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少女 恋爱插话集3(插图已补,下载已放出)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10 02:15 编辑



文学少女恋爱插话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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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手打群录入
图源:yuyuko

“文学少女”与气焰高涨的牛魔王 & 远子阿姨炭的秘密 & 小丑的抱怨 录入:yuyuko
“文学少女”今天的点心-好色五人女- & “文学少女”与开始恋爱的女仆 &“文学少女”今天的点心-在峡谷里- & 受伤的绅士与纯洁的歌姬 录入:逆推
卵中的歌姬与彷徨的天使 录入:a960364
迷途的小鹿和说谎的人偶 录入:紫恋逍遥
努力的小鹿和胆小的旅行者 录入:huan10004

校对:夜之星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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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简介:
失恋的“牛魔王”——柔道部的牛园,对于远子的思念从未中断,为了能与远子创造美好的回忆,再次找到了心叶……《“文学少女”和气焰高涨的牛魔王》
在人前一直保持着微笑的班主任竹田千爱以及正处于反叛期的中学生仔鹿,她们之间会发生怎样的故事……《迷途的小鹿和说谎的人偶》
纱代眼中的远子,夕歌与毯谷的相遇……







目录
“文学少女”与气焰高涨的牛魔王
“文学少女”今天的点心-好色五人女-
“文学少女”与开始恋爱的女仆
“文学少女”今天的点心-在峡谷里-
卵中的歌姬与彷徨的天使
远子阿姨炭的秘密
迷途的小鹿和说谎的人偶
努力的小鹿和胆小的旅行者
小丑的抱怨
后记






  最初,我真的非常害怕。
  “这样做作的笑容,你到底打算持续到什么时候?”
黎明的海边,他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摆出一副完全看透我的笑容,揭穿了我。
我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真实的自己。想要一辈子都把自己隐藏在面具之下。然而。他却揭露了我面具背后真实的一面,一步一步走进了我的内心。
  强硬而又恰到好处,有时却也是残酷的。他带着比谁都要自信的灿烂笑容。对我说,无论是哪个我,他都喜欢。
  在我封闭内心,任由自己在黑暗中彷徨的时候,他每天都会来我家,用一成不变的口吻,和我说好多话。
  现在,我了解了他的孩子气,他的脆弱,他曾经的伤痛,他的痛苦,他的叫喊。
  即便如此,我相信,每当他说喜欢我的时候。我顿时感觉暖暖的,真心回答他,我也是。
  
  啊,这就是恋爱——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9 23:37 编辑


“文学少女”与气焰高涨的牛魔王
  
  
高中一年级的暑假,脑子都要发酵般的炎热。
“呜……都粘粘的了。”
“为什么,文学部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呢。把窗子全部打开,风也吹不进来,制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学校里没什么人是件好事,可以用生物实验室里冰箱里的矿泉水瓶贴着脸颊,软绵绵的很舒服。
“要克服这个如同卡谬的《异邦人》中描绘的疯狂之夏般的天气,果然还是要凉凉的小点心呀。
心叶君,我想要吃有着满满菠萝汁的冰镇的故事。
对着难以下咽的蕨饼吃,就更好了,还有,加上牛奶冰激凌的芒果冰激凌也很好吃,太阳穴突然的痛楚,加上舌头上扩散开的冰冰的甜甜的味道,就拜托你写出这样的小点心吧。”
远子学姐就算是夏日怠慢症,只有食欲还是一样旺盛,她摇晃着折叠椅催促着,猫尾巴一般的长长的麻花辫也不停的在空中晃动着。
  我坐在木质的桌子前,用HB铅笔在五十张钉成一垒的原稿纸上,写着学姐的点心。
“这么热的话,不如在家看看高校棒球比赛吧,在暑假里,比起把后辈叫来活动室写小点心,我觉得这个可是更凉爽的过法。”
  终于,我还是发起了牢骚。
  为什么,就算在暑假期间。我还必须要为这个吃纸的怪异前辈写点心呢?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舒服的享受音乐的时候被叫出来,真希望学姐也能替我想想。
“我完全不懂棒球的规则。”
“那种事看多了就明白了。就算是我,虽说不懂规则,但也看了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冰壶比赛。”
“但是,我在球类运动上,受到过身心伤害……小学的时候,参加了门球比赛,用嘴接住了球。”
为什么小学生会去参加门球比赛,况且,怎样才能变成要用嘴来接球的状况。门球,不是像高尔夫一样,球在地上滚的运动吗?
因为可以吐槽的地方太多了,让我哭笑不得。远子学姐轻柔地笑了。
“而且,心叶君写的故事,我无论如何也想吃嘛。”
远子学姐靠着椅背托着腮帮。像一个大小姐一样,腼腆的望着我。
这可真卑鄙。
她对着我,轻快地说道:
“啊,太好了,心叶君很闲。”
“我不闲!”
我反射性的叫嚷道。学姐朝我眨了眨眼。
“嗯?很忙吗?”
“嗯,也不是太忙。”
“之后,有什么事?”
“……也没啥事。”
“那么,不就是很闲嘛?”
“……”
语塞了,无话反驳。
  实际上,我的确很闲。
  
作业在7月里就全部做完了。既没有可以一起游玩的朋友,也没有在打工。更没有什么很投入的兴趣爱好。
我也察觉到了,母亲有点担心我为什么会一直呆在家里,明明是暑假,却没有朋友来找我。
远子学姐的电话,确实来的恰到好处。
母亲非常地高兴,把我送到了玄关,还让我向学姐问好。看样子,母亲在接到学姐电话后,非常喜欢学姐,还直夸学姐是个礼貌漂亮的姑娘。
那个人是个吃书的妖怪,您的儿子只是被利用了。我没有和母亲挑明这些,离开了家。
那样的事,从暑假开始后,就两次、三次、四次、五次……不断持续着。
“反正我一点也不闲!我只是被粗暴的学姐强拉出来,没有办法,才写点心的。”
  我还在努力反驳着。让学姐觉得我很闲就会乐意来学校那可不得了。
  “完成了。”
  限制时间还留有很多,我用铅笔稍微修改了一下故事里的差错,把原稿纸撕了下来。
  
  “我想回去了,请快点读完吧。”
  单手递过去的总计3张原稿纸,远子学姐都是汗水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很高兴的收下了。
  “谢谢你,心叶君。我开动啦。嗯,冰山,手电,圣诞树,能写出怎样的故事呢?”
  五分钟后——
  狭小的文学部里,传出了震耳的悲鸣。
“不要!!!好热!好辣!从冰山上飞出了圣诞树。熊熊地烧起来了。很多的手电垂吊在树上,一瞬间,死人的头浮现在圣诞树上。就像切开冰凉的雪大福里,溢出了煮沸的芥末酱。舌头都要烧起来了!”
  对着一边抽泣,一边继续吃着加入了芥末的原稿的远子学姐,我淡淡的说道:
“那么,我先走了。”
“啊,心叶君。”
我回过头,学姐用指尖擦去眼泪,笑着说道。
“明天要给我写一个甜甜的点心哦。”
不好。
这样下去的话,明天也要来学校了。
活动室的门关上的同时,我不禁颤抖了。
因为是暑假,学校的走廊显得格外宁静,校外传来些许蝉鸣。
我急匆匆地走着,思考着变成这样的理由。
  是因为在暑假开始之前的某几天,我突然身体不适,摇摇晃晃的来到活动室,远子学姐很为我担心?
“……要吃吗?”
远子学姐拿出了吃了一半的书,在这之后,用温柔的声音,和我说着国木田独步的《武藏野》,让我觉得轻松很多。
在那件事上感到她有恩与我,是错误的。
作为回礼,我如果好好写那个三题故事的话。学姐就会摆出非常幸福的表情夸张地连声惊呼:“好吃啊,心叶君,真是太好吃了!”这样的话,心情一好……
终于再一次,认真的写了故事,这就更糟了。
“好厉害啊,就像轻飘飘的戚风蛋糕一样,好美味!加入了红莓的调味料,酸甜可口。”
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远子学姐不停地把原稿纸往嘴里送,对于那样的学姐我无法直视。
为什么,我会写那样的故事呢。
而且还持续不断的写着。
我因此被学姐完全依赖着了,无论我写出怎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就算学姐忍不住发出难吃的悲鸣,第二天都会再次用期待满满的眼神拜托道:“今天给我写一个甜甜的故事吧。”
这样下去,无论是秋天还是冬天,我都将继续做学姐的点心师吧。
这个情景光是稍微想想就让人头晕目眩,我不禁在走廊的角落里想要休息下。
突然,我被如墙壁般厚重的东西撞飞了。
“啊!”
无法支撑住身体,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我的头顶上,呜呜的响起了像动物轻声低鸣般的声音。并带有温温的水珠啪嗒啪嗒滴下来。
  
惊讶之余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像雄牛般强壮的身体。穿着柔道服的男生。
“哎?牛园前辈!”
大约三个月前,还没有被拉入文学部的时候,我为了撮合柔道部的二年级生和远子前辈,暗中策划着。
我察觉到他一看到远子学姐就一脸通红,也察觉到他对我这个被学姐强拉进文学社的人有着很强烈的恨意。
于是,我认为如果把他作为我的替代品每天给学姐写点心兼男朋友的话,将是一件非常皆大欢喜的事。
  然而,事与愿违。
  “哦哦哦哦哦!是井上啊!”
  三个月前,被远子学姐称为“牛魔王。”而泪奔的柔道部主将,同那个时候一样,留着男儿泪,向我冲过来。
  “哦哦哦哦!啊!哇哇哇哇哇!”
  圆木般的手腕,在我背后牢牢的架住,防止我逃跑,一边叫喊着,一边慢慢用力勒紧。
  我慌了,牛园同学一定是觉得自己被远子学姐甩了而想要泄愤。
  “牛、牛园同学,请冷静一下,远子学姐只是有点迟钝,外加有点死心眼,对你说出那种话可不是因为我!”
  “哦哦哦哦哦!”
  牛园同学泪如雨下,加大了手腕上的力量。我不禁做好死的觉悟。他用悲痛的声音对我说道:
  “我,我无法忘记她,至少,给我留下个和天野同学一起的回忆吧!”
  
  
   * * * * *
  三十分钟后。
  我来到了柔道道场,和牛园同学面对面坐着。
  柔道部是个大社团,在暑假里也会进行柔道训练,不过,今天的训练好像已经结束了,硕大的道场里只有我和牛园同学两人。由于窗都已经关上了,我热的汗流浃背。
  在牛园同学那张人如其名雄牛般的脸上,不停的有汗水、泪水和鼻涕流下来,他连续不断的诉说着。
  “我、我从一年级的时候就被天野同学所倾倒。自从那次图书馆命运的邂逅,我就一直喜欢着她,注视着她,我相信,当我成为日本第一柔道家的时候,天野同学也会注意到我的英勇表现,对我回报以微笑。但是,天野同学竟然瞪着我说,‘离我远点,你这种人,最讨厌了。’还骂我是‘牛魔王’……”
“对、对不起。”
  煽动他去向学姐告白的就是我,我深表歉意,并拢膝盖,深深地低下了头。
“哦啊啊啊啊,还不止这样,她还对我叫道,‘不要抓走我的心叶君。’就在我面前卿卿我我。”
“这是个误会!哇!”
牛园同学抓着我的衬衫的领子,把我提起来。
我的脸就快贴到他那满是眼泪和鼻涕的脸上。
“井上,果然你这家伙在和天野同学交往吧。”
“没没没没有!绝对没有!怎么会和那个食欲旺盛的妖怪……”
“妖怪?”
“不不,这只是个措辞——是像妖怪一样的人的意思……”
“别玩花样!不许说天野同学的坏话!天野同学是我心中的女神!而你却对女神不敬!”
“不不,我没这个意思,绝对没这个意思。”
“可恶。自从知道天野同学有心上人,我——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保护她。”
“那个,所以说啦。我和远子学姐没有在交往……”
“井上!!!”
“啊,是!对不起!”
粗鲁的手指,从我的衣领上放了下来。
下一个瞬间,牛园同学向我低头请求道。
“拜托了!井上!一次就好!请完成我的心愿。”
我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看着跪在面前的牛园同学。
“秋天,有一个很重要的比赛,可是我的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天野同学的事,完全不在状态。
明明已经决定忘了天野同学的事,向着最强柔道家努力的。最近我的后辈也很替我担心。我是多么的不成熟啊!
这样下去的话,就会在秋天的大会里被首轮的。为了敬仰我的部员们,决不能发生这种事!因此,无论如何拜托了!为了让我从失恋中振作起来,我需要和天野同学在一起的回忆!”
明明牛园同学在低头恳求,我却被他的气势压倒,我慌忙回答道:
  “明,明白了。我帮你,不管是回忆还是其他什么,想要完成什么心愿尽管开口。”
  真是的,远子学姐到底哪里好,即喜欢管闲事又轻率,会突然暴走,还是个吃纸的妖怪。
  第二天,由于下雨的缘故,学校里比昨天凉爽了不少。
  纤细的手指翻动着书页,从边缘稍微撕下一小片往嘴里送。很享受地吃着。
  “三岛由纪夫的《潮骚》是一种刚从海里捉来的青森贝的味道!就像光滑的少女肌肤一般,滑滑的,乳白色的,放入口中泛起无穷的海的香味,咬一口,爽滑甜蜜的滋味在嘴里扩散开来。”
  她陶醉地吸了口气,像平时一样继续说道。
  “三岛由纪夫1925年1月14日出生在东京,是一位著名的作家,也是一位过激的思想家,1970年,在新宿市东京自卫队东部方面军总监部剖腹自杀,给世间带来很大的冲击。
  无论是作风还是文笔,都表现出非常细腻、华丽、唯美并且激动人心,把读者带入一个背德的世界里。
  展现同性之间爱的表白的《假面的告白》,以《滨松中纳言物语》为题材描绘梦想成真的最后的大作《丰饶之海》,对待不伦,创造出举棋不定这一流行语的《美德的动摇》——无论哪个都是一流餐厅里的主厨经过精心挑选的食材做出来的美味料理,配上上好的葡萄酒,所带来的无限美味,不过这本《潮骚》更能放松下来享受,有点不像三岛写的,尽管这样,又感觉只有三岛才写得出这样的作品。”
  远子学姐微微张开嘴,用温和的表情浏览着页面,向我说明内容。
  “这个故事据说是受到古罗马小说《塔夫尼斯与克罗婀》的影响而创作的,讲的是刚萌发出爱情火花的青年男女初恋的故事。就如《塔夫尼斯与克罗婀》是以爱琴海上的小岛为舞台,描写那种爽朗的牧歌般的风景一样,《潮骚》是以三重县的伊势湾上的小岛为背景,描写岛上出生的年轻恋人们恋爱故事。
  主角名叫新治是一个渔夫,有一天在海边遇到了一个冷艳的少女,她是船主的小女儿,名字叫初江。她虽然是养女,父亲打算为她找个夫君作为自己的接班人,而把她叫了回来。
  新治和初江相互被对方所吸引,但是,暗恋新治的千代子因嫉妒传播了两人相爱的消息,生气的初江的父亲,把两人拆散了。”
  远子学姐也许憧憬这样有隔阂的恋情吧,又一次陶醉地吸一口气,眼睛也变得有点湿润了。
  “接近初江的情敌出现了,两人也无法相见,虽说不停出现让人焦虑的情节,最后当然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像纯白的青森贝,甘甜的口味在舌尖融化,心情也变得凉爽幸福了呢。”
  “有那么好吃吗?”
  “当然,我最喜欢这种味道了。”
  学姐一脸陶醉地断言道。
  “远子学姐也想经历这样的恋情吗?”
  “哎……?”
  远子学姐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措手不及。
  “这、这个嘛。我也是女生,对这个还是有点憧憬的。”
  她微微露出笑容,恶作剧般的看着我,继续说道:
  “因此,心叶君也要给我写出这样治愈心灵的爱情故事哟。今天的题目是‘岸边、灯台、鲸鱼’,要写浪漫的甜甜的故事哟。限时五十分钟,好,开始。”
  银色的秒表,开始计时。
  为什么最后会是鲸鱼?嘛,算了。岸边和灯台相恋,鲸鱼第三者插足的故事就随便写点好了。
  不知道写出来会是怎样的味道……
  
