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诺之旅》第十三卷[作者:时雨泽惠一][台/简][校对完毕,下载放出]


本帖最后由 逆推 于 2010-6-1 13:5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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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诺之旅 第十三卷
  作者:时雨泽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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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逆推 于 2010-5-31 18:50 编辑


彩页故事



「厌恶之国」
—Abandon Ship!—

我的名字叫陆,是一只狗。
我有着又白又蓬松的长毛。虽然我总是露出笑眯眯的表情,但并不表示我总是那么开心。我是天生就长那个样子。
西兹少爷是我的主人。他是一名经常穿着绿色毛衣的青年,在很复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开着越野车四处旅行。
同行人是蒂。她是个沉默寡言又喜欢手榴弹的女孩,在很复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然后成为我们的伙伴。
这是发生在我们抵达某个国家的事情。
那儿的政府体制不仅安定,治安似乎也不差,于是西兹少爷就申请要移民。
公家机关答复,他们允许孩童的蒂(跟我这只狗)移民,但西兹少爷就恕不受理了。
西兹少爷看了蒂一眼,下一秒钟就被蒂由下往上揍了一拳。
正当我们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得到处逛商店补充旅行用品的时候——
「旅行者,可以跟你聊一下吗?」
一名男子过来跟我们搭讪。他是这国家的居民,年纪大概跟西兹少爷差不多吧。因此我们就在露天咖啡厅坐下来,也顺便休息一下。
西兹少爷他们点的是茶,蒂则是冰淇淋。没多久就送来一客三大球的冰激淋,蒂则是不发一语地挖着吃。
「这个国家啊,其实很糟糕。」
这就是男子劈头说的第一句话。看到西兹少爷温和有礼地倾听自己说话,男子便不断说出他对这个国家的批判。
像是政治体制故步自封、法律太严苛、国民毫无斗志、犯罪率太高、差别待遇太明显、料理很难吃等等。
其实我们曾经见过更多比这里还糟糕的国家,但西兹少爷仍然沉默不语地听男子一连串的抱怨。
当蒂吃完冰淇淋的时候,她说:
「再来一杯。」
你还要吃啊?
西兹少爷委婉地说「以后还有机会吃,今天先吃一客吧」。
然后西兹少爷对男子说:
「原来如此——那么,既然你这么讨厌这个国家,何不选择抛弃它呢?我在旅行途中,也看过不少那样子的人呢。」
结果男子「唉!」地耸了一下肩。
「要是能那么做,这国家就不会为了调整人口而不允许人民擅自出国了。唯一的例外,就是让其他同等数量的人入境,也就是交换住民登记啦。」
话一说完,男子又开始抱怨那套体制本身就很糟糕,阻碍了国民的自由,这里根本就是个愚蠢至极的国家。于是西兹少爷一脸正经地问他:
「那么,要不要跟我交换呢?」
「哎呀呀,旅行者你太会开玩笑了啦~」
西兹少爷一面说「我是认真的」,一面拿出刚刚在民政机关拿到的文件给男子看。那是上面盖了「不许可」的移民申请文件。
「如果申请移民的只是这个女孩就许可。因此我愿意成为这儿的国民,努力替这个国家做事。至于你就可以抛弃这个国家出去旅行,我愿意送上我的越野车当做谢礼,并尽可能把旅行用品都送给你。」
男子并没有把话听完,他留下相当多的茶资在桌上并离开。
西兹少爷叹了一口气,接着对盯着自己看的蒂说:
「我也来吃好了。」
「就那么做,趁现在有机会吃。」
于是,西兹少爷点了两客冰淇淋。





「厉害之国」
—Nothing Special—

「在咖啡上作画?」
「就是那个意思哟,汉密斯。他们会在咖啡上帮我们画画。」
「怎么画啊?奇诺,你能不能用摩托车也听得懂的方式说明呢?」
「知道了。首先,在较大的咖啡杯里倒进一些非常浓的咖啡。接着加入以蒸汽加热牛奶打成的奶泡。这时再依倒入的方式,利用咖啡的颜色及牛奶的颜色画出各式的图案,或是在最后一道程序用细棒画出图案。」
「这样啊~那味道会改变吗?」
「以心情来说,可能会觉得比较好喝吧?那跟在汉密斯的油箱上画画的道理是一样的哟。」
「但加了涂料就会变重,反而会导致速度变慢呢。前面那个慢慢看得见的国家,会做你刚刚说的那种事啊?」
「没错,我清楚想起师父以前曾说的事情。她说,『会看到南北两边的悬崖有五座瀑布,以及城墙漆着黄色、棕色与深红色的国家』。」
「这么说,应该就是那儿呢。况且也看不到其他那么奇怪的城墙、」
「好期待进入那个国家哦。根据师父的说法,那似乎是很精细的工艺,非常了不起。还说,觉得喝掉它很浪费呢。而且无论到哪一家店喝咖啡,都能稀松平常地展现那么精细的技术。原本觉得这带去其他国家铁定能卖到不错的价钱,但她当然是放弃了。」
「这样啊~不过,奇诺你要喝的时候记得拿给我看一下哦,我有点兴趣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呢。」
「知道了!」
「好了,奇诺与汉密斯,入境手续这样就好了哦。」
「谢谢你。对了,请问你知道哪里有咖啡可以喝吗?」
「那个的话,到处都有哦。在我国,几乎没有人喝茶呢。」
「欢迎光临!哎呀?没看过这样的打扮跟交通工具呢。请问你们来自哪个地区啊?」
「我正在四处旅行,刚刚才入境的。」
「你好——」
「这个嘛……欢迎你们来到这个没什么东西的国家!需要帮你们介绍一下主厨推荐料理吗?」
「不用了,我肚子并不饿。我想喝杯咖啡。」
「知道了。那要一杯还是两杯?」
「总之,一杯就好了。」
「老板娘,你好坏哦——」
「啊哈哈哈,对不起啦。马上就来啰,请稍等一下——」
「好期待哦!」
「不晓得会是什么样呢?」
「这是你的咖啡,抱歉久等了!」
「咦?」「嗯?」
「吓一跳吗?像这样把奶泡加进咖啡里,在这个国家是很常见耶。」
「那个……」「奇诺,上面没有画图哟。」
「画?」
「是的,是旅行的传闻。听说这个国家的咖啡,都会在表面上画画。」
「……?啊!啊啊!我知道了!那个是吗?嗯,那个传闻一点也没错哦。」
「果然没错。」「这样啊。」
「可是旅行者,那个,应该是满久以前的传闻了吧?」


「活着的人们的故事」
—You Should Be So Lucky—

在满是枯树的寒冷荒野——
有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
在满是枯树的寒冷荒野——
有两个人在那儿。
个子略矮但长相俊俏的年轻男子,跟有着一头乌溜溜长发的妙龄女子,两人中间隔着一堆篝火。
男子一面吐着白气一面出声说:
「我说师父。」
女子回答:
「什么事?」
「我们,不知道何时会死呢?」
「…………」
「不要用那种在看什么珍禽异兽的眼光看我啦,我又没有特别想死的念头。只是说,我跟师父都经历过许多危险。遇过的枪战次数,这两只手根本就不够数。甚至还遇过子弹从头部的极近距离飞过的状况呢。」
「然后呢?」
「可是,我至今都不曾中弹过。师父你呢?」
「要是有的话,就不可能像这样坐在这里了。」
「这个嘛,说的也是呢。可是,毕竟我也杀人无数,如果再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应该迟早也会沦落到被我杀的那些人那种下场呢。」
「这个嘛,是没错呢。」
「但是,事实上并没有变成那样。我还像这样一面旅行,像现在这样呆坐在这里悠哉地烤火取暖。」
「是啊。」
「所以,又回到最初的疑问。『我们,不知道何时会死呢?』」
「那么就让我来回答你吧,『不知道耶?』」
「真想不到也有师父不知道的事情呢。」
「我也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啊。」
「原来如此。那么……这些家伙是否知道了呢?」
男子一面看着倒在自己四周的尸体一面说道。
十几个人手握着小刀,死在两人四周,篝火的光线微微照亮他们懊悔的表情。
「这些家伙想杀我们反而被杀死,今天早上应该就会明白,自己根本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这种事吧?」
「不知道,搞不好明天我们也会死在哪个地方呢。不过,活在世上还每天烦恼那种事情,实在很浪费人生。」
「这个嘛,是没错啦。在那天到来以前,我们努力活下去吧。反正,应该也距离不远了呢——更何况你有办法想像吗?我变成老爷爷,而你变成老婆婆的模样。」
「不,完全无法想象。」
「说的也是——啊啊,不知道我会在何时何地,又如何死去呢……?」
男子抬头仰望天空。在干燥空气的那一头,有好几亿颗星星闪烁着。
然后男子微微露出笑容——
「希望能解开我疑问的早晨到来。」
向星星许下这个愿望。





人们常常察觉到他人的残酷。
—It's Hard to Say,But We Are Wrong.—





献给百年后阅读本作品的读者
○本书纯属虚构,与实际人物、国家、团体无关。
○而且并非以愚弄那些人物、组织为目的而书写。
○本作品的内容,并不是针对往后一百年间发生的事例所做的预言。即使本书叙述的内容真实发生,也纯属巧合。
○关于本书登场人物的违法行为,「出版社」对那样的行为并不表示认同、推崇。
○本书里的行为并没有实际发生。杀人这种行为几乎在所有国家都是违法的,也会被处以严刑。而且视各个国家的规定,有些国家即使只是骑摩托车在普通公路行走,或单纯持有手枪,都会是违法的行为。
○本书里面虽然有许多明显猥亵、煽情以及暴力的表现。但在发售当时(西元二○○九年)的社会情势,是极普遍的应用表现。
○请留意本书在发表的当时,是以「书籍」(=将印刷文字或绘图的纸张整合在一块,并且附上封面)的方式贩售的。
○本书是以四十三个文字为一行,右页以十五行为一页,左页以十二行为一页。因此,在阅读的时候,或许或觉得换行的位置怪怪的。
○本作品里的「后记」,连在当时都蔚为话题。

西元二○○九年十月十日 时雨泽惠一


本帖最后由 逆推 于 2010-5-31 19:43 编辑


序幕「这个世界的故事·b」
—It Happens. · b—

然后,奇诺发现到一个景象。
在热带莽原的地平线上,正卷起刚刚都没有的大规模尘土。
那个土的规模明显越来越大,而且也慢慢变高。下方还有大量蠕动的黑影。
「什么啊?」
奇诺举起「长笛」,透过瞄准镜往目前所在的山丘俯瞰地平线。过了一阵子,才终于看出怎么回事。
原来产生那些大量尘土的,是数量多到几乎淹没大地的大型动物。那是拥有又大又粗的躯体,和强壮四肢的暗灰色草食性动物。
「它们是栖息在附近的一种犀牛,为了喝水而集体移动中哟。」
汉密斯说道。
虽然看不出灰色的犀牛群有几千头甚至几万头,但它们以有如浊流般的密度及气势,在大地前进。
就在它们行进的前方——
「啊……」
举起「长笛」瞄准它们的奇诺,不禁叫出声。
那一大群犀牛行进的前方,有只脚部流着血躺在地上的小鹿,跟不肯离开它身边的母鹿。
「汉密斯,现在赶过去的话,来得及冲到小鹿那边吗?」
奇诺面向汉密斯问道。
「若只是单纯能不能赶到那边,那一定赶得到的。但是,如果要把小鹿抬到载货架再回来这里,那时间就很吃紧。如果在那中间滑倒或出现一点点失误,都可能会没命的。」
汉密斯立刻回答,而地鸣也越来越剧烈。
「那就算了。」
奇诺做出决定。
「很聪明。在犀牛群通过以前,最好暂时待在这山丘上哟。」
听着汉密斯这么说,奇诺再次透过瞄准镜远望。这时候察觉到有异状的母鹿正慌张地逃走。
倒在地上的小鹿微弱地抬起头用眼神追寻母鹿,但母鹿连头也没有回。它倾全力逃跑,很快就从瞄准镜的视野范围消失无踪。
被留在原地的小鹿拼命想站起来,但只是让脚部流出更多鲜血而已。眼看着只能够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不一会儿——
犀牛群带着撼动大地的巨大声响,以及不断往上窜的沙尘疾奔而来。
「…………」
「好壮观哦。」
那一股浊流,就从站在山丘上的奇诺跟汉密斯的前面,由右往左地不断穿过——
它们接近倒在地上颤抖不已的小鹿,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它淹没。小鹿就这样不见踪影。
不过等这股浊流流过,以及那道沙尘完全散去也需要一段时间。
随性把脚往前伸坐下来等待的奇诺,双脚及臀部一面感受这剧烈的震动,一面听这如地鸣般的声音,耐心地等待着。
好不容易犀牛群离去,紧接着是声音跟震动远去,最后连沙尘都随风消失——
等到一切终于趋于平静,奇诺再次举起「长笛」。
在瞄准镜的视野里——
「…………」
在小鹿倒地的位置,已经看不到小鹿在那儿了。
取而代之的,是根本就看不出其原形的细碎肉片,散布在相当广阔的范围。
「已经变成碎肉了耶,怎么办?」
汉密斯问道。
奇诺背着「长笛」站起来说:
「这么做。」
然后从汉密斯后轮旁边的包包里,拿出有如黏土般坚硬的携带粮食。
她一面站着咬携带粮食,一面望着大地。
接着不知何时聚集的秃鹰,降落在那个地方,并且开始吃散布在大地的肉片。
秃鹰吃了肉片便飞了一会儿,然后又下来吃肉片再飞一会儿。当不断增加的伙伴开始抢食,才忙碌地拼命吃起来。
「好惨哦——真的是太惨了。」
奇诺边吃边喃喃说道。
结果汉密斯说:
「这很常见哟,奇诺。」
「嗯?」
「在这个世界,那很常见哦。」
「……一点也没错。」
奇诺一面嚼着食物,一面喃喃说道。


第一话「往事」
—Choice—

寒冷的大地聚集了许多人。
那儿只有岩石跟泥土而已,是一片不毛之地。平缓的丘陵起伏延伸,但因为还形成一处不是很深的山谷,所以视野看得并不很远。
天空有些薄云,日照不是很强烈并已偏斜,气温也很低。四处可见的水洼上面,还残留着没有融化的薄冰。
在那儿的,是在寒冷的气候中仍穿着粗布衣裳,而且非常瘦的人们。其中男性占大多数,不过也有女性、孩童以及老人。
其实在场的人数很多,光是可见的范围就有千人以上。所有人都瘦得很病态,唯独眼睛仿佛有所祈求似地炯炯有神。
他们手上都握着原始的武器。
那是一些镰刀跟圆锹等农具,或是单纯的棍棒、菜刀,甚至是用细木制造的手制弓箭。
那些全都是不足以当武器使用的物品,有一些手上空无一物或力气柔弱的女性,拿的是脚下随手可得的石头。
他们像在不毛之地寻找失物似地观察四周,然后形成一个大集团步行着。
这时候有人正用望远镜看着那群人。
有两个人正趴在数百公尺远的某处山丘上,披着跟泥土同样颜色的垫子当做迷彩,透过望远镜窥视远方的动静。
在圆形的视野里,映着手持武器在寻找什么的一群人。那群黑压压的人覆盖着大地,慢慢但确实地朝两人所在的方向接近。
「他们果然在这一带设下了天罗地网吗?而且那个气氛怎么看,都不像是用讲的就行得通呢~要是被他们逮到,铁定会被大卸八块的。」
两个人之中的一人开口说道,是年轻男子的声音。虽然他讲的内容很危言耸听,但声音听不出来有任何紧张的感觉。
「既然这样就不需要客气了,一切照计划进行吧。开车的事就交给你了。」
另一个人说道,是女子的声音。而她的声音冷静沉着,语气很制式。
「了结——那么,工作了工作了!」
两个人从垫子下面往后退,利用脚上的靴子从山丘的斜坡往下滑。
男的个子有点矮但长相俊俏,穿着皮夹克,左腰悬挂着二二口径的自动式说服者(注:Peasuader=说服者,是枪械。在此指的是手枪)。
女子是个容貌美丽的人,她把乌溜溜的长发往后绑高,穿着中长版的防寒大衣,右腿悬挂着四四口径的左轮手枪,脖子上则挂着防风眼镜。
在两人往下走的谷底之处停了一辆车。
那是一辆全新且到处都亮晶晶的四轮驱动小型卡车。
它有着长长的悬吊系统跟大型轮胎,车体前方还装了看似坚固的铁管型保险杆。位于引擎盖后面的驾驶座,左右能各坐一人,后面则是长型的载货台。整辆车是淡绿色的,上面无任何标志。
载货台上面载着高度跟宽度约一个人大小的物体,但上面盖着垫子也有绳索捆绑着,因此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当两人一接近卡车,从左侧副驾驶座开着的车窗探出一张脸。原来躲在下面的人坐起来了。
「你们在搞什么!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啊!」
躲在下面对他们两人这么说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年龄大约五十岁左右。他的体态微胖,穿着跟这个场所并不太搭,看起来有些昂贵的西装及感觉似乎很暖和的羊毛大衣。
男子表情极为紧张,而且相当焦虑地大叫:
「快点!若随即有人从那峡谷出来,那可怎么办!」
坐在卡车驾驶座的年轻男子一派轻松地说:
「安啦,反正他们又没有任何弓箭或枪械。」
然后他系紧了安全带,同时也叫中年男子把安全带系上。
中年男子系紧安全带之后,又开始转动摇杆准备把车窗关起来。
「请把车窗打开。」
驾驶座的男子如此提醒他。
「要、要是石头或箭飞过来怎么办?」
「跟那种东西比起来,玻璃打中你的机率还比较高呢!玻璃要是破碎的话,铁定会受伤哟!而且,要是打中我就更惨呢!」
「…………」
中年男子又把车窗打开。
年轻男子把摆在椅座旁边的小型无线电戴在耳朵上,再把那个机器延伸出来的麦克风移到嘴巴前面。他打开开关,然后对爬上载货台的女子说话。
「师父,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见了。」
由于车子还没发动引擎,因此男子可听见无线电传来的声音以及载货台传来的实际人声。
至于在那个载货台上的女子,耳朵也戴了同样的无线电,而且眼睛还戴了防风眼镜。接着她把原本用来固定载货台的防水布的绳索解开,然后把它卷成一团。
「真的没问题吧?」
中年男子从车窗把脸探出来并大叫。
「我们也是为此才被雇用的。」
女子一面冷静回答,一面用两手把防水布拿掉。
这是大约两天前的事情。
黑发女子跟个子略矮,但长相俊俏的年轻男子,乘着又小又破烂又无力的车子,来到这国家的城门前面。
这个位于寒冷荒野正中央的国家,在圆形城墙环绕下,拥有一片辽阔广大的领土。
两人以休息、观光兼补充物资为目的,希望能够入境。但守在城门的入境审查官跟卫兵,用忧郁的眼神看着两人,并回答说「现在并不适合让你们入境,快离开吧」。
两人死缠着他们想问清楚原因,于是审查官只好勉强地告诉他们。
这个国家长年以来都是由独裁政党统治,然而人们的生活非常贫困,而且执政党还陷入利欲熏心的渎职状态。
而极少部分居于统治阶级的国民,跟其他大部分的国民,贫富的差距更是越拉越大。当然不满会逐渐升高,并衍生出许多暴动与争斗。
过去国家一直用武力压制,但似乎终于到了临界点。这几天化为暴徒的民众四处作乱,并袭击警局跟公家机关。
现在这个国家的政府,无力解决频频在辽阔的领土产生的暴动,已经面临瓦解的状况。
就连身为公务员,且原则上受雇于行政部门的审查官跟卫兵,也正烦恼该逃出这个国家?还是站在民众这一方?
但问题是自己既不是那种远走他乡还活得下去的优秀人才,又不确定民众是否能接纳他们,因此正陷入不知该如何是好,被迫要做出人生最大抉择的窘境。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我不想说什么触霉头的话,但如果你们稍微爱惜自己的性命,劝你们现在还是别入境的好。」
对于审查官苦口婆心说出的这番话——
「其实那很好啊,感觉好像有什么机会能够赚一笔呢,师父。」
「是啊,我们就入境吧。」
诚实面对自己欲求的两名旅行者,完全没把审查官的话听进去,甚至再次提出「请务必让我们入境」的请求。
「你们两个,到底是旅行者?还是来趁火打劫的啊……?」
打从心底感到讶异的审查官,放弃基于自己的责任所做的判断,然后打电话联络上司寻找进一步的指示。
过了没多久,走回那两人前面的审查官,表情非常讶异地说:
「上头传话过来……说你们如果真的很有本事,就有工作想托付你们。不过工作很危险,要是有兴趣听的话就允许你们入境。」
「我万万没想到,是要帮执政者逃亡哟。」
坐在驾驶座的男旅行者,一面转动卡车钥匙发动引擎一面说道。新卡车很顺利就发动了,还发出豪迈的引擎声。
「看样子,要逃亡的话果真要越快越好呢。」
男旅行者打哈哈地说道。
「少啰唆!别讲那些有的没有的!你们只要把我平安送到城墙那边就可以了!」
副驾驶座传来愤怒的声音。
「是是是,知道了啦!那正是我们的工作啊!」
男旅行者回答。然后左脚踩离合器,左手打排挡地说:
「那么,准备走吧!」
「从那边隐约传来引擎声耶!」
「好,过去看看吧!」
那些耳语在化为暴徒的民众之间流传着,于是从团体中分出了一群人,用比刚才还快的速度,开始在宽阔的山谷移动。
为了不让仇敌逃走,他们在山谷中央往左右散开。打前锋的男人们是在这一群之中较为勇健的,而且还手持柴刀或斧头等刀械。
「要是有车辆出来的话,就算用抓的也要阻止!只要我们一起动手,绝对可以把车子翻过来!千万别让那个家伙逃走!这长久以来的怨恨!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才能够泄忿!」
「没错!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打倒他!」
就在这道非常勇猛的怒吼喊出来的下一秒钟。
他们看到一辆卡车正慢慢从前方三百公尺左右的山谷阴影现身,而且车头笔直朝他们而来。
「找到了!」「就是那辆卡车!」「宰了他们!」「别让它通过!」「呜喔喔!」
发现猎物之后,气势雄壮的吼叫不断冒出来,而几名等不及的男子率先冲了出去。
开始慢慢加速的卡车跟冲出去的暴徒,眼看着双方就要起正面冲突了。
如果形容暴徒是黑色群体,那么卡车就是一个绿点。黑色群体仿佛想吞噬绿点似的,由左右一起发动攻击。
正当距离缩短到两百公尺左右的时候,卡车停了下来。然后——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山谷里连续响起空气反弹……又像什么物体泄气的声音。
「什么?什么声音啊?」
打前锋的男暴徒不解地歪着头。正当他不经意地抬头时,才发现有黑色物体正瞄准自己飞来。
在淡蓝色的天空下,那看起来就像是个黑点。它划出缓和的抛物线,朝横排成一列的自己这边飞过来。以时间来说,才一秒钟而已。
「是石头吗?」
男子完全判断错误,正当他呼叫伙伴闪躲的那一瞬间,那个物体爆炸了。
那物体看起来就像拳头大小的石头,它一一撞击在暴徒们的脚下同时爆炸,猛烈的爆炸威力把碎铁片震得四处飞散。
碎片几乎都插在大地,虽然扬着尘土也稍微把泥土翻开一些,但除此之外的碎片,全都贯穿当场的人类呢。
「呀啊啊啊!」「咕耶!」「嘎啊!」「呀!」
在那些声音里,夹杂着人类尖锐的惨叫声。
爆炸声从山谷间消失,沙尘随风飘散之后,地上约有十个人的尸体,正开着鲜红色的血花。
而死亡人数倍数之中的人类,则是痛得一面惨叫一面到处跑。
在卡车载货台的上面,女旅行者就坐在一张小椅子上。
她的眼前,摆着刚刚杀了几个人的武器。
载货台的中央有根粗铁管熔接在底座上,上面搭载了利用四角形箱子与圆筒组合而成的机器,全长约一公尺左右。
机器旁附加了一个大箱子,跟金属制的带子连接在一块,足以放进口径四十毫米的榴弹。
那部机器是能够连续发射的自动连射式。利用链带把榴弹一一送进机器,能以全自动的方式连射出去。
载货台上有那座「炮台」以及给「炮手」坐的小椅子,然后是弹药用的木箱。而且它三百六十度任何一个方向都能够射击。
「嗯——这果然是讨人厌的武器呢~虽然我做事一向不喜欢夸张,但这的确最适合应付眼前这个状况。以试作机来说算做得很棒了,照理说可以大量生产呢。」
在驾驶座握着方向盘的男旅行者,以半惊讶半佩服的语气说道。
「咿……」
坐在他旁边的中年男子,则对于自己豁出性命逃亡一事感到万分紧张。而且看到呈现在眼前的杀人惨状,备受打击的他根本就瞪大眼睛愣住了。车窗虽然是开着的,外头的空气也很寒冷,但他却满脸大汗。
看着他那样的侧脸,男旅行者用井边闲聊似的语气,一派轻松地跟他说:
「没必要那么在意哟!」
「你、你说什么?」
中年男子转头面向男旅行者。
「就是死去的那些人呀,无论他们当着我们的面如何死去,对我们来说都不痛不痒呢!」
「什么……!」
中年男子虽然想反驳,但嘴巴只是一张一合地动着。
「难道不是吗?现在离我们两百公尺的地方,有人内脏外露而不断呻吟,但我们的肚子有感受到被火烧的痛楚吗?还有手臂被碎片炸得稀巴烂而惨叫,我们的手臂有感到一丝丝的痛楚吗?任何人都无法感受到别人的痛苦,当你接受贿赂自肥时,知道某人因此为饥饿所苦吗?所以别在意啦!」
「…………」
「我们可是很认真做事。为了把你带到预定通行的城门,那些人——不管是『为了打倒恶政而站起来的民众』,或者『反抗政府的暴徒』……反正随便怎么说啦——我们都会不厌其烦将那些人全部杀死。你不就是不愿意跟民众站在一起,想雇人毫不考虑地将他们杀死,才特地指定我们吗?那个心情,我很能体会的。毕竟到了紧要关头,士兵跟公务员选择站在民众那边的可能性是非常高呢。」
「…………」
「别担心,撇开我不说,在你身后的那位女子,可是非常优秀哟!」
那句话让后面的女子出声回应:
「不要多嘴了,差不多该行动了哟。」
「喔,了解!」
男旅行者把脸转向前方,看着在那儿的人们。
他也知道位于两百公尺前,伙伴遭到无情残杀的人们,个个正面目狰狞地瞪着他们。
除了救护伤者的人,其他人再次紧握手中的武器,慢慢往前移动。他们用手势打暗号,尽可能不要聚在一块,然后互相指示每个人尽量散开以包围对方。
他们前进的目标只有一个。
「喂、喂……这样会逃不掉耶……」
置身在目标之中的中年男子,好不容易从嘴巴挤出话来。但还是一样满头大汗,并指着在挡风玻璃前方的那群人。
「你、你们不是说只要在一开始杀几个人——让他们见识到你们的力量,那些家伙就会夹着尾巴逃跑吗?当、当初的计划不是那样吗?」
「是那样没错,但这群家伙也挺团结的呢。接下来就算再多杀几个人,他们也还是打算当场把你……应该说把我们所有人拿来血祭哟!那正表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不愿意回到旧体制的决心。那股意志力,老实说很了不起。」
「咿——!你、你还有时间佩服他们,快点想办法解决啦!」
「我当然会想办法哟!师父,那接下来进行计划二吧!」
男旅行者第一句话是针对旁边的男子说的,接下来则是利用无线电跟后面的女子通话。不过他没等回复就立刻快速前进。
四个轮胎打滑了一下,然后卡车就在寒冷的大地开始加速。除了后方,不管往哪个方向都是愤怒又勇猛的人们,因此他毫不留情地往前直冲进人群里。
「你、你想做什么!打算辗过他们吗?可……可是,如果有人跳到车上阻止你……咿!咿!」
中年男子一想象包围在卡车四周的暴徒,伸出几百双手臂殴打、撕裂自己的模样,就吓得失声惨叫。不过路面传导至车内的震动声,盖住了他的声音。
卡车笔直往前进,在中年男子的眼里,感觉想杀死自己的那群人,正以非人类的速度逼近,但实际上是卡车主动接近他们的。
砰!砰!砰!砰!砰!砰!
发射出去的榴弹正从头顶飞出去。
那几乎是接近水平的射击。
载货台的女子往前方射击的榴弹,一一在卡车行驶路线的前方爆炸。在那附近的人都被碎片划伤,甚至有人碰巧被直接命中而化成鲜红的烟雾。
就算稍微打偏了,但是榴弹若是落在附近,也很可能自己造成被伤害的危险性。不过女子毫不在乎地连续发射。
被击出的榴弹发挥最大的效果,每次落点准确到都不是同一个地方,距离也没有隔很远。
就这样,团团围住卡车的那群人,衍生出一跳鲜红的回廊。
榴弹连续发射,把命中的人们全都粉碎,继而形成一条宽约二十公尺的红色道路。
「不愧是师父,干得太好了。那么我也——」
男旅行者毫不在意地用力踩住油门,往前方猛冲。
四个轮胎让散落一地的肉片散布的范围更广。
铁管保险杆还把只剩上半身的某人的头颅割下。
车体则是把冲上来想帮助伙伴的人,撞飞到几公尺的前方。
前轮跟后轮把倒地呻吟的人们辗到安静无声。
此时卡车俨然已经化为移动的凶器,并勇往直冲。挡风玻璃沾满了鲜血,火药味与血腥味还从旁边的车窗飘进来。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中年男子满脸厌恶地惨叫好几次。
那段期间榴弹仍不间断地从头顶飞过,让眼前的人类身体爆裂至死。而卡车辗过的那股震动,还会从臀部感应到。
「哇啊啊啊啊!」
「没必要害怕,所有状况都非常顺利哟!」
男旅行者边开车边说道。他一面辗过人体一面说话,仿佛是辗过草原的杂草那么轻松自在。
至于他确实又沉着的开车技术,简直像在配送牛奶那么熟练。
由于在行进方向旁边的人群并没有被榴弹击中,因此他们用尽吃奶的利器跑向卡车,但终究还是敌不过卡车全速前进的速度、
卡车只要往黑色群体里面直冲,就会一面造出红色的道路一面往前进。
而且每当车体一摇晃,中年男子就不断发出快哭出来的惨叫。
「咿咿咿咿……咿呀呀呀……」
男旅行者还一派轻松地对邻座的男子说:「我们兜风这段时间要不要稍微聊一下天?」
「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请你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现在我们之所以会杀死几十人,甚至是几百人,全都是为了你,为了保护你一个人哟!请你不要忘记为了你自己,让多少人因此丧命,还有那是什么样的情况。糟糕——」
突然传来「啪嗒」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引擎盖上。那是被榴弹直接命中而炸得四分五裂的某人,他的头颅从高处飞了过来。
受到冲击而扭曲变形的头颅,砸在引擎盖之后就完全碎开,脑袋里面的内容物都洒了出来。其中一颗喷出来的眼球,正好跟副驾驶座的男子视线相对。
「咿、咿呀啊啊啊!」
中年男子发出自己仿佛被榴弹击中的惨叫声之后,就安静无声了。
「哎呀?」
男旅行者往旁边一看,发现他已经瘫软低着头晕了过去。
「变安静啦?祝你有个好梦。」
然后就没再理他。
「师父,我将稍微往左右摇摆哟!」
男旅行者利用无线电一对后面的女子这么说之后,便稍微紧急切方向盘。往旁边甩的力量让卡车摇晃,所以引擎盖上的头颅只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痕迹便往下滑落。
「不要让他们跑了!杀了那个恶魔!」
「宰了那个把我们当臭虫看待的家伙!」
无论人们如何大叫,无论人们如何追赶——
都还是没有办法阻止那辆卡车。
有如电钻在人群中一面四射碎片与血肉,一面笔直前进的卡车——
若无其事地穿过人群,然后一溜烟地逃走了。
尽管背后不断传来惨叫声与怒吼,卡车仍然朝着后方连续发射榴弹。
不过瞄准的并不是人类,而是让它在近距离的位置爆炸,卷起沙尘当掩护。
就在太阳相当低垂的时候。
卡车终于来到有许多卫兵戒备的城墙前面。
沾在车体的血迹被沙尘覆盖而干掉,在这辆全新的卡车上画出不可思议的图案。而车体的前方跟下面,则黏着已经干掉的肉片。
在驾驶座的男旅行者,手肘靠在窗边悠哉地握着方向盘。
坐在载货台的女子,退到非常边缘并伸手摸着手榴弹,不过又放开了。
这时候卡车停了。
「客人~!到了哟~!」
男旅行者有如计程车司机似地朝副驾驶座大叫。垂着头的中年男子抽动一下,终于睁开眼睛。
「总统先生!您没事吧?」
卫兵们赶了过来,一打开车门便这么说。
「啊……」
那个被称为「总统先生」的中年男子,好一阵子还没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但不久——
「啊啊,我没事……」
终于明白自己来到安全的场所,然后又立刻问:
「我家人呢?我妻子跟儿女怎么样了!」
其中一名阶级较高的卫兵回答:
「他们没事!您的家人也都顺利逃出来了!而且在我们的保护下,已经在城墙外等候呢。好了,请赶快离开吧!」
话一说完,便催促中年男子从卡车下来。
「原来如此。这样你就能跟家人、支援者一起带着金银珠宝逃到国外,开始过全新的生活呢。」
男旅行者虽然看不到中年男子安心的表情,却开心地这么说。中年男子则慢慢转头——
「…………」
静静地凝视男旅行者。
这时候出声说话的是卫兵,他以严厉的口吻说:
「喂!我们很感谢你们成功突破重围把总统先生带出来!而让他的家人变装分别逃跑的作战,也都非常顺利!但是,委托你的工作并没有包含不必要的追问哦!」
男旅行者用一如往常的轻松语气回答:
「请不要误会哦,我并没有刻意追问或批判,反而想夸奖他呢。」
「你说『夸奖』?」
卫兵如此反问。
「是的。一旦判断这个国家已经没用了,就趁逃得了的时候把能带的东西全部带走,这样的做法也不赖。甚至可以说是不错的做法呢——因为我也是从祖国逃出来的,所以能够了解。」
「是吗……你也是……」
中年男子难得对男旅行者开口说话。
「反正,人生有各种际遇哟。只要活着,接下来都是新的开始。」
然后男旅行者回答的这句话,让他稍微眯起眼睛。
「你把我带到这里,还有我家人的事情,我诚心诚意向你……还有后面那位女子道谢。」
「不客气!」
「哪天我们在某处重逢的话,届时我会极尽全力款待你们的。」
「如果真有那个巧合啦——好了,你家人不是在等你吗?」
中年男子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他再一次点头,然后解开安全带走下卡车。
他跟站在载货台的女旅行者一度眼神交会,但也是什么话都没说,就在卫兵们的保护下离开。
他头也不回地穿过城墙那边,乍看之下看不出来但特别设计过的小门。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师父?」
在荒野蔓延的城墙前面,只有两个人跟卡车被孤零零地留下来。
那儿已经没有任何人。卫兵及所有人都逃往国外,地上只剩下足迹遍布各处。
女旅行者从载货台下来并坐进副驾驶座,男子开口问:
「那要直接沿着城墙到城门,在变成内乱以前乖乖出境吗?要是在下一个国家把这辆卡车跟新型武器卖掉,应该能赚到不少钱哟!」
「不,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去哪里?」
「回刚刚那些人那边。」
「你是说,刚刚突破的那些人?——为什么又要回去?」
「我要把这辆卡车让给他们。」
听到这个答复的男子,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
「为什么?」
「一时兴起。」
「……算了,反正要开着它到下一个国家也很麻烦。但就算要让给他们,首先我们的安全也会有危险哟?」
「那要视交涉的状况而言。届时的交涉将以我们俩的安全当做交换条件,然后把这辆卡车及武器全部让渡给他们。得知武器有多大威力的他们,为了往后的斗争,照理说巴不得想得到这些武器。」
「话是没错啦……但要是交涉破裂,他们用武力抢夺呢?」
「那个时候,只要把他们全杀掉不就得了?」
「原来如此……」
男子思考两秒之后,立刻做了决定。
「那就那么做吧,至于交涉,就交给你了。」
* * *
「结果……后来怎么样呢?」
在森林里某一个木屋里,女孩开口问道。
外头静静下着雪。暖炉里的火焰让房间因为光线与热度而暖和起来。
被问及的老婆婆缓缓回答:
「后来,我们就把那辆卡车让给他们哟。当然刚开始他们非常生气,不过跟代表者的交涉过程中,对方也觉得那么做比较妥当,也充分了解状况。因此在转交的时候,就把他们载到城门附近,然后在让渡的那一瞬间逃到国外。」
「正如那弟子说的,在其他国家把卡车卖掉,就能赚到不少钱。师父为什么希望让给他们呢?」
老婆婆回答:
「一旦有了那辆武装卡车,就会提高民众的攻击力。如此一来,动乱应该就能在短时间平定了。就结果来说,也能减少人们牺牲的数量。而逃过死劫的人,就能够出力建立新的国家。」
「原来如此——可是,马上离开国家的师父,既无法确认情况是否真的变成那样,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吧?」
「你说的没错。可是,我只是抱持『情况真是那样就好了』的想法,那就足够了哟。」
「结果真的变成师父想的那样吗?而且,逃走的执政者他们一家人,是否顺利呢?」
「这个嘛~我就不晓得了。对我来说,那已经是久远不可考的事情哟。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无法看到自己行动的结果如何。」
「…………」
「所以执政者全家人,或许在严苛的旅行途中全部丧命了。也不晓得得到卡车的那些人,是否顺利带领着其他的人们。」
「人生……还真悲哀呢。」
「一点也没错哟,奇诺。」
「你觉得真的存在着所有人都笑着过生活的世界吗,师父?」
「我不觉得,所以至少——」
「至少什么?」
「至少在自己能笑的时候就尽管笑哟。」
* * *
「这辆卡车是?」
穿着绿色毛衣,腰际插着刀的青年问道。
「这是我们革命之父,即第一任总统当时乘坐的武装卡车。为本革命纪念馆最重要的展示品。」
西装笔挺的男向导如此回答。
青年后面有一头大白狗,以及板着脸的小女孩。
向导口若悬河地不断说明。
说这辆武装卡车因为落入几乎没有武器的民众手上,革命才得以一口气提高气势,然后在短时间内落幕。由于战争期间死伤人数并不多,才让后来国家的重建也很顺利。
「试作阶段在军工厂属于最高机密的这项武器,不知为何会交给第一任总统,关于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两名旅行者』了。某天——」
青年聆听这落落长的说明,后来向导还问他:
「旅行者你们是否听说过这两个人呢?就算是传闻也无所谓。虽然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但你们是否听说过那两个人的事情呢?」
「很遗憾,至今从来没听说过。」
青年如此说道,并摇了摇头。
* * *
「于是……就逃了出来是吗?」
穿着黑色夹克,右腰悬挂着左轮手枪的年轻旅行者问道。
「是的,我的祖父仅以身免,勉勉强强逃到这个国家。」
看起来年约三十五、六岁,穿着套装的女子如此回答。
停在旅行者旁边的摩托车又问:
「他移民之后仍然是执政者对吧?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前任总统嘛!」
「没错,虽然我不曾见过祖父,但是听母亲的描述,他鞠躬尽瘁也在所不辞地替收容自己跟家人的这个国家工作,最后得到众人的认同而成为执政者,并奉献一生哟。他说是为了自己无法为祖国人民创造幸福这件事赎罪,同时也为了吊祭当时牺牲的人们。还说,他对那两个人充满了感谢。」
「这样啊——就那两个豁出性命帮助他逃出来的旅行者是吗?」
「…………」
女子询问不发一语的旅行者:
「旅行者,请问你们认识那两个人吗?就算是听到的传闻也没关系,虽然那已经是很久的往事,但请问你们是否听说过那两个人的事情呢?」
「很遗憾,截至目前为止从来都没听说过。」
旅行者如此说道,然后把脸别到旁边。
微微笑了一下。


