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缉毒狂潮 第一卷 下 [贺东招二]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1 10:30 编辑



这是杂志连载版的后半部,是紧接着上部的内容的~到此第一卷就结束了,贺胖应该还会继续开这个坑的,不过希望他先把全金属完结了啊啊啊啊



COP CRAFT
  DRAGNET MARAGE RELOADED

全缉毒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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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原著:贺东招二
插画:村田莲尔
翻译:群青の夜明け
图源:五十嵐みずき
录入:yuyuko
校对:雪名残
修图:赤沙之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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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介绍:
桂·的场:圣特雷萨市警,特别风纪班的刑警。
缇拉娜·艾克泽蒂利卡:法尔巴尼王国的骑士,塞玛尼人。
里克·菲欧力:特别风纪班的刑警,的场的拍档。
托尼·马克比:特别风纪班的刑警,的场的同僚。
杰克·罗斯:特别风纪班的主任,警部。
塞茜尔·艾普斯:验尸官。
比兹·奥尼尔:自称是牧师的情报商人。
凯尼:奥尼尔的秘书兼保镖。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8 20:43 编辑


4

  根据奥尼尔的情报,哥伦比亚人的身份得到了确定。他是从那边的世界向圣特雷萨市运送“妖精”的男人。
  令人惊讶的是,所有去过奥尼尔夜店的汽车的车牌号,他几乎都记录在案。之后只要将可疑的车牌号拿去询问第七分署的熟人,便可以缩小范围,限定目标。没过多久,便查出了那名哥伦比亚人的住处。
  安东尼奥·阿尔巴雷斯。年龄二十四岁。曾被逮捕两次。
  【主干道的5081号地,603号室。你欠了我一个人情了哦,桂。】
  “谢了。罗伊。”
  电话对面的是第七分署的巡查部长——警察学校时代的同期生——虽然淡漠地如此回答,但的场完全没觉得这是对方给予的恩惠。想要调查的话,就算通过别的途径也能做到。之所以会来打电话询问,充其量只是对地方分署的一种“打招呼”方式而已。从市警本部刑警和分署刑警间那微妙的关系来看,这应该算是一种外交礼仪吧。
  接下来他联络了罗斯主任。
  【有进展吗?】
  “一点点吧。”
  的场把哥伦比亚人的住处告诉主任。
  “一开始似乎是那个叫阿尔巴雷斯的哥伦比亚人将妖精带到了这里。菲律宾人只是一个小偷而已。现在,那个阿尔巴雷斯恐怕正因为重要的商品遗失而焦头烂额吧。他是在拼命寻找那只妖精呢,还是准备从这里畏罪潜逃呢。不管怎样,那都是他的问题,我就不清楚了。”
  【需要接应吗?】
  主任的意思是,需不需要准备SWAT之类的突击小组。(译者注:即SWAT,即Special Weapons And Tactics的缩写,意为“特殊武器与战术”拥有先进技战术手段的反暴力、反恐怖特别执法单位。)
  “不,没问题的。如果过了三十分钟我都没有联系,到那时再担心我吧。”
  【我明白了。那个塞玛尼人——艾克泽蒂利卡怎么样了?】
  “坐在副驾驶上呢。要和她说话吗?”
  说着,的场将手机冲向缇拉娜。
  “说‘你好’。”
  “什么?”
  缇拉娜一脸讶异的表情,电话对侧的罗斯说道:
  【我已经听到了。不要让她受伤啊。】
  “嗯,我尽量吧。”
  【等一会儿再行动。】
  “为什么。”
  【我和当地的第七分署先通个电话。他们要是从旁干预就麻烦了吧。】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和罗伊。”
  【那不一样。毕竟塞玛尼人的VIP也在场嘛。我会通过正规渠道让署长行个方便的。】
  可恶。原来是指这个。
  的场心中咒骂道。
  “……了解。那么请尽量快一些。”
  的场将车停了下来。停靠在“七英里”住宅街的一旁。这是个平房林立的区域。
  “在这里待机。”
  熄了引擎后,的场如此说道,缇拉娜松缓了手指握住剑柄的力道。
  “现在要去抓那个哥伦比亚人吗?”
  “嗯。不过在主任发出GO信号之前,都要老实地待在这里。”
  将身体靠在坐席上,的场低声说道。
  太阳已经落山了。阿尔巴雷斯房间的窗户中透出光亮。虽然很想先填饱肚子,不过还是得等解决了眼下的问题才行。虽然也可以找个普通的便利店,一边监视一边买些食物,不过他实在不想拜托缇拉娜帮忙。
  打开收音机,可以听到“超级杯”的赛事直播。(译者注:超级杯为美国国家美式足球联盟的冠军赛。)
  并不是在圣特雷萨市内举办的比赛,而是在亚特兰大的竞技场。去年AFC仍然是爱国者队一枝独秀,同僚们都觉得那是一个“乏味的赛季”,不过的场本也对美式足球没什么兴趣。但是他却很喜欢看棒球,因为日本有很多优秀的选手嘛。(译者注:AFC,美国美式足球联会,NFL旗下的联会之一;爱国者队,即新英格兰爱国者队。)
  “我不太明白。”
  听着直播的缇拉娜嘀咕道。
  “这个收音机中传出的声音,在说什么?”
  “体育。是地球人代替战争的东西。”
  “……?”
  “你们的国家应该也有体育项目吧。应该怎么给你解释呢。就好像罗马的剑斗士一样的角斗表演吧。”
  “我的世界也有和这类似的表演。”
  令人意外的是,缇拉娜似乎知道剑斗士这样的词汇。
  “我的国家举办这种比赛还不到两百年。我们会使用木剑在公王面前进行比赛。”
  “真是意外。是出于尊重人命的考虑吗。”
  “当然了。我们和你们这些多利尼是不同的,从作坊里排出毒水或者杀死刚刚怀上的婴儿竟然都不会被问罪。”
  “公害与堕胎吗。都是些复杂的问题啊。好了,现在就不要讨论这种政治方面的事了。”
  “这不是政治。是道德。”
  “无论怎样都可以了。”
  无所事事地听了十五分钟左右的转播。
  相互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突然,望向车窗外的缇拉娜说道:
  “法尔巴尼亚。”
  “?”
  “法尔巴尼人。塞玛尼人。刚刚从那里走过。”
  在的场可以看到的一角,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正穿过正面那宽阔的车道,很快便消失在拐角处。完全看不到他的脸。
  “这一带应该没有塞玛尼人吧?”
  “基本上是那样的。不过,也并非一个都不存在。”
  的场毫不关心地说道。缇拉娜眯着眼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男人消失的那个转角。沉默持续了三十秒左右。随后,缇拉娜再次开口道:
  “有味道。”
  “是吗。也对,乡土气息浓重是你们这些外星人的共通特征。”
  “愚昧。我指的是拉特纳。应该是和尸体相同的味道。”
  “唔……”
  的场抬起深陷在坐席中的身躯,将目光转向男人消失的街角。已经看不到他了。不过,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便是那名有问题的哥伦比亚人,阿尔巴雷斯所居住的公寓方向。
  难道说……?
  的场一瞬间踌躇起来。还没有收到主任发出的G0的信号。
  不,管不了那么多了。
  “糟糕。”
  的场当机立断,打开车门冲出了车外。他一边从腰后拔出自动手枪。一边向着阿尔巴雷斯的公寓跑去。
  “要强行闯入吗?”
  缇拉娜如理所当然一样追了上去。的场停下脚步瞪着她吼道:
  “不行。你给我留下。”
  “不要。”
  “别开玩笑了!你去了能有什么用?好了,老实地……”
  不,不行,时间宝贵。已经没时间争辩这些了。
  “可恶,随便你吧。”
  的场咋了一下舌再次跑了起来。他一脚踹开公寓入口的栅栏门,跑过门口的信箱——来不及等电梯了,现在在六层——他向着深处的楼梯跑去。阿尔巴雷斯的房间是六层。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梯。如子弹一样的速度。这应该是女孩子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速度,的场却可以清楚地听到身后缇拉娜的脚步声与喘息。
  真令人吃惊。竟然能追得上来。
  虽然心中暗自惊讶,但的场并没有转过头来,他仍然拼命地在昏暗的楼梯中疾驰着。有些肮脏的墙壁,生了铁锈的扶手,一幕幕景象在视野中闪过。
  接下来的一瞬间,背后出现了什么强烈的光芒。应该是马上就要坏掉的荧光灯正在闪烁吧——急着赶路的的场也只能这样想。
  三层,四层,五层。终于到了六层。
  几乎喘不上气来了。现在的身体已经和在自卫队训练那时不一样了,的场心中自嘲一样地想道。
  跑到六层的楼道中。目标是603号室。
  “可恶。”
  果然如此。603号室的门虚掩着。是从外面被破坏的。
  或许还来得及。的场抱着仅有的一缕希望,将在警察学校以及军队的Killing House中学到的室内镇压正确方法全都抛在了脑后,径直闯入了603号室中。他所倚靠的,只有自己的感觉、经验与反射神经。(译者注:Killing House,特种部队中的残酷的真枪实弹训练。)
  雅致却很单调的室内装修。
  穿过玄关。走廊两侧是卧室与浴室。没有任何人。的场边用锐利的眼神扫视四周边向前行进。走入起居室。在三十英寸的显示器前,摆着一个褪了色的酒红色沙发,两个男人在那里。
  一个是有着浅黑色皮肤的哥伦比亚人。他仰卧在沙发上。从嘴与喉咙之间滴答滴答地淌着鲜血。另一名穿着黑色外套的塞玛尼人,正手持着匕首,昂首俯视着正一步步走向死亡的男人。
  “不许动,警察!”
  双手举起九毫米手枪,的场大叫道。
  男人看向这边。握着匕首的右手有了动作。
  一闪。匕首划破空气,向着的场的头部迫近。刀刃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刺进背后的门板上。
  不,单单用刺进去这样简单的词汇根本不足以形容当时的场面。匕首穿破了门板,直直插入后面的墙壁中,直到整个刀柄都嵌进去才停止了动作。本应固定大门的合叶扭曲,伴随着尖锐的声音倾倒向屋外。
  难以置信的怪力。这绝不是常人的所为。
  已经没余暇胆颤了。的场立刻就准备开枪还击。与此同时,身体侧面毫无先兆地遭到冲击。缇拉娜撞开了他。准头偏失,子弹也没有打中。缇拉娜追上转身想要逃走的男人,手中的佩剑划出美丽的弧线。她的剑锋擦着退避的男人的鼻尖掠过。
  男人的身法已经超脱了人类。
  他在空中回转过身。落在窗户前的地面上后,男人背身拨出手枪。不,那不是手枪。是小型冲锋枪。以色列制的微型乌兹冲锋枪。
  枪口喷出火焰。
  全自动扫射。高昂的连续枪声。
  的场抓住仍想继续追击的缇拉娜的肩膀,强行将她拉倒在地。如果再迟上一瞬她必定会变成马蜂窝。数十发九毫米子弹从躺倒的两人头顶飞过。
  身后的墙壁上出现了无数弹痕,装饰用的美术明信片全被撕碎,进而连花瓶和落地灯都化为了粉末。
  “可恶!”
  建材的碎片与玻璃片在空中飞舞。的场顶着头顶纷散的残渣,怒吼着向对方还击。就算根本无法瞄准,也能为自己创造一定的行动空间。只要能让他产生一丁点胆怯的话——
  对方完全没有胆怯。
  如同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一样,他一边机械性地后退一边准确地向这边射击。的场根本无法从掩体后露出脑袋。枪击声一时间停了下来。敌人想在现在更换弹夹。就是现在。
  的场起身射击。连续三发。子弹无一例外地镶入对方的身体。
  男人并没有倒下。他若无其事地为小型冲锋枪换上新弹夹后,再次将枪口指向这边。更加猛烈的枪击。的场按住想要起身的缇拉娜趴了下去。
  全部子弹射出之后,男人打破房间深处的玻璃窗,逃到外面的阳台上。看样子他打算从紧急逃生梯逃跑。
  的场与缇拉娜站起身,几乎同时怒吼道:
  “为什么给我捣乱啊!?”“为什么给我捣乱啊!?”
  的场要射击的时候被撞开,缇拉娜要斩击的时候被拉倒。这对搭档虽然执行任务时毫无默契,但说话倒是挑在同一时刻。真是个荒唐的笑话。
  一会儿再吵架吧。的场气愤地向着窗边跑去。
  “去追他吧!你走近路。从电梯——”
  说了一半的场皱起眉来。前后夹击这种高级战法,完全无法信任这名少女。
  “——不,算了。你就在这里不要动。”
  “不行,我要去逮捕他。”
  “好了,什么都不要管!”
  尽管的场严厉地怒吼着,缇拉娜还是若无其事地跑了出去。她跑过的场身边,跃过挂着玻璃碎片的窗框。
  “等等!对方可是有冲锋枪啊!”
  实在是过于鲁莽了。刚想这样说时,他终于——注意到——缇拉娜的样子发生的改变。
  不知什么时候,她穿上了一身白色的铠甲。
  小小躯体的主要部份。都覆盖上了散发着白银色光辉的雕纹铠甲。虽然这身以方便活动为前提设计的铠甲看起来非常单薄,但明显与方才那身法尔巴尼制的衣装有着本质的不同。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从冲出汽车到现在应该一秒也没有耽搁过。怎么可能会有换上铠甲的时间。
  “不用担心。这身铠甲可以防御多利尼的武器。”
  她脸上没有微笑,但从她的表情中可以读出一种游刃有余的神情。只有这个瞬间,缇拉娜看起来不像是孩子,更像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可以清楚分辨出什么能做到什么做不到的职业士兵或警官,在直面危险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和现在的缇拉娜一样。
  缇拉娜追踪着暗杀者,消失在窗框之外。这样的话,只能由自己进行包抄了。的场返回公共走廊,坐上还停留在这层的电梯按下一层的按钮。
  在电梯下降的途中的场思考了一下当前的情况。那名暗杀者和杀死里克的菲律宾人一样,都被塞玛尼魔法使操纵着。那种怪力与生命力。完全感受不到恐怖与疼痛的举动。对方只是个被操纵的人偶,就算抓到他恐怕也很难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不过还是很奇怪。为什么操纵他的“魔法使”要特意为这个弃子配备冲锋枪这样的武装,是专门为了抵抗的场他们才这样安排的吗?杀掉那个名为阿尔巴雷斯的哥伦比亚人后,不是应该封了他的口才对吗。为什么一定要逃走呢。在杀了阿尔巴雷斯后,他为什么没有直接用手中的匕首自杀呢?
  电梯到达一层。
  等不及电梯门完全打开,的场便冲了出去。阳台上的紧急逃生梯位于公寓的西侧。那名暗杀者从逃生梯跑下来后应该会从旁边的小道上向北逃窜才对。
  跑向小道上后,的场发现塞玛尼暗杀者正位于逃生梯二层与三层间的转角上。缇拉娜手持闪着寒光的长剑正向三层疾驰。男人的枪口对准了她。
  “趴下——”
  全自动射击。枪击如雨点般向着缇拉娜袭去。只见她双手交叉成十字护住头部。肩膀、胸部、大腿全被子弹直接命中。
  “!”
  缇拉娜中弹了。小小的身体受到子弹的冲击不住地颤抖,她就那样失去力气坐在地上。跌倒,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男人跃过扶手,从逃生梯逃到了地面上。
  “站住!”
  之后再去查看缇拉娜的状况吧。长年的警察生涯养成的习性发出了警告。果然,男人的冲锋枪指向了这边。的场先开了枪。直接命中心脏附近。即使如此,男人的枪还是喷出了火舌。胡乱吐出的无数枪弹在路面与建筑墙面间飞溅弹射。
  的场躲到了垃圾桶的旁边咋着舌。孱弱的九毫米子弹根本派不上用场。如果把车里的霰弹枪带来就好了。要是有霰弹枪那种强力弹头的话,就算是僵尸也能一击让它停止行动。
  (不——)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被自己当作盾牌的垃圾桶,已经如纸片一样破碎。如果固执地要向他还击,自己的性命也危险了。现在就只能——
  这时,的场的思考停止了。
  从逃生梯二层纵身飞出的缇拉娜,以轻盈的身法落了下来,倾尽全力从男人背后斜着劈斩过去。
  从左肩至右侧腹,几乎一刀两断。
  没有发出一丝临终前的悲鸣。男人浑身喷着鲜血,面无表情地摔倒在地上。
  远处可以听到巡逻车的警笛声。脚边上是暗杀者的尸体。
  一阵僵硬的沉默过后。的场对着缇拉娜怒吼道:
  “不要突然出现把犯人砍成两半啊!”
  刚才明明中了数枪,可是缇拉娜身上却没有一点负伤的样子。她的铠甲防御住了暗杀者的子弹。白色的板金表面只留下几处零星的灼痕,甚至都没有变形。
  刚刚杀了一个人,可缇拉娜的呼吸毫无紊乱感,只是如水一样静静地凝视着的场。她的脸颊与铠甲上,沾染了些许飞溅起来的鲜血。她并没有因训斥而失落,也没有因血腥而沉湎。从她的脸上什么气息都感受不到。
  在路灯的照耀下,她的白皙与脚边不断扩散的血液的鲜红,渐渐在昏暗的环境中鲜明起来。美貌,年幼,暴力。这是很容易勾起人性欲的对比。想不到竟然会浮现出这样绘画一般的景象。手持沾满鲜血佩剑的美少女,简直是充满幻想的一副图画。
  不过,这并不会夺去他的心。
  杀掉他事出无奈,毕竟是在那样的状况下。不过那应该是大人的工作。以缇拉娜的样子——一副无邪少女的模样,若无其事地做这种事,的场也只能感到无比气愤。
  “这就是你所说的正义吗。简直和堂·吉诃德没什么两样嘛。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抓住他逼问一下吗?还是说你想把他做成刺身吗?”
  的场清楚自己说的都是废话。自己也想要射杀这个男人。射杀与斩杀本没什么两样,何况稍有不慎或许现在流着血死在这条小路上的就是自己了。
  啊啊,对了。这只是迁怒而已。
  “那个男人被米鲁迪(法术)操纵了。就算抓住他,也什么都问不出。”
  缇拉娜终于开口说道。
  “那么那家伙为什么要逃呢?既然是被操纵的弃子,应该没有抵抗的必要吧。只要让他死掉,我们这里也就毫无头绪了。”
  这时,少女斜过眼角,如针一样的视线投向的场。
  “你差点儿就要被他杀了,多利尼。感谢我吧,现在可不该埋怨我啊。”
  “嚯。你是打算救我吗?”
  “保护弱者是米尔沃亚骑士的职责。”
  “真是多管闲事。而且我一点儿也不弱。至少我还知道去阻止某个突击傻瓜的暴走呢。”
  “是在说我吗?”
  “看起来你们这些愚蠢的外星人也有一些想像力啊。这样我就放心了;顺便说一下,我越来越觉得,你是被派来干扰我调查的吧。”
  “什么意思。”
  “你不是故意的吗?”
  脸上浮现出做作的笑容,的场盯着缇拉娜的脸。可是,他的眼中却看不到一点笑意。
  “我是不知道你有多伟大。不过总觉得你是从那个世界的某人手里拿了钱吧。”
  “你想说什么。”
  “比如说吧。对面有个家伙,如果那只妖精得到了保护便会对他不利,于是他便收买了一位骑士大人。那位骑士大人来到这座城市,干扰调查……之类的。刚才的事实在是过于激烈了,让我不得不往坏处想。”
  下一瞬间,缇拉娜的长剑一闪,刃锋轻轻碰触到的场的脖颈。
  “这是最初也是最后的警告,克·伊玛托巴。”
  她的声音炽热而又略带颤抖。看起来是拼命按捺着即将爆发的愤怒。小小的身躯似乎膨胀了数倍。
  “这样的侮辱不要对我做第二次。下一次我会杀了你。我是认真的。”
  “诶。是吗。”
  漠不关心地望向泛着寒光的白刃,他轻轻说道。
  “像我这样的下贱野蛮人说的话,用得着这么在意吗。”
  “泽阿吉亚(闭嘴)!”
  “是是。”
  的场耸了耸肩。手中的手枪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那是松开扳机的声音。就在缇拉娜刺出长剑的同时,他的枪口也指向了对方的下颚。
  听到扳机声的时候她也察觉到指向自己的手枪了吧。看起来她有些惊讶。
  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的场将手枪收回枪套中。一来怒火已经被冷水浇灭,再者一直这样无谓地争吵下去也不是办法。
  将呆立在原地的缇拉娜丢在身后,的场蹲到暗杀者尸体旁边,开始检查男人身上的东西。
  “枪是私制品。是以色列正规品的复制版。即使如此,塞玛尼人还是很难得到这种枪支的。其他的……啊,只有逃亡用的现金了。没有驾照和工作签证。当然也没有音像出租店的积分卡。”
  从男人的口袋中只能找到褶皱的纸币和硬币。的场叹了口气将它们又放回了原位。他没有回头,隔着肩膀向身后的缇拉娜问道:
  “呐。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
  “你真的想要抓住犯人,夺回妖精吗?”
  “当然了。”
  略显局促地将长剑收回到剑鞘中后,缇拉娜说道。
  “我也是一样。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么肮脏的小路里相互指责,甚至刀刃相向啊。”
  “………………”
  “算了。总之还是先继续工作吧。在这个地区的巡逻车赶到之前。你就负责在这里看着尸体。”
  的场站起身,向着大路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
  “去那个阿尔巴雷斯的房间。我有些东西想要调查。”
  缇拉娜没有提出“也要一起去”的要求。看来她打算老老实实地留在那里。的场走入正门玄关,再次乘坐电梯来到603号室。同一幢公寓内的居民都出现在公共走廊上,他们远远地围着603号室,脸上挂着不安的神情。
  “都让开。我是警察。”
  他分开周围的人群,走入室内。
  屋内还留着枪战的痕迹。在起居室中,那名哥伦比亚人阿尔巴雷斯的尸体翻转在地。寝室中放置着一个没有合上的手提包,一些衣物零散地堆在里面。看来他是正在收拾行李。是打算逃走吗。
  重新望向阿尔巴雷斯的尸体。钱包和钥匙都在身上。
  不过,却没有手机。
  的场开始寻找寝室内的座机。不过所见之处没有电话的踪影。起居室里也是一样。看来是有人扯断电话线将座机取走了。
  “可恶。”
  被摆了一道。这样便查不了电话中的记录了,也无法获得他的短信与传真信息。在的场他们追踪暗杀者的时候,有什么人来过这间房间,滴水不漏地将多余的物品清除了。胆量着实不小。
  某个人看准了这个时机,趁着那名暗杀者——被操纵的人偶抵抗并逃走,自己和缇拉娜追出房间的这个空隙。
  当然。向电话公司调查的话,便可以很容易搞清通话记录了吧。不过那需要有法院的命令才可以,直到手续办妥怎么也要花费几小时。几小时后,“敌人”已经完成其余的扫除工作了。阿尔巴雷斯到底和什么样的人说过怎样的话,那时便会再无头绪可循。
  的场回到公共走廊上,逐一询问居民们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物。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即使如此,的场还是不愿放弃地回到阿尔巴雷斯的房间中打算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什么也没有发现。就算在这里等待鉴定班,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收获。
  敌人很强。还很狡猾。
  之前,他一直将这起事件看作是毒品团伙间的争斗。只是一场围绕着极高纯度毒品的黑帮争夺战,仅此而已。
  不过,无论怎么想都不对。
  犯人的犯罪手法如此高明,证明了此次事件的深刻。看来那只妖精是个无比重要的存在。并不单只是珍贵而已,其中还牵扯着什么更深一层的内幕。
  再有就是缇拉娜。
  这位塞玛尼骑士确实是真心想要夺回妖精,不过她的心中也隐藏了什么没有说出来。她会选在这个时机来到这座城市,又会半强迫地让自己做她的保镖,仔细想想的话这时机选得实在过于微妙。与塞玛尼世界开始交流已经有十年时间了。如果派来的是个稍微了解一些这边风俗的外交官的话倒也没什么奇怪。
  可是,来的偏偏是那个小丫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呢。
  (到底会发展成怎样的事态?)
  满腹疑问,的场摇着头咋了咋舌。
  大路上骚动起来。这一带的巡逻车总算是鸣着警笛赶到了这里。来得可真迟啊。最近,无论哪个辖区内都是这样。圣特雷萨市的治安每况愈下,可预算和人手仍然压倒性地不足。
  的场快步跑出公寓。因为他已经看到,站在被斩杀尸体前的警察们,正在盘问没有警徽的缇拉娜。

  在没有获得突击许可的情况下闯入阿尔巴雷斯的房间,这件事并没有遭到罗斯主任的责备。他通常都会尊重身处现场的的场他们的判断。何况,如果刚一到达现场便展开突击,阿尔巴雷斯就不会死了,主任想要与当地警局打招呼的做法事实上完全适得其反。
  【现在的问题是,对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展开袭击。】
  无线电对面的罗斯主任这样说道。
  【是因为对方一直在监视阿尔巴雷斯吗,还是说走漏了情报呢。】
  没错。很难认为这是一起在的场他们要逮捕阿尔巴雷斯之前偶然发生的袭击事件。是因为发现警察已经怀疑上阿尔巴雷斯,所以敌人才先一步让他消失的吧。己方的行动已经十分迅速了,敌人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不清楚。不过可能性简直多如繁星。”
  【比如说那个叫奥尼尔的情报商人?】
  “不排除他向犯人告密的可能性。也有可能是他的保镖凯尼。或者是第七分署的某人。有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我。当然这位勇猛的女骑士是绝无可能的,是吧。因为这家伙根本不会使用电话。”
  坐在副驾驶席上的缇拉娜倏地火大起来。
  “我会用。在书上看到过。”
  “真的吗?了不起。你还真是博学啊。”
  无视鼓着太阳穴怒视自己的缇拉娜,的场继续说道:
  “……因此,以后在电话报告时只说一些最低限度的情况。尽可能直接面谈吧。”
  【好的。不过,请慎重行事。这起事件果然和一般的毒品案件不太一样。】
  “了解……我们出发了。”
  切断无线电,的场加快了车子的速度。
  “要去哪?”
  缇拉娜问道。她已经换回了平时的装束。刚才穿的铠甲全然不见了踪影。
  “很多地方。首先要确认奥尼尔到底有没有泄密。再来就是挨个儿询问阿尔巴雷斯的朋友们。他的哥伦比亚兄弟们,还有小艇的船长。应该是他们载着阿尔巴雷斯和妖精往来于‘大门’两侧的。”
  “走私人员吗。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是隶属于什么科的。”
  “特别风纪班。”
  “没错。”
  特别风纪班处理的事件,主要是走私、密售各种毒品、武器和其他违法物品,以及由此引发的诸多犯罪。他们经常要潜入调查。当然也掌握了很多走私人员的情报。其中也有不少暂时逍遥法外的家伙。
  “除了这些黑道上的家伙外——便是女人了。虽然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固定的女人。”
  “调查这些会有收获吗。”
  “谁知道呢。现在也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8 20:44 编辑