      * * * * *
  
  “——于是,读一下这本书吧。”
  浸过盐水的棉花糖和鲐鱼味增汤拌在一起的味道……我丢下装作哭鼻子的学姐,来到了柔道道场。
  我拿出了从图书馆借来的三岛由纪夫的《潮骚》,牛园同学转动眼珠,歪着脖子一看。
  “朝、朝骚?”
  “请仔细看一下,不是朝,是潮,《朝骚》。”
  “腌菜?菜沾着盐吃吗?能吃吗?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请把口水擦一下。我们没有在说腌菜的问题。是波浪滚滚而来的潮骚。”
  “哦,这样啊,是海里的那个啊。”
  看着他这样,我稍微感到有点不安了。
  “那么,那个潮骚怎么了?”
  “远子学姐非常喜欢三岛由纪夫的《潮骚》。她说也想经历这样的爱情。”
  “什么!”
  突然,牛园同学的眼里放出光芒。呼吸也急促了。
  “虽然不可能马上跑去伊势湾当渔夫。不过可以作为说话的开端,好好作为参考吧。”
  “哦哦!这样啊!看完这本书就能成为天野同学理想中的男性了吧。”
  “不……不是这个意思。”
  “井上!你是我的知音!我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牛园同学用棒球手套般的手接过了文库本,翻开封面。
  但是……
  “呼!”
  只翻了一页,就肩膀一沉,直直的倒下来了。
  “哇,牛园同学。”
  我摇了摇他,他半睁开眼看了看我,立刻站了起来。
  “不好,我是被诅咒的体质,没法读超过一页的书。”
  “……说起来好像是这样的。”
  “不过,只要有对天野的爱,我一定会战胜瞌睡的。”
  牛园同学勇敢的直起腰,抬起头,再次开始挑战《潮骚》。
  “嗯,岛上有一个神社。从灯台眺望的话感觉不错,这书就像导游用的小册子一样嘛。”
  为了不打瞌睡,牛园同学嘴里不停地说着。不过,随着视线转到下一页,他又再一次倒下了。
  “牛园同学!”
  “不,不好。井上,如果我的眼睛快要闭上的话,你就用这个揍我。”
  “哎?”
  牛园同学拿出来的是一根金属球棒。为什么柔道道场会有这东西!
  “不用客气,用力打下来。”
  “这……运气不好的话会死的!”
  “没关系,我的头皮可是被评价说比推土机还要硬,不会有问题的。”
“谁这么评价的!根据在哪里!难道和推土机对决过吗!”
“嗯,那是在我小学5年级的暑假,我参加了举行的柔道部合宿。在山里被树根绊倒,头部和地面剧烈碰撞。地面立马出现一个大洞,树倒了两三棵,连鸟也被惊吓得飞走了。不过,我的头却只是擦伤。暑假结束后,这个消息在学校广泛流传,之后我就有了钢之小学生,推土机小牛的称号。”
“那个,只是在快摔倒的时候,偶然抓住杂草之类的得到缓冲的结果!这种事太假了。”
“这样啊,不过我打架也战胜过猪,所以放心好了。”
“猪是生物,而推土机是车!是机器!完全两样的。”
“男子汉不要婆婆妈妈的!继续。”
牛园同学开始了第三次的挑战。
我就像介错人(注:介错人,切腹时负责砍头的人)一样,架着球棒站在牛园同学身后。
怎么办,就算是一翻书就打瞌睡的体质,真的可以用球棒打前辈的头吗。
如果,头破血流的话,我不就成了罪犯了嘛。无论再坚硬的头,一棒下去肯定头破血流,一般来说。
提心吊胆的望向我的前方,牛园同学正以一脸凝重,认真的表情,努力看着书。
粗大的手指搭在书页上。我也屏住呼吸,看着文章。啊,啊,新治拿着比目鱼来到了岸边。马上就要翻页了——
“呼!”
牛园同学头朝前倒下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闭上眼睛,举起球棒,就这样放开了双手。
“对,对不起!伤害别人的事,我做不到!”
咚!
哎!刚才,我听到了咚的一下?
睁开眼,我看到牛园同学倒在榻榻米上,旁边躺着球棒。
难道说,掉下来的球棒正好砸在了牛园同学头上!
牛园同学一动不动。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不会吧!
正当我以为我杀了他而不知所措时,牛园同学突然翻身坐起来。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他就像从墓地里苏醒的僵尸一样叫喊着。
  “好了,我清醒了。继续看下一页吧!把比目鱼料理一下再吃!”
  “不是要吃比目鱼!这是个灯台长的礼物。顺便,还是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你撑不到最后一页的,再打下去会变成笨蛋的。
  在这之前,我的神经也受不了了。”
  “嗯,只是不看这本书,和天野同学就没有共同语言。”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来读吧,牛园同学就坐在那里听吧。”
  就这样,我开始了难为情的朗读。
  暑假里,我到底在干些什么。
  牛园同学双手抱膝,一副专心的表情在听着。
  ‘穿着木屐,哭泣着的小女。停止了哭泣。那个就是初江。
  年轻人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如此幸运的遭遇,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嗯。”
  朗读时,牛园同学一直在低声附和着,眼珠还时不时转动一下,每当这时我都会被吓一跳。
  ‘是初江小姐吧。’
  ‘刚才是你在哭吧。’
  ‘是我。’
  ‘为什么要哭呢?’
  ‘嗯……’
  为什么,为什么要低声细语。啊,点头了。眼睛闭上了——在睡觉了吗?不,太阳系在微微抖动着,在思考吗?思考什么?
  对牛园同学谜一般的反应,我非常在意。
  ‘我要走了。’
  ‘不要走!’
  突然,牛园同学站起来叫喊着。
  “发,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初江小姐要走了,忍不住……”
  “请不要吓我。”
  “对不起。”
  牛园同学红着脸道歉,然后又坐回榻榻米上,抱着膝。
  ‘新治没有回答,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他发现身穿红毛衣的初江的胸前,斜划着一道黑线。’
  说起来……接下来是一段少儿不宜的描写吧。
  在废弃小屋顶哭泣的初江,一边和新治说话,一边从屋顶的钢筋水泥边缘眺望那个风景。打算离开的时候,注意到了刚擦到的污垢,慌忙用手擦拭。
  红色毛衣和黑色污垢形成鲜明的对比,虽然是名句,不过要大声读出来还是相当难为情的。
  这真是羞耻的事。
  牛园同学的呼吸也混乱起来。
  ‘在她拍打的巴掌下,乳房反而像逗着玩的小动物一样。年轻人为这种运动弹力的柔软性所感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牛园同学又叫了起来。
  “这,这次又怎么了。”
  “没,只是把天野同学的样子带入了初江可怜的形象,内心深处像有岩浆喷射出来般的感动。”
  “哈?”
  “井上,初江小姐和天野同学很相像。”
  原来牛园同学,沉浸在《潮骚》的世界观众,把自己比作新治,把远子学姐比作了初江小姐。我终于明白了。
  不过,我无法赞同。
  “远子学姐和初江小姐相比的话,胸部的大小可差太多了。远子学姐的胸部不管怎么拍打,都不会像是嬉戏的小动物,绝对不可能。”
  “嗯,啊……说不定是这样。”
  就算是情人眼里,也无法否定这一点,牛园同学不禁愁面苦脸。不过,他马上又睁开眼。
  “能如此断言的话,难道井上!你这家伙,亲眼看过吗?”
  到底他在想象什么,鼻血都喷出来了。
  “牛,牛园同学!快把头抬起来!”
  “啊!你看到了吗?你看到过天野同学的胸部吗?已经可以如此断言了吗?真不纯洁!”
  “不要把血弄的到处都是。我没看过,我们的关系也没到那种程度。平时那种程度,从外面看不就知道了。”
  我一边帮他用纸巾止住不停往外滴的鼻血,一边否定道。
  “唔。”
  牛园同学有点半信半疑。
  “这次,再叫的话,我就不读了。”
  我集中精力,继续开始朗读。
  牛园同学也答应我的要求,老实的坐下继续听着。
  新治和初江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人都对对方产生了爱慕之情。这也使和新治青梅竹马的千代子对初江小姐产生了嫉妒心理。
  千代子是个对自己容貌有自卑感的女孩。在东京的一所大学里就读,春假的时候回到了老家。
  对新治来说,也有一个叫安夫的情敌出现。
  就这样,在一个大风的日子里,新治和初江相约在废墟约会,新治在等待初江的时候,在一块焚毁的碎片上睡着了。醒来发现,初江裸露身体,在一边烘衣服。
  “唔!!”
  牛园同学两眼发直。
  啊,又到这种场景了。
  我一边警戒着,一边继续读下去。
  发现新治醒来,慌忙遮住身体的初江。
  站起来的新治。
  两人隔着篝火互相望着对方。
  牛园同学用双手捂住胸,身体向前倾斜。
  ‘你为什么要逃?’
  ‘人家害羞嘛。’
  ‘怎样做才不害羞呢?’
  ‘你也脱光,我就不会害羞了。’
  就这样,把衣服全脱掉扔在一边的新治,自己也完全赤裸的初江隔着篝火这样对他说道。
  ‘从篝火上跳过来,从篝火上跳过来啊!’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天野同学!”
  再也忍不住的牛园同学喷着鼻血站了起来。
  “请不要再叫了!快捏住鼻子!”
  在这之后,只是不停重复着雄叫,鼻血,愤怒和眼泪。
  当听到目击到两人从废墟里出来的千代子,而把这件事告诉了新治的情敌安夫的时候,牛园同学颤抖着喃喃道。
  “不好!这下不好了!”
  在听到安夫袭击初江的时候,牛园同学愤怒地吼道。
  “哦哦哦哦哦哦!安夫那个混蛋,看我来收拾你。”
  在听到初江有惊无险的时候,他放心了一般,老实坐下,当听到新治和初江在恋爱的消息传开后,新治收到初江写来的‘父亲很生气,也许再也不能见面了’的信的时候,他会喃喃自语,并流下眼泪。
  在读到女人们比较胸部大小的场景是,他又喷出了鼻血。
  读的途中,我厌倦了一直注意他的样子,于是放弃了对他行动的防范,只顾自己读下去。
  如果这时,谁到道场来的话,看到这个场景会出现怎样的流言呢,我想也不想去想。柔道部的主将满身是血的叫喊着,在地上打滚,在他前面,一名弱小的一年级生在朗读者对于胸部的评价。
  曲折的故事终于快要读完了,在甲板上实习而登上船的新治,在遭遇大风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了船只,得到了初江父亲的认同。
  感到对不起新治和初江的千代子,也努力地给母亲做思想工作,让两人能最终走到一起。
  “啊啊啊!千代子!干得好!太伟大了!千代子!我认同你!”
  终于到了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场面,牛园同学感动得泪如泉涌。
  “真是!真是如此美妙的故事啊!这真是日本至宝啊。是啊是啊,新治和初江两人突破层层阻碍,最终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新治的男子汉气概也得到了初江父亲的认同。
  就像初江父亲说的一样,‘男人要有力气,有力气就行了’。有力气的话,就算是潮起潮落也能改变!就是这样,井上!”
  牛园同学用力地摇晃着我的肩膀,我只能应声附和。
  啊……血有没有掉到榻榻米上……
  
      * * * * *
  
  第二天,喉咙干干的,眼睛充血,头也有点疼,带着这样的状态,我又来到学校。
  朗读竟然持续了六个小时。
  读完之后,牛园同学一直叫着“千代子是个好人!”“新治纯爷们!”“初江好可爱呀!”之类的话。
  之后还嚷着,“我也要像个男子汉对天野同学告白”“一定要达成男人的心愿”牛园同学真的没事吧。
  我稍微有点担心……
  那样鼻子里喷着热气,两眼放光的冲过来,普通的女孩不吓得逃跑才怪。
  就算远子学姐是个怪人,也会怕的吧。
  远子学姐并不在活动室里。
  嗯?仔细一看,她两手抱着大量的书出现了。
  “……啊,心叶君,欢迎,今天你还是来了啊。”
  “这些有很长历史的泛黄书籍是要干什么?”
  “这些是预定要废弃的谷崎润一郎的小说全集,我把它们要来了。虽然因为太老旧了不能吃……”
  “这样啊。”
  还在增加活动室的藏书量这怎么行。
  远子学姐从侧面探出头。
  “啊,声音有点哑了,感冒了?”
  “只不过是话说太多引起。”
  “心叶君,有可以长时间说话的朋友了呀。”
  “要你管。”
  “啊,对了,明天晚上,在学校附近的神社会有祭典。”
  “是嘛。”
  “然后,还会有烟花大会。而在西校舍的四楼走廊是观看的好位置。去年,来学校的时候发现的。”
  “哦,你很有空嘛。”
  远子学姐,撅起腮帮。
  “真是的,心叶君,为什么总是用那么冷淡的口气说话,亏人家还专程告诉你。”
  “书要怎么处理?”
  “啊,差点忘记了。”
  远子学姐慢慢地开始整理桌子上的书塔。
  “这样手就能轻松点了。本来,心叶君……啊!”
  再次打开话匣的远子学姐,视线朝下叫了起来。
  “不要啊,都黑了。”
  大概是抱着书的时候擦到的吧。水手服的胸前有好几条黑线。
  我吸了口气。
  这场面,和《潮骚》里的某个场面如出一辙。
  远子学姐开始用雪白的手拍打自己的胸前。
  从上往下拍,虽说污垢慢慢掉下来了,不过远子学姐的胸部和初江的胸部果然是有本质的不同啊。
  
  学姐的手在胸前拍打着,可以很顺畅的滑下来,胸部也没有像逗玩的小动物般的晃动。
  污垢好像并不只是尘土,还有墨水之类的什么混在其中,无法很轻易的拍掉,远子学姐明明的抓起了一旁的塑料瓶。
  她用素色的手帕,沾了融化了一半的冰水,直接开始在衣服上擦起来。
  “呜,看来不用肥皂不行了。”
  白色的水手服,吸收了水分,眼看着越来越湿,紧紧贴在了皮肤上,在薄薄的布片之下,内衣的轮廓开始慢慢浮现出来。
  哇……这可不妙……
  到刚才为止我都是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不过现在有点沉不住气了。
  是该告诉学姐吗,我应该移开视线的,不知为何我会看得脸发热。
  太没防备了。难道说没有把我当做是男人。不,这种没有曲线的胸部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对有那种尺寸的内衣感到好奇而已,绝对不是内心心跳加速。
  是的,那种大小的胸部,看自己的都习惯了。
  但是,果然心里还是有点难为情,有点内疚,于是,我一会儿移开视线,一会儿又把视线转回来……
  远子学姐突然抬起头看着我。
  “!”
  看来她注意到我的视线的方向了。脸变得通红,慌忙用手遮住胸口,同时,我的脸也红了。
  就这样,两人都沉默了。
  远子学姐双手抱胸,用难为情的,责备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脸颊越来越热了。
  “……心叶君,刚才在看着哪里?”
  “……那个。”
  如果老实回答的话,会被打的吧。
  但是,远子学姐用一种必须老实回答的眼神紧盯着我。
  “如关东平野一般的洗衣板。”
  咣当,塑料瓶飞了过来。
  “什么意思,竟然说我的胸部像关东平野,像洗衣板!”
  水都洒出来了。
  “呜,过分,太过分了!我又不是自己想长成洗衣板的。”
  当泪目的远子学姐进一步举起拳头的时候,活动室的门被重重地打开了。
  “天野!”
  怒吼在活动室回荡着,穿着柔道服的牛园同学以鼻子吐着气,眼里燃着活的气势冲了进来。
  我和远子学姐都惊讶得动弹不得。
  牛园同学摆出副可怕的表情,接近远子学姐。
  远子学姐吓得表情僵硬。
  “这,这个给你——”
  牛园同学拿出一个白色信封。
  我目瞪口呆。
  情书!那个国语白痴的牛园同学竟然!
  但是,这个情况,更像是决斗书——牛园同学摆着一副想要决斗一般的恐怖表情盯着学姐。
  远子学姐伸出细小的手,接过了信封。
  
  当场把它打开。
  牛园同学屏住了呼吸。
  我也探出身体,一看究竟。
  信封里面是一枚白色的便签。远子学姐认真地看了一遍。
  没问题抬起头,露出了花一般的笑容。
  “没问题。”
  在便签上,用黑黑的大大的字体写着。
  “一起去夏日祭典吧。”
      * * * * *
  第二天的傍晚,我在校门的内侧张望着。
  远子学姐还没有来,穿着学校制服的牛园同学,红着脸坐立不安。
  大约10秒1次,放松脸颊,看着他这样没有男子气概的样子,稍微有点不安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对“潮骚”心存感激,说这是男人的夙愿,难道在期待着篝火的场景?
  那个场景,牛园同学可是大声叫着喷出鼻血的。
  但是,那只是小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官能场景,把那个在现实中重现的话就麻烦了,更何况还是牛和妖怪。
  无法预测牛园同学到底想要干什么,我有点害怕了。
  再说,远子学姐会那么干脆的答应约会的要求,这点太让人惊讶了。
  “没问题。”
  在远子学姐满面笑容的回答的瞬间,牛园同学像是煮熟的章鱼一样通红,高兴得差点昏过去。
  “那么,明天,六点半在校门口碰头。”
  对于远子学姐的回答,他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我只是有点茫然。
  之前明明还把人家叫做牛魔王,为什么这次会答应呢。
  实际上是喜欢那种体育系的男生?说起来,和肌肉集团的划船部互称盟友,关系好像也不错。
  我可没有在意这种事,只是学姐和牛园同学成为恋人的话,希望可以把我解放出来。
  虽然这样想,但是我还是心里有点不顺畅,感到不舒服。
  为什么我要在宝贵的暑假里做这种事——我一边苦苦思索着,一边骗母亲说和朋友一起去祭奠,来到了相约的地方。
  约定的时间过了三分钟,远子学姐终于出现了。
  “对不起,我迟到了。”
  “!”
  牛园同学惊得说不出话来。
  远子学姐穿着一身淡紫罗兰色的浴衣,衣角的白色花朵,随着学姐的动作可爱的摇摆着,平时编成三股的头发,也绑在了一起。
  “因为木屐走路有点不习惯,真是非常抱歉。”
  “没,没关系。”
  牛园同学拼命摇着头,脸眼睛都通红了。
  看着他,远子学姐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谢谢你,那,我们出发吧。”
  “嗯,好。”
  “嘿嘿。”
  我悄悄地跟在气氛不错的两人之后。
  心中的疙瘩,慢慢地向生气转变。
  什么嘛,远子学姐的那个表情,就像在参加宣传活动的偶像明星一样,好做作。什么“嘿嘿”嘛!还穿了浴衣过来,还真是投入呀。那么高兴,还换了发型。
  我已经不用为他们两人担心了。
  远子学姐也觉得牛园同学不错吧。
  我离开他们有段距离,虽然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不过远子学姐笑得很开心,一直都是笑脸相迎。
  那样的远子学姐太耀眼了,牛园同学无法正视,红着脸东张西望,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呢,虽然说什么都无所谓——远子学姐笑得太多了啦。
  到了神社附近,人一下子多了起来。道路的两旁,日式火锅啦,棉花糖啦,墨鱼烧啦,各式各样的店并排排列着,路也变得难走起来。
  我几次与人碰撞之后,牛园同学和远子学姐的身影也混在了人群中,就快要跟丢了。
  周围的人都十分的乐在其中,笑着闹着,而我却一个人跟踪别人的约会。
  真没用,我越来越生气了。
  汗水浸湿了脸颊,呼吸开始混乱了,衣服也变得黏黏的了很不舒服。我毫不在意这些,穿过人潮继续前进。
  两人在杏仁糖果摊前站住了脚步。
  牛园同学买了两个,把其中一个羞答答的伸向远子学姐。
  远子学姐睁大了眼睛。
  就像鸽子被竹炮打中般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牛园同学。
  牛园同学红着脸低头在说着什么。
  突然,远子学姐害羞的笑了。
  洋溢着光芒的,温暖的笑容。
  她收下了杏仁果糖,把它放进嘴里,就这样看着牛园同学,又高兴的笑了。
  “真好吃,心叶君。”
  我不禁想起了,远子学姐吃着我写的原稿,第一次露出笑容的情景——心里想有个很重的东西掉下来一般,深受打击。
  明明说吃普通的东西感受不到任何味道的。
  却笑得如此开心。
  我的心里越来越觉得不爽了,那句说我写的好吃的话也一定只是奉承话而已,我为自己的天真悔恨不已。
  不知不觉中,我低下了头。
  当肩膀再一次和行人碰撞之后,我猛然抬起头,我们已经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我慌忙跑到杏仁糖果摊前。
  “对不起,刚才在这里买了糖果的,像牛一样结实的学生和穿浴衣的那对情侣往哪个方向走了?”
  “应该是那边吧?”
  顺着摊主指示的方向,我快步跑去。
  啊,真是的,我到底在干些什么。
  就随他们去又有什么不好。爱管闲事的麻花辫妖怪和柔道部主将的事我才懒得管呢。
  可是,为什么我会这样汗流浃背,气喘嘘嘘的跑着呢。
  一边询问着卖棉花糖的小哥,烤着墨鱼的大爷是否看到了牛一样的学生和素色浴衣的女孩,一边在人流中艰难前进。
  牛园同学和远子学姐的组合应该还是很容易引起注意的。
  “啊,这两个人的话,好像看到他们往神社深处的林子里去了。”
  终于,从一个过路人口中,我打听到了准确的方位。
  踏着碎石路,我来到林子里一看,在沙沙摇曳的树木下牛园同学和远子学姐面对面站着。
  从层层树叶的缝隙中透过的凉爽月光照耀着他们。
  牛园同学表情僵硬,用危险的眼神望着远子学姐。
  远子学姐用温柔的眼神回望着牛园同学。
  在这个两人世界的气氛中,回想起了学姐清澈的声音。
  “你,还没有全部脱掉。”
  远子学姐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屏住呼吸,心扑通扑通直跳。
  “来,跳过那个篝火到我这里来。”
  这个,难道是《潮骚》游戏?篝火场景再现!
  远子学姐的话好像是这样,只是,附近有那么多人还再现那个场景!等一下,两个人还穿着衣服。
  我焦急地看着,牛园同学带着危险的表情,慢慢踏出了一步,用力的一步。
  两人的距离缩短了。
  远子学姐温柔地抬头望着牛园同学。
  下一幕记得是——从篝火上调过来的新治把初江拥入怀中。两人的胸部碰在了一起——然后——然后。
  哇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再怎么说,要在屋外做这个也太……
  当我在犹豫是不是要让他们知道我在偷看,手里全是汗水的时候。
  “我,一直,喜,喜欢你。”
  牛园同学,断断续续地说着。
  这句鼓起很大勇气说出来的话,像雷鸣一般直冲进我的耳朵里。
  “我很高兴,谢谢你。”
  远子学姐用自己雪白的双手握住牛园同学粗大的手,清澈的黑瞳像花一样微笑着。
  洋溢着爱怜的美丽表情。
  我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带着非常失落的心情,我离开了哪里。
  两个人进展的很顺利,这是件好事啊。
  我在热闹的人群中慢慢地走着。
  这样,我就不会被牛园同学莫名其妙地误解,也可以摆脱远子学姐的纠缠。从今往后,远子学姐只需对那个国语白痴的男朋友写的三题点心,边说好吃,边吃下去就行了。
  真是令人高兴地发展呢。
  但是,为什么,我会在生气呢。
  噗,随着带有节奏的声响,头上烟火绽放,大家都抬起头,兴奋地欢呼着。
  只有我,没有驻足观看,低着头继续走着。
  听着周围的欢笑声,我的心里就想有什么掉落似的,变得忧郁起来。
  中学时代结束钱,我一直不去学校,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已经不想再受到伤害了,也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把被子盖在头上,我的心中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终于,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不过,就算到了高中,我也尽可能避免和别人深交。
  社团之类的,根本就没打算要入。
  更何况,还是有着吃书的奇怪妖怪的文学部。
  远子学姐的天然呆和乐天的性格让我无所适从,和她扯上关系让我觉得厌烦,对我笑容相迎,也会让我的心里有刺痛感。
  于是,我尽量用让人讨厌的语气和她说话,写一些奇怪的故事,让对方可以离我远一点。
  呵呵,认真地写三题点心,真的很失败。
  把远子学姐掉落的发带绑在树枝上,暑假听她的话老老实实跑来学校,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失败。
  欢笑声和吵闹声都离我越来越远。
  只有烟火的声音还在持续。
  回家之后,母亲一定会问我祭典玩的开不开心。
  就没有自信能够笑着回答。
  回过神,发现我正朝着学校走去。
  大概,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吧。
  登上台阶,向着西校舍的四楼走去。这也是因为残留在耳中的学姐昨天的话语吧。
  ——西校舍的四楼走廊是观赏焰火好位置,去年来学校发现的。
  ——哦,你很有空嘛。
  ——真是的,心叶君,为什么总是用那么冷淡的口气说话呢。
  夜晚的走廊,黑暗而又宁静。
  透过窗子,可以清晰地看到烟火。
  像喷雾剂吹出来的一般,红的蓝的绿的金的花朵尽情绽放,然后又在黑暗中消失。
  虚幻而又寂寞……
  人与人的羁绊一定也像这烟火一样,不知何时就会消失的吧。
  我无言的望着天空中不停绽放消失的娇艳花朵。
  当我自身的存在也变轻变薄,心情变得无比寂寞,感到自己好像就要在黑暗中消失的时候,我发现了站在身边的人的气息。
  “你果然来了,心叶君。”
  差点以为心脏要停止跳动了。
  穿着浴衣绑着头发的远子学姐,歪着脑袋,柔和的微笑着。
  我慌忙别过头。
  “你,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是来和心叶君一起看烟花的。”
  带着微笑,学姐慢慢的回答道。
  “烟火!但,但是今天不是要和牛园同学一起去祭典——对了,牛园同学在哪里!把男朋友扔一边没关系吗!”
  “男朋友?”
  “你不是在和牛园同学交往吗,所以才答应约会的嘛,还特地穿了浴衣,化了妆……”
  说着,学姐脸红了起来,找借口似的嘟囔着。
  “但是,人家没有替换的制服了嘛。”
  “哈?”
  “昨天,被书弄脏了。其他的也全部在洗涤中。本来,外出我是一定要穿制服的,不过,浴衣和私服不一样……就稍微凑合一下了。”
  什么叫稍微凑合一下。
  “还有,我只是陪牛园同学说说话而已,不是在约会。”
  “你在说些什么啊。”
  那个不是约会还会是什么。
  但是,远子学姐鼓起腮帮,捏紧拳头,一口气继续说道。
  “你看,牛园同学拿信过来时的那个走投无路的表情,肯定是还没有放弃心叶君,想要和我好好谈谈。于是我抱着绝对不让柔道部把心叶君抢走的念头,摆出游刃有余的微笑答应下来的。”
  那个爽朗的笑容,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那之后,笑得更厉害也是!但是——
  “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微妙的解释!”
  “那个热情的眼神,只可能是喜欢上心叶君了嘛。”
  所以说嘛,喜欢上的对象怎么会是我!明明读了那么多的恋爱小说,为什么从不觉得自己会成为别人的倾慕对象?
  “不过,我已经放心了。因为我搞错哦了,牛园同学喜欢的对象不是心叶君。”
  “这是当然的!”
  远子学姐微微的点点头。
  “我在杏仁糖果摊前听到之后也惊呆了!本以为他会让我把心叶君让给他的。”
  真是的怎么会变成这种话题的!虽然感到有点头晕目眩的,不过这些都还说得通。在给她杏仁糖果的时候惊讶的表情原来是这个原因。之后突然又笑起来也是啊。
  “牛园同学对那个倾慕的人,是从一年级开始就一直喜欢了,却只是在一旁注视着她。那个人有着长长的头发,白白的皮肤,苗条的身材,是一位端庄,典雅,有女人味的,漂亮女性。”
  
