟人家道歉呀。]
操绪以事不关己的轻松口气说道。可恶!真要追究起来这事你也要负部分的责任。
“……夏目同学……被讨厌了?”
嵩月眨着眼睛并凝视着我,然後摆出陷入沉思的模样。被她这么担忧还真是过意不去,我
赶紧用力摇头。
“抱歉,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说完我便率领众人来到医院前方的计程车招呼站。
只要车子开快一点,以这种方式前往片捻滨大概只需要半小时。计程车费很贵我知道,但
这也是为了拯救由璃子。为了采取这种移动方式我刚才还特地去便利商店领钱。如果车资真的
太惊人的话,事後再去找柱谷讨好了。
“那么,就请妮娅自己先回鸣樱邸吧。你也可以搭计程车回去。”
我说完後,阿妮亚立刻露出讶异的表情并停步。
“为什么?我也要去。刚才能问出加贺篝的住址不是多亏有我吗?”
“啊,思,那件事的确要感谢你。”
然而,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让像她这种小朋友涉险。再者,说难听一点,阿妮亚这种笨手
笨脚的人只会拖累我方的战斗。
“啊,对了,你如果有事可以联络樋口或佐伯妹。他们一定会设法解决你的问题。一个人

留在家里也不需要害怕。”
其实这种事应该要拜托身为成年人的柱谷才对。但那家伙得知老婆被掳走後立刻激烈地失
态起来,现在已经倒在床上睡死了。还真是在紧要关头完全派不上用场的导师啊。
阿妮亚沉默了一会儿後,似乎终於明白就算自己跟着去也帮不上任何忙。
“我明白了……”
她打消主意并对我如此首肯道,接着,又伸手阻止想要把计程车钱交给她的我。
“慢着,智春,在你潜入敌人的根据地之前,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她从自己的胸口前摸索出项链。
那条项链的顶端是以一枚戒指代替原本的装饰物·戒指上的绿色宝石图案很像是大白天眯
起来的猫眼。戒指对阿妮亚的手指而言似乎太大了,所以才会以挂在脖子前的方式配戴吧。
阿妮亚将戒指从链条上取下。
“伸出你的手指。”
她不由分说便迅速抓起我的左手,用力将戒指套入我的中指。
“好痛好痛好痛!等一下!戴中指太紧了啦,为什么不选无名指或小指哩。”
“闭嘴,你稍微忍耐一下。”
阿妮亚脸上浮现莫名认真的表情,我只好选择不再抱怨。这种时候会把戒指交给我一定有
其特殊意义吧。或许这是什么强力的防具或魔法道具,可以跟魔神相克者的能力对抗——
“这就是食运族的能力使用方式。”
阿妮娅迅速对戒指上的宝石吻了一下。
嵩月见状脸色马上大变。
“啊……不可以,夏目同学!”
“咦?”
我讶异地回头看着嵩月,但这时阿妮亚早就吻完了。
刚才还是绿色的宝石一下子变成血液凝固般的暗红色。阿妮亚确认过後又说:
“在守护力变成负值之前,这颗宝石会一直吸收你的运气。在我帮你拿下戒指前,我劝你
最好还是别轻举妄动。”
话还没说完,阿妮娅便从我手中夺过皮夹,一溜烟冲向了正停在招呼站旁的某辆计程车。
“啊……阿妮亚!”
我恍然大悟後立刻慌忙追了上去。现在还来得及阻止那辆计程车——但就在我这么思索的
瞬间,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直撞上我的脸部。我只觉得眼前有无数颗金星在打转,身子立刻向後
仰躺下去,还连累到跟着我跑过来的嵩月。
怎么会有一块玻璃。

运气太差了,眼前竟然有一面擦得过度乾净的透明玻璃门,害我根本没发现就撞了上去。
“咕……”
我拚命想要站起身,便下意识地抓向位於我身旁的扶手,没想到那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扶
手,而是搬货台车的手把。
在我以全身重量用力一拉的影响下,满载於台车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倒了下来。运气太差
了,那些数不尽的纸箱就刚好砸在我头上。
“啊……啊——”
[智春!]
嵩月与操绪不约而同地对我惊呼道。我摇摇晃晃地甩着头,好不容易才从崩塌的纸箱堆底
下爬了出来。真是恐怖的“食运族”能力。对肉体虽然无法造成严重的损伤,但如果不把这枚
戒指摘除我根本无法追上阿妮亚的脚步。
“……还是先跟朱里学姊联络吧……”
於是我取出手机。
但就在这一瞬间,好死不死地电话铃声又刚好响起。运气太差了,到底是谁看准这个时机
打来呢·所谓的没完没了应该就是指这种状况吧。
来电者显示是佐伯哥。他目前正与朱里学姊分头展开行动,或许可以请他呼叫学生联盟的
增援部队也说不定。
[夏目智春,你问出想要的资料了吗?”
佐伯哥连招呼都懒得打便直接问道。
“啊……是的。把真日和打到住院的人的确是加贺篝隆也没错。他的别墅详细地址我也已
经打听出来了。”
[是吗……果然是那家伙没错。]
看来佐伯哥也不是完全状况外。
[我明白了。我会请联盟派出GD级的操演者增援。隶属於我的神圣防卫队也会在两小时
内整装赶到犯人所在处。你先在附近等待支援抵达,不要擅自采取行动。”
“啊……”
就算佐伯哥如此劝告,我们这边也已经有一个小鬼头自己冲过去了。
阿妮娅应该在半小时内就会抵达加贺篝的别墅。虽说比起警察佐伯哥的部队行动速度已经
够快了,但两个小时以後绝对赶不上作战。
[还有一个坏消息要通知你。]
果然,我望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总觉得倒楣的事尚未结束。所谓的祸不单行应该就是指这
种状况吧。

刚才嵩月已经抓过我的手、试图将戒指使劲扯下来。但被阿妮亚勉强套上去的这玩意儿却
纹风不动。
[加贺篝隆也似乎有交往过的女友。”
佐伯哥唐突地提出了女性八卦杂志上才会有的话题。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要讨论艺人的绋闻
呢?我真是猜不透他。
[那位女友的正确姓名还没查出来,但加贺篝似乎都称呼对方为克莉丝。]
“克莉丝……”
这个名字由璃子也提过好几次。因为克莉丝汀很拗口,所以才会取这种昵称吧。之前加贺
篝隆也在看到阿妮亚的脸孔时也无意说过这几个字。
呵假设那位女性就是你们要找的克莉丝汀·福尔切,不知道年纪相差五岁以上的那两人是
怎么认识的。不过,软体兽确实是“食运族”克劳珊布尔希家的使魔。因此克莉丝汀·福尔切
应该就是加贺篝的契约恶魔没错。”
“……思。”
原来如此,我终於完全懂了。这么说来佐伯哥提供的的确是坏消息。
刚才阿妮亚果真独自一人冲向加贺篝的根据地了。至於为何她会如此焦躁,其实理由也很
简单。她是为了要早日见到自己的姊姊。在公共澡堂遭遇加贺篝的使魔时,阿妮亚应该就已经
察觉这可能是她姊姊生出来的。
[有件事或许先提醒你一下比较好。千万别让那个女孩——阿妮亚·福尔切——单独行
动。记得要盯紧她。]
“原……原来如此……”
我以虚脱般的口气喃喃回答。
太迟了——我没胆告诉佐伯哥真相。况且告诉他也於事无补。
[还有最後一点——关於克莉丝汀·福尔切的情报我们已经查出来了。她是机巧魔神的专
家,也是在第三学生会的聘请下来到洛高留学。”
跟阿妮亚一样嘛——我心想。虽说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我总觉得幕後还有其他玄
机。
[我不敢肯定跟这次的事件有没有关系,但人称天才少女的克莉丝汀·福尔切,其研究领
域正是副葬处女系统。据说她好像已经分析出如何让副葬处女从机巧魔神解放的方法——”
“耶……”
待会再跟你联络——佐伯哥说到这突然自行切断了通话。
我瞠目结舌地将已经没声音的话筒继续抵在耳朵旁。
在科学社社办中阿妮亚的确说过,她知道解放副葬处女的方式,但这并不代表方法是她想

出来的。
如果原始研究者是克莉丝汀的话,身为妹妹的阿妮亚当然会有所耳闻。
不过这也同时意味着,克莉丝汀的契约者加贺篝可能已经握有相关的知识了。
需要大量魔力的加贺篝,以及知道解放副葬处女方式却不肯透露的阿妮亚。这两者间该不
会有什么相关性吧?问题太复杂了,我的脑袋好像根本就无法负荷。总之,这些麻烦的事等救
出由璃子再讨论吧。
如今该怎么行动才好——
[嵩月同学,我要开始罗……3……2……l……]
“——喝!”
等我回过神,这才发现操绪与嵩月正以异常认真的眼神盯着我。
当操绪的倒数一归零,嵩月的左眼立刻发出绿色光芒,并以远远超乎人类的力量扯着那枚
戒指。嵩月在解放恶魔的身体能力後,一下子获得了惊人的怪力。
同时我的左手也在不听主人指挥的情况下自动弹了起来。
这是操绪搞的鬼——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佐伯哥所说的安定装置附身功能应该就是这个
吧。操绪如今正以普通人因为害怕痛而不敢使出的蛮力任意驱使我的手腕。
“——!”
我终於忍不住发出无声的惨叫。
咻砰——但也在同时,随着一阵可笑的声响,戒指从我的左手中指上射了出去。
嵩月发出“呀啊”的可爱叫声後一屁股摔在地上。
我则朝相反的另一边弹了出去,刚好以头部跟全身碰撞放在挂号处的某张沙发背面。然而
相形之下,刚被拔除束缚的左手中指还比较痛。戒指被摘去所造成的擦伤就像是枪管的膛线般
刻在我的手指表皮上。这也是倒楣遭遇的一部分吧?幸好自己的手指没因此而断掉。
“拔下来了!”
嵩月高举着那枚不幸的戒指、开心地大喊。拜托你,那种恐怖的东西还是赶快扔进海里
吧。
[太棒了!思——果然智春发呆的时候比较容易附身成功。]
操绪也以兴奋的口气表示道。我对这种事可是一点也不开心。如果附身功能就是为了让她
可以做这些要人命的事,就算戒指因此被拔下也没什么好庆幸的。话说回来,手指的疼痛也未
免太剧烈了吧。仔细一瞧,皮肤裂开的部分已经开始在渗血了——我才刚发现这点,嵩月便急
忙从随身行李中找出药膏与OK绷。真是让人不得不钦佩她。
[不过,现在还是先追妮娅比较要紧!]
经操绪的提醒我这才想到,既然已经脱离戒指的魔咒,应该可以顺利展开追逐阿妮亚的行