5

  再次造访奥尼尔的夜店,虽然遇到几个哥伦比亚人,但无论哪个都与这次事件没什么关联。就算有什么人走漏了情报,奥尼尔也是清白的。
  虽然很想动员本地的刑警展开地毯式搜索,但在不了解从何走漏情报的状况下,也只能将牵扯进来的人数压至最低限度。尽管可以调动信得过的特别风纪班人员协助调查,不过主任说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够执行。毕竟他们都是一身公务缠身。
  这样下去也没有任何头绪,的场不得不结束了当日的工作。
  “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开始任务会更加艰巨的。回去睡吧。”
  时钟已经走过午夜两点,他这样对缇拉娜说道。他强忍住口中的哈欠,在狭小的驾驶席中伸了个懒腰。
  “这样啊。”
  缇拉娜也没有特别的反对。虽然她原本就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少女,但过了二十四点后就变得更加无言了。在车子前行的时候,她睡眼惺忪地合着眼皮,果然是睡着了吧。在经过长时间的水上航行后,到了这里便立刻在城中东奔西跑,就算是她也一定累坏了吧。
  “你住在哪。我送你过去。”
  并非是的场为人亲切。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将缇拉娜丢在这里的话,她能不能独自找到回去的路。
  “听说是个叫作Mystery Palace的地方。行李应该已经送到那里去了。”
  神秘宫殿(Mystery Palace)。那是圣特雷萨市中屈指可数的高级酒店。不仅各国的元首经常入住这里,很多国际会议的会场也都在这里举行。那座酒店位于中心区的三号街,从这里很快便能到达。
  “不是住在领事馆吗?”
  圣特雷萨市中也有法尔巴尼王国的领事馆,同样也有领事的官邸。从塞玛尼世界来访的贵族,多半会在这里住宿。
  “不能住在领事那里。这其中有内情。”
  “什么内情。”
  “简单来说,就是宫廷内的势力关系。”
  接着,缇拉娜道出了一点儿也不简单的说明。
  “这里的领事维塔尔玛子爵,是在宫廷内暗中掌握大权的前宰相克雷夏侯爵的女婿。他同时还是纳巴特伯爵阿古马达卿的外甥,德恩扎尼派卡修达尔大主教麾下的亲信。然而,我们米尔沃亚沙兰达(骑士团)的‘特贝·伊艾·沙兰达(团之长者)’艾姆萨古利亚阁下是迪瓦尔亲王殿下的亲属,而历史上阁下的家族与德恩扎尼派也一直不和。冒昧地说,就算在国王陛下百年之后,迪瓦尔亲王和克雷夏侯爵阁下的想法也不会一致。甚至有传闻说,有什么人想要杀害被臣民们景仰的纳娅公主殿下,关于这件事,克雷夏侯爵——”
  “等等,等等。”
  的场摆出索然无味的表情,摇了摇手。
  “所以呢,直接说结果。”
  “…………隶属于沙兰达(骑士团)的我不能住在领事那里,就是这么回事。”
  复杂离奇的宫廷政治话题被打断,缇拉娜有些不满地说道。
  “直接这么说不就好了。搞得那么麻烦。”
  “我就是那么说的!”
  “是是。”
  不久他们便抵达了那家酒店。就算再怎么阿谀奉承,他们乘坐的车也无法称为高级车,不过,门卫还是以极其恭敬的态度前来迎接缇拉娜。
  “明天早上十点我来接你。”
  临别之际,的场拿了张自动加油机的收据,在背面潦草地写下一个电话号码,交给了少女。
  “有什么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手机号。”
  “知道了。”
  “直接回你的房间去,老老实实地睡觉。别惹出什么麻烦来。”
  “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孩子。”
  “不。无论怎么看你都是个孩子,所以我才担心。”
  “我……我已经二十七岁了!”
  缇拉娜气得鼓起了脸。如果说这名塞玛尼少女有名为感情的东西的话,大概也就只是愤怒之情了吧。
  “那是塞玛尼年龄吧。算了,无所谓了。再见。”
  “内维·西亚(愿你今夜过得安稳)。”
  生硬地以法尔巴尼语道出“晚安”后,缇拉娜走进了酒店中。她虽然古怪,但还是很注意礼仪的。
  呼。终于又变回一个人了。
  的场叹了口气,驾车向着自家所在的新康普顿港湾地带前进。在途中买了份卖剩的报纸。去常去的家庭餐馆吃了夜宵。和素不相识的店员聊了会儿天。悠闲地看了看报纸的体育版面。又在电话中听了听别的事件中的俗事。终于,他准备踏上归途。
  回到车内驶出停车场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没有显示号码。看来是哪里的公用电话吧。
  打电话的是缇拉娜。
  “怎么了。”
  的场厌烦地问道。
  【我被酒店赶出来了。】
  “哈?”
  【他们说不能携带武器入内。让我把克雷格(长剑)交出去。】
  “非常重视安全性吗。不愧是高级酒店啊。给他们就是。”
  【不行。克雷格(长剑)等同于沙拉修(骑士)的生命。你们多利尼是根本不会明白的吧……】
  这句话怎么听都显得有气无力的。应该是因为在方才与酒店的纠纷中受到打击了吧。
  “……不,其实差不多,很久以前的地球上也曾有过类似的习惯。是你自己说过要‘入乡随俗’的吧。老老实实地照做就好。”
  【不。只有这件事我无法接受。】
  “那就在那一带的公园中露宿吧。我就不管了。”
  说完的场立刻挂断了电话。今天晚上绝不能再因为那个小丫头来回折腾了。何况缇拉娜还有将暗杀者一刀两断的身手,就算放着她不管,应该也不用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的场回到位于仓库街的家里。为了打开车库的百叶门而走下车外。受到“海市蜃楼之门”带来的海流、气流影响,虽然纬度很低,但圣特雷萨市的冬天却极为寒冷。
  空气冰冷。哈出的气息白茫茫的一片。就算是中心区,这个季节也很难露宿街头。
  “啊……”
  的场自言自语似的哼了一声。胸中涌起一种罪恶感。拜此所赐,自己反而浑身不舒服起来。
  (怎么回事啊,真是的。)
  他胡思乱想着返回汽车。踩下油门,驶出港湾地区向着中心街移动。距离并不很远。
  在三号街附近减慢了速度,终于,的场在一个围着低矮围墙的小公园长椅上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是缇拉娜。她披着外套蜷缩着身体,脖子上裹着绢制的围巾,沉默地凝视着地面。似乎是打算在这里待到天亮。
  (真是的……)
  的场按下汽车的喇叭,她立刻转过头来。注意到的场时,她似乎有些茫然。
  “上来吧。”
  的场打开副驾驶席的窗户对她招手叫道。缇拉娜似乎有些犹豫,没有做出行动。
  “好了,过来吧。”
  她终于站了起来。提起几个沉重的革制包裹,蹒跚地向着这边走来。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快。
  的场走下车,打开后备箱。他一语不发地将缇拉娜提来的行李放进后备箱中。
  “你想干什么……?”
  “我说过了吧,明天开始任务会更加艰巨。你如果感冒了可就麻烦了。”
  “………………”
  “市警本部的休息室总是满员,又有很多警官讨厌塞玛尼人。你就到我家睡吧。”
  缇拉娜瞪大了双眼。
  “你……你家?”
  “不用担心,我不会夜袭你的。”
  “那、那不是当然的吗!我、我担心的问题,不是那种事,也就是说我那个并不是断定一定会发生奇怪的问题,可是在像你这样的多利尼家中住上一晚,这或许会为我带来一些不好的传闻,说不定就会有这样的危险呢……”
  “你脸红什么。”
  “才、才没有脸红呢!总之,我想说的是,万一出现了那样的传闻,或许会对你我今后的名誉带来重大的不利影响,那个,这个,总之就是……很困扰。”
  “不对别人说不就好了?好了,快来快来。”
  有些厌烦的的场粗鲁地推着她的后背催促她上车。

  ——————————

  即使上了车缇拉娜仍然喋喋不休地说着,的场的车驶回了位于仓库街的家中。
  将车停入一层的车库中,两人走进位于二层的居室。缇拉娜一副难以冷静下来的样子四处张望着。
  “这……这就是普通的家吗?我本以为多利尼的家都是像阿尔巴雷斯的房间一样……”
  “这里是特殊的。不用在意。”
  “唔……”
  的场如往常一样在进入起居室前戴上了口罩,缇拉娜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
  “那是什么。”
  “口罩。”
  “为什么要戴这个?”
  “我对猫过敏。”
  做了最简短的说明后的场走入起居室。黑猫以一副等得不耐烦的样子窜到他的脚下。因为后肢还有伤只能拖着行走,所以没有“一往直前”的感觉。
  这时缇拉娜冷不防地大叫道:
  “克!”
  “?”
  黑猫与逗弄着它喉咙的被误称作克·伊玛托巴的男人同时扭头望向她。
  “克?”
  “不……在我们国家也有和这个极为相似的小动物。”
  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红潮,少女干咳了一下将脸别了过去。
  “那只克……不。那只猫的名字是?”
  “小黑。”
  “古怪的名字……是你起的吗?”
  “嗯,因为他是黑色的所以就叫小黑。用我们国家的母语便是这么发音。”(译者注:这只黑猫的名字读音为日语的“黑【くろい】【Kuroi】”,而非英语的“黑【Black】”,因此缇拉娜觉得猫的名字很古怪。本文中出现的人物用的都是英语。)
  日系的朋友都会说“什么嘛,就因为它是黑色的啊,这名字太普通了吧”一笑而过。但对日语一窍不通的缇拉娜看起来很难理解的样子。
  “这样啊。那么过敏又是什么?”
  “是一种待在特定的动物或化学物质旁边,身体便会出现问题的病状。不只是猫。还有人对合成纤维啊洗涤剂啊,猪肉或者荞麦面过敏。什么样的人都有。只是体质问题而已。”
  的场打开猫食罐头放在小黑面前。小黑鸣叫了一声,吧嗒着嘴享用起它的夜宵来。黑猫并不打算接近缇拉娜。从她的身上散发出一阵微妙的紧张感,敏感的小黑可以清楚体会到吧。
  “也就是说,你讨厌猫了?”
  “并不是讨厌。如果不戴口罩站在猫身边的话,我便会开始哮喘的。”
  “那么,你为什么还特意养了只自己受不了的猫呢?”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让我休息会儿吧。”
  说着的场走向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听罐装啤酒。他摘下口罩屏住呼吸,猛地喝了一大口啤酒,随后立即戴好口罩。缇拉娜一直凝视着他等待答案,注意到这点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我追踪的一个毒品贩子的车,撞到了当时还是野猫的这家伙。”
  一边说着,的场一边整理从邮箱里取回的信件。当看到这个仓库的管理公司再次发来的通知单时,他不禁咂了下嘴。
  “然后呢?”
  “犯人很快便被逮捕了,事件也就那样完美地收场。然后,剩下的问题是……那只单腿被轧断已经濒死的猫。虽然在场的同事托尼带来了一位兽医让它捡回了一条命,不过如你所见,它变成了残疾。就算把这只腿脚不自由的野猫放出去,等待它的也只会是死在路旁的命运。托尼的恋人——他的同性恋男友——那家伙非常讨厌猫所以也不能在他家养。我的搭档里克家养着小鸟所以养猫也是NG。其他的同事也都差不多,不太想自找麻烦……所以,我就暂时把它带到我家来了。”
  “你明明对猫过敏啊?”
  “没办法嘛。小黑会受伤我也有责任。不过。一直都找不到想要照顾这家伙的人……喂,怎么了你。”
  缇拉娜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虽然从的场的位置看不到她的脸,不过她似乎痛苦地喘息着。
  “你也对猫过敏吗?”
  “不……不是的……”
  说着缇拉娜抬起头,拼命地压抑着心中的笑意。
  那和之前所见过的冷笑与嘲笑都不一样。毫无厌恶感,纯粹的开怀笑容。虽然某些细微的地方看着有些奇怪,不过那确实是地球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少女的笑容。
  “有那么好笑吗。”
  “抱歉,克。可是……不……这……”。
  脸上一副无论如何也无法忍耐的样子,她咯咯地笑出声来。
  进完餐的小黑迅捷地向着缇拉娜走去,喉头发出鸣叫靠近她的身体。缇拉娜蹲下身抚摸着猫的背脊。温柔地用法尔巴尼语说道:
  “克亚·小黑·西……”
  应该是“好乖,小黑”的意思吧。大家都是初次见面,待遇差别可真大啊,的场心中暗想道。
  “克·伊玛托巴。想不到你竟然是个好人。”
  “不是那样的。如果将野猫丢到寒冷的户外的话,我会做恶梦的。不能好好睡觉实在很难受。说到底这也是为了自己。只是自我满足而已。”
  “我也是一样吗?”
  “如果不愿意的话就回公园去吧。我不会阻止你的。”
  “不。还是叨扰你吧。我很喜欢。”
  “喜欢这样的房间?”
  “不,我喜欢这只克。虽然都叫克,可是并不是指你。”
  她笑着脱下外套,挂在餐厅的椅子上。的场从卧室中取出两条毛毯,丢到起居室的沙发上。
  “我要睡觉了。你睡在沙发上。浴室在那边,随便用就可以。冰箱里的食物也可以随便吃。不要喝生水,也不要用煤气炉。0K?”
  “要我睡在这张狭小的长椅子上吗?”
  “不是足够你睡下吗。不要那么多抱怨。”
  “让淑女睡在长椅子上,自己却去床上睡吗。”
  “我说过吧,我对猫过敏。如果和猫一同睡在起居室的话我会死掉的。卧室是我的圣域。野猫是禁止入内的。好了,说明结束。”
  当的场钻进他的圣域准备关上门的时候,缇拉娜叫道:
  “桂·的场。”
  “什么事。”
  头一次被以正确的名字称呼,他吓了一跳。
  “其实我本来是有些不安的。达西尤·扎恩纳(谢谢你)。”
  “…………哪里。”
  “只是,你不要打什么鬼主意。如果在我睡觉时靠近就杀了你。我是认真的。”
  “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对孩子出手呢。”
  “孩、孩子!?我已经二十七岁了!”
  “那是塞玛尼年龄吧。内维·西亚(晚安)。”
  门啪嗒一声合上了。在的场执行着最近已经习以为常的清扫洗净房门周边工作时,从隔壁的起居室中传出缇拉娜的声音。小黑也愉悦地鸣叫着。恐怕缇拉娜正不停地从各个位置疼爱它吧。
  (总觉得,不太对……)
  思绪在狂奔。
  那个任性又惹人生气的外星小丫头,竟然也有这种平凡的一面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笑容。她的态度。发现自己变得不再讨厌缇拉娜的时候,的场困扰起来。
  可以听到她哼的歌。还有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应该是在换衣服吧。
  突然。的场心中涌起一种想要看看这位塞玛尼贵族少女穿着什么样的内衣的冲动。虽然她完全没有胸部,但应该也会戴着胸罩的吧?不过话说回来,塞玛尼人的世界中有胸罩吗?
  (喂喂喂。对方只是一个小鬼。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她的确是个美丽的少女,虽然实际年龄只差了十岁左右,不过从外表上看她比中学生还要年幼。如果自己是萝莉控的话,现在一定已经惴惴不安了吧。不过很遗憾,自己并不是。自己喜欢的,是彬彬有礼的大和抚子类型,绝不是挥舞着剑刃的外星人。那个杀了人被溅了一身血还若无其事的家伙,就算与她同居一百年自己也不会爱上她。
  OK。没有什么可悸动的。
  非常平常。
  赶紧睡觉吧。
  将罐装啤酒全都灌下肚后,的场脱掉西装挂在衣架上。
  因为还有一件在意的事,所以他从书架上取下积了一层灰尘的法尔巴尼语辞典。要查的是缇拉娜给自己起的名字,“克·伊玛托巴”。现在已经知道“克”是对面世界中一种很像猫的小动物。和自己的名字发音基本相同。那么,“伊玛托巴”又是什么?好像听过这个单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伊玛托巴……伊玛托巴……”
  很快便找到了。那是“可怕”的文言表现形式。克·伊玛托巴就是“可怕的小猫”的意思。看来。每次缇拉娜在称呼自己的时候,心里都暗自发笑吧。
  “可恶的外星人。”
  果然是个讨厌的女人。
  生气地咂了一下嘴后。他便钻进了被窝。

  ——————————

  夜晚寂静的工地现场——正在建设中的高速公路的高架上,停着三辆汽车。这里离中心区很远所以灯火异常黯淡,下方的一般车道上也几乎没有往来的车辆。发出亮光的只有那三辆车的车头灯而已。
  为什么非要在这种地方碰头不可啊——
  巴勒斯坦人阿布·卡里姆拉了拉大衣的领口,心中如此想道。
  卡里姆是巴勒斯坦民兵组织的一员。他在中东地区进行过多次炸弹恐怖行动,现在是以色列当局通缉的对象。他留着谢顶的头发和满嘴浓髯。到现在为止已经经历过三次整容手术,现在的容貌看起来只是个盎格鲁撒克逊系的软弱中年男人而已。声音和指纹也都改变了。(译者注:盎格鲁撤克逊系,生活在大不列颠东部与南部地区的原住民。)
  来迎接卡里姆的塞玛尼人有八名左右。看起来似乎是首领的男人坐在梅赛德斯·奔驰的引擎盖上,向走下车的卡里姆轻轻挥了挥手。
  “真是准时啊。卡里姆先生。”
  那名塞玛尼青年——艾尔巴基快活地笑道。
  艾尔巴基雪白的皮肤晶莹通透,端正的面庞,大大的瞳孔,是个典型的塞玛尼人。他有着法尔巴尼王国的人类常见的身体特征。不过要说起他的服装的话,在印有CD封套图案的运动衫之外,套着松松垮垮的大风衣。脚上穿的是闪闪发光的运动跑鞋,脖子上挂着豪华的金项链。这是距现在很久远的八十年代风格吗。十年前的话这样的装扮就是个彻头彻脑的傻瓜,不过最近这倒成了不错的成熟款风格。
  卡里姆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缓缓地从手提箱中取出银色的盒子,向着塞玛尼人走去。
  “这是说好的订金。”
  卡里姆打开盒子。轻轻瞥了一眼里面的钱捆后,艾尔巴基对手下的一个人吩咐道“去数数”。那名手下抱着盒子坐进了梅赛德斯的后座席。
  “OK了,卡里姆先生。剩下的钱在交换‘商品’时再付吧。”
  “嗯。不过。我真是惊讶,想不到你们塞玛尼人竟然真的开始进行这种亵渎性的尝试。本以为你们会害怕报应什么的呢。”
  “当然害怕了,老兄。”
  艾尔巴基得意地笑了。
  “这样可会引来巨大龙神之怒啊。好可怕的。吧唧吧唧,咚!就像睾丸被捏碎一样,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然后,没有蛋蛋的长老们就这样挂掉!”
  艾尔巴基用双手抵住自己的咽喉,模仿窒息的样子。他的举止极为滑稽。周围的部下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塞玛尼人艾尔巴基。对地球的消费文明——美国式的文明竟然适应到如此程度,这反而令卡里姆感到些许不爽。和这个男人交谈时,身为地球人的自己反倒变成土里土气的乡巴佬一样。
  “你看起来混得不错嘛。”
  卡里姆的话语中混杂着讽刺。
  “还行吧!多亏了那些可爱的妖精们,我们都活得很快乐啊。知道吗?这辆梅赛德斯。三十万美元哦。这双阿迪达斯三千美元。不过女人的话三美元就可以玩个够。很便宜吧?知道为什么吗?”
  “不,我不知道。”
  “因为我是个帅哥啊。而地球的女人又个个都是低能的妓女。被塞玛尼人挑逗一下后,立刻就粘到身边来了。无论你是卖药还是杀人,她们都不管不顾。只要是个有着湿润大眼睛的美男子的话,她们便会毫不拒绝地敞开双腿!现在这个年代,肌肉男已经不流行了。在我看来,要征服地球实在是简单至极啊。充其量再等上三代人,到时候大家便都是塞玛尼兄弟了。”
  对于严格的宗教原理主义者卡里姆来说,这番话实在是令人反胃,不过他还是依然保持着沉默。他与这群外星人说到底也只是商业上的往来。没有必要统一彼此的主义与主张。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人,不过是这么一回事而已。
  卡里姆说道:
  “我关心的问题只有商品。订金已经如数支付了。我想要看一看成果。”
  “当然了。所以我们才来到这个地方嘛……喂,泽拉达。”
  艾尔巴基向着身边的客货两用车叫道。
  不久,一个男人慢吞吞地从后座席中走了出来。他穿着红色的大农、藏铅钉色的高脚帽,衣服裤子也都是深红色的。除去雪白的衬衫与肌肤外,全身上下清一色的赤红。
  红色男蹲下身说道:
  “您在叫我吗,我的主人……”
  是个塞玛尼人。看起来已经年逾六十了吧。瘦削褶皱的脸庞上,戴着黑色的太阳眼镜。卡里姆很快便注意到,这个男人已经双目失明了。他手中的木杖在地上敲敲点点,脑袋仰向天空,步伐不稳地向着艾尔巴基靠近过去。
  “卡里姆先生。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泽拉达导师。”
  艾尔巴基拉过那名男人的手说道。被称为泽拉达的男人摘下帽子置于胸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能够见到你,我真是感到无比光荣,卡里姆大人……”
  卡里姆本能地从那男人身上感受到一种可疑的神秘气息。卡里姆从少年时代起便一直作为民兵组织的一员参加斗争运动,是个在各国当局的追捕下活到现在的男人。他曾见识过不少拥有恐怖技能的暗杀者和佣兵。眼前的泽拉达导师身上,弥散着和他们一样的危险气息。
  并没有一碰触到便会烧伤的热度,反倒该说是冰冷。碰触他的话,自己手上的皮肤便会骤然龟裂一样的干冷。
  “他就是你说的那位魔法使吧。”
  下意识地与那名男人保持距离,卡里姆问道。
  “没错。泽拉达是侍奉我已故家人的一族中所剩的最后一人。他有着高强的操纵死人的法术。”
  “这真是太抬举我了。那只是为了侍奉主人的微不足道的法术而已……”
  泽拉达导师笑道。这个男人看起来像个老人,笑起来的时候却露出闪闪发光的洁白牙齿。这让卡里姆愈发感到这个人的奇妙。
  “……你刚刚说操纵死人是吧。可是我听说塞玛尼魔法使只能操纵‘妖精之粉’的中毒患者而已吧。”
  死人也没有用处。只有自在地操纵活人才能使他的组织引起必要的混乱和杀戮。
  “卡里姆大人。被菲艾尔(妖精)的拉特纳(气息)魅惑而丧失魂魄的人,便已经可以说是活着的死人了。我的法术对拥有健全魂魄的人起不到一点作用。”
  “唔嗯……”
  “那么这就是你所期待的商品!”
  啪,艾尔巴基拍了下双手,从属下的手里接过手提包。他拉开拉链,取出里面的玻璃圆筒。在那个半加仑大小的玻璃瓶中,有个两极连着电池和电子回路,看起来十分结实的强化树脂盒子。
  “这就是‘精神弹头’吗?”
  “这只是试作品。因为里面只使用了下级妖精的一部份,范围充其量只有五~六米吧,不过效果可是十分显著呢。被打中的人类立刻会呈现出与中毒患者同样的状态,会出现暂时性的满足感与持续性的毒瘾发作症状。按照泽拉达的话说就是……”
  “是的。会成为被俘虏了魂魄的死人。”
  泽拉达露出沉稳的笑容。
  “这些说明我之前已经听过了。虽然组织希望这项商谈向着积极的方向前进,不过就我个人来说,实在是很难立刻相信。”
  “我料到会这样。那么……差不多也该来了吧?”
  艾尔巴基如同看穿卡里姆的想法一样笑了笑,随后瞥了一眼手表。
  一辆汽车从远方奔驰而来。眼看着一对车头灯向着艾尔巴基他们所处的建设中的高架前端靠近,在距离他们还有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是一辆巡逻警车。
  “来了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卡里姆紧张地问道,艾尔巴基耸了耸肩膀。
  “是我叫来的。我拨了911。然后告诉他们‘有可疑的人在工地现场引起了骚乱’。”
  “什么?到底——”
  “好了。好了。”
  两侧的车门打开,两名警官走了出来。一个人在巡逻车前面拔出了手枪。另一个人隔着车门架起霰弹枪。
  “这里是禁止进入的!所有人都举起手,跪倒地上!”
  “啊。对不起!我们是不会抵抗的,巡警先生!”
  说着,艾尔巴基转动手中的圆筒——“精神弹头”的调谐盘,解除了它的安全装置。电子“起爆装置”激活之后,立刻如同镁光充电装置一样发出了“哔——”的高昂声音。
  “只要丢过去便可以了。尽量不要看它发出的光。”
  艾尔巴基对卡里姆低声相告之后,便将“精神弹头”朝着巡逻车扔去。那个装置描绘出一道抛物线。砰地一下撞到巡逻车的引擎罩,随后弹落到地面上。立刻,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噪音,圆筒上出现裂缝,一道炫目的闪光瞬间包围了这里。
  “呃……”
  警官们发出难以遏制的悲鸣声。
  因为闪光过于刺眼,卡里姆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眼睑中还留着闪光的残像,脑袋顶上一阵眩晕。三半规管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伸手撑住一旁的引擎盖。(译者注:半规管,维持姿势和平衡有关的内耳感受装置。)
  “卡里姆先生。没事吧?”
  拼命眨了几下眼睛后,眼前终于恢复到方才的昏暗当中。
  两位警官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如虚脱一样迷茫地眺望着空中。他们甚至忘记自己还提着手枪和霰弹枪,只是那样毫无力气地提在手里。
  “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之后会怎样呢……泽拉达,如何?”
  “是,我的主人。那两个人已经成为死人了。”
  泽拉达的右手握着类似矿石一样的东西。那坑坑洼洼的表面有着不显眼的银色,上面还雕刻着很多雕纹。他将矿石在胸前摇来摇去,用别人听不到的低声说着什么。
  “很好。那么就让他们敬礼吧。”
  “如您所愿。”
  泽拉达回答后,两名警官双脚并拢挺直了脊梁,向着卡里姆他们敬了一礼。
  “接下来,绕着巡逻车跑一圈。”
  警官们绕着巡逻车跑了一圈。
  “杀掉一个。”
  “是。”
  拿着霰弹枪的警察,毫不介意地将枪口指向搭档开了枪。
  被击中的警官丢掉手枪躺倒在地上,颤抖着身体不住痉挛。拿着霰弹枪的警官走近他的搭档,向着他的头部和胸部又补了两枪。
  “好可怕啊!死人了!”
  艾尔巴基拍着自己的额头,指着已经断气的警官说道。
  “那么,接下来……对了,到引擎盖上跳个舞吧。”
  刚刚杀掉搭档的警官跳到引擎盖上,生硬地扭动着手臂和腰,跳了一支难看的舞蹈。
  艾尔巴基和他的手下们捧着肚子,指着那名警官笑道。
  确实,那舞蹈极为滑稽。不过那名警官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在残忍地杀了一个人之后,便立刻跳起了极为诡异的舞蹈,简直如同机器人一样。不过,卡里姆无论如何都没有笑的意思。
  “哈哈……泽拉达!你的舞蹈感觉总是那么差劲呢!”
  “真是抱歉,我的主人。”
  泽拉达只是苦笑了一下。看起来并不是很惭愧。艾尔巴基又笑了一会儿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后拍了拍卡里姆的手臂。
  “如何,很有趣吧?如何?如何啊?”
  “我已经了解了它的力量,不过,这个魔法可以操纵多少人呢?”
  卡里姆的声音极为冰冷。
  “多少人都可以。是吧,泽拉达。”
  “是的。我曾经尝试过一次操纵一千人,据说,古代的导师们甚至可以一下子操纵五千、一万的大军呢。”
  虽然一万这个数字在他听来十分难以置信,不过既然泽拉达说自己曾经操纵过一千人,那便可以很容易想像到这位魔法使有着多么可怕的过去。只是两个人便已经如此凄惨了,一下子操纵一千人的话,无论对他们下达什么样的命令,都一定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情景。
  “刚才的‘精神弹头’是试作品吧?”
  “是啊。因为使用的只是低级妖精而已。不过,现在正在制作的可是非常厉害的哦。因为使用了高级妖精的全部力量呢。粗略估算一下的话,效果范围——”
  艾尔巴基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在脑袋中计算着。
  “——大概在半径三公里范围吧。与核武器差不多呢。”
  “遮蔽物的影响呢?”
  “我觉得你可以将它想像成伽马射线一样呢。普通的建筑物的话完全没有问题。”
  “很好。”
  只要有了这个“炸弹”和那个魔法使的力量的话,便可以想像到斗争运动的戏剧性进展。比2001年纽约发生的恐怖事件更加巨大的冲击将要降临全世界。根据使用的方法不同,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一国的行政系统给予毁灭性的打击。不过,卡里姆完全没有在这个奇妙的都市使用炸弹的意思。这东西应该用在更重要更脆弱的城市里。在举办世界杯或者大总统就任典礼时使用的话会怎么样呢?通过电视里的实况转播,全世界都可以看到那凄惨的地狱图画吧。
  “完成后我想立刻带着它出国。什么时候可以完成。”
  “两三天吧。做起来还是很麻烦的。”
  “很好。不过,将这种东西提供给地球人,应该会让塞玛尼人受到很大的责难吧。没关系吗?”
  “无所谓啊。反正我活得很舒适。这有什么问题?”
  艾尔巴基由心底显露出“为什么要这样问”的样子。
  这时泽拉达说道:
  “我的主人。”
  “什么事?”
  “这个人到底怎么处理?”
  他说的是仍然在巡逻车上跳舞的督官。艾尔巴基瞥了一眼,漠不关心地挥手说道:
  “啊啊。干掉吧。”
  “是。”
  警官停下了舞步,将手中的霰弹枪塞进自己的口中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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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缇拉娜,要说起冲泡刺玫果茶的真谛啊——”
  在特别风纪班的办公室中,托尼·马克比刑警说着。
  “就和恋爱的策略一样呢。不能过热,也不能缠得过紧。不过要是太冷,太冷淡的话也是个问题。所以我很注重杯子与汤匙的选择呢。就算茶叶有着再浓郁的香气,用很没品的纸杯冲泡也就浪费了吧?你明白吗?”
  “有点儿明白,又有点儿糊涂……”
  缇拉娜绷着一张困扰的脸说道。
  她的眼前放着一个微微散发着热气与香气的茶杯。按托尼的话来说,那是由一名住在名叫哥本哈根的城市中的,多利尼(地球)世界屈指可数的优秀工匠所做的茶具。虽然那确实是一件完美的陶瓷制品,但在缇拉娜看来,早饭时去的汉堡店中用来盛咖啡的塑料杯才是更稀奇的存在。
  不过,托尼泡的茶确实洋溢着愉悦的芳香。味道也清爽怡人。和早晨起来的场给她喝的黏黏糊糊的咖啡有着天壤之别。
  “不错的茶。”
  “是吧?下次我带你去个很棒的茶店。很适合当成带回国的土特产呢。你妈妈一定会很喜欢的。”
  “我没有妈妈。她在生我的时候就死了。”
  “哎呀……我可真是的。对不起。”
  “没事,习惯了。不用在意。”
  “喂。外星人。”
  隔了两张桌子正在整理文件的的场叫道。
  “异文化的攀谈就到此为止吧。来看看资料吧。塞玛尼前科犯列表可是堆得像小山一样高呢。”
  “知道了。我只是和马克比学一学BC的使用方法。”
  “是PC吧,PC。”
  “可是啊,桂。缇拉娜是一个连任天堂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就算突然把鼠标交给她,对她说‘从记录文件的这里看到这里’,她也不会明白是什么意思吧。是不是?”(译者注:任天堂,日本著名游戏软硬件制作公司。)
  “唔嗯。完全不明白。”
  “没什么可骄傲的吧。”
  缇拉娜到来后已经过了三天,可对妖精的搜查丝毫没有进展。昨天白天一直在翻找资料,傍晚在城市里巡回了几圈,继续找寻与阿尔巴雷斯有关的人和妖精的下落。虽然法庭终于下达了命令,向电话公司调查了阿尔巴雷斯的通话记录,不过依然是一无所获。
  “今天也和昨天一样吗?”
  缇拉娜向的场问道。
  “应该是吧。有问题吗。”
  “我担心菲艾尔(妖精)的身体。没什么时间了。”
  当的场初次看到妖精时,她已经相当虚弱了。自那之后又过了三天,不难想像出她精力上的耗损。而且,她可能已经通过那只是说说都觉得很可怕的手段被制成了“毒品”。缇拉娜的语气中,流露出对圣特雷萨市警的焦躁。
  可能是注意到这点了吧,的场说道:
  “我们并没有偷懒。现在已经在各处撒下了钓饵。你现在焦躁地走入水中的话,只会将鱼儿吓走而已。”
  “不能将所有有嫌疑的人抓住,一个个严加审讯吗。”
  “地球上啊。有一位名叫‘基本人权’的神明。你们骑士团的人,也不敢违抗神明吧?”
  的场叹着气站起身来。他信手从托尼的桌子上取过镜子。用携带式电动剃须刀刮起胡乱生长的胡茬来。在整理完领带和衣装之后,他对托尼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吧。”
  “……是啊。该走了。”
  托尼声音沉重地离开座位。其他的刑警也是一样,个个都无精打采地做着出门的准备。所有人都是一样。
  “要去哪里?”
  “葬礼。”