  我不禁开始同情起牛园同学来。
  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学姐还是没有察觉。不,端庄,典雅,有女人味这几点和事实不符。
  “我试着劝他去和那位女性告白。”
  胸口小小的震动着,望着在遥远夜空中渐渐消失的光之花,远子学姐温柔的说着。
  大概是远子学姐的洗发水的香味……淡淡的花香飘散在空中。
  “‘但是,那个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如果告白了会给她带来困扰,我之需要默默地喜欢着她就够了’牛园同学是这样说的。”
  淡淡的悲伤,像波浪一般向胸口打来。
  “因此,他希望我能扮演那个人的角色,让他可以传达他的心情。”
  牛园同学是以怎样的心情来说这些话的呢。
  一定是脸通红的,用尽全力,努力的……
  “我答应了他,希望他把我当做那个女性,把想说的话尽情说出来。尽管如此,牛园同学还是不知道要怎么传达好,支支吾吾的,真伤脑筋。”
  于是,就有了我看到的那个《潮骚》的情节。远子学姐继续说道。
  “牛园同学也读过《潮骚》,虽然一看小说就想睡觉,不过这部小说却带给他很大的触动,看完后非常的感动。
  还说他最喜欢书里的千代子。千代子是个好人……”
  千代子是新治的青梅竹马,对他保佑倾慕之情,可是最后没有实现心愿。
  “千代子是个好人啊,井上!”
  好几次,我回忆起牛园同学说过的话。
  本以为他会对新治和初江的恋情更有感觉。
  “想要留下回忆。”
  “一直,喜,喜欢着你。”
  无法传达自己对新治的爱慕的千代子。
  但是,对自己的相貌没有自信的千代子。
  “我,真的那么丑吗?”
  当千代子这样问道,新治立刻回答。
  “什么嘛,你很漂亮。”
  这句话给千代子的心灵带去了阳光,也使她感到了幸福。
  ——说我很漂亮!那个人说我很漂亮!
  ——那个人真的说了。这就足够了,我不能再奢求更多了。那个人真的这样和我说了。
  “牛园同学,笑着谢谢我。说这样就能一心一意专心于柔道了……一直在不停的谢我。牛园同学真是个好人。能被牛园同学喜欢上的女性很幸福呢。”
  远子学姐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我相信,牛园同学的下次的恋情一定是个好的结局。”
  “谢谢你。”
  “谢谢你,天野同学。”
  回答远子学姐时的牛园同学的表情一定是伤心的又是无比幸福的。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眼里却能浮现出来。我哽咽了。
  “是呢。”
  我也低声的喃喃道。
  “牛园同学是个好人。”
夜空中,烟火慢慢消失。
华丽的烟火灿烂地盛开着,转眼间又虚幻的消失了。
人的思想也和这烟花一样的吧。
“烟花……好漂亮啊。”
远子学姐睁开眼,怜爱的低声细语道。
“这是这个夏天,最后的烟火了吧……虽然有点寂寞,不过,明年的夏天,还会有像回忆中今晚一样的烟火出现的。”
就算消失,也许还是有回忆会被留下的。
望着窗外的远子学姐的眼中,映出了烟火。
远子学姐握住我的手,像要鼓励没有精神的我似的。
这是非常自然的事。
我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两个人一起望着窗外的景色。
并不是心有所属。
只限于今天。
就这样,不停的找着借口。

——完——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9 23:40 编辑


“文学少女”今天的点心
~好色五人女~



我看到了那样的远子学姐。

六月的校舍被雾和雨围绕着。
因为今天要做值日,所以我早早的来到学校。看到远子学姐在楼梯口的鞋柜边。
现在的日本,基本上已经看不到这种留着及腰麻花辫的女高中生了。
不过,她所站的地方,不是三年生用的鞋箱。而是二年级的——而且那不就是我们班的鞋箱吗?她站在那种地方做什么啊?
她聚精会神的在鞋箱前晃来晃去,像猫尾巴一样的黑色麻花辫也随之摇摆着。
而且,仔细一看,发现她的手上拿着一个紫色的信封。
她想要把信封放进去,却又摇了摇头,收回了手。这样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还有些害羞——那紫色的信封,莫非是情书?
那个远子学姐竟然写了情书?不可能!
不想扯上关系,所以就像平常一样假装没看到,转身就打算离开。但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一动也动不了。
因为我不得不去鞋箱前换鞋,没办法了,我走向了远子学姐。
“你在做什么,远子学姐。”
“心、心叶君……!”
远子学姐一听到我的声音就被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把信封藏在背后。
“没没没没没没没什么。只是碰巧路过而已,二年级的鞋箱果然很新鲜呢,所以就在这看了看。”
“每个年级的鞋箱都一样啊。那边,是我的鞋箱,请你让一下。”
“啊呀,我真不知道这是你的鞋箱啊。那么心叶君,放学后在活动室见哦。”
果然她是想把情书放到鞋箱里去吧?
远子学姐真传统呢。
但是,对方是谁呢。
不,反正和我没关系……

* * *

放学后,我走进了活动室。发现远子学姐用很轻浮的笑容在迎接我。
“下午好,心叶君。我肚子饿了。写点什么吧,写点吧~”
她乌黑的双眼闪烁着光芒,坐在折叠椅上摇啊摇,不断地催促着。
这完全就是平常的远子学姐啊。
我想着上午的事,慢悠悠地将五十枚一叠的稿纸和笔放在了桌上。
“今天的题目是‘打孔机’、‘埃菲尔铁塔’和‘海狗’,限时五十分钟,好,开始。”
打孔机……她是看到桌上的打孔机随便说说的吧。
我开始用HB铅笔写作,远子学姐盘腿坐在我身边的凳子上,看起了书。
我偷偷看了看标题,然后一惊。
“《好色五人女》……!?”
“讨厌,心叶君,你不会以为是色情小说吧?不是这样的哦。”
远子学姐鼓着自己的小脸。
然后,很开心地开始说了起来。
“井原西鹤的《好色五人女》是在上方商人成为文化的中心的元禄时代中叶,1686年出版的浮世小说。浮世小说也就是指现世小说——也就是描写了当时人们的生活、风俗、恋爱的通俗小说。
作者井原西鹤就是浮世小说的代表作家。
他的身世是个谜,不过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出生在大阪的一个富裕人家里,十五岁的时候进入了俳句的世界,因为不管家业到处游玩,所以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因为他自由大胆的词句,所以被称为荷兰西鹤。如果要说他俳句的数量的话,他曾经创下了在一天一夜里写出了两万三千句句子的伟业。
啊啊,这些句子看起来都好好吃呢,想象着这些场景,就好兴奋呢。荞麦面一样,不断地流进肚子里呢。”
在不知不觉间她闭上了眼。
吃得太快,也不咀嚼的话会对胃不好的……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还是沉默了。
她突然又睁开了眼,继续说着。
“他的处女作《好色一代男》是在西鹤四十一岁的时候写的。那本书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之后他不断发表了许多被称为武家故事、商人故事、和情色故事的浮世小说,成为当时十分有名的人。
不过,还有一种说法就是,除了《好色一代男》以外,其他所有的书都并非西鹤写的……关于西鹤这个人可以说是迷点重重啊。这一点也可以说是一种浪漫啊。”
她微微地笑着,一下子撕掉了书的一角。
“在西鹤的作品里,我最喜欢的是《好色五人女》。这里面收录了五个短篇,是西鹤改编了一些在现实里发生了的事件而写成的。
无论哪个女主角,都十分活灵活现,充满魅力。
在西鹤的时代,爱与恋这种词都被情与色代替了。所以即使说是好色,也不是心叶君想的那种意思哦。
对呢,如果换做现在的话,应该是《为恋而生的女人们》或是《为爱而燃烧的女人们》这种题目吧。”
“……真是复杂呢。”
远子前辈一点也不在意我,将撕下的书页放入了嘴中,满脸幸福地继续说道。
“是啊!这种王道,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很美味很棒呢。
但是,西鹤的这本书,却并不是表现爱情的浪漫。
比起那种酸酸甜甜的或者是煎熬困苦的心情,他更强烈地反映出了女主角们的热情与欲望。对,这本书就像放满了甜辣酱的煎饼!将章鱼、乌贼和猪肉切成丁,然后将卷心菜切得细细的,放入红姜和天妇罗,然后放很多很多切成末的山芋,混在一起,放在滚烫的铁板上煎!
让脸感受着这伴着青葱与酱料的香味的热气,额头上出着汗,大口大口地吃。就是这种感觉!”
她的指尖又撕下了一页书。
把它放到嘴里,大口咀嚼起来,并说得更带劲了。
“美少女夏和与她身份悬殊佣人的清十郎恋爱,并打算私奔。
千虽然有丈夫,却同时还想勾引侮辱她的女亭主的男人。
贞淑的三原本只想为侍女代笔写情书,没想到自己却和情书的对象结合了。
杂货店的七为了见主持侍童吉三郎制造了火灾。这段悲恋很有名哦。
七第一次见到吉三郎的邂逅场景,有些笨拙青涩十分可爱啊。
‘我十六岁了。’
吉三郎胆怯地说着这样的话,他果然很紧张啊。
‘我也十六岁了。’
七充满活力地回答着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两人后来还在猛烈的雷电下,害怕地哭着,并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远子学姐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一副痛苦的样子。
“第五个人,小万!她也很厉害哦。她喜欢的人是公认的美青年,但那个人只对可爱的男孩子感兴趣。
之后,小万写了很多封情书给他,对方都没有理睬。而且听说那个人因为恋人去世了而伤心地离家出走的时候,她想一定要对他说些什么,否则不甘心。然后就女扮男装接近他。还和他发生了关系。”
“对方难道到最后都没有发现吗!”
“当然,中途对方发现她是女孩子,但他的心却仍被小万俘虏了,小万还说这种时候男人女人都一样,所以最后还是结合了。”
“……”
某种程度上来说,万真够男人的。
“五个故事当中,只有最后一个故事的结局是幸福美满的。开始同居的两人,虽然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但最后万继承了全部家产,变得十分富有。”
“那其他四个都是悲剧吗?”
“是的。夏私奔失败,恋人清十郎也被栽赃盗窃,而被判刑。千搞外遇被丈夫当场抓获,自己了断了性命。想和佣人一起逃走的三被当场抓住,因为通奸而被判刑。点了火的七,也被处以了火刑。但是啊——”
远子学姐为了表示这里才是重点,而很使劲的说道。
“不可思议的是,这四个故事却没有什么悲壮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西鹤简洁奔放的语调的原因。重要的是,包括万的故事在内,所有的女主角都是按照自己心中的愿望在行动,她们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不会辩解,也不会自我怜悯。
三在外逃的时候,梦见了文殊菩萨,菩萨告诫她要悔改出家,但她断言道‘这是我会为之奉献生命的爱恋所以希望你能放过我,文殊菩萨你只知道男色的事,却一点也不了解男女之事!’
夏、千、七和万也都一样,都是自己为自己做出了选择,所以她们绝不后悔。
她们真诚地对待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元禄时代,很多女性都被家庭、社会、性别所束缚。
但在西鹤的小说里,女性因为恋爱而充满活力。她们热情奔放,她们拥有自由!即使等待着她们的是无情的毁灭,但她们也只想拥有并享受这片刻的欢愉。这种极具破坏力的积极动力,让我不禁为她们拍手叫好。”
她满怀热情地说完了之后,眼神变得十分温柔,微笑着。
“所以说,这本书并不是甜甜的点心,也不是酸酸的果实,而是大众向的,味道浓厚的,滚烫的,能吃得饱饱的让人充满精神,活力百倍的薄煎饼。”
之后,学姐又说了些“这像山芋一样黏黏的感觉真好。”,“章鱼和乌贼在舌尖跳动。”,“咬到猪肉时,让人浑身放松,而同时红姜又让人味觉紧绷。”之类的话。同时很开心地,撕着书放在嘴里咀嚼着。

这让人吃惊的样子,那是平常的远子学姐啊……

“心叶君,点心,写好了吗?”
“……请用。”
我撕下写完了的两页稿纸递给了微笑着的远子学姐。
“呜呜,只有一页半啊。你偷工减料了啊……”
因为心里想着别的事,所以实在写不出什么。
远子学姐脸上稍稍透着不满地接过了,然后笑眯眯地读了起来。
“我看看啊,海狗是主角啊。嗯嗯,好可爱呢。奇怪……?他的兴趣是用打孔机打孔?他不断地打着孔,使地球变得千疮百孔……最后,燃烧着的埃菲尔铁塔的顶端刺穿了海狗的肚……这算什么啊~~~。像是当中空空的西瓜一样~~~。
将各种调料撒在皮上,然后咯吱咯吱地啃着瓜子和瓜皮~~~
不仅故事不好,描写也稀稀拉拉的!一点也不~好吃。心叶君,你偷工减料过头了!你太没干劲了~~~!太缺乏爱与热情了!”
我想着紫色信封的事,问道。
“爱与热情吗……果然远子学姐也和西鹤笔下的女主角一样,憧憬着能够顺从着自己欲望来恋爱吗?”
“唉?这、这个嘛……”
她像小仓鼠一样鼓着脸抱怨着,但听到我的问题却吃了一惊,移开了视线,脸通红通红的。
“那个、这个……我绝对不否定爱与欲望,但是……但是,那个,也就是说……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口的。你理解一下嘛。西瓜皮,多谢款待啦!所以今天我先回去了。拜托,不要拦我。”
她这样叫着,慌慌张张地穿起了鞋,把东西胡乱往包里一塞就跑了出去。
听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脚步声,我确信了。

果然很奇怪。

第二天早上。
我在和平时一样的时间到了学校,打开鞋盒,发现鞋子上面放着紫色的信封。
这个信封,是昨天远子学姐拿着的!
竟然是给我的!
但是,为什么呢?如果有事的话,可以直接对我说啊。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口的。

我想起了这么叫着的脸红红的学姐,心怦怦直跳。
我急速地走在人烟稀少的走廊上,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了淡紫色的信纸。
我屏住呼吸,但当我看到文章内容的下一瞬间。
我狠狠地捏住了信纸,大声叫道。
“远子学姐!!!!”

“给心叶君:

对不起。
我输给了欲望。
我吃掉了心叶君忘在房间里的英语笔记中的三页之多。
那是因为,心叶君翻译的布拉德伯里的《雾笛》看起来实在是太美味了,我觉得自己仿佛被它所诱惑……
想着只是稍微吃一点……撕下了一角放入嘴里,然而却再也停不下来了。
我发自内心地反省着。

远子”

——完——



“文学少女”与开始恋爱的女仆



是由梨小姐!

见到她的时候,我的呼吸仿佛快要停止。
她有着如流水一般自肩头飒飒地落向胸口的黑发,雪一般白皙的肌肤,樱花色的嘴唇,以及神情温柔的黑色双瞳。
她以深红色和服缠绕浅绿色腰带的身姿,犹如传说中一般出现在大门的另一边。
“我已经受够了,在活动室中沉醉在《曼侬•莱斯科》的世界中的时候,突然被犹如森鸥外笔下的山椒大夫一般的大恶人给拐走,带到这种陌生的地方实施虐待。”
“欠下一屁股债的可是你啊,我觉得光偿还利息作为惩罚是不够的。而且这根本不是虐待吧,我这不是让你穿着漂亮的衣服,坐在椅子上,好像对待人偶一样细心照料着么。”
“我讨厌一天到晚被你那令人烦恼的视线盯着。而且,这件和服的胸口太紧了,我很难受。”
“那么我来帮你松一松吧?反正胸口全部敞开也没有关系。”
“啊啊,够了,我要回家。”
面向着麻贵小姐,她一边频频摇头一边控诉着。与此同时,白皙的脸颊上浮现起了红晕,散开的黑发也簌簌地摇动着。
正当我站在走廊下看得出神的时候,麻贵小姐说道:“你看,都是因为你那么任性,把我家的女仆都吓坏了。”
“哎!”
由梨小姐发现了我而睁大了眼睛。被由梨小姐那么看着,我不由得紧张得浑身僵硬。
“麻,麻贵!你可是个女生啊,竟然把那么可爱的女孩子都拐来为你干活?”
“多么拙劣的说辞,我可是有好好地付给她打工薪水的,只是在暑假期间雇佣她,让她住在这里。中学生女仆,挺吸引人的吧?”
“你有没有受到过麻贵的性骚扰?如果发生什么的话尽管对我说。我叫天野远子,让我们结成被害者联盟,一起对抗心理变态吧。”
她以认真的表情劝诱着我。
“我,我叫鱼谷纱代。那个,麻贵小姐并没有对我做什么特别的……”
“是吗?一会儿你可以悄悄地告诉我没关系噢。”
“谢谢你为我挂心。”
我急忙低头行礼,远子如同花朵一般微笑起来。
“唔嗯,请多关照,纱代。”
她用澄澈而清甜的声音那么说道,我不由得再一次呆愣住了。
当奶奶初次见到从东京搬来这里的由梨小姐的时候,她一定也像我这样感动着吧,我禁不住这样想。
由梨小姐是姬仓家的大小姐,在奶奶比现在的我还要年轻的时候就住在这个大宅里了。
那是背负着特殊的命运,拥有着虚幻般美貌的人。
姬仓家的巫女。
她是对奶奶来说特别、特别重要的主人。
去年过世的奶奶时常向我说起由梨小姐的事情。
诸如,由梨小姐成为了龙之国的传说噢。
还有,由梨小姐与她的恋人秋良是如何地深爱着对方……
我最喜欢听他们两人的故事了,小时候在睡觉前总是缠着奶奶讲他们两人的恋爱故事。

——奶奶,给我讲讲由梨小姐和秋良先生的故事吧。

不管听多少次,他们的故事都能触动我的心。
所以,当看到与由梨小姐有点相似的远子来到大宅的时候,我有些心跳加速起来。

* * *

翌日,远子一大早就在书房读书。
今天早上她穿着线条简洁的白色连衣裙,梳着两条麻花辫。虽然昨天那件深红色的和服非常适合她,不过这件连衣裙也很漂亮。
靠着一面墙壁的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满满的书,那是热爱书籍的由梨小姐留下来的。远子就那么站在那里,翻开了书页。
我有些顾虑地询问道:“要把早饭拿到这里来吗?”
她却仍然拿着书本冲我温柔地微笑起来,回答道:“谢谢,不过我还想再看一会儿书,早饭过一会儿吃就行。”
接着双目熠熠生辉起来:“因为,在这个房间里有那么多贵重的书!简直像是藏宝屋!例如永井荷风翻译的佐拉的《女优娜娜》,若松贱子翻译的《小公子》等等!
还有黑岩泪香翻译的《正史实历铁假面》也很推荐,大仲马的《铁假面》虽然很有名,不过这是描写了相同题材的《桑•玛鲁氏的双羽斑鸠》的翻译版——不,是跳译版!舞台是路易十四时代的法国,然而主人公的名字却是“有藻守雄”。原作中的主人公叫做莫里斯•迪扎尔莫阿斯,翻译作中将莫里斯改成了守雄。而且原作中死去的人物还活着,依然活跃着,虽然很荒唐却让情节波澜万丈,渐渐把人吸引进去了。
把人名改成日本风的事情在过去也经常发生,比如把《佛兰德斯的狗》中的尼洛和帕托拉休换成“清”和“斑”,把阿洛娅换成小绫。”
远子十分快乐地嗤嗤笑着。
“纱代,你喜欢书吗?”
“呃,那个……喜欢泉镜花之类的……”
那是由梨小姐最喜欢的作家。
“啊!我也非常喜欢镜花噢!就像喝了花朵酿成的酒一样,似乎光是看着她那华丽的文字就会醉倒!说起来,这个房间里有好多镜花的书呢!《黑百合》、《草迷宫》、《龙潭潭》、《外科室》!——《歌行灯》中三重在月夜来到海边将嘴唇贴在岩石的裂缝上,‘恋爱,恋爱’地呼唤着的那一幕,一想起来就会觉得心痛。
父亲是谣曲名人,家道没落后被卖到妓院的孤独少女三重,使其家道没落的原因是喜多八——他虽然也是个拥有天赋才能的演员,但是就算再次与因自己而遭遇不幸的落魄少女相会,也无法报上自己的真实姓名。
在黑暗的包围下,喜多八默默地支持者三重,教她跳舞的那个场景,让人觉得就好像喝下了漂浮着白色花瓣的冰冷的酒,既浪漫又哀伤。那二人的悲哀与痛苦以及隐秘的思恋,在故事最后的最后,闪耀着光华,美到极致地升华的情景,实在让人目眩。”
我也仿佛醉了一般,头晕目眩起来。
《歌行灯》最后的场景,由梨小姐也非常喜欢,好像还写在了日记里!
那是以多么快乐,多么幸福,多么怜爱的心情诉说的呢。
果然远子和由梨小姐十分相似!
当远子在麻贵的房间里当画画的模特的时候,我正在书房里悄悄地读着《歌行灯》。

(恋爱、恋爱。)

在霜风都仿佛要冻结的夜晚。
将嘴唇贴在如针一般坚硬的岩石上,哭泣着呼唤“恋爱、恋爱”的三重的声音,与海浪的声音以及海鸟的鸣叫一起,传入耳中。

(恋爱、恋爱。)

“夜空中布满苍色的繁星,海水皆为黑色。仿佛坠入暗夜的血池,啊啊,我还活着吗……千鸟鸣叫,我也鸣泣。”

由梨小姐也孤独地生活在大宅里,或许就像三重一样,也抱着对某个人哀伤的思念等待着他。
还有——远子,似乎也在等待着谁。

* * *

“啊~快点来啊,心叶君。”
“不要总是嘟囔着故意望向窗外啦,好不容易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我想要你看着我的脸微笑。”
“人口贩子山椒大夫,你太厚颜无耻了。”
午后三点,我在画画的地方端着茶水等候指示,她们又像昨天一样斗起嘴来。
远子换上了带有很多褶皱的连衣裙,头发也用像波浪般的白色丝带舒适地扎了起来。倦怠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她眺望着窗外,似乎还伴随着叹息。
“心叶君,你看到电报了吗?你不会对学姐见死不救吧,要是正跟家人在旅行中可怎么办啊。”
心叶君……?我把茶水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听到了这句话。
“真是的,一大早就尽说着心叶君的事,我嫉妒了。”
“呀,别用笔尖刺我的脸啊!别在我喉咙那里挠痒!就是因为你会做这种事情,我才不想跟你两个人独处!而,而且,心叶君不在的话,我……”
倏地将白皙的手按到肚子那里,那个人不在的话,她连食欲都无法感受吧。白天也几乎没有吃饭。
那个叫做心叶的人一定是远子的秋良!
那会是个怎样的人呢?如果是像由梨小姐日记中所描述的秋良那样,拥有清澈漂亮的双目,理性而温柔的人就好了。
唔嗯,一定是那样的。因为,等待着那个人的远子的表情看起来如此忧愁。他们二人一定是由坚固的羁绊连结起来的恋人,心叶也一定十分珍惜远子没错。
对了,就好像故事中那样,彼此相爱……
强烈期待着远子的心叶来到这个大宅!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和往常一样来到庭院一角的石祠堂中。
那里有个奶奶告诉我的秘密。
在这个祠堂之下,秋良正长眠着。我从奶奶那里继承了守护秋良长眠之地的使命。

由梨小姐,秋良,我像奶奶一样,竭尽全力地守护着这座大宅,守护着那二人的故事。
今天当我特别热心地祈祷着的时候。
饲养在大宅中的狼狗巴隆突然狂吠着站了起来,向着大门跑了过去。
当我转过去的时候发现巴隆将脸从大门的栅栏中伸了出去,呜嗷呜嗷地进行着威吓,而大门之外正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抱歉打扰了。”
那个人向着我喊了起来。

“我是从东京来的井上心叶,是圣条学园二年级的学生。”

沐浴在深红色的光芒中——手中拎着旅行包——身材纤细——有着略微与女孩子相似的柔和的脸庞——高中生一般的男人。
我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个人。
或许是因为我一直沉默着,那个人显现出困惑的表情,如此说道。
“听说这里有人在找我,所以来拜访,请问主人在家吗?”