本帖最后由 逆推 于 2010-5-31 20:35 编辑


第二话 「家族之国」
—Divorce—

「那个……抱歉突然打扰你,请问在昨天入境的一名叫奇诺的旅行者,就是你对吧?听说你还骑了一辆摩托车。」
「是的,就是我没错。这是我的伙伴汉密斯。」
「你好——」
「奇诺跟汉密斯是吧?欢迎两位来到我国。然后,不好意思打扰你喝茶的时间,但是我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问问外国人……不知道是否介意我坐在这里和你说个话?」
「没关系,请坐。我也很高兴能跟这国家的人说话呢,反正我也想了解这个国家的事情。」
「你就坐下来吧!对了,你说有事情想问奇诺,是什么事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问的,就是有关『家族』的事情。」
「你说家族是吗?」
「是什么事啊?」
「是的。因为我听过传闻之后,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的。」「嗯。」
「听说外面的国家并没有『离族』,请问那是真的吗?」
「你说『离族』是吗?」
「没错,就是离族。」
「你所谓的『离族』,是什么意思啊?这名词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呢。」
「我也是——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用很普通的解释,就是指『不再是家族』。」
「『不再是家族』……?」
「我完全听得雾煞煞。」
「这、这么说……那传闻果然是真的啰……就是其他国家并没有离族……怎么会这样呢!哦天哪……这太可怕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错没错,我真的听不懂哟!」
「啊,真是抱歉!我因为太震惊了……所谓的『离族』,就是在体制上『中止家族』这种行为。」
「中止、家族的行为?」
「我还是不懂。」
「奇诺你们知道什么是『离婚』吗?」
「知道,就是指原本结婚的人们,透过法律确实分开对吧?」
「那个我就懂。」
「对于离族,请把它当成是离婚的家族版。也就是在那之前以家族身份生活的人们,在法律上中止了那个关系。若只是指夫妻这样的家庭,那就跟离婚的意思是差不多,不过离族也包括中止孩子跟父母这种关系。」
「中止孩子跟父母的关系?」
「怎么中止啊?」
「呃——……一般都只是因为无法共同生活,所以就希望能够分开。」
「可否请你说得具体一点呢?」
「譬如说,这里有一个家族。就设定那是父亲、母亲以及两个孩子所组成的核心家庭吧。」
「是的。」「嗯。」
「他们四个人感情融洽,也很喜欢对方,而且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也不会感到痛苦的话,就能够继续当家人。孩子将会每天成长,父母亲也会期待他们的成长。」
「的确没错。」「这很正常呢。」
「但是,譬如说其中一个孩子他这么认为:『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家了,也很讨厌父亲、母亲跟我的兄弟姐妹』。」
「然后呢?」「会怎么样?」
「那个孩子可以向政府提出申请,就是离族申请。」
「你的意思是那个申请会顺利通过吗?」
「是的。国家会承认那个孩子的离族申请,让他能够脱离家族。对父母来说,他们会被除去在这之前的扶养义务。而四人家族就会变成三人家族。」
「这样啊……」
「那么,那个孩子要如何生存呢?他应该没有收入吧?」
「是的,国家会支援他的生活。接下来他会在国家抚养孩子的设施生活,但长期待在那儿的人并不多哟。」
「那是为什么呢?」
「难不成是某人来看到他,说『这家伙看起来很聪明』,然后就带回去收养呢?」
「汉密斯,他又不是当宠物的猫或狗……」
「不是啦,可是感觉很像哟。」
「什么?」
「猜对了!」
「汉密斯说的一点也没错,那样的孩子大多都被想要小孩的家庭领养。因为个人资料会登记在国家的资料库,只要通过年龄、收入等等条件并具备父母权利的人,都可以调阅那些资料的。然后想要小孩的人再到设施跟对方见面、恳谈。如果双方都认同、喜欢对方,也判断可以一起生活的话,就可以成为新的家人。」
「也就是说,成为那个家庭的小孩,是吗?」
「是的。然后那个孩子就可以得到新的父母跟住处。」
「原来如此。」
「那就是领养啰?那么能够申请离族的,只有小孩吗?」
「不,每个人都可以。像是父母亲也可以申请离族。譬如说有一个父亲,他与某位女子相爱、结婚并生下小孩。但是有一天他不喜欢自己的妻子,或是小孩,亦或是两者都不喜欢了,这样的情况就会受理他的申请,而他就会被剔除父亲的身分。从此以后他可以独自生活,也可以再婚。如果他认识某个没有父亲的家庭又能相处融洽的话,也可以当那个家庭的父亲。」
「也就是说,这个国家随时都能中止家庭的关系?」
「是的。同时,也随时都能成为新的家人。」
「原来如此啊——就类似跳槽这种事吗——」
「就『往条件更好的地方去』这个意义来说,是满相似的呢。只不过,在制度上是不能『把某人赶出去』,而是要采取『某人离去』的形式。譬如说刚刚那个家庭,父亲他自己受到其他三人的嫌弃,于是那三个人便申请离族,而两个孩子马上就交由母亲抚养,变成母子家庭。他们想就这样生活下去,或是迎接新的父亲,那都是他们的自由。至于新的父亲那当然不用说了,一定是喜欢那三个人的某人啰。」
「那个……关于『离族』的理由——」
「是的。」
「是基于什么理由呢?」
「咦?这个问题问得很好笑耶——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不再喜欢那个家人』的关系哟。所谓的家人,正如我曾提过好几遍那样,必须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假设奇诺你好了,你愿意跟已经不喜欢的人住在一起吗?你愿意跟已经不喜欢的人一起吃饭、隔着房间睡觉、使用同一套卫浴设备吗?」
「……不愿意。」
「没错吧?明明就已经不喜欢父亲或母亲了,却还要当那个人的孩子共同生活这种事,还有为了已经不喜欢的孩子拼命赚钱、做饭、照顾他们这种事,都只是在浪费只有一次的人生耶!因此为了跟喜欢的人共同生活、互敬互爱地活下去,便建立了家庭制度跟离族制度。」
「这样啊……」「嗯嗯嗯。」
「然后,这也是用来免于家庭暴力及虐待发生的方法。一旦遭受到语言、肢体等等可怕的暴力行为,就可以立刻逃离。若没有刚才提到的那个设施,父母亲都会摆出『也不想想看你是靠谁吃饭』的高压态度。这会让无法生存的孩子沦落为奴隶,说什么也不能让孩子们过着精神与肉体遭到压迫的生活。顺便一提,为了补贴设施的营运费,这国家的税率非常高,但大家都能享受到那个便利性,因此都没有发出任何不满或不平的声音。」
「原来如此啊——」
「所谓的『不喜欢那个家人』,是指双方都那样吗?还是单纯只有一方呢?」
「那当然是后者哟!因为就算说『不喜欢那个家人』,但对方如果坚持『我还喜欢你!』而导致离族无法成立的话,那就必须被迫继续跟不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哟?而且还会陷入自己讨厌的对象,还坚持喜欢自己的悲惨状况!那简直像是被人严刑拷打,跟上一个时代的奴隶制度有何不同呢?所谓的家族,必须是互相喜欢对方,必须永远相爱才对。」
「这种情形下因为离族而被留下来的家人,又会如何面对自己的状况呢?」
「这个国家最常使用的方式,就是常见的『被甩了』这种表现。或许大家会因此而感到沮丧,但会抱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的想法——也就是认命『反正过去也曾甩过别人,搞不好未来还会再甩人呢』。」
「然后再与某人相爱,成立新的家族——」
「是的。」
「那样的话,大家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了,对不对?」
「一点也没错。可是,这个国家根本就没有人会在乎那件事。当然啦,能够有血缘关系又互相喜欢对方,是最理想不过了。但就算有血缘关系,也无法改变讨厌那个人的事实。只因为『有血缘关系』这个理由,就被迫跟讨厌的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这简直是折磨哟!你们不觉得吗?」
「我不否认。」「或许是呢——」
「血缘关系不过是生物学上的事实与现象,那种东西根本就敌不过心灵上的契合。更何况,就算是因为相爱而结合的婚姻,夫妇两人从一开始也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这个嘛~话是没错啦。」「原来如此——」
「若只是基于血缘关系,就必须被迫跟心灵不契合的他人共同生活,不觉得那是身为人的一大笑话吗?我听说其他国家并没有这种制度,刚刚经过确认,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件事。其他国家有许多人被封锁在『家庭』这个闭锁的环境里,非但无法逃出还遭受到很悲惨的下场对吧?譬如说必须听从不喜欢的父母亲指使,或者自己辛苦赚来的钱,还要被已经不喜欢的小孩要去当零用钱……那种人生太讨厌了!而且竟然有认同离婚却不认同离族这种事的社会,真叫人无法置信呢!」
「…………」
「这个国家可以那么做,不是很好吗?」
「是、是啊……一点也没错呢……抱歉我的情绪突然整个混乱。我打从心里,很高兴自己能够活在这个国家……现在做过确认之后,更是开心呢。」
「若不会造成你的困扰,可否请教一下,你也经历过离族吗?」
「我很想知道呢!」
「有的,我有过三次离族的经验。离族这种事情,在这个国家并不是不能说的禁忌话题,所以我就告诉你们吧。第一次是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爸爸因为失业而沉迷于喝酒,因此就跟着妈妈、妹妹申请离族,开始过全新的生活。爸爸他后来摆脱了酒精依存症,向妈妈提出复合的要求,但我们拒绝了。听说后来出现了愿意接受他的好事者,于是他就在某处跟其他家族开始生活。」
「是吗?」「嗯嗯嗯。」
「几年后,妈妈她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对象,我跟妹妹也很喜欢他,于是就成立了新的家庭。新爸爸是很值得尊敬又了不起的人,至今也是。第二次是我们被申请离族。就在我妹妹十六岁的时候,她讨厌我们这些家人而离开。爸爸妈妈跟我当然受到相当大的打击,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妹妹后来进入某个想要女儿的家庭,听说目前在那个家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哟。第三次是不久以前。我跟结婚对象处得不好,于是就申请离族了。不过,最后这一次算是单纯的离婚啦!」
「原来如此,谢谢你的说明。」
「对了,这个国家有多少人申请离族啊?」
「根据去年的统计,完全没申请过离族的听说有三成。不过那也包括刚出生的小婴儿,实际上大多数都曾有过一次经验呢。像各城镇的公告栏上都贴了许多『诚征父亲!希望是重视家庭大于工作的人,如果有戴眼镜那更好!』或者『诚征六十岁至八十岁的祖母!愿不愿意当我们的奶奶呢?请说一些你的往事给我们听!』等等公告哟。」
「这样……」「好有趣哦!」
「对了!奇诺你也在这个国家生活一阵子怎么样?不管是一年或半年,当某个你喜欢的人的小孩呢?这样你不仅能够撒娇,也可以学到许多事情,甚至可以上学哟。」
「不,这就不必了。」
「是吗?那么,汉密斯呢?我记得法律条文好像没有提到摩托车不能当家人,既然你能够与人对话,也成为某个家族的一员吧!像是摩托车爸爸或摩托车妹妹什么的,一定会很受欢迎哟!」
「真的吗?可是该怎么说呢,我比较喜欢跟奇诺一起到处跑耶,所以还是不用了。」
「是吗?其实那也不错啦!那么,我就此告辞了。很高兴能够跟你们聊天。」
「我也是。」「掰啰——」
「对了汉密斯。」
「什么事,奇诺?」
「早上,能不能请你早点起床呢?」
「你这有点强人所难耶,对了奇诺。」
「什么事,汉密斯?」
「你骑车的方式,能不能稍微温和一点啊?」
「那很困难耶。话说回来,你能不能改一改偶尔说粗话的毛病啊?」
「这是很艰难的提议耶~要是奇诺肯规规矩矩帮我做维修保养,搞不好就改得过来呢。」
「既然那样——」
「我也——」
「不是啦,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好累哦。」
「是啊,再怎么斗嘴也没用呢。」
「哎呀——!是旅行者跟摩托车!我从电视新闻有看到你们入境的消息,想不到是真的啊!对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当我的小孩?我每天会弄许多美食给你们吃,也会找有本领的技工帮你维修保养哟!」
「…………」「天哪~」
「怎么样?我啊~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也是好人哦!至于小孩子,无论几个都有能力抚养呢!要不要当我第十六个跟第十七个小孩呢?我会给你们最棒的家、三餐、教育,以及自由自在的生活哦!」
「……这个嘛。」
「奇诺你先说。」
「汉密斯你先说吧。」
「那一起说好吗?」
「就那么做吧。」
「一~二~三——」「一~二~三——」
「我不要。」「交由奇诺判断。」