  ——————————

  里克·菲欧力警部的葬礼于市仪式大厅举行。
  根据本人留下的遗言,葬礼举办得格外简朴。的场身为搬运棺材的六个人之一,在极为哀伤的风笛伴奏下缓慢地行进着。
  他没有穿着制服。并不是因为出于圣特雷萨市警的习惯,而是因为里克生前曾经这样对的场开玩笑说过“你死都不要穿制服。穿着夏威夷衬衫和沙滩裤来就成了”。
  棺材运送到市内的墓地,在出席者的注视中埋葬。寒风之中站着他的遗孀与两个孩子。身穿蓝色礼服的仪仗队员们,听到一声号令,举起枪一齐向空中鸣枪致敬。
  缇拉娜也参加了仪式。因为塞玛尼风格的白色装束过于惹眼,所以的场从塞茜尔那里借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将她安置在队列的最后方。
  缇拉娜注视着的场的背影。他正抱着痛哭不止的艾米·菲欧力的肩膀安慰着她。未亡人抓着他的手,诉说着什么怨言。缇拉娜只能从人群之后无言地注视着这样的情景。
  埋葬仪式结束之后,参加者纷纷从这里散去。
  的场和罗斯主任并肩走在墓地之中。他们的车停在了两百米外的路边。
  “虽然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搬送同事的灵柩了,但实在还是有点受不了啊。”
  “是啊。”
  主任说道。他也一起搬运了里克的棺椁。
  “艾米这样对我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心里真是难受。特别难受。”
  “没有办法。这条路就是这么残酷。”
  “我不是不懂这个道理。”
  两个人暂且沉默地继续走着。耳边听到的,只有踩在墓地堆积的枯叶上发出的声音。
  走到停靠在路边的车群中时,主任说道:
  “搜查有进展吗。”
  “盯上了几个走私贩。不过线索还是太少了。现在正要去继续调查。我也通知了几个熟识的那一行的人,一旦有了那只妖精的消息,他们应该会立刻通知我的。”
  “很好。艾克泽蒂利卡怎么样了。”
  “和第一天一样,没出什么问题。不过她很焦躁。看起来很担心妖精。”
  “不要让她走出你的视线。”
  “嗯。”
  的场将双手插入衣服的口袋中耸了耸肩膀。随后,他略显犹豫地说道:
  “主任……只是这个月便有两名市警殉职,算上里克便是三个人了。警局中的士气在不断下降。现在还没什么,总有一天会变得难以收拾的。”
  “我知道。之前也曾经申请过大幅增援与预算增额,可是自治政府显得非常消极。他们的主张是对诸多街道进行再开发以促进经济活性化,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使治安自动回复。”
  “真是愚蠢。把钱都花在建造房子上,难道就让我们因此白白牺牲吗。”
  “他们对现状的认识匮乏。”
  主任的声音显得非常疲惫。
  总是严峻挺拔的背脊与肩膀现在显得格外无力,他的侧脸甚至已经急速衰老起来。看来因为预算的事他与上层发生了很大的冲突,现在更因为里克的死遭遇了双重打击。
  “只要没有罪犯到‘女王之弹’地区飞扬跋扈,市长和议员们便不会改变他们的主意吧。”
  “女王之弹”地区是位于圣特雷萨市西部的高级住宅区。那里娴静而且风光明媚。与这些平民区比起来,那里的治安要好上很多。
  “哼。干脆让中心区变成无法地带好了。”
  “绝不能那么做。”
  黑色的瞳孔透过墨镜凝视着的场。
  “无论如何,都不能那么做。”
  主任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中隐藏着强烈的决意,不过不知为什么,的场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违和感。他当然不是在开玩笑。那是极为认真的发言。不过主任的话中,似乎还有什么别的含义包含在里面。
  “……当然了。不过,首先还是要为里克报仇。”
  “是啊。拜托你了。”
  罗斯主任说完,便钻入自己的车驶离了这里。

  “发生什么了啊,真是的……”
  的场自言自语着走向自己的车子。缇拉娜已经在那里等着自己了。银灰色的引擎盖上清晰地反射出道旁树木的枝干掉落树叶的景象。缇拉娜将手放在引擎盖的一角,默默地望向自己。
  “这样就可以了吗?”
  缇拉娜试探性地问着。
  “可以了,怎么了?”
  “没什么……”
  “走吧。”
  两人进入车中。汽车行驶起来。
  刚一驶出墓地,缇拉娜又问道:
  “很久了吗?”
  “你指什么。”
  “你和朋友结识的时间。你们是搭档吧。”
  “还好吧。里克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他是个潇洒的好人。虽然关于支持的棒球队方面,我们直到最后都在唱反调吧。”
  就在前几天,他还坐在这个位子上呢——虽然有很多想说的话,不过自己也知道这样毫无意义,还是算了吧。
  最令他生气的是,自己竟然坠入了失意的漩涡,掉进了自我怜悯的陷阱之内。对这种时候的男人来说,那么做或许并不坏。将心灵的创伤与伴侣、家人,甚至精神科医生同享,让别人拍着自己的肩头,说着“你只要保持自己的步调就行了”的话语安慰自己。如果这样就能够得到救赎的话,可能也不错呢。这样便不会再自责了。
  不过,的场不一样。
  任何人都会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谁也无法避免失败。不过,他还是觉得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的灵魂。虽然刺入骨髓的痛感不断增加,但一旦从别人那里寻求救赎,自己便无法再凭借着自己的力气站起来了吧。
  这不是男人的尊严那种很容易被接受的感情。因为他坚信吐血拼命便可以赢取胜利。虽然自己也知道这是难于登天的方法,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过上这样的生活。正因为这样,的场在很久以前才能如普通的男人一样生存下来。
  所以,他才没有过多地谈及里克的事。
  “在我的国家——”
  缇拉娜说道。
  “——受到很多人哀悼的死者,可以安稳地去向常春之国。菲欧力警官应该也是一样吧。”
  “你是在安慰我吗?”
  “不行吗。”
  缇拉娜将视线扭向窗外,略显不悦地说道。
  “没。姑且先谢谢你吧。”
  “你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吗?”
  “达西尤·扎恩纳(谢谢你),是吧。”
  “没错。”
  里克·菲欧力的事件就到此结束了。

  开了五分钟后,他们来到路边的汽车快餐店购买炸鸡当做晚餐的时候,托尼打来了电话。
  “怎么了。”
  【前天夜里有一辆巡逻车失踪了,你知道吧?】
  “嗯。是第二十二分署的人吧。”
  的场听说过这条消息。有一辆巡逻车报告说去了东部地区建设中的高速公路,随后就失去了联络。
  【在东部岩石公园的池子里发现了巡逻车。两名警官也在一起,是尸体。】

  ——————————

  那是个直径大概在两百米左右的小池子。它位于市区郊外公园的一角,从最近的车道可以很轻松地开到池边。
  临近日落的水面上,反射着照明车辆射出的强烈耀眼的光芒。潜水员的脑袋在水面上浮动。他们通过手势向岸上的警官发出信号,随后再次潜了下去。竟然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潜水,的场心中由衷地表示敬佩。
  虽然潜水员们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不过巡逻车和遗体都已经从水中打捞了上来。那是隶属于第二十二分署的2212号车。上面聚集着大量水滴。
  “现在才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一带的刑警对的场说道。他盯着浸水的巡逻车,随后又颇感蹊跷地望向缇拉娜。
  “这个外星人是?”
  “协助我们调查的人。”
  “这样啊。稍等一下。”
  那位刑警似乎立刻对她丧失了兴趣,转而同鉴别小组的人谈起话来。看到这种态度,缇拉娜十分不满地哼了一下,不过她也没有吵架的意思,只见她认真地盯着拖上来的巡逻车观察起来。
  和鉴别人员交谈完毕,那位刑警再次转向的场。
  “……怎么?特意来到我们这里有何贵干?”
  “听说死去的警官状况有些奇怪。或许和我们调查的事有什么联系。”
  “的确是很奇怪,不过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们两人都死在霰弹枪下。是市警使用的雷明登。”(译者注:雷明登,美国著名枪支制造商,开发的很多枪型被选为美国警用枪。)
  “这还真是蹊跷。”
  话虽这样说,不过的场心中却对这件事是否与那只妖精有关系充满了怀疑。如果是手段高明的黑社会的话,也有可能将发生争执的两名警察杀掉遗弃,事实上,以前也曾经发生过相似的事件。
  特意来到这个命案现场,完全是出自缇拉娜强硬的主张。她觉得警官被警官用的武器杀死,这与妖精或许有什么联系。
  “一个人是胸部两枪,头部一枪。另一个人——应该是吞进了枪口吧,只有一枪。后脑基本上都轰没了。恐怕是犯人夺过了枪,在他毫无抵抗的情况下杀死他的吧。”
  应该是对死去的两人感到恐怖与遗憾吧,刑警脸部扭曲地摇了摇头。
  “杀人现场是?”
  这里不过是遗体的发现现场。杀人应该是在别的地方。
  “从这里向南两英里,正在建设的高速公路上。在他们失去联络前曾经用无线电通过话,所以昨天在那边搜查过。因为在那里发现了大量血迹,大家基本上便都已经放弃了……”
  “应该检查过现场吧。有什么发现吗。”
  “嗯。那里有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跑过多少次的轮胎痕迹和脚印。再有就是类似强化树脂和涂料碎片的东西,不过都是些随处可见的东西。”
  刑警耸了耸肩。
  “遗体还在吗。”
  “刚刚准备要运走的……你要看看吗?建议你还是不要哦。因为他们已经在水里泡了一天半了。”
  虽然知道被水浸泡过的尸体有多么恐怖,不过至少还是应该看一下伤口为好。必须让这个塞玛尼人了解一下工作的严峻才行,他这样想道。
  “没事,看看吧……喂,缇拉娜!”
  的场向着在拖上来的巡逻车周围皱着眉头嗅来嗅去的缇拉娜叫道。不知为什么,她呆呆地望向这边,眼睛瞪得溜圆。
  是被什么事吓到了吧——
  想到这里,的场自己也注意到了。他直呼了缇拉娜的名字,想来这还是头一次。
  “……过来。”
  的场难堪地招了招手。缇拉娜踏着轻快的脚步走了过来——
  “是波纳·缇拉娜。请那样称呼我。”
  说着她站到了刑警的身后。
  唉,要加小姐吗。
  的场挠了挠头发,跟在她的后面。
  裹尸袋正在向警车中运送。
  “就是这个。”
  打开裹尸袋。因为现在是冬天的缘故,尸体并没有怎么腐烂,虽然没有想像中凄惨,但也绝不是什么看后会令人心情愉悦的东西。缇拉娜紧张得透不过气。看起来,就算是可以轻松将人一刀两断的她,面对这样的情景也会不自在。
  “失礼了。”
  的场先道了个歉后便戴上一副一次性乙烯手套,仔细地调查起死者的头部来。后脑的上半部份虽然被轰飞,可是那下面——两耳略向上的头盖骨和头皮还保持着原型。
  “角度很奇怪。”
  的场嘀咕道。
  “无论是谁将枪口塞进对方的嘴里射击时,弹道的角度都应该接近水平才是。要杀人的话从延髓那里开枪不是更方便吗?这样子,简直如同自己将枪口塞进嘴里扣动扳机一样。很像是自杀的尸体。”
  “我也是那样想。真相只能等验尸后才知道。”
  “唔嗯。”
  “现在还不能断定。如果先让他躺下,再踩着他的胸口将枪塞进他的嘴里的话,或许也会出现这样的角度吧。”
  “他是在高速公路上被杀的吧。那样的话,击穿头部的散弹也该在地面上留下什么痕迹才对吧。”
  就在的场做着一些简单的动作比划的时候,缇拉娜加入了对话。她看起来不怎么舒服,脸色苍白。
  “够了。已经很清楚了。”
  “什么?”
  “这名Bolice战士和杀了阿尔巴雷斯的那个男人一样,都被法术操纵着。应该是操纵者让他自杀的吧。”
  的场皱紧了眉头。
  “警察会被魔法变成僵尸?”
  “尸体上可以感到稀薄的拉特纳气息。那辆巡逻车上也是——”
  缇拉娜又看向另一个裹尸袋中的尸体说道:
  “这个也是。他们两个似乎都被法术操纵了。”
  “等等。会变成僵尸的应该只有中毒患者而已吧。”
  “没错。所以这两个Bolice也是死人。”
  “绝不可能。”
  的场摇了摇头。
  他并不是想说所有的警官都清正廉洁。有一些腐败的警官被收买也是事实。的场也知道有些警官收了黑道的贿赂,不过因为这样或许会提供一些情报,所以他并没有告发他们。
  不过,如果是吸食毒品就要另当别论了。
  “很难想像他们两个人吸了毒。基本上如果警官吸毒的话很快便会露馅的。他们的同僚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要是和吸毒的人组队执勤的话,有多少条命都不够。”
  “这我也明白。可是这两个是死人——就是你们说的吸毒者,这点是事实。信不信由你。”
  “会不会是被人用枪指着,硬让他们吸毒的。这样可以操纵他们吗?”
  “这个嘛……”
  缇拉娜想了一会儿。
  “操纵死人是禁忌的米鲁迪(法术),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人类的灵魂中有着与生俱来的生存意志和生存之力。操纵死人的米鲁迪(法术),是通过拉特纳使灵魂之力中毒弱化再加以利用,扭曲对方的心灵,激发他的邪念。只是吸食过一两次‘妖精之粉’的话,应该还保有灵魂之力才对。即使受到法术控制,应该也会对伤害自己或战友的行为加以抵抗。”
  “也就是说?”
  “有两种可能。或许操纵这两名Bolice的米鲁迪塔(术者)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又或许这两名Bolice通过非常稀有的方法中了拉特纳之毒。恐怕,这两点原因都有吧。”
  “除了直接吸食外有什么方法?注射之类的吗?”
  “我虽然听说可以注射,但菲艾尔(妖精)的粉尘并不是你们所说的那种‘化学性’的毒品。就算吸进去或者混在血液里,效果也不会改变。一旦想着‘会上瘾的’,那种无知便会使心灵产生缝隙,由此,拉特纳也会在心中产生效果。这不是给予身体,而是作用在心灵上的毒品。”
  “啊……”
  的场仰望天空。
  “不能用科学性的说明解释一下吗?”
  “不行。我已经按照你们的思考方法进行说明了。如果想要毫无遗漏地描述米鲁迪(法术)的话是不可能的,英语中不存在的概念多得如山一样。”
  如同对的场的知识匮乏感到怜悯一样,缇拉娜说道。
  “呒。”
  就算是如此露骨的轻蔑,现在的的场也不会生气了。因为彼此都差不多。就算向缇拉娜说明无线通信和电脑的原理,她也根本无法明白。在为她讲解汽车引擎的结构时,因为搬出了铁壶烧水的例子,她才勉强能够理解。
  其实这还是让的场颇感意外的。缇拉娜竟然会论理性地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她说“这是哪里神明的神旨”的话,的场一定会对她置之不理的吧。
  可是,她并没有那样。所以的场觉得,这次有思考一下的价值。
  当然,“灵魂”啊“法术”啊,这些都是那个毫无论理可言的世界的词汇。那个叫“拉特纳”的东西散发的“布拉尼(气息)”也只有她能感受到,并没有其他确凿的佐证。不过,在这基础上,她以她自己的法则做出了无法预判的推断,这反倒可以称为科学性的思考。无法反驳她的话。
  不,想要去反驳她才是不科学的。
  这应该被称作是“奥卡姆剃刀”吧。禁止无用假说的原理。按照至今为止例证得出的事实——包含魔法存在的事实——考虑的话,她所举出的两点说明确实是最简单,同时也是最接近真理的。(译者注:奥卡姆剃刀,修士奥卡姆的威廉提出的原理,概括说来便是“若无必要,勿增实体”,即切勿浪费较多东西,去做用较少东西同样可以做好的事情。)
  “好吧。”
  的场暂时认同了缇拉娜的想法。
  “——那么,通过你的知识能找到可以查出魔法使所在地点的方法吗?”
  “这个嘛……”
  缇拉娜低语着,将手掌贴到自己的左胸上。这是塞玛尼人沉思时的姿势。这就和地球人用手扶着脑门或下颚一样吧。
  “雕金师。”
  “什么?”
  “在贵重金属装饰品上进行工艺加工的工匠。这件事或许与有着高超技艺,可以做出精致装饰品的工匠有关系。不过只是‘有可能’而已。”
  “怎么突然扯出珠宝店来了?”
  “由金银做出的精巧工艺品,是提高拉特纳效力的触媒。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多利尼们做出的‘妖精之粉’不会让人立刻变成死人。不过。要是配上精细得难以想像的金制工艺品和菲艾尔(妖精),再施展连我都搞不清楚的手段的话,或许……”
  这样说着,缇拉娜的脸上露出一片阴霾。她是在怀疑自己的想法吧。
  “不。果然还是我想错了吧。”
  “怎么。”
  “因为能做出那种金制工艺品的工匠基本上是不存在的。这两个Bolice中了很深的拉特纳之毒,一下子就变成了死人……能够施展出这种力量的触媒需要极为复杂的形状,而且上面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即使是我们国家最棒的工匠恐怕也很难做到。更别说多利尼了……”
  “是啊。确实,仅靠人类的手或许是办不到的。”
  的场继续说道:
  “不过,如果通过电子控制的工作机械的话就不一样了。”