“!”
那与秋良刚来到大宅时所说的话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秋良是为了寻找死去母亲遗留下的书而前来拜访大宅的。
我的脑袋像是沸腾了一般地热起来,胸口也倏地揪紧了。我什么都没有说,背对着他走向了大宅的玄关。
是秋良!
秋良来了!
虽然他一点都不像书中描写的那样拥有很细的眉毛,岁数也要小上一些,但是,他的相貌依然十分出众。
那就是秋良!
得去告诉远子。
然而当我打开玄关的大门沿着台阶向上爬的时候,华丽地摆动着褶皱连衣裙的裙裾,双目熠熠生辉的远子却正沿着台阶向下跑来。
“纱代!是心叶君来了!”
远子一定是从窗口看到了吧。
她的脸上满溢着幸福的表情,用兴奋的声音那么说着,向着外面跑了出去。
那灿烂的表情与声音,让我出神了片刻,之后我变看到她小心翼翼地向着玄关处的大门而去了。
“心叶君!”远子用饱含着喜悦的声音呼唤着那个名字,向着大门跑了过去。她打开大门,抓住对方的手腕,又回到了这里。
虽然远子高兴地看着他,但他却板着面孔,似乎在生气。
根本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被强行带来的。像是很厌恶一般,他以刁难的口吻那么说着。
总觉得,跟秋良不同……
由梨小姐和秋良应该是一见钟情的,但是这位秋良却没有感觉到远子的好意与挂念。而远子对他也说着“好过分好过分”地生起了气。难道他们二人不是恋人?
麻贵小姐穿着画画时的围裙就那么走到玄关来迎接他。
“你来啦,心叶君,欢迎光临。”
“就算这样我也很困扰。”
果然是以很不高兴的表情回答的。
麻贵小姐命令我将客人带到大宅里面。
远子因为做模特的工作还没有完成,被麻贵小姐带走了。
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远子被急急忙忙拖走,而他只是表情不快地目送着,似乎半点都没有帮帮远子的意思。
我渐渐生气起来。
明明远子是如此重视着这个人的到来,一直忧愁地望着窗外!
“……请把行李给我,我带您进去。”
不自觉地,我的口气就变得不客气起来了。
“行李我自己拿着就行。”
“……可这是我的工作。”
我冷淡地迈出步子。
到了房间,他放下行李,十分失礼地询问我的名字。
真气人,难道比起我的名字,不是更应该担心远子吗。随意询问女孩子的名字,这个人一定很轻浮,很玩世不恭吧。
冷淡地报上名字后,他又接着问东问西。
当我扭过头说我是趁着暑假在这里打工的之后,他说“是吗,那么小却很了不起呢。”
这是什么话!被他人侮辱说“那么小”这种话,对我来说是最屈辱的,连耳朵都不禁发热起来。
“我已经是中学生了,一点都不小。”
“哎!?中学生!?几年级!?”
需要惊讶得把眼睛睁得那么圆么?是想说我看起来好像小学生一样么?真是太失礼了!太差劲了!
“一年级。”
我用冷冰冰的声音说。
他又唠唠叨叨地跟我搭话,面对所有问题我都冷淡地应答,随后出了房间。
让人生气的家伙!
跟秋良完全不同!真是太讨厌了!

* * *

那位失礼的客人的名字叫做井上心叶。
两天后,从麻贵小姐那里得到同意能够休息的远子,兴高采烈地牵着井上的手逛街去了,但井上却是很勉强的样子。
他对远子再好一点该多好,再多一些温柔的笑容该多好。啊啊,为什么他跟远子说话的时候那么马虎呢!
在焦躁的翌日早晨。
我看到远子从井上的房间里走出来。
当天色微微发白,还有些凉丝丝的时候,包裹在宽松睡衣中的远子,低垂着眼帘站在房门前,眼中含着泪水。
我慌忙藏进阴影里,隐藏起气息。
远子在哭泣!
心脏怦怦跳动着,我窥见远子将背靠在房门上,紧紧地闭着嘴唇的样子。她低垂着头,表情落寞得仿佛立刻就会消失不见。
眼尾闪烁着光芒的小泪珠似乎马上就要坠落……她用纤细的手指拭去眼泪,迈开了步子。
我受到了仿佛贯穿头部的震惊。
昨晚在井上的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井上一定又对远子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他一定伤害了远子!否则远子不会露出那么哀伤的表情来。
我轻手轻脚地跟在她身后。
远子进入了书房,从书架上取下书本开始阅读。
她的侧脸看起来果然十分寂寞,时不时地因为泪水而眨眼,像是为了鼓励自己一般“啪啪”地拍打着脸颊。
看着远子哀伤的样子,就好像看到由梨小姐哀伤的样子,我的胸口隐隐刺痛起来。
井上起床是在那之后很久。
我看到他打开远子的房间门,向这里面东张西望,于是我怒不可遏地这样说着:“要找远子的话,她在书房里。远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
他慌慌张张地回答道。
被比自己年轻的女孩子盯着就害怕起来,真是个没什么胆气的人。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我的指责,井上像要逃走一般往书房而去,在那里和远子谈了很久。
那一天,麻贵小姐说要把大宅拆除,远子为了保护书籍而固守在书库中,闹得实在很厉害。难道说,麻贵小姐来到大宅的目的就是要拆毁它,我也不禁激烈地动摇了起来。
由梨小姐的大宅,由我来守护!
绝对不会让它被拆除!
我与姬仓家的“约定”还在继续着,必须要让作为姬仓家后继者的她知道这件事,就算被植入名为诅咒的恐怖,也不得不第二次向着这座大宅出手——
呼吸困难地思考着,胸口紧紧地揪起来,脑袋里也变得奇怪起来,偏偏在这种时候,井上却似乎跟麻贵小姐去约会了。
真是个大骗子!对于井上,已经连那么一点点都不值得相信了!
远子非常非常地生气,井上一回来,她就开始抱怨起来,跌坐在了玄关之前。
在那里,远子一直一直地抱着膝盖,紧紧地盯着书本。
“……远子,我做了三明治,要是可以的话……你吃一些吧。”
我怯怯地把三明治和温暖的甘菊茶一起拿了出来。
远子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或许是由于害羞而扭捏起来,看着我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谢谢你,纱代。昨天也是,你送了饭团给我吃呢。”
她那么说道。
“我开动了。”
说着她咬了一口三明治。
“真好吃,纱代。这个鸡蛋三明治,简直就像中川李枝子的《太阳公公与草地》一般。在软软的面包之间加入切割开的味道香甜的鸡蛋。”
虽然她一定是顾虑到我才那么说的,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无论是远子的声音还是眼睛,都显得平静而温柔。
明明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感到不安和焦躁,但是远子在的时候,我肩头的重量就仿佛消失了般让我松了口气。把自己是对姬仓家下达制裁的“白雪”这件事情也忘却了。
让如此美丽而温柔的远子感到悲伤,果然井上太讨人厌了。
“……虽然对远子有点抱歉,但是我对井上实在喜欢不起来。”
我突然说出这样的发言,远子不禁睁大了眼睛。
“哎,为什么?”
“因为他丢下远子,跟麻贵小姐出去了。”
“唔,也是呢。把学姐丢在一边什么的,真过分。”
院子的脸颊瞬间鼓了起来,表示同意。
“总觉得他靠不住。”
“就是,很容易哭,不能不看着他。”
“好像很优柔寡断。”
“总是犹豫不决,所以就连我也为他捏着一把汗。”
“还很坏心眼。”
“但是……有时候还挺温柔的。”
远子的嘴唇不经意地绽开了,小巧的脸上浮现起清新的笑容。
那如同花朵一般的笑容,让我心脏一颤。
如此温柔,如此温暖,仿佛将我包围起来一般的——那样的——微笑。
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心中的悸动无法停止。
“远、远子你……喜欢井上……吗?”
我犹豫着那么问道。
其实问题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不是对对方有意思,他是不会露出那么温柔的表情的,这一点就连我这样的小孩子都明白。
远子“哎?”地睁大了双眼。
脸颊染上了一抹绯红,似乎很是困扰地移动着视线,一边用食指拨弄着嘴唇一边低下了头。
“心叶君是……我的学弟……就像个给人添麻烦的弟弟一样……”
似乎是在辩解着什么一般落寞地低语着,放在唇边的手按到了胸口。
接着,她忽然抬起头,眼眶中隐隐含着泪水,露出美丽的笑容。
“这是秘密噢,其实我非常喜欢他。”她十分轻声而清楚地那么说道。

我的心脏比刚才跳得更加激烈了。
远子的脸颊因为太害羞而红了起来。
唰地把食指放到嘴唇中间,微笑着说:“谁都不能告诉噢。”
我没有出声,只是数次频频点头。
我的脸很热。
不,不光是脸,胸口和脑袋,都非常热。
“喜欢”这个词,竟然拥有这样的力量。
仿佛远子的话带上了魔力一般。
通过“喜欢”这个简短的词语,各种思绪渐渐扩大,空气的颜色和温度都在改变。
在大宅中,由梨小姐的——远子的——我感到四处充满了她们的思念,那些思念流入我的心扉,使我剧烈心跳,胸口苦楚。
讨厌。
我这是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变得很奇怪。
为什么我的心跳那么快。
在厨房里洗东西的时候也是,擦地板的时候也是,我心中的悸动都没有收住。
远子一直在玄关等待着井上。
要是能早点回来就好了,他到底去哪里玩了呢,我焦急起来。
井上他们终于回来的时候,日暮已经深了。
当井上打开玄关处大门的时候,双腿抱膝坐在地上读着书的远子似乎大吃了一惊。
“哇!”地一声,远子向后仰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看书?”
“在哪里看书是我的自由。”
“但是你坐在那里难道不会屁股痛吗?”
“心叶君不用替我的屁股担心也可以。”远子把不愉快的心情清楚地显露出来。
麻贵小姐对此戏谑地说道:“哎呀,你是吃醋了吧?”
远子红着脸反驳,两人又争执起来。
井上没办法帮两人作出仲裁,只能在一旁惶恐不安。
我冷冷地看着那个样子的井上。
果然井上太差劲了不值得信赖,连脸都长得像女孩子,完全喜欢不起来——

——这是秘密噢,其实我非常喜欢他。


远子的笑容一下子在我脑海中放大,正在那时我与井上目光相接了。
“!”
井上一脸不爽的样子。
只是那样而已,我的心脏就好像快要爆发似的,脸上也热得好像烧起来了一般。
什、什么?怎么了?为什么?
自己动摇起来的地方更加动摇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
远子的心情流入了我的心田。
大宅中残留着的关于由李小姐的思念让我目眩神迷。
最初在门口相见的时候,我和秋良一样,惊讶得内心雀跃起来。
实际却完全不是这样。
但是,跟村里的男孩子们不同,那是漂亮干净而又聪明的大都市中的人,脸和声音都如此温柔,就连我也顾虑到了——不对,不是顾虑,只是害怕——但是——
远子生气了,一个人去了书房。
麻贵小姐抱着肚子大笑起来,井上很害羞似的缩起脑袋向自己房间走去。
那时,他从我面前走了过去。
我的心脏几乎快要停止,因为担心这种情绪是否表现在脸上而不安起来,我十分轻蔑地以严厉的声音小声说了句:“不纯洁。”
井上惊讶地耸起肩膀,很抱歉似的缩起了身体。
我紧紧盯着那像是要逃走一般渐渐远去的背影,那张脸渐渐模糊起来,我明白自己快要哭出来。
胸口和脸颊都越来越热,心绪不安,呼吸困难。
我被传染上了与人恋爱的心情。
思考了太多关于由梨小姐和秋良的事情,或许我也喜欢上了与由梨小姐十分相似的远子所喜欢着的井上了吧。
我是恋上井上了吧。
已经——太迟了吗?
那么,我不得不隐藏起这份刚刚开始意识到的感情。
隐隐作痛的内心深处,传来了“恋爱,恋爱……”的哭泣声。

——完——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9 23:46 编辑



“文学少女”今天的点心
~在峡谷里~


我看到了这样的远子学姐。
那是在我还是一年级的时候,午休的时候我去文艺部的活动室看了看,在门的那一边,传出了世间少有的哀伤歌声。
咦?是远子学姐吗?是在练习唱卡拉OK吗?
侧耳倾听,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听到了一句“秋叶变红了”。
似乎她低声哼唱的是名为《深红的秋天》的童谣。
一直以来都那么轻率,以哪种给人造成困扰的开朗,强力地吸引我来到文艺部的妖怪少女,竟然用那么忧伤的声音唱着《深红的秋天》。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把门稍微打开一些,向里面窥望。
这样一来我就看到了那包裹在夏装中的小小背影,以及细长如猫的尾巴的麻花辫子。
她坐在铁管椅中,面向着木质桌子,就好像在做什么作业似的。手中紧握着的是画笔吧?尖端染成了朱红色,一个劲儿地在纸上涂抹着。一边那么做着,一边发出像是在四周放下幕帘般的声音,唱着与季节不符的《深红的秋天》。
看到如此超现实主义的情景,我的背脊一阵发冷,关上了门。

……就当做没看见吧。

我在心里那么默念着,又在那里待了一会儿。

* * *

那一天的放学后。
我来到活动室,那张被染成鲜艳朱红色的纸正夹在晾衣杆上晾干。
这正是午休的时候远子学姐涂画的那张纸吧?
我向里面张望,远子学姐已经在房间里了。
“啊,心叶君,不能碰!”
长长的麻花辫摇晃着,她慌忙跑过来,“啪”地取下了晾衣杆。
就那么回到桌子边,这次她用那张纸开始折起纸鹤来。
??为什么是纸鹤?
她一声不吭地以十分认真的表情折着纸。
那时,我注意到柜子旁边还有好几只折好的纸鹤,它们仿佛要隐藏在书堆中一般,静悄悄地悬挂着。
虽然直到现在我才注意到,但它们确实从我刚加入文艺部的时候就挂在那里了!
全部都是接近红色的朱红色。
远子学姐把折完的纸鹤像其他纸鹤一样系到绳子上,还是挂在原来那个地方。那之后才像是完成了一桩心事,深呼吸着绽放了如同晴日一般的笑容。
“啊啊,肚子好饿。心叶君,写些什么吧。”
她把鞋子脱下来丢到一边,就那么坐在椅子中,一边摇晃着椅子一边死乞白赖地请求。
“好好,要写什么内容呢?”
我随口问道,心里却不自觉地惦记着纸鹤。
“是啊,那么就‘折纸’、‘夕阳’和‘圆周率’吧,。限制时间是五十分钟整,好,开始!”
远子学姐“咔”地按下了惯用的秒表。
虽然跟平时一样,要写下些奇怪的话。
不过一听到“折纸”和“夕阳”这样的词语,午休的时候将纸涂成朱红色的远子学姐孤零零的背影,还是反射性地浮现了起来。
我在五十张原稿纸订成的册子上,迷惑着写下文字,在我的旁边,远子学姐在椅子上面双腿抱膝地坐着,很高兴似的翻开了书页。
今天似乎是契科夫的短篇集。
她用手指将书的前端撕下一点放入口中,以轻而含蓄的口吻说道:“契科夫的短篇集就好像是在暖炉上煮着的,加入了各种食材的红菜汤呢。
切成大块的洋葱、人参以及卷心菜。
煮得软软的五花肉。
当然也不能忘了散发着泥土香气的火焰菜,这种红色的蔬菜能够将汤染成仿佛夕阳一般的红色噢!
在那之上,漂浮着雪一样洁白的酸奶油。
温热的蒸汽、红色的汤汁以及纯白的酸奶油,描绘出来的是哀愁与追忆。在契科夫的故事中充满了那种仿佛能够将心抓住的落日的情景。
缓缓地咀嚼着撕下的书页,点着头咽了下去,远子学姐轻轻叹了口气。
“安东尼•巴普洛维奇•契科夫生于1860年,一边当着家庭教师一边上学,拿着奖学金进了大学,然后成为了医生。
在那之间,为了帮助家里,开始向幽默杂志投稿。
那些小说得到了评价,出了书,于是小说家契科夫就诞生了。
契科夫写了许多小说和戏剧,最终在44岁的年轻年纪时就死于结核病。他的四大戏剧,《海鸥海鸥》、《万尼亚舅舅》、《三姐妹》、以及《樱桃园》都是能够在静静逝去的百无聊赖的日常生活中,不经意地插入一条希望或者决意,以此撼动人心的名作哟!
小说也是一样,无论哪篇都十分美味!绝不华丽或者甘甜,而是像红菜汤一样让舌尖感受到温热的酸味,那会让人上瘾而停不下来。
契科夫的故事是落日的故事。
登场的人物们都在各自的生活中忍受着微微的痛楚与困苦,淡淡地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
在那之中,带着些微温暖、凛然或者美好的东西,就像喝完红菜汤的时候,能够让冻结的心变得温暖。”
一边发出轻轻的沙沙声一边吃着书,“文学少女”用清澈的声音继续说着。
“在代替婚配者的期间,完全染上了对方的颜色,尽心尽力的《可爱的女人》,描写了与在公园中相遇的有夫之妇的恋情的《带哈巴狗的女人》,无论哪边都是冲动类型的主人公,但是哪边都让人放不下,如此的可爱。啊啊,总是会想,在实际生活中一定存在这样的人啊。
让苦闷的心绪流动在胸膛中的《带阁楼的房子》也是,最后一篇文章的余韵是精彩的杰作!咽下这篇文章的时候,在我的身体里扩散着的是,那彷如寂寞又彷如幸福般的,说不上究竟是什么的味道。
以医生为主人公的《姚内奇》和《出诊》,以及契科夫最后的作品《求婚》也是,在人生的悲哀之中,不知在哪里有着轻松。这些文章有着让人读下去的魅力。
但是我最想推荐的还是具有特别强烈的酸味的这本《在峡谷里》噢。”
远子学姐撕下很大一页纸。
“兹布金老人依靠反复的买卖而过着富裕的生活。
他有两个儿子,长子离开家当了警察。
次子在家中,他那美丽而好胜的老婆阿克西尼亚代替体弱多病的他,为买卖进行着结算的工作,兹布金老人还有个待人善良的后妻,他对自己的生活很满足,为家族感到自豪。
那之后长子迎娶了新娘,但是那位名叫莉芭的少女还十分年轻,一直过着贫苦生活的她无法适应富裕的生活,对长子也抱着恐惧,感到害怕。
长子在结婚仪式的几天之后也回到了工作的地方。
实际上,长子插手了假币制造,事情败露之后,兹布金老人平和的日常生活开始崩溃了。”
花瓣一般的嘴唇之间,这次发出的是重重的叹息。
“重要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失去,在失神的老人面前出现的是,离开家的长子的老婆,那同样失去了所有东西的莉芭。
这个故事中并没有发生奇迹,也没有出现超人那样的人。现实是如此痛苦而严苛,拯救也只不过是一时的东西而已,痛苦从死亡的瞬间蔓延开来。
然而,冰冷的酸奶油仿佛能够治愈滚烫的舌头,直到那时都十分尖锐的酸味,有一个瞬间贯彻胸腔地清爽起来。在沉没的夕阳中,不经意间,仿佛看到那柔和的金色——契科夫的故事中还是隐藏着不变的美丽而透明的东西。这一点是我十分喜欢的。”
远子学姐脸上浮现着笑容,郑重而深切地低语着。
充满了忧虑的双眸,突然转向那些朱红色的祈祷纸鹤。
“……我也,必须毫不惧怕地努力,呢。”
很在意她那寂寞的表情与话语,我忍不住问道:“那些纸鹤,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了我的朋友。”
“朋友?”
“对,最下面的那只是小七。那上面的是十六君,再上面的是……”
远子学姐一个一个地报出了纸鹤的名字。
“最后折的这只叫做三君。”
竟然给纸鹤取名字,她没有朋友吗?
果然是妖怪吧?
突然觉得远子学姐很可怜,我想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她向我伸出双手微笑起来。