第三话 「违法之国」
—Just Imagine It!—

森林里有条道路。
长满整片森林的阔叶树,其中有一半以上已变成红叶,其他的有绿有红有黄,还有介于中间的,形成了缤纷的色彩。森林地面也铺满了落叶,显得好不热闹。
晚秋的天空非常晴朗,连卷积云也只出现一点点。空气相当冷,预告着冬天即将到来。
这道路是森林里唯一的道路。虽然只是把草木分隔在两旁,把泥土压硬而已,但路面宽广,而且没有坑坑巴巴。由于森林地势平坦,道路也显得很平坦。
这道路笔直没有弯曲,并且一直往前延伸。
此时有五辆卡车组成的队伍,正悠闲地行驶在那条路上。
那是加装车篷的大型卡车,长长的引擎盖有如突出的鼻子,形状非常独特。
年轻力壮的男子正坐在左侧的驾驶座,握着方向盘开车。
副驾驶座的车顶是敞开的,有个手持步枪型说服者的男子,正露出上半身监视四周。这些男子都穿着连身工作服,跟附有许多口袋、感觉很暖和的夹克。
那五辆卡车保持一定的行车距离,喀咚喀咚地往前进。
从第一辆到第四辆,车篷底下的载货台并没有载任何货物。载货台角落只放了装粮食的箱子跟水箱,然后是燃料罐。
第五辆车的载货台上,则载了汉密斯。为了防止他倒下,还用绳索牢牢固定住。
然后有两个人,则是面对面地坐在卡车载货台左右两侧的折叠式长板凳上。
其中一人是看起来超过五十岁,表情很严肃的男子。他是这个集团的首领,连身工作服上面还罩了一件讲究奢华的皮夹克。
另一个人是奇诺,跟往常一样穿着黑色夹克,腰际悬挂着「卡农」与「森之人」。
然后膝盖上还摆了只要解除保险,就能随时射击的「长笛」。装了备用弹匣的袋子,也都准备好摆在脚边。
「再过不久,就快抵达那个国家了。」
首领从载货台后方一面望着森林一面说道,汉密斯则问他:
「大叔,你光看森林就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吗?」
首领一面笑着说:
「当然啰,这条路我已经走了好几十回,连哪棵树长什么模样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那真的太厉害了,根本就是专家的本领嘛!」
首领的视线从汉密斯移到奇诺并说:
「护卫的工作帮了我好大的忙哟,奇诺。」
「不客气,我也因此得以节省粮食跟燃料呢。」
奇诺如此回答。汉密斯只讲一句「但我却是无聊到爆」。
「我非常期待那个国家,想必一定能玩得很开心。」
「嗯?会多开心?」
汉密斯兴致盎然地问道。
「刚刚人家说明的时候,是你自己睡着了哦,汉密斯。」
奇诺说道,首领则回答他的问题:
「那儿有文艺方面优秀得惊人的国民,是诞生许多名作小说的国家。识字率极高,国民全是爱好读书的人,国内到处是书籍。我们都是每年一次到那个国家购买书籍的。无论新书或中古书,我们会大量采购约五辆卡车的份量,再运到其他国家批发贩售。」
「搞什么,结果是书啊?」
汉密斯用非常兴趣缺缺的语气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
首领大叫着。
那里是位于国家城门正前方,铲平四周森林树木而建筑出来的广场。
五辆卡车整齐停放在一旁,前面则站着首领、奇诺跟汉密斯,以及一名身着套装的三十几岁女子,她是这个国家的入境审查官。
面对大声嚷嚷的首领,审查官一度皱起眉头,然后用官方的口吻说道:
「所以,一切正如刚才跟你说过的。由于我国无法贩卖各位想购买的书籍,因此即使入境也没有用。不过,如果有必要补给燃料或粮食,我国将主动允许你们入境。怎么样呢?」
「你说『无法贩卖书籍』……我已经持续二十几年到贵国做这个买卖耶!到底这一年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啊?」
「看来你并不知道呢,那我解释给你听吧——我国在四个月前制订了一套法律,全面限制『违法文章』。也就是说,书籍全都变成了违禁品。」
奇诺跟汉密斯不发一语地听着首领与审查官之间的对话。
「那是……什么啊?拜托你用老年人的脑袋听得懂的话解释好吗?」
「知道了,我解释给你听吧。」
审查官一副很自豪地说道。然后——
「譬如说——『杀人』跟『盗窃』在你国家算是违法行为吧?」
「这个嘛,难道这世上有哪个国家杀人不算犯法吗?」
「奇诺以前就去——」
听到首领说的话,汉密斯原本想说「奇诺以前就去过哟」,但话没说完就被奇诺轻敲他的油箱制止了。
审查官又继续说:
「法律会依每个国家的体制而有所不同,但是我国也跟其他国家差不多,有些行为被认定是违法,大如杀人、防火、盗窃、强暴、暴力行为、伤害、诈欺、贿赂、决斗、未经许可持有武器;小如未成年者的饮酒及抽烟、色狼及猥亵行为,还有像噪音这类的扰民行为等等。到这里为止你应该听得懂吧?」
「懂。」
「既然这样,接下来要解释就比较容易了——也就是说,我们制定法律禁止现实世界不能做的事情,也不得在小说里描述。从今以后,任何描述这类内容的书籍都不准制造、流通、进口、贩卖。就连单纯持有也被禁止,因此持有这些书籍的人必须尽快缴交出来。」
「啥?」「咦?」「……?」
首领跟汉密斯不禁轻声惊呼,奇诺则是皱着眉头。
审查官则继续她有如上课般的说明:
「举个浅显易懂的例子好了——像是推理小说。」
「喔喔!这国家的推理小说很受欢迎哦!尤其是《巴士时刻表圈套系列》及《针织衫青年名侦探系列》,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很畅销呢!」
首领如此说道。
「那两套书长久以来在我国的确也很受欢迎,但从今以后都属违禁品了。因为推理小说的内容,几乎每次都有凶案发生,有杀人犯出现。」
「这是一定要的啊……」
「只要描述杀人这种违法的行为,就无法允许出书。」
「这样的话,拥有正义感的主角们解决巧妙逃避法网的坏蛋,那部大快人心的娱乐动作小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系列》怎么样了呢?」
「算违禁品。虽然里面巧妙逃跑的部分,严格说起来无法认定是违法行为而不能列入违禁品,算是属于接近黑的灰色地带——但问题是主角们在『疏而不漏系列』的行动,的的确确涉及了偷拍、胁迫、盗窃、伤害等行为。」
「那么,年轻人将乡村道路载货用的小卡车行驶在国道上赛车的《油门以上煞车未满》呢?」
「那构成超速、危险驾驶、行驶不当通行区域、违法改造、噪音——理由实在太多了。」
「那描写顺手牵羊遭到逮捕的少年,在少年观护院洗心革面,最后当上律师的《我有异议!当时的右手》怎么样了呢?」
「我看过那本书,内容很令人感动,但只要描述少年顺手牵羊的内容,就算是违禁品。以下是我个人的看法,我并不喜欢因为叫做『顺手牵羊』就当做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行为。应该要改称为『窃盗』才对!」
「那么,描述一群黑手党的男人及其家人生活的点点滴滴,就是那部大河小说《教父的忧郁》系列呢?」
「你是不是明知故问啊?光是黑手党的活动就算违法哟,怎么可以描写出来呢?」
「那么以真实事件改编的小说呢?像是以年轻人袭击运钞车事件为主题的《我们的袭击》,那不是名著吗?」
「那的确曾经是列入国中国文课本里的作品——但你应该不会认为,袭击运钞车在我们这里是一件合法的事情吧?」
「那么,异世界幻想杰作《THE 魔法剑英雄谭》系列呢?」
「不能因为是幻想世界,就无论做什么都无所谓。一旦开此特例,那么法律就有很多漏洞可钻了。不然大家都在一开头注明:『这个世界并非真实世界』,那就能免罪了。」
「结果还是不行吗?」
「那当然。说到这套系列,里面的修道士过去遭到神父性虐待的场景就不用提了。还有成为他伙伴的少女靠偷窃维生,以及击退海盗的小插曲里,针对海盗们的描述等等,那些都不行的。」
「那许多历史名作呢?创作于这个国家数百年前的《某族物语》呢?」
「我承认那是一部名作。但内容不是骚扰年轻女子,就是绑架小孩、与有夫之妇产生不伦恋、因为嫉妒而杀人、强暴等等问题严重的场景,当然不可能允许它在市面上流通啊!」
「那么,近代名作《Hadodo》也不行吗?」
「我已经重复好几次了,我承认它是一部在国民之间脍炙人口的名作。」
听到审查官这么说的奇诺,小声询问汉密斯。
「什么是『脍炙人口』啊?」
「那指的是『受到人们的称赞与传诵』。」
「谢啦!」
奇诺又继续看着审查官。
「虽然我承认它是名作,但是主角让少女怀孕,还因为某些差错而丢下她们母子离去,你觉得法律会认同主角的行为吗?」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官能小说呢?这国家的官能小说,因为作者的遣词用字巧妙又擅于炒热气氛,所以无论男女都很爱看哦。」
「你放心吧。我们并没有禁止官能小说,及小说内描述性行为。」
「喔?是吗?」
「但是,有附带许多条件。」「……什么条件?」
「首先,对象不分男女,任何有关强制猥亵、强暴等等凌辱的行为都很离谱,那应该就不需要多加说明了。可以描述的性行为只限于十八岁以上的情侣,还有夫妇而已。譬如说两人不管多尊敬、深爱着对方,但是禁止描述十四岁少年少女的性爱。但女性可结婚的年龄是十六岁以上,若要说例外的话,大概就是十六岁的已婚者吧。如果想要写官能小说,就必须乖乖缴交人物的年龄设定及年代设定。在描写性行为的时候,要常常在人物名的前面注明其年龄。譬如说『二十三岁的A与二十一岁的B拥抱在一块~』等等。然后,行为最高潮所讲的『不要』这句话,只要使用一次就会被视为强暴。无论是一秒或一瞬间,都不能描述毫无爱意的性行为。」
审查官像机器般地做完说明。
「…………」
首领愁眉苦脸地不发一语,汉密斯则代替他询问:
「请问一下,在小说里做正当防卫怎么样?」
「不行!」
「咦,为什么?正当防卫与紧急避难,并不是违法行为哟?」
「那我当然能够理解。但是,小说里的人物一旦做正当防卫的话,其他人就会被杀死哟?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将会采用『胁迫』或『杀人未遂』的描述呢。」
「哎呀呀!」
首领、汉密斯跟不发一语的奇诺没有再发问,审查官便继续说:
「这样你们明白吗?然后有一件不希望大家误解的事情,是我们并没有禁止所有的小说。一切没有描述违法行为的小说——像是伙伴之间的深刻友谊、亲子之间强烈的亲情、男女之间清高的爱情、没有任何错误的和平人生、从烦恼找到光明希望的人们等等。其实还是有许多细心描述这些事情的小说哟!」
「这我知道哟!但是……那种内容就太不刺激了。书的内容要是不怎么有趣,那就不好卖哟。童书的话就另当别论啦。」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即使入境也没有用』。」
审查官斩钉截铁地回答首领无病呻吟般的反驳。
「基于那个理由,我国现在为了回收违法的小说,正忙得不可开交呢。出版业也忙着重新编篡内容,根本就没办法对外进行贸易。」
听到审查官这么说,首领突然惊醒似地询问:
「都忘了问最关键的问题!到底是基于什么理由而需要指定那套令人讶异的法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审查官立刻回答:
「你这问题问得很好笑耶。那很简单,当然是为了减少这国家发生的违法行为哟!人们一旦阅读描述违法行为的书籍,就会受到影响,进而希望自己也那么做。所以是要防止那种事情发生,为了维护这国家的治安,为了建立人人都能够安居乐业的光明社会。」
「什么?那是小说的内容哦?全都是虚构的耶?」
「正因为那样才危险哟!正因为小说里描述的都是『故事』,所以读者完全没有想到那样的行为是违法的。最后就像毒品上瘾那样。看到身为杀手的主角很帅气地杀人,但没有被逮捕,读者就会认为『啊啊,杀人好酷哦~』身为窃贼的主角华丽地偷窃东西,读者就会认为『就算偷别人的东西也没关系』。」
「可是~会受到影响的,都是孩子而已哟。只要大人做好管理,摆在孩子碰不到的地方不就好了吗?」
「如果你认定那会对孩子造成不良的影响,就必须承认那也会对大人造成不良影响。很遗憾,这世界的犯罪行为大多是大人干出来的。如果你也是个成年人,应该会懂吧?如果你要硬掰『大人会成长,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也绝不会犯错』这种幻想,那这世界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什么法律哟!难道你无法想象吗?无论小孩或大人,都不改他们是未完成的人类这个事实!」
审查官调整一下紊乱的呼吸,然后又说:
「抱歉,其实我国也是有人反对这套『违法文章违法化』的法规。他们口径一致地说——『就算有人受影响而犯罪,那也不是小说的错,是那家伙天生就是坏蛋。大多数的人都很享受小说描述的故事,不会把它跟现实混为一谈。而且阅读这种事,就是内容要包罗万象,才能够丰富我们的人生啊!』」
「是吗?结果呢?」
首领开心地回应。
「但是当赞成派一这么说,『那么你们能够让受到书籍影响而丧命的被害人活过来吗?能够让被害人家属重拾笑容吗?』很有趣的是他们全都哑口无言呢——」
审查官斩钉截铁地如此说道。
「…………」
首领讶异地说不出话。
「办不到的反对派根本就站不住脚。于是,我们为了誓死守护无法取代的人命,就认可了『违法文章违法化』的法规。由于小说是非现实世界,导致过去有许多违法行为都没有被抓到,但那样的野蛮时代已经结束了!我们将慢慢成长!——好了,如果是想多了解焕然一新的我国,我就允许你们入境怎么样?」
审查官如此询问。
奇诺与汉密斯没有回答地等待。至于首领他拼命抓头之后——
「那么经过了四个月,这个国家的犯罪行为有稍微减少吗?」
他如此询问。
审查官立刻回答他:
「不,并没有改变。」
首领像孩子似地「嘻嘻」笑了起来。
「那么,不就没什么效果吗?」
「不,那是你的误解。」
「咦?」
「要是对违法的文章置之不理,其影响应该会促使犯罪案件节节升高。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变动的话,正表示它的确有其效果。」
看着自信满满的审查官,首领叹了好长好长一口气。
「唉……」
然后——
「我想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随便你问吧。」
「截至目前为止,撰写『违法文章』的作家都怎么了呢?照理说这个国家,应该有很多那种作家才对。」
「由于这攸关到他们的生活,当然是反对到底。但那种个人的私欲是不可能战胜人们的安全,法律也顺利成立了,他们当然也只有死了那条心。其中有人愤而把笔折断,也有人朝合法文章改变写作风格,各种反应都有。」
「有人离开这个国家吗?」
「或许有吧,出入境管理局并没有掌握到。毕竟我们不会询问离开这个国家的理由。」
「会不会有很多人自杀啊?」
「好象有,但我也不确定。毕竟小说家平常都是一些特立独行的人,而自杀从以前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伤脑筋……」
首领再次面向奇诺说:
「看来我这里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国家了,对你们我真的感到很过意不去。」
「请不要在意,抵达之后才发现国情整个转变,这种事其实很常见的。因此也要把那种状况列入期待之中呢。」
「是吗?这应该就是旅行者的专业技巧呢。」
那么说的首领接着把脸转向审查官。
「既然入境也没什么用,那我们就——」
首领话突然说到一半。
「喂,那是什么?」
首领指的地方,是高耸的城墙上面。那儿出现了一整排小型砂石车,而且正开始倾斜载货台把什么东西倒出国界外。
那是许多纸箱,落到地面就摔破,里面的东西还散了出来。至于里面的东西——
「那是在丢书吗?」
首领说的一点也没错,装在纸箱里的是大量的书籍。
「是的。因为回收作业好不容易结束了,今天开始要把收集的大量书籍都丢掉。因为在国内焚烧会造成空气污染,所以暂时先丢在城墙与森林之间。就国防观点来看,每次开城墙丢书又不太妥当,所以先从上面往下倒,等累计某种程度的数量,再请军方在城墙外开推土机处分——」
「请问你们是否有制定法律,不得捡拾丢在国界外的物品?」
「咦?那倒是没有……」
听到答复的首领脸上露出笑容,接着回头吹起指哨,然后朝那堆书猛冲过去。
在卡车附近休息的十名男子,连忙跟着首领后面追上去。
奇诺对审查官这么说:
「抱歉借过一下,我们也想看看。」
然后就推着汉密斯往堆积如山的书籍那边走去。
独自一人留在那儿的审查官,小抱怨了了一句:
「真是的……到底要不要入境也讲清楚好不好?」
奇诺跟汉密斯一起追上去。
「这可是宝山耶!」
首领站在书籍前面开心地大叫。
被丢出来的书籍之中,有些因为撞击而破损,但下面的书籍可能被当作垫底的关系,书况几乎没什么问题。
在一座书山的旁边,又有另一座书山「咚咚咚」地堆积。而首领一面小心不要被书籍砸到,一面声音洪亮地下指示:
「你们几个!先从书况较好的开始搬上卡车!尽可能塞到装不下为止!如果有装在纸箱里的,就直接抬上卡车!系列作品尽可能把集数凑齐!」
紧接着十名男子开始迅速着手工作。
为了不妨碍他们工作,奇诺把汉密斯停放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并捡起一本滚到面前的书。
书名是《牛奶配送连续杀人事件》。然后封面上还贴了一张纸,那张纸是这么写的——「有杀人场景」。
奇诺把那本书拿给汉密斯看之后,又捡起另一本书。
书名是《亚尼卡的冒险》。贴在上面的纸则注明——「有少女偷飞机场景,跟少年拿枪射杀人的场景」。
汉密斯开心地说:
「如果把奇诺の旅写成小说,绝对无法在这个国家出版呢。」
「的确没错。」
这时候首领走到表示赞同的奇诺面前,奇诺把那两本书拿给他。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需要付钱了!这下子赚翻了!可是……也不用再来这个国家了,亏我还相当喜欢这里呢……」
首领前半段说得很开心,后半段却很难过。
「我们马上会先回去一趟,再过来载书。至于奇诺你们就请自便了,不好意思我们赶着工作,先告辞了。」
话一说完就马上回去工作。
奇诺先看着那群开心工作的男人们——
「…………」
再回头看一次闲闲没事站在城门等他们的审查官。
「那么,该怎么办呢?」
奇诺自言自语的时候,发现有一本滚到脚下的书。
那是正在取舍书籍的男子,觉得不要而丢弃的书。奇诺往前走了几步,并把它捡起来。
书名是——《近未来预想物语~献给明日的孩子们:人类的想象一定会实现~》
贴在上面的纸则注明——「在过去的场景,描写了大人殴打、怒骂孩子,甚至于擅自把孩子喜欢的东西拿走的行为」。
「跟刚才审查官,说的一模一样啊……」
「嗯?奇诺,你在说什么啊?」
「刚刚那个人不是这么说吗——『难道你无法想象吗?无论小孩或大人,都不改他们是未完成的人类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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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 「旅行者之国」
—Last Will—