  ——————————

  在公园附近的咖啡厅中坐下后,的场立刻通过手机终端调查起资料来。
  这里是随处可见的连锁店。内部是维也纳风格的装修,天花板也很高。因为离入夜还有一段时间,现在的客人数量也很多。
  可以制作精细到缇拉娜所描述程度的工作机械,纵观整个城市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家,因为价格很高,所以都保留了详细的记录。通过本部进行调查后,不消三十分钟便得出了结果。向高级代理店询问后,得出的大半都是麦斯威尔公司的精密工厂、卡利亚艾纳之臂公司实验厂、圣特雷萨工科大学的研究室这样向企业或大学提供制品的公司。这些地方能否制作“与众不同的金制工艺品”,除了逐一询问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在那之前,先有一家企业吸引了的场的目光。资料上记载的公司名是“王冠电子”。在那些多多少少都有过一些耳闻的知名企业之中,只有这个王冠电子可以说是个从没听到过的名字。
  调查后发现,这家公司已经倒闭了。
  “好吧。赶紧把那个混蛋找出来吧。”
  算起来这已是今天的第五杯咖啡了。坐在对面的缇拉娜,一脸惊讶地哼哼着。
  接下来要调查政府网络上残留的记录。那家公司创立和倒闭都在去年。也就是说,这间王冠电子仅仅存在了几个月时间。地址,资本金,职员人数,等等,等等。无论哪个都没有详细记载。
  “或许你的直觉猜中了。”
  “什么意思。”
  “这是个挂名企业。只是为了买进工作机械才创建的吧。这么看的话,果然那个魔法使有后台啊。而且还是个有钱人。”
  公司法人名叫阿兰·奎特。他一定只是个挂名在这里的局外人。问题是出资者。接下来要搜索其他的资料,向银行或证券公司调查询问。
  越来越接近事件的核心了。
  过去的刑警都要到处调查取证,在查询纸制资料上花费数天的时间。单从调查这一方面看来,电脑的力量真是无与伦比啊。
  不久,一个男人的名字浮出了水面。
  德尼斯·艾尔巴基。
  塞玛尼人。夜店老板。年龄二十六岁(地球年龄)。没有被逮捕过。也没有违反过交通规则。连照片都没有。
  “是这家伙。”
  指着手机终端上出现的名字,的场说道:
  “居然叫‘德尼斯’。用了个很像地球人的名字啊。夜店老板要精密工作的机械做什么?”
  “给我看看。”
  如同要抢过来一般,缇拉娜看向手机终端。
  “艾尔巴基。这座城市中有艾尔巴基家的人吗?”
  “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艾尔巴基家是有名的武术世家。听说过去因为一些不光彩的行为,当家人贝阿朵·艾尔巴基卿被斩首,领地也被没收,一族人就此流离失所。”
  “被灭门了吗。原来是难民啊。”
  “唔……”
  “因为那边的战争,有很多塞玛尼难民逃到了这边的世界。很有可能是一族中的某个人在慌乱之中与其他人失散了。”
  所谓的“那边的战争”,便是被地球称作“第二次法尔巴尼纷争”的战争。按地球时间来算,那应该是十年前的事了。
  原本只是塞玛尼世界掀起的塞玛尼国家之间的战争,但地球方面也打着维持和平的旗号派出了多国部队。其中当然不会缺少美军,其他还有俄罗斯、英国、德国、澳大利亚、日本——大小二十个国家组成的联军,越过“海市蜃楼之门”,驻留在塞玛尼世界的战争区域。
  虽然有着“维持和平军”这样雅致的名号。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地球单方面强加于人的一只军队而已。在那边驻留还不到一年,“地球军”便遭到了引发塞玛尼世界纷争的当事者们的厌恶,卷入了毫无休止的游击战之中。
  地球人过低地估计了没有枪械的塞玛尼人的战斗力。虽然经历过越南、阿富汗、索马里、伊拉克等多次战争的洗礼,但这一回他们依然犯了同样的错误。地球人将狡猾而又强韧的战士当作普通的野蛮人看待。
  的场也在那片战场上。
  他只记得经历了无数惨烈的战斗。敌人和我方都死伤无数。结果,战火燃烧了三年之后,地球军在毫无战果的情况下从塞玛尼世界撤退。
  与的场同一时代的人,之所以极为厌恶地称塞玛尼人为“外星人”,并不单只是出自偏见。特别是像他这样有过战争经历的人,对塞玛尼人时而展现出的残虐与冷酷有着切身的体会。从缇拉娜身上便可见一斑,虽说只是被操纵的人偶,但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地斩杀那名暗杀者,足以看出他们脑中有着怎样的认知。
  恐怕,这个德尼斯也是同类吧。
  “……没落贵族的亡命之徒,适应了地球的环境成为了夜店的老板吗。这里面肯定有古怪。直到现在都没被警察盯上才令人意外呢。”
  “逮捕他吧!”
  来了干劲的缇拉娜说道。
  “必须问出菲艾尔(妖精)的所在不可。抓住这个男人。”
  的场锐利的目光射向缇拉娜。
  “罪名呢。”
  “这……”
  “之前我也说过了吧。这边的社会有基本人权这样的东西。不能随便逮捕没有犯法的人。必须要有证据。只是觉得‘可疑’是不行的。”
  “可是,这事关她的性命啊!?在这里犹豫的时候,那孩子或许已经在什么地方死掉了!”
  双手猛地拍向桌子,缇拉娜怒吼道。咖啡店的客人与服务生们,全都瞪大了双眼望向两人。
  “不要自暴自弃。”
  “………………”
  “能救的话我当然也想去救她,可是我不希望再绕什么弯路或者再危及警察的性命了。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一个团伙,而且已经杀掉三名警官了。现在还没有看到他们的全貌,也不清楚他们所用的具体方法。同样不知道目的。不一步一步来的话,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那么,应该怎么做?”
  “首先要准备人手。得到许可后也可以安装窃听器。尽一切可能调查艾尔巴基和他的同伙,查出魔法使的所在。当然还有妖精。在收集齐足够起诉他的资料后,便可以大张旗鼓地端了他的老巢。”
  “需要花上多长时间?”
  “最少也要三天吧。”
  “太长了!”
  “说实话——”
  的场思考了一下到底该不该对她这么说。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出来。
  “——这边的警察,只会将那个叫作妖精的生物当作猫啊狗啊之类的动物思考。她虽然有着人类的外形,不过却小了很多,而且还不会说话。”
  在法律上,妖精的确是被当作市民对待的。但这只是考虑到法尔巴尼王国方面的主张而已。在生物学上,能否将其当作人类的一种定义,至今仍然没有统一的意见。说到底也不清楚妖精究竟有没有智慧。毕竟地球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地与妖精意识沟通,而以其脑容积小为根据,很多人都对其拥有智力抱有否定意见。
  同样也有宗教方面的原因。特别是基督教的原理主义者们,他们对妖精乃至塞玛尼世界各种奇妙的生物们都抱有露骨的厌恶。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绝不承认人类是由猿猴进化而来的家伙,所以更不会承认这脑容量只比啮齿类稍大一点的妖精是人类的一员。
  “是吗。”
  缇拉娜拼命压抑着声音说道。当拿猫狗举例的时候,似乎可以看到雄壮的怒火在她体内膨胀一样。
  “你怎么想呢。桂·的场。你也觉得菲艾尔(妖精)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吗。”
  “说出去可能不好听。不过我觉得那是我的责任。”
  “责任……责任吗。”
  缇拉娜低下头,一个人嘟哝道。
  “在菲艾尔(妖精)的事上,我也有责任。”
  那是自然的吧。缇拉娜本来就是为了执行保护那只妖精的任务才来到圣特雷萨市的。
  不对——
  真的只是那样而已吗?这名少女看起来显得更为急切。那是任务或责任这样的词汇无法形容的,应该是与她的个人感情有关系吧?
  这只是猜测。因为无法说出根据,所以的场也没有再追问她。
  “……总之,不要那么钻牛角尖。当手中的牌凑齐之后,我们就会确实地去捕捉猎物了。欲速则不达。”
  说着他站起身。
  “我去趟厕所。你喝些水,让头脑冷静下来吧。”
  “………………”
  将一语不发的缇拉娜留在那里,他向着店内的厕所走去。
  方便之后洗了手,的场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检查自己的衣装。
  看起来之后会越来越忙了。首先要联络主任,尽可能地征集人手。为了防止泄密,人员要从风纪班中严加筛选才行。必须在今天晚上集齐成员并演练作战,同时申请窃听许可与车辆的调度。其他的杂事也多如牛毛,肯定没时间回家了,得拜托住在自家附近的朋友给小黑喂食才行。
  一定会抓住他们的。一定会。
  返回餐桌时,缇拉娜已经不在那里了。
  (那家伙也上厕所了吗?)
  收入鞘中的长剑摆在桌子上。剑鞘上有一块白手帕。如同盖在死人脸上的白布一样放置在那里。
  真奇怪。缇拉娜总是带着这柄长剑活动。之前甚至因为不肯交出这柄剑被酒店拒之门外,在寒风中露宿街头。而她现在竟然将长剑留在这种地方独自离开——
  “我的同伴呢?那个塞玛尼女人。”
  的场向路过的服务生问道。
  “出去了。好像很着急。”
  “是吗。不用找了。”
  的场塞给服务生一张十美元的钞票,随即拿起手机终端和长剑跑出了店外。在夜晚的大道上看不到缇拉娜的影子。也不在自己的车里。
  那名塞玛尼少女,丢下了应该与自己的性命同样重要的长剑,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上。
  “到底在想什么啊。”
  站在人流稀少的街道上,他咒骂了一句。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8 20:48 编辑


7

  “OK啊,兄弟!”
  手里拿着闪烁着荧光色的手机,奥尼尔牧师朗朗地说道。
  这里是他经营的夜店的事务室。和夜店大厅中花里胡哨的装饰一样,这里也有着奢华的内部装修。蓝色与粉色的霓虹灯泛着光芒。书桌上摆着造型很不正经的十字架与神像。
  奥尼尔正和电话那头的交易对象热情地讨论着。
  “……幸好,美丽的米兰达小姐很高兴地接受了我们的提案。没错。那位谨慎的淑女要追加百分之二十的保证金,在拍摄的时候,要让她做一些更加过激的侍奉行为。唔……明白了吗?虽然要尽量避免直接表现,不过可以使用首字母是A的那个部位……没错,是A。噢噢。哈利路亚!”
  “老大。”
  秘书兼保镖的巨汉——凯尼走进了事务室。
  “老大。打扰一下。”
  “A·B·C的A……不不,兄弟,要兴奋还早得很。而且也不只是A啊。可以用三根古巴产的雪茄让她同时——”
  “奥尼尔老大!”
  凯尼提高了音量。奥尼尔暂停面商谈,露在墨镜外的眉头紧锁。
  “就不能一会儿再说吗?凯尼大哥。我现在正在宗教热情的指引下,与摄影人员兄弟就灵魂体验方面进行着讨论。”
  “真是抱歉。不过现在有个非常想见您的客人。”
  “让他等等。”
  “对不起。我已经把她带来了。是上次那个可怕的外星人少女。”
  “失礼了。”
  推开凯尼的巨体,这名塞玛尼少女已经走进事务室中。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心甘情愿来到这里的。
  奥尼尔和交易对象说了声“关于A的事之后再说”后便挂断了电话,随即他张开双臂爽朗地说道:
  “噢噢。波纳·缇拉娜!……是吧?欢迎你再次来到这神秘的殿堂!”
  “是波纳·艾克泽蒂利卡。不要叫得那么亲昵。”
  “啊,真是失礼。不过。的场刑警呢?好像不在呢。”
  缇拉娜用双手撑住桌子,盯着奥尼尔说道:
  “我怎么会知道那个傻瓜的事。我有事想要拜托你。”

  ——————————

  搞不清楚缇拉娜的去向。
  现在没有时间陪着那个不谙世事的宇宙人胡闹了。的场返回本部的办公室中,迅速展开对德尼斯·艾尔巴基进行暗中调查的工作。听了他的说明,同事们也都来了干劲,立刻着手进行必要的准备。同时对主任诉说了事情的进展状况,由他去申请必需的手续。
  缇拉娜消失的事没有告诉主任。只是说她现在在休息室睡觉,之后再糊弄过去就是了。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城市。就算想要搜索妖精,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吧。她迟早会走投无路,不情愿地给自己打电话的。
  一开始的场就是这样想的。不过,过了几小时也没有接到电话。
  而且,她会把剑丢在那里不管,这一点无论怎么想都很奇怪。如果这不是因为她一时忘记的话呢?会不会是想传达什么信息呢。
  的场在调查资料时,抽空上网查了一下开放性百科的资料。

  【米尔沃亚骑士】
  ——指的是隶属于塞玛尼世界的大国·法尔巴尼亚国的近卫部队中的战士阶级。正式的身份由“沙拉修(骑士)”和低阶级的“巴尔修(准骑士)”构成。另外,尚来成年的见习战士被称为“布罗控(从士)”。而米尔沃亚骑士成立于法尔巴尼历2405年——

  什么时候成立都无所谓。
  增加关键词试一试。
  米尔沃亚骑士。克雷格(长剑)。习惯。
  找到了。

  【约姆·克雷格尼(米尔沃亚骑士弃剑)】
  ——米尔沃亚骑士代代相传的习惯。对米尔沃亚骑士来说,铨叙时所赐予的克雷格(长剑)有着等同于自己性命的价位。不过,他们可以把长剑委托给信赖的人。这种行为被看作是骑士放弃其部份义务的象征。具体来说,可以指代对君主或组织命令的无视,对罪犯的驱使、对戒律弃之不顾等等。
  因为没有地球世界这样发达的通信系统,自古以来,塞玛尼军队在战争时,经常要依靠前线指挥官的独断专行。“弃剑”会被当作前线指挥官保存实力的一种习惯、美德。不会被当作满足私利私欲或临阵脱逃处理。
  不过,“弃剑”行为通常只有在进行认定没有生还几率的战斗时才会出现。就算那名骑士侥幸活下来,也会自杀以保全名誉。

  阅读这段文本时。的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自杀……?”
  也就是说,纳姆·克雷格尼(弃剑)就等同于切腹的预告书了。
  我要以死履行自己的职责。
  作为证据,将这与生命一样重要的剑交付给你。
  所以,这件事就由我自行处理了。
  放置在咖啡厅桌子上的克雷格(长剑),传达的就是这样的信息。
  “那个傻瓜……”
  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这种事态,一边骂着自己迟钝,的场一边抓起上衣,跑出了办公室。
  在出口遇到了罗斯主任。想跑过去的的场被他叫住了。
  “的场。”
  “怎么了。”
  “艾克泽蒂利卡在哪。”
  “啊……不是说了吗。她在休息室睡觉呢。”
  “那柄剑呢?”
  主任指着的场握在手中的缇拉娜的长剑。
  “她忘记了。那个傻瓜在车里迷迷糊糊地——”
  主任的目光如箭矢一样射向的场,他不由得打消了继续扯谎的念头。自己确实有责任。再这样在上司面前装傻的话,就不只是欺瞒不报那么简单了。
  “对不起。我一个没留神让她跑掉了。我现在正是要去找她。”
  虽然做好了被严厉训斥的觉悟,意外的是,主任并没怎么指责他。
  “我大概也猜到了。知道她去哪了吗。”
  “差不多吧。在知道了德尼斯·艾尔巴基的情况后,可能是冒失地直接去找他了。那家伙不知为什么非常关心妖精的状况。”
  “你是说她去了艾尔巴基的夜店?”
  “有这个可能。”
  如果她作出了死的觉悟的话,很有可能做了这样无谋的行动。
  “把她带回来。我可不想让这次搜查节外生枝。”
  “我当然会的。”
  的场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

  这家夜店与奥尼尔经营的店不同,看起来显得非常雅致。
  这间叫作“开拓者”的夜店位于“格林之弹”地区的尽头。从大道上看不到入口,需要走进其中的小路才能发现,门口甚至没有像样的招牌。如果门口没有站着两个一身黑衣的塞玛尼人做保镖的话,路人只会将这里看作是仓库的出入口吧。
  “失礼了。请让我看一下您的ID。”
  来到入口附近的缇拉娜三人被两个黑衣男拦了下来,要求他们出示身份证件。这两个男人毫不客气,眼中露出凶光。
  “lD?”
  “未成年人是禁止入内的。”
  “啊,那就没有问题了!”
  走在缇拉娜后面的奥尼尔,以一个夸张的动作跑到了前面。虽然巨汉凯尼也在一起,不过怎么看他都是勉勉强强才跟来的样子。
  “她是我的助手。是为了让那些想要度过颓废时光的羊羔们开心,为了让他们更接近神之国度,而特意以这可爱姿态降临到地面上的天使啊。所以说——”
  “无论如何,请让我们确认一下她的lD。”
  “不不!她觉得自己非常不上相。要说的话——”
  “如果无法出示的话,就请回吧。”
  这下就一筹莫展了。奥尼尔耸了耸肩,对缇拉娜说道:
  “……就是这样。这下你要怎么做?”
  “我有的。”
  她若无其事地伸手从包中取出身份证递了过去。其中一名黑衣男接了过去,视线在ID与她身上不住游移。
  “二十岁……?”
  她现在穿的不是平时的塞玛尼骑士装,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勾勒出身体曲线的迷你连衣裙。珍珠白的肌肤,幼小却很均匀的曲线,毫不顾忌露出的大片肩膀。紧贴在身上的纤薄材质,如同在强调胸前那微小的隆起一般。缇拉娜自己似乎也对此颇为在意,她双手抱在胸前,双腿不停忸怩着。
  “地球年龄二十岁吗?对不起,我怎么看都不像……”
  “我……我明显已经是个大人了!再花上几年的话,我一定,能再长高一些的——”
  “啊,好了,不要再说了。”
  奥尼尔插了进来,凑到黑衣男脸前耳语道:
  “……这不是能大声说出来的事,她是专门为有那种嗜好的贵宾准备的。从十二岁开始便吃了抑制生长的药了。”
  “吃了药?”
  “高学历、高收入的男人之中,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都有那方面的爱好。在我拥有的天使之中,她可是一等一的头牌啊。我们只是来这里慰劳一下白天工作了一天的大人物们。”
  “可不能从我们这里抢客人啊。”
  “当然了。我们只是随便跳一段舞就回去了。我想,无论是你们的神还是我们的神,都会允许这种事的吧。”
  说着,奥尼尔悄悄地将一张五十美元的钞票塞进了黑衣男的口袋里。
  “请进。”
  “嗯!”
  用力点了下头后,奥尼尔陪着缇拉娜走进了出入口。
  “来,进去吧,我可爱的天使!为他们传播马太福音吧。从这个狭小的门进去。通向毁灭的门很大,道路也很宽广。今夜的喜悦早已是命中注定!……顺便说一下,这是我的ID。照相时我还留着爆炸头。如何,很酷吧。”
  “好了,快进去吧,老大。”
  “阿门!祝你们有个美妙的夜晚!在寒风中,两个男人孤寂地……!”
  在凯尼的推搡下,奥尼尔不停地说着。
  通过镶嵌着铁格子的售票窗口,打开面前的大门,里面是一条直通地下的细长楼梯通路。
  “如何啊,缇拉娜修女。没有我的协助的话,你都进不了这扇门吧。感谢地球之神的力量吧。”
  “你们的神都是文书上伪造的,怎么可能帮到我?还有……”
  缇拉娜露出由衷厌恶的目光,再次审视自己现在穿的这身装束。几乎和泳装没什么差别的打扮。虽然塞玛尼女人对暴露肌肤并没有特别的忌讳,但她们有着与地球方面一样的贞操观念。当然同样也有羞耻心。
  “我拜托你的,应该是不怎么惹人注目的衣服……”
  “没有问题。现在这身款式还有些过于老土呢。挺好了,缇拉娜修女。现在要去的社交场所,可以说和海水浴场或游泳池没什么不同。在地球上,展示神明赐予的娇嫩肉体并不是什么罪过。”
  “这样吗。可是,就算你这么说……”
  “不要害羞嘛。来,挺直胸膛。在地球上,有身份的女性都是这样走路的。看着。”
  奥尼尔将手插在腰间,立起小指,扭动腰肢,让屁股左右大幅度摇摆,像猫一样走了起来。
  “你试试。”
  “这、这样吗……?”
  缇拉娜勇敢地模仿起来,她生硬地扭动着腰肢。她看起来很紧张,小巧的屁股不停抖动。不久便因为不习惯的步伐而绊倒了脚。踉踉跄跄地扶向墙壁。
  “唔扭……!”
  奇怪的悲鸣声响起,缇拉娜缓缓地将掀起来的紧身迷你裙角翻下去。这一系列动作,引来奥尼尔盛大的掌声。
  “噢噢哈利路亚!哈利路亚!你不觉得很不错吗,兄弟!?”
  “我喜欢的是巨乳沙滩风。呒,怎么说呢,这种感觉。这……可能是让我看到了崭新的世界吧。”
  凯尼脸上勉强浮现出红晕。
  缇拉娜疑惑地盯着他们两人看了一会儿,随即嘟嚷着“算了”,沿着楼梯向下走去。咚,咚,远处传来鼓点的低音。推开厚重的隔音门,夜店中巨大的喧嚣声扑面而至。震耳欲聋的乐曲,还有无数人的欢声与娇喘。
  店内是暴露出钢筋与混凝土的内部装修,到处都配以塞玛尼风格的纹章。天花板很高。灯光下弥漫着烟草的烟气。
  扫视了一圈店内的状况后,奥尼尔说道:
  “唉。真是个臭不可闻的空间啊!而且歌曲还用的是酸性爵士。我的侍奉现场比这里要有情调的多!”(译者注:酸性爵士,是成长在爵士、疯克与嘻哈之间的音乐。)
  “这种店是不会对JB那种风格感兴趣的,老大。”(译者注:JB,指的是詹姆士·布朗。非洲裔美国歌手,被称为“灵魂乐教父”。)
  看着这两个以不输给店内噪音的音量交头接耳的家伙,缇拉娜伸出了她的右手。
  “到这里就行了。这是报酬。”
  在她的手掌中,有一枚银色的别针。那是个有着珍珠色配色,泛着不可思议光辉的银制品,中央的位置镶嵌着一块淡绿色的巨大宝石。
  “噢噢!真是豪爽,太感谢了!”
  奥尼尔毫不犹豫地接过那枚别针,接着灯光端详起来。那是塞玛尼世界独有的伊达罗银和谢伊南石。这些在对面世界就已经相当值钱,到了地球价格更是翻了几倍。
  “卖掉的话可以轻轻松松地过上几年日子吧。借这个机会金盆洗手,不要再做坏事了。”
  “唔呒!虽然就我个人来说,完全没有什么做过坏事的记忆,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努力试试吧!毕竟人人都是平等的,大家都是罪人嘛!”
  奥尼尔愉悦地仰天望向天花板,看着他的侧脸,凯尼说道:
  “可是啊,这样好吗,小姐。这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没关系。虽然是母亲的遗物,不过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寂寥地眯起眼睛,缇拉娜毫无力气地说道。至少她声音中所包含的惜别之情,并不是因为与奥尼尔他们的分别。
  “唔呒……”
  “麻烦你们了。达西尤·扎恩纳。”
  缇拉娜转过身,消失在人潮之中。刚刚教给她的“高贵的走路方法”,看来已经被她忘在九霄云外了。
  奥尼尔啪啪地拍着手。
  “好了!难得来到这里!让我们去找几个迷途的羊羔吧。最好是胸部丰满,样貌出众的羊羔。我觉得神也在说‘今晚就好好享受吧’呢,兄弟!”
  “就不要去搭讪了吧,老大。那位小姐,似乎情况不太妙啊。”
  “只是处在多愁善感的年纪罢了。我上高中的时候,也一直在想着怎么才能和身旁的异性体液交融呢。当然了,这个体液也包含灵魂的意思。那样做之后大家才能变成大人嘛。”
  “真深奥啊。”
  盯着一旁走过的拉丁系美女的屁股,凯尼嘟哝道。