动了吧。
“——糟糕!”
但我却立刻以绝望的口吻叫苦。医院前还是有许多辆计程车在排班,只要跳入其中一辆,
应该可以晚阿妮亚十分钟左右抵达目的地才对。只可惜……
“我的皮夹没了。”
阿妮亚已经把装有我全部财产的皮夹给抢走。银行提款卡当然也放在那里面。也就是说,
甭提追阿妮亚了,现在就连回家我都没车钱。
[嵩月同学还有钱吗?”
“啊——”
听了操绪的提问,嵩月很遗憾地摇摇头。
来医院的那趟就是由嵩月提供计程车资。此外从这里前往片捻滨,恐怕最少得准备一万元
的车钱才够。普通高中生应该不会没事带这种钜款在身上吧。
“没办法了……我们回去找真日和借……”
[思……他会借吗?刚才我们就已经恐吓过他了,他应该很生气吧。]
一点也没错。况且这么一来就得再次突破护理站等的监视才能重返真日和的病房。虽然不
是不可能,但那么做太费事了。在这种紧要关头我实在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可是又找不出其
他的解决之道。
当我们在苦於不知该如何移动时,由璃子与阿妮娅搞不好已经面临危险了——
“咦?智春!?你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这时,与现场气氛明显不相称的开朗声音突然叫起我的名字。
“嵩月同学跟水无神同学也在,到底是怎么了?咦?你们的脸色不太好看耶?”
我与其他两位少女同时讶异地转过头。
伫立在眼前的人物确实超乎我想像。那位身着洛高制服的女高中生似乎是在放学途中直接
前往医院,所以手边还提着书包。女学生望着一脸呆滞的我们也不禁狐疑地偏着脑袋。我想我
应该没认错人吧?
“——杏!?”
我终於忍不住大声喊出口。对方顿时愣了一下,但随即浮现让我感到非常怀念的微笑。
果然是大原杏没错。
O
最近实在是太倒楣了——杏劈头就对我们这么表示。

“我得了中耳炎。上个礼拜开始情况就不大对劲。大概是因为我放着一直没处理病情才会
愈来愈严重吧,这几天头简直是痛死了。就算你站在这么近的距离叫我我也完全听不见呢。”
她指着自己的右耳旁、夸张地皱着眉。
这么说来我就想起来了。这阵子我有好多次被杏无视的经验,似乎每次都是从她的右边叫
她吧?她会摆一张臭脸给我大概也是因为头痛的缘故。
既然这么严重,干嘛不赶快上医院报到啊。
“我当然明白……可是智春你也太坏了,又不是不知道我讨厌医院。”
杏不满地嘟着嘴。哈哈——我的确可以理解她的感受。
结果到了今天杏终於再也忍受不了了,所以才会从学校早退、直接冲向医院。
为什么不早点来呢——医生在强烈斥责她过後立刻帮她动了简单的小手术,一直拖到这么
晚才终於放人。
明天还得过来检查耶——杏沮丧地抱怨着,但我实在没心情同情她。这几天一直担心是否
被她讨厌的我简直就像个大白痴。
“思?为什么我非得生智春的气不可呢?”
呃,因为我没把操绪的事告诉你?因为我跟朱里学姊躺在同一张床上?
“啊!我想起来了。对喔,那些事以後再好好拷问你!”

杏露出洁白的犬齿以及让我冷到骨子里的恐怖笑容。她想起来了?也就是说之前根本已经
忘记罗?我到底在做什么啊?真是蠢透了。
“话说回来,智春,你们到底在烦恼什么?”
杏发出“啊哈哈”的纯真笑声问道。
我觉得此刻的她背後好像发出了佛光,其他两位应该也有相同的感想吧。
总之,问题算是获得解决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正在前往加贺篝别墅的路上。”
把阿妮娅跑掉的事通知朱里学姊後,我们搭上的计程车也已经快抵达片捻滨。方才杏虽然
很想追问详情,但最後还是什么也没说地直接将车钱爽快借给我们。
不过即使如此,离阿妮亚冲出医院还是过了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她搞不好已经与加贺篝遭
遇见了也说不定。
呵好,我了解了。智春你们现在的优先任务就是保护妮亚。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让她碰
上加贺篝隆也——比起由璃子小姐,我现在更担心她。”
“咦……可是?”
朱里学姊的指示好像怪怪的。我怎么觉得应该相反才对?不管怎么想,如今陷入较大危险
的人都应该是由璃子。
况且就算阿妮娅与加贺篝接触,加贺篝应该也不会攻击她才对。如果加贺篝的契约恶魔真
是克莉丝汀·福尔切,阿妮亚就变成他老婆的妹妹了嘛。这么一来他更不可能伤害阿妮亚。
[是没错啦……加贺篝隆也或许没有加害阿妮娅的必要。]
学姊一下子就认同我的意见。
[不过,妮亚会不会伤害他我就不知道了。我所担心的并不是物理方面的伤害——他搞不
好会让妮娅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也说不定。”
“不该看到的……东西?”
我脑海中出现了无数个乱舞的问号。朱里学姊应该知道什么我不清楚的情报吧。她到底担
心阿妮亚会看到什么呢?
“呃——该不会是对小朋友教育不好,或是限制级场面……之类的?”
我以严肃的口吻继续打探,但电话另一头的朱里学姊却“啊哈”地笑了一声。
呵思,大概就像你所说的吧。我现在正往你们那赶过去,不过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你在我
抵达前不必勉强与加贺篝隆也交手——先把由璃子小姐与妮娅救出来再说。”
“我……我明白了。”
希望学姊能尽快赶到——补上这句提醒後我才挂断电话。仔细一想那似乎很困难,因为朱

里学姊为了准备武器还得先返回鸣樱邸的地下秘密基地。就算用上那个恐怖的飞行装置也不可
能那么快抵达加贺篝的别墅。
魔神相克者的战斗能力我已经在公共澡堂彻底领教过了。只凭我跟嵩月根本不可能打倒那
家伙。利用打带跑的战术先把妮娅抢过来,接着再四处逃窜争取时间或许是可行之策。
“——你们说的地址就在前面,但车子已经不能再开过去罗。”
计程车司机指着前方一栋位於海边高台上的宅邸说道。一听到别墅我就会联想起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的木屋,但这栋建筑物却与我想像的截然不同。
以古老风格建成的砖造洋房——跟鸣樱邸还颇有几分相似。
“啊,那在这里停就可以了。谢谢。”
我对司机道谢并拿出车资。但那位大叔并没有马上接过钱,反而有点犹豫地盯着我。
“我说,这位小哥跟小姐,虽然不知道你们遇到了什么事,但这么做不会太急了点吗?”
“……啊?”
“我家那臭小子也是在高中时不小心让女朋友怀孕。当初因为闹自杀害我也人仰马翻,不
过现在已经好端端地生活在一块了。思,人生只要活下去就能遇到好事,希望你们不要作出会
让父母担心的事。”
“呃……请问你在说什么?”
我感到很困惑,看来这位大叔对我们产生了严重的误会。
附带一提,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骚动,操绪现在已经暂时躲起来了,所以车上的乘客乍
看下就只有我跟嵩月。
在这种三更半夜,一对身着制服的高中生男女单独来到偏僻的海边,而且目的地又是栋位
於岬角的废弃洋房。
司机会误以为我们想私奔或殉情也是很正常的。
“不,我们并没有那个意思。真的。我们的师母现在正位於那栋别墅……”
我慌忙向对方解释道。基本上这并不算说谎吧?大概是我的藉口产生了效果,司机大叔一
下子就退让了。
“啊——原来是这样。哈哈,那就好。害大叔我吓了一跳。”
对方一边苦笑一边递出零钱与收据。我则恭敬地朝他鞠了一个躬,随後立刻拉着满脸通红
的嵩月下车。真搞不懂,为什么连搭个计程车都会这么累。
相形之下,更重要的是我们停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加贺篝想必已经察觉到这辆不寻常的
计程车。从这里到他的别墅距离也不过百来公尺,四周又很安静,因此车子的行驶声便显得格
外刺耳。
不过,我本来就不认为自己能在不被察觉的状态下顺利潜入加贺篝的别墅。