“心叶君,点心做好了吗?”
“请用。”
“谢谢,我开动了。”

远子学姐将以“折纸”、“夕阳”、“圆周率”这三个词为题而写的短篇小说放入口中,接着瞪大了双眼。
“讨厌……太好吃了……怎么办?心叶君,太好吃了。
就像满满地涂上了黄豆粉的炸面包,表面制作得相当地道,扑簌簌地撒了甘甜的黄豆粉……
走在连接田舍小学的路上,女孩子们之间朦胧的友情。
夕阳照耀的田间小路上,一边唱着圆周率一边友好地一同回家,在折纸中写上字当做信互相交换。啊啊~多么的可爱啊。太美味了,心叶君好伟大!”
看着微笑着吃下“点心”的远子学姐,我一下子觉得害羞起来。
因为午休时她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所以就算嘴巴裂开,我也不能说出好像喜欢上远子学姐了这样甜蜜的话!绝对不能说!
但是,这些纸鹤,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逃过沉醉于点心的远子学姐的眼睛,我把最上面的纸鹤拿到手里观察起来。
仔细看去,在水彩的涂层之下,还写着字。
数字?
问题?
回答?
X印?
“呀,不行!心叶君!”
远子学姐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脸红得像夕阳。
我大叫起来:“这个!不是数学考卷吗?而且,才得了三分——!”
“呀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不准看!”
“啊啊,这张是7分,这张是16分!娜娜和汤姆君什么的,指的是得分吗?为什么那么悲惨的分数你可以得上那么多次啊?”
“不要啊!太过分了,趁着我吃点心放松警惕的时候,偷看了我的‘秘密’!”
远子学姐夺走了用挂红灯的数学考卷做的纸鹤,用双手紧紧抱着。
“啊——唔——,不管怎样,就算发下来的是满是X的答题纸,我的心中也充满了强烈的生存下去的决意,所以才把它们折成了纸鹤,你不能用那种说话方式,你对学姐的尊敬与关心还不够。呐,是吧,小七,十六君,小八,小零,二七,三君。”
“跟红灯笼做朋友,太亲近了可怎么办!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永远是挂红灯的状态!”
“啊——你又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了~~~~”
远子学姐用泪眼含恨地瞪过来,我完全呆愣住了。
真是的,这是什么人啊!尽让人担心!
因为同情心而写下了甜蜜的故事,我为此感到强烈的后悔,明天绝对要写下足以刺穿大脑的辛辣的故事,我在心里发誓。

——完——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9 23:48 编辑


受伤的绅士与纯洁的歌姬

三层式的冰激凌正正好好的掉在我心脏的上方。
“啊。”
我这么轻轻地嘟囔了一句。
“哇!”
对方发出了慌张的声音。
在人堆中,我们都停下了脚步。

十一月的休息日。
我来到好友七濑就读的圣条学院,来参加文化祭。
圣条的学生人数很多,学校面积也分外的大。各种摊子在校园里排列着,还要看着指南走才行。
从早上开始,空中就布满了乌云。小雨时下时停,但学生们的吆喝声却充满着活力。
我看看啊,七濑的班级今天办的是庙会。好像是穿着浴衣摆粗点心摊和捞金鱼摊之类的。对了对了,我还要好好看看七濑的心上人井上君长什么样。井上君好像是文艺部的。
就在这时,胸口上有种凉凉的软软的感觉。
映入眼帘的,从上开始是巧克力味、朗姆葡萄味和橙味的冰激凌。拿着蛋筒的手指十分修长,美丽得让我看得入迷。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穿着感觉很不错的西装的二十出头的成年男人,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对、对不起,对不起!啊啊啊啊啊,竟然让这么漂亮的纯白色毛衣染上了巧克力!而且还那么大一片!啊啊,真的,你要我怎么赔罪都行!”
他的一只手仍紧紧地抓着蛋筒,肩膀与嘴唇不断颤抖着,惊慌得开起来有些可怜。
“那个,用手帕——不,用水经济处理一下——不,到事务处借洗衣粉,不,先去便利店买漂白剂——”
他个子很高,长着一张文雅而温柔的脸,不过现在却满额是汗,眼睛不断地打转,身体左右摇晃着,嘴里念念有词。
看起来有些奇怪也有几分可爱,我扑哧笑了出来。
“没事的,我去厕所洗一下。因为有外套,所以把纽扣扣起来就看不出了。”
“那,那么,至少收下清洁费……”
他想要从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拿出意大利品牌的长钱包,不过因为一只手拿着冰激凌,所以怎么也拿不出来。
“咦?真奇怪。”
“那个,冰激凌好像滴下来了。”
“哎哎!呜哇!”
融化了的冰激凌啪嗒啪嗒地滴在他美丽的手指上。看到这个,他更加惊慌了。“啊啊!先要找个地方放——”
在他到处张望的时候,因为蛋筒的倾斜,三层式冰激凌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用十分悲伤的眼神看着地面。
然后又一下回过了神,脸红红的害羞地看着我。
“让你见笑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这个,能帮我拿一下吗?”
他将空了的蛋筒递给了我,等我接过之后,他从西装内袋中拿出并打开了钱包。
“啊……”
然后,他双眉一沉,表情变得很忧郁。
“对、对不起。那个,我平时都不太带现金出门。”
这么说着,将三张一千元放到了我的手上。
“对、对不起,现在我只有这点……”
“哎哎!一千元足够了!”
我想要还他两千元,他却没有接下。
反而从零钱袋中掏出两枚一百元硬币、三枚十元硬币、一枚五元硬币和两枚一元硬币,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地放到我手上。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请收下。这些事洗衣粉和漂白剂的钱……”
他满脸抱歉地说着,不过尽管如此他还觉得不够,在笔记本上写上了手机号码和邮箱地址,然后撕下来,放在那堆零钱上。
他十分担心地看着我。
“如果,污渍洗不掉或者这点钱不够的话,请务必要联络我,我会去找一样的衣服的。”
他如此恳求着。
比自己个子要高年纪要大,看起来也十分有教养的男人,竟然几次三番向我道歉,而且还如此可爱,我不禁笑了出来。
“好的,我会的。谢谢你,不过应该没事的。啊,请你稍等一下。”
我跑到了可丽饼摊前,买了一个有巧克力、香蕉和葡萄干三种味道的可丽饼,然后回到了原地。
“给,这时冰激凌的代替品。”
我笑着把可丽饼递给他,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
“哎,太麻烦你了,明明是因为我东张西望才给你添麻烦了。”
他如此推辞着。
“不喜欢这种味道?”
“不不,我最喜欢这种搭配了!”
“太好了。”
我痛快地笑了出来,他又瞪大了眼。
“那,我先告辞啦。”
“啊,可丽饼,谢谢你。”
我依旧笑着,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
“啊~玛利,在搭讪呢?”
“被甩了吧,玛利。”
他被叫做玛利呢。
呵呵,像女孩子一样。
他是圣条的相关人员吗?是OB吗……?如果默默地微笑的话看起来会很受欢迎呢。
之后,我去了七濑那里,然后偷偷地去看了看井上君所属的文艺部的展览,接着就回家了。

“我看到井上君了哦,七濑。”
“哎哎哎哎哎哎哎,骗人。”
晚上,我躺在床上,用手机和七濑聊着天。
七濑十分惊慌地说道。
“不、不是说不能去了嘛。夕歌你个傻瓜!”
“抱歉抱歉,但是,我真的很想见见七濑心中的王子。起来你也真是的,都不介绍给我认识呢。”
“呜,介绍什么的……不不不可能的啦,井上都不太记得我的事,他一定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所以你要积极地去接近他啊,让他了解你的事。”
“我知道啦。但、但是,今天也失败了呢。”
七濑开始慢慢地说着。
“今天井上的班级办的是占卜摊,然后我去看了看。井上是占卜师呢。”
“哦哦,然后呢?”
“然后我坐到井上面前的座位上,说,请帮我占、占卜……”
“嗯嗯。”
“但是,但是啊,井上说要把手给他看,然后井上的手……一、一下子想要伸过来碰我的,我因为太害羞,就逃走了啊。”
“哎——”
“井上一定认为我是一个感觉很糟糕的怪女孩啊。文艺部的展览,我也有偷偷得去看,但是井上……和天野学姐就两个人呆在教室里,我、我不好意思进去……”
七濑的声音胆怯中带着几分沙哑。
“嗯,那种感觉的确让人不好意思进去啊。教室里只有两个人,很安静啊。”
手机已然放在耳边,我苦笑道。
文艺部的展览教室,在校舍中很少有人经过的角落,客人本来就很少,可以说根本没有。
所以,一下就能知道谁是井上君。
瘦弱的身板,干爽的头发,是一个十分温顺又干净的男孩子,他看起来很闲的样子,坐在折叠椅上玩着填字游戏。然后,一个扎着三股编成的麻花辫的漂亮学姐对着他生气。
“喂,心叶君,有客人来了哦。快点给人家介绍一下。”
她如此说道。
然后井上君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们部长太烦了。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也请你随意参观。”
他这么说着。
“真是的!什么教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啊!哪一个都是我们文艺部的珍宝啊,哪本都很重要!”
又惹学姐生气了,他耸了耸肩。
和七濑说的那种感觉稍稍有些不同呢。
我这么说着,七濑惊讶地说道。
“哎?不、不一样?”
“本以为是更像王子那样很闪亮的人。而且七濑很萌王子型的人呢。你对那种,在女孩子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潇洒地出来救人的白马王子很没辙吧。”
“什么嘛,没那种事啦。”
“因为七濑是少女嘛~。啊,不过,井上看起来挺普通的,我对他很有好感哦。而且笑起来的脸也很可爱。给人一种很清爽,很透明的感觉。”
“呜呜,夕歌不能喜欢上井上哦。”
“喂喂,你吃我的醋?”
“因为夕歌又漂亮,又成熟,和我完全不同很擅长交际,还很会说话,如果夕歌喜欢上井上的话,我真的赢不了啦~~~”
“七濑要比我漂亮得多,还很可爱呢。”
“哎……?没、没那种事啦!”
七濑很吃惊地提高了音调。
我说的是实话。
七濑应该对自己的魅力更有自觉。
害羞地笑着的那种表情,真的让人有种想紧紧抱住她的冲动。如果她那样笑起来的话,井上君也绝对会被她迷住的说。
中学的时候,七濑在家被奶奶将刘海剪平,还梳起了两个辫子,裙摆也半长不短的,眉毛也没有修剪过,睫毛也没有拉过。而且还非常害羞,和男生说话也很生硬,所以班上的男生都不太喜欢她。
“琴吹的眼神真吓人啊。”
“是个丑女性格还那么坏,太糟糕了。”
这种不留情面的发言,当然本人也听到了,所以她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头低得更低了,造成了恶性循环。
然后有一天,她红着脸来到我的座位边。
“那、那个,能不能教我怎么画眉……”
她这么说着。
只要稍稍下点功夫,七濑绝对能变成一个美女,因为我一直如此坚信着,所以很高兴地答应参与这个“七濑改造计划”。

在美容院里理了发,染了稍稍明亮的颜色,裙子弄得短短的,还将眉毛修得很细长,最后再将睫毛翘了翘,这样七濑就华丽变身成了一个美少女。
看到了七濑的男生们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不过七濑只对井上君一心一意。
真的很可爱啊。
“安心吧。我和七濑喜欢的男生类型不同啊。”
七濑真是爱担心啊,我像个大姐姐一样安抚着。
对……我对在危急时刻能够带着爽朗笑容温柔地来保护别人,清爽的,完美无缺的王子没有兴趣。因为这种人,就算没有我也无关紧要。
比起这种人——
“我更喜欢不能干的人呢。”
脑中浮现出一只手拿着三层式冰激凌,双眼到处张望,浑身是汗的男人,唇微张地笑着。
还有他楚楚可怜地看着掉落了的冰激凌的样子,还有想从上衣口袋中拿出皮夹,却怎么也拿不出来时慌张的样子。还有认真地把一个个硬币放在我手上,这各种各样的姿态,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起来很成熟,但实际上不是很可靠,还会很紧张……还会因为过分焦急而失败……不过本人很诚实,很认真,这种人……让我很心动啊。”
“夕歌果然很成熟呢,如果是我的话,对方一着急,我肯定也会乱了阵脚变得很慌张啊。”
井上君虽然长得很可爱,不过,应该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可爱,类型不同呢。
“不过啊,如果七濑还这么磨磨蹭蹭的话,我可就要去和井上君说了哦。”
“哎哎哎哎……!”
“我会对他说,七濑其实喜欢井上喜欢得不得了,你给我有点自觉啊,这样的……”
“不、不行!不行啊,夕歌!”
着急的七濑果然很可爱啊。
“为了不让这种事发生,七濑一定要更积极一点哦。”
“呜……嗯。”
她没有自信地喃喃着。
为了激励她,我和她说了些关于我上的音乐学校的事,还有公演的事,还约好下次一起出去玩,说着说着就夜深了。
“那,晚安啊,七濑。”
“嗯,晚安,夕歌。”
“希望你能梦见井上君哦。”
“笨、笨蛋。”
挂掉了电话,我倒在了枕头上,脑中又稍稍浮现出了,真的是稍稍地浮现出了,今天遇见的那个人,他腼腆的笑容。

* * *

圣条文化祭后的第三天——
从洗衣店取出的毛衣又变回了纯白。
“看吧,我说没关系的。”
回到家里,将毛衣铺开,很高兴地喃喃着。
虽然他说如果污渍洗不掉的话,请务必联络他,不过还是联络一下他比较好……
我打开了记事本,拿出了夹在当中的纸片。
上面是他的手机号和邮箱地址。
用哪个呢。
短信?但是,没有写名字。他还真是粗心呢。
如果在短信上写,致玛利的话,他肯定会吓一跳。
想象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我又笑了出来。
最后,还是决定直接打电话了。
提示音不断地响着,在要切换成语音电话的前一刻。
“您好。”
他接起了电话。
“那个,我是拿了你给的洗衣费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啊啊!是!当然记得!”
甜美又明亮的声音,从耳边的手机中传出。
太棒了,虽然之前没注意到,不过他的声音真的很棒啊。
很清澈,甜美的声音。
“啊,我弄脏的地方果然没有洗掉吗?”
他很担心地询问着。
我笑着说。
“洗得很干净哦。像新的一样呢。我是想来和你说这个的。”
“啊啊,那真是太好了。我很担心啊。谢谢你给我来电话。”
果然声音很棒啊……当我意识到的时候,自己的双眼已经闭了起来。
“喂喂?”
“啊,是。”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的声音太美了,我听得都着迷了。”
“哎?”
对方又开始有些惊慌。
“不,没这种事……我的声音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用微弱的声音拼命谦虚着。
“不不,很棒啊。我现在在学校学声乐。所以听到美妙的声音就会入迷呢。”
“……学声乐吗?”
“是的,将来,我想站在剧院的舞台上。”
“是这样啊。所以你的声音要比我美妙得多,而且还很清澈呢。”
“哎。”
这次说不出话的变成了我。
“第一次被人说我的声音很美妙呢。啊哈哈,有点不好意思。”
“不不,我的耳朵可是很准的哦。”
他用假装正经的声音回答道。
就算是恭维,听得也很开心。
然后,对话继续进行着。
学校在哪里?之类的,啊啊,是白藤附属啊?那里培养出了很多剧院歌手呢,之类的。
你很了解呢,莫非你也是做与音乐有关的工作的?而且你的声音也很棒啊。
和声音没有关系,不过,也算是相关的。
圣条学院的交响乐部好像很有名,莫非他是交响乐部的前辈?
我们从确认互相的身份,一直聊到文化祭发生的做的跟所看到的事,还有喜欢的冰激凌的话题,还有各种琐碎的无关紧要的事……
和只见了一面的人,竟然一聊就聊了将近一个小时。
“一不小心就聊了那么长时间,真是对不起。”
“不,我才对不起呢,你很忙吗?”
“不,基本上挺闲的。”
那,可以再打电话给你吗?虽然想这么问,但一想到这个,脸唰地就红了起来。
如果我说这种话的话,太厚脸皮了吧。
在我踌躇不前的时候,我们互相道别,挂断了电话。
也就是说,我们到此为止了。
我看着手中的手机,心中感到了些许寂寞。

* * *

就在第二天,我们再会了。
放学后,在学校的礼堂里,我们正在为十二月的公演练习着。
演出剧目是《蝴蝶夫人》。
讲述的是,成为了美国海军士官平克尔顿的新娘,楚楚可怜的日本女孩蝴蝶,在被平克尔顿抛弃后自杀的,这样露骨的社会故事。
我出演的是女主角蝴蝶夫人的朋友,以及其他许多场面的合唱。
每年公演的时候,都会邀请歌剧院的职业歌手来演出。这次平克尔顿的角色也邀请了当下十分活跃的男高音来演出,所以大家都很卖力。
即使是这次公演的小配角,下一次也有可能分配到不错的角色。大家肯定都是抱着这种想法不断地努力着的。
“我亲爱的朋友啊,
愿你得到幸福。”

围着蝴蝶夫人,我如此唱着。歌词是意大利语的。意大利歌剧十分明快,这点我很喜欢。
这时,台下发生了一些小小的骚动。
好像有谁来了,看到来者,大家都很惊奇。
我也向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心一下子就被揪住了。
有着温柔脸庞的修长男子,静静地坐在观众席上。
那正是在我纯白色的毛衣上弄上巧克力冰激凌的,那位玛利。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而且,为什么那么冷静——像是很理所当然的一样坐在座位上——哎,骗人的吧!他,在看着我。
我感到有些混乱,连歌词也唱错了,真是一塌糊涂。
到了休息时间,老师把玛利介绍给我们。
当听到他叫毬谷敬一的时候,周围发出了“果然!”或是“哎哎!竟然是那个毬谷!”之类的声音。
我也吓了一跳,然后变得很茫然。
玛利竟然是毬谷敬一!?
很小的时候,他的声音就被誉为天使的歌声,在海外也多次获奖,被称为天才歌手。
长大后,他以蜂蜜般甜美的男高音,被称为声乐界的王子,但却没有成为专业歌手——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他比专业歌手还要有名。
竟然是那个毬谷敬一!
我的思绪有些混乱,羞愧得满脸通红。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虽然有听过毬谷敬一的歌声,不过那也是他化好妆换好衣服站在舞台上的样子,所以没有认出来。
我竟然对毬谷敬一说“真是美妙的声音啊,我听得都入迷了。”,竟然说了那么自以为是的话!
呜哇哇哇哇哇,太丢脸了。
心脏怦怦地都快跳了出来,实在不敢正视他。
即使这样,我还是带着胆怯的眼神看着他,而他则被大家围着,脸上的表情十分沉稳,他回答着大家的问题,还不断地点着头。
总觉得……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当我感觉有些寂寞的时候,他看向了我,有些困扰地笑了笑。
那表情,看起来有些难为情又有些不可靠,我也好像是回应秘密暗号一样,向他微笑。
他看到了我的笑容,像是安心了一样,很高兴地笑了。
啊……怎么办,好开心。
我越来越不好意思了,心里暖暖的,还有一种十分温柔的感觉。

练习结束之后,他在放学的路上等着我。
因为我坚信他会出现,所以这次并没有十分惊讶。
“作为请我吃可丽饼的回礼,我能请你吃饭吗?”
他邀请地十分从容。
“我很乐意,我也想好好地抱怨你一下呢。”
我这样回答道。