  ——————————

  这里的味道很强烈。
  从刚才开始。缇拉娜便一直感受到“拉特纳(气息)”的存在。大半都是这家夜店中的部份客人所携带的塞玛尼世界制毒品散发出来的。欺瞒生命,夺去力量,邪念沉积的味道。
  拥有能感应拉特纳的能力,并不是因为缇拉娜是什么特别的存在。这本来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自然之力。故乡中教授她米鲁迪(法术)的恩师是这样对她说的——缇拉娜这方面的素质异于常人,将来有希望成为一名泽菲拉塔(治愈师)。
  再也不会见到那名老师了。也见不到父亲和妹妹们了。和自己很亲近的家臣也是一样。
  拜托奥尼尔那样的恶人帮忙,对她来说是件很伤自尊心的事。可是,要想不借助的场之手来到这陌生之地的话,也只能这么做了。“弃剑”也正因为此。不过,就算丢弃了长剑,也不代表她舍弃了自己的良心。
  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像以前一样,将正义的言辞挂在嘴边了。她觉得自己如同被玷污一样,身心都黯淡下来。
  (不行,现在不能这么软弱。)
  缇拉娜振作了一下精神。
  无论如何,现在必须救出那孩子才行。首先要找到艾尔巴基。找不到就向别人打听他的所在。然后再抓住艾尔巴基,向他逼问出妖精的位置。现在手中拥有的武器,只有一柄短小的瓦伊法特钢制的迪南格(短剑),即使如此应该也没有哪个人能敌得过她。
  (不过……)
  对于不懂得颓废这个词的意义的缇拉娜来说,这家夜店中出现的都是些令她惊讶与厌恶的场面。
  如同剧烈雷鸣声一般嘈杂的音乐。闪烁得令人感到恶心的照明。年轻的男女低俗地扭动着腰,如同在摩擦彼此身体一样跳着舞。后背或手肘撞到别人时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说。围绕着大厅的一圈包厢中,浓妆艳抹的女人们在那里喷云吐雾,和那些眼睛中闪烁着光辉的男人们说着悄悄话。
  这里也有很多被多利尼们称作“塞玛尼人”的家伙。不只是法尔巴尼人,也有纳巴特人和格尔利拉斯人,甚至连法尔巴尼人的宿敌扎恩贝尼卡人都混迹其中。
  咧着大嘴笑的女人。手指在女人腿上缓慢游移的男人。将颜色难看的酒一饮而尽,吃着什么药丸的人们。在包厢尽头的暗处,还有敞开衣裙,将脸埋在男人下腹部的女人。虽然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但缇拉娜也知道应该是令人战栗的淫猥行为。
  (这根本就不是社交场所。只是一个魔窟而已。)
  她拼命按捺住翻涌上来的呕吐感。
  在周围摇摆的男人们的目光,好像突然一下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众多下流的视线缠绕上她暴露出的肩膀、脊背和胸部。宛如虫群爬满自己全身一样。厌恶感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虽然缇拉娜自己没有注意到——
  就算奥尼尔没有将她打扮成街头娼妓的模样,从她身上也自然地涌出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度与生命力。首先,她的体态很好。虽然体型还很幼稚,不过其中却蕴藏着坚强,还有着如玻璃工艺品一样的纤细。雪白的肌肤如丝绸一样柔滑,在这样昏暗的房间内,如同灯光外的另一个光源一般。
  用女性的魅力这种词已经无法形容。那可以称为生物的魅力,甚至能引得野生动物注目的高尚之美。那是这些沉浸于夜店生活的女人们绝对不会拥有的娇艳。
  缇拉娜问了好几个人夜店老板的所在,但都没有答案。而且,她本来也分不清客人与店员的区别。每当她找人问路的时候,对方反都劝说她“别管那些了,还是来跳舞吧?”,耐着性子一一拒绝着实令她累得够呛。
  当被第五个人纠缠的时候,从稍远一点的地方传来了说话声。
  “喂喂,小姐。玩得高兴吗?”
  那个男人虽然穿着这边世界年轻人的衣服,可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塞玛尼人。大概是四十岁上下的青年吧。换算成这边的“地球年龄”的话应该是二十多岁。
  “你觉得我像高兴的样子吗?给我消失。”
  这个男人也不会知道店主的位置吧。当缇拉娜疲惫地回答他后,青年笑着纠缠道:
  “真冷淡啊。总是绷着脸的话,难得的美貌不是都糟蹋了吗?”
  “我本来就长这样。”
  “哈哈。典型的缇布拉尼一带的贵族样貌嘛。虽然听说那里的人迁徙到这边了,不过我这还是头一次看到呢。”
  听他这么说。缇拉娜才终于对这个男人感兴趣起来。塞玛尼的平民一般是不会有这样的知识的。
  “哎呀,抱歉抱歉。我有点迷上你了。我是古拉玛西人。发生了很多事移居到了这里。你看起来像是拉比诺家族的吧?”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的话。为什么不用我们的语言说话呢?】
  缇拉娜用法尔巴尼语说道。
  这本来就是她的母语。受到老师的影响。在说英语时她的心中总有一种坚苦和生硬的感觉。
  【真是失礼。因为我觉得在多利尼们的地盘上还是用他们的英语更适合呢。要是使用自神话时代开始代代相传的语言的话,总会有些内疚。如果令你感到不快的话,我愿以鲁巴纳之神的名义,发自内心地向你谢罪。】
  脸上露出恋慕的微笑,男人用流利的法尔巴尼语回答道。他将右拳抵到左腕上,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我就接受你的谢罪吧。】
  【真是感谢你能有这么宽容的心。】
  【不过,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请不要再纠缠我了。】
  【噢噢。恕我刚才偷听了你的谈话。你似乎在寻找这家夜店的经营者吧。我想我可以为你带路。】
  【你知道他在哪吗?】
  “当然了。”
  男人笑了笑。他的语言突然变回英语。
  “真是好久没有用这麻烦的贵族语言说过话了呢。说实在的,这语言真是又麻烦又拗口。还是用这边的语言说话吧?”
  “……无所谓。你认识德尼斯·艾尔巴基吗?”
  “是啊,我们是朋友啊。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来找工作的。我才来这个城市没几天,而且还有等着我养活的家人。听说这里有大名鼎鼎的艾尔巴基家的人在,念在我们同是艾尔氏族的情分上,希望他能照顾我一下。”
  “唔呒。”
  那个青年意味深长地盯替缇拉娜的脸庞。
  “你的名字是?”
  “夏金娜。我是艾尔内巴拉家的人。”
  缇拉娜说出她事先准备好的武家的姓名。夏金娜是很常见的女性名字。除非是和那个艾尔内巴拉家走得很近的人,不然应该没有人能揭穿这个谎言才是。
  “原来如此。可是他的买卖也只有这家店而已啊。像你这样的——怎么说呢,气派又高贵的小姐是做不来的吧。”
  “我会努力的。总之让我见见他吧。”
  只要见到他自己便可以占据主动了。也就没必要特意说这些无聊的谎言了。
  “嗯,好吧。我帮你传话。跟我来。”
  “谢谢。”
  缇拉娜跟在青年身后向着夜店深处走去。
  走上工作人员专用的狭小通道。穿过没有任何装饰的大门,里面是铺着绒毯的事务所。
  “来,进来吧。”
  这是一个整洁的房间。内部装修以粉蓝色为主,墙上挂着地球世界的抽象画。没有类似书架或文件柜之类的东西,曲面构造的书桌上,放的只有笔记本电脑、几张光盘和一部电话而已。
  屋内空无一人。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他们无言地跟着缇拉娜走了进来,分列在房门左右。青年走到桌子后面,一屁股坐到黑色皮革的椅子上,随即不礼貌地将双腿搭在了桌子上。
  “那么。”
  青年如变了一个人似的说道:
  “就是这样。我就是那个德尼斯·艾尔巴基。本名是库拉巴·艾尔巴基。如果你想知道全名的话,我倒是也不介意告诉你。要听吗?”
  “不用。无所谓。”
  缇拉娜平淡地说道。她已经微微有所察觉,看来这个青年果然就是艾尔巴基本人。
  “你一点儿都不惊讶啊。看来你也不是什么没落贵族的女儿呢。特意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泽扎·艾尔巴基——”
  缇拉娜这样说道。“泽扎”和先生的意思差不多。
  “——我就有话直说了。我的名字是缇拉娜·艾克泽蒂利卡。我是沙兰达(骑士团)派来的巴尔修(准骑士)。”
  “嚯?”
  艾尔巴基的腿仍然搭在桌子上,他歪了歪嘴唇说道:
  “那个艾克泽蒂利卡家吗。”
  只是这一句话便让缇拉娜的血液燃烧起来,她拼命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
  “不要那样瞪着我啊。我只是感到了一点点亲近感而已嘛……嘿嘿。”
  “不要把你们和哥哥混为一谈。”
  “是吗。不过我都听说了哦。有一个异教徒违背了骑士团的意向,逃到了这边的世界。据说是被收买了吗?”
  “那只是毫无根据的中伤……!”
  “抱歉抱歉。不过,不是也很好吗?……那么,米尔沃亚的巴尔修(准骑士)会到我这里来,说到底还是因为那只菲艾尔(妖精)吧?”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数了啊。那就快点还给我。”
  “不行不行。因为那是个商品嘛。如果你堂堂正正地报上大名,我们就说‘是,没问题’然后还给你的话,那也太过纯朴了吧。”
  艾尔巴基夸张地举起双手,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也猜到你会这样回答。”
  “原来如此!看来你已经做好了觉悟了呢!”
  “当然。”
  身为骑士却没有拿剑,穿着廉价的多利尼女人的衣服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还堂堂正正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只要是塞玛尼贵族出身的人都明白,她并没有从这里活着回去的打算。
  “那么,对话就到此为止。”
  艾尔巴基打了声响指。
  与此同时,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全都掀起西服的衣角,拔出手枪。
  缇拉娜比他们更加迅速,她一下子取出了藏匿于手包中的迪南格(短剑),集中精神咏唱出简短的咒文。周围泛出拉特纳的磷光,刀身瞬间长了一倍。瓦伊法特钢用地球的话说就是可以记忆形状的合金。就算伸长重量也不会改变。可以瞬间装备上的铠甲用的也是同样的钢材,不过那个是安装在平时穿的衣装上的,所以现在无法使用。现在穿的这身连衣裙如果中弹可就无法平安无事了。
  她翻转身体,一口气向着其中一名男人冲了过去。
  短剑的剑锋描画出一道弧线。黑衣男握着枪的手腕被齐刷刷地割裂开来。虽不至于完全斩断,但肌腱早已断成两截。男人衰嚎着蹲在地上。缇拉娜毫无停滞地转过身,避开另一名举枪准备射击的男人的准星。
  男人不由得迟疑了一下。她间不容发地将短剑抛了过来。短剑直直刺入闪开半个身位的男人的右肩。缇拉娜以被切断手腕的男人的后背为踏板,向着对手跳跃过去。
  “哈!”
  她在空中转身使出一记迅猛的踢击。将手枪从男人手中踢飞出去。在落地的瞬间,少女旋转着从对方的右肩中拔出短剑。
  “啊啊……!”
  肘击。膝击。回转的途中挥剑横击。黑衣男的大腿被斩断,男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还要打吗?”
  “…………”
  男人痛苦而虚弱地摆了摆手。另一个人也是一样。他跪在被鲜血染满的地板上,不停地摇着脑袋。
  “……喏。就是这样。真是了不起的护卫啊。”
  她脱下不便行走的高跟鞋裸足而立。倒持短剑,缇拉娜转向艾尔巴基。
  “嚯。”
  他在椅子上翻过身,夸张地瞪大双眼。
  塞玛尼人本就长得极为年轻,而缇拉娜更是有着无可附加的年幼风貌,这样的少女竟然可以以不辱巴尔修(准骑士)之名的身手战斗,会惊讶是当然的。
  “依靠多利尼的武器就是这样的下场。”
  “同感。最近的年轻人真是没有骨气,让人头疼啊……唔。”
  艾尔巴基略显厌烦地站起身,从桌子下方取出一柄克雷格(长剑)。刀身慢慢拔出剑鞘,钢剑上泛着阵阵寒意。
  “手法不错啊,小姐。你的师父是谁?”
  “没必要告诉你。”
  “啊,这样吗。”
  说完艾尔巴基以桌子为踏板跳了起来,他瞄向缇拉娜从上方砍去。看他之前那副慵懒的样子,想不到动作竟然如此迅猛。
  “!”
  正面挡下了这次攻击。缇拉娜弹向一边还以一记斩击。剑锋前端闪烁着火花,来不及喘息,一道自下而上的斜斩又袭了上来。缇拉娜勉强架开剑刃。火花迸溅之处,刃风吹得她的头发四处飘摆。
  “哈哈!”
  下面又是一记扫堂腿。少女单足点地再次避开。
  瞄向身体的斩击。俯身躲避。
  (这个男人……!)
  只有一柄短剑的缇拉娜被逼入消极防御的窘境。不,不只是武器的原因。艾尔巴基的剑术强得离谱。他每一击都蕴含着无尽的气力,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
  后背抵上墙壁。无处可逃了。艾尔巴基的刻薄笑容近在眼前。男人将长剑高举过头顶,瞄准缇拉娜身体中心那不可能回避的位置刺了过去。
  死了——
  虽然心中已经感到了死亡的到来,但剑刃并没有贯穿自己。长剑在她的大腿下咯吱略吱地通过,直直刺入身后的墙壁中。
  “……”
  “刚才内裤全都露出来了哦,缇拉娜妹妹。”
  在激烈的连续动作下,紧身迷你裙已经破得不成样子。朝向上方的剑刃轻轻碰触到裸露出的内裤的隆起部位。隔着一层薄布,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意传向身体。稍微有个轻举妄动,下腹部便会被纵切撕裂了吧。
  “我不会杀你。我还想好好地问问你,到底是怎样找到这个地方来的呢。”
  轻描淡写地这样说着。艾尔巴基默默地从她手中拿下迪南格(短剑)。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8 20:51 编辑


8

  背在身后的双手上戴着手铐,缇拉娜被带进了车库中。将她塞进等在那里的高级轿车后,艾尔巴基也坐了进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车子从夜店的后门跑了出去。
  “连米尔沃亚骑士都不请自来,看来这家夜店是清净不了了。”
  通过手机结束了两三通商谈后,艾尔巴基说道。
  “而且我也是很忙的。现在有一桩重要的买卖啊。那边有一个很擅长这类审问的家伙,所以才把你也一起带去。所以你不用害怕啦!不会突然给你绑上混凝土沉进银色港湾的!而且那么做也太浪费了嘛!”
  哈哈地笑了几声后,他的手指滑上缇拉娜纤细的肩膀。
  “我无所谓的。本来也没打算活着回去。只是希望你杀我的时候干脆一点。”
  “原来如此。因为你没有带克雷格(长剑)嘛。弃剑了吗。”
  “…………”
  “你的剑在哪呢?”
  “我的祖国。已经交托给父亲了。”
  “嚯。”
  艾尔巴基摆弄起缇拉娜的迪南格(短剑)来。
  “那么,你的父亲现在正担心着女儿的状况,不住唉声叹气吧。”
  “谁知道呢。或许正觉得自己的女儿竟然被你这样的恶徒抓住而痛斥我不肖呢。”
  “哈哈。也有可能啊。”
  这时,缇拉娜心中涌起了一个疑问。
  这个艾尔巴基,好像对自己所说的谎言并不怀疑。难道说,他不知道自己和圣特雷萨市刑警一起行动的事吗?
  杀害那名哥伦比亚走私者——阿尔巴雷斯的暗杀者,在被杀前看到了缇拉娜。听说操纵死人的法术,可以通过死人之眼看到面前的状况。也就是说米鲁迪塔(术者)应该知道缇拉娜的长相才对。当然,也知道这位女骑士用克雷格(长剑)斩杀了那个死人。
  这不是很奇怪吗?
  如果艾尔巴基雇佣了米鲁迪塔(术者)的话,为什么那名米鲁迪塔(术者)没有将自己的事告诉他呢?
  车子就这样又开了一会儿,最后在邻近机场的餐馆停车场内停了下来。他们换乘上等在那里的客货两用车,又行驶了三十分钟左右。两侧的建筑物逐渐稀少起来,现在已经身处市区郊外了。
  在弯弯曲曲的丘陵地带上奔跑了一阵后,车子停在一所古老的寺院前。那是数百年前的古拉巴尼样式。这个卡利亚艾纳岛,原本就是一片转移到太平洋上的塞玛尼世界的陆地。即使经过地球人的开发,现在岛上仍保留着很多塞玛尼世界特有的建筑物与遗迹。
  “我一直在等您,我的主人。”
  一身赤红装束的男人低着头出来迎接艾尔巴基他们。一旁站着一名面色苍白的地球人。他一身西服打扮。
  “泽拉达。‘商品’完成了吗?”
  “完成了。刚刚结束的最终工程。卡里姆大人也是刚刚到的。我正准备等您一起去过目……”
  “很好。”
  艾尔巴基大步走进寺院中。
  “这位女士是?”
  被称作泽拉达的男人问道。他戴着黑色的眼镜,似乎眼睛看不见东西。应该只是通过缇拉娜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判断她是女性的吧。
  “她是米尔沃亚的骑士。不知通过什么方法打探到店里来的。一会儿你替我问出来。”
  “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她说出所知道的一切的。”
  手杖边走边在脚下发出略吱咯吱的声音,泽拉达露出他洁白的牙齿阴笑着。

  ——————————

  “什么啊,怎么会在这样的寺院里……?”
  距离寺院五百米左右的路边停下车,的场一个人嘀咕道。
  在没有得到同伴支援的情况下一路跟踪那辆客货两用车过来,实在是费了的场很大力气。
  自本部出来之后,四处寻找着缇拉娜可能去的场所。一小时前,心里想着“没可能吧”给奥尼尔打了电话。奥尼尔一副独享了苏格兰威士忌的愉悦样子令的场感到可疑,在他耐心地逼问下,奥尼尔终于坦白了他带缇拉娜到夜店的事实。想不到那个曾经鄙视自己“和恶棍交易”的缇拉娜,竟然会去拜托奥尼尔,看来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了吧。
  过后再去收拾奥尼尔,的场虽然只身赶到了夜店,不过为时已晚。他本想从后面的车库偷偷潜入,却刚好目击了被抓住的缇拉娜坐进高级轿车的一幕。
  的场立刻回到自己的车上,一边追踪高级轿车,一边联络市警的直升机请求他们从高空对其进行监视追踪。不料艾尔巴基竟然万分谨慎,他们在机场附近换了别的汽车。因为机场附近有着繁琐的上空管制手续,就算是警察的直升机也不能轻易进入,所以只能放弃直升机追踪这个方法了。
  的场就是的场,他也在途中换了车。如果一直是同一辆车跟在后面,迟早会被对方察觉的。他确认艾尔巴基他们换了一辆绿色的客货两用车后,便走下COOPER,拦下了路过的轿车。强行“征用”。
  好不容易又再次发现了客货两用车的影子,的场追着艾尔巴基他们一路跟踪下来。这可以称为奇迹般的跟踪。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跟丢的。
  于是,他现在发现了这所位于圣特雷萨市郊外丘陵地带的寺院。
  “是‘大出现’以前的寺院吗……”
  两座墨绿色的高塔如同依靠着露出红土的陡坡上建造的一样。由泥土在四周加固,外观上很像是一个巨大的蚁穴。上面覆盖着曾经闪耀着光辉的白银色瓷砖,虽然窗框里镶嵌着颜色鲜艳的彩玻璃,不过那早已失去了装饰的意义。
  十五年前,这个卡利亚艾纳岛出现在地球上,比那更久远的年代,当这座岛还存在于塞玛尼世界的时候,这所寺院便已经被荒废了很久了吧。在经历了连年的战乱、饥荒以及旧领主的专制之后,它渐渐被人们所遗忘。
  就算是塞玛尼来的贫困难民也不会住在这里。在他们看来,住在这里与住在墓地之中无异。地球人同样对这里漠不关心,这所寺院或许是要隐藏什么东西的最好场所。
  隐藏在这里的是什么。
  恐怕,正是缇拉娜所说的那个金制工艺品——和魔法的“触媒”有关的设施吧。这样的寺院地下都应该设有墓地才对。利用那个空间的话,稍加处理便会变成一个像样的工作室或仓库。
  他立刻与本部通话加以确认。同事托尼·马克比刑警很耐心地查找了搬运公司的记录,工作机械确实是被运送到这一带的没有错。
  已经不会错了。这所寺院有问题。
  扩大TASCO公司制望远镜的倍率。(译者注:TASCO公司,美国著名光学望远镜公司。)
  缇拉娜毫无抵抗地被带进了寺院中。还能看到一个身份不明的穿着赤红大衣的男人。看到他的背影似乎会勾起什么回忆,不过这时的的场已经无暇认真思考了。
  “……真是的,成什么样子嘛,那个傻瓜。”
  放下望远镜,的场骂了一句。
  虽然明白那只妖精有多么重要,不过被人抓住的话不就前功尽弃了吗。或许按照那边的习俗这样也是很正常的,不过这边通常会采用更加复杂更加细致的做法,那个小丫头是不会明白的。
  但是,也罢,总之知道她暂时平安无事了。
  要想臭骂她一番的话,先得把她救出来才行。必须慎重地思考具体的策略。虽然这有点结果论的意思,不过还是要让大家知道那帮家伙的隐蔽点才行。
  的场给驾车行驶中的罗斯主任打了电话。告诉他寺院的位置,还有工作机械的情况。
  【继续监视。SWAT正向你那边移动。】
  主任如此说道。听到重装备突击班即将到来的消息,的场稍微松了口气。
  “真是感谢。我还以为要像马丁·里格斯一样单刀赴会呢,真是捏了一把汗啊。什么时候到。”
  说出电影《致命武器》主人公的名字,多少感到一些讽刺的感觉。里格斯原本是特种部队队员,战争结束后做起了刑警。虽然与自己有着很相似的经历,不过他那种不要命蛮干的想法倒是像极了缇拉娜。
  【我正在联络。应该在三十分钟内赶到吧。】
  “那么慢!?让他们尽快吧。”
  【当然。既然他们抓住了艾克泽蒂利卡,那么便可以以绑架罪起诉他们。再在那所寺院中找到不该有的设备与药物的话,便可以判处艾尔巴基三十年以上的徒刑。】
  “是啊。”
  主任的声音中掠过些许杂音。刚才给本部打电话的时候也是如此。看来这里已经是手机可以接收到信号的极限了吧。看屏幕上的显示,信号标志一直在两格与无信号之间变化。
  【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支援。】
  “知道了。通信结束。”
  挂断电话后,的场将身子沉入座位中。
  等了五分钟左右,嘴里便空虚起来。想着在忙碌起来之前先来一根,的场从内侧口袋里掏出一颗万宝路。
  他半路截来的车是平成十八年款的奥迪,烟灰缸干干净净,车载打火机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怎么看这辆车的主人都没有吸烟的习惯。的场可不想在之后还回去的时候被对方责怪。(译者注:平成十八年即2006年,所以这款奥迪应该是ROADJET概念车。)
  “唉。”
  的场叹了一声,从车内走了出来。这种时候要委身躲在车后才能点火。这是从游击队员时代开始养成的习惯。虽然从站在那所寺院前的护卫那里不可能看到这么远的火光吧。
  取出Zippo打火机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再满足地吐出烟雾。
  郊外不错。至少没有讨厌香烟的法西斯主义者。
  这时,的场察觉到一件事。
  寒冷的夜空下,从寺院的窗子中飘出烟气。
  不只是一处两处。从所有的窗子,所有的门的缝隙中都流散出烟气。
  “?”
  一瞬间,他觉得会产生烟气的原因和自己这里的烟草一样。不,绝不可能。的场踩灭了万宝路,返回驾驶席端起望远镜看去。很多男人从寺院的出入口跑了出来,不断地怒吼着什么。
  着火了。
  “怎么回事……?”
  确实发生了什么问题。不过,现在还搞不清状况。只是单纯的火灾,还是什么人有意为之呢。
  很难认为这是一场偶然。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的场立刻联系主任。
  “发生火灾了。”
  【什么?】
  “发生火灾了。SWAT还没到么?“
  【我已经让他们全速赶来了。继续监视吧。】
  “可是缇拉娜有危险啊。证据与妖精也是。艾尔巴基他们也可能就此逃跑。”
  【话虽如此,可是你一个人也无能为力啊。】
  “可恶,到底怎么回事。”
  【不要轻举妄动。这是命令。】
  “那就让他们快点儿来啊!”
  的场怒吼着挂断电话,再次通过望远镜观察寺院的状况。在刚刚打电话的这段时间里,寺院窗户中升起的烟气更多了。
  (不好了……)
  是继续悠闲地等着SWAT的到来,还是现在立刻冲向寺院呢。
  再这样坐视不理的话,艾尔巴基他们便会消灭一切证据,高高兴兴地从火灾现场逃走吧。让这帮恶徒就此逃走的话,要想再次掌握他们的行踪,搞不好要花上几年的时间。
  不只是这样。这场火灾令缇拉娜的处境十分危险。
  如果自己是艾尔巴基的话——只要是个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应该知道如果放着对自己不利商品的地方发生了火灾,而这时有个搜查官来到这里的话应该怎么办吧?
  绝无例外,肯定会杀了她再丢进火焰之中吧。
  (怎么办……?)
  现在已经是容不得片刻犹豫的状况。孤立无援。这里只有自己一人。的场本能地确认起手边的武器来。
  霰弹枪膛内共计六发子弹。预备的子弹带上还有五发。九毫米手枪共计十五发外加膛内一发。另外还有两个十五发的弹夹。
  “啊,我在干什么啊……”
  鲁莽的想法在心中越来越大。
  按照警官的思考方法,现在就只有等待这一个选项。何况还有上面的命令。不过,他脑中作为士兵的部份却告诉他,“世上没有注定失败的事”。
  为了一个仅仅认识三天的外星人而豁出性命,这实在是愚蠢至极。
  不过,缇拉娜和黑猫小黑关系很不错。如果对那家伙弃之不顾的话,回家后小黑一定会以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那样的话,早饭也会变得难以下咽的吧。
  绝对不想让饭变得难以下咽。
  “连我都开始扮演堂·吉诃德了吗。”
  的场抓起霰弹枪和长剑,向着黑暗中跑去。

  ——————————

  时间向前倒退少许。
  缇拉娜被关进了寺院内的一室——一个荒废的小房间里。他们应该是打算检查完“商品”后再来审问她,所以暂时将她监禁在这里的吧。
  这个房间曾经是参拜者的休憩所吧。巴罗夏杉木制成的桌椅都倒在地上。这些结实的木材所造的家具,即使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也没有腐坏。
  那名一身红衣的男人一似乎是叫泽拉达,他是一名米鲁迪塔(术师)。恐怕是玛扎尼流派的传人吧。玛扎尼派最得意的米鲁迪(法术)之一,便是邪恶的精神操作。操纵死人去杀人的大概就是这个红衣术师,这么想应该没错。
  泽拉达为什么没有将缇拉娜的存在告诉艾尔巴基,这一点还不清楚。虽然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做,不过现在从这里逃脱并救出那孩子才是最先要完成的。菲艾尔(妖精)应该就在这寺院的地下墓地中的某处。从刚刚开始,缇拉娜便清晰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布拉尼(气息)。
  在不断尝试着摘下手铐的时候,缇拉娜注意到周围的异变。
  艾尔巴基的手下们在骚动。从门的缝隙中飘来一阵充满焦臭味道的空气。各式各样的叫喊声传了进来。“灭火器”。“水”。“快灭火”。
  绝不会错,着火了。
  缇拉娜背着双手站起身,观察周围的状况,唯一的出入口是门,不过已经从外面上了荷叶锁。自己这样小巧的身体是不可能撞得开的。
  她将房间内的桌子拖到门口,再将椅子架到桌子上。然后就在双手不自由的情况下,费尽力气站到桌子上的椅子上。
  挪动到可以俯视出入口的位置。
  脚下晃动得厉害,马上就要失去平衡了。
  深呼吸。很好。
  “玛伊纳·波鲁赫,拉布纳·伊埃·基泽恩亚(巨力之臂,战神的加护啊)……”
  集中精神咏唱。如同自我暗示一样的米鲁迪(法术)。短时间内,即使是像缇拉娜这样矮小的少女,也可以发挥出比肩巨汉的力量。红色的光在脑内游走。可以感到一股炽热的力量向着体内各处乃至指尖传递。
  不久门外便传来开锁的声音,两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是艾尔巴基的手下。大概是来结果缇拉娜,或者是要将她带到别的地方去的吧。
  “不见了。”
  “喂——”
  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缇拉娜踢翻椅子跳到其中一人的头上。瞄准他的下颚就是一腿。咔嚓,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男人的脖子扭向一个奇怪的方向,骤然没了力气。以那个男人为踏板,缇拉娜再次跳起在空中,用双腿夹住另一个男人的头颅。如此一来她正好骑在男人的脖子上,身法简直如同杂技演员一般。
  “!”
  借助着下落之势,缇拉娜倾尽全身重量扭动身体。男人倒在了地上。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松开对方被夹住的头,与男人一同向着地上摔去。她咬紧牙关,又加重了腿上的力量。
  “——!”
  男人胡乱挥舞着双手,从喉咙中传出痛苦的呻吟。真是个顽强的家伙。巨力米鲁迪(法术)的效果已经开始减弱,缇拉娜也变得越来越痛苦。她一边与“想暂时休息一下”的冲动争斗,一边继续夹紧对方的脖子。
  “呜…………”
  终于,男人停止了抵抗,全身松弛下来。缇拉娜继续用大腿绞杀着对方的脖颈,两次,三次。最终自己也没了力气。
  这两个人看来都没有死。第一个人被踢中了下颚造成脑震荡,现在正处于昏迷状态。另一个人应该只是暂时性“休克”吧。
  缇拉娜屏气凝神站了起来,转身背向男人,用绑在身后的手摸索着对方的身体。上衣的口袋里找到了钥匙环。她试着选了其中最小的钥匙,插进手铐的锁眼中。
  真是意外,一下就打开了手铐。
  向战神基泽恩亚感谢这惊人的幸运加护后,缇拉娜丢掉手铐。多利尼(地球人)的手铐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可以用同一把钥匙打开,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一点。
  接下来是武器。她对倒下男人的枪并不感兴趣。于是她从屋内的地板上随便捡了一根趁手的方形木材。挥舞了两三次以确定木材的状况。没有防具。穿着同裸体无异的衣服,甚至连鞋都没有,即使如此她还是自言自语道:
  “很好。”
  基泽恩亚神应该还渴求着新的战斗吧。那么在自己的身体被火焰烧得化成灰烬前就一直战斗到底!为了我们的战神的荣耀!
  再次于心中默默起誓后,缇拉娜如母豹一样窜出屋外。
  压低身形,在石头铺成的走廊中径直奔跑。天花板上已经笼罩了浓浓的灰色烟气。是哪里着的火呢?火又烧到了什么程度呢?必须刻不容缓地赶到菲艾尔(妖精)身边才行。
  尽头的转角上出现一名拿着手枪的男人。
  “唔……”
  如离弦之箭一般突进,用力挥舞着木棒。男人的枪被击飞了。边转身边向他接近,再次舞动手中的木棒。一击命中侧头部。在他踉跄之际,倾尽浑身力气一肘撞在对方的心口上。男人的身体撞向墙壁。
  “唔……”
  “说!菲艾尔(妖精)在哪?”
  揪着意识朦胧的对方的领口。缇拉娜问道。
  “地下的……墓地……大概……”
  “是哪里着的火?”
  “不、不知道……”
  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将男人的后脑撞向墙壁,缇拉娜继续向前跑去。
  冲出寺院宽广的柱廊。高耸的天花板,整齐排向远方的石柱。这里也满是烟雾。对面拿着灭火器与机关枪的男人们不断怒吼着。古拉巴尼的寺院的话,通往地下的路应该在——
  “喂,你这家伙!”
  一名发现缇拉娜的男人叫了起来。缇拉娜不去理他,向着柱廊的深处,礼拜堂的反方向跑去。去往地下的路应该在那边。
  “站住!”
  她当然是不会站住的。男人们立刻向这边开枪射击。飞弹在周围迸溅。无数石柱中了弹,碎片与尘埃弥漫开来。看到地下墓地的入口了。少女直接跑了进去。
  “混蛋,追!”
  “应该先灭火吧!?”
  “还管那个干什么。肯定灭不掉了!”
  男人们的怒吼声在身后逐渐微弱,缇拉娜向着通往地下的昏暗楼梯跑去。