我的名字叫陆,是一只狗。
我有着又白又蓬松的长毛。虽然我总是露出笑眯眯的表情,但那并不表示我总是那么开心。我是天生就长那个样子。
西兹少爷是我的主人。他是一名经常穿着绿色毛衣的青年,在很复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开着越野车四处旅行。
同行人是蒂。她是个沉默寡言又喜欢手榴弹的女孩,在很复杂的情况下失去故乡,然后成为我们的伙伴。
目前我们正坐在越野车上,在夏季草原的一条道路上奔驰。
虽说时值夏天,但这里是纬度跟标高都很高的区域,因此气温反而很低。
要是在气候四季分明、温暖潮湿的其他区域,这里还相当于当地初春的低温呢。
因为是敞篷越野车,坐在驾驶座的西兹少爷总是一身牛仔裤加毛衣的打扮,还戴着防风眼镜。
坐在副驾驶座的蒂,则披着兼具防寒用的雨衣。
至于我,就坐在穿着短裤的蒂她纤细的两腿之间,充当她裸露双腿的暖暖包。有时候,蒂的下巴还会搭在我头上。
草原有如在歌颂短暂的夏季,长满了茂密的花草。其中还看得见稀有的高山植物。道路左右两侧则是一整片的绿意,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放眼望去只看到蔚蓝的天空跟绿油油的大地。
这里面有一条延伸的道路,不晓得是谁在何时建造的,是一条石板路。
大块的石头在地面铺得满满的,宽度大约可容会车经过。
由于路面毫无高低起伏的关系,所以算是相当平坦。就算越野车行驶在上面,也几乎不会摇晃。虽然这也是因为越野车的悬吊系统是用来行驶不平整的地面,性能本来就很优越。
道路非常笔直,但偶尔遇到沼泽或湖泊就会绕道而行。水鸟听到越野车的引擎声并没有惊吓到,反而还悠哉地在水面游着。
越野车不急不徐地行驶在灰色的道路上,行进的方向应该是西南。
西兹少爷的视力不仅超好,驾驶技术也不赖,但不会因为路况不错就任意飙车。
虽然那样驾驶跟乘客比较不会累,也不至于伤到车身,但最大的理由还是耗油量。
毕竟燃料有限,所以能跑多远就尽量跑多远。利用交通工具旅行的人都知道,如何利用最适当的燃料费跑出适当的速度,这完全没有例外。而驾驶都会慢慢习惯遵守那样的驾驶方式。
西兹少爷有时候会一面问蒂冷不冷,一面从早上就不断开车。
就在快接近中午,差不多该停下来休息、吃饭的时候。
「想不到有人,真罕见呢。」
西兹少爷第一个发现到。
察觉到越野车声音的那名旅行者,回过头看。
是一名年约三十五、六岁的男性。跟我们走同一个方向,在那条道路行进。他移动的手段是靠自己的双脚。
他身材虽然很瘦,但看起来很健壮。他锐利的眼神,显出意识似乎很坚强。
他穿着破破烂烂的绿色长裤跟长袖衬衫,还戴了一顶帽檐极宽的帽子。
他把帐篷跟睡袋等旅行用品全塞进一只大背包背在身上,但可能走路很热的关系,皮大衣是垂吊在背包上。
一把步枪型说服者以皮制背带挂在他身体前面。机型轻小又能全自动连发,应该是军队用的优秀枪械。
男子刚开始对接近他的我们露出讶异的表情,但不久就笑着对我们挥手。应该是看到坐在副驾驶座的蒂吧。
西兹少爷慢慢减速,把越野车停在男子旁边。
「嗨~旅行者们!」
他笑嘻嘻地对我们打招呼。
「你好,旅行者。」
西兹少爷为了表示没有敌意,也回以笑容。
然后,西兹少爷邀请男子一起吃午餐。
我么把越野车停在路旁的草原,三个人跟一只狗……也就是我一起吃午餐。
西兹少爷在炉子上把装在锅子里的汤煮沸,再加入经过低温脱水处理的蔬菜及肉类,最后熬煮出一锅虽然简单但暖呼呼的炖牛肉。然后,还附上为了保存而烤得硬硬的面包。
而男子也在西兹少爷的邀请下,大方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在悠闲准备午餐以及享用的过程中,男子跟西兹少爷不断在对话。
首先是简单的问候,男子自称克罗斯,本名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但原则上并没什么问题。
两人从天候到刚刚的路况,天南地北聊了一阵。等到吃完饭时克罗斯先生便主动敞开心胸了。
克罗斯先生花了半年多的时间,一面收集各个国家的线索,一面徒步旅行至今。
他的故乡是我们不曾造访过的国家。那是个小国家,而且仔细问过发现,那国家似乎并没有跟其他国家有所交流。
而他要前往的,跟我们一样是位于这条路前面的国家。
情报如果正确的话,大概再走一段距离就到了。徒步走要花个几天,开越野车如果卯起来赶路的话,应该今天之内能够抵达。
西兹少爷确认对方并不是即将前往的国家的居民之后,克罗斯先生说话了:
「其实我啊,是为了到那个国家传达一件悲伤的事情,才出外旅行的。」
「请问是什么悲伤的事情呢。」
西兹少爷问道。既然克罗斯先生起了那样子的头,应该是想利用那个话题让自己轻松一点吧。
「…………」
蒂则是不发一语地用她那双绿色的眼睛,盯着两个人看。
「我必须到那个国家传达某人的死讯。对方是来自当地的旅行者,到了我国之后又死在那里。」
克罗斯先生说道。
「那个人是跟我同年龄的男性。好像是为了让他的故乡变成更好的国家,也为了增广自己的见识而出来旅行。五年前他骑着马来到我国,但当时我国正陷入无法想象的极糟状况。」
「你所谓的『极糟』是?」
「就是原因不明的传染病。有一成的国民罹患那种传染病,体力较差的人都一一死去。为了防止感染,全体国民的行动都遭到限制,而国家的机能眼看就要瓦解了。」
这时候克罗斯先生一度仰望蓝天,并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在极糟状况来到我国的他,简直是我们的救世主。他对自己在旅行途中习得的医学颇有心得,因此充分活用那些知识。为了拯救我们这些陌生的国民,他不惜鞠躬尽瘁拼命地医治我们……」
这时候,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没说话。西兹少爷、蒂跟我,耐心等待忍住泪水不哭出来的克罗斯先生继续说下去:
「大约一年后,国家得到拯救。许多人幸运没有丧命,我也是其中之一。但是他因为疲劳过度而弄坏身体。罹患其他疾病的他,在照料无效的情况下去世了。但是他到最后都没有失去希望,还一直说『好想回去家人所在的国家,好想回到环抱着美丽湖水的祖国』……」
这次他停顿的时间更久,我们一样等待他开口说话。
「于是我国决定要派传令兵到他的祖国。我们将怀着最大的感谢,传达他的死讯,把他的遗发及遗物送回去,并转告他是我国的英雄这件事……但是,对于不曾出外旅行的国民来说,那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虽然好几次组了旅行团启程,但都因为旅行伙伴的体力不同跟经验不足的问题,结果全都退回来。唯一的成果是有调查出前往他祖国的路……」
「那么,这次轮到你被选上是吗?」
「是的。结果发现单枪匹马出来旅行比较适当,于是从军中挑出体力佳的人选。这是一项荣誉的任务。能够接下这个任务,我打从心里感到很骄傲,也很开心。」
「但是这一路上的旅程,绝不轻松吧?」
「是啊……」
听到西兹少爷这么安慰自己的克罗斯先生,轻轻地点头赞同。
像是饮水及粮食的问题、袭击过来的野生动物与盗贼等等,这都是旅途中会面临到的重大问题。如果经验不足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只不过,徒步旅行的确是很踏实的方法。
如果搭乘交通工具的话,就得设法把它修好,而且燃料必须经常储备充足。更重要的是,原则上那只能行驶在平坦的场所。
至于马匹这类动物,相当能克服一些不好的路况。如果行走在草原,倒还有食物可以吃。但是到了除此之外的场所,就必须同时携带它的粮食。
若拥有基本的体力,旅途中也能确实做好健康管理,徒步旅行这种事绝非无谋之事。只要多花点时间,人类的双脚可是能走相当长的距离呢。
「可是,我已经来到这里。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要到了。等我一抵达目的地,将立刻寻找他的遗族,然后亲口转告所有的事情。」
「虽然我无法帮忙转达那些事情,也没什么可以做的事情——」
看着让人感到他惊人之处的克罗斯先生的脸,西兹少爷先起了这样子的头,然后又说:
「但是我能帮助你非常快速缩短抵达那里的时间,如果你愿意信任我的话。」
也就是说,让西兹少爷载他去那个国家。
越野车虽然只有两个座位,但后面的行李上面还能够坐人。我不仅曾经那么做过,蒂偶尔也会站在那里,抓着座位上的框架享受吹着风的感觉。
「…………」
克罗斯先生不发一语地回望西兹少爷的眼睛,可能是没想到自己能够搭乘越野车吧?
然后他考虑了一会儿。
「那就麻烦你了。」
只讲这么一句话并深深一鞠躬。
越野车在石板道上行驶着。
我则是在座位后方的行李上面。
「…………」
看守不畏寒风盯着前方看的蒂不要摔下车,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在她腰部捆上登山用的绳索。但我反而害怕摔下车的会是我呢。
分别坐在驾驶座跟副驾驶座上的西兹少爷跟克罗斯先生,开始没有隔阂地聊了起来。
「你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呢——虽然看起来不像是我这样的士兵,但也不像是绝对不会战斗的人。虽然你到处流浪,但也不像是常见的那种孤僻的人。」
「这其中有许多原因,我也尽可能希望能找一个国家安定下来,只不过一直很不顺利。」
「这样子啊……其实我国也是,除非是特殊案例,否则也几乎不允许外来人移民呢。而我这一路上造访的国家也是那样。」
「因为大家都不太喜欢外来的人呢。」
「我想西兹先生你们应该也知道,其实你们并不是惹人嫌哟。只是说移民这种事情,如果承认一个人的话,接下来的就无法拒绝了。要是一个接着一个跑来申请移民,国家很可能会被窃据,所以一定要慎重其事才行。这跟法规制度及领土问题一样,都要慎重呢。」
「这我知道,所以我很希望能居住在那么慎重其事的国家。」
「这真是左右为难的事呢——希望你们早日找到能够安定居住,融入当地生活,也值得豁出性命又了不起的国家哟!」
「谢谢你的祝福——对了,这一路上你遇过什么样的旅行者呢?是否遇过一个骑着摩托车,自称是奇诺的年轻旅行者呢?」
「没有耶……这一路上我遇见过的人、聊过天的人、互相残杀的人……他们的特征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的,但就是没有人是骑摩托车呢。你们认识吗?」
「是的,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看起来是十几岁的少女,但使用说服者的技术很了得,是比我还要厉害又勇敢的旅行者呢。」
「…………我完全无法想像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眼睛瞪得圆圆的克罗斯先生半开玩笑地那么说,西兹少爷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由于急着赶路的关系,我们好不容易在这一天的傍晚,于夏日夕阳下山以前,抵达看得见地平线上的城墙位置。
西兹少爷对位于地平线那头的小黑影感到在意,于是把越野车停下。
结果那是具有顶端略粗圆这种特征性高塔的城墙。克罗斯先生一面用小型望远镜确认,一面断定「是那个国家没错」。
「终于来到这里了啊……」
他感慨万千地喃喃说道。
「…………」
至于在后面待在行李上面的蒂,则一面默默咬着携带粮食的晚餐好一阵子。过没多久又迅速地「卡滋卡滋」吃了起来。
然后这一天,我们决定在这里扎营休息。
就算现在卯起来赶路,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太阳下山后。相当多的国家到了夜间都绝对不开城门的。由于克罗斯先生也知道这种惯例,因此在充分的了解下压抑想尽快抵达的心情。
西兹少爷把越野车停在距离道路不远处,然后三人就各自搭起帐篷。由于是每天晚上睡觉的床铺,大家搭建的手法都很熟练,搞不好闭着眼睛都能撘得起来呢。
蒂的帐篷依然搭在西兹少爷的旁边。
为了充分利用阳光,旅行者都很早就寝。夜间行动所需要的能量并不多,晚餐往往只吃最低限度的分量,因此少量的携带粮食跟茶就解决了。
三个人消失在帐篷里以后,我则留在外面看守。
今天是个没有月亮,但星星很美的夜晚。
我可以察觉出每个人一举一动的迹象,而直到最后仍睡不着的,是克罗斯先生。
旅行者的早晨都很早。
他们几乎都跟着黎明同时醒来并开始行动。
说到睡眠时间,当然是冬天长夏天短。就生理时钟来说是正确的运作,因此不会感到辛苦。
现在天空白濛濛的,还有说是冬天一点也不为过的气温,草原则充满了湿气。
「早安,陆。」
西兹少爷吐着白烟从帐篷里出来。
「哟!」
然后是蒂。
「早安,各位。好一个美好的早晨呢,还能够像这样对人家说『早安』。」
最后是克罗斯先生。
西兹少爷跟克罗斯先生,动着身体舒展一下筋骨。然后西兹少爷开始做挥刀的练习,克罗斯先生则是做说服者的练习。
「…………」
蒂只是默默在一旁看,但不久可能觉得无聊吧,于是开始坐在引擎盖上帮我刷毛。
能够把全身上下的毛都往后梳开,那感觉真的超赞。但唯独梳完额头之后梳子会打到我鼻子这点,希望是能够避免啦。
后来我们吃过一天之精力来源的早餐,越野车便行驶在快要日出的大地上。
车上的人都感受到坐在副驾驶座的克罗斯先生非常紧张。
他的话不但变少,还静静地盯着越来越庞大的城墙看。
越野车慢慢朝他旅行的目的地接近。
早上我们在城门接受入境审查。
西兹少爷询问有关移民的事宜,但结果还是跟事前预期的一样。如果对这个国家没有多大的助益,是无法允许移民的。
西兹少爷跟往常一样取得了解后,便申请入境两天以便休息并做补给。这个就立刻允许了。
另一方面,克罗斯先生这边并没有告知入境的原因,只希望能够允许他入境休息,而审查官也告知他入境是几天的限制。克罗斯先生之所以没有说出理由,是觉得想要直接告诉那个人的遗族。
穿过城门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环绕中央湖泊的辽阔领土。
有农田有屋舍,远处还依稀看到高楼大厦,因此科技也算发达吧。看样子应该可以补充越野车的燃料。
但姑且先不管我们,眼前要先解决克罗斯先生的问题。
那个旅行者的姓名跟大致上的住址等情报,似乎在他去世前有问过。
于是我们凭着那些情报在城门旁边的地图寻找,克罗斯先生率先找到了。位于湖泊南岸的某个城镇,跟他听到的城镇名字一模一样。
若从目前所在的城墙到那边,几乎要横越整个国家,因此距离相当远。
「好了,我们出发吧?」
西兹少爷笑咪咪地说道。
「谢谢,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的。」
克罗斯先生坐进副驾驶座。
满载着略脏的旅行用品的越野车,还有以金刚力士之姿站在上面的扑克牌脸少女,这在哪个国家都算是难得一见的画面吧。
虽然我们连行驶在路上都相当引人注目,但抵达目的地那个城镇的大马路时,却完全被涌上来的居民团团围住。
看他们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可以知道他们并没有敌意,但这样越野车想要稍微移动都得费一些工夫呢。
站在最高点睥睨人们的蒂,看起来似乎有些开心。这可能是我神经过敏吧?
结果,对于这场骚动看不下去的年长男性,也就是这个城镇的镇长走出来了。他让我们把越野车停在镇公所旁边,还派人帮我们看着不要让镇民随便动它。
克罗斯先生开口询问镇长。
他说出恩人的名字跟身材特征等等已知的情报,并询问是否能够跟那个人的家人见面。
不过详细情形他没有说出口,当然也包括他客死异乡这件事。他觉得祖国受到他许多关照,只想向他的家人表示谢意。
结果,很快就从出入境的记录找出他想找的家庭。克罗斯先生原以为会有某种程度的困难吧。
「那真是……非常、感谢你的帮忙……」
结果露出很扫兴的样子。
镇长先生亲自骑马带我们去那个人的家。握着方向盘的西兹少爷一面开着越野车跟在后面,一面对克罗斯先生说话:
「我不会透露只字片语。」
克罗斯先生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但明白那句话的含意之后又往前看。
「啊啊,我知道。我会全盘托出的。」
我们被带到距离镇公所有些距离的一处透天厝。
是这附近很常见又朴实的木造透天厝,也是四周有高大的树木跟绿色农田的小木屋。
下了车的克罗斯先生,光是踏出他的第一步就花了几十秒的时间。我们则是静静地等待。
那户人家里有一对七十几岁的老夫妇,跟一名三十几岁的女子。然后跟其他居民一样,穿着很朴素的服装。
他们很讶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镇长先生则向他们介绍克罗斯先生,并告诉他们有人在国外见过那个人。
我们所有人很快被请进屋内,镇长先生则回去他的工作岗位。
老夫妇跟女子都是亲切又有礼貌的人。这个家看起来虽不富裕,但也是会端茶跟茶点出来招待我们这些旅行者。
接着就听他们自我介绍。老夫妇是那名旅行者的父母,女子是他的妻子,膝下并没有小孩。
他们跟西兹少爷、克罗斯先生隔着狭窄的桌子面对面坐着。由于椅子不够用的关系,因此我就坐在墙边的地板,蒂则站在旁边。
克罗斯先生几乎快哭出来,连我这边都感受得到他的紧张,但我们并不能替他说些什么。
接着克罗斯先生开始娓娓道来,声音听起来好像从身体底部挤出来似的,又好像是呻吟。
「你们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先生,五年前来到我的国家——」
克罗斯先生从事实的部分起头。
然后徐徐说出当时国内陷入传染病肆虐的危机状态,那时候他发挥旅行途中所习得的医学知识尽力医治人们,结果救了好几万人的命这件事。以及后来成为国家的英雄这件事。
最后又说出国家希望向他的家人表示最大的谢意,因此克罗斯先生以代表者的身分前来这里。
「天哪!是真的吗?那孩子居然会做那种好事!我还以为他在别的国家出了什么差错呢!」
「是啊,真是令人吃惊呢!他都不下田工作,只晓得旅行而已!总觉得他是个令人头痛又没定性的人呢!是吗,我儿子他……」
听到老夫妇讶异的言语——
「哎呀?我早就发现到那个人的优点哟!」
以及他妻子开心的言词,克罗斯先生不禁低着头还紧咬着下唇。
西兹少爷跟我都明白克罗斯先生内心的痛苦。因为他接下来必须告诉这些人,有关他们亲人的死讯。
开心的这一家人又乘胜追击地说:
「克罗斯先生,感谢你告诉我们这个令人开心的消息。不好意思还劳驾你跑这一趟。请你把头抬起来吧,等我儿子回来以后,我会把这件事确实告诉他的。」
「哎呀~老公,要是称赞那孩子,搞不好他就趁机又跑出去旅行哟!我看干脆不要告诉他本人,就当做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怎么样?」
「我也赞成妈妈的说法!真是的,那个人这时候不晓得在什么地方闲晃呢。」
「那么,就当做是秘密吧……我也希望他能够改一改那毫无定性的个性呢~」
那些话一句句刺伤着克罗斯先生的心。
西兹少爷跟我都很清楚。
克罗斯先生铁定也很明白。
知道还是有其他方法「不说出实情」。
反正又没有人知道,这时候克罗斯先生大可以说谎蒙混过去。
只要说——「然后,我们泪眼目送拯救我国的英雄启程离开。」
如此一来,这个纯朴又幸福的家庭就不会感到悲伤。
当然,这个家的儿子兼丈夫的那个人,绝不可能回来。
不过,这个家将开心地抱持「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希望吧。
西兹少爷跟我都很清楚。
克罗斯先生铁定也很明白。
那么说的话,就无法达成自己的使命。
克罗斯先生之所以豁出性命徒步旅行至今,应该就是为了传达真相给那个人的家人。
身为军人的克罗斯先生,不仅肩负着这个任务,也肩负了国家、国民的命令。
若因为私人感情而放弃任务,就会辜负许多人的期待。
我们知道无论做哪一种选择都会很痛苦。
而真正的选择权是在克罗斯先生手上。
我忽然间看了一下站在旁边的蒂。
「…………」
蒂跟往常一样沉默不语,她露出一张看不出感情的扑克脸,并盯着桌子对面那家人的笑脸。
正当我打算柔和劝告她「直盯着人家看很失礼哟」的时候。
蒂突然讲话了,她对那家人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那个人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西兹少爷跟克罗斯先生都回头看蒂。
以那两个人的真正想法,应该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说那种话吧?
但是,那两个人还有我都——
对直接被问及那件事的母亲所说的话,打从心底吓了一大跳。
「他下个月就回来了哟,可爱的白发小妹妹。」
西兹少爷及克罗斯先生都回头看那位母亲。
虽然不晓得他们现在的表情如何,但应该不是很普通。
「是吗,太好了。」
蒂对那个回答感到满意而那么说,之后便紧紧抱住始终坐着的我的脖子。她的体重整个压过来,超重的。
但那种事情,现在都无所谓了。更重要的是,此时传来克罗斯先生的说话声:
「那、那是……确、确定的事吗?」
克罗斯先生的声音不仅大又抖个不停,这也难怪。
至于母亲,则笑咪咪地回答:
「是的,他就是基于那个约定跟计划才出门的。因为短暂的夏季一结束,这国家马上就跳过秋季进入冬季呢。」
「那个……很抱歉,请问那是……什么时候的约定呢?」
「上上个月哟!」
「…………」
「上上个月那孩子说『这次我要去南方大约三个月左右』,就出门旅行了。真是被那孩子给打败了,但是他既然在其他国家做了好事,这个嘛~也让人不得不赞许他呢。」
「…………」
这时克罗斯先生已经讶异得无法动弹,因此坐在旁边的西兹少爷代他询问:
「请问,家里有他的照片吗?搞不好我也在路上见过他呢?」
「有有有!当然有!是他婚礼时的!」
妻子开心地那么说并从座位站起来,一度消失在里面的房间,然后又马上回来。
她手上拿着木制的相框。
妻子把那个相框摆在桌上,让西兹少爷他们都看得见。
蒂为了看相片而接近桌子,我也努力伸长脖子地看。
照片上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朴素但很美丽的新娘礼服。也就是坐在西兹少爷他们面前的这名女子。
另一个人是同一个年龄层,身穿燕尾服的男性。留着剃得短短的黑发,个子比妻子略矮,然后体格很健壮。
「…………」
克罗斯先生已经说不出话了。
但是,看见他嘴唇在动的我,大概知道他想要讲的话。
那只有一句——「不对」。
「好漂亮的照片哦,谢谢你。如果改天我在哪儿遇见他,会代为转告你们大家都健健康康地等他回家。」
西兹少爷这番话让全家人大为开心。还纷纷说出「务必麻烦你了」或「请替我们转告他要早点回来」等等温馨的话语。
但是,这些话应该都传不进克罗斯先生的耳朵吧。
西兹少爷从座位站起来,说「该转达的事情已经传达了」。
「这件事或许最好不要跟他本人说比较好,要是他又丢下家人出外旅行,那我们责任就大了。」
然后彬彬有礼地答谢之后,又笑容满面地开玩笑。
老夫妇慨允地说「我们会那么做的」,接着便跟那位妻子一起目送我们到家门口。
我们带着失了魂有如幽灵的克罗斯先生坐进越野车,然后西兹少爷发动引擎并向他们道别。
越野车在笑容的护送下往前行驶。
越野车在森林道路慢慢行驶,坐在上面的克罗斯先生一面抱头一面呻吟地说:
「这……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不对是吧?」
西兹少爷问道,克罗斯先生不断地摇头。
「不对!明显就不是他!我跟那个人也见过好几次面!我记得他的模样!那明显就是别人!那个人的身材更瘦,比我还高,留着一头长发……」
克罗斯先生从衬衫领口抽出链坠,上面有一块金属片及刻有他自己的姓名跟血型、识别号码的辨识牌,然后还挂了一根像小型试管的筒子。
里头装了一束短短的遗发,颜色是棕色的。
「…………」
「看来那根本就是别人呢。」
克罗斯先生什么话也没说,但西兹少爷帮他下了结论。
「不过,情报却完全正确!国家的位置跟特征、本人的全名、故乡城镇的情报、家族成员……那些都正确啊!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克罗斯先生拼命摇头,他现在陷入一片混乱中。
西兹少爷在森林间隔看得见湖泊的美丽场所,一度把越野车停了下来。
然后——
「我们再去一趟镇公所吧。然后,调查看看几年前是否有除了他以外的人出境。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
在刚刚同一个场所被居民团团围住的我们,再次麻烦镇长先生帮忙。
带领我们进镇公所里的镇长先生笑着说:
「怎么样?那一家人很有趣吧?」
「是啊,是一个很棒的家庭呢。」
西兹少爷回答得很轻松,不过——
「然后他们是全镇最有钱的家庭,出外旅行的儿子还是个名人哟。」
他对那句话深感兴趣,于是反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带着我们到会客室的镇长先生,先请我们坐下喝茶,然后开始告诉我们。
「他们那个儿子,是个冒险作家。十几年前就不时外出旅行,然后把旅途的经验及有趣的体验撰写成书并上市贩卖。他的书很畅销,所以那个家庭也很有钱呢。其实他们大可以住在市中心的高楼大厦里,但因为讨厌过度繁荣的地方,说比较喜欢悠闲的农村生活,所以全家人都住在那里。不过我们这个镇也因此有税金收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呢。」
「那我倒是不知道呢。」
「这个嘛~那些人都很谦虚,所以就没对外宣扬吧。」
「那么,照你这么说的——他是这个国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人对吧?」
「没错。有源源不绝的年轻人崇拜他,并且希望成为冒险作家,有一段时期还造成社会问题呢。事实上,要想在国外生存并四处趴趴走的话,是需要相当顽强的精神与肉体呢。国家坚决拒发出境许可给那些崇拜他的家伙,但如果是他就另当别论了。」
听到这里,我跟西兹少爷跟克罗斯先生,都确信我们的猜想是正确的。
出身自这个国家的某人,在克罗斯先生的国家用名人的名字骗了大家。如此真相终于大白了。
西兹少爷这时候开口说「我想有另一个话题想请教一下」。
「我刚刚想起来,以前……大约五年前的时候,我曾遇见一个旅行者,他也是这个国家的人。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如果你认识的话是否可以告诉我呢?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他的模样。」
可能觉得西兹少爷有苦衷,为了那个人烦恼不已吧,因此镇公所的人便笑眯眯地接受查询。
「虽然有商人入境,但出境的人也并没有很多,你只要说说看应该很快就能查得出来哟。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呢?」
于是西兹少爷说出,他从克罗斯先生那儿听来的那位英雄的打扮。
身材瘦、个子又高,有这一头棕色的长发——西兹少爷只是把许多形容词摆在一块。
「不会吧!」
镇长先生一面大叫一面站起来。
「西兹先生!那个男人,是否对你们做了什么不礼貌的事情!」
看到镇长先生脸色大变的模样,西兹少爷、克罗斯先生还有我都吓了一大跳。
「…………」
只有蒂毫无反应地凝视镇长先生满是皱纹的脸。
「不礼貌的事情?没有啊。」
西兹少爷撒了他不擅长的谎。
「我跟那个人是在荒野移动的时候遇到的。其实旅行者有时候是很寂寞的,我们就像话家常一样地聊天、交换情报,然后就分道扬镳了。」
「如果是那样就还好……」
克罗斯先生看着整个人瘫软地坐回椅子上的镇长先生,并询问:
「不好意思,那个人是谁——不对,是个什么样的人?镇长先生好像对他的事情非常了解?」
「哎呀~天哪,该怎么说才好呢……」
我们都感受到脸上开始冒汗的镇长先生的苦恼。但是,又非得问清楚不可。
克罗斯先生说:
「因为我还得回我的祖国,搞不好会在路上遇到那个人呢。」
「是吗?那样的话你要小心点!就算遇到那个男人,也绝对不要过于大意!举凡他递给你的食物、饮料都不要吃下肚!也不能背对着他!」
「为什么?若不告诉我理由,叫我怎么防着他呢?」
可能是克罗斯先生锐利的眼光,让镇长先生死心的关系吧。
「拜托你们千万不要到国外张扬这件事……这算是我国的奇耻大辱。」
「我赌上我的名誉向你承诺——那么,那个男人是?」
克罗斯先生想知道的答案,从眼前这个人的嘴巴说了出来。
「他原本是死刑犯。」
「……………你说、什么?」
「他是一名死刑犯。那个男人的名字是——不,光是说出他的名字都让我觉得害怕,就让我称他为『死刑犯十三号』吧。死刑犯十三号,在七年前曾是一名炸弹客。当时他是住在都市的医学生,但因为在校成绩不佳及找不到工作,心生不满而把那些原因全归咎给社会。为了发泄自己累积在心中的愤恨,就在马路上引爆炸弹。」
「…………」
「那是利用农药制造的强力炸弹。一瞬间就夺走二十三条人命,然后让罹难者数目五倍的人受伤……虽然他确定被判死刑,但是……」
「遇到了特赦……是吗?」
「一点也没错。由于新国王登基而产生特赦,因此他就被减刑,然后被判永远流放到国外。」
「所以,人才在国外……」
想必镇长先生,并不明白克罗斯先生喃喃说那句话的意思吧。
他大概误以为克罗斯先生是在责怪「为什么要把那种人流放到外界」吧,于是惊慌失措地说:
「可、可是!请你务必谅解,我们也只能够这么做!当时的流放刑,就跟死刑的意思是一样的!当时并没有给他什么像样的装备,而且是在深秋的时候把他放出去的。跟之前你们找的那位冒险作家有完整的装备,并做过计划才出发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以为他早就死在路边,成为野兽的饵食呢……想不到……他居然还活得好好的……这是否就是所谓的『祸害遗千年』啊……」
西兹少爷说: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现在不晓得怎么样呢?」
「我、我当然知道……就算他想回来,也进不了这个国家……天哪,我竟如此慌乱,真抱歉。」
好不容易恢复冷静的镇长先生,像在告诫我们似地说:
「此事请勿在国内提起。要是被众人知道那家伙或许还活在世上,很可能会组织讨伐队呢。」
「知道了,在这个国家我们会三缄其口的。」
这次说话的并不是西兹少爷,而是克罗斯先生。他坚定地说道,随后我们也感受到镇长先生的情绪似乎松了一口气。
西兹少爷静静地眯起眼睛。
「…………」
蒂则是不发一语地看着克罗斯先生。
克罗斯先生努力用正常的语气,不经意地询问镇长先生:
「请问他的家人,现在怎么样了呢?」
「咦?啊啊……已经全不在了哟。」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有父母跟手足。走到哪儿都会被发现是他的家人,而倍受众人的白眼对待。可能已经厌倦这样的生活吧,某天就纵火烧了房子全家一起自杀。也有传说是被害者家属心怀怨恨纵的火,但已经不可考了。」
「…………这样子啊。」
克罗斯先生的声音,冷静得让人害怕。
「非常感谢你愿意告诉我们这段痛苦的回忆。」
西兹少爷只转头向镇长先生这么说,然后再次保证会守住秘密,接着从椅子站起来。
「镇长先生,谢谢你。」
克罗斯先生也慢慢站起来。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
我们坐着越野车,在居民热烈的目送下离开。每个人都沉默不语,车子走了一段路之后,西兹少爷便把越野车停在放眼望去没有任何人的湖畔。
湖面上倒映着蔚蓝的天空,而且闪闪发亮。
从越野车的副驾驶座下来的克罗斯先生,把自己的行李从载货台卸下来。然后走到驾驶座旁边,并要求跟西兹少爷握手。
「谢谢,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然后,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国家,回到我的祖国。」
西兹少爷紧紧握着他的手,只说了一句:
「路上小心。」
我也对他说同样的话。最后蒂,用她翡翠绿的眼睛看着克罗斯先生。
然后——
「没事的。」
听到蒂这么说,克罗斯先生轻轻地微笑。
然后转身面向湖泊,从脖子拉起他的链坠。
他从扣环取出那根试管,毫不犹豫地往湖泊用力丢出去。
几乎在同时,西兹少爷也开着越野车往前走。
我跟蒂回头看。
在湖畔行鞠躬礼的男人,背影变得越来越小。
行驶了好一阵子之后,西兹少爷把越野车停下来。然后——
「蒂,你可以回来副驾驶座了。」
他把站在载货台吹风的蒂叫过来。
我率先跳下来坐在座椅前面。
「…………」
虽然她的表情没什么改变,不过从动作可以看出蒂有些不甘愿,然后她从行李上面滑了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那是不同的旅行者呢,蒂?」
越野车往前行驶以前,西兹少爷如此问她。
「怎么会不知道呢?」
蒂如此回答。
「啊,不是啦……」
看到西兹少爷词穷的模样,蒂则说:
「不阴沉。」
「嗯?」
「那些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不阴沉。」
难得蒂讲这么多话。不过,当我以为她的回答到此为止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蒂又说话了。
「为了自己某个亲人等待漫长的五年,照理说不可能那么开朗,怎么会不知道呢?」
「经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呢~蒂说的一点也没错。」
西兹少爷坦然向蒂举手投降,并微笑地说:
「我跟克罗斯先生都对事前的情报过度相信,因此没有考虑到有可能是别人这种事。这次真的让我学到了不少哟。」
「…………」
蒂不发一语地抬头看西兹少爷说: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西兹少爷轻轻耸着肩说:
「那么,这个国家是行不通了,找下一个吧——蒂,你喜欢什么样的国家呢?」
「…………」
蒂并没有回答,西兹少爷发动越野车往前进。
在加速行驶的过程中,隐约听到蒂的声音。
「只要能在一起,什么国家都可以。」