毕竟对方可是个手腕高明的小偷。相同地,他应该也会设下严防入侵者的措施才对。此
外,他身边又有那只难缠的使魔在,根本不是什么可以轻易正面交锋的对手。何况在公共澡堂
的战斗中,我方有什么本领他又已经摸透了。
“你可以出来了,操绪。”
伴随着我的呼唤,操绪立刻轻飘飘地现出射影体。她现身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瞪着我与嵩月
互握的手,还冷言冷语地说道:
[你们很开心嘛?”
我与嵩月这才惊觉,立刻松开对方的手。
都是那个计程车司机大叔乱讲话害的。操绪察觉出我俩的反应後,眼神变得愈来愈冰冷。
“那、那个……”
嵩月缩着颤抖的肩膀,试图想要转移话题。真难得她会自己主动开口。
“我有个,策略。”
[……策略?]
“我从……正面进入别墅,引起骚动。夏目同学你们趁机……”
“把由璃子小姐与妮亚救出来吗?”
我替嵩月接话,她立刻用力点头。
很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但搞不好有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引出加贺篝本人。就算不是
他本人现身,他应该也会派遣使魔出来捕捉嵩月吧。
当嵩月缠住加贺篝的使魔後,我需要警戒的对象就只剩下蔷薇色的机巧魔神了。一对一的
机巧魔神对决下,我也不见得会输。然而……
“可是,光凭嵩月一个人应该无法对付那只使魔吧?当初我跟由璃子小姐联手都被修理得
好惨——”
最好还是等朱里学姊到场——我虽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届时可能已经太迟了。
嵩月以顽固的表情瞪着我。这女孩还真是意志坚定,每次这种时候我都会被她折服。此外
她还拥有意外惊人的行动力,只要稍微不留神,她就会甩开我的制止、直接以火球攻击加贺篝
的别墅了吧。
“……你们先走。”
果不其然,嵩月手中浮现了摇曳不定的高温气流,看来我是无法阻止她了。
每次的结果都是这样——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难堪吧。然而就在此时……
[——没有那个必要。]
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回荡着。
我赶紧回过头,果然有一个飘浮在半空中的人影映入眼帘。

那是一位很适合戴眼镜的可爱女性。尽管拥有一副童颜,但年纪应该在我们之上。比起夏
天的海边,她似乎更应该出现在秋日的午後图书馆翻阅书籍才对——总之就是这样的女性。
我之前就已经见过她了。她正是在公共澡堂现身过、跟在加贺篝隆也身边的射影体。
此外我在机场也把她误认为加贺篝隆也的经纪人。当时也在场的樋口之所以没发现她,并
不是因为樋口眼拙,而是根本看不见。
[如果你不想让你所珍视的人伤心,便不可如此轻言牺牲自己。]
射影体静静地告诫嵩月道。
嵩月咬着嘴唇,就像被主人责骂的小狗般低下头。射影体见状立刻又露出温柔的微笑。
她真是不可思议啊。
跟获得安定装置之前的操绪相比,这位射影体的存在感明显稀薄许多。真要说起来的话,
气质比较接近佐伯哥的哀音吧。只不过她并不像哀音那样面无表情。总之,我觉得此刻飘浮在
眼前的她是那么虚幻、微弱,似乎只要稍梢碰一下就会消失不见。
[你们三位请走这里。]
说完後她便对我们招手。
要说我完全不怀疑当然是不可能的。这搞不好是加贺篝安排的陷阱也说不定。但我还是决
定遵照对方所说的去做。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可以信任这位射影体。
颜色极端黯淡的射影体在满月的照耀下微微浮出轮廓。只见她再度回头,以寂寞的口吻对
我们说:
[拜托……请你们阻止他……就快来不及了。]
O
加贺篝隆也的别墅构造比鸣樱邸更接近传统的西洋建筑。
一入馆内马上可以看见宽阔的门厅与通往地下室的阶梯。
阿妮亚的身影就位於那排阶梯中央。她虽然表情呆滞地坐在楼梯转角处,但似乎安然无
恙。身体也没有明显的外伤。
步下阶梯後就是那间以玻璃墙围住的地下室了。面积大概就跟学校的教室差不多。
这里似乎是设有隔音装置的录音间。即使是人数较多的乐团也能够进去里面练习。
不过如今包括扩大机与鼓等设备都被堆在墙角,录音间的中央则放了一架怪异的不明装
置。装置主要是以机械所构成,大小几乎占满了宽阔地下室的一大半。
怪异装置的外形跟天秤很类似,但体积却与大型的推高机差不多。运作方式就好像机械式
时钟的驱动机构(Movement)一样,既原始又复杂。这玩意儿应该跟机巧魔神一样,都是黑科

学的产物吧。
装置的左臂嵌入了一颗巨大的鲜红色结晶。在结晶中循环的液体我猜大概是血——也就是
透过狩猎恶魔所取得的大量恶魔血液。
这种推测的根据是来自由璃子。此刻的她手腕上正插着打点滴用的管子,身体还被那条铁
灰色的锁链给固定在结晶旁。隐含魔力的鲜血正从她体内流出,似乎就是诡异装置的动力来
源。
此外,装置的右侧则不知为何放了一张床。
正确地说,那不是床,应该比较接近棺木才对。棺材的外形就像摇篮,还加上了许多美丽
的装饰。
一名女性正睡在那具棺木里。
她并没有死,如字面所言只是睡着了而已·因为从她那被白色睡衣包裹的身体,可以明显
看出胸口正规律地起伏着。
我被这位女性的姿态所吸引,无法轻言栘开目光。
这位跟阿妮娅长得非常像的金发外国人,恐怕就是克莉丝汀·福尔切不会有错——这点完
全在我的预料之中,所以令我讶异的理由并不是这个。
真正使我紧盯着她不放的原因,是她以大量女性内衣裤代替床单铺在下方这点。
此外还有……
陷入沉睡的她,不知为何身体竞微微呈现透明,就跟操绪等射影体一样。
“——那叫[非在化]。”
有个乾涸的说话声突然在呆立不动的我耳边响起。
加贺篝隆也就站在被玻璃墙围住的地下室正前方。面对擅自闯入别墅的我们,他似乎一点
也不生气,只是悠闲地抬头仰望着。
“黑铁的少年与射影体,你们终於来了。还有,嵩月家的大小姐也在——琴里还真多事。
罢了,反正我早就想找机会跟你好好聊天了。”
加贺篝面带微笑地说道。
他的使魔不知道上哪去了。眼前出现的事态变化本来应该让我严加戒备才对,但比起那
个,阿妮娅的姊姊到底是什么情况——反而更让我感到好奇。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我瞪着对方喃喃回答,操绪则为了保护我向前站出一步。
嵩月弯身靠在蹲坐於楼梯边的阿妮亚身旁。如果她能就这样直接把阿妮亚救出去,我们的
第一个目标便告达成了。当然,能顺便救出由璃子才算完美,只不过这片分隔地下室的玻璃墙
实在很碍事,加贺篝的悠闲态度也让我感到非常诡异。

“不,你错了。”
加贺篝对不愿沟通的我断言道。
“打从我第一次在公园跟你碰面,我就马上察觉到了。少年,你跟我是同类。”
“……咦?”
那是什么意思?我感到非常不解。以同为操演者而言对方与我确实站在相同的立场上,但
他想要强调的意思应该不是那个吧。
况且我跟对方在公园巧遇时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跟操绪一起坐着闲聊罢了。当时对加贺
篝我也没多所留意。
话说回来,当时的加贺篝应该是刚从网球场偷完内裤吧。
难道他认为我跟他一样对女性内衣裤情有独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所以,同类到底是指什么?
“看来你已经搞懂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之所以要启动这个装置也是基於你猜到的理
由。”
加贺篝的模样并不像在开玩笑。
他望着正在试图保护我的操绪一会儿後,终於将视线转往位於录音间里的那架机械。
“我允许你进入这里,完全是因为你跟我很像的缘故——听我说,少年。只要照我的方法
做,你就能从机巧魔神中解放出副葬处女——”
“……! ”
对方的这番话让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不过讶异归讶异,我却不怎么厌到困惑。
正如加贺篝所言,我已经察觉出他的目的了。
身兼机巧魔神专家之天才少女——克莉丝汀·福尔切的研究主题。
加上加贺篝冒着庞大风险才收集到、在仪式魔法中不可或缺的恶魔之血。
将这两个条件放进去後只会导出唯二个解答;加贺篝正在进行解放副葬处女的仪式。
“你这家伙给我闭嘴!”
打破沉默、高声怒吼的人是阿妮亚。
她将企图制止她的嵩月挥开并站起身,然後又以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双眼瞪着加贺篝。
“智春,不要听他胡说。我姊姊……我姊姊被这家伙背叛了……你千万不可以相信他!”
加贺篝听了这些毫无反应,只是摆出仿佛在安抚调皮孩子的态度。
“……你不必再装乖小孩了,阿妮亚·福尔切。骗那个少年的人根本不是我,应该是你才
对吧?”
“什么……”
加贺篝冷静的反击使阿妮亚狼狈不堪。她此刻的反应真是让人忍不住要同情;虽然想张口