  ——————————

  跑了五百米便喘不过气来,要是开着车冲过来就好了。
  的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已经跑到混乱的寺院近前了。双手端着霰弹枪,肩膀上挂着连同剑鞘在一起的缇拉娜的长剑。长剑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响声实在是让他抑郁不已。
  悄悄地走到一名站在客货两用车旁边心神不定的塞玛尼人身后,的场轻轻吹了个口哨。男人回过头来。
  “!?”
  “我是警察。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吧?”
  的场端着霰弹枪如此说道,男人立刻丢掉手中的冲锋枪举起双手。的场走过去一下子击倒了他。用膝盖抵住他的后背,刚为他戴上手铐的时候,寺院中传出了枪声。
  “!”
  是冲锋枪全自动射击的声音。不止一把。事态越来越糟糕了。
  “可恶。”
  丢下被捕的男人不管,的场向着寺院跑去。视野的一角中,艾尔巴基手下的几个人正剧烈咳嗽着向着车的方向移动。可能是想逃走吧,不过现在没有时间一一将他们逮捕了。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那就不用去理他们。
  向着不断涌出烟雾的正门走去。寺院中传来男人们的骂声。
  (——应该先灭火吧!?)
  (还管那个干什么。肯定灭不掉了!)
  他们只是不断怒吼却没有什么行动。的场走进了寺院中。本来就很昏暗的大堂内,在浓烟弥漫的情况下视野愈发恶劣起来。
  旁边很近的地方,有什么人隔着烟雾大叫道:
  “等等,喂!你这个多利尼要做什么!”
  没工夫给他看警徽了,的场不容分说便开枪射击。紧接着他弯下身,身后的墙壁上立刻传来被子弹击中的尖锐声响。
  “我是警察!放下武器!”
  “管你是谁,去死吧!”
  冲锋枪的枪击向这边袭来。的场藏身在石柱之后,躲避着如雨点般飞驰而来的子弹。
  将霰弹枪指向对面,瞄准黑影开枪。内藏着九粒弹药的散弹直接命中男人身体的正中。那是手枪子弹所无法比拟的威力,男人连悲鸣都没有发出就被击飞了。
  “唉,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熟练地补给散弹弹夹的同时,的场低语道:
  “不过倒也省了戴手铐的工夫了。”
  的场迅速举起枪,接连不断地扣动着扳机。

  ——————————

  可以听到地面上传来的激烈枪战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缇拉娜现在也无暇多想。只是向着前方跑去。看起来,火源似乎是在自己行进的前方,地下墓地中引起的。眼睛刺得生疼。狭小的通道中满是浓烟,连吸一口气也格外费力。
  穿过通道,地下墓地出现在眼前。
  墓地中并排立着无数雕像。各处都燃着熊熊烈火,拜此所赐,照明倒不成问题了。在火焰的照耀下,摇曳的雕像之影,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一样。那些都是太古流传下来的诸神,以及侍奉神的半神半人的勇者们。他们永远守候着死者的灵魂。
  (把菲艾尔(妖精)关在这种地方,到底是要做什么?)
  向着火焰之中继续行进,少女与艾尔巴基的两名手下不期而遇。她出其不意地击倒其中一人,没用多长时间又制服了另一个。
  布拉尼(气息)越来越强了。还活着。那孩子还活在这里面。
  从神像与石棺之间穿过,她来到最深处的“常春之间”。
  这是原来治理这一带的领主一族长眠的墓地。本来应该立着极其精干的武者们雕像的地方,现在放着多利尼们的工作机械。地板上铺着白色的薄板,几个金属零件摆在上面。为了防尘,薄板被隔断划分成两层。恐怕是在那里面进行精密作业的吧。
  而房间的左侧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放在其中的是——
  “库埃尼修巴(真过份)……”
  透明的液体之中,漂浮着毒品的材料。菲艾尔(妖精)身体的一部份。手臂,腿,头部,内脏……
  惨不忍睹的光景。缇拉娜强忍住翻涌上来的呕吐感,不停地剧烈咳嗽着。
  “我也觉得很过份啊。重要的商品就这么糟蹋了。”
  一个声音传来。从工作机械的阴影中,慢慢地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右手拖着克雷格(长剑),左手上拿着一个连接着玻璃圆筒的大型机械。玻璃圆筒之中,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菲艾尔(妖精)在那里面。
  “你知道我们花费了多少心血吗?要制造‘妖精之粉’,必须要庞大的资金才行。就算再怎么弄虚作假,仍然需要一些高价的金属和药品。为了做出‘热门商品’,不得不花费数十万美元费很大力气去收集器材。可是……这样一场无端的火灾便让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这是你干的吗?”
  “不是。”
  “是呢。其实我心里也差不多有数了……看到泽拉达了吗?就是那个穿着一身红衣服的米鲁迪塔(术士)。”
  “没看到。说起来这些机器是干什么的。你要利用菲艾尔(妖精)做什么?”
  “这是‘精神炸弹’的试作品啊。”
  “精神炸弹?”
  “通过妖精的拉特纳(气)使毒品效果增幅,在很广阔范围内放射的装置。根据尼巴古文书中某个触媒的刻印,使用这边世界的工作机械制造一种‘增幅回路’。用微波照射妖精,将那时产生的拉特纳……算了,就算给你解释你也不会懂的。总之,就是在这东西的使用范围内,所有人类全都会变成死人——变得与‘妖精之粉’的中毒患者无异。我本想将这卖给多利尼们的……”
  叹了一口气后,艾尔巴基拍了拍双手。
  “算了,没办法。我要走为上策了。你给我闪开。”
  “开什么玩笑。”
  按捺着熊熊燃烧的怒火,缇拉娜说道。
  “果然要打吗?”
  “我不能原谅你。自古以来,菲艾利诺(妖精族)都是神圣不可冒犯的存在。而你的所作所为,就算碎尸万段都不足以弥补你的罪恶……!”
  “喔喔,不要那么生气嘛。毕竟这能够挣大钱嘛,没办法的吧?”
  艾尔巴基得意地笑了笑。
  “我是十年前来到莱特·多利尼(地球)的。在那之前……你应该了解吧?我过的是和你差不多的生活。典型的武家之子。剑术,马术,弓术,学问,礼仪,米鲁迪(魔法)。实在是很无聊啊。早晚有一天会安排给我一个无聊的女人,生育孩子,为王国效力。然后呢,被一群无能的王侯颐指气使,为了那些无意义的争夺领地的战争而死,这样便完成了自己光辉的一生。真是让我反胃啊。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什么都无法改变。”
  “…………”
  “不过这边的世界就不一样了。这边有个被称作美国梦的东西。只要肯努力,就会有确实的回报。科学真是太有趣了。牛顿力学,相对论,量子力学,复杂系统,最新的精神物理学与圣几何学。按照顺序学习下来的话,便会模模糊糊地看出那与我们的米鲁迪(法术)有着一定的联系。难以想像的新领域啊!王宫那些腐儒的术者可以给予我们这种兴奋吗?而且,摇滚乐也很棒啊。那样才称得上音乐嘛。我可是涅磐乐队的超级FANS啊!还有很多呢。汽车,西服,女人,电子游戏。无论哪个都是即使活上一百年也品味不完的东西。不过为了得到这些,就必须要有钱才行。愚蠢的多利尼们没有什么自尊。只要有了钱就可以买到一切。”(译者注:美国梦,American Dream,指的是一种有意义、令人满足、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一种对自由的追求和通过自身努力来取得成功的希望;复杂系统,是具有中等数目基于局部信息做出行动的智能性、自适应性主体的系统;涅磐乐队,Nirvana,美国著名摇滚乐队。)
  “钱,钱,钱,你只知道这个吗?”
  缇拉娜绷着脸说道。
  “简直和奥比扎的食人鬼一样了。你已经不是塞玛尼(人类)了。”
  “啊啊。缇拉娜妹妹也是那群蠢货的一员吗。真遗憾。”
  拖着长剑,火焰中的艾尔巴基向前迈进一步。
  “……你要怎么做?打算用那根半截的木棍阻止我吗?刚才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啊。还是算了吧。”
  “泽阿吉亚(闭嘴)。”
  “这样啊。”
  向前迈进一步,艾尔巴基横剑笑道。
  “那这回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之后的动作发生在一瞬间。从剑鞘中拔出长剑,艾尔巴基一跃逼近眼前。比上次还要可怕的一击。缇拉娜向后纵跃避开剑锋,横起手中的木棒。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这是白费力气!”
  艾尔巴基的剑横扫而至。缇拉娜反射性地想用手中的木棒架开剑刃,结果木材被切断,只剩下原来三分之二的长度。
  “看啊看啊!跳吧跳吧!”
  两击,三击。
  艾尔巴基的剑毫不留情。没有一点反击的机会。剑锋闪动,木棒一分为二。剑刃接连不断地袭击过来,好不容易才躲过他的攻势。廉价的连衣裙骤然撕裂,白嫩的肌肤露了出来。
  “喔,加油啊!还差一点儿胸部便全露出来了哦!?”
  “…………!”
  赢不了。艾尔巴基果然很强。仅靠短剑或木棒是打不过他的。敌人要杀死自己,只有招架之功。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
  “缇拉娜!”
  一个声音呼喊着她。
  仅仅一声她就立刻知道来者是谁了。
  视野的一隅可以看到一个男人。那个可恨又无礼的多利尼。桂·的场将装在鞘中的克雷洛(长剑)举过头顶,正打算扔给自己。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不过看来他是追查到这个秘密据点并追了过来。
  “…………!”
  克雷格(长剑)旋转着描绘出一道抛物线。
  横向跳跃躲开艾尔巴基的斩击,缇拉娜在空中紧紧抓住了那柄克雷格(长剑)。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安全落向地面,从鞘中拔出长剑。刀身泛着白银色光辉,剑锋产生的刃风,吹开周围的浓烟与空气。
  “嚯!?”
  缇拉娜屈起单膝,将长剑悬在眼前。看到她的样子,艾尔巴基笑了起来。
  “这个姿势。这柄克雷格(长剑)。布雷德尼派的吗?”
  “应该对你说过吧。我没打算将剑名告诉你!”
  “哼,有趣……!”
  艾尔巴基将剑式换至下段,缓缓地向前走去。
  “要我帮忙吗?”
  的场说道。
  “不用!”
  身为一名骑士,绝不能再次拿起曾被自己丢弃的长剑——重视戒律的一部份内心如此叫着,但同时,她的争斗心也告诉她要奋起反抗才行。
  生死与共的这柄长剑。从小时候开始便一直耐着其重量反复练习,终于可以自由使用的这柄长剑。等同于自己生命的这柄长剑。
  绝不能输给他!
  “……这个男人由我来解决!”
  “OK,交给你了。”
  “达西尤·纳·扎恩纳!”
  口中念着加强语气的感谢话语,缇拉娜猛地蹬了一下地面。
  “哈哈!”
  忽然圆睁双目,艾尔巴基也一口气冲了过去。自下至上的锐利攻击斜肩而至。缇拉娜最小限度地扭转剑刃,接下了这一回合的攻势。
  她轻巧地跳起,如陀螺一样旋转,向敌人施以旋风般的斩击。
  艾尔巴基向后避去。迟了一步。缇拉娜的剑将他的侧腹部撕裂。很浅,只撕破了皮——不过这仅仅是最初的一击。缇拉娜落在地上,收剑重新于头顶摆开架势。驱剑劈头向下斩击。在下段施以横扫斩击。艾尔巴基向后跳退。蹬地追击。右。左。上段。全都中了招。
  “这个婊子……”
  陷入被动防守的艾尔巴基嘟哝着。缇拉娜则是一语不发。
  脑中流转的都是师傅的教诲。
  绝不能给敌人以喘息之机。
  更快。更尖锐。
  将克雷格(长剑)的剑锋想作是自己的指尖。想作泛着白色光辉的翅膀。如鹤一样舞动。如隼一样逼近。感受风的存在。沉入拉特纳的流动之中。
  汝之剑乃疾风。
  汝之剑则无敌!
  “呃……!”
  艾尔巴基的右臂被划破。仍然很浅。
  脚面被击碎。还是不够。
  这样的话——
  “呼!”
  她跃至高高的空中,以最快的一击向着敌人的脑门斩落。
  艾尔巴基勉强闪过了脑袋。即使如此,克雷格(长剑)还是砍进肩头,几乎将整个胸膛撕裂。
  “嘎咳…………!”
  艾尔巴基吐出似声非声的话语。
  拔出长剑,缇拉娜向后退了一步,艾尔巴基双膝跪地,迸溅着鲜血俯身跌倒在地上。
  “在你临死之前就告诉你吧。”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缇拉娜说道:
  “我的师傅之名是加拉达·布雷德尼卿。是法尔巴尼王国最强的剑士。你可以这样对冥界的鬼魅们讲。”
  “……见鬼去吧。”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后,艾尔巴基便气绝身亡。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8 20:55 编辑


9

  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呢?无论怎么想也没什么好点子,的场姑且随意地拍了拍手说道:
  “漂亮。”
  克雷格(长剑)无力地垂在手中,缇拉娜低头看着德尼斯·艾尔巴基的亡骸。的场是头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不过她似乎与艾尔巴基有着很多渊源。
  “并不是凭借着我的力量。完全靠的是师傅传授的武技。”
  缇拉娜说道。
  “我不是很明白,不过真是了不起啊。如果是我的话,不用一秒钟便夹着尾巴逃走了。他真是个危险的家伙。”
  “确实。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强敌。”
  “不过一发铅弹就可以解决……咳。”
  的场环顾四周。地下墓地燃起的大火,俨然一副越烧越旺的趋势。再在这里磨蹭下去,不用多长时间便会成为肉排了。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不过现在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掉在那里的就是你要找的妖精吧?快拿起来逃跑吧。”
  的场扬了扬下巴,指着掉落在石头地板上的连接着玻璃圆筒的机械。圆筒中浮现出一个小巧的身影。
  “这个吗。”
  缇拉娜步履蹒跚地走到那个装着妖精的机械旁边。她跪在那东西近前,恼怒地摇了摇头。
  “不对。这是冒牌货……”
  “你说什么?”
  “没有知识的人是不会明白的,这只是个人偶。这里没有那孩子的拉特纳(味道)和布拉尼(气息)。看来艾尔巴基也被骗了呢。从刚刚开始我就觉得有些奇怪……”
  “那么,真的在哪?”
  缇拉娜闭上眼睛,悉心感觉着什么。
  “正在远去。不确定方向——”
  “是谁把真的带走的啊。”
  的场咋舌说道。
  地面上已经可以听到巡逻车的警笛声。还有几声枪响与“不许动,我们是警察!”的声音。应该是支援到了。现在应该正有大批SWAT从警用卡车上蜂拥跳下,拘捕或者射杀着艾尔巴基的手下们吧——
  “现在还是越来越远?”
  “没错。”
  “难以想像。SWAT已经到了上面。寺院外的视野相当开阔,应该没有可以逃跑的路径才对。如果有人带着她逃走,肯定会被抓到的啊。”
  “或许是那样没错……不,等等。”
  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缇拉娜向着地下墓地的深处跑去。那是一个宽广的屋子,里面放着比刚才见到的棺材更加高级的石棺。的场虽然不清楚他们的殡葬习惯,不过这恐怕是贵族或领主专用的墓室吧。
  “……这里是古代的古拉巴尼寺院。那么,因为害怕受到之后领主的镇压,一定……”
  拂去并列摆放的石棺上积累的沙尘,缇拉娜嘟嘟囔囔地嘀咕着。她一边读着刻印的文字,一边轻轻摇着头,一个接一个地——
  “是这个。”
  缇拉娜拍了拍其中一具石棺。
  仔细看去,那具棺材的盖子上,留有人手触碰过的痕迹。缇拉娜伸出双手用力推去。棺材的盖子看似有着她那纤细的手臂绝对推不动的重量,却出乎的场的预料,轻而易举地滑了开来。轰隆轰隆的沉重声响过后,棺材内部显露在两人面前。本以为其中会有让人不快的木乃伊之类的东西,不过这次的场又猜错了。
  取而代之的,是通往更下方的石制台阶。
  “这是为了让信徒逃脱而准备的秘密道路。一定是连接着地上的某个地方。”
  的场吹了声口哨。
  “《印第安纳琼斯》的世界啊。”(译者注:印第安纳琼斯,美国著名寻宝电影,又名《夺宝奇兵》。)
  “这里有脚印,看来就是从这里逃走的。那个红衣术师拿着什么‘精神炸弹’。他连艾尔巴基都骗了。”
  “红衣术师?精神炸弹?”
  “边走边给你解释吧。追,桂。”
  缇拉娜飞身跃入石棺中的楼梯。的场跟在她后面。
  “喂喂。你刚才叫我桂呢。”
  “怎么了?”
  “没什么,缇拉娜。”
  的场笑着说道,过了一会儿,她好像终于注意到的场用的称谓,轻轻哼了一声说道:
  “加……加上‘波纳(小姐)’确实太麻烦了。就这样叫也无所谓。只有你有这个资格。”
  “那么你也叫我‘桂’就成。只有你能叫。”
  “我知道了,桂。”
  轻轻微笑了一下,缇拉娜瞥了一眼自己的长剑,略显犹疑的说道:
  “还有……谢谢你刚刚把克雷格(长剑)交给了我。帮了我大忙。”
  “不用在意。不过——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
  “那个,你啊。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的场毫不客气地盯着她的身体。不雅地凸显身体曲线的紧身迷你裙,光着双脚,露着肩膀。浑身沾满煤灰,衣服破烂不堪,雪白的肌肤一览无遗,没有比这更煽情的场面了。
  “不、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缇拉娜面红耳赤地扭动着肢体叫道。
  “我只是有点儿在意……”
  “这、这并不是我的兴趣啊!?只是单纯的、像、像你们Bolice潜入调查一样的……!”
  “还是免了吧,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相信奥尼尔的兴趣为好。好了,走了走了。”
  推着缇拉娜的后背,的场沿着隐秘道路向下走去。