第五话 「必要之国」
—Entertainer—

一辆摩托车奔驰在鲜绿的春天草原上。
放眼望着这片大地,是连绵不绝的绿色山丘。嫩绿的新芽如绒毯般,毫无缝隙地覆盖世界。
占去这世界大部分空间的天空,因为美丽又晴朗的朝阳而暖呼呼的。
在天空不高也不低的位置,几朵浮云像棉花般轻轻飘着。当微风轻吹,草原便沙沙地起伏。
泥土道路的表面也长着杂草,颜色已经从棕色慢慢转变为淡绿色。而摩托车的前轮跟后轮,则毫不留情地一面践踏在道路上长得挺直的杂草,一面往前进。
那是后轮左右两边有着黑色箱子,上面的载货架绑了大包包跟睡袋的摩托车。它正以不疾不徐的速度,笔直奔驰在往西方延伸的道路上。
「我打算练习射击的……」
摩托车的骑士念念有词地说道。
骑士是个年轻人,年约十五、六岁,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跟精悍的脸孔。
她戴着附有帽檐跟耳罩的帽子,眼睛戴着银框的防风眼镜。身上穿着黑色夹克,腰上则系了宽版的皮带。
皮带上挂了好几个包包,右腿的位置则悬挂着枪套,里面插了一挺说服者,那是大口径的左轮手枪。在腰部后面也横向插了一挺细长的自动式手枪。
「都看不到能挂标的的树木耶~我看今天就别练习了吧,奇诺?」
摩托车从下方回答。因为放眼望去看得见数亿根的杂草,却看不到任何一棵树。
名唤奇诺的骑士一面骑着摩托车压过杂草,一面回答:
「那怎么行,练习是必要的事情。」
「问题是你的枪法已经很准确了耶?」
「不过一旦懒散就会变差,因此就算只是动一下下,也要保持每天活动筋骨的习惯,师父常这么说的。你也知道我只要稍微有一段时间没骑车,技术就会变差啊。」
名唤汉密斯的摩托车回答「我懂」。
「我已经充分了解『必要』的重要性,但找不到关键的树木也没办法啊~」
「说的也是呢。」
奇诺答道。
「所以,眼前的解决之道就是干脆放弃先赶路吧,奇诺。」
「我知道——不过还有另一种办法,就是在汉密斯的把手下方吊标的做练习哟!」
「我是很信任奇诺你说服者的射击技术啦,但万一不小心打中我怎么办?」
「我不就是为了避免发生那种事才拼命练习吗?」
「你那根本就不算是回答嘛。」
「总而言之,怎么都没看到啊~我是说树木。」
「要是有就好了。」
奇诺跟汉密斯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一面继续在草原奔驰。
他们说着说着,就这么来到遮住行进前方景色的大山丘顶端时——
「啊!」「啊!」
奇诺跟汉密斯同时大叫。
在缓坡下方,平坦的草原中央,矗立了一棵很突兀的树木。
它的枝干往旁边大大伸展,孤伶伶地矗立着。
于是奇诺开枪了。
奇诺握住右手的那挺叫做「卡农」的左轮手枪,枪管随着枪声往上弹。液体火药特有的白烟在一瞬间扩散,随即消逝无踪。
击出的四四口径铅弹,在一瞬间移动了大约二十公尺的距离。
然后命中树枝上用细绳悬挂的铁板,火花四处飞散,还响起不低沉也不高亢的声音。紧接着击出的第二发,命中距离前一发不远的地方。
被击中的铁板并没有大大地前后摇晃,也没有剧烈地左右摇摆。只是缓缓地回转,轻轻摇过来荡过去的。
在奇诺后面的汉密斯开心地说:
「感觉很像是被处以绞刑的人耶,奇诺。」
「……你讲的是很对,可是那个比喻怪怪的哟,汉密斯。」
奇诺如此说道。不过仍伸直持着「卡农」的右手,用大拇指扳起击铁。
她瞄准目标,击出第三发。
这一发命中标的中央,并再次发出枪声跟击中铁板的声音。
汉密斯喃喃地说:
「嗯,这发是致命一击呢。」
「都跟你说那个比喻——」
被汉密斯打败的奇诺,又击出三发,总共开了六枪。
等「卡农」冷却之后,奇诺便把它分解。
她先把中央的零件滑动到旁边,把枪管的部分轻轻往前拔,再取下莲藕状的弹匣。紧接着从小包包拿出装满子弹的弹匣,将它装上去。
然后奇诺把处于随时可射击状态的「卡农」放回枪套里。
「结束?那出发吧。」
「还没呢。」
奇诺如此回答,然后用左手从腰后拔出名叫「森之人」的细长型自动式说服者。
她一面用拇指解除安全装置,一面迅速拿到身体前面换手拿。这次连射了三发。干燥的声音听起来是连续发出的,而金色的弹壳则等间隔地在天空闪亮飞舞。
摇晃的铁板一面发出微弱的声音,一面接受所有的子弹。
奇诺一度关上保险,把「森之人」放回枪套。
左手也一度往下垂,然后再拔枪射击。她尽可能让动作迅速,并且瞄准正确。
接着再重复一遍,奇诺总共重复了三遍。最后一颗空弹壳弹出来,来回滑动的滑套退到后面之后就停住了。
「大概就这样吧。」
奇诺帮「森之人」装上新的弹匣并关上滑套,再关上保险之后就放回枪套里。接着从两只耳朵拔出像小块海绵的耳塞。
「奇诺你好一板一眼哦~」
「唯独这些练习,是不能找人代替我做呢。」
奇诺如此说道,接着走到树木那边拿着靶子走回来。
然后,就以摆在汉密斯后面载货架的包包当做平台,开始简单分解与清洁「森之人」。
她从盒子里拿出新的子弹,装进空弹匣里。并确认装在小包包里的备用弹匣,弹簧是否变松。
草原放眼望去的范围看不到任何动物或人类的影子,不过奇诺总是确定其中一挺说服者处于可射击的状态之后,才开始另一挺的保养。她慢慢把液体火药跟子弹,慢慢填装进开完枪的「森之人」轮盘里。
汉密斯一面等待那作业的完成,一面跟奇诺说话:
「如此一来,就算下一个国家很危险也没问题呢!」
「师父常说——『先不管有没有问题,但最好心里随时都要做好准备』。」
奇诺一面小心翼翼地把雷管塞进轮盘后面,一面回答。所谓的雷管是装了火药的金属装置。「卡农」的击铁一敲打它,产生的火花就会引燃火药并连系到开枪的动作。
「话说回来,之前在某处遇见的男人曾这么对我说过:『虽然你总是把说服者悬挂在腰际,但那是恐惧的关系』。」
「『恐惧』?」
「那个人表示——若总是假设自己会遭到某人袭击而做准备,代表那是因为害怕、恐惧他人——他好像还说,『只要多相信他人,那双方就不再需要那种东西,也不再有任何争斗了』。」
「原来如此。他的意思是『奇诺是胆小鬼』啰?结果奇诺,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汉密斯问道。
奇诺结束全部的作业,右手举起卡农并把击铁微微往上扳,让轮盘卡叽卡叽地回转。
然后回答:
「我说,『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随时都保持恐惧的心态。因为杀人的,通常都是人类』。」
「原来如此。顺便一提,你是在国家境内跟那个人见面的?还是境外?」
「你是明知顾问的吧,汉密斯?」
「那还用说吗?」
「是治安非常良好的国家境内哟。如果要定居的话,那样的国家很不错呢。然后,也是很适合造访的国家。」
奇诺说道。
「听说接下来要去的国家,并没有什么相关的情报?」
「只听说『在西方草原有一个大国』而已,但那也是三年前曾来这里的旅行者所提供的情报。而且不知为何,那个人对那个国家的事情并没有多谈,所以觉得有点怪怪的。」
「要是没有那样的国家,一定很令人失望呢。」
「千万不要放弃希望。」
奇诺如此说道,然后以惯用的手法看也不看地把「卡农」插回枪套里。汉密斯则开玩笑地说:
「不能光靠『希望』吧~无论抱持多大的希望,『不存在的东西』就是不存在哟。」
「可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却是件好事哟。那么——」
奇诺把维修保养工具整理好收进箱子里,再把睡袋放回大包包上。确定没有东西忘记收后——
「我们走吧!」
便跨上汉密斯,踢着起动杆发动引擎。
「了~解,朝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国家前进!」
奇诺一面骑着汉密斯一面说:
「一定存在哦!——然后我能够在那里吃一大堆的美食,还能住在被褥干净的旅馆里。」
「喔!然后还能免费得到燃料、机油跟消耗零件。也能让技术不错的技工帮我做维修保养,当然也是免费!」
「没错没错!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放弃希望哟!」
奇诺跟汉密斯一面拨开沿途的杂草丛,一面继续前进。
「没看到耶~」
「一定有的。」
「没有啊。」
「不,一定有。」
「根本就没看到啊?」
「应该……有啊……你看!」
当他们看到位于前进的地平线另一头的城墙,白天都已经过了一大半。
在位于高耸城墙某个大洞穴旁边的小屋,也就是城门旁的卫兵岗哨——
「两位分别是奇诺跟汉密斯对吧?欢迎来到我国!我将询问几个问题,以便发出入境许可。也请两位诚实回答。」
于是奇诺他们,接受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入境审查官的询问。
首先是入境的目的与希望停留的天数。然后是——
「请问你带了哪些武器?」
审查官并不是问「你是否带什么武器?」
于是奇诺露出右腿的「卡农」,以及腰后的「森之人」给对方看。然后告诉他身上各个地方还藏有好几把小刀。
「这样啊……那把左轮手枪虽然看起来颇有年代的,但保养得相当不错呢。」
入境审查官原本僵硬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他露出兴致高昂,想继续探究的表情,然后又问下一个问题。
「截至目前为止,你的性命及携带物品是否曾被觊觎,而你因此反击对方呢?我直截了当说好了——就是你曾经杀过人吗?即使一次也算。」
奇诺承认有过,并简洁回答说「有过几次」。
「具体说的话,大约是几次?」
奇诺回答说「数不清」。
「嗯……请你稍等一会儿。」
审查官一度站起来并消失在里面的房间。
「怎么回事啊?」汉密斯跟奇诺不禁感到奇怪,并且跟动也不动直立的卫兵们,一起在那里等了好一阵子。
不久,连忙回来的审查官开心地说:
「许可下来了!而且也照奇诺你所申请的,允许停留三天的时间。可以请你们多留久一点吗?在这儿舒展一下身心怎么样?」
当奇诺说「三天就好了」——
「是吗?——那么武器方面,连同说服者全部一起携入是没问题的。就跟你在境外的时候一样,经常佩带在腰际都没关系。」
汉密斯问「一般市民在国内也允许携带说服者吗?这里是射击盛行的国家吗?」但审查官马上摇着头说:
「并不是,一般市民禁止携带说服者。能够持有的只有军人跟警官哟。而且国内也不准狩猎。」
这时候重重的城门一面发出低沉的摩擦声,一面往上滑动拉开。
在那个声音的陪衬下,奇诺听到审查官如此说道:
「这个国家的治安不但不差,而且还好到我们引以为傲。然而,国民却对难得入境的旅行者抱持强烈的敌意,或许会冒出动手想杀死旅行者的不法之徒。要是有旅客不幸遇害,将有失我国的名声。不过,警察又不可能随时跟在旁边监视,所以请你确实做好自我防卫。至于武器,也是为此而允许你携入的。」
当他们穿过城门,这国家正沐浴在夕阳里。
在入境前他们早就知道,这国家辽阔到连对面向的城墙都看不到。
笔直的道路左右,绵延着井然有序的农田。而且就如境外那样,连一棵树都看不到。
奇诺跟汉密斯开始往前行驶在不需要压过杂草,而且铺设完整的道路上。由于是左侧通行的道路,因此要一直往左靠。
一越过农田区就看到排列整齐的屋舍,不久占据在国内中心部的大城市就进入视野范围。
这时道路变成较宽的二线道。还不时看到电动马达发动的车辆,十字路口也出现交通号志(录注:=交通信号标志,下同)。
「嗯,很井然有序,想不到连邻国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国家呢~」
汉密斯边走边说。
「结果它的确存在不是吗?」
奇诺笑眯眯地回答。
就在奇诺跟汉密斯穿过住宅区,进入大楼栉比鳞次的市区,四周天色也完全变暗的时候,终于到了在城门那边介绍他们来的豪华饭店门口。
「欢迎光临,旅行者!」
然后,饭店的老板还特地来到玄关迎接他们。
接着搭乘大型电梯的奇诺与汉密斯,被带到十层楼高的饭店顶楼,一间格外宽敞的房间里。
虽然奇诺说「不需要这么豪华,楼层又高的房间」,但是——
「别担心,我已经收到国家支付的全部费用了。」
老板笑咪咪地这么说。
「你希望吃什么样的晚餐呢?从轻食到套餐一应具全哦?」
「伤脑筋,又有料理送来了。」
汉密斯讶异地在旁边看着,只见奇诺把一道接着一道的丰盛晚餐拼命送进嘴里。
吃完稍事休息后,便在大型的浴缸悠哉泡澡。然后把衣服送洗,换上饭店准备的干净睡衣。
「好好吃……幸好来到这里……」
奇诺坐在盖着纯白被单的大床上,边看着窗外整洁的街景边喃喃说道。
在后面的汉密斯则说:
「你不觉得这些待遇好得很奇怪吗?该不会刚才那些料理,背后隐藏了什么企图?」
「……你的意思是『最后的晚餐』?」
「对,就是那个!」
汉密斯那么说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说:
「听说死刑犯在处决前的最后一个晚上,能吃到不错的大餐哟!」
「那就伤脑筋了。」
奇诺看不出有任何困惑地喃喃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
另一方面,汉密斯语气一派轻松地问道。
「感到伤脑筋的时候——」
「感到伤脑筋的时候怎样?」
「睡觉!」
奇诺按下枕边的开关让大型窗户的窗帘拉上,然后往床上一倒。
「好了,晚安。」
隔天早上,入境第二天。
奇诺在黎明时醒来。
然后稍微活动筋骨、冲澡,再换上昨晚送洗拿回来的干净衣服。
当她拉开窗帘,外面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好天气。还很淡薄的天色,就静静地呈现在天空。
奇诺把大包包搬到房间中央,并拿出里面的东西。
折叠整齐的棕色大衣、沾了泥土的小型帐篷、满是补丁的睡袋、被操得很惨的小型炉具、到处都是凹陷的杯子、装在铁罐里的茶包,以及伤痕累累的小型灯具。
奇诺开始动手整理、保养、清洁那些装备及行李,需要修缮的部分也动手修缮过。
最后,她把身上大大小小好几把刀子排在地上。
「偶尔也认真做点事吧!」
她把那些刀子放在沾了水的磨刀石上面仔细研磨。
此时窗外的太阳升起,射进房间里的阳光将磨过的刀子照得闪闪发亮。
「哎呀,想不到你会干这么稀奇的事情。我看今天要下刀雨了。」
汉密斯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这会比汉密斯你这么早主动醒来还稀奇吗?」
奇诺一面磨着细长的刀子一面回答。
「不晓得耶?——早安,奇诺。」
奇诺回头对汉密斯说:
「早安,汉密斯。」
吃过比普通的晚餐还要豪华十倍的早餐之后——
「肚子好饱哦……撑得我都不想动了呢。」
「人一懒散就会没用哟。不过以生物面来说,早餐吃得丰富而晚餐吃得少,才是正确的。」
「那不然,基于生物面,今天就在房里轻松度过吧。」
「那样你铁定会变胖哟,毕竟奇诺你平常的饮食特别俭朴呢。」
「没办法……还是出去晃晃吧。」
「要是找到能帮我做维修保养的店,记得帮我换机油哦。」
于是奇诺跟汉密斯出门做国内观光。
奇诺跟昨天一样穿着黑色夹克,腰际系了皮带。然后把装了备用弹匣的包包跟插在枪套里的两挺说服者,摆在腰际的固定位置。
她把大部分的行李都留在饭店房里,只在汉密斯后轮两旁的箱子放了些简单的维修工具。
「奇诺、汉密斯,两位要出门是吗?」
正当他们横越大厅准备出发之际,老板如此问道。
接着他把摺得好好的薄塑胶片递给奇诺。
「这是国内的地图,不介意的话请拿去用吧。只不过,基于国防的观点,这是禁止携出国外的。由于这必须再收回,所以千万小心别弄丢了。」
「了解,那我就借用了。」
奇诺跟汉密斯一起看那份地图,接着询问老板修理汽车的店家位于哪一带。
结果老板又把地图拿过来,用笔做了小小的记号。
「这一带的街道,开了许多修理交通工具的店家。」
他边说边把地图还给奇诺。
奇诺一面道谢一面接下地图,然后老板跟服务生们便恭恭敬敬地目送他们步出饭店。
当自动门不发一丝声响地合上之际,抬起头来的老板露出满脸的笑容。
然后,用响彻大厅的声音大叫:
「好了各位!去开电视吧!」
奇诺跟汉密斯静静地行驶在净是电动车的马路上,虽然一路上响起绝对不安静的引擎声。
「总觉得不太对劲耶。」
「不要太在意就没事了哟,奇诺。而且,你看!」
当他们停红绿灯的时候,奇诺看着装置在交通号志旁边的四角型盒子,以及埋设在里面照射自己的镜头。
汉密斯说:
「是监视录影器,从刚才就发现整个城市都有。它拍摄的范围很广,简直一点死角都没有。」
「或许这个国家就是多亏那种东西才能够维持治安,但想当然耳,我也随时都被监视呢。」
交通号志变成绿灯,奇诺一面慢慢催油门一面缓缓加速。
「就算有免费的三餐可以吃,也要设法让自己不要太贪心呢。」
汉密斯说道。
『总觉得不太对劲耶。』
『不要太在意就没事了哟,奇诺。』
饭店老板透过画面监看他们俩的对话。监视录影器传过来的鲜明影像,以及高性能麦克风收到的清楚声音,全放映在大萤幕上。
监视录影器追着移动中的奇诺与汉密斯,一旦追不上就切换到另一架监视录影器。
『而且,你看!』
奇诺往监视录影器的方向看。
奇诺与汉密斯,首先是前往专门维修交通工具的商店街。
正如他们得到的讯息,这里有许多维修的店家,于是从各家打着「本店才是最好!」招牌的老板里面——
「那么,就给大叔修理。」
汉密斯到自己挑选的店家,接受换机油与保养的优惠。
当然这些都是国家支付的免费服务,于是奇诺与汉密斯——
「我觉得油门好像变重了。」
「再帮我把配线换一换!还有火星塞!轮胎也要!」
又趁这个机会提出各式各样的要求。
结果耗到几乎要吃午饭的时间。
「啊啊,爽快多了。」
「爽快?」
「我是说心情哟,是心情。」
维修保养完毕的汉密斯跟奇诺,在老板的目送下走到马路上。
奇诺问汉密斯:
「那个时候,你怎么会决定那家店?虽然老板的技术看起来的确不错啦。」
「我是看他的『本事』哟。那位大叔的指甲缝,还有手掌的皱纹里都是油污对吧?」
「我并没有注意。」
「的确是脏兮兮哦。也就是说,那证明他平常就不会把工作塞给店里的维修人员,而是亲自帮客人维修保养哟。」
「原来如此……也就是『敢于弄脏自己的手』啊。」
「奇诺你平常都不做维修保养,应该稍微见习一下才对。」
「如果你不怕我把你弄坏的话。」
「我看还是让专家来好了。」
「我也那么认为。」
奇诺与汉密斯一面交谈,一面来到这国家的中央区域。
这里是杂草与草坪构成的绿意,但是并没有半棵树的宽敞公园。入口处还排列了摊贩。
当奇诺问这里是不是在举办庆典,但得到的回答是,这些摊贩是专为附近办公大楼的上班族所设的。
「既然来了就品尝看看吧!这个炸面包跟肉桂的味道很合哦!」
「喔!你是旅行者对吧!我这儿的肉燥面,可是只有这个国家才吃得到哟!」
「旅行者——!这儿有好吃的热狗哟!还有起司跟蔬菜,你想搭配什么酱都行!」
「喔,要是不吃吃看这个三明治,就失去来这个国家的意义哦!」
「不要老是吃东西啦!喝个茶怎么样?你喜欢加多少蜂蜜呢?」
「没吃过我国的特制冰淇淋就别想出境哦!」
在接近正午但人潮还没涌入以前,奇诺已经光临过好几家店,因为她实在无法拒绝邀约。
她拼命狂吃,吃完以后——
「啊啊……好饱。」
远离开始有人潮涌入的摊贩,奇诺仰躺在空无一人的公园草坪上。
「吃太多了你!」
汉密斯在距离稍远的石板道上对她说道。
在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风和日丽的气候下,奇诺一面望着汉密斯一面说:
「关于那个啊,汉密斯,问题是我的肚子却很神奇地拼命装耶~」
「你晚上跟早上都吃那么多,难怪胃会比平常还要膨胀。不过,这样的生活继续过下去的话,你铁定会因为摄取过多的卡洛里而变胖哟。」
「那么,得做点什么运动才行……我是说等一下。」
「要是一吃完东西就睡觉——」
「我知道,我会变成牛的……」
「一点也没错。」
有一名男子慢慢接近奇诺与汉密斯。
那是头线有点往后退,年约五十岁的短发男子。他消瘦的身材穿着淡棕色的连身工作服,右手拿着双手使用的大型剪定铗,左手则拿着布袋。
男子虽然走在通道上,但是到了汉密斯面前就立刻转变方向,开始踏进草坪。他朝着奇诺「沙沙」地踏着草坪往前走。
然后,仰躺着眺望天空的奇诺瞄了他一眼。
「你是旅行者吗?」
男子边接近边大声说道。
奇诺慢慢起身,与男子四目交接地说:
「没错。」
然后,一面拍拍屁股的灰尘一面从草坪站起来。
「啊~抱歉吵醒你了。」
男子露出有点惶恐的样子,然后在离奇诺约五公尺的地方停下脚步。他看了一眼汉密斯说:
「你骑那辆摩托车来的吗?真了不起~我也希望有一天能骑着那种交通工具到国外旅行呢。」
他颇有感慨地说道,然后表情又变得很严肃。
「为了实现那个愿望,我必须先做一件事情……」
奇诺的眼神并没有从男子的身上移开。
「是吗?」
她兴趣缺缺地回答。
男子小声地说「是哟」,同时还放下左手的布袋。
「首先!得杀了你不可!」
他边叫边用两手把大剪刀张得大大的,并且将刀尖对准奇诺开始冲过来。
『首先!得杀了你不可!』
男子的声音,以大音量从画面旁边的扩音器传出来。
奇诺以背对的姿势位于画面右边。
至于男子则是从画面的左上方冲过来,目的想剪断奇诺的脖子,并不是树枝。
正当男子与奇诺只剩下一半距离的时候,从奇诺的右腰冒出了白烟。同时,也响起足以轰裂扩音器的沉重枪声。
男子的胸部开始冒出鲜血,表情仍是他一路冲来大叫的样子,然后剪刀举在身体前面往前倒。
他手上那把剪定铗的两侧前端刺进草坪的泥土里,而男子的身体则压在上面。
『喔……』
发出低沉声音「咚」地倒下的男子,一度从嘴巴发出气声,甚至尝试把头抬起来。
『啊,嘎啊……』
随着呻吟声只稍微抬起来的头部——
咚地落下。
然后男子就动也不动了。
死盯着画面的某人发出喝彩地大喊:
「一……一枪就毙命啊!果然有两三下!了不起!」
杀死男子的奇诺,后来停顿了十几秒。
她确认男子已经不再动了以后,就将拔出射击的「卡农」收进腰际位置的枪套里。
「我说奇诺,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
在通道的汉密斯如此问,奇诺只是淡淡地回答:
「从我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开始。」
「哎呀,为什么?」
汉密斯好奇地问道。
「就是那把大剪定铗。」
「嗯?——啊!原来如此,这座没有半棵树的公园,根本就不需要那种东西呢。话说回来,也不晓得这个国家怎么会有这种工具。」
奇诺一度轻叹了口气说:
「伤脑筋……情况正如昨天入境审查官所说的。」
「因为允许携带说服者入境,才能够得救呢。」
「一点也没错。」
「怎么办?要继续睡午觉吗?」
「我已经醒了——对了,应该要报警呢。」
「好像没有那个必要耶,奇诺。」
「嗯?」
当看着尸体的奇诺抬起头来的时候,几名身穿深蓝色制服的警官,正急急忙忙跑向这边。
跑过来的警官们,首先小心翼翼地确认那名男子。
「他死了。」
「知道了,叫处理班过来。」
而其中一名看起来最年长的警官,对奇诺说:
「真是惨呢,旅行者。请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需要接受侦讯吗?」
「没那个必要。我们已经得到这名男子试图袭击旅行者的证词,跟总部做过联络后,也确认了监视录影器的画面。而旅行者的行动,我们认定是正当防卫。」
「这个嘛,那是当然啰!」
汉密斯说道,警官继续对奇诺说:
「我们不能耽误旅行者你宝贵的时间,所以善后就交给我们处理,请你继续国内观光的行程吧。」
「知道了,那就交给你们了。」
奇诺一说完,就边推着汉密斯边离开事发现场。
等到完全看不见奇诺他们以后,警官们开始交谈。
「请看看这个!致命伤在胸口正中央,一枪就对准心脏呢!」
向奇诺谢罪的警官,则回应年轻警官说的话。
「而且还能以那么快的速度拔枪射击……」
「可见她都没有忽略射击练习呢。」
「光是那样,也无法做出这么漂亮的射击。」
「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警官对原本看着尸体,闻言转过头来望向自己的年轻人说:
「那个旅行者能够适时反应『差点被杀的状况』哟。」
「怎么说?」
「一般人要是突然面对杀意,也就是『这个人想要我的命』的行为,都会害怕得僵住不动。甚至无法做出适时的反应。」
「原来如此……」
「可是那名旅行者并没有出现那种状况,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还在瞬间判断出自己应该怎么做,然后冷静并不动声色地执行。这跟她拔枪射击的本领,是两码子的事。」
「不晓得那个旅行者,是如何让自己学会那些技巧的?」
「那只有一个方法。」
「怎么说?」
「就是『差点被杀的状况』。」
「…………」
「截至目前为止,她一定经历过好几次好几次差点被杀的状况。那种时候,她也都得以保住性命躲过一劫。不过那几乎都是……」
「动手杀人?」
「否则她现在根本就不可能还活着。」
「…………实在是太猛了……本官说什么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家人有那种经历哟。」
「我也是。别说是家人了,我甚至不希望全体国民有那种经验。因此,才会有我们这些警察跟军队的存在。」