却又挤不出半句话。加贺篝见状又露出了宛如在怜悯这位年幼留学生的微笑。
“你应该能理解才对。克莉丝的非在化已经开始了,这足以证明我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我选择的不是你姊姊,而是琴里。”
加贺篝异常平静的说话方式让阿妮亚明显流露出惧色。这位小女孩俯瞰着棺木中的姊姊不
停颤抖。
“……别再说了!”
她泪眼汪汪地喊道。嵩月赶紧上前撑住差点就要倒下的她。
加贺篝露出不像是演技的沉痛表情。
“虽然对克莉丝很抱歉,不过……”
“住口……如果让你继续说下去的话……姊姊会……”
阿妮亚摇晃着凌乱的头发,我跟操绪则只能愣愣地观望这两人的对话。
阿妮亚之姊的非在化。身为魔神相克者的加贺篝表示自己选择了射影体琴里。这两个事实
之间应该不可能毫无关联吧?
让阿妮亚绝望的理由也是同一个。
嵩月察觉出我感到很不解後便以平静的声音解释:
“非在化……等於恶魔的消灭……让恶魔变成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跟某人交换过契约的
恶魔,如果被契约者遗忘,就会自动消灭。”
嵩月一边说明,一边在嘴角边挤出带有自嘲意味的僵硬微笑。
比起恐惧非在化,她的这种反应更像是有什么秘密害怕让我知道——至少我觉得嵩月的表
情是如此。
“不管是爱、憎恨,或畏惧。只要契约者依旧在心中强烈地想着自己,就没问题了……但
当契约者失去对自己的思念时……恶魔就会消灭。”
[骗人……这种事,怎么可能……”
操绪说到一半也闭口不语了。
对嵩月这些恶魔而言,契约就等於与某人相爱之意。当她们不幸被这个原本相互喜爱的对
象遗忘时,就得面临消灭的结局。
这种宿命就跟她们过人的战斗能力一样紧紧跟着她们——我还是觉得这种安排太残酷了。
“所以说,阿妮亚的姊姊也快消灭了——”
“没错!就是那个男人……身为契约者的他背叛了我的姊姊!”
阿妮娅以尖锐的声音激动地说道。她此刻忿忿紧盯的对象加贺篝隆也,正是克莉丝汀·福
尔切的契约者。
“恶魔对只能交换一次的契约会一辈子诚实履行,所以恶魔不会背叛人类。每次都是人类

背叛恶魔。”
阿妮亚的说明中并没有怒意,反而隐含着满满的悲叹与绝望·我总觉得她刚才那番说明也
暗暗划伤了我。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加贺篝“呼”地乾笑一声。我这时才察觉他的眼珠里躲藏着比阿妮亚更深沉的绝望之色。
“不过,我并不会让克莉丝单独消灭。相反地,我要跟着她一起消失……所以,阿妮娅·
福尔切,就算你想杀了我也可以——只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事必须完成。”
加贺篝说到这将目光投向飘浮於自己背後的射影体。
那位被他称为琴里的女性立刻悲痛地摇摇头。
——拜托,请阻止他。
我想起进入别墅前这位射影体的请求。
“这架机械被称为分离机(splitter),开发者正是克莉丝,是一种可以从机巧魔神中取出
副葬处女的装置。详细运作原理我也不太懂,但的确可利用[食运族]的机率控制能力欺骗机
巧魔神的控制系统,把副葬处女分离出来。”
加贺篝说明时的目光是对准我。
我俯瞰着毫无防备的他,却无法采取任何攻击行动。因为将操绪从《黑铁》中解放的方法
——也是我一直寻找的手段,就隐藏在对方的说明里。
“至於这架机械的缺点则是,为了打破机巧魔神的防壁必须耗用非常庞大的魔力。另外,
没有[食运族]在,它也无法发挥功用。”
“是吗……”
到此我终於完全懂了。
不过,还剩下唯一一个尚未解决的疑惑。那就是像加贺篝这种人,为何会对偷窃女性内衣
裤那么有兴趣?
“那你之所以会不停犯案……”
“没错,少年。我需要大量的内衣裤。为了让正持续非在化的克莉丝能保持活力,必须帮
她把运气灌注进去·当然,不是女性的内衣裤也无妨……呼,不过我并不想看到自己爱过的女
人被男用内衣裤掩埋。”
加贺篝半自嘲地喃喃解释。看来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确实正如由璃子所言,“食运族”没有必要每次都从人类身上吸收运气。人类平常身上的
日用品都会沾染主人的运气。内衣裤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世界上并不是每位女性都会配戴护身
符或首饰等物,但内衣裤总是人人要穿的吧。
况且大量偷窃便宜戒指或手表也会让人察觉到“食运族”存在的可能,但相反地,偷女用

内衣裤就不会有人看出这种事跟恶魔有关了。
就好像运气被吸乾的人类会因不幸而死一样,无法自行制造运气的“食运族”一旦用光运
气也会丢掉小命。为了让沉睡中的克莉丝汀不要那么快消灭,加贺篝只好拚命收集补充运气用
的内衣裤——原理说穿了就是这样。
当然,我并不想替他的行为合理化。不过,一个对女用内衣裤并没有特殊嗜好的人必须持
续扮演内裤小偷——我忍不住开始同情加贺篝了。
“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够了,少年。”
加贺篝深深地叹了口气後继续说道。
“这项仪式只要成功,琴里——也就是蔷薇辉的副葬处女就会被解放。届时就算我跟克莉
丝一起消失也无妨,我只希望琴里能得救。”
“……”
他的心情我或多或少可以理解,不过……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放我一马,就这样。现在我不能让任何人破坏这架分离机。我猜没多久之後学生联盟的
操演者就会冲过来了吧?当然,我不会要求你打倒那些人,你只要帮我拖延时间就够了。”
说到这加贺篝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我看出来了。 .
这家伙的精神状态正在慢慢崩溃。为了让琴里这位副葬处女复生,他可以牺牲除此之外的
任何事物,并且还坚信只有这么做才是对的。
琴里小姐要我们设法阻止他的用意就是这个。
在加贺篝顺利达成目的之前,他会持续破坏一切。待会儿应该会赶到的佐伯哥与学生联盟
援军当然也包括在内。他的确拥有能一口气消灭这么多敌人的实力,毕竟他可是同时拥有机巧
魔神与使魔之力的魔神相克者。
让他陷入疯狂的主要原因应该就是克莉丝汀的非在化吧。无法保护克莉丝汀的悔恨让加贺
篝彻底失控。陷入绝望情绪的其实并非正在逐步消灭的克莉丝汀,反而是加贺篝本人。
“我想你们迟早也得用上这架机械——你应该很明白吧?”
望着设置在录音间里的分离机,加贺篝如此对我确认。
他的这句话终於使我不再迷惘,满腔的熊熊怒火自我心底升起。
他的这番话既正确又充满谬误。我确实想让操绪复活,但我所追求的方法却不是这种非得
要伤害另一个人不可的破铜烂铁。
“……你想要救琴里小姐的想法我可以理解。”
我穿越操绪的身体来到对方面前。

操绪也二话不说地直接绕到了我的背後。就算不必检视操绪的表情我也明白,此刻她的怒
火应该不亚於我·
“但在那之前,你应该先救妮亚的姊姊才对。封印琴里小姐与操绪的,是机巧魔神这种不
知名的力量,但消灭妮亚姊姊的真正元凶——”
我瞪着表情冷漠的加贺篝继续说道:
“——是你自己。”
地下室内的气氛顿时紧绷起来。
加贺篝虽然勉强想维持平静,但嘴角只能浮现僵硬的笑容。
“那是小朋友才会有的想法啊……少年。”
嵩月感受到对方施放出的惊人怒气後,立刻将阿妮娅挡在背後,双手同时喷出高温气流。
但加贺篝却完全无视嵩月的杀气,只是以轻蔑的眼神睥睨我。
“因为你不清楚过去流逝的光阴有多沉重,所以才能轻言说出这些美丽的词藻。我们这些
操演者的时间非常有限,你总有一天也必须做出类似的抉择——要牺牲其他一切来拯救其中一
人?还是不做选择任凭一切都牺牲?怎么样,问题很简单吧?”
“你错了!”
在对方的长篇大论结束前我终於忍不住大喊。像这种时候,还真痛恨自己这颗想不出尖锐
反驳方式的迟钝脑袋。如果是老哥或朱里学姊,一定能一边嘲笑加贺篝一边抓出对方的逻辑破
绽攻击吧。
“你的行为不仅救不了任何一个人——我也不会苟同你的做法!”
“呼……就算你不认同又如何,少年!”
加贺篝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接着又挥了挥手臂。那种动作就好像在演奏乐曲时对同伴打
暗号般自然。
我的视野角落有一道黑影掠过就发生在他下令後没多久。
“啊……”
强烈的压迫感让我忍不住叫苦。从通往地下室的阶梯途中、一旁剥落的石壁里,以及堆积
於地面的乱石缝隙,黑色的鞭状物体正朝我的脖子卷来。
那是加贺篝的使魔——软体兽。
对方事先将自己的身体变为液状,并藏在类似石头缝隙之处。
我因为一直注意眼前的加贺篝而完全忘了那只使魔的存在。内裤小偷之所以能自由出入形
同密室的女子更衣室——到这时我才终於想通。只要有加贺篝的使魔在,天底下没有什么钻不
进的地方。
“夏目同学!”