  ——————————

  在漆黑的地下通道中前进。
  唯一的光源是交给缇拉娜的MAG-LITE镁光手电射出的光线。这里弥漫着潮湿而冰冷的空气。已经快步走了两百米以上的距离,可仍然看不到出口。不但视线不佳,脚下也坑坑洼洼起伏不平,跑起来很不安稳。(译者注:MAG-LITE,美国著名手电筒品牌。)
  “精神炸弹吗。”
  的场走在黑暗之中,听缇拉娜讲述完事情的大概后,低声说道:
  “虽然我不明白具体的原理,不过第二十二分署的家伙们会被干掉也就可以理解了。毕竟那是一个即时性的中毒制造机嘛。”
  “如果使用高等菲艾尔(妖精)的话,应该会有更惊人的威力的。”
  “中招后便会即刻死亡吗。”
  “不。恐怕……拉特纳的影响会遍及一个难以想像的巨大范围。搞不好的话,这个城市中的全部人类都会变成死人的。”
  “竟然做了那么危险的东西吗。可恶。”
  “那个‘红衣术师’——叫泽拉达的男人应该将那东西带走了。无论他在哪里使用都是个不得了的大惨案。现在你还觉得菲艾尔(妖精)事件与猫狗失踪没什么两样吗?”
  缇拉娜冰冷地问道。
  “……我的那种说法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也没办法吧。因为你们应该不会了解铀和钚的重要性的。”
  “那些是制造核弹的原料,都带有剧毒。这种知识我还是听说过的。”
  “看吧。你也只有这种程度的认知而已。总之,现在的问题——”
  前方闪现过一条人影。
  前方是一条弯道很小的道路。缇拉娜手中的MAG一LITE的灯光下,一个男人举着枪指向这边。
  “趴下!”
  缇拉娜立刻伏倒在地板上。男人扣动了手枪的扳机。枪声划破黑暗的走廊,子弹在石壁上迸出闪光。缇拉娜将MAG-LITE的光线指向对方。的场直接举起霰弹枪,连续开了两枪。
  击中的实感传来。男人晃动身体,仰面倒在地上。
  “这家伙就是那个魔法使吗?”
  “不,是死人。小心……!”
  缇拉娜警告的话音刚落,应该中枪倒地的男人马上爬了起来,继续向着这边开枪射击。撕裂空气的声音响起,子弹弹到附近的地上。
  “原来如此,是僵尸啊。”
  以覆盖住缇拉娜的姿势压低身体,的场又继续开了两枪。男人的身体摇晃着倾斜。散弹就到此结束了。的场丢掉霰弹枪拔出手枪,果断地向前跑去。
  拿着枪垂着臂膀的男人——塞玛尼人看向这边。他浑身剧烈颤抖着抬枪瞄向的场。在那之前的场便举起了手枪,九毫米子弹向着敌人的头颅射去。
  一发。两发。三发。
  男人中弹后仰,即使如此他还想向前挺身,最终脸朝下摔倒在地上停下了动作。
  “是要拖延我们的脚步吗。真是个心机很深的家伙。”
  一脚将断气的男人手中的手枪踢飞,的场转过身看向背后。缇拉娜脚步不稳地追了上来。
  “受伤了吗?”
  “不。只是你的枪声弄得我有些头晕……多利尼的武器真是差劲。”
  “不久你就会喜欢上了。快追吧。”
  “菲艾尔(妖精)已经很近了。”
  现在不是提心吊胆地前行的时候。幸好脚下的路面逐渐平坦起来。的场与缇拉娜在地下通道中继续前进,又走了两百米左右。已经有干燥的外面的空气流了进来。不久,道路突然显露出尽头,他们从一个小小的石堂中走了出来。
  (这里是……)
  那是一个古老的祠堂。比可以容纳一辆车的车库略小,里面有个简朴的祭坛。的场他们似乎是从那个祭坛的深处走出来的样子。应该是在建造在远离寺院的某个斜坡上的吧。
  一个男人正想从祠堂的出口出去。
  他全身穿着赤红色的外套。是那个魔法使——泽拉达。他的右手拿着手杖,左手抱着一个嵌着玻璃圆筒的机械。那便是精神炸弹。
  “站住!”
  的场举起手枪大叫道,泽拉达向前走了数步突然停了下来。
  “啊啊……真遗憾。看来被追上了呢。”
  他没有转身,背朝着两人如此说道。
  “将那柄手杖和炸弹慢慢地放在地面上。”
  “遵命……哦?哎呀。你……是前几天见过的那个差劲的刑警吧?真是有缘……”
  按照的场说的将手杖和精神炸弹放到了地上时,泽拉达说道。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转身看向后边。应该只是通过声音辨认出的场的吧。看来和缇拉娜所说的一样,这个男人双目失明。
  没有露出丝毫大意,的场边将枪口指向他,边从祭坛上走下来说道:
  “见到你真高兴。混蛋外星人。你是里克的仇人。在监狱里住一辈子吧。”
  “哎呀。那样我可是很为难呢。”
  “不要大意,桂。这个男人很危险。”
  从后面走上来的缇拉娜压低声音说道。
  “我知道……好了。举起双手跪在地上。当然你也可以抵抗。我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把铅弹射到你的脑袋里去呢。”
  “看来你很生气呢。不过……唔呒?哎呀哎呀,这还真是奇遇呢。你是……”
  “闭嘴!”
  冲出祠堂,的场一脚向着泽拉达的后背踢去。魔法使向前跌倒,吐出一声微弱的悲鸣。的场用膝盖顶住他的脊背,取出拘捕用的尼龙绳。非常不巧,手铐在刚刚准备潜入寺院前已经用在那名望风的男人身上了。
  当然里克的仇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不知为什么,他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厌恶与不快感。身处里克死去的那条小路上时也是同样的感觉。心底深处的记忆被拖了出来。在这数日的调查中,自己的理性一直说着“这是不可能的”来制止着他。
  ——难道说,是这家伙?
  压抑住想要放开手躲开他的冲动,的场用尼龙绳将男人的手腕绑了起来。
  “真是可怜……竟然如此对待一位双目失明的老人。就算你很生气,也应该对我慈悲一点儿吧——”
  “不要这么喋喋不休的了,混蛋。你有权保持沉默。你现在所有的发言都会在法庭上成为不利的证据。你也有聘请律师的权利。如果没有钱的话,便会为你委派一名官派律师。”
  刚为他说完嫌疑犯的权利,另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的场。看来你已经抓住他了呢。”
  是罗斯主任。
  现在仍是深夜。建造祠堂的丘陵斜坡上有着弯弯曲曲的车道,罗斯主任将车停在路边,从上面慢慢走下斜坡。
  “主任?”
  拉着双手被绑在背后的泽拉达站起身,的场一脸讶异地说道。
  “寺院方面已经完全镇压了。要买那炸弹的国际通缉恐怖分子——阿布·卡里姆也被捕了。”
  “那真是谢天谢地……不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主任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从西服内侧取出短枪身的左轮手枪。
  “就是这么回事。”
  说完,他毫无前兆地指向缇拉娜的胸口开了枪。
  枪声在黎明前的丘陵地带回响。缇拉娜一声没吭地向后仰去,如同要靠在祠堂的入口一样倒下,就那样无力地一动也不动了。
  “!”
  “放开那个男人。”
  主任的枪口径直指向的场的胸膛。
  “什……”
  发生了什么,的场直到现在也搞不明白。
  相处了三年以上,一直是自己尊敬的上司,现在他突然以枪口相向,命令自己放开刚刚抓到的里克的仇人。他的眼神写满了认真。绝不是“僵尸”之类的东西。杰克·罗斯警部并没有被操纵,而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射杀缇拉娜,用枪指向的场,并命令他解放泽拉达的。
  “放开他。”
  他松开了泽拉达的手,并不是想要放开,而是因为过于混乱而丧失了气力。塞玛尼的黑魔法使离开的场,蹒跚着向着罗斯主任的身边走去。罗斯没有露出丝毫大意,继续用枪指着的场——没错,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的场的实力。
  “真是救了我了,罗斯大人。”
  泽拉达倒绑着的双手指尖上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一阵白色的烟雾升起,绑缚在他手腕上的尼龙绳燃烧殆尽。
  (这个混蛋……)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法术。不过看起来。只要他想解开束缚便随时都能做到吧。
  罗斯说道:
  “快走吧。能开车吗?”
  “只要有手杖,什么事都能做到。”
  “那就用我的车吧。”
  “遵命……呵呵。”
  泽拉达低下头,捡起精神炸弹和自己的手杖,快步走上丘陵的斜坡。走到途中时他突然停下,回过头说道:
  “对了对了。的场大人,是吧?”
  “…………”
  “已经变得如此强壮了啊。在达奇西尼沼泽遇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泽拉达说出这番话的瞬间,一直萦绕在的场脑中的全部疑问——之前感到的那些无法言喻的感觉全部可以说得通了。
  果然是这家伙。
  “是你吗。就是你将我的部队——”
  “那么,我先失陪了。”
  “等……”
  罗斯尖锐的声音拦住了反射性想要去追的的场。
  “不许动,的场。把枪扔掉。”
  “这……”
  “扔掉。”
  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的场慢慢地将枪放在地上。
  “踢过来。”
  同样不容的场违抗。
  “……为什么。”
  看着走向车道上轿车的泽拉达的背影,的场问道。
  “那……那家伙杀了里克,抢走了妖精。而且他还……到底、为什么……”
  说到这里。的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是你泄露的吗?把阿尔巴雷斯的事还有搜查的进展情况都告诉了那家伙!?”
  “没错。”
  完全没有表情。罗斯的声音中散发着阴气。
  “是我告诉泽拉达的。让你暂缓对阿尔巴雷斯房间的突袭,趁那个工夫派遣暗杀者的是我。向本部长提议为你安排一名经验不足的塞玛尼骑士,给你添上这副脚镣的也是我。告诉泽拉达那所寺院的事已经败露,让他纵火,为自己创造拿着炸弹逃跑机会的同样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
  没错。艾尔巴基他们那如同能看穿一切的举动也是,最后的那场混乱也是,这样便全部说得通了。不,说不定艾尔巴基自己并不知情。他绝不会想到自己的仆人竟然与警察有勾结。艾尔巴基也是被利用的。是泽拉达唆使艾尔巴基进行毒品精炼和精神炸弹的制作乃至最终完成的。恐怕,罗斯也是同谋。
  可是——
  “为什么?”
  “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
  罗斯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疲倦。
  “那个男人憎恶地球的文明。引起地球社会的混乱,断绝两种文明之间的接触是泽拉达的夙愿。而最简单的手段便是在这个圣特雷萨市中引发恐怖事件。他现在正要赶往市内,执行炸弹爆炸的最终手续去了。”
  “你的职责就是阻止他吧。”
  “怎么说呢。你也一直都在指责预算不足和士气低落的问题吧。总有一天这里的治安会演变成仅凭你我之力无法阻止的状况。为了让世界了解这座城市面临的危机,敦促高层重新思考目前的政策,所以才要使用那枚精神炸弹。而且那东西并不会伤及社会设施,只是在人们之间植下恐怖的种子。总之,那是一个可以自由控制受害程度的武器。”
  “那是一位警官该说的话吗。”
  “警官吗。不过在那之前我首先更是一名‘地球人’。”
  视野中的另一侧,泽拉达已经钻进了轿车中。他将炸弹放到坐席上,关上门,驶了出去。虽然很想立刻追上他,不过罗斯的枪仍然一动不动地指向他。周围渺无人烟。这里被丘陵挡住,从寺院那边完全看不到。孤立无援的状态。
  “我从本质上也是和泽拉达一样的想法。两个世界应该彻底切断联系才对。”
  “事到现在还说什么。不是有很多人都很适应这样的生活吗。”
  “融合啊适应什么的都是那些理想主义者的蠢话。我们与他们绝对无法相互理解。看了这座城市的惨状,就很容易明白了吧。塞玛尼人的状况还不如第三世界的难民。他们是来自‘第四世界’的,拥有完全不同价值观的人们。而且他们还有着过去的地球人所拥有的强大的生命力。他们的暴力性便是体现。侵略不会突然开始的。会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没错,连当事人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慢慢进行。”
  的场不清楚罗斯的话究竟是对是错。他在圣特雷萨市做了数年警官,亲眼目睹了塞玛尼人与地球人间的摩擦,对罗斯的话有着切身的体会。与其说他这番见解过于悲观,不如说那其实就是现实。
  “……或许吧。就算是这样,你跟我说这些要干什么?”
  的场说道。他和自己说了这么多,并没有就这么回去的意思。
  “桂·的场。我觉得你可能会理解才对你说的。”
  “要让我成为你的同志吗?要我接受这一切?”
  “没错。”
  “你和我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可以想像得出我会怎样回答吧?”
  之后的场便不再出声,嘴唇一张一合地摆着口型。是“Fuck you”。
  “真是遗憾。”
  罗斯叹了一口气。
  “你总会在脚踝上藏一支左轮手枪的吧。想试试也无妨。”
  的场右脚的脚踝上,藏着一支应急用的小型手枪。他现在正跪在地上,准备伸手拔枪指向罗斯——之前自己确实已经开过三枪了。罗斯是出了名的神枪手,两人间的距离不到四米,至少是个不会射偏的距离。
  只能这么做了。只要不会被一枪毙命的话——
  正在这时,倒在祠堂入口的缇拉娜冷不防站了起来。看来她没有死。刹那,罗斯的注意力从的场身上转移。
  “!”
  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
  屈下身体,手向着脚踝伸去,翻开枪套的粘扣,握住左轮手枪的把手——罗斯的枪口已经指向了自己——来不及了。
  罗斯开枪了。肩膀上一阵钝痛。还活着。左轮手枪指向罗斯。射击。命中胸口正中央——
  “……!”
  罗斯一个踉跄,手枪落地,他仰面向后倒去。
  紧张的瞬间过去,似乎全身一下子涌出大量的汗水。罗斯的子弹只是掠过了自己的右肩,很难想像在这种距离他竟然会射偏。原因出自缇拉娜身上。她从一旁丢了过来一块石头,正好击中了罗斯的手臂。
  “……你没事吗?”
  的场说道,缇拉娜缓缓地站起身,将长剑高高举过头顶。刀身三分之一的位置嵌着一枚击出的子弹。看来她是用剑挡了下来。
  “真是吓了我一跳。”
  “我也是一样。”
  缇拉娜面色苍白地说道。
  “应该是基泽恩亚神的加护吧。因为胸口与头部受到了冲击,我一时间失去了意识……抱歉。”
  “不。你救了我了。”
  他走向倒在地上的罗斯。
  “真是遗憾啊,罗斯。”
  的场说道。
  “我一直将你当做父亲看待的。真的。”
  “是吗。”
  罗斯说道。嘴角涌出血水。
  “抱歉。”
  只留下这句话,杰克·罗斯便停止了呼吸。
  融合啊适应什么的都是那些理想主义者的蠢话——他刚刚这样说道。无法完全否定这番话。浑浊的心绪压抑着的场的胸口。自己最开始不也歧视缇拉娜吗。
  而且,他同样理解罗斯所抱持的危机感。
  被消费文明所荼毒的地球人,肯定无法战胜他们的吧?即使不发动全面战争,在更公平的前提下,用相同的条件,相同的规则,作为社会的一员与他们竞争的话,又会如何呢?恐怕在很多领域中,过去的地球人都会面临着被驱逐的命运吧。不管是公司的经理,还是演员或歌手,甚至是科学家都不例外。当然也包括警察。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处于高位,歧视别人的种族或阶级,常常会抱持着这样的不安。“我们或许会输给他们”。这并不是好与坏的问题,只是自然的反应,合理的恐惧。
  中学时代的的场还住在日本,有一次,他的母亲的PC出现了一些小问题,于是便给制造公司的客服中心打电话。母亲在说了三言两语之后,便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不是很清楚,让我儿子和你说”。客服中心接电话的人是个中国人。那个品牌的PC服务,全都由中国的外包企业负责。那名中国人说着流利的日语,以极其恳切耐心的态度查出出现故障的原因,并介绍了一个连机械白痴都能听得懂的解决方法。和那些总是在意下班时间的日本客服人员比起来,这位客服实在是太诚恳太真挚了。即使如此,的场的母亲——一个很普通的善良女性——仍然不快地牢骚着“哎呀,竟然用外国人”。
  那个时候,年幼的的场头一次感受到这点。“我们或许会输给他们”。那位中国客服人员温柔的声音,对他这个经济上处于高位的日本人来说,只会带来莫名的不安。在新闻上看到的针对日本人的犯罪也好,反日游行或暴动也好,这些都不会令他产生什么想法,但那温柔而真挚的声音才令他感到恐怖。
  塞玛尼人也是一样的。
  确实,他们现在仍然只有中世纪文明的程度,但他们很热心地学习,又很有活力,同时还显露着野心。缇拉娜也是那其中的一人。只会一味享乐的地球人是绝不可能赢得过这帮家伙的。他虽然只是个刑警,但心中一直有着这样的想法。
  身为警官,但更是一个地球人。
  他很理解罗斯的意思。对于去过那边的世界,有着和他们打仗经验的的场来说,对这一点更是深有体会。
  纵然是这样——
  “这是违反规则啊。”
  俯视着沉默的罗斯的尸体,的场如此说道。
  不知该怎么办,一种无法完成的感觉压上他的肩头。明明是个要守护市民安全的警官,那信念的尽头竟然是这样的背叛。我还有很多东西想要向你学习呢啊。
  竟然这样。
  你知道你将多么沉重的暗影推到我头上了吗?
  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夜晚的大气一片死寂,不知为什么令自己格外恼怒。
  过了多少秒了呢。的场一直站在那里,缇拉娜略显犹疑地出声说道:
  “桂……”
  “不能再这样犹豫了。没时间了。”
  干脆地这样说完后,的场捡起自己的枪,快步走了起来。
  烦恼留待之后再说吧。现在还有必须要做的工作。
  作为一名——不,作为两名警官。
  “去追他吧。那个泽拉达应该是打算立刻使用炸弹了。”
  叫出一辆停靠在寺院门口的巡逻车,的场他们直接借用那辆车向着市内驶去。同时也对泽拉达乘坐的主任的车发出了紧急追捕令。
  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虽然他们在曲折的丘陵地带的路上疾驰,但还是找不到泽拉达的车。他身上带着精神炸弹,连去了哪个方向都搞不清。
  “桂!你、你有什么头绪吗?”
  粗鲁的驾驶方式似乎令缇拉娜有些头晕,她这样问道。
  “或多或少吧。如果他对罗斯的话深信不疑的话,那便不会在中心地区使用炸弹。”
  他回忆起葬礼时罗斯说过的话。
  如果罗斯对泽拉达的恐怖活动表示赞同的话,那么他一定不是想在中心地区或商业地段制造混乱。那样做根本没有意义。因为像一些商业地段啊“七英里”啊这样的地方,目前的治安已经足够恶劣了。要想拥有向世间控诉的力量的话,就要找别的地方——那些纵使城市治安如此低下也觉得事不关己的人们所居住的地域。
  “比如说‘女王之弹’。”
  那个高级住宅区。如果在那里使用炸弹的话,恐怖行动的效果将空前巨大。报道的价值也很高,那会成为世界性的新闻的。
  至少泽拉达和罗斯都是这样想的。
  不久之后收到报告,被紧急通缉的主任的轿车,在距离“女王之弹”很近的地方出现在监视摄像机的镜头中。
  “猜中了。”
  的场使劲踩向油门。
  “泽拉达要去那个‘女王之弹’的哪里?”
  缇拉娜问道。
  “不清楚。那是一个范围很广的炸弹吧?”
  “恐怕是的。”
  “地球的核炸弹,在一定程度的上空爆炸的话效果会达到最大。因为那样可以减小建筑物或者地形的遮蔽效果。你觉得那个精神炸弹也有同样的限制吗?”
  “什么意思?”
  “将灯放置在房间中的时候,高处比低处效果更好吧。和那个道理差不多。”
  “原来如此。”
  缇拉娜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
  “……拉特纳也会受到物质的影响。在通过非常厚的石头或者铁块的时候,拉特纳的效果也会减弱。那个炸弹可能也是一样。如你所说的一样,在高处使用的话应该是最理想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里就是最佳的位置了。”
  的场边转动方向盘边这样嘟哝道。
  “森林高塔。圣特雷萨市不可不去的观光景点。”
  虽然离“女王之弹”地区还很远,但从他们的位置已经可以看到那座建筑物。耸立在拂晓天空中的白色巨塔,它位于“女王之弹”的西北部,是个超大型公寓兼商场。
  “这里全都是面向有钱人的品牌店和高级餐馆。上层是高级公寓。一部份房间有好几亩地大,当然也贵得惊人。那是个和我这样的平民毫无关系的世界……我突然觉得要去阻止泽拉达的我好像一个傻瓜。”
  感受到缇拉娜可怕的视线,的场耸了耸肩膀。
  “我知道了。开玩笑的啦。”
  “很好。”
  进入“女王之弹”地区,闯入恬静的住宅区之中。尽管的场故意让轮胎发出尖厉的声响并提高了引擎的噪音,但缇拉娜并没有责怪他。看来她允许这样子排解抑郁的方式。
  “桂。”
  “怎么。”
  “你认识泽拉达吗?”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的场答道:
  “谁知道呢。对我来说,他只是个犯人而已。”
  花了不到五分钟时间,他们便来到森林高塔。
  现在还是凌晨,所有店铺当然都没有开业。虽然给高塔的警卫中心打了电话询问情况,不过对方说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再继续缠着对方确认了一下后,他们说工作人员专用的通用门的警卫员失去了应答。
  【现在不清楚那边的情况,请稍等一下。应该不会打瞌睡才对——】
  “不,不用了。我离得更近一些。”
  打断了警卫中心的工作人员那慢条斯理的对话,两人下了巡逻车向着通用门走去。
  通用门处的两个人死了。
  他们都露出苦闷的表情。如同眼球要飞出去一样圆睁着双目,揪着自己的喉咙或胸口断的气。
  “这是……溺死的吗?可恶。”
  的场骂了一句,看向警卫室。
  “是泽拉达干的吗。”
  “不会错的。”
  小巧的鼻子哼哼地呼着气,缇拉娜继续说道:
  “不祥的布拉尼(气息)。他们是死在他的米鲁迪(法术)上的。”
  “可恶。”
  的场看向警卫室中的中央控制台。大小近二十个显示器中,映出监视摄像头拍下的影像。无论哪个都没有拍下泽拉达。再看看电梯的运作状况。一台正在移动。是通向最上层的业务用电梯。
  “他要去屋顶。我们走。”
  两人出了警卫室。向着高塔的业务用电梯跑去。这是为了向最上层的展示大厅运送商品而准备的直达电梯。
  按下去往最上层的按钮,电梯动起来后,的场说道:
  “他果然不只是可以操纵吸毒者吗。”
  “我说过的吧,那个男人很危险。”
  直到现在,地球人仍然没有正确地理解塞玛尼米鲁迪塔(术师)的危险程度。这边一般都叫他们“魔术师”,只是将他们想成类似美国原住民的巫医——古代被当作魔法使一样尊崇的职业而已。也有很多人将他们想作是使用药物或把戏的奇术师或幻术师。
  的场知道事实并不是那样。他们有时会引起超越地球人了解的物理法则的现象,而且到现在仍然不能把握其力量的全貌。
  “能够介绍一下他的全部魔术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刚才泽拉达并没有动真格的。”
  “你指的是我绑住他的时候?”
  “他应该有自信破绳而逃甚至杀死我们吧。他会老老实实地顺从我们,恐怕只是为了观察形势而已。”
  “嗯,看来真是那样。混蛋。”
  的场一拳敲在电梯的墙壁上。从他轻而易举地烧掉代替手铐的尼龙绳这点,便无法武断地否定缇拉娜的话。
  情况不妙。
  在战斗之前无法了解对手的花招与圈套的话,实在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状态。无论在塞玛尼世界还是地球世界,只有这条法则是永远不变的。的场盯着显示层数的液晶屏,缇拉娜严肃的声音响了起来。
  “高等米鲁迪塔(术师)的力量并不是什么虚伪之物。它可以蒙骗高强战士的双眼,射出千锤百炼的剑或箭矢,从指间喷出含有毒素的火焰。说起来,多利尼的武器才是……”
  “一点儿作用也起不了吗。”
  “没错。你们的武器没有灵魂。”
  “哈,灵魂么。我是不清楚你们所说的灵魂到底是怎么样的东西。”
  的场拔出心爱的手枪,确认里面的子弹数量。
  “不过这家伙是有灵魂的。SIG SAUER,P226。九毫米子弹的威力并不出众,装弹数也勉勉强强,不过这仍然是一把好枪。里面蕴藏了设计者的心意,精准度与运作状况都恰到好处。这把枪跟在我身边已经很久了,但我依然十分爱惜它。每当遇到危险我们都会一起度过,因此变得更加依依不舍了。即使如此,你仍然觉得它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多利尼的武器吗?”
  布满细小划痕的黑色手枪——用了很久的职业道具,缇拉娜认真地端详着它。
  “原来如此。虽然很微弱,不过我好像能从这把枪上感受到拉特纳了。”
  没有任何讽刺的意味,她非常郑重地说道。
  “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
  “就是有的。只要用心呵护,任何东西上都会寄宿拉特纳的。”
  “那么,这东西呢?”
  的场拿出与手枪同样珍惜,用了很长时间的Zippo打火机。缇拉娜稍稍动了动鼻子。皱起了眉头。
  “只有油臭味而已。”
  “怎么会呢……”
  “总之绝不能大意。不然的话我们就救不出那孩子了……”

  电梯来到最高层附近的时候,缇拉娜的样子忽然有点奇怪。她不停地摇着脑袋,紧锁眉头,双手堵住耳朵。
  “咽一口唾沫。”
  “什么?”
  “一口气咽下去。可以治疗耳鸣。”
  “唔……啊,真的。”
  缇拉娜照着的场说的试了一下后睁大了双眼。
  “走吧。”
  电梯到达顶层,门缓缓开启。
  的场举起枪,小心翼翼地走向外面。两侧是工作人员专用的很煞风景的通道墙壁。的场看了看一旁挂着的示意图。稍稍向前一点便是楼梯,很快就能走到屋顶。向下的楼梯则通往展示大厅。
  他拿起一旁的塔内电话联系警卫中心。
  【好像是上去了。在屋顶的停机坪……】
  “这边。”
  的场没有道谢便放下听筒跑了起来。转过拐角沿着楼梯向上跑去,打开通往屋顶的大门。
  “等等。”
  缇拉娜抓住了他的衣角。
  “不要离开我,桂。只有我能够察觉到米鲁迪塔(术士)的奇袭。”
  “可是——”
  他回忆起在阿尔巴雷斯的公寓时发生的事。那时两人间的动作不一致使得彼此都成了对方的绊脚石。这次可不想重蹈覆辙了。
  可能是察觉到这点了吧,她说道: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是……”
  说着她抬眼向的场望去。那双大大的惹人怜爱的瞳孔直直盯着他的脸颊。似乎这样做可以为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增加些许勇气。
  “我觉得,如果没有信赖就不是搭档了。”
  搭档。搭档吗。
  直到昨天他或许还会说“搭档?别开玩笑了”。不过现在却感不到一丝不可思议或违和感。堂堂男子汉,竟要依靠这样的孩子,实在是不成体统……现在的他连这样的感觉都没有。
  “好吧。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
  走出外面,继续向楼梯上疾驰。冰冷的空气刺痛皮肤。
  高层建筑的屋顶吹着强风。乏味的钢筋与混凝土。昏暗的夜色之中,到处都挥洒着水银灯的白光。楼梯上方是围绕着停机坪的环形道路。
  漆黑的夜空微微泛紫。夜晚马上就要结束了。
  只剩下三级台阶,这时缇拉娜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下来!”
  的场没有抵抗。只是顺着她的力道倾斜身体,向下走了两步。与此同时,上面落下蓝色的火焰,迸溅出令人目眩的火花,在几乎擦着鼻尖掠过的至近距离。
  “!”
  视网膜上还留着强烈的残像。一边不停地眨着眼睛,的场一边将枪口指向头顶。
  “不要开枪,立刻向前跑!”
  她纤细的手指推着的场的后背。听从缇拉娜的指示,的场放弃了还击继续向前跑去。一步两级台阶,刹那之前他所处的位置遭到了同样的蓝色火焰的袭击。
  “怎么回事。”
  “不要大声说话。会让那家伙发现我们的位置的。他是个瞎子。”
  缇拉娜边跑边把嘴凑到他的耳边低语着。嘴唇几乎可以碰到耳垂。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的场拼命向前跑着,很快便看到通向屋顶的道路。
  “他在哪。”
  “我正在找——”
  冲击。一团火焰射到和他们近在咫尺的新刷了漆的扶手上,迸出刺目的闪光。两人缩起身,继续向前跑去。
  “…………小心点。被那火焰射中的话气脉会被烧尽的。五脏六腑中充满瘴气,无法呼吸,最后痛苦地——”
  “就那样溺死吗。可恶。”
  第二发、第三发火焰相继袭来。多亏缇拉娜提前警告,的场才得以避开火焰的正面直击。两人靠在一起,巧妙地变换着脚步,在停机坪的环形道路上飞奔。
  “上面。他在上面……!”
  缇拉娜抬头看着头顶的停机坪。那个诡计多端的男人会跑到那种视野开阔的地方实在是很奇怪。
  “这条路安全吗?”
  “我无法保证。菲艾尔(妖精)也在上面。”
  “混蛋。”
  的场骂了一句跑上通往停机坪的楼梯。他抓住迟了一步的缇拉娜的手,如同自暴自弃一样向前跑着。那是细长冰冷却很柔软的手指。
  泽拉达的攻击。
  豪放的攻击方式。毫无前兆地,无数蓝色火焰从空中袭来。的场在缇拉娜的警告下边想方设法躲开那些火焰边向着上方跑去。
  停机坪的中央放着连接着玻璃圆筒的机械。
  那是装载着妖精的精神炸弹。
  看不到泽拉达的踪影。不知他有什么目的,蓝色火焰的攻击也停止了。
  “是陷阱。”
  “不好说啊。”
  炸弹附带的液晶屏幕上的数字正在倒数计时,即使从这里也能看到。
  <00:03:25>
  还有三分二十五秒。现在已经变成二十四秒了。二十三、二十二……
  “这个炸弹是定时的。马上就要爆炸了。”
  “不能用你的枪击毁它吗?”
  “不行。”
  他面色严峻地说道。
  “虽然只看了外形,但也能看出那东西的基本构造和普通炸弹相同。如果受到外来的冲击的话,瞬间便会爆炸的。”
  通过灌输电流或电波之类的装置,妖精已经完全活性化了。恐怕一切会发生在爆炸的一瞬间吧。从这种意义上讲,那个妖精便相当于一个燃烧速度极高的塑胶炸药。
  “那么,要怎么办?”
  “只能手动阻止起爆回路了。”
  “可是,那样会成为泽拉达的靶子的……”
  “是啊。但是也没有别的方法了。上吧。你好好地注意周围的情况。”
  的场和缇拉娜向着放置在停机坪正中的精神炸弹靠近。
  泽拉达的攻击还没有到。这反倒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的场仔细地观察爆炸装置。裸露出的电子回路直接安装在框架上。大型电容器。传感器。还有很多不明用途的装置。
  摸不着头脑。如果这是一般的炸弹的话,以的场的知识总还可以解决,不过这是地球世界的炸弹与塞玛尼世界的魔法装置的结合体。制造这东西的是那个叫艾尔巴基的男人——
  “能阻止它吗?”
  “不好说。装置的基本应该是电力。将回路迂回化的话,可能会起到一定的蒙蔽作用……”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传来泽拉达的声音。
  【怎么说呢,都是些愚蠢的努力……】
  和他们相距十步开外,泽拉达出现在停机坪的一侧。绝对不会看走眼的红色装束。他跪在地上,抱着发出暗光的手杖。
  “这个混蛋……”
  【不要这样恶言相向嘛。我觉得你现在立刻转身逃走比较有益身体健康哦。】
  “我倒是很喜欢给你这个娘娘腔捣乱啊。”
  【哎呀哎呀。你是做不到……】
  “闭嘴!”
  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说什么“不许动”或“举起手来”了。的场毫不留情地向着泽拉达开了枪。头部、肩膀、侧腹部全都被子弹击中,魔法使立刻嚎叫——
  ——不,什么都没有发生。
  的场射出的九毫米子弹全数贯穿泽拉达的身体,直接打在他身后的扶手或墙壁上。溅起零星的火花。
  【看吧,都说了你做不到的。】
  泽拉达的幻象狰狞地笑着。
  “怎……”
  “是幻术……!上面!”
  从空中的三处地方生出火焰,瞄准的场同时杀了过来。
  缇拉娜瞬间一跃而起。除此之外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一发直接命中地面,另一发给他的外套开了个大洞,而最后的一发——
  “!”
  后背正中受到沉重的冲击。完完整整地挨下了那蓝色的火焰。感觉好像被一水桶浓硫酸之类的东西泼到身上一样。后背在燃烧,难以忍耐的剧痛扩散至全身。
  “桂!”
  的场向前倾倒。袭至后背的苦痛感一点点扩大。炽热,冰冷,一股压倒性的力量抓着他的气管、肺部以及心脏。
  “嘎……”
  【真是遗憾啊,的场大人!这次又是你输了。】
  缇拉娜俯下身子的样子映入视线的一隅,应该是在警戒着周围的状况吧。魔法使的幻象消失,在相距数步的地方突然出现,他嘲笑似的看着想要扑过去的缇拉娜。再次消失。蓝色的火焰向着缇拉娜袭来。她不由得在那里左躲右闪。面对着变幻莫测的攻击,缇拉娜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那么接下来……噢噢,迪瓦尔亲王的子嗣啊。真是有趣!】
  泽拉达的哄笑在耳边响起。
  他发出的是老人的声音,却有着孩子般喧闹的嬉笑方式。看来是乐在其中呢。
  “…………”
  身体麻痹,喘不上气来。
  苦闷,身体不住痉挛,连一声沙哑的声音都发不出。
  自己正在溺水,就这样死掉。
  (可恶……)
  不知为什么,感受不到悔恨之意。从最初开始,脑子中的一角便觉得赢不了那个泽拉达。从十年前。那场战争的时候开始。
  正好,也是这种拂晓的夜空。
  那是搭设在法尔巴尼王国南部湿地地带的多国部队小型基地。驻留在那里的是一个中队,大概一百余人。那一晚,所有人都死了。
  士兵中有很多经常服用“妖精之粉”的人。因为受不了一直以来的残酷战争,那些吸毒者集体“发生错乱”,开枪射杀基地的战友们。严重的混乱促使自相残杀加速,不久弹药库就发生了爆炸。通讯也就此切断,没有任何人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态。残存下来的士兵们又遭到了塞玛尼战士的袭击,相继死去。
  那时还很年轻的桂·的场陆士和几名侥幸活下去的人一起从起火的基地中逃了出去。黑暗之中,一个人走散,一个人身后中了毒箭毙命。注意到时,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一个个死掉。只剩下一个人之后,的场半混乱地在泥沼中爬行。这时,眼前出现一个男人。能看到的只有黑暗中浮现出的身体轮廓。他有着长得诡异的手臂,嘴角带着那娘娘腔的笑容。
  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泽拉达。
  他忘不了那个时候的绝望。他甚至一度确信自己会就这样死去。不过,那个男人没有杀他。只是因为心血来潮吗,还是说要让活下去的人代为传达塞玛尼人的恐怖呢。他并不清楚这一点。魔法使不去管他孤身离去。
  结果,这只是缓期执行吗。
  他总有一天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取走暂时寄存在自己这里的性命的吧。
  这种模模糊糊的想法,一直在他的脑中游荡。不知有多少次做了类似的噩梦而惊醒。
  那个噩梦中出现的瞬间,现在化为了现实。这就是命运——
  缇拉娜还在战斗。
  她一边拼命闪避一边搜寻着敌人的踪影。不知为什么,她的动作在的场眼中异常缓慢。
  末期的症状是耳鸣。她的脚步声和喘息声都已经无法传入他的耳朵。甚至连自己心脏的跳动都已经听不见了。唯一能勉强传进耳中的,是停机坪上流动的风声,以及顺风飘摆的斗篷的声音。
  (没错,是声音……)
  斗篷的声音。衣物摩擦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动了动麻痹的手臂。握着枪的手颤抖着抬起来。
  好重。好痛苦。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反正也要死了,就做些傻事吧。这样想着,他的枪口向着一个方向指去。这只是一种气魄。就像临死前怎么也要吐一口口水一样,无聊的男人气魄。
  枪口指向停机坪的一角,空无一物的空间。几乎是胡闹的射击。
  (这样吗……)
  在扣动扳机的瞬间。手枪自然地向着左侧偏转了一些。
  或许是那轻微的颤抖引起了肌肉的反射运动,也有可能是手臂承受不住枪的重量,无意识地向一旁扭曲。不过,那实在是像是手枪边说着“不是那边,再往左一点”边将他的手臂牵引过去的一样。
  开枪。
  子弹击中那空无一物的空间,血沫顿时飞溅。