“哎!吃饭是在这里吗?”
“是的,特别推荐萝卜和竹轮哦。”
他像孩子一样高兴地说着,坐在长长的板凳上,点了萝卜、竹轮、油炸豆腐,还有鸡蛋和豆腐包。
这,不就是关东煮的车摊嘛。和他的氛围太格格不入了吧。
不过,冒着白色热气咕嘟咕嘟地烧着的关东煮,看起来真的很好吃。
“今天,我的钱包里有好好的放了福泽谕吉,所以请安心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那我就要你推荐的萝卜和竹轮,还有鸡蛋和卷心菜卷。
我们并排坐在椅子上,说着话。
在到达这里之前,为什么毬谷敬一一语不发,突然来我们学校真是犯规啊之类的,这些牢骚话,我毫不客气地全部说了出来。
“玛利,为什么没有成为专业歌手?”
“我比较懒啊,所以不适合。”
“不觉得很浪费吗?你不是被称作是天才吗?”
“那只是在国内罢了。在国外,比我厉害的歌手有很多很多啊。”
“是这样啊,那我这样的人,岂不是还差得很远。”
“水户的目标是成为专业歌手吗?”
“嗯。但现在还都只是参加合唱。我很喜欢唱歌,我想有一天能在舞台的正中央唱着茶花女、托斯卡或是咪咪之类的。那一定感觉很棒吧。”
“……是啊。”
玛利像在做梦一样微微地闭起了眼。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
“水户如果作为歌姬站在舞台上的话,我一定会献花给你的。”
“哇,真的吗!”
“是的。”玛利微笑着,笑容看起来十分成熟。“水户喜欢什么样的花?”
“蓝玫瑰!”
“蓝玫瑰,有这种东西吗?”
“有啊,不过是染上蓝色的那种,感觉很浪漫很美呢。花语是,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
“不可能实现的事吗……”
他的眼神有变得有些寂寞。
“但是啊,如果实现了‘不可能实现的事’的话,那岂不是很棒!所以我喜欢蓝玫瑰!”
“水户,你很有雄心壮志呢。”
玛利温柔地笑着。
“那玛利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现在是教师。”
他很开心地回答着。
“教师,是音乐老师吗?”
“是的。今年开始在圣条学院就职。”
“哎哎,是、是这样啊……”
所以女孩子们一直“玛利”、“玛利”地叫他。
“看着年轻人感觉很开心啊。认真地参加社团、努力学习,还会恋爱。我的学生时代是在外国度过的,所以从早到晚都是课。我想从现在开始取回失去的青春。”
“这种说法,好像老头子一样呢。”
“啊,是这样吗?”
“还有,那个……为什么一直在用敬语呢?那个……我是不是也应该用敬语呢?”
“不不,你这样就好了。而且你又不是我的学生。我之所以会这样说话,是因为一直生活在国外的关系。周围的人,都是比我年长的很了不起的老师。”
“玛利真辛苦呢。”
“不过现在,不唱歌了,感觉很轻松啊。”
“嗯,那,玛利觉得放弃唱歌很好吗?”
“是的,这样我才能在文化祭上品尝到三层式的冰激凌和可丽饼呢。”
笑着回答的玛利,果然像小孩子一样很有活力,十分可爱。
关东煮热腾腾的,汤汁全渗进去了,十分美味。我又点了好几份。

“啊~,吃得饱饱的,而且身体也暖暖的。”
吃完饭,我和玛利两个人在公园里高兴地散着步。
真奇怪,明明没有喝酒,为什么感觉那么轻飘飘的。
“萝卜和竹轮,真的很很很很很很很好吃啊。我刚开始还以为你会带我去法国料理店呢。”
“还是去法国料理店比较好?”
“不,关东煮,最棒了!如果法国料理摆放在我面前的话,我会紧张得连舌头都缩起来呢。”
“实际上我也是呢。”
玛利很害羞地说着。
我轻轻地笑着,唱着蝴蝶夫人的歌。

“我们
习惯了朴素而又安宁
十分简单的生活”

心怦怦直跳,唇间流露出甜美的歌声。
不去在意技术和发音方法,只是小声地吟唱着,只是这样就觉得很开心。

“那种能俘获人心的温柔,就那样
像天空一样,像海水一般
那总是带着一份
沉静的温柔的人啊”

玛利也笑着,小声地唱着平克尔顿的歌。

“我的蝴蝶!……柔弱的蝴蝶
这是多么美妙的名字啊……”

天空像大大的帷幕一样黑而光滑,公园角落里排列着的路灯像是聚光灯一样,照耀着石阶。
在它们的照耀下,我们互相凝视着、微笑着、吟唱着。

“海的那一边
蝴蝶总是被人抓住
然后用针钉在板上”

我恶作剧般地抬起了手,他彬彬有礼地握住了我的手,轻声喃喃道。

“也会发生这种事啊”

“你知道为什么嘛
是为了不让它们逃走”

在原作里,平克尔顿热情地抱着蝴蝶夫人。
而我只是轻轻地放开了手,然后笑着转了个身,风吹动校服的裙摆,翩翩起舞着。

“来,过来吧”

“让我在你那让人怜爱的手上,献上一个吻”

声音像蜂蜜一般,心像是快要被融化了。甜美的男高音。甜美的双眼。不过,我轻轻地笑着摇了摇头。

“啊啊,多么美好的夜晚啊,有那么多的星星!
我从没见过那么美丽的星空
所有的星星就好像在眨眼一样
不断地闪烁着光辉”

玛利笑了。

“你的眼神是多么的迷人,多么可爱的人儿啊”

歌的顺序已经乱七八糟了。想唱的歌词,想唱的场景,想唱什么就唱什么。
这实在是太开心了,我心中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欣喜之感。
玛利握着我的手。
这次,我也没有逃走,而是与他对视。
玛利看着我的双眼,与其中照映出的我的双眼,都像星星一样闪耀着。
“终于抓到你了,蝴蝶。”
玛利戏谑地说道。
“我可是和蝴蝶夫人一样都是十五岁哦。”
“那……可是个大问题呢。”
“这样握着十五岁女孩的手,女朋友可是要生气的哦。”
听到这里,玛利笑得很爽朗。
“这完全没有问题哦。因为我没有女朋友呢。”
然后他的脸害羞地红了。


在圣诞节的一周前,我用手机打电话告诉七濑我有男朋友了。
“圣诞夜要和他一起度过。啊,不过,今年的圣诞节也会和七濑一起过哦。”
“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是在七濑学校的文化祭上认识他的。”
“难道是我们学校的人!?”
“呵呵,是的。”
七濑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虽然她一直问我是几年几班的人,但我:
“等七濑和井上君成为恋人之后,我再告诉你。在那之前就一直保密。”
我这么巧妙地掩饰过去了。
如果说,是七濑学校的音乐老师的话,她一定会更吃惊吧。
“虽然不太可靠,但是很可爱呢,只是和他在一起就很开心,而且心里还暖暖的。”
我不断地说着那些甜蜜的事,自己都觉得是不是甜蜜过头了。

敬一 ——
从上个星期六开始,我就这么称呼他了。
敬一也不再叫我水户,而是叫我夕歌。
去参加文化祭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想到过我会和七濑学校的老师交往。不过,像是蓝玫瑰的花语一样,我们实现了不可能实现的事。
刚刚开始,只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聊天很开心。也介意着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还有虽然学校不同,但仍然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不过见了很多次面之后,也就不在意这些了。
“我能成为你的男朋友吗?比你大八岁,是不是在考虑范围之外呢?”
敬一很担心地询问着,我笑着回答他说:
“你只要能答应我不像平克尔顿那样花心就好了。”
敬一打从心底里开心地笑了出来,然后紧紧地拥着我。
“那肯定没问题。如果你担心的话,可以用钉子将我钉在板上。”
“我才不会对我的宝贝男朋友做那种事呢。”
我也很幸福地将脸靠在了敬一的胸口。
然后,我们便成为了恋人。

今年的圣诞夜要和男朋友一起过呢。
现在,心已经开始怦怦直跳了。
“七濑也赶快和井上君成为恋人吧。这样的话我们四个就能进行双重约会了。”
那是多么光彩夺目的未来啊。

第二天,在公演的练习结束后,我来到了敬一的公寓。
今天说好了要给他做晚饭呢。
因为他好像还没有回家,所以我就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敬一的家,起居室十分宽敞舒心,地毯与窗帘也都选择了十分高雅柔和的颜色。
我用音响放起了从家里带来的爱听的CD,然后围上围裙,开始做饭。
今天打算做豆腐汉堡。里面放了很多蔬菜的酸甜的馅料。
味噌汤里就放萝卜和油豆腐吧。
为喜欢的人做饭,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敬一总是很感动地吃着我做的料理,这让我更加高兴呢。
CD里传出了赞美歌的声音,我也跟着喃喃低唱。被如同天堂上射下的光芒一般清澈的旋律包围着,整个世界都变得如此美妙。
啊啊,我的身边为什么有那么多美妙的东西啊。
我在切要放入汉堡里的胡萝卜时,门被打开了。
是敬一!
“欢迎回家!”
当我转身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敬一的脸变得十分悲伤。
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眼神变得十分胆怯,唇也不断地颤抖着。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敬一。
我也发不出声来,只是呆呆地站着。敬一突然失去了力量,跪在了地上,整个人蜷缩着,双手捂着耳朵,身体不断地震颤着。
“快停下……为、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追着我!”
口里说着一些不明含义的话,拼命地摇着头。
音箱中传来赞美诗澄澈宏亮的声音。敬一的表情——声音,都扭曲了。他失声哀鸣着。
“求你了!不要再唱了!我不要再听到这种声音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以为自己能够忘记,我已经放弃唱歌了!所以求你了,原谅我吧——原谅我,原谅我吧——”
他不断地哀求着,头痛苦地蹭着地板。汗水与颤抖无法停止,嘴里断断续续传出的话语与赞美歌的声音混在一起,变成了像是暴风雨一般不协调的声音。我被这猛烈的风雨蹂躏着。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赞美歌的原因?
我赶紧关掉了CD。敬一仍然抱着头,颤抖着。我跪在他的跟前,握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愿意听赞美歌。歌已经停了,所以没事了哦……”
我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和“没事了”,我充满汗水的手牢牢地抓着他冰凉的双手。即便如此,敬一仍没有停止颤抖,像是心脏要被扭曲了一样地害怕着。
但是,他一点点的平静下来,敬一的手在我的手中慢慢地放松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分开。
“……对不起。”
他用很微弱的声音说着。
“没事。”
我依旧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询问道。
“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了吗?”
“……”
敬一沉默着。
“不想说也没关系,等敬一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谢谢、你。”
我紧紧地抱着敬一,握在一起的手就这样垂了下来,我给了他一个很甜美的笑容。
“肚子饿了吧,晚饭马上就好了,你先去换衣服吧。今天是豆腐汉堡和萝卜味噌汤哦。”
敬一也有些僵硬地微笑着。
“都是我最喜欢吃的。”
“嗯,我就知道你喜欢。”
我握着敬一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我会做很很很美味的汉堡给你吃的。”
“夕歌做的东西,都很美味呢。”
他表情变得缓和,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就进了旁边的房间。
我也再次开始做饭。

汉堡、味噌汤和色拉都做得很成功,我们一起悠闲地度过了美好的时光。
两个人一起收拾了餐具后,肩并肩地坐在沙发上,闲聊着。
七濑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很喜欢同年级的井上君,七濑虽然看起来很难接近,实际上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七濑能早点和井上君相思相爱就好了……之类的。
然后就能早点和七濑说敬一的事了……四个人一起进行双重约会,一定会很开心的……之类的。
有没有读过井上美羽的《如同晴空一般》?……之类的。
那本书很可爱,很柔美,是我最喜欢的小说,美羽好像和我一样大。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呢……下次来的时候,把《如同晴空一般》的电影DVD和音乐CD带来吧。电影里的画面也很唯美呢……雨后的晴空,夕阳下的单杠、水池、还有静静的走廊……
扮演树的女孩也很符合角色呢……
主题歌的旋律也很明亮,透彻……让人有点想哭。
我也想……像树一样无怨无悔地喜欢一个人……
紧挨着的肩膀,是那么的温暖。
敬一将放在膝盖上的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听着柔和的雨声,我们继续着平凡而幸福的对话。
敬一突然担心地问着。
“夕歌……你能永远、待在我身边吗?”
他看着我,眼中充斥着不安。手也变得有些僵硬。
他到底想起了什么。
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所爱的人,手竟然如此冰冷僵硬……
胸中有一种被紧揪着的哀伤与爱恋,我像是对待易碎品一样,轻轻地抚摸着敬一,然后十指交合。
“嗯……我永远,会待在你的身边。”
我爱你之类的话语,太过夸张。
但这份温暖而又苦涩的情感,要比喜欢来得深刻得多。
我温暖着敬一的手,温柔地说着。
“蝴蝶夫人在直到平克尔顿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之后唱到‘不能怀揣着尊严活着的人,那就怀揣着尊严死去吧’。但我觉得,即使尊严受到了伤害……也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而死去。即使遇到了很艰辛很凄惨的事,即使满身泥泞……我也要活下去,待在敬一的身边……我们约定好了哦。”
“……太好了。”
敬一将脸埋在我的颈部。
好像在哭一样。
我依旧握着他的手,说着下次约会去哪里,平安夜吃些什么,之类关于未来的话题。
我向神祈祷着,请让这份温柔美好的时光永远继续下去吧。

——完——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10 00:16 编辑


卵中的歌姬与彷徨的天使

“下一次的公演,主角是新田晴音。”
“恭喜你,晴音!”
“晴音的话很适合眼珊塔呢,加油啊!”

在做了这个梦的第二天——

“啊,又是合唱啊。”
我很失望的垂下了肩,走在风呼呼的吹着的夕阳下的街道。
虽然想着这次一定要得到一个好角色,进音大附属高中的声乐科后已经迎来了第二个秋天,但我一次也没有演过合唱外的角色。
十二月份的公演,将上演的是《漂泊的荷兰人》,我真的很想演李曼的珊塔啊……
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小学,中学我都在合唱团里每天唱歌,那个时候老是总称赞说“新田同学的声音很精神,很有活力”还一直让我负责独唱。
进入高中后,要更多的练习,然后慢慢地提升自己的演奏技巧,最后被很厉害的专家相中,到柏林或是米兰去留学,在那里出道——我曾经是那样遐想的。
但进入了憧憬的学校后,我发现周围竟是些曾经去外国留学过的,或是得过奖的人。我只能在一边惊讶的目瞪口呆。老师也不会看向我这里。
这样的我想成为专业的歌剧歌手,真是太可笑了。
“哎……如果到毕业,都一直演出合唱部分那该怎么办。话说,我真的没有才能啊。”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头垂的很低,风从露出的颈部钻了进去,冷飕飕的。一点都不敢想象什么美好的未来。以后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或是开心的事吧。
“不,不会这样的。”
我打消了消沉的心理,想让自己变得积极一些。
对了,下个礼拜井上美羽的新作就要发售了!这实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啊。
自小学,我与《文学少女》邂逅以来,我就成了美羽小说的忠实读者。看了那些温馨而美丽的故事,我也想让我的歌声表现出这种纤细的世界,而会变得跃跃欲试,马上就能读到美羽的新小说了,所以要加油啊。坚持不懈,继续努力,就能一点一点接近自己的梦想。
“好了,今天也要拼命练习啊!”
嘴里说着给自己打气的话。
我振奋精神来到了繁华街深处的一幢旧大楼面前。
这里下个月已经决定要被拆掉了,所以现在是空的。
他的拥有者,地下音乐咖啡厅的主人,是我的远房亲戚。所以在拆除之前我都可以把这里当做练习场所。
走下了幽暗的阶梯,打开了门,点亮了唯一被剩下的灯。
椅子和桌子都堆在角落,空荡荡的地面泛着白光。在最正处,有一个小的舞台,我站了上去,深深地鞠了个躬。
“感谢大家今天来到这里!我会努力唱的!请大家欣赏我的歌喉。”
那是歌剧院的现场,有许许多多的观众在等待我的歌声。
我带着如此自豪与期待的心情,首先开始了最基础的合唱团练习曲和练声曲。合唱团练习曲是不成曲调的音符组合,而练声曲则相反,将十分有韵律的声符'A'到'O'的音阶串联起来。
虽然这都是枯燥乏味的练习,但是换了个地方,就觉得很有新鲜感。
然后我唱了《漂泊的荷兰人》中的《纺织歌》。
不是女主角珊塔的独唱,而是合唱部分,这是描绘了村中的女孩子们在摇着织布机边聊天的很可爱的一首歌。

“咔啦咔啦咕噜咕噜 可爱的车啊
精神的摇着 咕噜咕噜的转
纺啊织啊 无数的线
心中的男子 还在遥远的路途上
乡里可爱的姑娘思念着他”
用德语演唱,要比用意大利语演唱更厚重,扣人心弦。
这里明明是一场描写日常生活的开朗的场景,但听起来就好像命运的齿轮在转动的声音一样。

“可爱的车啊 转啊转
然后吹起阵阵微风
心中思念的那人 马上就能回来了”

姑娘们摇着织布机开心的唱着歌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只有珊塔静静的凝视墙上的肖像。
上面画着一个西班牙风情的穿着黑色衣服,脸色苍白的男人。
珊塔恋着那个人。
姑娘们就开珊塔的玩笑。

“珊塔你也真是的,竟然对着画中的男人叹气。”

我想唱得更好。
更好更好。
总有一天要作为珊塔登台演出。
想更多的唱出来!
这样还不够!还要更用力的唱出来!不行,还不够!声音停留在嘴中。怎么也传不出去。

就在我边深呼吸边很投入的歌唱的时候。
在堆积如山的椅子那里,发出了咔嗒的响声。
刚开始我也没在意。以为只是椅子摩擦的声音。但,在昏暗中,我看到了一个穿着很古旧的外套的高个子男人,声音便在吼中戛然而止。
是,是谁!?
影子斜斜的落下,遮挡住了他消瘦的脸庞,看不清他的脸。大约四十岁左右?不,可能还要老?嘴边留着杂乱的胡子,像是从地下出来的一样,给人一种很阴暗的氛围。
难道是,流浪汉……?
我僵住了,空气变得很紧张。
啪的一声脚步声。
男人的眼中充满着焦虑,带着紧张的表情向我走来。
“你……”
他用沙哑的嗓音叫着我。
眼神十分痛苦。
恐怖盘踞在我的脑海中,我大叫了一声,就抓着包往外跑。
我两阶两阶的从地下飞奔到了地面上。包上的海鸥吊坠激烈的摇晃着。
总有一种背后会有一只手伸过来的错觉,这让我颤抖不止。
那人到底是谁?
他要做什么?
风吹着我灼烧的脸。即使这样,也平复不了我恐惧的心理,我继续奔跑着。
一直跑到了人多的明亮的地方,然后终于停下了脚步。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哈哈的喘气。
身体,好热啊……
心脏好像要破裂了一样。
流浪汉是自说自话进来的吗。
我想起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痛苦,好像要诉说着什么一样,虽然心中有些刺痛,不过还是恐怖的成分更多些。

“你……”

想起他用那沙哑的声音,我又心中一紧。
明天如果他还在,我应该怎么办?


* * *

第二天。
我烦恼了很久之后,在折扣店买了防狼喷雾剂和警报器,然后又去了地下室。
时间和昨天一样,都是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
我兢兢战战的慢慢走下了台阶。
如果,
如果,他又出现了的话。
然后就按响警报器,然后用喷雾剂对着他喷,用手机打电话报警,然后——
我屏住呼吸打开了门。
“!”
一下子,我的喉咙发不出声来。
昨天那个男人站在空旷房间里的正中央。
他没有躲起来。而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望着我这里。
和昨天一样,披着脏兮兮的外套,脸上长着乱糟糟的胡子,头发也很长,脸色十分苍白就像病人一样,他注视着门的眼神,十分阴暗,痛苦。
我明明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仍然僵在那里。
在我想要按下警报器的时候,男人发现了我,说道:
“太好了,我在等你!”
坏了的,崩溃了的声音。
但却扔拼命的想要发出声,我准备按下警报器的手指停住了。
男人走了过来。
“昨天你在这里唱歌了吧。”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痛苦,而又哀怨。
明明要赶快逃走,双脚却动弹不得。
他踌躇着,但觉得好像又不得不说。
“你、你唱歌方法——不好。如果这样唱下去的话……总有一天,喉咙,会坏掉了……”
我一惊,也忘记了警报器的存在。
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人听到我唱歌了?
他继续说着,说我的唱歌方法会给喉咙带来多大的负担。下颚过分用力,软腭没有张开,舌槽没有放低,如果这样用力唱歌的话,会吐出很多多余的空气,这样使用横膈膜会很危险,呼吸也不够顺畅。还说了同样用这种方法唱歌的歌手把喉咙唱坏,怎样才是正确的发声方法。
他就这样不断的说着。
说不定,他喝醉了。
但是,没有酒味,脸也不红。而且他好像很了解唱歌。还说了些让我震惊的话。
这人到底算什么啊!?
我双眼瞪得大大的,依旧发不出声,继续听他说着。
太混乱了,我都不能理解现在的状况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而且都是胡子拉楂,穿着脏兮兮的外套,看起来不像有工作的人,竟然在给我建议!
渐渐地,我感到害怕,这个人果然……有妄想症吧。
痛苦的表情有些扭曲,眼神很紧张,是不是因为吃错药了。
说不定,他会突然改变态度,然后袭击我——
这是他纤细的手指触碰了我的眉间。
“把气聚集到——这里,然后发声。”
让人发凉的感触!
然后下一瞬间就变得热热的,我吓得快要停止呼吸了。
我慌张慌张的不断后退着。
“谢,谢谢你。我会参考你的意见的。”
为了不刺激到对方,我尽量普通的声音说着。
“我很忙,我先告辞了。”
然后转身,很昨天一样,一下子冲上了台阶,飞奔到了外面。
那个人果然很奇怪啊!
一下子就来碰我,我的大脑热热的,浑身颤抖着。
怎么办?明天他还会在吗?这么心怡的练习场所就不能用了呢。
但是,我的唱歌方法不好,这是真的吗?
如果这样下去,会唱坏喉咙吗?
不,一定是那个人吃错药,神志不清而胡乱瞎说的。虽然这么想,但心中的疑惑却没有消失。

因此。
第二天放学后,在公演的练习,唱《纺织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他的话。
那个人是说应该怎么唱歌的来着。
竟然会听进陌生人说的话,我太傻了,肯定没用的。虽然这么想着,但我仍然尝试了一下,用他说的方法发声。
注意横膈膜的动态,放松下颚,放开喉咙,将气聚集到眉心——
刚刚开始很难做到,而且还会因为过分注意喉咙和颚用的力而唱错词,我到底在做什么啊,太丢脸了。
那个人,果然只是一个奇怪的大叔。
就在我想要变回原来的发声方法时,却还想着在尝试一下,再尝试一下。就在我反复试验着的时候。
突然从鼻子到眉心一下子有十分流畅的感觉,声音也变的清澈了。
至今只停留在口中的歌声,一下子解放出来,很自豪的向外传递出去。

奇怪?