[智春!?]
嵩月与操绪不约而同地以惊讶的表情转向我。
不过,从墙壁缝隙钻出的软体兽此时已化作人形,还以我的身体为挡箭牌。这么一来,试
图进行攻击的嵩月也束手无策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
加贺篝并没有明显因胜利而欣喜的模样,只是淡然地开口说道。
“你其实拥有足以对抗我的手段,根本不需要透过这种麻烦的交涉方式。你所能获取的力
量可跟我匹敌——为什么你不成为魔神相克者?”
我什么话也没说,光是要抵抗勒住我脖子的使魔触手就已经很累了。
听说只要这附近的颈动脉被掐住,就算是像柔道选手那么强壮的家伙也撑不了几秒钟。
既然如此,我再不叫机巧魔神出来这辈子也没机会了。
“你不可能没想到才对。为何你不在来此之前与恶魔少女交换契约?只要你也获得使魔,
就不会如此轻易败在我手下了。”
加贺篝露出打心底无法理解的模样。
嵩月则以非常感伤的表情停下一切动作。
在朦胧的意识下,我笑了。跟她美丽的外表或F罩杯都无关,我就是觉得像这样不懂得如
何修饰情感的嵩月很可爱;同样地,也很可怜。
她根本没有必要时时对我察言观色、戒慎恐惧。
要是她能更大方地发怒、哭泣就好了——只要那是她所希望的。
为了这个理由,我才会陪在嵩月身旁。
“嵩月她……不是战斗的道具。”
呼吸变得愈来愈困难的我勉强说道。
“我跟嵩月的邂逅……嵩月……是为了想过普通的高中生活才会来洛高……因此我很想帮
她实现这个心愿……”
没错,这跟恶魔什么的无关。我真希望嵩月有一天也能像普通女孩一样开怀地笑出声。如
果可以实现这个心愿,要跟恶魔交换契约也不算什么。
至於什么魔神相克者就滚到一边去吧。我的灵魂不是那么廉价的玩意儿。
“你太年轻了。”
加贺篝露出浅浅一笑。
“我虽然颇羡慕你,但只要你了解我所认识的世界真实姿态,你就不会再说那种话了。”
我二曰不发地以充血的双眼瞪着对方。
“我跟你才不是同类……我跟嵩月选择在一起,不会受机巧魔神、使魔等无聊的玩意儿影
响……更不可能考虑什么魔神相克者!”
加贺篝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以仿佛很受伤的表情闭上眼睛。

接着他又对使魔吩咐了些什么。
霎时,触手勒住我脖子的力道变强了。
我就要丧失思考那些问题的能力。
不行,这可不妙。意识即将彻底地远离我的掌握——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夏目同学,你说得太好了呢。”
高雅而爽朗的京都腔在我们的头顶正上方响起。
一阵强烈的爆炸震波也随之袭来,将我的身体一口气弹飞。
O
爆炸毫无预警地在我背後出现,但直接承受攻击者却是加贺篝的使魔。
使魔发出难以形容的惨叫声後顿时弹了出去,我也顺着这股力量自阶梯上滚落。
除了头部狠狠撞在地板上外,内脏也差点移位了,我忍不住因此发出呻吟。使魔的触手则
不知何时解开了我的脖子,能逃过被勒死的命运应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只不过我还是好想
吐。
冲击尽管十分严重,但也没到让我完全站不起来的程度。况且有一大半爆炸威力都被使魔
的身体给吸收了。
我一边激烈地喘着,一边大口吸取氧气,同时又抬头向上望。
爆炸造成的影响使我们刚才所位於的楼梯已经有一半被炸飞了。石造墙壁也夸张地多出了
一个半球形的凹洞。
这并不是朱里学姊的飞弹攻击,因为我闻不到火药的臭味,也没听见类似火箭推动器的运
转声。这种攻击跟嵩月的火球比较接近,属於魔法式的爆炸。
从残存的楼梯最上阶,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俯瞰底下的我们。
“真让人感动呢,夏目同学。怪不得瑶会连连夸奖你。”
千代原春奈露出难以解读的笑容并朝我挥手。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我与加贺篝的对
话?总觉得她的脸上似乎写着她已经都知道了。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呀?”
操绪发出了搞不清楚状况的说话声,代替呼吸尚未完全恢复顺畅的我问道。
干代原春奈是学生联盟的GD——意即武装学生指导员。他们这些人现在应该才刚与佐伯
哥会合,正要进行攻入别墅的准备才对。就算干代原春奈是单独行动好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
赶到现场吧。
况且,如果中间还要透过佐伯哥传话的话,她更不可能如此迅速就找到这里。
唯一的解释方式就是,我们干辛万苦才找的加贺篝根据地,千代原春奈从很久以前就盯上

了。
“内裤被偷的案子可不是只发生在洛高呢。”
千代原春奈眺望着我们这群人的困惑表情後,露出嫣然一笑并如此说明。这种微笑真是深
不可测,搞不好她其实是在生气也说不定。
也就是说,在她追查袭击恶魔事件的途中,自己的内衣裤也不幸遭到小偷光顾,所以才会
暗地将目标转向调查内裤男——应该是这样吧?
至於结果就与我跟朱里学姊一样,终於发现了加贺篝的嫌疑。
但她登场的绝妙时机却让我觉得自己被对方当作诱饵来使用:趁加贺篝的注意力被我们引
开时,她就可以轻易观察别墅的情况了。
该说真不愧是GD吗?这种处理方式未免也太邪恶了吧。不管是那个宝冢王子或干代原春
奈,都是性格让人不敢恭维的家伙。
春奈似乎察觉到我报以的责难眼神,立刻打圆场似地摇着头。
“既然如此,就让我助你们一臂之力吧。也请大家好好支援我——”
“——英格丽!”
春奈话还没说完就被加贺篝的行动给打断。原本倒在地下室地板上的使魔,听了主人的呼
唤後全身立刻像鞭子一样弹了起来。
面对站在原地似乎毫无防备的春奈,软体兽迳自以鞭子刺了过去。但使魔那果冻状的身躯
似乎被春奈脚边吐出的某种物体给缠住了。
那玩意儿是线。
在昏暗的地下室中发出耀眼红光的细线。
细线从春奈的影子里伸了出来,将加贺篝的使魔给紧紧包裹住。
“该出来了呢——亚铅华。”
娇小的GD少女面前立刻多出了一只纯白的机巧魔神手臂。
一架身披白色钟甲的巨大机械人偶强行掰开春奈的影子、爬出地表。
跟《黑铁》或《翡翠》相比,这架机巧魔神显得比较纤细,但装在两臂前方的巨大护手依
旧很显眼,反而加强了《亚铅华》的好战印象。
来自春奈影子中的细线其实是出於那对护手的指尖。《亚铅华》的手指原来暗藏着类似蜘
蛛吐丝的构造。
春奈的纯白机巧魔神就像能自在操纵人偶的戏偶师一样,以左右十根手指尖端的线压制住
软体兽的攻击。
不过要彻底封锁加贺篝的使魔,以这种程度的细线应该很困难吧。果然,身体一部分变形
为触手的软体兽一下子就切断了《亚铅华》的线。
[哎呀……”
根本不行嘛——我听见操绪这么低声吐槽。结果,春奈本人也好像听到了这番批评,随即

露出微笑。
“宇宙是从一场大爆炸才开始的呢。”
不知为何她突然优雅地说出与现场完全无关的话题。
作用就好像传说中盘古开天地的那场大爆炸——又被称为大霹雳。等等,她现在聊这个做
什么?
春奈眯起眼,似乎试图解答我浮现於表情上的疑问。
“——你想想,这世界的全部不都是爆炸的产物吗?”
就在她还没完全解释清楚之前……
再度朝春奈袭来的软体兽——其漆黑的表面上竟自动出现了强烈的爆炸。
爆炸规模一开始的确很小,但没多久就演变成连锁反应,最後使果冻状的使魔身体组织飞
散四处。只听见使魔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导火线!?”
我终於看出那些爆炸的真正原因了。
从《亚铅华》指尖所伸出的并不是普通的线,而是导火线。也就是能让炸弹引爆的东西。
被导火线缠上的敌人自己也会变成炸弹——这就是春奈的机巧魔神《亚铅华》的拿手好
戏。一旦卷住敌人身体的线被敌人自行切断,导火线就会从被切断的位置开始引燃,直到抵达
敌人的身体并引发爆炸。
只要一被这种线缠上,就算切断线依旧无法逃出春奈的魔掌。此外破坏力也十分惊人,真
是难以防范的可怕攻击。能获得GD称号的家伙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辈。
[这只使魔就交给我,夏目同学等人快去——”
面对不停变形逃窜的软体兽,春奈的机巧魔神拉着导火线穷追不舍。我差点就被她那种优
雅的动作给迷惑了。不过正如她所提醒,现在不是在一旁看好戏的时候。
加贺篝已经在召唤自己的机巧魔神了。名为琴里的射影体再度消失不见,加贺篝的影子也
逐渐变为虚无的颜色。
二局月与妮亚先把那架装置——”
为了不被《亚铅华》引发的爆炸声盖过我用力大喊着。确认嵩月她们对我点过头後,我立
刻将目光转向操绪。操绪脸上的微笑依旧一如往常般坚强。
“——出来吧,黑铁!”
“苏醒吧,蔷薇辉!”
我跟加贺篝几乎是同时召唤。
漆黑的机巧魔神从我的影子、蔷薇色的机巧魔神则从加贺篝的影子各自现身。这里的空间
不足以容纳两架机巧魔神完全登场,甚至一出现就必须展开正面冲突。
钢铁与钢铁碰撞的轰隆巨响在地下室中回荡。这股冲击力道逼使我向後退。《黑铁》正被
对手所压倒,《蔷薇辉》的力量太不可思议了吧。