  ——————————

  连缇拉娜自己,一瞬间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中了泽拉达的火焰濒死的的场,不知用什么方法看穿了敌人的位置,向那里开了一枪。
  一身红衣的魔法使现身了。
  “怎么——”
  喉咙中吐出痛苦的呻吟。压住胸口的手指缝隙中,渗出大量鲜血。
  “到底,是怎么——”
  “!”
  缇拉娜跑了起来。泽拉达的手指结成咒印,聚炼着拉特纳(气息)。绝不能给他施放下一个法术的时间。一口气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克雷格(长剑)横扫而出。向后闪躲的泽拉达的身体,在她的长剑剑锋下撕裂。
  震荡大气般的嘶吼。魔法使的肚子中喷溅出大片血液。
  “嚯、噢嚯嚯嚯……!”
  泽拉达轻飘飘地跳了起来。一跃窜到立于背后的避雷针——屋顶的尖端上。虽然肚子上咕嘟咕嘟血流不止。但他的哄笑声反而更大了。
  “干得漂亮……!已、已经一百零三年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伤了!……哈哈!真是愉快!实在是,实在是快乐!”
  “不要嘴硬了!觉悟吧,你这个怪物!”
  正当缇拉娜想要追上去的时候,泽拉达得意地笑了起来。
  “哎呀哎呀!能死在巴尔修(准骑士)大人的长剑之下,实在是不辱我玛扎尼派术土之名啊!永别了——”
  泽拉达松开了握住避雷针的手。
  “!”
  “我先去冥府等你们了!哈、哈哈哈哈……”
  泽拉达的身体倒着从建筑物上落了下去。刺耳的笑声渐渐远去。缇拉娜扶上停机坪的护栏,探身向下望去。已经如豆粒大小的魔法使的身体,撞到离地面很近的建筑物的玻璃屋顶上。
  坠落的冲击卷起大片玻璃碎片与烟尘。
  之后地面上便恢复了宁静。虽然从这里无法确认,但他应该是无法避免死亡的命运吧。
  (现在更重要的是……)
  缇拉娜转回身,向着握着枪倒在停机坪正中的的场跑去。他的身旁放着那个倒计时中的精神炸弹——
  “桂!?”
  的场行将死亡。受到泽拉达火焰的直击,生命气脉紊乱,呼吸与脉搏都越来越弱。或许是锻炼的程度不同吧。他似乎凭借着惊人的体力硬撑着,即使如此他会如那两个警卫员一样气绝身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无法治疗。虽然缇拉娜学过一两手治疗技术,但这里并没有治疗所必需的物品和灵药——适当的触媒。这样便完全无助了。
  “泽拉达已经死了。振作一点……!”
  想不出该说些什么,缇拉娜只能这样说道。
  “…………”
  的场看向她,动了动口唇。发不出声音。他的嘴唇摆出“炸弹”的口型,颤抖的手指指向炸弹。
  “要我把炸弹停下来吗?”
  “…………”
  他摇了摇头,如同倾尽了全部力气一样,动了动嘴唇说出“快逃”。液晶显示屏还有五十秒不到。以缇拉娜的知识要停下它是不可能的吧。
  已经来不及了。
  缇拉娜稍稍犹豫了一下后,长叹了一口气。
  “不。要逃也来不及了。而且……”
  她看了看炸弹中的菲艾尔(妖精)。
  “反正我也已经打算舍弃这条性命了,最后就把这孩子也一起带上吧。”
  “…………”
  “心存感激吧。像你这种庸俗粗鲁令人不快的男人竟然能有我陪着一起自杀。”
  的场神智朦胧,面孔不太情愿地扭曲着。如果可以说话的话,他一定是在说“饶了我吧”之类的话吧。
  缇拉娜将手伸向炸弹。手指碰向玻璃圆筒。她温柔地对强化玻璃中的菲艾尔(妖精)说道:
  “菲埃·蕾阿雅·西……”
  菲艾尔(妖精)的名字是蕾阿雅。
  可爱的蕾阿雅。按照约定,我来救你了。
  很久以前,当我在森林中迷路哭泣时,是你来帮助我,引导我。为我跳了可以高兴起来的舞蹈,当我肚子饿了的时候帮我采集树果。离开森林之际,我和你定下了约定。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当遇到困难的时候,当孤零零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去帮助彼此。
  可怜的蕾阿雅。
  我已经无法将你带回森林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去的。所以啊,蕾阿雅。不要害怕。我们会一起去的。无论去向哪里,我和你都是朋友。
  液晶屏幕上的倒计时还有五秒。
  玻璃圆筒中的蕾阿雅微笑着。
  零。
  起爆回路运作。

  ——————————

  死亡瞬间的感觉,可能很让人意外呢,的场这样想道。
  已经没有苦痛与苦闷感了。
  黑暗褪去,大气澄清,天空份外美丽。
  空气很新鲜。肚子饿了。很想抽根烟。
  被罗斯击中的左肩突然疼痛起来。
  “……”
  看来自己还活着。撑起沉重的身体,他终于察觉到这点。
  自己仍然待在停机坪上。黎明,朝阳普照大地。缇拉娜跪坐在身旁,沉静的瞳孔俯视着自己。
  “怎么了……?”
  嗓子发出声音的时候,的场突然不停地咳嗽起来。或许是因为剧烈喘息的缘故,喉咙里干巴巴的。
  “我使用了治愈的法术。”
  缇拉娜说道。
  “要治疗被毒炎侵害的你,必须要有贵重的灵药才行。而且一定要寄宿着很高拉特纳(气息)的灵药。不过我身上并没有带着那样的灵药。你本来应该会就那样死了才对。”
  那么,你是从哪里得到那灵药的呢?
  应该看出的场心中的疑问了吧。她转过身瞥了一眼背后的精神炸弹。
  “我用了那孩子的遗骸。”
  炸弹上的圆筒被劈成了两半。里面没有妖精。只是从烧焦的强化玻璃缝隙中,飘洒出金色的粉末。看来,起爆装置似乎是启动了,部份电子零件全都烧毁。
  “妖精死了……?”
  “嗯。”
  缇拉娜站起身,转过身去。她的肩膀与声音都微微颤抖着。
  “那个为了害人而制造出的炸弹的触媒,用的是活着的精灵。那孩子似乎是明白这一点。”
  “…………”
  “为了帮助我,她自尽了。”
  停机坪上吹起猛烈的飓风。
  精灵的遗骸——金色的粉尘骤然飞舞起来,在耀眼的夕阳之中。闪着炫目多彩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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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没有发现泽拉达的遗体。
  管辖区内的警官赶到坠落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不见他的踪迹了。现场残留的血迹和停机坪上采集的血液一致,不过到底是谁运走了泽拉达的遗体——还是说他并没有死——关于这点没有人知道事实真相。
  关于艾尔巴基和精神炸弹,似乎无法确定其危险性,也很难为其确证定罪。最终,艾尔巴基只犯了绑架、损坏尸体以及对缇拉娜杀人未遂的罪状。根据目前的法律条例,并没有与“使用妖精的精神炸弹”这类的内容。
  打算从艾尔巴基那里购买炸弹而被抓起来的恐怖分子卡里姆,也和以往的惯例一样,被喜欢从旁干预的FBI押走了。
  关于杰克·罗斯的问题,的场只能如实报告。
  没有人知道罗斯的背叛,虽然很想将他当作被泽拉达射杀殉职处理,不过已经记录在案的现场证据不容他这样说。毕竟,罗斯是死在的场枪下的。等到内务监察部调查的时候,一定又要反复地说那些索然无味的证词了吧。
  停机坪一战过了四天之后,事后处理以及一些繁琐的手续才暂时宣告结束。在这一段时间里,缇拉娜倒是一句怨言都没有。在的场看来,她似乎已经累得有些垮掉了。
  终于,缇拉娜回去的日子来临了。
  和她来的时候完全相反。一大早,的场开车载着她前往沿岸警备队的〈黄金之心〉所处的码头。她腰上挎着剑直接坐进车中时,已经不会像最初一样张皇失措了。
  两人在车内也没什么像样的对话。
  “到这里就可以了。”
  走到即将出航的警备艇近旁时,她这样说道。
  “是吗。”
  “桂·的场。一直以来麻烦你照顾了。谢谢。”
  声音非常平淡。丝毫看不出她有感谢的意思。
  这样的话也不错。的场实在受不了眼泪汪汪的离别。
  “没有救出菲艾尔(妖精),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屈辱,不过,我也因此知道了多利尼中也有优秀的战士存在。仅仅是这点,我此行就没有白来。”
  “不,哪里,什么啊……我也受了你很多照顾。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随意地挠了挠后脑勺,的场说道。
  “彼此彼此。”
  “那么,我们就两不相欠了。这样我就安心了。”
  的场笑了起来,缇拉娜却没有笑。她和最初见到时一样,绷着脸表情僵硬。
  看起来,每当强忍着按捺住感情的时候,这家伙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的场终于明白了。
  恐怕,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克制着自己的不安情绪吧。
  “哦。你忘了东西。”
  的场从口袋中取出一枚银色的别针。镶嵌在伊达罗银之中的谢伊南石。那是缇拉娜给奥尼尔的报酬。昨晚的场对奥尼尔严加逼问,好不容易才要回来的。
  “对于一个只准备了下流的衣服的夜店引路人来说,这样的报酬有点儿太高了。我另给了他一瓶波本酒做报酬。”
  看来,缇拉娜没想到可以再次看到这枚别针吧。她轻轻吸了口气,略显苦闷地凝视着别针。
  “谢谢……不过,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
  “这是我的原则。那东西就交给你了。”
  “这样吗……”
  缇拉娜既然这样说,看来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我知道了。那就放在我这里吧。”
  “还有这个。”
  缇拉娜取下挂在腰上的长剑,将它塞到的场手上。
  “喂。这——”
  “这柄克雷格(长剑)已经交给你了。我本来也不能再拿起它。”
  “可是——”
  “好了。交给你了。”
  隐藏住忧郁的稚嫩微笑。悲伤的瞳孔。的场真的有些搞不清楚眼前少女的实际年龄。
  无言地接过长剑。
  出航的信号响了起来。
  “那么。再见了。强大之极的多利尼战士啊。”
  缇拉娜转过身,优雅的白色法尔巴尼样式的衣袖随风飞舞,她跳上通往船艇上的舷梯。
  没有回一次头。她的背影就那样消失在甲板对面。警备艇缓缓驶离码头,离的场越来越远。

  ——————————

  的场一个人回到了本部。
  独自与残留下来的大量资料文件格斗,与同事、本部长、监察官以及检察官——交流,其间抽空吃个热狗,然后再次与监察官展开争论——
  不经意间,已经回到了习以为常的生活之中。
  等待他处理的,并不只有妖精的事件。其他还有塞玛尼人的军火走私啊,揭发可卡因大鳄啊,去卖淫集团中卧底啊,同时进行的工作多得如山一样。因为罗斯已经不在了,在警察主任正式到来之前,的场的负担一下子加重了许多。托尼和其他同事也是一样,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时间。这可能也算是一种救赎吧。
  夜已经很深了。终于从一天的工作中解放出来,的场一如既往地来到那家常去的家庭餐馆中享受迟来的晚餐。
  吃光那并不好吃的汉堡牛排,歪着身子看完报纸,的场瞥到靠在座位上的长剑。因为不太想将它独自丢在车里,便特意带着它进来吃饭了。
  那家伙将这柄剑托付给我。
  也就是说,那是和塞玛尼骑士们所说的弃剑一样重要的事。弃剑的骑士如果侥幸活命,便要自杀以保住自己的名声。至少维基百科上是这样写的。
  那家伙回国之后,也打算自杀吗?
  应该不至于吧——的场一直都这样乐观地想着。不过,塞玛尼人的常识可能和这边不太一样。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接过这柄长剑呢。
  不要做傻事,已经没有机会对她这样说了。
  阴郁的情绪与工作的疲劳一同压上他的肩头。
  他沉着脸开车回到了自己的家。
  果然还是该阻止她啊。谈什么自杀。她明明没犯什么必须要做到这种地步的才行的错啊。当时应该再多向她问问情况更好吧。或许她很想和自己商量一下呢。我为什么如此迟钝——
  “我回来了……”
  如往常一样戴上口罩走进房间,的场呼唤着黑猫小黑。
  不知为什么,小黑没有跑过来。它只是在起居室的深处喵地叫了一声。
  奇怪的地方并不只有这一点。房间的灯开着。电视好像没有关,可以听到体育转播的声音。房间内的暖炉也开着。
  “…………”
  的场本能地拔出枪,慢慢走进起居室。
  “不许——”
  “动”字说了一半没有吐出来。
  缇拉娜·艾克泽蒂利卡悠闲地躺在沙发上,抱着小黑看着电视。
  “嗯唔?”
  缇拉娜说道。
  “‘嗯唔’什么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篮球。虽然我不太明白规则。”
  “我没问电视的事。问的是你,你啊!”
  缇拉娜皱起眉头。
  “我怎么了吗?”
  “今天早上不是刚刚把你送走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啊啊。”
  缇拉娜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后站起身来。
  “我改变主意。所以回来了。”
  “怎么回事啊?你不是打算把长剑交给我,然后回国报告再自杀的吗!?”
  “所以说我改变主意了嘛。”
  缇拉娜径直走了过来,从他手中夺过长剑,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了一下,在特殊情况下,这种行为是不会当作弃剑处理的。所以我也就没有必要急着回国去死了。”
  “是这样的吗。”
  这不就和开放性百科上写的不同了吗。
  ……不。算了。那个网络百科本来也是有爱人士无偿撰写的,的确也以错误百出著称。
  “而且还有很多事让我挂心。抛开泽拉达生死不明不说,这个城市中的恶徒多得像山一样。应该有很多我力所能及的事吧。不过别针是两码事,那个你拿着。”
  在的场愕然的目光注视下,她再次躺回了沙发上。以一种小鸟鸣叫一样的声音呼唤着小黑,黑猫慌张地蹿回她的怀里。
  比和的场在一起时熟稔得多。
  “所以,我暂时要在这里打扰了。”
  “什么?”
  “放心吧。我已经有工作了。”
  说着她拿出一叠文件。上面有着市警本部长的签名,主要内容是说缇拉娜已经被任命为特别风纪班的特别搜查官了。
  “什么时候的事。”
  “傍晚。因为罗斯的事你们好像被削弱了很多,我这样拜托他后,他立刻就答应了。就是这样,报告完毕。”
  缇拉娜抚摸着小黑,一副微妙的表情凝视着的场。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搭档?”
  “真是,什么跟什么……”
  胡乱挠了挠脑袋,的场低语道。
  算了,也罢。如果几个月后听到“那个女人自杀”的消息,自己的早饭一定会变得难以下咽吧。
  比起没有美味的早饭,还是这种方式要好得多。
  “明天也要早起。快睡吧。”
  听到他的回答,缇拉娜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了。晚安,桂。”
  “是是。晚安,缇拉娜。”
  生硬地如此相告后,的场快步走进了自己的圣域——野猫什么的绝对无法侵入的卧室之中。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8 20:56 编辑


  后记

  本书《全缉毒狂潮(原名“DRAGNET MIRAGE”)》是2006年1月开始在美国有线电视台ECM播放的连续剧系列的小说版。本作描写的是受魔法世界影响的架空都市圣特雷萨,以及在那里处理各种各样事件的刑警与骑士的故事,颇受好评的本作现在正在制作第三季。
  饰演硬汉刑警桂·的场的是日裔三世的演技派杰克·宝高。饰演与的场搭档的魔法世界塞玛尼女骑士缇拉娜的,是从儿童时代便有着很高评价的实力派演员伊丽娜·菲姬。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动作作品的出演经验,却将本作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本书的剧情取自在美国初次播放的先行两小时特别版《Quixotic(译名:《美丽的女骑士!追回被抓到的妖精!》)》。的场和缇拉娜组成搭档以及随后而至的事件(第二话以后基本为五十分钟左右)。顺便介绍一下,“quixotic”这个大家很陌生的单词是“堂·吉诃德式”或者说“理想主义、盲目冒进”的意思。这个词应该是对有着时代间隔无法融于社会的骑士缇拉娜和为了任务不顾危险的刑警的场间关系的暗示吧。
  另外,电视剧的剧情和本小说版当然有着剧情上的若干差异。比如序盘中缇拉娜所乘坐的塞玛尼世界的帆船就没有在电视剧中登场(恐怕是预算上的问题吧)。缇拉娜斩杀罪犯的镜头,也出于电视伦理上的考虑,使用了如同撕纸一样的表现形式。的场家的设定啊,爱猫小黑脚上的残疾啊,这些都与电视剧版有一些不同。缇拉娜的年龄也不是未成年而变成了二十多岁。
  2009年10月,日本以《魔导刑警DRAGNET MIRAGE》为标题播放了第一季的内容(日语配音版)。第二季已经有了在日本放映的预定,一切顺利的话,最早可以在2009年冬天于各大电视台播放。
  作为参考,现在列出第一季全部十九话的标题。

  ┌──┬──────────────────────┬───────────┐
  │话数│译名                    │原题         │
  ├──┼──────────────────────┼───────────┤
  │# 01│美丽的女骑士!追回被抓到的妖精!      │Quixotic(PILOT)   │
  │# 02│紧急指令!海市蜃楼特搜班出动吧!      │First Night      │
  │# 03│背叛的挽歌!凶恶黑手党沉默的戒规!     │The Untouchables   │
  │# 04│致命飞车追逐战               │Need For Speed    │
  │# 05│孤独的运输工                │Smuggler’s Blues   │
  │# 06│决死潜入!阻止破坏兵器的走私!       │Mass Game       │
  │# 07│护卫命令!盲目耳聋的目击者!?       │Nobody’s Listening  │
  │# 08│来自过去的亡灵!于战场消失惨剧的疑惑!   │Memories Of Green   │
  │# 09│危险的陷阱!侵蚀大医院的罪恶魔手!     │Nurse Call      │
  │# 10│虚伪的秘剑!老骑士流下的眼泪!       │A Knight Tale     │
  │# 11│逆转审判!迎战来自黑暗的暗杀者!      │Keep Talking Alone  │
  │# 12│(空缺)                  │Sum of All Fears   │
  │# 13│连续被害!?冒牌牧师的震惊骚动!      │Cool Runnin’     │
  │# 14│热气中的旅情!?寻找长眠于秘密温泉中的宝藏!│Klansman       │
  │# 15│美少女的甜蜜诱惑!世间皆恶鬼!?      │The Sweetest Illusion │
  │# 16│遥远的追忆!来自异世界的时间胶囊!     │Message In A Bottle  │
  │# 17│再会宿敌!艾尔巴基一家?血的复仇!(前篇) │Somewhere I Belong 1 │
  │# 18│再会宿敌!艾尔巴基一家?血的复仇!(后篇) │Somewhere I Belong 2 │
  │# 19│窃听指令!惩治主宰城市的恶霸!       │Dust My Broom     │
  └──┴──────────────────────┴───────────┘

  说实话,个人认为十三到十五话的译名很值得商榷(特别是十四话,本来描写的是西卡利亚艾纳郡警察的人种歧视问题这样沉重的主题)。不过因为这几集是收视率陷入苦战的困难时期,所以日语版制作组也不得不使用这样的苦肉计吧。我觉得他们本来是想把标题都做成像第四、五话那样简单的题目吧。顺便说一下,在十三话中,的场与缇拉娜的关系有着突飞猛进的进展,在美国本土受到女性层的热烈追捧。
  另外,日语配音版中登场的“魔导刑警”啊“海市蜃楼特搜班”这些词汇,都是日本版的原创用语。在原版的剧本中,的场他们所属的部门称为“Special Vice Squad”(特别风纪班)。是一个专门处理毒品、私售武器、卖淫等犯罪的部门,现实中的美国各警局中都有类似的部署。八十年代的人气刑警连续剧《迈阿密风云》中也有着同种类型的搜查小组。本小说的日语翻译版忠实地再现了原版的精髓,所以也采用了“特别风纪班”这样的名称。
  本系列今后也会继续出版新刊。希望大家能一起关注的场与缇拉娜的表现,以及两人日渐变化的微妙距离。
  2009年10月  贺东招二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1 10:46 编辑


追记

对不起,以上全是骗人的。根本没有这样的电视剧存在。不过。我倒是很希望能看到这样的海外刑警连续剧。(贺胖乃赢了……乃要是把预定上下两册的全金最后一本突然改成不是完结篇,咱一点也不会惊讶的=w=
刚刚组成搭档的时候彼此都对对方不满,这是这一类电视剧常有的情节,不过之后。的场与缇拉娜两人便开始一点一点地和睦起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关系很好还是不好,如果大家对两人的活跃感兴趣的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想之后的故事中也会出现一些很有魅力的角色吧。
……桂的同僚啊,黑人大叔啊什么的。
不过最希望出现的,是缇拉娜的妹妹什么的突然跑到的场家,大叫着“不好了!”这样的发展……不,应该说是实在想要试一试(视线漂移)。
之后的故事大概很像外国的连续剧,以一卷书收录多个故事的形式出现。严肃的故事啊,搞笑的动作剧啊。感人的情景啊。让人很不好受的结局啊,应该可以有很多种变化的吧。总之,今后也要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关于本书的出版方面。要特别感谢绘制插画的村田莲尔先生和责任编辑望月先生。借这篇后记再次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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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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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葛兰希尔黛 勳爵
这个都动画化了…没想到竟然是十几年前的作品

2 年前 0 回復

龟之梦 平民
看起来泽拉达是另一个九龙了,我才不会说期待着他怎么“疼爱”的场的

12 年前 0 回復

灼眼key 平民
我来顶贴。。谢谢分享

13 年前 0 回復

syj9cat 子爵
这个后记完全把我耍到了!

13 年前 0 回復

hohohoji 子爵
'我真是个笨蛋``` 居然还真去查了``` lancerlord 发表于 2010-6-1 13:24 '


多謝你了= =
還好我先看到你的回覆
不然我也要去找了
這樣就又多了一個笨蛋了= =
好加在!!

13 年前 0 回復

无w敌w战w龙 子爵
后记真是令人无语!
差点就百度啦

13 年前 0 回復

永远的守望 勳爵
被骗了。。。去查了,结果发现不光我一个人被骗,百度还有其他人输入的关键词。。。
万恶的贺东。。。

14 年前 0 回復

隐流幻像 平民
我靠,被贺腾的后记骗了,差一点就真的去找那部所谓的美国电视剧集了啊……

14 年前 0 回復

efefty 子爵
贺东真是不务正业啊,快点把FMS完结先吧!!

14 年前 0 回復

nirvanas 伯爵
我等著第二集呢

.............嗯,過幾天就是了

14 年前 0 回復

堕落钢天使 伯爵
全金啊。。。我死之前能看到么- -!

14 年前 0 回復

yichenlive 平民
我差点就不想看了...搞什么改编...你赢了贺胖!

14 年前 0 回復

icommander 公爵
后记和追记太雷人了,一瞬间差点信以为真了,倒是希望能都点插图哪

14 年前 0 回復

JarlWelkin 騎士
贺东招二的新坑会挖多大呢……

14 年前 0 回復

leoncavallo 勳爵
虽然知道不是山寨,但贺东老师也太那个了吧..

14 年前 0 回復

飞梦之忆 勳爵
全金快来吧,这个写的也挺好,不过还是希望全金先结束的说。。。。

14 年前 0 回復

SD4442312 勳爵
看到全XX狂潮的时候我以为贺胖没钱用了...再看发现第一卷的时候我以为有人翻坑了...结果居然是贺胖你个挖坑的又挖了一个坑!

14 年前 0 回復

gyfsgm123 子爵
上当的人真多,我也上当了.

14 年前 0 回復

chc26 平民
这个连载得挺快的!不过俺的全金属狂潮呢?贺东啊,还是赶紧写全金吧~

14 年前 0 回復

蛹酱 伯爵
我还是小时后就看着全金了  现在都成大叔了他还没写完
赶快把前面的坑平啦啊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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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yuko 侯爵
別に君のことなんて考えてなんかいないさいやでもちょっと本当は考えてたかもなん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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