离开公园行驶一阵子的奇诺与汉密斯。
「为什么要看书?」
「为了让脑筋变好啊。」
他们在规模很大的商店街里找到一家书店。
「反正你不想带着走就不会买,只是你这样站着看会顾人怨哟,奇诺。」
「只要一下下就好了。」
奇诺把汉密斯停放在道路旁边的停车格,她摘下帽子跟防风眼镜并夹在皮带中间,然后走进书店里。
被留在外面的汉密斯,自言自语发牢骚地说「伤脑筋耶」之后——
「不过,人还真少呢~」
环顾几乎看不见任何行人的商店街喃喃说道。
在奇诺推开玻璃门的同时,小铃铛叮当作响,接着她走进店里。
「哎呀~旅行者,请慢慢看哦。」
在接近入口的收银台桌内侧,有一名年轻女店员坐在高椅背椅子上,轻声招呼奇诺。
在狭长型的店内,高到天花板的书架一直排列到书店里面。此时里面并没有其他客人。
奇诺简短地回答「谢谢」,然后看着排列在架上的书籍。
她在灯火通明的通道上往空无一人的里面前进。这条细窄的走道如果站了两个人,很可能就会卡住,但幸亏现在并没有人。
找了一阵子的书之后,好不容易开始站着阅读野草图鉴的奇诺——
「…………」
听到微弱的铃铛声,于是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下。
在书架另一端靠近入口处,并没有任何人。可见那不是有人进来的声音,而是有人出去了。
于是奇诺又把视线移回打开的书本上。
「啊啊,这只要充分煮熟就能吃啊……」
在安静的书店里继续翻了几页阅读的奇诺——
「…………」
再次听到铃声。
她望了过去,这次倒是看见人了。
是一名年约四十岁又丰腴的女子。她仿佛是家事做到一半跑出来的,绿色的连身洋装还围着围裙,然后背了一只肩背包。
「哎呀~讨厌,店员不在吗?」
女子一进来就马上自言自语地碎碎念。
「好像,刚刚出去了。」
奇诺则用略大的声量对她说话。
「天哪~你不是旅行者吗?欢迎来到我国!」
看着露出满脸笑容,而且从书架的间隔空间笔直走过来的女子——
「…………」
奇诺合上手中的图鉴,并规规矩矩地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
「要是把商品弄脏,可是会挨骂呢~」
她如此小声呢喃。
『要是把商品弄脏,可是会挨骂呢~』
麦克风确实收到那个声音,并且从画面旁边扩音器播出来。
而映在画面上的,是从天花板垂吊下来,能够把所有通道一览无遗的监视录影器所传送过来的影像。
奇诺就在画面前面的右端,女子则是笑脸盈盈地从入口附近慢慢接近。
奇诺迅速移动,然后从画面的右边消失。紧接着——
『等、等一下!站住!』
女子刹那间转换成跟前一秒完全不同的恶鬼表情并追上去,她紧追着奇诺。
然后肩背包里冒出一把大柴刀,女子把它握在右手上。
女子虽然还出现在画面上,但监视录影器做切换了。换成是奇诺一度逃进书店里面,并迅速转进隔壁通道的画面。
奇诺迅速往入口奔跑,这次换成是设置在入口附近的广角式监视录影器所传回来的画面。
但因为照进玻璃门跟玻璃窗的阳光太亮,导致奇诺奔跑的模样暗得看不见。
「搞什么啊!拍清楚一点好不好!」
看着画面的某人激动地大喊。
『别想逃!』
发现奇诺并不在书店里面的女子叫嚷着,同时来势汹汹地奔跑着,此时还可听见地板咯咯作响的声音。
这时候沐浴在阳光下的奇诺,朝光亮的入口移动的画面出现。
『找到你了!给我待在那里不要动!』
无视女子说的话,奇诺准备把门打开。
『…………』
却发现门是锁着的。
而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看到右手高举着柴刀,一面大喊一面冲过来的女子。
回头看的奇诺盯着逼近的女子,并把右手伸向腰际。
但是她并没有握住那儿的「卡农」的枪把,而是把手掌贴在皮带的位置,对准女子的脚下将左脚滑出去。
奇诺以滑垒的形式,利用左靴的鞋底勾住女子的左小腿。
『喔哇啊!』
朝奇诺挥下柴刀的女子,因为自己冲过来的力道过猛而失去平衡,然后从下蹲的奇诺斜上方擦身而过。
在速度停不下来,而且她柴刀又不放手的情况,头部整个往入口的玻璃门猛然撞上去。
随即发出玻璃碎裂,跟女子的魁梧躯体撞歪门框的剧烈破坏声。
这时候奇诺立刻边回头边站起来,以后退走的方式从走道步出玻璃门离开。由于她进入昏暗处,除了脚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碎裂的小玻璃片慢慢掉落地板的声音——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跟女子有如混浊鼾声的惨叫声重叠在一块。
『嘎啊啊啊……啊——』
在画面突然做淡出的处理的下一秒钟,画面又切换到另一台监视录影器。
奇诺并没有在画面上。出现在画面的,只是从外面拍摄入口玻璃门的影像。
撞破书店入口玻璃门上半部的女子身体,依然瘫软地靠在那里。那两只手臂软趴趴地垂下,柴刀也掉在地上。
并没有看到她身上有什么伤口。
只不过,软趴趴靠在玻璃门且微微抽动的女子,有鲜红的血液从她喉咙那边慢慢流出来。
鲜血像瀑布那样从她两只手臂及玻璃门往下面流,不久后,连写着「欢迎光临」的脚踏垫都变了颜色。
「啊哈哈哈哈哈哈!那个欧巴桑,因为冲得过猛而被玻璃割断颈动脉呢!这下子死定了!她铁定没命了呢!」
看着画面的某人,一面惊喜地大叫。
女子应该是为了追奇诺而进入书店,几十秒后上半身却从玻璃门撞出来,挣扎个几秒钟之后就动也不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的!」
汉密斯一面看着那个女子,一面喃喃说道。
「只希望奇诺不会气得大骂,『难道这个国家,不能够静静地站着看书吗?』」
没有半个行人的商店街,开始传来警车的警笛声。
「真是抱歉,你难得造访我国却被卷入这样的事件。真的是非常抱——」
有别于刚刚在公园见过的警官,现在是另一名中年警官一面擦着不断冒出来的汗,一面拼命重复向奇诺谢罪。
奇诺站在汉密斯旁边,斜眼望着警官们拍摄趴在玻璃门的尸体。
「店内的监视录影器把整个过程都拍摄下来。这次的事件,旅行者并没有任何责任。至于这名女子的动机以及详细情况就只能等往后的调查……但总之,幸好你并没有受伤。」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起了哟。这个国家的人讨厌旅行者吗?」
一听到汉密斯这么说,警官惶恐地说:
「不,并非全然都是那样……只不过,无奈我们是人口众多的国家,其中可能会出现几个脑筋有问题的人……公园的状况我也听说过了。真的是,非常非常抱歉……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处理,请你继续观光吧。」
他跟刚才的警官讲同样的话。
「知道了,那就交给你们了。」
奇诺也讲同样的话,然后推着汉密斯离开案发现场。
「我看不要趴趴走了,干脆回饭店怎么样?奇诺。」
「那我也有想过……可是回去又没事情可做。」
「睡午觉不是你最爱又最擅长做的事吗?」
「撇开是不是最擅长的事不说……一旦睡过午觉,晚上就无法睡得很熟,那很可惜耶。」
「你也太穷人个性了吧?」
「而且,白天努力趴趴走的话,晚餐吃起来就会格外美味呢。」
「原来是为了那个啊!」
奇诺跟汉密斯边交谈边行驶在马路上。
这是距离中央区域略远的郊外,高楼大厦街区与住宅区之间某绿色地带旁边的道路。仿造古代瓦斯灯设计的路灯等间隔伫立在旁边。
一样也是没有半棵树但只有草坪的绿色公园,沿着马路呈细长状地绵延。
现在是下午时刻,天空虽然晴朗,但马路上没有其他车辆,公园里也没有半个人影。
这时候奇诺看到公园里面有一间小屋搭建的店铺,以及排放在它前面的桌椅。
「那是茶馆吗?那刚好,过去休息一下吧。」
奇诺放慢汉密斯的速度。
「因为免费的关系?」
「那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于是奇诺一个急转弯,从马路直接骑上石板道。接着马上把引擎熄火下车,再一面推着汉密斯进入公园。
正如奇诺猜想的,小屋是一家小型咖啡馆。里面有个无聊地坐着听收音机,年约二十岁的年轻男店员。他一看到奇诺就连忙将吧台的窗户打开。
「欢、欢迎光临!——喔!是旅行者……」
「现在,可以进来喝个茶吗?」
「当然可以!反正费用是国家支付的,你可以尽情畅饮哟!」
奇诺从许多种类的茶饮,点了白天没喝过的种类。店员推荐她可以搭配甜点,不过她拒绝了,只请他附上两块巧克力脆片饼干。
奇诺在无人坐的桌子区选了一张,再用脚架把汉密斯立起来,然后坐下来等候自己点的茶饮。
她摘下帽子跟防风眼镜,并挂在汉密斯的龙头上。
「抱歉让你、久等了,请慢用哦。」
不久,店员端着摆了茶壶跟茶杯的托盘过来。
奇诺先闻过茶的味道,然后才开始喝。
店员离开以后,汉密斯问:
「有毒吗?」
「好像没有,还很好喝呢。」
回到小屋的年轻店员,把门关上后就连忙上锁。
然后——
「啊啊啊……」
他微微颤抖并蹲下来,抓起架子上的电话话筒之后,就拿着它爬进小屋里面。置身在四周都是摆放茶叶罐与食材的橱柜的他坐了下来,再用颤抖的手按下话筒的按钮。
『请说。』
拨号声连一次都没响就有人接听了。臼齿「卡吱卡吱」响的店员说:
「那、那个……」
『我看到了,感谢你的回报,你只要在那里待命就可以了。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探头看哟。』
奇诺在蔚蓝的天空下,舒舒服服地喝茶。
就这样,她喝完从茶壶倒出来的第二杯茶。正当她跟汉密斯聊毛毛虫与弦乐器的话题时——
「有客人来了哟,从后面来的。」
听到汉密斯这么说,奇诺慢慢回头看。
是一名正漫步在公园的老人。
看起来已经超过八十岁,是年事相当高的男性。
他有着一颗秃得光溜溜的头,以及腰部略弯的细瘦身体。身上穿着连身工作服及格纹衬衫,是作业员或农夫常做的打扮。然后,拉着一台载了看起来很重的塑胶桶推车。
老人朝奇诺他们这边慢慢接近,满是皱纹的表情很僵硬。
汉密斯说:
「这次想杀你的,是那个人呢。」
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总之语气跟往常一样。
「那么——反正茶也喝完了,我们走吧。」
奇诺用一如往常的语气说道,然后咻地站起来。接着戴上帽子,把防风眼镜挂在脖子上。
然后就推着汉密斯往公园外面走,打算想避开那个老人。
结果——
「喂、喂!前面的!骑摩托车的!」
老人大喊,还面目狰狞地跑了起来。但因为他还拉着沉重的拖车,也没办法跑多快。
「等、等一下!——不要跑!你不要跑啊!我要杀了你!不要跑!我要杀你,不要跑啊!」
老人再次大叫,汉密斯说:
「你看,人家都那么说了?」
「真是的,开什么玩笑啊。」
奇诺边回答边推着汉密斯,到了快出公园的时候便停下来。然后跨上汉密斯,发动引擎。
「那么——我们跑吧?」
『那么——我们跑吧?』
奇诺的声音从画面旁边的扩音器放出来。
设置在路灯的监视录影器,拍摄到在公园旁边的人行道发动引擎的汉密斯,跟跨上他的奇诺。呈现在画面上的,是从斜上方拍摄的影像。
奇诺与汉密斯开始往前进,从绵延又笔直的马路左侧出去。
没过多久,监视录影器切换画面。
奇诺与汉密斯出现在画面上方的位置,然后往下移动,也就是朝画面的前方奔驰。他们离开以后——
『等……等等我……』
老人一面破口大骂,一面气喘吁吁地拉着拖车出现并往那条路跑。
他一走出人行道,便站在路中间往奇诺他们离开的方向狠狠瞪着。
『不要跑!卑鄙!你太卑鄙了!』
但是在他大吼大叫的下一秒钟,却被一辆急速行驶的车辆从后面撞飞。
小轿车从画面后面瞬间上场,完全没有闪开老人就把他撞飞,然后从画面前方离去。
老人的身体以直线方向在半空中慢慢三回转,最后以头部着地。
这时候传来什么破裂的声音,映在画面上的只有到处飞散的鲜血与脑浆。
紧接着在马路旁边,从画面右侧飞过来的塑胶桶掉下来,里面的液体全都洒了出来。
拖车在最后坠地的时候产生细微的火花,导致液体整个烧了起来。
红红的火焰占去画面右半边,除此之外的画面都是暗的。
火焰甚至蔓延到老人的脚下,他的鞋子、裤子跟脚开始被火焰毫不留情地吞噬,但老人的身体却动也不动。
「那个老头子,原本想把汽油泼在她身上!」
看着画面的某人开心地说道。
「厉害,应该可以了吧?」
奇诺行驶了约两百公尺左右,在看来相似的景色中把汉密斯往左靠并停了下来。
「不,看样子最好还是继续逃哟,因为有其他客人。」
汉密斯说道。奇诺回头一看,远处除了不断往上窜的黑烟,还有对准他们而来的汽车。
「哇!」
监视录影器频繁地切换。
画面映着公园旁边的马路,而且是从右端到左端。至于奇诺跟汉密斯,则是与产生都卜勒效应的引导声一起出现并离开。三秒钟之后,小轿车发出轮胎声紧追在后。
那样的画面,一共重复了五次左右。
奇诺的声音——
『截至目前为止,被杀——好几次,但是差点被汽车撞飞,果然是头一遭呢。何时——服者或刀子耶。』
以及汉密斯的声音——
『这算什么——在交通流量大的国家里,这算是家常便饭——总之小——点啰。』
听起来有点断断续续的。
『好可怕哦——』
『真受不了耶——』
『——好了奇诺,那辆车的速度追不上我们哟。』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汉密斯?』
『那辆电动车,不管怎么把油门踩到底——但是在构造上,却被限制不能超出固定的速度——所以,我们大可以逃跑哦。』
『感谢你提供这么棒的讯息,但是应该没那么好康吧——一旦进入市中心——』
不久,原本笔直的马路,出现了十字路口。
画面拍摄着十字路口,那个路口的四个角落都立着用来垂吊交通号志的粗壮铁柱。
一进入画面的奇诺就马上紧急刹车,把速度一口气降慢。
这时候传来汉密斯的声音。
『咦?你要做什么?』
奇诺并没有回答,她用低速绕到交通号志的柱子后面并停下来。然后下一秒钟,汽车就猛烈撞上那里。
之前一直保持追逐速度的汽车,理所当然似的瞄准奇诺与汉密斯冲过来,又理所当然似的冲撞他们面前的柱子。
结果撞上柱子的汽车车体前半部,伴随着猛烈的破裂声整个凹陷。后半部则悬在半空中。
柱子被撞到的部分不仅弯曲,还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往汽车那边倾斜。同时,汽车悬在半空中的后半部,又往马路坠落。
这时候监视录影器切换画面,以特写的镜头正面拍摄汽车驾驶座。从方向盘弹出来的坚韧白色汽球,挡住驾驶使其不至往前飞出去。
『喔,是安全气囊哟!那就不会像刚才的欧巴桑那样了!』
虽然没有映在画面上,但是却听到汉密斯佩服的语气。
随着汽球慢慢消掉,画面上开始看得见驾驶的模样。
在冒着白烟的驾驶座系着安全带的,是一名年轻女子。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的,说是美女也不为过。她有一头轻柔的棕色长发,穿着短裤与无袖背心,算是露满多的服装。
女子慢慢把脸抬起来,隔着龟裂的挡风玻璃往前看。然后,当她看到倒在眼前的只是一根柱子时——
『可恶——!』
就一面破口大骂,一面用力开门冲出车外。
『真是人不可貌相,感觉很强悍呢~』
汉密斯发出声音的那一瞬间,监视录影器又切换了。
画面右侧映着下车的女子,左侧是跨坐在汉密斯上的奇诺。
女子一度站不稳,但总算是站稳脚步。不过她立刻左右顾盼寻找奇诺的踪影,对方也轻易被她找到了,接着她大叫:
『救、救命!救命哪!煞车失灵了!』
「喂喂喂!那也拗得太硬了吧!」
看着画面的某人,讶异地吐出这句话。
「她在说谎,旅行者千万别相信哦!」
『知道了,我来帮你。』
「咦……?」
『我会帮你报警,因此请你呆在那里不要动。』
画面上映着奇诺冷静的表情,以及她把手贴在腰际「卡农」的影像。
「啊哈哈!就是要这样嘛!」
某人开心地大叫。
这时候画面中的女子大吼:
『开、开什么玩笑啊你!』
由于她是背对着,所以无法得知是什么样的表情。
『你说「开什么玩笑」是什么意思?』
奇诺问道,女子说:
『我说开什么玩笑,就是开什么玩笑哟!你啊,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事吗?』
她一面大叫一面走向汽车后面,然后打开后车箱,里面一片黑漆漆的。
『像你这种人啊,最好快点死了算了!如此一来,我就能得到幸福!懂不懂?』
女子把双手伸进后车箱里,然后抓了什么东西出来。
『更何况就算你死了,这个国家也不会有人为你伤心吧?』
她抓出来的,是装在布袋里的某种细长物体。这时候奇诺慢慢从腰际拔出「卡农」。
『不过呢,我还很年轻,既年轻又美丽,接下来还有很多很多想要做的——』
女子边说边把布袋丢在脚边,现出里面的物体。那个细长的某种物体,是散弹用的说服者。她一面把那玩意儿举起来,一面瞄准奇诺。
『事情哟!』
枪声响起。
奇诺伸直右手,用拔出来的「卡农」开枪射击。白色烟雾在画面左侧出现一下下,马上就消失不见。
右侧则是额头喷着鲜红的血液,说服者落在路面,整个人摔进后车箱的女子身影。
紧接着传来「啪滋」低沉的声音,女子的上半身便消失在后车箱漆黑的内部,只有下半身沐浴在阳光下。
『嗯——虽然有些不同,但结果跟那位欧巴桑一样啊?』
汉密斯说道。
『…………』
奇诺不发一语地停顿了几秒,然后把「卡农」收进枪套里。
「好极了!奇诺太酷了!真是赞哪!」
某人如此大叫。
在警方赶到现场以前,奇诺跟汉密斯一直待在原地等候。
「等够了吧?干脆把尸体放着回饭店去吧。」
虽然汉密斯这么说,但奇诺仍悠哉地轻轻坐在汉密斯上面等待。在那期间女子那双从后车箱露出来的双脚,连动一下都没有。
不久警方的车辆伴随着喧嚣的警笛声大举涌来,从警车下来的是跟之前两次都不一样的警官。
「旅行者你好,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道歉呢……」
「这种情况在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哟。不,连那个怪爷爷也算进来的话,应该是第四次呢。」
汉密斯说道,奇诺则询问警官「那位老人后来怎么样了?」
「是的。听说他冲出道路的时候,被那位女子驾驶的车辆辗过呢。」
「天哪~他死了吗?」
汉密斯问道。
「这个嘛……好像是呢。」
「所以他才没再追过来啊?真是太好了呢,奇诺。」
「一点也没错——旅行者,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是否打算回饭店了呢?」
对于警官这些话——
「…………」
奇诺思考了一下,然后说:
「我也有此打算。但如果回饭店的途中又遭到袭击的话,那可就伤脑筋呢。可否请警车在一旁护卫呢?」
「当然可以!」
警官露出极为开心的笑容并如此回答。
晚霞开始出现在向晚的天空。
蔚蓝的天色慢慢转红,奇诺与汉密斯奔驰在道路上,而警车夹在左右两侧像在护送运钞车似的。他们进入街道,然后回到饭店。这中间都没有受到任何袭击。
接受警官们的敬礼后一走进大厅,这次换饭店老板带着满面的笑容迎接奇诺他们。
「欢迎回来!觉得这个国家怎么样呢?」
「很好玩。」
汉密斯答道。
「有一点累。」
奇诺回答,然后把借的东西还给饭店老板。
饭店老板一面接过地图,一面担心地询问:
「晚餐我准备好了,请问要吃吗?如果你没有食欲——」
「不。我要吃。差不多就跟昨天一样。」
回复笑容的老板开心地说:
「不愧是奇诺!今晚也请你好好休息吧!」
隔天早上,也就是入境后的第三天早上。
奇诺随着黎明起床,天气跟昨天一样晴朗。
她在宽敞的房间舒展身体地运动,并练习「卡农」与「森之人」的拔枪动作。
接着依依不舍地冲了个澡,然后穿上刚洗干净的白色衬衫。
她把行李整理好放进大包包里,并把出发该做的准备全都做好了。然后花了一点时间等早餐送过来。
正当她吃完比昨天还要豪华的早餐——
「以生物面来说,这么做是正确的。」
汉密斯说了那天的第一句话。
「不知道今天会降下什么呢?」
「谁晓得呢~早安,奇诺。」
「早安,汉密斯。」
「你们要启程离开了吗?真的很舍不得呢。有机会的话,请务必再度造访我国及本饭店哦。」
在饭店老板的目送下,奇诺跟汉密斯启程往前进。
首先,他们绕到店家补充燃料跟携带粮食。店虽然还没开门营业,但是听到引擎声而冲出来的老板却说:
「把这个带走吧!还有这个!跟这个!」
由于对方尽其所能提供物资——
「你想害我爆胎吗?」
奇诺便尽量把东西堆在汉密斯身上,或者尽可能塞进大包包里。
他们横越车流量比昨天还多的国家,然后朝西城门前进。途中数度听到——
「旅行者——!下次要再来哦!」
「哟!你很酷哦!」
「你真的很棒哟——!」
并行车辆里或走在人行道的人们跟他们说话。其中听到最多的——
「谢谢你!」
就是这一句。
「谢谢我?」
奇诺不解地歪着头,汉密斯则是从下面问:
「奇诺,你在这个国家做了什么吗?」
「我吃了一堆东西。」
「他们谢的应该不是那个,还有呢?」
「杀了三个人。」
「一定是那个哦!」
不晓得汉密斯是在开玩笑,或者真的那么认为,总之他用往常的语气说道。
「…………」
奇诺戴着防风眼镜后的眉头则皱在一块。
接着奇诺继续行驶在这个辽阔的国家,他们离开街道,穿过住宅区,越过广阔的农地中间,好不容易抵达位于西侧的城门。早晨高照的艳阳,把城墙跟城门晒得暖呼呼的。
「我想要出境。」
正当奇诺对城墙前面的卫兵这么说的时候,城墙旁边的门打开了。
「嗨,奇诺!」
有个男人边发出开心的声音,边走出来。那是——
「嗨,大叔!」
「汉密斯你好,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么健健康康的!」
是前天见过面的入境审查官。
「好了,就只有这些手续而已。感谢你们这几天的停留,真的很高兴能遇见你们哟!」
这里是位于城墙外侧的岗哨里面。坐在桌子对面的审查官笑眯眯地说道,最后还要求跟奇诺握个手。
「…………」
奇诺原则上也回应他握了个手,然后问:
「为什么我会刻意遭到追杀?可否请你在最后告诉我原因?」
「…………」
审查官一度瞪大了眼睛。
「哎呀……伤脑筋耶~」
他尴尬地说道。
「若我说——你指的是什么事?想必也说服不了奇诺你们吧?」
「没错。」「无法说服——」
奇诺与汉密斯同时回答。
「没办法,那我就告诉你们吧。这在国内是不能说的秘密,不过这里在法律上是『境外』,算可以说呢。」
然后审查官用他们入境时一样的冷漠表情,站起来要卫兵们回避一下。等他们全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奇诺与汉密斯,还有审查官。
「真的、辛苦你们了!」
听到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奇诺不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啊——?」
审查官回答汉密斯的疑问:
「就是昨天那四个人哟。不过,实际上奇诺你杀死的,只有三个人啦。」
「…………」
奇诺稍微想了一下,然后问:
「关于昨天那四个人……他们都是什么人啊?」
她的问题马上就有了答复。
「是死刑犯!」
「接下来可就说来话长了呢。」
审查官先提了这个开场白,然后两手手肘靠在桌上,下巴搭在十指交叉的手上,接着开心地娓娓道来:
「这个国家就像我前天说的,是治安良好的国家。加上贫富差距不大,及国内设置的监视录影器发生作用的关系,几乎很少出现犯罪行为。但是,虽说『几乎很少出现』,但不等同『绝对不会发生』。像这个国家也是有警察组织跟监狱哟。」
「请继续说。」
「然后也有各式各样的刑罚。从罚金到判决徒刑,甚至也有最严重的死刑。不过,死刑在任何时代都有它的问题。」
「你是指『那是非人道的刑罚,希望能废除』的说法?」
「一点也没错,汉密斯。持反对论者,其反对的理由是强调死刑的执行过于残酷。而且反对的人还提出『那我们一起想想不残酷的方法吧!』因此执行方法自建国以来就很频繁在改变。」
审查官开始一一列举出案例。
火刑——既简单又轻松,是从很久以前就使用的方法。
但因为不会马上致死,所以过于野蛮。而且还会浪费珍贵的燃料。
用剑执行的斩首刑——由于完全不需要燃料,就成了下一个被选上的方法。
但刽子手的技术不好的话,无法一次砍断脑袋,就无法让犯人立即死亡。因此这对死刑犯的痛苦与刽子手的压力都太大。因此也有人认为斩首很残酷而提出反对的意见。
断头台——为了让斩首确实执行,并让死刑犯立即死亡而构想出来的装置,因而立刻被采用。
但是,维修保养却比想象中还要困难。虽然使用了一段时间,但还是得到跟斩首没什么两样的批判。
绞刑——是继断头台之后选择的方法。乍看之下很简单也能够确实执行死刑,在提出构想的时候就觉得应该就是它了。
但事实上常发生绳索断裂,导致处决失败的状况。而且力道不够的话也无法让犯人立即死亡,力道太大又会让脑袋掉下来,因此有许多麻烦的问题。
电椅——这使用的是电力,是很快就发现到的方法。提出构想的时候,还倍受称赞说是科学的力量。
但是,因为犯人体格不同而常常出现失败。而且令人意外的是,这反而很难让人立即死亡。而且还收到来自电力公司「请不要使用本公司输送的电源」这种抱怨。
药物注射——是很稳定的方法。首先利用安眠药让犯人睡着之后,再注射毒药。这样他们感受到的痛苦会比较少,因此就被采用了。
但是,这种处决的效果,也会因为体格而出现剧烈的差异。而且还接到针对专门救人的医生,在场见证处决一事的批判,因此在医学界也掀起不小的风波。
射杀——针对让犯人立即死亡的意义来说,算是非常方便。实际上只要花点子弹的费用就能搞定,是不会花什么钱的方法。
但是,对开枪者来说压力太大。也可能有人会刻意没射中,或者混入空包弹。不过空包弹的问题只要实际开枪后,看有无后座力就知道了。问题是某些时候的处决,所有人会刻意没射中。
「照、照你这么说——无论选什么方式处决,都一定有人持反对的意见。」
汉密斯问道。
「为了以防万一先问一下。就算是那样,贵国仍不曾做过『废除死刑』这种事情吧?」
「是的。毕竟反对死刑派,至今在国会仍没有占很多席次。在我国,『死刑乃正当防卫』的想法仍是主流。」
「你说『死刑是正当防卫』?」
奇诺问道。
「是的。这并非绝对正义的想法,从头到尾都是一种现在主流的想法——」
审查官小心翼翼地先这么说,然后开始解释:
「对于最后被判死刑的犯人来说,他们之所以要面临那种行为——算是法律赋予被害人有权杀死他或她而做的正当防卫。」
「嗯嗯嗯,就像昨天奇诺那样对吧?」
「没错。可是『被害人』却无法像『犯罪者』有新生的机会。本来国民应该受到正当防卫的保护,但是却出现了被害人。所以国家……也就是『全体国民』,代替那名被害人执行正当防卫,虽然这么做只是亡羊补牢。但就由我们代替被害人做他最后想做的事情。那就是我们现在认定的『死刑』。」
「嗯——」
「毕竟我们怎能让正当防卫就此丧失呢。」
审查官如此说道,奇诺询问:
「那么,这国家的死刑制度跟昨天奇诺遇到的状况,有什么关联呢?」
「是的——近几年来,反对死刑论者又加了两项新主张。一个是,『被迫要杀人的刑务官太可怜了』。虽说是执行职务,却必须要杀人。无论什么方法,不可讳言那是很辛苦的工作。也就是说,从以前就要求必须照顾到『义务代替别人杀人』的刑务官的心理层面。」
审查官一度停顿做为区别,然后——
「另一个主张是,『死刑绝不能夺走人们的希望』。」
「什么?」
「希望?那是什么?」
奇诺不解地歪着头,汉密斯问道。审查官则淡淡地回答:
「反对论者说——『人就是怀抱着希望才能活下去。一旦死刑定谳,就会夺走死刑犯的所有希望。那比夺走他们的生命还要残忍。纵使夺走他们生命是必要的事情,但唯独希望不要从他们身上夺走。如果做不到那点,那就应该废除构造上有缺陷的死刑制度』——反正就是这些理由啦。」
汉密斯「嗯——」地回应,奇诺则说:
「国民都接纳这件事吗?」
「这个嘛,那些主张后来是自然而然地渗透人心啦。结果为了继续保留死刑制度,就必须想办法因应那两个主张。也就是——想出基于『不要让任何一个国人背负处决的重担』、『不要让死刑犯失去希望』的条件下执行死刑的方法。由于这问题很困难,的确让许多人伤透脑筋哟。」
面对说话像个学者的审查官——
「原来如此啊~」
首先汉密斯这么说。
「因此,就找上我这样的旅行者是吗……」
然后奇诺跟着说道。
「是的,正如你所洞察的!现在这国家的死刑,是『请杀死入境的旅行者』的制度哟!名称就叫做『旅人刑』!」
奇诺淡淡地询问满脸开心的审查官:
「说的具体一点是什么样呢?」
「很简单哟。一旦有旅行者造访我国,就利用国内的监视录影器追踪其行动。同时,警车载着所有死刑犯跟在后面。然后在尽可能没有人在的地方唆使死刑犯。『这是你们最后的希望,要是能顺利杀死那个旅行者,死刑就会中止。然后让你选择改判有期徒刑或被放逐到国外』——就这样对他们说。就算拒绝那么做而坦然接受死刑,那也无所谓。不过正如你们所知道的,他们可是开心地巴不得冲出去哟!但因为是一对一的方式,所以顺序是用抽签决定的。」
「原来如此啊~那么,他们拿的各式各样武器呢?是凶器吗?连车子也是吗?」
汉密斯问道。
「当然警方交给他们的,是勉强可使用但看起来赢不了的武器。顺便一提,如果他们拿武器对付警方,就会立即射杀哦。」
「即然这样,一开始就这么做不就得了吗?」
「这个嘛~那也是有很多问题呢。」
「但结果不都是一样吗?」
「这个嘛,话是没错啦。不过你看,透过监视录影器就看得到,所以不能说谎哟。」
「那么,反对派同意那种做法吗?」
「恐怕是不同意吧?由于反对派提出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因此态度也趋于缓和。不过,将来会怎么样倒不知道呢。」
「原来如此。」
「人类是不能中止思考,要常常想出一些主意才行。」
汉密斯开始跟审查官聊了起来,奇诺则也稍微思考一下并询问:
「这套制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次是第一次试验吗?」
审查官立刻回答:
「不,今年已经迈入第十五年,而这次是第四回。」
「截至目前为止,有任何旅行者被杀吗?」
审查官「嘻」地笑了一下,还反问奇诺:
「你是明知故问吗?」
「是的,没错——没半个人吗?」
「怎么可能有呢!入境的时候我们就确实挑选过旅行者。像是身上有携带武器,过去曾为了自卫而有过杀人的经验,因此不会讨厌为了自卫而行使武力的人。具体说的话,就是胆识大到杀死三个人那天,还能够毫不在乎地享受晚餐的人。」
「奇诺,你受到称赞了哟!」
汉密斯如此说道。
奇诺则是对审查官说:
「也就是说……昨天那四个人除非有很强的运气,否则只有被我杀死的份是吗?」
「是的,不那样的话就太奇怪了。毕竟他们都是死刑犯,以国家的立场来说,是不可能让他们继续留在人世哟。之所以『不杀死刑犯』,因为那如同『杀死一般市民』,是不可以做的事情。」
「不过,你们并没有跟当事人说,那是毫无胜算的赌注对不对?」
汉密斯问道。
「当然,那种事情我们不会跟他们说的。也完全没有必要说,因为不能夺走他们最后一丝希望。因此,年轻的奇诺就最适合这个任务。那四个人完全没察觉到,也没有想到奇诺的枪法会那么神准。而开心地抱持『只要杀了那家伙就好了吗?那太简单了!』的想法。」
汉密斯回答「原来如此」,然后又说:
「可是啊~过去三次都没有人顺利杀死旅行者,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展开袭击。既然至今都不曾有人成功,那些死刑犯应该也会发现到其中的困难之处吧?」
「那是因为,那些人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所以就催眠自己一定办得到哟。人类一旦被逼到走投无路,即使是不可能的方法也会当做是解决的方法。像高楼大厦失火的时候,被困在高处人们会觉得地面看起来很近,甚至萌生出『即使往下跳也不会死』的念头。」
审查官又继续说:
「顺便一提有关那些家伙——就是昨天那四名死刑犯的事情,干脆也告诉你们吧。第一个中年男子,是连续强奸与杀人犯。他利用学校老师的身分当做掩护,不仅对学生乱来还强逼他们不准张扬出去。连续几年这样的行为后,他却杀害一名提起勇气告他的女学生,还把她的尸体丢进焚化炉企图毁尸灭迹。第二个中年女子,别看她那个样子,她可是连续杀人犯呢。她嫉妒生活富裕的友人,然后把邀请到派对的四名友人拼命用菜刀刺死。第三个老人是毒杀犯。虽然他是餐厅的老板,但因为自己的生意变差,就在竞争对手的火锅里下毒,结果导致两名客人死亡,八人严重中毒。最后那名年轻女子,是跑去不肯跟老婆离婚的不伦对象家里纵火,结果那一家六口连同婴儿都被烧死,虽然看起来像是意外火灾,但很快就被识破了。」
「好精彩喔~」
汉密斯这句话让审查官无奈地苦笑。
「好严厉的讽刺哦。」
「那么,原则上也问一下,有没有可能是冤狱呢?」
汉密斯故意挖苦着问。
「这个嘛~有关上述的四个案件,都没有冤枉的可能性。因为这个国家随处可见监视录影器,只要案发后调出来看就真相大白了。」
「原来如此,但即使那样也还是无法阻止人们犯罪呢。」
「这个嘛,就是说啊。人类算是弱小的生物,不过那些人全是这三年以内确定死刑的犯人,所以国内的治安还是算不错啦。其他国家的状况我们只是听说而已。不过,死刑能够顺利执行完毕,也让人松了一口气呢。奇诺你停留的时间很短,必须连续『处决』四个人可是相当辛苦呢。」
审查官微笑地说道。然后又板起面孔,语气严肃地说:
「我觉得,这是能够让大家认同又不错的制度哟——首先我国大多数的人民,姑且都认同那种执行方式。而每一位国民都不会玷污自己的手,也减少了众人的负担跟压迫感。至于那些死刑犯,不再过着害怕死刑执行的生活,在临死前都还抱持『届时看我怎么做,或许就能得救!』的强烈希望。所以那些家伙,就算在拘留所里都非常有精神哟!然后死刑犯所造成的被害人,还能看到憎恨的他们被旅行者毫不留情杀死的影像。想必他们一定感到大快人心吧。顺便一提,一般国民如果到达一定年龄以上,只要经过申请也能看那些画面哟。」
「果然有现场直播呢。」
汉密斯说道,审查官则语带兴奋地说:
「我忘记告诉你们了,整个过程都是现场直播哦。昨天你们活跃的表现,让收视率飙得很高哟!因为奇诺你们走出饭店那一瞬间,街上的人就全部消失呢!我也坐在监视器前面观战。天哪~奇诺你真的好酷哦!」
奇诺问审查官:
「那么——『认同的大家』之中,也包括我吗?」
「那当然哟!——奇诺你能够把说服者运用自如,还能够尽情射击,不觉得心情爽快多了吗?」
「并不会。」
奇诺立刻回答。
「哎呀~那真是失敬。因为过去的旅行者之中,占了相当机率是这一类的人呢。像三年前来的人,在最后听过我们的解释之后,还说『这已经是所有人了吗?我还想再杀呢!干脆你们的死刑犯都交给我来处决吧!』」
「那应该是因人而异。」
「这个嘛~是没错啦。呃——那么,我换一种说法好了——『奇诺你说是为了自卫,或者是正当防卫,因此被迫做出你不想做的杀人行为。不过,那却让你能够免费享受超豪华的饭店与三餐、汉密斯的维修保养,以及补充许多旅行的必需品做为报酬。不,是已经享受到了』。对于没有被选上的旅行者,我们是不会如此盛宴款待的。所以这算是相当不错的差事吧?」
「…………」
奇诺沉默没说话。
「太好了呢,奇诺。就算奇诺觉得这样的差事并不妥当,但我可是受惠良多哟。」
汉密斯说道。
奇诺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坚定地说:
「能够拿的东西,我就不客气带走了——不过我,再也不会到这个国家来哟。」
「咦?为什么呢?——我正想说你下次再来的时候,绝对要再请你帮忙呢。届时我们会准备大餐等你哟。」
奇诺回答:
「因为我会没空放松心情观光。」
「我们这里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观光名胜啦。不过……既然奇诺你不擅长也不喜欢杀人的话,那也没办法呢。我们也无法强迫你。」
审查官无奈地耸肩,奇诺停顿几秒后说:
「我并不喜欢杀人。而且,我更不喜欢有人期待我杀人,而且看到我那么做还开心不已。」
审查官用力点了一下头。
「原来如此。我非常明白你的意思了,也知道那么做破坏了奇诺你的心情。只不过——」
「不过什么?」
「那套死刑系统是必要的,我们往后还是会继续执行的。」
「必要,是吗?」
「是的,因为它是必要的——奇诺你也说过『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有必要杀了那些家伙』,不是吗?即使自己并不喜欢杀人。」
「…………」
奇诺并没有回答审查官的问题,但他则是笑着说:
「两者的道理是一样的。」


本帖最后由 逆推 于 2010-6-1 11:42 编辑


尾声 「这个世界的故事·a」
—It Happens. · a—

某天奇诺与汉密斯出现在某片热带莽原。
堆着旅行用品的汉密斯,以脚架立在辽阔大地的某处略高山丘上。
现在正值干旱期。晴朗蔚蓝的天空与耀眼的太阳,倒映在汉密斯银色的油箱上。
身穿白色的衬衫与黑色背心的奇诺,帽子戴得浅浅的并趴在汉密斯旁边,利用没有组立的帐篷代替垫子铺在地上,然后举起称之为「长笛」的步枪型说服者。
「长笛」用两脚架立在大地,完全动也不动。它瞄准的,是山丘下的大地。
奇诺睁大双眼,用右眼透过瞄准镜窥视。镜头里面映着一对母鹿跟小鹿。
大只的母鹿跟娇小的小鹿,正悠哉地漫步在布满低矮杂草与泥土的宽广大地上。
汉密斯有如念咒般地喃喃说道:
「距离,两百六十九。落差,二十四。风向,来自五点钟方向。风力,二至二点三级。气温,二十六。湿度,四十八。」
「了解。」
奇诺简短回复,又继续举着「长笛」,然后用左手不断「卡叽卡叽」地转动瞄准镜旁边的轮盘。
母鹿与小鹿,慢慢地从奇诺标示着十字线的圆形视野走过。
小鹿抬起头与母鹿四目相接,两头鹿静静相视对方并停下脚步。
同时,奇诺扣下扳机。「长笛」内部产生爆炸,燃烧的气体推动小小的金属加速飞出。
那颗金属划出一道直线,不到一秒钟就把奇诺与小鹿连系在一块。
只见小鹿前脚根部的血肉爆出,紧接着小小的身体倒下,躺在干燥的大地上。
「命中,太厉害了。」
听到汉密斯这么说——
「不,打偏了。原本希望能命中胸部,让它当场死亡的……」
奇诺仍然举着「长笛」,用充满遗憾的声音回答。
「反正它也逃不了了,马上就会死掉哟。所以就当做『打中了』不就好了吗?」
「不,要是让它受伤的话,肉质似乎会因为充满血腥味而变不好吃哟。」
「就算是那样,反正奇诺还不是会做成肉排烤到硬梆梆为止,届时再适当洒上盐巴跟胡椒不就得了?而且你似乎是味觉白痴。跟别人比起来啦。」
「你讲的问题,就多方面来说我并不否定。」
奇诺透过瞄准镜,看到母鹿担心地跟在倒地的小鹿旁边。由于它来到小鹿前面,因此挡住了瞄准的目标。
于是奇诺对母鹿说:
「你的心情我能体会,但拜托你退到旁边好吗?」
「何不朝它脚边射个两三发恐吓一下?」
「要是打到它怎么办?那样会吃不完哟,而且也浪费子弹。」
「你也太穷人个性了吧!那不然,直接到那边怎么样?」
「看来也只有这么做呢……」
奇诺关上「长笛」的保险后站了起来,然后背着它把原本铺着的帐篷卷起来并绑在汉密斯的载货架上。
然后,就在奇诺准备跨上汉密斯的那一瞬间。
「等一下!」
汉密斯惊慌大叫,奇诺立刻把「长笛」移到身体前面。
「是人类?还是猛兽?」
奇诺问道,但汉密斯的答复却完全不搭轧。
「都不是,你没感觉到吗?有震动从远方不断接近。」
「震动?」
奇诺不解地歪住头,接着左顾右盼。
然后——



特别收录 「各式各样的故事」
—a Beautiful Dreamer—

(初次出现在PS2「奇诺の旅Ⅱ」同捆特典Special Booklet)
有个奇诺独自在某个地方。
她穿着棕色大衣跟黑色夹克,腰际悬挂着大口径的左轮手枪,怎么看都是货真价实的奇诺。
「好了汉密斯,我们到什么地方走走吧。」
「你说『到什么地方走走』,但这里就这么一条路耶!」
有个汉密斯在奇诺的身旁说道,奇诺语气干脆地回答:
「就算是那样,总觉得边看地平线边试着讲那种话,就很有旅行者的气氛呢。」
「那个『气氛』是指什么?」
「就是我也看起来像个旅行者啊。」
「你不就是旅行者吗?」
「好了,到什么地方走走吧……反正路可以自由选择呢。」
「不是啦,这里就这么一条路哟。因为我们是从东边来的,所以是前往的方向是西边。」
「就是算那样,总觉得那么说很有旅行者的气氛呢。」
「刚刚就问过你,那个『气氛』是指什么啊?」
「就是我也很像个旅行者的意思。」
「不是说过你就是个旅行者啊!」
当这个奇诺跟这辆摩托车进行毫无意义的对话时,有个师父正好走过来。她乌溜溜的长发随风飘扬,做着高雅的打扮,腰际悬挂着左轮手枪。还有个长相俊俏,以下省略的男子也跟随在旁。
「搭档这种事很酷,好歹也让我当你的伙伴什么的……」
但是那个师父并没有答应。
「你好,旅行者。」
师父看着奇诺跟汉密斯如此说道。
「你好,我叫奇诺,这是我的伙伴汉密斯。」
「我是师父,他是搬行李的。」
师父如此说道。搬行李的虽然有发了什么牢骚,但听不到他的声音。
「能够在这种地方遇见其他旅行者,也算很难得呢。既然这样,我们何不一起旅行一阵子呢?」
「赞成,虽然我对你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确定以前并没有见过你。」
于是两个人、一辆摩托车跟搬行李的,就这么一起旅行了。
真是可喜可贺啊!