无数颗齿轮正在蔷薇色的魔神体内相互咬合,发出宛如恸哭的叫声。
加贺篝的使魔也在同时产生共鸣,相互增幅彼此的魔力。鬼哭神号般的噪音激荡出了对手
那没有上限的惊人威力。
恸哭、恸哭、恸哭、恸哭——
只要这种让人耳朵发痛的共鸣不停止,对手的魔力就会无止境地膨胀下去。
“恸哭的魔神……这就是魔神相克者的威力吗……”
连大地也为之震动的《蔷薇辉》魔力令我彻底体验了恐怖的滋味。
看来光凭我们是绝对不可能打倒这种家伙的。还是照最初的规划,把由梨子抢走就落跑吧
但接下来又出现了另一个让我难以置信的光景。
嵩月正在以炎之剑斩向捆绑由璃子的锁链,但攻击却毫无成果地被弹了开来。由摄氏数千
度的地狱烈火所浓缩而成的攻击,竞对这种看似破铜烂铁拼凑在一起的分离机毫无作用。
“因为那条锁链……吗……”
我察觉到缠住分离器的锁链来源後不由得叫苦。
那条铁灰色的金属正是《蔷薇辉》的一部分。
被那条锁链缠住的对象时间会暂时静止。面对陷入这种状态的物体,想要造成破坏是不可
能的。
也就是说,除非打倒加贺篝的机巧魔神,否则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由璃子及阿妮娅的
姊姊乾着急。
不,其实也不一定要打倒,将操纵那条锁链的手臂破坏掉应该就可以了——
“黑铁!”
蔷薇色的魔神这回伸出了右手的锁链,一瞬问,我也命令《黑铁》施展出重力球攻击。
我所瞄准的目标并非蔷薇色魔神的身躯,而是左手。加贺篝的机巧魔神因为必须抓着绑住
分离器的锁链,所以并不能自由移动。
[——同样的攻击用第二次就没效了。]
我可以在视野的角落发现加贺篝正对我微笑。
《蔷薇辉》右手伸出的锁链也不是对准《黑铁》。
锁链的目标其实是我们的脚底,也就是铺设於地下室地板上的石砖。石砖被机巧魔神的蛮
力强制掀起来後,直接与《黑铁》的重力球遭遇。
被锁链卷起来的石砖——就等於是一面时间静止的无敌之盾。
[苏醒於比幽暗还亘久的悠远——”
蔷薇色的魔神发出了咆哮。
二兀蛋了……”
我这才察觉出自己的失策。《黑铁》的重力球被对方挡下後,自己反而出现攻击後的明显

破绽。面对几乎等於是毫无防备的漆黑魔神,《蔷薇辉》立刻伸出无数条锁链。
——躲不掉了!
[於科学之锁链下束缚的光阴!”
蔷薇色的魔神体内进发出大量的魔力。
终於,《黑铁》的时间静止了。
身为操演者的我也同时陷入被冻结的状态。
完全的静寂笼罩着我。所谓静止的时间就某个角度而言就等同於永远。
这战败的一瞬间将永远烙印在我的时间上,并由我单独承受。
无限的寂静,无限的孤独。
我的心理建设几乎一下子就被这种恐怖所击溃——
但就在这时,我却再度听见了那个毫无根据的坚强说话声。
放心,操绪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是幻听吗?
霎时,漆黑的魔神咆哮一声,打破了我以为是永恒的寂静。
“怎么可能——!”
加贺篝首度发出惊愕的叫声。
原本应该陷入时间静止状态的《黑铁》再度旋转起体内的齿轮并怒吼着。
无数的魔法阵自漆黑的装甲表面浮现,幽暗也从钟甲的缝隙中冒了出来。
这种虚无的幽暗会把对手一路拖向黄泉的底部。
“为什么你可以动!?我明明把时间暂停了啊——”
焦躁清楚地写在加贺篝的脸上。蔷薇色的魔神确实没有停止施放可观的魔力。
但《黑铁》的瞬间复活也是千真万确。如今其巨体已即将被自己所制造的幽暗所吞没,咆
哮声也几乎没停过。
“能在静止时间中行动的不是只有蔷薇而已呢,你忘了吗——庞大的重力也会让时间停
止。”
与使魔战斗到一半的春奈呵呵呵地笑道。
“来自深渊的黑铁魔神——以前曾经是GD的左手,千万不可小觑呢?”
“什么……”
加贺篝听了只能瞪着被幽暗包围的《黑铁》叫苦。
根据相对论的原理,在庞大重力场的中心就连时间也会停止。《黑铁》正是一架可以操纵
如此夸张重力的机巧魔神。此外,如今包围着这架漆黑魔神的幽暗,亦是一种可以将光线吞没
的强大重力之暗——
“难道这就是史瓦西的黑洞!”

捆绑住《黑铁》的锁链出现了一路向上下蔓延的龟裂。加贺篝也只能愣愣地坐视战局被逆
转。
在这颗完全由幽暗织成的茧中,以机械驱动的恶魔突然伸出手臂。
[比夜晚还深沉的幽暗,从深渊中诞生——”
《蔷薇辉》的锁链应声碎裂。
漆黑魔神闪烁着那双明亮的绿色眼珠,再度於幽暗中展现其完全解放的姿态。
没有厚度的七道魔法阵就像手环一样绕着《黑铁》的臂膀打转。
漆黑魔神冷不防伸出左拳。
那七道魔法阵立刻从《黑铁》的手臂前端射了出去,就像是连续的七道门般飘浮在半空
中。
接着,握在《黑铁》拳头里的重力球也像是炮弹一样被击出。
每穿过一道魔法阵之门,重力球的速度与威力都会上升。
“——蔷薇辉!”
蔷薇色的魔神试图以锁链缠住自己的身躯。这么一来自己的时间就会静止,《黑铁》的攻
击应该也会失效才对。
然而,以魔法阵增幅过的重力球轻易地击碎了《蔷薇辉》的如意算盘。
剩下的少数锁链也全部化为废铁,机巧魔神自己的巨大身躯随着重力球一起被带了出去。
《蔷薇辉》的双臂狠狠撞在地下室的墙上,损毁程度严重到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貌。收纳
副葬处女的胸部结构虽然勉强逃过一劫,但很明显已无法继续战斗了。
《黑铁》的攻击并没有就此罢手。
“咕唔……英格丽!”
完全失去自信与战意的加贺篝大声呼唤使魔。
变形为黑豹的软体兽从头顶扑向《黑铁》。但使魔的身上依旧被鲜红的细线所缠绕——那
是机巧魔神《亚铅华》的导火线。
“——你刚才那种敢以背部示敌的自信跑哪去了呢?”
干代原春奈以冰冷的语调喃喃说道。
她的机巧魔神正以细线弹奏出美丽的音色。
在软体兽尚未再度变形以躲避导火线之前,激烈的爆炸又开始了。
魔神相克者的使魔几乎是从正中央被炸成两半。
我看见完全脱力的加贺篝当场跪了下去。
“……琴里。”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黑铁》则对准无法动弹的《蔷薇辉》举起拳头。
不过我却无法下令《黑铁》给予对手最後的致命一击。
那并不是因为我同情加贺篝。

如果不在此破坏掉那家伙的机巧魔神,他日後一定会卷土重来、再度展开对恶魔的袭击。
虽说这么做对琴里小姐很过意不去,但那家伙的罪孽已经太深重了。
最坏的情况就是,即使会弄脏自己的手也必须阻止加贺篝——这种程度的觉悟我至少还
有。
因为不可否认地,自己毕竟是他的同类。他那种想要牺牲其他人挽回射影体的心情我也可
以理解。所以阻止他应该是我无可逃避的任务。
不过我的《黑铁》还是没有挥下最後的致命一击。
因为有位女性正站在损毁严重的蔷薇色机巧魔神前方、试图保护这架机械人偶。
那位金发女性就好像数年後已经长大的阿妮亚;她的身上一袭白色睡衣、拥有一对蓝色的
温柔眸子。
她的身体果然也呈现些微的透明。
不过这种透明跟操绪等射影体又不太一样,比较接近玻璃的质感。
每当她稍有动作,已经结晶化的身体组织就会像沙子般逐二朋落。
克莉丝汀·福尔切——“食运族”的恶魔。
挡在《黑铁》拳头前方、庇护蔷薇色机巧魔神的人,正是因失去加贺篝之爱而逐渐非在化
的她。
“姊姊……”