我自己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吃了一惊。

“可爱的车啊 转啊转
然后吹起阵阵微风
心中思念的那人 马上就能回来了”

我的声音竟然能这么好听。
像以往一样拼命的在唱歌。
但今天的声音却比平时要柔和的多,而且能传递出去,感觉能传的很远。
“纺啊织啊
拼命努力吧
咔啦咔啦,咕噜咕噜!
咚啦啦啦啦啦啦啦!
咚啦啦啦啦啦啦啦!”

好厉害,好厉害!
竟然能这么自由的,这么开心的发声。
刚才的不安与消沉像是假的一样,感觉十分清爽。
好像被耀眼的空气包围着一样,我的声音清澈通透闪耀着光芒!
他说的话,是真的!
练习结束后,班上的同学都很惊讶的对我说。
“晴音,你今天的声音好棒啊!”
“听起来你状态很好啊,发声方法变了?”
“嗯,变了点。”
我没有对大家说在地下室遇到的那个人的事。但,并不是至今为止都把他当可疑人物的关系,而是有一种保守秘密的兴奋的心情。

马上夜幕就要降临了。我很兴奋的走下了废旧大楼的台阶。

要向他道谢!还有为之前逃走了的事情道歉!还有,还有——
怀揣着各种思绪,我打开了门。
但是,没有灯光,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我打开灯,在房间到处走。
“那个……不好意思,你在吗?”
我也偷偷的窥视了堆积在一起的桌椅的后面,但一个人也没有。
不断膨胀的心情,一下子泄了气。
今天,他不会来了吗……还是说,因为我昨天逃走了,让他感觉很不好……
明明还想向他道谢呢。
我稍稍冷静了一下,然后登上矮矮的舞台,开始唱了起来。

“啊,在天使的庇护下,少女在何方。
献出生命,成为人妻,到底在何处才能相遇。”

啊,果然声音比平时拉的高。
其好像从腹中涌出,然后从喉咙深处,向外延伸着,这种感觉太棒了。
当我沉醉在自己如同重生了一般的声音中时。
感到门的附近好像有人在。
那只是十分细微的声音——都算不上声响——只是空气稍稍的振动,虽然只是这样像是预感一样的感觉。
我定睛一看,穿着脏兮兮的外套的人从我的视线中掠过,我一惊。
赶紧停止了唱歌,跑向了门那边。
我出声叫住了慌慌张张要离开的他,并伸出了手。
“等一下——请等一下!”
我紧紧地抓住了外套的一角。
他柔弱的脸庞转了过来。
我不禁低下了头。
“昨天真的太感谢你了!我按照你说的方法唱了歌,然后感觉喉咙的状态很棒。”
他一脸困扰。
我继续低着头,尴尬的沉默继续着。即使这样,我也没有放开那只抓着袖子的手。
他用很细小的声音回答道。
“……是啊……今天唱的很棒啊。”
他的语气有点害羞,却很温柔。
我盯着他看,果然眼神中充满了害羞。好像为了掩饰一样他继续说道。
“……那个……昨天和前天……吓到你了,所以今天……我想偷偷的听一下然后就回去……打扰到你联系了,十分抱歉。”
虽然他的脸总是那样的瘦弱,而且还带着寂寞和阴暗的感觉,但仔细看的话却是一张很甜美的脸。如果把乱糟糟的胡子剃掉的话应该能年轻五岁吧……
“我才是,一下子逃跑,实在是对不起。”
“不,那是正常的。”
“但,真的很谢谢你啊。发声能那么轻松,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呢。你原来从事过声乐工作吗?”
他眼中忧郁的色彩越发的浓厚。
“……原来,在高中……教过很短一段时候的……音乐。只是那样而已……”
“原来是学校的老师啊。”
他好像不太想说,就轻轻地说“是的”。
我问他为什么回来这里,他说,过去他来过这个音乐咖啡馆。
“很久很久……没有来过了……想过来再看一下,就发现大楼已经空空荡荡的了,想进来怀旧一下的时候……就听到了你的歌声……想走又不想走……然后就一不小心,多管闲事了。”
他寂寞的诉说着。
我用力摇了摇头。
“不是多管闲事,真的帮了我很大很大的忙了!”
看到我拼命的否定,他微微的咧开了嘴。
那种称不上笑容的笑容,让我心中一紧。
这个人的笑容,好寂寞啊……
“那个,我叫新田清音,是音大附属高中的,今年2年级。马上就要公演了,所以在这里进行练习。”
“是瓦格纳的《漂泊的荷兰人》吧。”
“好厉害!你知道啊!”
他的神情有些困惑。
“……这些,只要是喜欢音乐的人都知道。……因为瓦格纳很有名……”
是这样吗。
的确瓦格纳的《女武神》一直能在电视里听到,但只是听《纺织女》就能知道是《漂泊的荷兰人》的人应该算是少数吧……还是说,这算是音乐老师的一般常识?
“手……能放开吗?”
他很抱歉有很害羞的轻声说着。
“啊,对不起。”
一时到自己仍然抓着他的衣角,我的脸一下子变红了,松开了手。
糟糕,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那么,我差不多该走了……”
好像不太愿意继续说下去,他低着头准备离开。然后,又踌躇了一下,和昨天一样,又给了我一些关于德语发音的意见。
“那么,我真的告辞了。公演,请加油。”
我又一把抓住了他外套的一角。
他惊讶的回过头。
我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然后脸越发的红了。
“那,那个……唔,如果可以的话,还能再听听我的歌声吗?”
“哎.……但,但是……”
他犹豫着。
“拜托了,如果有不好的地方或者有需要改的地方,能不能像刚才那样指导我。”
“这么厉害的事,我办不到。”
“那,只是说一下感想就好了。有人听我唱,我才能有干劲啊!”
“但……”
“你一会要忙吗?”
“不。”
顺口回答了之后,他好像有些后悔。
然后,用那寂寞的眼神看着我紧紧抓着他衣服的手指。
“无论如何拜托你了!我现在唱歌感觉比原来好多了。所以拜托你,请再陪我一段时间。”
我这么请求者,毫不松开那只抓着他的手,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惊讶的看着我,然后好像放弃了一样,甜甜的笑了。
“……如果只是听你唱歌的话。”
“是!只是那样就好了!太感谢你了!”
我开心的直点头。


* * *

从那天开始,每天学校的练习结束之后,我都会到地下室让他听我唱歌。
他说自己的名字是佐藤。
“佐藤先生……吗?”
“嗯,嗯……”
他这么回答着,眼神有些忐忑,我马上知道这不是真名。
“那名字呢?”
我这么问,他更加扭扭捏捏的回答道。
“这个……是……秘密。”
要编名字那应该编一个更像样的啊,他却傻乎乎的。一定是个不中用的人吧,……这么想着,心好像被揪紧了一样。
我竟然觉得一个比我大很多的大叔很让人怜爱……好奇怪的感觉。
他基本都是比我早来,然后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发着呆思考什么。
有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一脸痛苦的比如这样,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握着。
看到他那样,连我都觉得心痛。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他会那么痛苦呢。
好想问。
但他好像不喜欢被问及私人问题,如果急切的询问的话,可能他就再也不会来了。
“下午好,佐藤先生。”
我很开朗的这么叫着他的假名,然后登上了舞台。
“你好,新田。”
他表情变得暖和了,含羞的咧开嘴。
只是这样,就让我觉得很开心,心中有种暖暖的感觉。
“那,今天也请听我唱歌吧。”
“好,请。”
我们像是过家家一样害羞的对话着,接着我唱了起来。
原来只是想象自己面对很多观众在唱歌,但现在只是为了一个人,为了能让他开心,让他高兴,我忐忑的唱着歌。
他的表情十分柔和的聆听着,这让我很开心,声音也变得更加饱满传递的更远了。在我唱歌的时候,他如果露出痛苦的表情那连我也觉得心里很难受,好像要窒息了一样。
在我每次唱完歌后,他总是有些犹豫的给我意见。
每一个意见都十分简单易懂,而且非常准确,这让我十分惊讶。
“佐藤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吧?因为知道那么多专门的知识,比学校里老师教授的要更简单易懂。我说的对吧?你就乖乖告诉我你的真面目吧。”
有一天,我这样和他开着玩笑。
然后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僵硬。
“……我只是恰当的说了些,书上看到的东西而已。”
他用很痛苦的声音回答着。
他避开了我的视线,低着头两手紧握着,看起来很难过的颤抖着,我变得有些害怕。
“对不起,我不会再问了。”
我这样道歉道。
怎么办,说了多余的事,如果他再也不来了。那该怎么办。
我摇着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回家的时候,
“明天也来吧。我再也不会对佐藤问这问那的了。所以明天请务必来听我唱歌。”
我拼命的恳求着,他露出了生硬的笑容回答道。
“好,我明天也会来的。”

他真的会来吗。第二天我一直焦躁不安着,心中有些刺痛。看到他一如既往的静静地坐在地下室的椅子上,我突然变得很安心很高兴,眼里不自觉地流出了泪。
“你怎么了?”
“没,没事。今天也请听我唱歌吧。”
我装作在揉眼睛,偷偷地擦着眼泪。然后深深地鞠了个躬,开始唱歌。
他来了,他来等我了。
我高兴的颤抖着!
唱了很多之后,还觉的不足够。但他委婉的制止了我。
“稍微休息了一下比较好。”
我带着高昂情绪坐在他的身边,余韵犹存。
“我将来想当一名剧院歌手。”
我这样说着,他微微的笑了。
“新田的声音很不错哦,而且还很努力,你的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他这么说着。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小时候,妈妈带我去剧院。里面静静的。稍稍有些吵闹就会被请出去,当时我反复的被叮嘱着……现在想起来,当初好像是学生的发表会,即使如此舞台也十分光彩夺目,好像梦中的世界一样,我马上就被吸引了。
他讲的是希腊神话中的奥菲尔的事,弹着竖琴的奥菲尔为了带回死去的妻子,而去了冥界。
演奥菲尔的人声音真的好棒啊。
让人者迷的甜美声音,而且带着几分悲伤却又很清澈。
我那个时候还很小,所以完全不懂技术方面的事,但即使如此,听了奥菲尔的声音也情不自禁的落下了眼泪……美妙的歌声一直充斥着灰常——啊啊,我也想象那个人一样唱歌啊。”
他点着头,表情很慈祥,但眼中却扔闪烁着哀伤。
“但是在家里大声歌唱的话,妈妈就就会生气,说‘会影响邻居的’。”
我戏谑的说着,他轻轻地笑了出来。
“然后我就在想,怎样才能尽情的唱歌呢,于是就进了合唱团。
虽然每天都能歌唱这让我很开心,但果然站在舞台上穿着衣服,表演故事,更让我憧憬呢。合唱也不错,但我更想站在剧院的舞台上,所以我就报考了音大的附属中学。总算也合格了,但一直没有接到过有名字的角色,总是合唱。
啊,但是!合唱也能站在舞台上,所以我也一直很努力的在唱!想着总有一天我会站在舞台的中央,唱独唱的。”
他的表情依旧如此慈有些耀祥,甚至有些耀眼。这样,即使没有剃掉乱糟糟的胡子和头发,他也是那么美丽,这样的大叔竟然很美,我的眼睛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啊……
“佐藤先生,胡子剃掉会比较好看呢。”
我这么说了,他困扰的回答说。
“我不喜欢看起来很年轻,而且,我怕麻烦。”
我担心着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于是马上改变了话题。
“我如果成为歌剧歌手之后,我还有一个梦想。”
“是什么梦想呢。”
他温柔的询问着。
“我想见一见井上美羽。”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啊,你知道井上美羽吗?是作家哦。也过《如同晴空一般》和《文学少女》。”
“……是。”
他用很暧昧的表情回答着。
他会不会在想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或者说,要成为歌剧歌手这个目标更让人害羞,我的脸变得很烫。
“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美羽的忠实读者了。她的小说读起来很温柔,很温暖。读完以后,就会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很清澄。”
他有些悲伤地听着我继续说。
这个话题也不好吗?他不喜欢井上美羽吗。还是说他只是跟不上我说话的节奏?
“美羽一直都不出现呢,也没有签名会。我所以我想,我成为了有名的歌歌手之后能不能动用关系见到他。嘿嘿……嘿嘿,是不是有,有点俗套啊。”
他的神情变得更加痛苦了。
“不……我曾经认识一位女性,她也是井上美羽的忠实读者,而且很喜欢《如同晴空一般》,反复读了好几遍……”
他认识的一位女性,到底是谁呢。
是他的恋人吗?
我有些动摇了,为了掩饰这一点,我提高了声调。
“嗯,美羽的女性读者很多呢。出道作《如同晴空一般》出版的时候,很多人都猜测他是不是女孩子。
我是从她的《文学少女》开始读的,所以喜欢的是《文学少女》。后来出版的《天使的堕落之音》也给我很大冲击啊。和《文学少女》以及《如同晴空一般》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是说男主角杀死了自己的恋人,虽然错综复杂,但核心内容却十分清澈……很好的将本应是杀人犯的男主角的心意传达给我们,十分可怜……啊啊,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会有这样的想法。电话薄一样厚度的书,每一页都写得满满的,虽然有人怀疑这是不是美羽的书,但我却很喜欢《天使的堕落之音》,虽然讲述的是一个无法得到救赎的故事,但读完之后,却也感觉很温柔。”
我看了他一眼,突然心被揪的紧紧的。
他的脸上浮现着十分悲痛的笑容。
还有,好像是回想起了过去最重要的东西一样,悲伤回忆着的笑容——
“抱歉,我一个劲的在说。”
心中感到有些苦涩,隐隐作痛。
为什么,这个人的笑容,总是那么哀伤呢。
他轻轻说着。
“没事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听新田说话,感觉心也能静下来。”
真的吗!?这种话绝对是骗人的!?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那,看起来怎么会那么寂寞!是因为双手紧握的关系!?
我的叫喊停在了喉咙口。
我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佐藤先生……如果不想说的,我也不会多问……但是,如果佐藤先生能说说自己的事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他的手与肩轻轻的颤抖着。
看来,不能再说了。现在我正站在极限上,但无论如何都想让他知道。
“因为佐藤先生对我而言,就像是天使一样的存在。”
就在我怎么说着的同时——他变得无比痛苦——就好像是快要死了一样的表情。然后,他垂下了眼,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
“……我,只是一个罪人。”
低沉的声音,让我的心感到十分冰凉。
我松开了握着他衣角的手。
他低着头走了出去。
“明天,你也会来吗?”
我这么闻到,他慢慢的转过身,他用透着悲伤的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回答说。
“……会的。”

* * *
罪人,到底指的是什么。
第二天,在学校听课的时候,他的话语与那寂寞的表情,还有紧握着的双手,一只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刚见面的时候,以为他只是一个流浪汉。
但现在却发现,他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性格也很沉稳温柔。不过不知为何,他不在乎自己的装束,而是极力的避开人群生活着。
如果我再问下去的话,他一定再也不会来听我唱歌了。
但我却很想知道他的事,心中刺痛般的思念日益膨胀。
那个人,就好像是漂泊的荷兰人一样。
傲慢的向神挑战,对神不敬的船长,遭到了永远徘徊在海中的诅咒。
经过很长很长的岁月,连死的机会都不给他,而是让他永远的徘徊着。每七年,他只能上岸很短一段时间,如果此刻他能见到真心发誓永远爱着他的少女的话,他就能得救。
但如此盼望着的他,却没有见到少女。
整整七年抱着希望的他,绝望的,被拉回了海中。
对于所有生命来说,不会死亡的绝望,是最可怕的审判。
他是不是也是因为受了生命诅咒而被困在地下室了呢?心中阵阵作痛。
如果有个像珊塔一样真心发誓永远爱着他的女孩出现的话,他是否能得救呢?
摇着织布机的女孩中,只有珊塔一个人望着画中的男人。
这是,珊塔到底在想什么呢?
如果有一天出现了一个和画中人很像的话,他的心会这样动摇呢?

放学后,我来到大厅,还没有人来。
我想象着珊塔的心情,唱了起来。

“每每在梦中梦见的那个人,如今竟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心中的苦恋之情燃烧着。”

“啊啊,这份心意应该唤作什么呢
能够救赎我所憧憬你的吗。”

真可怜啊,啊啊,请务必从我手中接过这份心意。”

想要救赎,徘徊在绝望与孤独间的荷兰人。
在和他相遇的那一瞬,珊塔肯定只想着这个。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
无论多么无依无靠,
无论命运将给予我多么大的毁灭,
即使我将背负的命运有多么的可怕。”

即使解除诅咒再怎么困难,珊塔的心中,也只想把他救回来。
珊塔思念荷兰人的心情,和我想了解地下室里的他的心情重合了,心像要被撕裂了一般。

身后响起了掌声。
我惊讶的回过身。
笑容可掬的拍着手的,是公演上要来客串的近藤先生。
他拥有极具魅力的低音,是一位职业的歌剧歌手。
刚,刚刚的歌声.……!被他听见了!?
糟糕,太丢脸了。我明明只是唱合唱的。
竟然在正中央唱珊塔的歌——!
近藤先生用低沉的声音对慌张的我说道。
“你很好的表现出了珊塔一心一意的心情。那种天真的感觉很不错啊。
发声也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声乐科两年级的新田晴音。”
“这样啊。我记住了。以后也要加油啊。”
“是,谢谢你。”
我仍然很紧张,深深地对他鞠了个躬。
其他人也陆续的来了,近藤先生也走向了老师那里,但我也仍在那里发呆了很久。
我竟然被职业歌手表扬了。
好高兴啊。
喜悦之情不断涌上心头。
不过,排练的时候我也是一副松散的表情,很让人头疼。

傍晚时分。
在地下室里,我马上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多亏了佐藤先生的指导!谢谢你!”
他也一改寂寞的神情,真的很高兴的咧开嘴笑了。
“不不,那是新田的实力哦。”
“不不,果然是佐藤先生的福。因为,我在唱珊塔的时候一直在想着佐藤……”
“?”
“没,没什么。”
我一直想着你的事在刚才,这样的话简直就是爱的告白,所以我害羞的没有说出口。
两颊热热的,我转向了另一边,他温柔的说。
“真的太好了,如果你的歌声连近藤先生也觉得很美的话,那说不定会有幸运的事发生哦。”
“嘿嘿,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呢。”
此时我完全没有料到,他的“预言”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就成真了。


* * *

“哎哎,我来出演珊塔!?”
老师叫我过去,说要让我演珊塔的时候,我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老师却一脸苦恼的说,出演珊塔的相川同学的喉咙需要治疗,不能参加公演了。
饰演荷兰人的近藤先生极力推荐了我。
不,不是真的吧,这个。
我依旧不敢相信,捏了捏自己的脸。
不,就算是骗人的也好。
至少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我也能成为珊塔。
“我,我演!请让我演!”
我积极的喊道。

“佐藤先生!我被选为珊塔的代演者了!”
练习结束之后,我一如既往的冲向了地下室,然后紧紧的抱着他。
他吃了一惊,呆呆的站在那里。但听到我的好消息之后,他的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恭喜你,新田。”
“谢谢!果然是托佐藤先生的福啊!”
被抱着的他看起来有些困扰,我松开了手,满脸害羞的笑着,心中充斥着如蜜糖般的喜悦。
在发表代演名单的时候,有很多人说着些让人讨厌的话。“为什么是新田?”“新田有后门吗?”“是因为没有后门,所以才在卖弄风骚吧。”
大家都很想要这个角色。
因为我理解这种心情,所以一点都不在意。只是笑着避开了这些言语。我一定要在舞台上长处让她们哑口无言的歌声。

今天肯定是出生到现在,最值得骄傲的一天!因为我的梦想实现了!
“我一定会加油努力的。到时候会给佐藤门票的,请你务必要来看正式演出啊。”
他果然露出了非常困惑的神情。
我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我一生的请求!如果佐藤先生不来听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他带着踌躇的表情回答说。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约好了哦!”
下定决心之后,他又微微的笑了。然后用慈祥而又悲伤地眼神看着我说。
“……好。我会带着花去的。”
“太好了!”
我又紧紧的抱住了他。
“那,那个……新田。一个女高中生紧紧地抱着我这样的大叔,不太好吧。”
“嘿嘿,抱歉抱歉。”
我放开了手。
“但是,正因为是佐藤先生,我才想紧紧地抱住呢!对其他大叔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我以为现在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就这样说出了口。
但他满脸怯懦的避开了我的视线。
心中。顿感刺痛。
至少今天让我享受一下也好嘛……我真的就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吗……
“啊,果然不行吗?佐藤先生的女朋友会生气吧?”
我故意这样开朗的问着。
如果他说他没有女朋友的话,那我来自荐行不行呢……之类的,我想这样开玩笑的说说看。
但,很明显我作战失误了。当我看到他僵硬的表情时,我发现在他的伤口上刺入了一把很锐利的匕首。
无法治愈的伤痛与绝望,浮现在他僵住了的,凄惨的表情上。
严重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光芒。
这时,他的眼中好像没有映照出我的身影。
他是不是回想起来什么悲伤的事了。像是因为过分苦闷,至今也无法自拔的样子。
“……我,已经……没有女友了。”
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像是要陷入肉里一样,他像一个垂死的人一样喃喃着,用低沉阴暗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
“对不起……我该回去了。”
他的表情十分扭曲,紧咬着牙关走出了地下室。
他今天表现出的动摇给我的震撼太大了,导致我都发不出声叫住他。
但当我看到他的外套扬起,消失在门的另一端的时候,顿时浑身冰凉,不安的感觉一直刺痛着我的心,我忍不住追了上去。
外面的天完全黑了。
我隐约的看到人堆中忽隐忽现的灰暗外套,拼命追了过去。
我很担心他,我实在不能放下如此痛苦的他不管;而且,我抑制不住想了解他的心情。
不稳私人的问题,我和他约好了的。
我本想等他开口。
但总觉得,他会在某一天不告而别——
这样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路边的房子渐渐地变少了,周围的景色也变得十分寂寞。
已经走了大约三站路了。
最终来到了一栋看起来很破旧很古老的公寓。
他打开了一个信箱,拿出了里面的东西,然后走了进去。
我躲在墙后静静的看着。
过了一会,我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但仍然屏住呼吸,悄悄地走了进去。
怦怦……心跳的声音很响很响。
我知道我是在做不该做的事。
我是不是应该停下来呢,这样会受惩罚的,脑中的声音也这样告诫着自己。
即使如此,我像被吸引了一般,走进了信箱。
他打开的是这个信箱。
手写的201号室的纸条插在里面。
他到底在这里生活了多久。纸上用圆珠笔些的字有些飞舞。
在房间号边上写着一排片假名。
我将它们一个个念了出来。
“ma……ri……ya。”

玛利亚?