「感情融洽之国」
—Born be a Dictator—

一辆摩托车跟师父的黄色以下省略的车子,奔驰在草原的道路上。这是一条没什么交通号志,路旁也没有堆积垃圾的整洁道路。
晴朗的天空不仅看得见太阳,也看得见白色的浮云。妮妙的飞机跟战车在飞翔。妮妙则在浩瀚的天空大叫:
「我是正确的!」
战车则自顾自地念念有词说:
「在哪里?你在哪里?」
奇诺跟师父则一面并行一面交谈。
「师父你这个名字好有趣哦,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你佩带了一挺不错的说服者呢。」
「是啊,因为我是奇诺啊。」
「说服者果然还是要大口径比较好,要是像竹枪那样可就完全没用呢。」
「因为我是人类啊。」
「我也有跟你一模一样的说服者,你的是在哪里得手的?」
「每天每天早上,汉密斯都不肯早起,实在有够伤脑筋呢。」
不久,终于看到一个国家了。因为他们是旅行者,所以就准备入境。
「你们好,旅行者。」
一走进那个国家,百姓便如此说道,还挂着满脸的笑容。
这是个小国家。国内看起来非常平静又稳定,似乎是个和平的国家。所到之处遇到的人们,都以悠哉的笑容欢迎旅行者。
「就目前来看,是个相当不错的国家呢。」
搬行李的说道。
不久,奇诺与师父与汉密斯与搬行李的,受到国长邀请一起共度晚餐。既然能吃到免费的豪华大餐,这群人根本就没有理由不去。
他们被带到宽敞的宴会场,坐在上座且高龄九十岁,步履蹒跚的老爷爷竟然是国长。他隔壁并排坐着年纪差不多的人,也代表他们都是担任国内要职的人们。
接下来有许多人开心在用餐。
「这国家的人都好和蔼可亲呢。」
搬行李的说道。
「那正是我国最感到自豪的地方。大家都是同一个国家的人,有什么好争的呢?和睦相处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各位愿不愿意居住在这么棒的国家呢?」
国长笑开了脸,邀请大家定居在此。但师父跟搬行李的,都以「定居下来的话就不是旅行者」的理由婉拒。
「平静又和乐融融的国家是有其好处,但旅行却能安抚暴躁的情绪。」
师父忘记所谓「口头上的应酬」这档事。
这时候搬行李的他旁边坐着这国家某个中年男子,一看到送上来的料理(烤鸡)之后,便要求服务生说:
「这烤得有点焦,可以帮我换掉吗?」
结果国长立刻站起来反驳他:
「那样的焦度才好吃呢!」
然后说:
「你破坏了和睦的气氛,必须处死刑。」
听到国长这么说的中年男子,脸色整个苍白,拼命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对」。但是国长完全充耳不闻,大家也都冷眼以待。然后在旅行者们满是不可思议的注视下,中年男子被一群看似警官的人拉出去。
「不要啊——!拜托不要处我死——」
他消失在房间外面,约莫三十秒钟——
砰!
就传来一声枪响。
警官回来传达已经顺利处决那名男子的消息。
「抱歉让各位旅行者看到如此不堪的场面。」
国长向大家道歉。而奇诺跟师父跟搬行李的跟汉密斯,都没什么特别反应地坐着。国长开始向大家解释:
「这个国家为了大家都能够和睦地过生活,因此国长的命令是绝对的。国长必须严格监看是否有任何打斗或争执。也绝不允许有任何造成争执原因的不同意见出现。」
师父轻松地回答「原来如此」。
「不过,忘了愚蠢人类的事情,好好享受晚餐吧。」
然后国长把切得大块的鸡肉送进嘴巴,正当他享受这些美食又咬又喝的时候——
「唔!」
国长的脸色大变。变得苍白还痛苦地挣扎,接着就整个人「啪哒」地往后倒。周遭人们上前关心也无法改变这个悲剧。
「死掉了……是窒息死亡……」
想不到国长就这样暴毙了,然后他的遗体被担架抬走搬到屋外。
「那么,下一任的国长由我——」
旁边跟国长年龄相当的男性站了起来,并干脆地如此宣布。在场没有人持反对意见。
「旅行者,我是下一任的国长,请多多指教。」
「知道了——话说回来,你们是以什么基准决定国长的?」
奇诺问道。
「是年龄。在这个国家,最年长的人就接任国长的位子。然后国长的命令是绝对不可反抗。早出生个一分钟一秒钟的人就是绝对伟大,年少者要绝对服从年长者。那是大自然的法则——对了各位,要不要重新考虑看看?成为这个了不起的国家的居民怎么样?」
奇诺跟师父跟汉密斯跟搬行李的,在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之后便离开这个国家。
并且留下了「谢谢各位的款待」这句话。


「赋予之国」
—Give and Take—

奇诺跟师父跟汉密斯跟搬行李的,抵达了其他国家。途中曾遇到山贼的袭击,但是他们以秒杀的速度就全摆平,还赚到不少钱。但因为不好玩就跳过不说了。
接着,在那个国家的城门,审查官说道:
「请在这里签名。」
奇诺则问「签什么名?」
「就是『如果在国内因意外死亡,就必须捐出器官』的同意书哟。这是全国国民的义务,连访客也必须签署。」
奇诺露出「不懂那是什么意味」的表情。
「由于刚死去的人的心脏与内脏都还可以使用,就能够把那些器官移植给受到疾病折磨的人并救回他的命哟。」
师父如此解释给她听,这让奇诺非常佩服。
两个人与搬行李的纷纷说「反正只要不死就好」、「真的挂了的话,要怎样都随便啦」,然后就签下同意书入境了。
这是入境没有多久的事情。奇诺心想「接下来要往哪里走」,而在广场看地图的时候,突然有一辆卡车以极猛的速度冲过来。这时候师父比奇诺还迅速地拔出腰际的左轮手枪,并且开枪射击。只见轮胎被打飞,卡车没有撞到奇诺并翻倒在路上。有个男人从玻璃破碎的驾驶座被甩出来,他头部撞击到水泥地并且发出刺耳的声音之后,就动也不动了。
「好危险哦~」
「是啊,师父真是谢谢你。」
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的搬行李的,难得开口说:
「不过,那是怎么回事?我只觉得那辆卡车,是故意朝我冲过来耶。」
接着有人群围在男子四周,而似乎变成尸体的男子,不久就迅速被抬离现场。
「那是怎么回事啊?」
师父也满是疑问,于是找了附近一个看热闹的民众询问。
「喔~你说那个是吗?那位旅行者刚好很幸运呢。」
「你说『很幸运』,是吗?」
奇诺问道,汉密斯则进一步地问「什么很幸运啊?」
「就是年龄跟体型啊。你们入境的时候都签了万一死亡就提供器官的同意书对吧?因此,你们必须保持在这个国家,随时会被追杀的警觉哟!」
「你的意思是——会杀死某人,以便让他提供器官是吗?」
「不然咧?人只要心爱的人面临濒死的状况,任谁都会那么做哟!」
「因此那个驾驶……」
「是的,可能是他的女儿或儿子正在等器官移植吧?不过,今天他似乎变成捐赠者了呢——其他像是交通事故频传的周休二日,对等待器官的人来说可是快乐的周末哟。总之请你们在这个国家,千万要小心不要被杀,而成为救某人一命的器官捐赠者。不过旅行者自我防卫的工夫都很好,应该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啦!」
如此回答的男子,小心翼翼注意四周之后便离开了。
后来在停留的那三天,奇诺共计被追杀两次,师父也两次,搬行李的则是一次。
「真是的~」
汉密斯倒是被偷了两次把手,轮胎五次,车体则是三次。
然后——
「其实还挺好玩的呢,师父。」
「就是说啊。」
奇诺跟师父跟汉密斯跟搬行李的,出境离开了这个国家。


「闪耀之国」
—Creators—

接下来奇诺与师父与汉密斯与以下省略进入的——
「太过分了啦!」
接下来奇诺与师父与汉密斯与搬行李的进入的,是一个普通的国家。
无论规模、技术发展的状况、国家富庶的程度,都是很常见的普通国家。换个方式形容的话,就是一个无聊的国家。
「偶尔到这种没什么怪癖的国家也不错呢,奇诺。」
「颇有同感。这次我们好好享受入境的乐趣吧,师父。」
然后就在他们找到一家饭店,在大厅边喝茶边休息的时候。
「欢迎来到我国,你们一定很高兴来到这么棒的国家吧?」
这个国家的人如此说道。仔细一看,发现已经被不分男女老幼的一群人团团围住,他们全部都气喘吁吁的。
「我国是这个世界最棒的国家!」「没错!」「一点也没错哟!」
这群人都自信满满的,但奇诺跟师父跟汉密斯跟搬行李的,似乎没有感动的样子。只是适当又毫无诚意地回答「这个嘛~」或「是吗?」
「啊啊,刚抵达的旅行者们还不知道我们的优点呢——好吧,让我们好好告诉你们吧。」
大家心想「大可不必吧」或「又没有拜托你们说」,但还是默默不说话。
于是他们便开始叙述,首先是「这国家的历史很了不起哦」。
「我国的历史有一万年以上!当其他国家的人们还使用石头,过着野蛮生活的时候,我国已经有了不起的文明呢!」
然后又这么说,「现在全世界的伟大发明与发现,几乎都是来自这个国家」。
「这些伟大的发明、发现,都是因为我国太优秀而得以成就。像是车轮、铁器、科学、文化,全都是我国创造的!就连旅行者们的说服者,也是在六百年前由我们锻造出来的!像汽车引擎,是一百二十年前我国的天才制造的!头上戴的帽子,也是我国的发明!想到鞋子附上鞋带的,也是我国!所有的艺术都是诞生自我国!开发刀子的,也是我国!话说回来,发现把水煮沸就是热水的,也是我国!老实说我们很想针对每一项发明与发现收取使用费,但心胸宽大的我国则免费让未开发的邻国使用。因此,这个世界才得以进化到这个程度呢!就算全世界低头在地面摩擦上百次,向我国流泪感谢都不够呢!」
汉密斯对那群得意地自吹自擂的人们如此询问:
「请问,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
他们回答得很光明磊落。这些国民极为理所当然,以仿佛回答绝对正确之事的态度说道:
「这些记录将记载在世界历史里。将仔细记载在『全世界大历史事典』,与记载世界的发明、发现之事物的『全世界大发明发现辞典』里!记载在那些书籍里面的事物全都经过证明,没有任何疑问!只要阅读这些书籍,无论是怎么难以置信的事情都不得不相信呢!」
后来特地运送到国人面前的,是厚得离谱又装订豪华的两本辞典。
奇诺问,既然这样的话……
「这本『全世界大历史事典』与『全世界大发明发现辞典』,是谁编写的?」
这个国家的人们以刚才自信满满的态度,斩钉截铁地回答:
「当然是我国!——这还用说吗?」


「出卖的国家」
—Sales Talk—

正当奇诺与师父与汉密斯与搬行李的旅行的时候,西兹他人则是在草原。陆也跟他在一起,他们乘坐在越野车上。
越野车上面,还坐了一个总是沉默寡言、不晓得心里在想些什么的白发少女,她是蒂。
「哎呀,是奇诺跟汉密斯。」
西兹出声打招呼,奇诺也点头回应说:
「好久不见了呢,陆。还有它的饲主。」
西兹当下好受伤,整个人几乎站不稳。
「我叫西兹!我叫西兹!我叫西兹!我叫西兹!我叫西兹!」
奇诺完全没有理会毛衣男,然后向陆介绍师父跟搬行李的男子给他认识。汉密斯如狂风暴雨般地咒骂陆,陆也用狂风暴雨般的咒骂回应。
「他们俩的感情真好呢。」
师父如此说道。
「唉……」
西兹叹了一口气,总觉得他好像比之前见面的时候还要疲累。
「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呢。」
奇诺原则上问了一下,西兹回答说:
「其实从不久前我就觉得右肩很重,也觉得头沉沉的,而这些症状都没有痊愈。开车的时候整个人觉得不太对劲,感觉很难过呢。」
「会不会是你挥刀用力过猛啊?」
「我也曾那么想过,因此做好一阵子控制力道的训练,但还是治不好呢。」
西兹如此说道,并陷入长考「怎么会这样呢?」陆也不知道原因而举手投降,至于蒂——
「…………」
则是不发一语地站在旁边。
「这很简单哟!」
搬行李的男子,从黄色车子走下来并说道:
「毛衣老兄,你是否认识穿着紫色衣服还绑了两根辫子的女孩呢?」
西兹回答「咦?」并回想着。
「很久以前,我曾见过那样的女孩……」
「没错吧?而那个女孩,已经死了对吧?」
搬行李的看起来很开心,西兹则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说的没错……但你怎么知道呢?」
「你问我怎么知道?因为我看得见啊!」
「看得见什么?」
奇诺问道,搬行李的自信满满地回答:
「就是坐在毛衣老兄的右肩,还满脸笑容靠在他头部的那个女孩的灵魂。那女孩非常喜欢老兄你,所以就附——」
就附在你身上。搬行李的还没有把话讲完,就已经被师父打得满头包。她使出右拳、左直拳、膝撞、脚跟下压。最后还动用到椅子的凶器攻击。当然同时也伴随了「啊呜!咿耶!唔呀!咕耶!」等等惨叫声。天哪~实在有够惨。
「那么我告辞了。」
师父把打趴在地上的搬行李的丢进车里,留下一句「再见」就像子弹一样地离开。黄色车子的速度有时候乱快一把的,然后就不见踪影了。
那么留在现场的,只剩下西兹一行人与越野车,以及奇诺与汉密斯。
「能够知道原因真是太好了呢。」
奇诺如此说道。
「我才不相信什么幽灵呢!」
西兹一点都不高兴。即使那样,他还是发动越野车的引擎并说「那么到下一个国家吧」。奇诺则骑着汉密斯慢慢地跟在越野车后面。
很快就看到下一个国家的城墙。
「不晓得是什么样的国家呢?」
奇诺一这么说,西兹便回答:
「会是什么样的国家呢?只希望那个国家的居民很喜欢自己的国家,也对自己的国家感到很自豪。那样的国家一定是个好国家。要是能选上那种国家,也是我的幸福呢。」
接着入境没多久,奇诺与汉密斯及疲惫的西兹一行人,被这国家的人们团团围住。
「我们是这国家的政治家!是透过选举被国民选出来的!」
有男也有女的团体如此说道,然后突然询问奇诺与西兹:
「话说回来,你们会在我国发动战争吗?」
正当两人感到不解的时候,他们又补充说明:
「如果旅行者你们以国外军队的身分向这个国家宣战,这国家将立刻投降。」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呢?」
西兹与奇诺问道。
「因为!『国家基本法』明订这个国家不能战争。战争的话就会有人牺牲,那是一种邪恶,是不对的做法。所以我们永远不碰战争,没有设置军队也是这个国家的理念。很棒吧?真的很棒对不对?」
「然后呢?」「你们的意思是?」
「所以!旅行者如果你们宣战,这个国家就马上投降。不一会儿这个国家就被你们占领。也就是说,这个国家是属于旅行者你们的!」
奇诺说:
「原来如此——那我明白了,但是我不需要这个国家。我只想单纯停留一下而已。」
这国家的人们笑着说:
「我们也知道你应该会明白。眼前我们有个提案,如果旅行者你们在今天占领这个国家,我们会负责处理麻烦的政治工作。统治者只要悠哉接受那个职位就好。只要在这里设立户籍,要再出去旅行都没关系!留在国内的我们会代理统治者做好我们的职务!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怎么样呢?怎么样呢?怎么样呢?」
西兹满脸疲惫地沉默不语。
「你打算怎么办呢,西兹少爷?——这个国家,是否适合我们居住呢?」
陆如此问道,看了一下这国家那些满脸兴奋等待答复的人们,西兹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离开吧。」
他只这么说而已。
「啊,请等一下啦——」
无视紧追在后的人们,西兹一面抚摸右肩一面坐进越野车。他发动引擎,不一会儿就离开了。
汉密斯问奇诺「怎么办?」,奇诺觉得不好玩便出境离开这个国家。
一离开这个国家,西兹的越野车停在草原上,似乎在思考该往哪里去。
「嗨~奇诺,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西兹难为情地问道。
「我哪知啊,笨蛋!你要走的路你自己选择!人不都是那样吗?人生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你往下仔细看!你不是有一双了不起的脚吗?就靠它走哟!无论多辛苦的道路!迎面而来的风多刺骨!都要朝着目标往前进!用你自己的意志!命令你的灵魂那么做!——奇诺心里是那么想的哟。」
汉密斯答道。这时候奇诺敲了一下汉密斯的油箱。
「好痛!」
「我不知道,毕竟我并不是神。」
「说的也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再找其他地方……」
西兹叹了一口气。然后,忽然间往左边看,坐在那儿的蒂——
「…………」
不发一语地抬头往西兹的右肩那边看,抬头一直盯着看。
「什么都没看到哟,不要一直在意哟。」
西兹虽然这么说,蒂还是盯着那边看。她绿色的眼睛一直看,看了好久。
「…………」
后来没发出声音地动嘴巴。她面无表情,并又重复一遍。仿佛在跟某人说话似的。
「怎么了吗?」
西兹讶异地问道。
「真的在。」
蒂喃喃地回答。
「什么?不,你说谁啊?」
西兹满脸不可思议地询问,蒂则凝视着西兹回答:
「在你肩膀的女生,说『我一直很喜欢西兹少爷』。」
奇诺跟西兹跟陆跟汉密斯——
「…………」
就像蒂那样地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
「这个嘛……不治愈也没关系啦!」
西兹如此说道。


「都会之国」
—Don't stop Us!—

奇诺与汉密斯和西兹等人分道扬镳后,行驶在草原的道路上。
不久,发现路上有零零落落的尸体。那些都是被野生动物吃过的人类白骨尸体。
「这是什么啊?慈善事业吗?」
「……是自然葬吗?」
「对,就是那个!」
那么说的汉密斯又沉默了。
「太严肃了啦。」
奇诺说道。
不过还是持续看到尸体,而且数量不断窜升。等到好不容易没再看到的时候,已经慢慢看见国家的城墙了。
这是一个大国,入境审查完全自动化。一走进这个国家,放眼望去是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磁浮艇(注:=「磁浮交通工具」。指的是磁浮车辆。)飞来飞去的,广告塔则飘浮在天空,火车则在高架桥上来回穿梭。
路上的行人也多,看得出来是人口众多,人口密度也高的国家。
奇诺不露痕迹地停留在这国家,但毕竟这国家的人们,穿着打扮都比自己还要漂亮。
「国外是长什么样子啊?」
或是——
「旅行生活是什么样啊?」
许多人纷纷询问她问题。
不一会儿过了三天,出境的时候到了。出境的时候城门有审查官驻守,于是奇诺针对外头有许多尸体的事情询问他。
「啊啊,那些都是这国家的人哟。」
「果真是自然葬?」
汉密斯问道,不过审查官回答「并不是」。
「他们——都是旅行者。」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国家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是个交通进步的国家。因此有不少人对旅行、野外生活充满了向往。那些人总觉得都会生活并不好,于是在向往户外生活的情况下出外旅行。」
「可是,大家都死在距离自己国家相当近的地方耶。」
奇诺如此说道。
「那是当然哟。这个国家的人一直生长在文明之中,怎么可能适应野外生活呢?或许你们并不相信,那些离开国家的人连怎么升火都不知道哟!不仅如此,连怎么辨别东西南北都不知道,像我也不知道呢。就连旅行装备也没有准备齐全,应该说他们连必须带什么都不知道。在那种状态下,只靠向往就离开国家的话,猜猜看会有什么下场?」
「那当然是,死路一条。」
汉密斯说道。
「没错吧?所以他们很快都曝尸路旁。一旦看不见国家,连怎么走回来都不知道。」
「那么,国家何不禁止人民旅行呢?」
奇诺问道。
「国家当然可以那么做,但那样就无法减少人口啊。就如同自己搭乘的列车,如果途中越多人下车,那当然最好啰,因为就有空位可坐。」
审查官如此回答。
奇诺与汉密斯奔驰在草原上。
「那么~接下来要去哪里呢,汉密斯?」
「那么~接下来要去哪里呢,奇诺——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已经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了哟!」
「为什么?」
奇诺问道,汉密斯要她往后看。
「往后看?」
奇诺回头一看。
「哇啊!」
那儿有许多景象。移动的国家以猛烈的速度到处移动,还压扁其他国家、战车「轰隆隆」地射击大炮、有青年正在描绘那个情景、妮妙的飞机以编制队形翻筋斗、师父威胁商人卷走大笔金钱、西兹正在挥刀练习、蒂拔着陆的毛,害它痛得要命、伊妮德挖着埋伏攻击用的洞穴、卖氢弹的店家排着长长的人龙、高塔正慢慢崩塌。
「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会这么乱七八糟的呢,汉密斯!」
「有什么关系呢,奇诺。反正这是梦。」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汉密斯?」
「这是梦,你差不多该醒了。」
「什么?」
「差不多该醒了哟。该醒了——该醒了——该醒了——该醒了——」

* * *

然后少女,边哭边睁开眼睛。
「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女喃喃说道。那儿是自己平常使用的房间,然后跟往日一样迎接熟悉的早晨。
「啊,什么嘛?原来是梦?」
于是少女下床,在日历上做个记号。接着下楼到餐厅,父母亲正笑脸盈盈地迎接她,桌上则摆了早餐。
「我作了一个好奇怪的梦。」
少女如此说道。爸爸「是吗?」地说道,妈妈则「天哪~」地说道。
「那个梦很奇怪——我觉得既开心又害怕又喜悦又难过又悲伤又幸福又很不可思议,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什么?」
「我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个梦的内容呢。」
「是吗?」「是吗?」
少女开口问:
「对了——爸爸妈妈曾作过那种『梦』吗?」
母亲笑着摇摇头,父亲则用温柔的语气回答她:
「大人啊,是不会作梦哟。」
然后隔月,少女迎接她十二岁的生日。