阿妮亚发出微弱的呼唤声。她先前就已经死命爬上克莉丝汀沉睡的棺木,试图用力摇醒姊
姊。但让克莉丝汀苏醒的理由并不是妹妹的呼喊,而是身为契约者的加贺篝陷入危机。
望着极端失落的阿妮亚,姊姊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空虚微笑,并以某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对其
妹诉说着。
最後,加贺篝搀扶住终於气力放尽的克莉丝汀。
包括我在内的其余人只能不知所措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蔷薇色的机巧魔神再度返回了加贺篝的影子里。
之後有个野兽形体的黑影突然从我後方窜出,迅速抓起了加贺篝与克莉丝汀的身体。果然
又是加贺篝的使魔。尽管刚才遭受过全身被炸得四分五裂的伤害,这只忠仆却又在不知不觉中
复活了。
载着加贺篝与克莉丝汀的使魔一溜烟冲出地下室,直接朝别墅外逃之天天了。
我们霎时还无法理解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大家听好了——快逃呢!”
只听见春奈以毫无紧张感的口吻叫道。
不是快追,而是快逃?这是怎么一回事?好不容易我的脑袋才再度恢复思考能力。大概是
因为战斗带来的紧张与兴奋感尚未完全解除吧,只觉得思路非常紊乱。
面对依旧愣着不动的我。
[思……因为加贺篝的机巧魔神坏了,所以原先被时间静止所封闭的魔力也都被解放出来
罗?”
不知何时恢复射影体的操绪在我耳边说出这番恐怖的推论。
“魔力……被解放了?”
我愕然地望向被称为分离机的那架诡异装置。仔细一瞧,用来装填魔力的结晶已经出现了
明显的裂痕,还散发出一种“等下事情就会很大条”的气氛。
加贺篝冒险收集来的庞大魔力就快要被一口气释放出来了。至於到底会引发何种後果,就
算是缺乏相关知识的我也能大致想像出来。
“妮亚!”
我抱起跟我先前一样正持续发呆的阿妮亚冲了出去。
嵩月则搀扶个子比自己还高的由璃子,步履蹒跚地登上阶梯。春奈似乎早就独自落跑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背後好像响起了恐怖化学反应所引发的噪音,而且音量还愈来愈大。
现在已经没空思考其他问题了,我在操绪的慌张催促下拚了命地爬出地下室。而就在我们
终於离开别墅的一瞬间——
纯白的闪光在我们背後亮起,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加贺篝的别墅就此夷为平地。

终章
“……这次的事件结束方式实在是让人太不愉快了”
第二天放学後的化学准备室中,朱里学姊依旧是熟悉的那身黑衣。她一边倾斜着手中的咖
啡杯,一边忧郁地如此喃喃说道。
一点也没错——我心想。
魔神相克者、恶魔的非在化、副葬处女分离机、血腥味、无可挽回的事件。结果,加贺篝
隆也究竟逃去哪了也没人知道。他那架被破坏得很惨的机巧魔神大概要花很久时间才能修复
吧,但这并不能保证以後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案子。也就是说,事情并没有获得根本的解决。更
糟糕的是,我也失去了拯救操绪的线索。
朱里学姊这时再度郁闷地吐出一口气。
“我好不容易才装备好新开发的护法穿甲弹跟破片效果弹头,结果还没赶到战斗就已经结
束了……这次有学生联盟的认可,我还以为可以尽情体会火药的快感呢……唉——”
“……”
拜托——学姊所谓的“结束方式实在太不愉快”该不会就是指这个吧。她果然还是那么地
我行我素。
不过话说回来,朱里学姊会产生这种感想的心情我也不是不懂。
加贺篝事件打从一开始我们就晚了一步。当我们知道这件案子时已经有许多名恶魔被害者
了,阿妮娅的姊姊也早就开始非在化,所以基本上结果本来就很难挽回。
“结果加贺篝的经历到现在还是没调查清楚。”
朱里学姊很难得露出茫然的表情自言自语。她似乎陷入了长考,还以莫名充满魅力的眼睛
朝上望着窗外的景色。
“我想那应该不是他的本名吧。这么高明的机巧魔神操演者要是能查出真实姓名就好
了……他怎么跟克莉丝汀·福尔切认识也依旧是个谜。我原本还以为是克莉丝汀倒追加贺篝,
但看来又不是如此——该怎么形容,就好像……”
好像有人在刻意隐蔽情报一样——朱里学姊似乎想接着这么说,但又陷入了不自然的沉
默。
关於那点我也一直很在意。原本是留学生的克莉丝汀·福尔切到底是怎么邂逅应该毫无接
触点的加贺篝隆也,甚至成为对方的契约恶魔?
我一下子想起佐伯哥在三温暖里对我所说的话。
王立科学狂会并不是你的盟友——
的确,克莉丝汀·福尔切就是应王立科学狂会——也就是洛高第三学生会的邀请才会来到
日本留学;而也是在这个契机下,加贺篝隆也才有机会变成魔神相克者。

虽然我不是说这两者一定有因果关系,但如果要问王立科学狂会真的都没插手吗——我实
在很难相信。
“……也罢,反正这次由璃子小姐跟妮亚最後都安然无恙,这么说来也算是可喜可贺
了。”
朱里学姊以重新整理心情的口气说道,然後又将视线投向化学准备室的入口。
刚好阿妮亚与嵩月结束了班上的活动并匆匆赶来。
我原本以为应该还在沮丧的阿妮亚,过了一晚却意外地精神抖擞。她再度展现出一开始的
高傲态度。克莉丝汀最後告诉她的那短短几句话似乎让阿妮亚重新站了起来。
“——姊姊说她绝对不会消失。”
之後操绪才帮我向阿妮亚打听出来。
“我相信我所选择的契约者,而且我会很快恢复健康、再回去找你。请不要再伤害我朋友
——姊姊是这么告诉我的。”
因此我也相信姊姊所说的话——阿妮亚这么表示道。
我虽然讶异但也相当厌动。对克莉丝汀这位女性的尊敬更是油然而生。
本来应该是情敌关系的琴里小姐也被她视为朋友。明明契约者对自己的爱已经消失,甚至
使自己逐渐产生非在化,克莉丝汀还能说出这种宽宏大量的话,根本不是普通人办得到的·她
甚至还贯彻了自己的意志,挺身从《黑铁》手下保护自己的情敌。
所以阿妮亚才会如此信任自己的姊姊吧。真是了不起的女性,难怪阿妮亚会对这位姊姊如
此自豪。
不过话又说回来,琴里小姐也是主动放弃了让自己复活的机会。为了不让所爱的加贺篝继
续犯错,主动把我们请入了别墅——
有这么好的两个女朋友陪在身旁,加贺篝那臭小子为何还会陷入那种疯狂状态,我真是搞
不懂。
直接跳到结论吧,在那两位女性的衬托下更显得加贺篝的没用。而被加贺篝视为同类的我
难道在别人眼中也是如此?一想到这我就感到有些沮丧。无法完全否认这点更是我的致命伤。
“啊……有血……”
甫进入化学准备室的嵩月立刻对我以焦急的表情说道。
“啊啊,你说这个……?”
我望着自己的左手。从缠在中指上的绷带中渗出了些许红色的血迹。昨天因强行拔下戒指
所造成的伤当然还没痊愈。尽管伤势并不算多严重,但因为是日常生活不时需要动到的部位,
所以伤口没事就会裂开。
都是你们的错——我瞪着阿妮娅与操绪,结果那两人却装作毫不相千的模样迅速别过头。
为我套上不幸戒指的阿妮亚丝毫没有要反省的意思,操绪得到附身的新特技後也感到欣喜
若狂,似乎没事就想找机会拿我的身体作实验。我决定要收回先前的发言了;加贺篝那家伙过

得比我爽太多了,这种人根本没资格叫我同类。
嵩月不知从哪里取出急救包,还以非常开心的模样帮我解开旧绷带。
总之,袭击恶魔事件也算告一段落,她预计今天就要搬回潮泉家的小屋。朱里学姊之後应
该也会安静一阵子吧。阿妮娅再过几天大概就会习惯日本的生活,我自己也差不多可以重回安
稳平静的日常生活。
一回想起步步惊魂的这几天,我就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化学准备室的入口突然被某人粗鲁地打开。
“智春,不好了!”
樋口脸色大变地冲了进来。对喔,科学社的成员还包括这家伙。
“这个房间里应该也有电视吧——快打开!”
不知为何梢候也现身的佐伯玲子瞪着我下令。她那种难以言喻的严肃表情感染了我,我不
知不觉便照着她所说的拿起遥控器。
这台电视原本是科学社顾问老师市原的私人物品。我按下遥控器後,萤幕上立刻出现民营
电视台的谈话性新闻节目。
电视上播放的画面让我瞠目结舌。
这似乎是由设置在某栋建筑物屋顶的气象观测用定点摄影机所录下的影片。时间大概是黎
明前後,在看起来毫无异样的市街道路上,以微亮的天空为背景,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大量从天
而降。
起初我还以为是不合时节的雪,但似乎又不是。那是某种色彩更鲜明、丰富的玩意儿,就
好像飘落的花办般轻轻随风飞舞。
“……世界各地都出现过目击鱼群或大量受伤鸟儿从天而降的例子。虽说大部分原因是出
自发生在海上的水龙卷,但也有不少无法获得解释的案例。在旧约圣经中就曾提过,西元前
二三一O年左右,摩西率领以色列的子民在沙漠中遇到了从天而降的鹌鹑与面包,还藉此饱餐
一顿——”
疯狂的超自然爱好者樋口又开始讲古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夏目?你们不是已经抓到犯人了吗——]
佐伯妹以歇斯底理的口气对我怒吼。
不过电视萤幕上那种超现实的光景依旧深深吸引着我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操绪才咕哝道。
[……内裤……从天上掉下来了。”
没错,那些如雪般飘落的物体正是大量的女用贴身衣物。颜色与款式都多彩多姿的胸罩跟
内裤正缓缓地乘风自上空落下。
这是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吧?如果是梦应该也要归类於恶梦。
因为昨晚的事故——我突然想通了。

在加贺篝的别墅内,分离机累积了大量魔力後产生爆炸。
恐怕克莉丝汀原先沉睡的棺木就是在这场爆炸中被高高抛向天空,而铺在棺木里的大量内
衣裤也就这样跟着上了天。
由於高空气流的影响,过了好几个小时内衣裤才终於返回地表。
就好像是上天赐予人类的赠礼一样——
电视节目主持人看着影片,嘴里也同时不住地大喊“好怪的现象”、“异常天气”等词
汇。
我们一语不发地继续盯着电视。
“啊……那件是我最喜欢的……”
发现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切过摄影机前方後,朱里学姊立刻以颤抖的声音说道。她大概又想
起那些她非常珍惜、但却在前不久被偷走的大量收藏品了吧·
“气死人了……我要买……我要把它们重新买回来……!小奏,你现在就陪我一起去内衣
专卖店!操绪你们也乖乖跟上!智春跟樋口负责提购物袋!”
“耶::”
这种不合常理的命令让我感到非常困惑。提购物袋?学姊该不会要我进那种店吧?我好不
容易才把事件解决掉耶。
看来朱里学姊根本就没有恢复冷静——
最喜欢看热闹的操绪当然不会在这时出面阻止,个性龟毛的佐伯妹也被学姊的气势给一时
震慑了,甚至开始指导起阿妮亚该如何挑选合适的内衣裤。
嵩月发现我这种有苦难言的表情,似乎又会错了意。
“啊……还在痛吗?”
她一边擦拭从我左手流下的多余消毒药水一边不安地问。
“哈哈……还好啦,虽然有点难受但可以忍耐。”
我注视着嵩月凑近我面前的大眼睛,不禁害臊地露出苦笑。
对了——原本表情有些忧虑的嵩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好主意,只见她自得地微微扬起眉
尾,就像平常阿妮亚经常出现的动作……
她倏地对着我的中指吻了一下。
其余众人纷纷像瞬间结冻般紧盯着我们。就在这种目光的包围中。
“痛痛飞走吧。”
嵩月绽放出能让全世界所有人都同感幸福的微笑对我说道。

後记
虽然很唐突,但我要谈谈关於胶囊少女的事。
所谓的胶囊少女,思,就是指那个。在装满某种液体的水槽或玻璃容器内沉睡的女孩。例
如古代链金术帕拉塞尔苏斯(Paracelsus)所创造的何蒙库鲁兹(Homunculus)等人工生命,这
类主题经常在科幻或奇幻类作品中出现。
这种题材虽然绝不算新鲜,但因为胶囊少女总是能散发出某种庄严与神秘性,因此至今依
旧扮演影响许多作品的重要道具(胶囊里面是大叔或老人就不行了——这是摘自古桥老师的发
言)。
至於在本作[机巧魔神]中,胶囊少女同样是故事的关键,也是支撑世界观的重要象徵
(虽然出现的形式比较奇特)。
实际上在作品中被描写的胶囊少女场景,至今为止也只有哀音那段而已,不过读者们应该
可以很快推及操绪等其他副葬处女才对。
附带一提,我从以前就对某个问题很好奇;那些神秘胶囊少女们在水槽里要怎么处理恼人
的体毛问题哩——?
那么,来谈谈第四册的“机巧魔神”吧。
这一集尽管很难得出现了许多机巧魔神的战斗场面,不过故事的核心还是公共澡堂的场
景。当然,这跟女性角色被浴巾或泳装包裹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不过从本系列一开始,我就计
画好要写这个重要的桥段了(啊,这可是实话)。
聊这个或许有泄漏剧情之嫌,但我还是要说明,本集是以内裤小偷事件及狩猎恶魔事件为
双主轴并行处理两个重大的问题。
而双主轴明显交错并让故事瞬间反转的点就在前述的公共澡堂。
像这样让两个主轴二父错”并“反转”的技巧,可以说是解读机巧魔神系列的重要突破
点。在同一场景中,我也藉着佐伯哥之口说出了类似的暗示。
不过为什么非得选公共澡堂为背景呢——?
事实上公共澡堂的场景就是为了要解决前面提过的“胶囊少女问题”。姑且不管副葬处女
被包藏在机巧魔神内是因咒术或药物、物理机制哪种方式造成,至少都能推测出她们的代谢活
动已经停止了(因此在该场景出现的《蔷薇辉》能力是让时间静止也绝非偶然)。
所以,针对操绪等人希望自己变成“美丽的大姊姊”以及所采取的相关努力,身为作者所

提供的残酷真相则是“办不到”。
这个答案或许让由璃子之类的角色说出口比较好,不过在这集内就暂时以暗示的方向处理
吧。
面对胶囊少女这类的奇幻题材,不要把日常的琐碎问题带进来好不好——或许有人会对我
的写作手法感到不满,不过机巧魔神这部小说就是要打破这种禁忌。
其实,日常与非日常的交错、反转,正是这部作品的主题。
光与合、白与黑、右手与左手、日常与非日常。机巧魔神刻意地广泛使用这些对比强烈的
字眼,并企图让故事不停在两者间的分界线激烈摆荡——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吧?不过话题的
重心怎么会是处理体毛呢。
提到对比,在这一集中终於将使魔与机巧魔神,或者说恶魔与副葬处女的相对关系明朗化
了(直觉很敏锐的读者应该在第二集左右就看出来了吧)。
从“相克”这个词的字面意义解读,就是指两种力量处於相互可以毁灭对方的竞争关系。
然而——接下来就要等以後的集数再解释了。由於这集的故事内容莫名地严肃,所以後记也一
下子变得认真起来(是吗?)。下一集产生的反作用力大概会很恐怖吧。
总之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
与本作出版事宜相关的工作同仁以及其他多所照顾我的朋友,还有手上正拿着这本书的诸
位读者,真的很谢谢你们。
希望下次还能有缘相见。
“机巧魔神⑤”的原稿在本集上市时应该已经完成了(不那样的话我会很惨)。
下一集将是收拾许多伏线的“大扫除”。登场目的依旧充满谜团的阿妮亚跟这次戏分很少
的角色将会大为活跃,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那么下次再会了。
三云岳斗敬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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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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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平凡的人类 騎士
第四卷补完 留名纪念

13 年前 0 回復

ui796853 王爵
中文版真好,VERY GOOD!

14 年前 0 回復

dufeilong 騎士
收下了··········谢谢楼主这么费心机,继续支持你,希望你继续翻译。补全

14 年前 0 回復

風舞 伯爵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动画

14 年前 0 回復

zeroblox 子爵
哦,现在台版开始填坑了,终于有望看到完全汉化了。

14 年前 0 回復

lonelypanda 騎士
是不是有一段没录入
"我很想看看那个人的长相,于是便缓缓爬起身。回头一看,刚好跟一名就坐在附近长凳上一
的长发男子四目相交。" 这一段感觉上跟前面的连不上...

14 年前 0 回復

st6315 子爵
剛看完這本,針對目前看過的四卷做個小感想。

話說個人本來以為是啥機戰類型的小說,結果看了兩、三卷後才知道......「這骨子裡是個后宮小說啊~~~~」第一本期待的戰鬥場面只佔了很小的篇幅,第二本雖然戰鬥場面比較多,不過篇幅仍然只占一小部分(且主角群還被整得蠻慘的@@),而第三本整本的氣氛感覺比較多在搞笑,第四本......可能是又多加了一個女性角色的原故,雖然戰鬥場面比起前幾卷要比較多,不過感覺還是搞笑為主??

另外,不曉得是我的錯覺嗎?目前這四卷中,至少有三卷都有特地提到契約惡魔與使魔的設定,感覺作者似乎在暗示以後男主角智春會跟女惡魔奏訂契約??另外第三卷與第四卷也圍繞著如何解放操緒等附葬處女的主題,看來以後操緒可能有自由的機會??我怎感覺聞到修羅場的味道了......

以上,期待之後十卷(好多......)的內容,當然若作者要繼續寫的話那就不只十卷了。不過想到之前輕國內某位自翻十一或十二卷的大大所言,之後的劇情將會是一團亂,真要是這樣的話我真擔心我會看不懂@@

14 年前 0 回復

zz1 騎士
第四卷了.......
日本快入新章了....

14 年前 0 回復

psygod 騎士
感谢录入。不过大概是动画放映过去的原因,有点冷了。

14 年前 0 回復

panxunhang 子爵
这书实在是太冷门的感觉···

明明剧情还不错··

14 年前 0 回復

≮溺水的鱼≯ 侯爵
不知不觉竟然出4了呢~~
激动鸟~~~
话说最近断网。。周末也是。。。
弄的咱都没什么时间看小说了。。

14 年前 0 回復

会飞的北极熊 騎士
thank you thank you 
换行有点小BUG的说。。。无碍啦

14 年前 0 回復

emperor10 王爵
终于看到了这书的台版第四卷,感谢楼主的录入,阿尼娅很可爱呢!

14 年前 0 回復

雷速Z 騎士
辛苦了!!!那句“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太赞了。。。咋没人对我这样说捏。。。

14 年前 0 回復

maifs 侯爵
第四集的內容還是比動畫有趣也精采多了
加贺篝在小說與動畫中性格差距還真是大大不同 @@"

14 年前 0 回復

lu326 侯爵
插图总算出来了,但是感觉蛮乱的 希望能重新排一下版

14 年前 0 回復

mildsheep 子爵
插图的排列不好呢

14 年前 0 回復

a136551 伯爵
終於看到了第四本,好幸福!~我覺得我幾乎不看啥小說了,就等著個了,最想看的還是13啊,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哦!~

14 年前 0 回復

蔗汁先生 騎士
居然是体毛啊........ >_<,你被毒害了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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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lsealoli 公爵
唔 欢迎来到小切的努力屋~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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