本帖最后由 逆推 于 2010-6-1 13:30 编辑


后记
—Preface—
纪念第十三集出书!
「后记特别企划」向时雨泽惠一提问吧!
编辑部「为什么要搞问与答呢?」
时雨泽「开始了吗?因为读者来信有问我一些问题,不久前在图书馆演讲的时候,也有些问题没有答完,而我自己又没有部落格。虽然在《学园奇诺2》曾以同样的理由稍微弄过这样的后记,但我觉得在本篇《奇诺の旅》也该做一次吧。It's Special!」
编辑部「你说『特别企划』,但你的『后记』都很普通耶?」
时雨泽「那个是那个,这个是这个。NORESORE。」
编辑部「『NORESORE』是啥东东啊?」
时雨泽「是星鳗的幼鱼。正确说的话是幼生鳗鱼(Leptocephalus=柳叶鳗),身体扁平透明。在回转寿司的军舰寿司偶尔看得到。它的口感很滑溜,味道有点甜,很不错吃呢。」
编辑部「……那么,你说的『NORESORE』跟『后记』又有什么关系?」
时雨泽「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编辑部「…………那么,可以开始正式问问题了吗?」
时雨泽「放马过来吧——!」
编辑部「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那是本名吗?还是笔名?」
时雨泽「时雨泽惠一。那当然是笔名。如果日本人里有谁叫做『时雨泽=しぐれさわ(ざわ)』,还请多多见谅。我跟你可是一点血缘也没有。」
编辑部「你在班上并不是很受欢迎吧?」
时雨泽「你说『并不是很受欢迎吧?』这是什么意思啊!请不要劈头就用否定的问法好吗?话说回来,第二个问题就问这个是怎样?拜托不要问这种好像看穿人的问题好吗?虽然我的确不受欢迎啦……」
编辑部「请问你笔名的由来?」
时雨泽「时雨泽是取自SIG SAUER这个枪械厂商的名字。惠一是取自某漫画的人物名,但汉字并不同(注:取自《幸运女神》里的萤一,日文读法都是keiichi)。这都是在写投稿作品的时候,因为没时间想而随便取的笔名,不过现在很喜欢这个笔名。顺便一提,这跟我的本名完全不一样。连一个相同的字都没有,因为我希望变成另一个人的身分。」
编辑部「那请问你的本名是?」
时雨泽「艾德华·似乌·方布伦三世。」
编辑部「绝对没错哦?那我以后就叫你『艾德』哦?」
时雨泽「对不起,本名是秘密。接下来我会跟往常一样正经回答的。」
编辑部「跟往常一样?」
时雨泽「订正。我会偶尔正经、乖乖回答的。然后目前的答复,都是二○○九年这个时候的。将来很可能会有变动,还请大家见谅。」
编辑部「请问你的出生年月日?血型?性别?」
时雨泽「一九七二年出生,月日是秘密。A+,应该是男人没错。」
编辑部「结婚了吗?」
时雨泽「连一次都还没有过,目前也没那个预定跟计划。不过倒是想稍微试试离婚的感觉呢。」
编辑部「为什么?」
时雨泽「我听说只要离婚,男人就会变自由!」
编辑部「你是白痴吧?」
时雨泽「请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跟大家说。」
编辑部「身体的小档案呢?」
时雨泽「身高是一七七公分。小学虽然很矮,但是国中的时候却在一年内拉高了十公分。所以制服总是短短的,害我对过去只有很糗的回忆。
至于体重,最近都在七十五公斤到八十公斤之间跑来跑去的。由于我害怕会罹患成人病,希望能减到刚好七十公斤左右。顺便一提,我最胖曾重达九十五公斤。是在美国生活的时候变胖的。
我的视力很糟糕。没戴眼镜的话,连近在眼前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虽然有隐形眼镜,但觉得戴上跟取下都很麻烦,所以都没用。我比较喜欢就算打盹也能戴着睡觉的眼镜。」
编辑部「有什么宿疾吗?」
时雨泽「基本上我很健康,几乎很少找医生。顶多每年感冒个一次吧?不过~今年我的头曾经被生牛肝K得七荤八素的……
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每天敲键盘导致我两手都腱鞘炎,这算是慢性疼痛。所以我固定会去做个按摩。至于腰痛,多亏有优秀的『RECARO』的椅子,因此并没有腰痛的毛病。十多年前曾有过『椎间板突出症』,因此搬重物或冬天的时候我都会很小心。」
编辑部「你比较怕热还是怕冷?」
时雨泽「当然是『热』!要是太热的话,就觉得脑袋好像被丢进热汤里煮,根本就无法思考事情。由于我很爱吹冷风,如果跟别人待在同一个房间,常常被抱怨『太冷了!』
冷的话只要穿衣服就可以了,这还满容易解决的。不过我曾在美国经历过零下四十度的低温,我可不想再遇到那种事。那根本可以说是『暴力』,总觉得从宿舍走到学生餐厅会有生命危险。」
编辑部「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烦恼的地方吗?」
时雨泽「除了体重以外,就是耳朵。我的个性很神经质,所以听力特别好,常常会听到各式各样的声音,这让我感到非常困扰。不是在旅行目的地的饭店,被冰箱或空调的声音吵到无法成眠。就是去唱KTV或听演唱会的时候,耳朵跟头被声音震得痛得要命。不然就是听到不想听到的别人的轻声呢喃。可是变重听的话也很烦恼。」
编辑部「喜欢的食物跟讨厌的食物是什么?」
时雨泽「喜欢的食物没有别的,就是握寿司!我很庆幸自己生在日本。像腮边肉、纵带鰺、金眼鲷、鲭鱼、鲔鱼、鲑鱼等等都很喜欢。我也很爱吃生鱼片。
其他像是咖喱饭、拉面等等,这都还算喜欢。定食的话就是日式炸鸡、南蛮鸡、薑烧猪肉等等。小时候我超爱吃泡面的,但最近喜好似乎改变,已经几乎没吃了。
至于讨厌的食物,以日本普遍吃得到的食物来说,应该是找不到『绝对不吃』的东西。不过,我不会主动买纳豆来吃(小时候超爱吃)。鱼汤跟烤鱼虽然很爱它的味道,但觉得要挑鱼刺很麻烦,所以就不会去碰。」
编辑部「喜欢的饮料跟讨厌的饮料是什么?」
时雨泽「平常我都喝矿泉水,吃饭的时候主要是喝乌龙茶。碳酸饮料就是Dr.Pepper跟沙士,这些在日本被当成『奇怪的饮料』,但我就是爱喝。
至于说不上讨厌但不敢喝的,就是咖啡。黑咖啡我根本没办法喝。就算对方送上很好的咖啡,我也会拼命加砂糖跟奶精。然后我有点怕喝热的,因此热饮都是等凉了以后才喝。
以前我很爱喝牛奶,国中时期曾经一口气干掉一公升装的牛奶,但现在肠胃变得不好就没办法喝,让我觉得很遗憾。」
编辑部「你喝酒吗?」
时雨泽「最近这几年,除了神社的御神酒,否则我滴酒不沾。学生时代会稍微喝一些,但我本来就不敢碰酒精类的东西,所以就是无法爱上它。后来应该都不曾喝过吧?顺便一提,我这辈子还不曾有过宿醉的经验。」
编辑部「你抽烟吗?」
时雨泽「打从我出生以来不曾抽过一根烟。因为有不抽的理由,往后应该也不会抽烟。若有人在狭窄的房间里抽烟我就会头痛,所以要我跟老烟枪住在一块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吧。」
编辑部「你的兴趣是什么?」
时雨泽「动画、漫画、骑摩托车兜风、开车兜风、玩相机、摄影、枪、与军事相关的事物、潜水、旅行、唱KTV等等。我的兴趣实在太多了,而且只要有机会就会再增加呢。」
编辑部「其中维持最久的是什么?」
时雨泽「应该是动画吧?我从国二的时候就对作品及作者感兴趣,还看了许多作品。若没有动画,就没有今天的我。」
编辑部「你看电视吗?喜欢什么样的电视节目?」
时雨泽「老实说,最近很少看。现在我工作室里并没有摆电视机,我看最多的节目当然是动画。因为能带给我很大的帮助,所以会尽量抽出时间看。虽然要我全部网罗下来是不可能的事,但每季有新的动画开播,我就很期待呢。」
编辑部「你看书吗?」
时雨泽「看是看,但没有很多。尤其这几年又变得更少看了,虽然我觉得自己这样子不行。」
编辑部「哪些书在你过去的人生中留下强烈的印象?请列举五本,撇开你本身执笔的不算。」
时雨泽「《大空のサムライ(天空的武士)》(著·坂井三郎)——是零战飞行员坂井氏的空战纪录。我小学在图书馆看的,是当时让我深受感动的一本书。给了我『人不到最后绝不可以放弃』的启示。
《ヅョン万次郎の冒险(约翰万次郎的冒险)》(作者名不详)——是描写某个男子在江户末期漂流到美国的故事。我有印象当时早上忽然拿起来看,结果上小学还迟到呢。只是没想到自己也在十年后去了美国。
《罗德斯岛战记》(著·水野良)——这是不容多说的人气系列作品。不仅是我高中时期最爱的作品,也是促成我后来立志写轻小说(当时还没有这个名词呢)的契机。
《ブギーポッブは笑わない(幻影死神)》(著·上远野浩平)——这也是人气系列作品。是促成我强烈意识到「电击文库」小说的契机。若没有这部作品,我应该不会投稿电击文库呢。
《教科书》——我把过去读过的教科书全统一归纳在此。小时候坚信『教科书上写的知识都没有错误』,不过在许多意义上也让我学到不少东西。」
编辑部「这一年里呢?」
时雨泽「《最强の狙击手(最强的狙击手)》(著·Albrecht Wacker 译·中村康之)——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在东部战线作战的德军狙击兵纪录。不仅战斗的情景,连虐杀、拷问俘虏等等所有惨状全都描述出来。甚至还刊载数量相当多的战场尸体照,是一本非常悲壮的书。很适合当描述战场的资料,推荐有兴趣的人可以看看,但保证看过以后心情会变差。」
编辑部「哪些电影在你过去的人生中留下强烈的印象?请列举五部。」
时雨泽「『罗马假期』——这是世界名作。无言的最后一幕让人看得很难过。若是以即使没有两人结为连理的快乐结局,也能够创造美丽故事的意义来说,是值得参考的一部电影。也是《学园奇诺3》基本的题材。
『天空之城』——宫崎骏导演的作品里面,我个人觉得最好的一部。女主角希达是我在青春期超萌的动画角色。我在报纸广告得知即将上映的消息,看过电影的大荧幕之后深深被感动。从此以后为了掌握相关情报,而养成买动画杂志的习惯。这也是我变成阿宅的大转机。
『终极警探』——脚本很完成的一出电影。正如各方所赞扬的,从没看过有这么一部作品,能够从中学会如何突显角色、伏笔的张力及剧情的收线。立志当作家但还没看过的人,就当作是被我拐一次,务必看看哦。
『阿玛迪斯』——努力者萨列瑞与天才莫札特的故事。什么是才华?有了它就会幸福吗?是每每让我审思的作品。片长较长的『导演剪接版』于二○○二年推出,让我感到惊奇连连,连没看过的人务必看看。
『机动警察剧场版』——这一部的伏笔跟脚本也都很棒。是我写动作长篇作品时的范本。大学时代我看到连台词都可以背下来,真的很高兴能够遇见这部作品。」
编辑部「这一年里呢?」
时雨泽「『黑暗骑士』——蝙蝠侠最新续集。我对美国漫画并不是很熟,过去也很少看《蝙蝠侠》,不过这部电影的脚本、导演、影像都非常棒。」
编辑部「哪些游戏在你过去的人生中留下强烈的印象?请列举五种。」
时雨泽「『人生游戏』——这是桌上游戏。若悠哉地玩,可以感受到童心跟人生严肃之处的绝品。我曾经误以为『这套游戏会很受小孩子欢迎』呢。
『对对翻』——就是扑克牌配对游戏。小时候我最会玩这个了,还被夸奖『你记忆力好好哦』。是启发我『记住什么』那种快感的游戏。
『宇宙巡航舰』——是射击游戏。国中时期我每天都玩MSX版,也因此导致视力急剧恶化,之后就过着离不开眼镜的生活。不过真的很好玩。是让我抱持『虽然很难,但不断挑战要破关』这种想法的游戏。不过我还是打得不是很好啦。
『伊苏国物语Ⅱ』——正如大家所知道的,至今还被重制贩售的怪物游戏。高中时期的我没有PC,所以是到朋友家玩的。我很萌在OP回头的女主角莉莉亚。其实《莉莉亚&特雷兹》的莉莉亚,那个名字就是来自于这里。我十几年前就想过总有一天会用这个名字。
『空战奇兵』——我在PS先玩过,之后就尽可能去追它后来出的系列。就连我会买PS2,也是为了玩这个游戏。一度破关后就什么也不攻击,在空中轻飘飘地飞来飞去,那也挺好玩的。」
编辑部「这一年里呢?」
时雨泽「这一年没有任何破关的游戏……呵呵呵。」
编辑部「哪些电视动画在你过去的人生中留下强烈的印象?请列举五部。」
时雨泽「『机动战士钢弹』——也就是初代钢弹。小学的时候没有一个男生没看呢。我还做过钢弹的模型,虽然做得很烂啦。我超爱这部动画。
『银河铁道999』——因为没有钱买漫画,所以是从电视动画开始接触的。旅行、枪械、个人的世界观等等,根本就是《奇诺の旅》最大的范本。
『鲁邦三世(第二季)』——是电视动画第二弹。总之常常在重播,电视上经常播映。活泼又多样化的脚本等等,都让人非常期待呢。
『机甲战记DRAGONAR』——家里好不容易买了我梦想已久的录影机,这部是我第一次边录影边看完全部集数,非常值得纪念的动画。OP部分从真实的航空母舰发舰的画面,根本就电到我了。那成了我超爱有机翼的机器人的理由。
『新世纪福音战士』——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还托人从日本寄录影带给我看。虽然我并不完全喜欢EVA,却是印象深刻的名作。
然后是OAV版黎明期的杰作『幻梦战记』与『渥太利亚』。虽然不是电视动画,但也请容我把它们列举出来。这两部作品我都很喜欢,重复看了好几次呢。」
编辑部「这一年里呢?」
时雨泽「『Code Geass 反叛的鲁路修R2』——回答这个问题的时间点是一年以内。它的脚本、演出等等,老实说让我学到不少东西。而最终话让剧情结束的高涨气氛,及美丽的画面都很令人赞赏。」
编辑部「哪些漫画在你过去的人生中留下强烈的印象?请列举五部。」
时雨泽「《哆啦A梦》(著·藤子·F·不二雄)——当时还是小学生的我,超爱做幻想道具这种事。甚至还把自己摆在哆啦A梦的世界,幻想各式各样的故事。而三十年后的今天,自己还能跟外甥讨论哆啦A梦,这真是很棒的事情。顺便一提,我最爱的是『作梦的枕头』那一话。
《时光巡逻队》(著·藤子·F·不二雄)——这也是藤子·F·不二雄大师的作品。当时还是小学生的我,觉得人相当容易丧命的严厉世界观很刺激,所以非常喜欢。对于这部作品,我也常常幻想如果自己是主角会怎么做,因此常常乐在其中。最近它出了完全版,我可是非常开心呢。
《できる·できないのひみつ(办得到与办不到的秘密)》(著·内山安二)——是众多的《学研漫画版秘密系列》之中头一次看的大杰作。几年前我又买新的,现在就排在书架上。真希望能快点搭乘磁浮车呢。
《あおいちゃんパニック!》(著·竹本泉)——受到我姐的影响,我也很常看少女漫画。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买的少女漫画,当初觉得超丢脸的,而且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书店。这是活泼开朗的SF喜剧作品,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改写(=意指模仿主题创作成新作品)的作品。强烈希望它能改编成动画。
《OZ》(著·树なつみ)——是近未来的SF。我在大学时代看的,被它充满张力的伏笔及漂亮的最后一幕感动,因此下定决心『希望把这个当做自己写轻小说的参考!』回想起当时,我还真的动手写了几行,但后来却以大受挫折收场。我也希望这部作品能改编成电视动画(虽然它的OAV版我也很喜欢啦)。」
编辑部「这一年里呢?」
时雨泽「《神之山巅》(著·谷口治郎)——是梦枕獏大师原作的山岳故事。是《灼眼的夏娜》的作家高桥弥七郎老师推荐我看的,老实说真的很好看。我还在当地的相机店发现到故事里的相机,于是把它买下来。虽然是八十年前的东西,但还能拍哟!只不过软片跟冲洗的费用颇贵的。」
编辑部「你好像很喜欢摩托车,至今骑过的摩托车有哪些?现在骑的是什么摩托车呢?」
时雨泽「我骑过的摩托车,也就是目前已经转手的车种,分别是山叶DT50与本田XLR250R。
DT是小型越野车。是我在二十岁的时候买的人生第一部交通工具,也让我学到相当多摩托车必要的知识。虽然曾摔过好几次车,但因为都是低速骑乘,所以并没有受伤。
XLR是我接下来买的两百五十cc越野车。这辆车我在一年内跑了一万公里以上,还满载着行李从北海道到京都,跑了许多地方旅行呢。没错,这辆摩托车造就了现在的我。
虽然现在我手上有好几辆摩托车,但主要骑乘的,是日本才进口没几辆的珍藏车(虽然没有人气也不是很昂贵)。如果写出车种名会很明显,就当作是秘密吧。
最近得手Super Cup 90,平常都当做在住家附近活动的交通工具,像是上银行或买东西等等。这样子就不需要开车,也变得轻松许多。希望有一天能骑着它出去兜风。」
编辑部「骑车至今曾遇过危险吗?」
时雨泽「我已经骑了十七年的摩托车,不曾发生过事故或违反交通规则,一次都没有。就连摔车,除非是林间道路或越野车路线,否则也没有过。
不过也曾发生过相当危险的状况。我曾因为过不了弯而飞出去两次、差点被岔路冲出来的小卡车撞飞一次、因此路面积雪而滑倒一次(下雪的时候千万不要骑摩托车哟……)、在高速公路上边骑车边打瞌睡一次、因为驾驶疏失而冲到对向车道一次。
最后的时候,还曾经有过『为了闪避危机,脑部运转速度变快,但周遭景色却以慢动作在跑』的切身经验。就某种意义来说是很宝贵的经验,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所以往后我还是会注意要安全驾驶。」
编辑部「回到工作的话题,觉得什么是执笔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呢?」
时雨泽「像是记笔记(以后再叙述)、电脑、文书处理软体、日语变换软体、辞典与同义词软体、防止腱鞘炎用的固定物,然后是用弄过来收集资料与收发电子邮件的网际网路环境。
只要这些全部备齐,无论在哪儿都能写作——我是想这么说啦,但再怎么样还是自己家里最能够静下心来。我那些作家朋友,有不少人会在家庭餐厅或咖啡厅里写作,但我就没办法了。像开始写《梅格&赛隆》第一集的时候,就曾经尝试在饭店里闭关一个星期。虽然花了不少昂贵的住宿费,工作也进行得很顺利,不过之后就没再试过了。」
编辑部「出道以后的住处呢?现在的住处是?」
时雨泽「由于我正准备出道的时候就被家里赶出来,之后的那两年就住在房租三万五千元的小公寓里。那儿以前是学生宿舍,所以空调、冰箱及必需品都一应俱全,非常方便。唯一的缺点就是浴缸小到不行。
后来我又搬到宽敞的公寓住了两年。虽然是郊外也很便宜,但因为是适合家庭住的房子,让我这个单身又足不出户的人总是觉得怪怪的。
我甚至还在专门租给家庭用的连排屋住了四年。这儿的环境住起来很舒适,但我东西多到放不下而变成可怕的魔窟,终于在去年搬到现在的透天厝。
住透天厝可就轻松多了。不仅能收纳大量的书籍,摩托车也能放在庭院,朋友还可以来家里住,这可帮了我很大的忙呢。又通称——『奇诺皇宫』。」
编辑部「执笔的时段是?」
时雨泽「之前我也曾提过,平常都是中午醒来以后。进展顺利的话,就会延续到深夜。若是到截稿前就不可能太悠哉了,只要是醒着的时候,全都是工作、工作。」
编辑部「执笔时都会注意的事情是?」
时雨泽「最重要的,就是要遵守交稿时间。无法遵守的话就无法出书了。
除此之外,就是想到的事情一定会做笔记,以及不用过度艰深的言词来表现。尤其是做笔记这件事很重要,无论多棒的创意一旦忘记的话,就失去它的意义了。」
编辑部「你都是怎么做笔记的?」
时雨泽「如果电脑就在眼前,那就直接记下来了。我有开构想用的资料夹,里面储存了不少东西呢。
如果在骑车,就把它录在录音笔里。除此之外的时候,我会利用手机传邮件给自己。因为它有防水功能,也是我洗澡时的重要良伴呢。没防水手机的人,推荐你们可以用潜水用的水中笔记本,是能够在水里书写文字的用品。
顺便一提,我会用手书写文字,只有在送宅配的时候填姓名地址跟签名而已,我的字迹相当丑,丑到连我自己都无法辨识。」
编辑部「故事人物的名字有它的由来吗?」
时雨泽「有的有,有的没有。我就重点回答主要人物,以及还没在其他地方回答过的人物。
『奇诺』——是德语,意指『电影、电影院』。之前在德语课听到它的发音,就喜欢上这个名词。原本是在其他话的男性角色,这跟以前发表的是一样。
『汉密斯』——源自希腊神话的神祇。因为翻译的关系,觉得『汉密斯』比『荷米士』好听。
『西兹』——除了因为他是两个文字组成的,再来就是不知不觉就选这个名字了(各位读者对不起)。
『陆』——源自朋友饲养的狗。犬种、外观都一模一样。
『拉法』——是巴勒斯坦加萨地区某个城市名。从新闻得知这个地方之后,只觉得念起来不错听就采用了。没什么特殊的政治意义。
『蒂法娜(蒂)』——是墨西哥某个城市名。要让它跟拉法呈对比。
『艾莉森·威汀顿』——是直接引用我朋友他女儿的名字。然后是题外话,这女孩有个叫「安妮卡」的妹妹,知道自己的名字没有被引用而有点闹脾气,总有一天我会用的。
『维尔赫姆(维尔)·休尔兹』——不知不觉就取了很有德国风的名字。正确的简称应该是维里,但我先想到维尔就这么用了。休尔兹是引用自连载漫画《土豆村(Peanuts)》(就是有史努比的那部漫画)的作者名。
『班奈迪』——其实就是不知不觉就用了这个名字,(各位读者)对不起。
『菲欧娜(菲)』——因为念起来很好听,以下是题外话,菲跟蒂的共通点就是饰演她们的声优都是能登麻美子小姐!
『莉莉安(莉莉亚)』——正如前面提到,是源自『伊苏国物语Ⅱ』的角色。这个名字我也想过在其他话当做『少年』的角色名使用……莉莉安是为了简称为莉莉亚才选这个名字的。后来Google一下之后,才发现还真有人叫这个名字呢。
『特雷兹』——源自剧中由来的特雷兹。那个特雷兹也是适当想出来的(各位读者对不起之三)。特雷兹在法语好像有『十三』的含意,不过跟那个毫无关联哦。
『爱克善庭(爱克丝)』——其实在写《艾莉森Ⅲ》的时候,就把它当做莉莉亚初期设定而想的名字。由于女主角叫爱克丝这念起来太响亮了,因此没有采用,改由配角使用,但还是不改其『娘角色』的性质。
『梅格蜜卡(梅格)』——因为念起来不错听就采用梅格。又为了简称而想出梅格蜜卡这名字。
『赛隆』——源自剧中东侧阵营的标志『赛隆之枪』。其实最初的构思,结局是赛隆拿矛状物射向邪恶角色救出梅格。顺便一提,作品的设定是其他角色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被吐槽,这表示他们的名字在那个世界算是很普通常见。那么,若要说最初的『赛隆』又是从何而来,其实是『世论(注:赛隆セロン与世论せいろん日文发音雷同)』。」
编辑部「跟其他作家感情好吗?」
时雨泽「我常去他们家玩。我大学时期的朋友,大多是住在外县市,现在玩在一块的都是作家朋友。主要都是聚餐、唱KTV,或是在活动场合的交流,偶尔会一起观光旅行等等。算算还是电击文库的作家比较占大多数,不过也有透过介绍认识的其他阶层朋友。甚至还透过介绍认识了动画导演、制作人、声优、歌手、漫画家等等。」
编辑部「出游的场所是?」
时雨泽「除了旅行以外都是在东京活动,大多是在新宿及池袋车站周边。有时候也会请他们到我在神奈川县的家里。我在《梅格&赛隆》的『后记』也曾写过,我家窗帘就有来过的人留下的签名。算一算目前有十七名。」
编辑部「那种时候你们都聊些什么呢?」
时雨泽「大部分都是阿宅爱聊的内容,不然就是汽车或潜水等等,或者是聊个人喜欢的玩乐,有时候还会很认真地谈论业界或自己执笔的事情。原则上是因人而异啦,也没什么对错可言。跟年龄、经历不同的作家朋友聊天,真的很刺激呢。」
编辑部「从三年前就担任『电击大赏』的评审委员,关于那个有什么想说的呢?」
时雨泽「刚接到委任的时候,我很担心自己是否能够胜任,但正如『事情并没有想象那么困难』这句话所说的,这份工作做起来比想象中还要开心。
在阅读挑选作品的时候所想的,是晋级到最后审查的投稿者的热情、努力与才华。而且也考虑过自己所挑选的新人作家,有一天是否会超越自己?该不会反而给自己的作家生命指引一条死路?
不过,为了次世代的电击文库,还是希望能挑出最好的人选。今年(○九年)的投稿总数比往年更多了,真让人讶异。当这本书发售的时候,今年的评审应该也结束了。
顺便稍微提一下评审最后阶段的内幕。
作品送到评审委员这边的时候,我们完全不知道参赛者的经历。只知道笔名而已,作者的年龄、经历、性别都不知道。之所以会如此区分,而是经过评审委员会一致通过的意见,不过单看作者档案应该是不会改变对作者的评价。作品有趣才是最重要的呢。」
编辑部「对于往后打算投稿的人,有什么想对他们说呢?」
时雨泽「我打从心里对他们有勇气挑战竞争率高的比赛,表示最大的敬意。跟电击作家聊天的时候,常常会开玩笑说——『现在的我们如果投稿参加电击大赏,或许并不会得奖吧(也无法重新出道)?』
然后,就是不要因为无法赶上每年投稿的截稿日就放弃投稿。等成为专门作家,每年可是要面临好几次的截稿日哟。
最后一句话——『等你哦!』」
编辑部「这的问题可能有些现实,你的年收入是多少?请说说看最少跟最多的时候各是多少?」
时雨泽「虽然我曾想过作家最好还是不要讲年收入及出书量的话题……不过我对一些作家朋友以及死党就相当公开了。虽然无法提出很细节的数字,但如果能当做勉励将来想当作家的人,那我愿意回答。
最少的时候当然是我出道那一年。而且七月还以文库本出道,年收入比同年龄层的上班族要低很多。不过,从早到晚写小说的生活就让我很满足了。而且几乎每天都吃特价意大利面的日子,也成了我很美好的回忆(顺便一提,出道前都是跟我老妈借钱过活,后来就全数归还了)。
隔年开始,年收入就像是以倍数急剧增加。
最多的时候是《奇诺の旅》动画化的关系,带动小说热卖而再版的那一年。几乎可以说一年之内,就把我过去没工作的部分全补回来了。看着存款余额的位数,甚至知道自己要缴税金之后,才感到非常惊讶。虽然以后不可能有那么多收入,但至少够我安心过活呢。」
编辑部「要缴那么多税金,不觉得不甘心吗?」
时雨泽「我有雇用税务士,原则上也有采取『节税』的措施。既然生活在日本这个国家,缴税算是每个人应尽的义务。况且也为了能够行使权利,当然要乖乖缴税。这国家若没有『公仆』,我就活不下去了。」
编辑部「关于自己赚了很多钱,有什么想法呢?」
时雨泽「首先是打从心底感谢购买我作品的各位读者。
多亏你们,我才不需要为了过活而找其他工作,也能够集中精神写作,这真的帮了我好大的忙。而且也能实际购买资料(只要不是非常昂贵的话)当做参考,毕竟有实品的话描述起来也比较确实。
没有钱决不代表『不幸』,只是『不便』而已。
难得自己处在如此受惠的状况,当然是不要偷懒,准备着手下一本书。能够尽快把新书献给等候我的读者们,是我必须做的工作。」
编辑部「那么,即使你累积了相当多的财产,也不会放弃工作(写作)?」
时雨泽「除了譬如说身体状况不佳等等严重的问题,否则并不会。
即使我中了国外的乐透,有百亿元的钱入我口袋(在日本购买是违法的),也是会继续写小说吧?写作是我的工作,但也是让我很乐在其中的乐趣呢。」
编辑部「要是你得到百亿元,想做些什么呢?」
时雨泽「首先我要到宇宙旅行!接着制造等身大的萨克,把它摆在等身大的钢弹旁边!
然后出钱给制造乘坐型机器人的开发者!不过钢弹实在太庞大了,只要能制造出全高八公尺左右的机动警察就行了。」
编辑部「目前正在做的奢侈事情是什么?」
时雨泽「就是到最近进驻购物中心的回转寿司店里,完全没有注意盘子的颜色就卯起来吃。买资料的书籍时都没看价钱,还有卫生纸用的是又贵又柔软的牌子!」
编辑部「那目前做的节约事情是什么?」
时雨泽「每天必喝一瓶的矿泉水(2L),是在超市特卖时买的。一瓶售价不到一百元,幸福哦。」
编辑部「日常生活中感到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
时雨泽「我平常的睡眠时间是从半夜到中午,结果都赶不上每月两次资源回收的时机。厨余因为是每户回收,只要放进回收桶等天亮再拿出去,但资源回收就没办法了。
结果,我厨房堆了一大堆空宝特瓶,多到可以造竹筏呢。客厅则是有堆积如山的纸箱,多到可以造机器人。」
编辑部「现在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时雨泽「不光是现在,活着的时候就常有这个念头,那就是『身心的健康』。
以前我不曾生过大病,但往后也希望能保持这样的身体,只要身心健康,我相信人生不管有多少困难,都能够克服它并活下去。」
编辑部「喜欢的话是什么?」
时雨泽「『睡着等待幸福到来』——意思是只要尽力做好该做的事情,接下来就看自己的运气了。绝不能什么都不做,觉得偷懒也没关系。
我觉得那也跟『尽人事听天命』有同样的意思。」
编辑部「那么,有讨厌的话吗?」
时雨泽「『我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来的』——以前当做冷笑话听还满好笑的,但最近已经笑不出来了,所以就不喜欢这句话了。」
编辑部「接下来的人生目标是?」
时雨泽「截至目前为止,我已经当了九年的作家,首先我会把它做满十年。然后再当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因为我还有很多想写的作品呢。」
编辑部「工作以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时雨泽「前阵子帮作家朋友搬家,在他都内的房间过夜的时候,曾萌起『好想住一次东京哦~』的念头。过去我都是住在还算方便的郊外,跟事实上什么都没有的乡下,但就是不曾住在附近有各式各种店家的大都会里。能够四处参观都内的观光名胜、博物馆跟著名历史遗迹,感觉好像挺刺激的。就算最长只有两年,我也正在盘算是否有办法搬到都内的公寓生活。」
编辑部「希望在走完人生以前能尝试看看的事情是?」
时雨泽「这之前我也写过了,当然就是『宇宙旅行』!我很想从外太空眺望地球。不晓得是否能在接下来的三十年以内实现呢?」
编辑部「问题也问得差不多了,想对阅读到最后的读者说些什么呢?」
时雨泽「真的很高兴有读者阅读我的作品,往后我会努力固定出书的!
真的很感谢大家购买这本书!那我们下一集再见!」
二○○九年十月十日 时雨泽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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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6

10000
月夜の悲伤 平民
终于出了啊....好久都没看奇诺都快忘了....谢谢LZ收录

14 年前 0 回復

xc1206 騎士
终于出了啊~继续等零使和凉宫的的坑

14 年前 0 回復

joesqall 平民
下不了 算了  支持大大们无私的行为

14 年前 0 回復

ken119007 勳爵
- -無視後記的我+13卷終於錄入的感嘆

14 年前 0 回復

puppet 勳爵
閃耀之國根本就是大神對思密達的牢騷吧!@ @
是吧,是吧,一定是吧!

14 年前 0 回復

8730871 王爵
很多卷没看了,先去捡起来再回来看这卷
感谢扫图与录入

14 年前 0 回復

shijiegongdi007 伯爵
很棒的成人童话,很灰暗但很喜欢,支持下

14 年前 0 回復

wx19870915 騎士
神作再次降临啦,哈哈

14 年前 0 回復

gablin 皇帝
这部还在出啊,已经好久没看了,谢谢录入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mffz 子爵
十三是个好数字~看看这次的后记有多无语orz

14 年前 0 回復

gumuzhimi 王爵
以为完结了,原来还有新的,大大支持!

14 年前 0 回復

topcat 騎士
在轻国刚刚恢复之时能看到时雨泽的新书真是太棒了!

14 年前 0 回復

janicefans 子爵
大坑瞩目,我也忘记自己看到多少卷了

14 年前 0 回復

Lafrente 侯爵
前排霸占……时雨泽我爱你。
推子出品的保证就在于不用校对~~

14 年前 0 回復

baorunshi 子爵

这个是台版的吧
感谢楼主了
另外,话说奇诺之旅的日文版出到第几卷了

14 年前 0 回復

逆推 騎士
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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