这就是他的名字吗——!?

这时,一个很久远的记忆像一束光一样闪现在我的脑海中。
在自家的起居室里,我打开了今天去看了的歌剧的小册子,那眼中闪耀着光芒的,是小时候的我

——妈妈,那个演奥菲尔得人好厉害呢!很很很很很高,而且还很漂亮,声音甜甜的呢!我也想像他那样歌唱。

小册子上写着出演者的名单。
年幼的我因为奥菲尔的出演者的姓名太难所以读不出。

——妈妈,这个怎么念呀?

——念玛利亚。

——玛利亚!呜哇,和圣母玛利亚一样呢!

就这样,我一直以为那份人的名字是玛利亚。
很适合有着澄净而甘甜的声音的奥菲尔,多么清朗的名字啊。
但,我错了。
那个人的名字不是玛利亚。

而是毬谷敬一——

对,那才是奥菲尔——同时也是被我叫做佐藤先生的人,他的真名。
他就是那个年轻美貌弹着竖琴的——奥菲尔。
他果然是做声乐工作的。而且他自己就是歌手。还拥有那么完美的声音——
听到开门的声音我吓了一跳,赶紧逃了出去。
风吹着浑身的冷汗,好像要感冒一样,身体冰凉冰凉的。
他曾经是舞台上的主角。
但,为什么,他要隐藏这一点呢?
为什么,要放弃歌唱呢?
现在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他是因为唱坏了喉咙而被迫放弃了唱歌?还是,有别的什么理由?
坐电车回家的时候,身上的寒气也没有散去。
回到家之后,我没有说“我回来了”,而是直奔爸爸的房间,我冲到了电脑前。
用毬谷敬一开始搜索。
情报一点点出现着。
幼年时代,因为有天使般透彻的声音而在海外的大赛中多次获奖。
曾经被誉为天才。
有着非常光辉的历史。
还有就是,杀了人的事。
我整个人失去了血色。
握着鼠标的受,还有双脚都颤抖着。

他杀了人?

我的胃像是有无数的虫子在爬一样,继续收集着进一步的资料。
毬谷敬一杀害了当时正在与他交往的女高中生。
喉咙好像被什么赌注一样,我停止了呼吸。
痛苦的垂着头的他的表情冲击着我的大脑。

——……我,只是一个罪人。

我的头像是快要炸开一样嗡嗡作响。
他,杀死了自己的恋人。
就像井上美羽小说中所写的一样。
他手刃了自己的恋人!

* * *


第二天,我发挥的很失常。
在公演的练习时,好几次因为发呆而被老师提醒。
“马上就要到正式公演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管理,不能松懈啊。”
老师严厉的说着。
一起演出的女孩子们也跟着说,
“这么快弱点就暴露出来了啊。”
“是因为压力太大受不了了吧,真是自取灭亡。”
他们十分幸灾乐祸。
但,任何一句话都没有刺激到我。
我一直想着昨天在网上看到的报道,心脏像是被一点点削去一样的痛苦。

“……新田?”
也许是因为我脸色铁青,皱着眉头。
“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好像在担心我。
胸口,身体,全都在痛。
我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佐藤先生是……毬谷敬一吧。”
他脸上充满了震惊。
瞪大了眼,表情十分抽搐,双唇哆嗦着。
然后痛苦的呼吸者。
为什么我会知道他的本名。他没有询问这些,也没有责备我。
只是,在这个气氛很沉重的房间里,他用背负着无法偿还的罪行的眼神看着我,用嘶哑的声音低声说道。
“……那么,你也知道我所犯下的罪了吧。还有我并不是天使这件事。”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头脑里出现了许多话语,却一句也没有说出口。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犯下了什么罪行,这都没有关系。
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悲哀与绝望。我的喉咙像被冻住一样,深深地刺痛着。
无论怎样的话语,也都只会给他增加伤害。
而且,是我背叛了他。
跟在他的后面,知道了他的名字,并揭露了他的秘密。
这样的我,没有安慰她的资格。
我不能去触碰,不能去温暖他那双紧握着的手。
他满脸神伤的背向我走了出去。
没有说再见,就这么走了出去。
我的手连伸出去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一定要去追他。
否则就再也见不到了。
一定要去追他。
但双脚却不听使唤,一点也动不了。
喉咙疼的像要撕裂开似地。
我拼命的大声喊叫道。
“对不起!但是,你对我来说,并不是罪人,而是天使!所以,请你明天也要来!来听我歌唱!”
空气刺痛着肌肤。
喉咙被什么热热的东西堵住了,好不容易才能喘息一下。
“请你……原谅我。”
这一声,不知道是否传达给了他。
第二天,他没有来地下室。
我去了他的公寓,信箱里德名条已经被拿掉了,房间的门上贴着水道局通知。

他,从我的面前,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 * *

秋天结束了,大楼开始有雪花飞舞着,我依旧不知道他的去向。
为了掩埋见不到他的苦痛,我一心一意的投入了公演的练习。
说不定,他回、会来看我的演出。
他会拿着花束过来,因为我们约定好了。
虽然最先破坏约定的是我——但我却依旧期待着这样的事,我知道这是很厚颜无耻也是很愚蠢的事,但我仍怀揣着那渺茫的希望。
我每天,每天想着他教我的事,不断唱着歌。
出演者的中伤也没有停止过,上完体育课后,衣服被别人藏起来,乐谱也被人撕毁,还有很多令人厌恶的事。
但我却没有对任何人说,只是唱着歌。
珊塔思念着荷兰人的心情,最终变为了我思念他的心情。

“噢噢,他的行踪就像是射出的箭矢一样,
没有目的,只是一直走着——
除非,他遇见了能为他献出生命的少女。”

“即使如此,苍白的海浪也不能给予他救赎。”

“噢噢,面色苍白的船长啊,你何时才能见到她。”

珊塔想要去救赎这个永远背负着罪孽徘徊在海上的孤独的人。
我也想要稍稍分担一下他所肩负的东西。
像是为了忏悔一样,他将手紧握在胸前。我想解放他的双手。想用我的双手轻轻的覆上他的手。
如果他能听到我的歌声的话。
我想将我的心意在搭载珊塔的心意上,传达给他。

公演当天。
会场的大厅里聚满了观众。
他,来了吗。
我不知道。
但我坚信,他一定在这个大厅的某处。
请,让我的歌声传达到他的心中。
幕徐徐的拉开了。
我开始歌唱。
看着肖像上那个不幸的荷兰人,摇曳的心意。
为什么在意他在意得不得了,只祈祷自己能够救赎他,苦苦地向上天哀求着的心意。
还有,梦中的人出现在面前的那一瞬间。
珊塔,毫不犹豫的坠入了爱河。

“现在我眼中的是否是幻影。
如果这是虚构的世界,
那么今天,清晨的太阳是否还会还会照耀呢?
那人儿满脸烦恼的站在我面前,
向我诉说着无法抚平的伤痛。
心灵深处那让人怜悯的声音,又是否在欺骗着我呢?”

挑衅了神的罪孽深重的流浪者,在绝望的深渊中寻找着救赎。
如果向他伸出的那只援手,是自己的手那该多好啊。
真心的想要救赎罪人的人。
如果,那是我就好了。
珊塔的心意,在我心中不断膨胀,然后变成歌声,在黑暗中不断扩散。
在遇到他之前,我只知道一个劲的出声,而今这温柔而充实的声音,想要传达到他那,应该说,只是想用我的歌声照耀他。
这一切,都是他教我的。
与他相遇之后,我懂得了。
痛楚,苦恼,悲伤——
还有爱一个人爱到颤抖的感觉。

“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魔力吸引了一般,
我冲了出去,只想去救那个人。
那个人从这里眺望着故乡,
船停在这安稳的小憩着。”

佐藤先生。此刻,我的声音有没有传达给你?
你,真的教了我很多。
所以至少让我的歌声,能稍稍抚平你的苦痛。
希望能在你心中点亮希望的明灯。

“我体内蠢蠢欲动的东西,
还有寄宿在我心中的,到底是什么呢。
神啊,我的心意能如此高涨,
也就说明了我真诚的力量有多么巨大。”

虽然一起度过的,只是那么短暂的一段时光。他的动作,他的表情,都清晰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当我紧紧握着他的双手时,他露出了害羞而有困惑的表情。
当我抱着他的时候,他都窒息的快翻白眼了。
唱歌唱的好的时候,还有向他报告喜讯的时候,他会咧开嘴,向我微笑。
他寂寞的眼神,悲伤的侧脸,还有擦拭着额头的指尖,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清楚的记得。
每当回忆起来,心中便弥漫着无限的刺痛,十分痛苦,却是那么温暖。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神啊。请赐予他光芒吧。
那温柔而虚幻的他,在未来能够得到幸福。
即使他犯下了滔天大罪,但他失去了一切,如今只有一个人默默地痛苦着。
但,荷兰人却对珊塔的真诚有着怀疑。
他看到喜欢珊塔的猎人艾瑞克和珊塔走在一起的样子,便向珊塔告别,一个人回到了船上。
他没有听到珊塔辩解的叫喊声。
他陷入了无限的绝望,再也不相信有人会来救他了,他的心冰封了起来。
就像那个人,从我的面离开了那样——
也许,他也在寻找着救赎。
也许,认为他这一生终将背负罪孽。
所以每当我向他是好,他的表情是那样困惑,还避开了我的视线。
即使那样,我,也想要救赎他。
无论在怎样的黑暗中,都有清澈的歌声——都会有阳光的照耀,都会有季节与人的变化——我想把这种心意传达给他。

珊塔为了将自己的真诚传递给所爱的人,她站在礁石上,纵身跃入海中。

“请你赞颂你的天使以及他所说的话,
就像这样,即使献出生命,我也要为你献上我的忠贞。”

随着轰隆的声音,海面渐渐上升。
本应永不沉没的荷兰人的船,消失在不断高涨的波涛中。
在阳光的照耀下,海平面上缓缓出现了荷兰人与珊塔相拥的身影。
为了证明自己的不变的心意,她赌上了自己的生命,最终拯救了荷兰人的灵魂。
大厅里响起了轰鸣的掌声。
观众们接连不断的站了起来。
掌声没有停息,我想是在做梦一样发着呆。
一点都没有兴奋的感觉。
那之后,我是怎么鞠躬离开舞台的,老师和同学们又对我说了什么,还有两手捧着无数鲜花的事,这些不太记得了。
因为我一直呆呆的在观众中寻找着他的身影。
回到了后台,在大量鲜花的簇拥下,我仍精神恍惚,一个低年级的女孩子拿着花走了进来。
“这是一位观众寄放在我这的花。说是要交给新田。”
我接下了这湛蓝色的玫瑰,大吃了一惊。
里面没有卡片,不知道是谁送出的。
“送这个的人,长什么样?”
“唔,是一个穿着很旧的外套的大叔。”
我知道了,他遵守了我们的约定。
他来看我的演出了。
他听到了我的歌声。
声音在颤抖,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动,我低头抱着那束花。
我的声音传递到他的心中了吗。
虽然舞台上的珊塔拯救了她所爱的人,但现实中,他却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
但是,如果我的歌声能在他心中点燃微弱的希望之灯。
那我们也许还会再见面。
对,无论是七年之后,亦或是再过七年——
如果,我能再次见到他的话,
那么,这次我一定要——

回到家我查了蓝玫瑰的花语。
“不可能实现的事。”“不可能发生的事。”还有“奇迹。”和“神的祝福”。
所以,我相信会有奇迹发生。
我得到了神的祝福,总有一天能够和那彷徨的天使再会。

——完——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10 00:18 编辑


远子阿姨炭的秘密



“啊,好可爱啊!和流人婴儿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远子姐看着麻贵手里抱着的悠人,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为了见一见三天前刚出生的小侄子,远子姐连夜坐电车坐船,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从北海道的下宿回到了老家。
“什么?什么?果然是和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男子汉吧!”
没想到自己儿子被称赞,自己也能这么开心。不过麻贵很快的就对着兴致勃勃的我泼冷水。
“啊呀,真的是这样吗?我们家悠人可要比某个不中用的家伙要长得感性得多呢。对吧,悠人?你不能像你爸爸一样脚踏两条船三条船,随意玩弄女人哦。”
“你不要给婴儿灌输一堆奇怪的事啊!而且不是爸爸是daddy!悠人要叫我daddy。对吧,悠人。”
“喂,daddy算什么啊,这样叫脑子会变坏的,所以别这样。悠人要叫我们爸爸妈妈。”
在医院的病床上,麻贵紧紧抱着悠人,背向了我。
“话说啊,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霸占着悠人啊。也让我抱抱。”
“哼哼,这就是做妈妈的特权。”
麻贵把自己的脸往悠人嫩嫩的粉色的小脸蛋上蹭,还满脸幸福的微笑着。对很强势的麻贵来说,这种充满了母性的表情,让人一下就被吸引住了。悠人刚出生三天,这个傲慢的公主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母亲,这让我感到很吃惊。
因为这样就擅自决定悠人的事,我还是不能接受。
嘛,比起刚知道有了悠人的时候,“他不是你的孩子,是我的孩子”这种冷漠的话语,现在能让悠人叫我“爸爸”,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当初我叫嚣说,“给我堕掉”。三天前,被告知说孩子出生了的时候,我真的都不敢来医院。
不过,刚出生的悠人被放在了育婴室,我看到他和其他婴儿在一起很安稳的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十分感动。
我贴在窗上,使劲的盯着他看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还冲着我笑。
麻贵把我当成傻瓜一样说,那一定是错觉。不过我相信这代表着,悠人知道我是他的爸爸,曾经也听说婴儿很有这方面的感应。
所以呢,现在的我已经完全败给儿子了。
每天都逃课来医院。
“你怎么又来了?”
我也不在意麻贵的这种牢骚,一直努力的想让悠人叫我“daddy”。
“我绝对要主张爸爸的特权。我说啊,远子姐也认为叫‘daddy’比较有美国的家庭情景剧的感觉,很帅吧?”
“还是叫‘爸爸’比较正常对吧,远子?”
“唔,那个……”
远子姐一下子被两个人逼问,不知如何是好。
“我觉得叫papa和mama又简单又好听。”
她很勉强地笑着说道。
“papa?”
我喃喃道。
“mama?”
麻贵喃喃道。
远子拍了一下手,双眼充满了幻想说道:
“对,papa和mama!这种能够无拘无束的气氛很棒吧。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说,叫papa和mama最合适了。”
对她闪耀着的表情实在是束手无策,我和麻贵同时叹了一口气。
“那个,让我抱抱悠人吧。”
“好好,这是远子阿姨炭哦。”
“阿姨炭?”
远子姐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是啊,你不是我们悠人的阿姨吗?”
“的、的确是这样,但我才十八岁,还是个朝气蓬勃的女大学生……”
她垂下了眼,一副可怜的表情嘟哝着。
果然被叫做阿姨的话,心情很复杂啊。
“呜呜,是流人的错,没有做好有计划性的家族计划。竟然高二就当爸爸了。害得我也变成了阿姨啊。”
“啊呀,阿姨炭这个称呼也不错啦,挺可爱的啊。悠人一定要叫阿姨炭哦。来,远子阿姨炭。看这个梳着三股编成的麻花辫的飞机场就是远子阿姨炭哦,悠人。”
“飞机场三个字是多余的!”
远子姐鼓着脸反驳着。麻贵则是不断地叫着“阿姨炭”“阿姨炭”。
远子姐因为进了北海道的大学,都不能像以往一样经常见面,所以现在麻贵要好好地捉弄一下她。
怀孕的时候,在学校的画室里看着远子的画。
“远子……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呢。都不和我联络,真是薄情的人啊。”
麻贵如此低声喃喃的时候,表情显得十分寂寞,而现在却很有活力的闪耀着光芒。
“真是的!如果被麻贵这样的妈妈养大的话,我真为悠人的将来担心呢。啊啊,这么可爱无垢的天使,要是变得和麻贵一样喜欢说,那该怎么办啊。”
在远子姐叹气的同时,有个和远子姐长得很像的人,犹豫不决地走进了房间。
那是我妈妈。她好像刚从办公地点赶过来。
“叶子阿姨!”
远子很开心的飞奔了过去。
妈妈很生硬的对远子姐说。
“你看起来很精神呢。”
声音和表情都十分平淡,但那其实是她害羞的象征。
和远子姐说话的时候,妈妈还是显得有些紧张,语调也十分生硬。即使这样,两人的距离也在一点点的缩近。
今天也因为远子姐要回来,所以提前写完了稿子,赶了过来。
两个人很开心的聊着天,看着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听我说啊,叶子阿姨。麻贵也真是的,要让悠人君叫我‘阿姨炭’呢。这样称呼十几岁的少女,实在太过分了吧?对吧,叶子阿姨。啊!但是——我也在把阿姨叫做阿姨了呢……”
妈妈对慌慌张张的远子姐说。
“……直接叫叶子的话,会很奇怪吧。反正……我现在也不介意啦。”
听到这么,远子姐笑了出来。
“太好了。”
妈妈也咧开嘴笑了。
不过,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每当远子姐叫她“阿姨”的时候,就会摆出一副臭脸。不过总会被结衣阿姨责备说“这样可不像大人哦,叶”。
我突然因为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事,而浑身颤抖。
悠人要怎么叫我妈妈呢!
妈妈应该是悠人的祖母……所以果然是,奶奶——不,这样叫不太妙。大概——不,绝对会被讨厌的。妈妈肯定会很不爽。她看起来还很年轻,而且年龄不详,不,应该说是看起来绝对不像是有孙子的年纪……
不过,如果叫“叶子小姐”的话……就会感觉很陌生。我小的时候就不被允许叫她妈妈,而是要叫她“叶子小姐”,因而留下了精神创伤。
那个时候,妈妈好像不太想把我当做她的儿子。其实说穿了,也就是像结衣阿姨说的那样,只是妈妈不够成熟而已。所以不想被人叫做“阿姨”或是“妈妈”。
所以如果被叫做“奶奶”的话会很糟糕啊。
在我烦恼的同时,麻贵把悠人抱给妈妈看,并说道。

“悠人,快,和叶子奶奶炭打个招呼。”

空气一下子冻住了。
我和远子姐都战战兢兢的看着妈妈。
妈妈的脸在抽动,嘴角上扬了起来,眼睛像冰块一样冰凉冰凉的。
“我、我我我都被叫做阿姨炭了,所以就凑个对,叫做叶子阿姨炭吧。”
“说的也是啊,阿姨炭和奶奶炭其实发音只差一个字啦,没什么区别的。”
“所以如果有叶子阿姨那么年轻美丽的奶奶的话,年龄差距大一点更能让你魅力倍增啊。”
“是啊,悠人一定也会很自豪的。”
“看起来最多只是母子,会让大家大吃一惊的。”
我和远子姐拼命的缓和着气氛。
但是,麻贵又很直率的说道。
“说的也是啊,实在看不出是悠人的奶奶呢。所以悠人远远的叫奶奶炭,也不会有人知道是谁的,来,悠人,这个是悠人的阿姨炭,这个是悠人的奶奶炭。阿姨炭和奶奶炭的发音很像,千万不要搞错哦。”
她不断地重复那个词,感觉像是故意的。
然后,她好像察觉了什么。
“啊呀,叶子小姐,你好像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不喜欢奶奶炭这个称呼啊?”
她微笑道。
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我和远子都僵住了。
妈妈的肩膀好像在颤抖。不过她却用很冷静的声音(虽然,嘴还是很僵硬,脸也很抽搐)说道:
“不,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因为,我可是这个孩子的祖母啊。”

* * * * *

发生了这件事后的第二天。
我再去病房的时候,没有看到麻贵,而是远子姐坐在床上抱着悠人。
悠人像天使一般睡的很安稳,远子姐用一副慈祥的表情看着他,嘴靠在他粉色的小耳朵边,念念有词。
静下心来听,便能听到她温柔的声音。
“远子姐姐炭,远子姐姐炭。”
我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心中浮现出了令人怀念的景象。


——流炭。
——远子姐姐炭。

小的时候,我们是这样称呼对方的。
在阳光照射下,十分温暖的起居室里,结衣阿姨很开心的做着家务的同时,远子姐在读书给我听。
轻盈的三束辫子,圆圆的眼睛。
当结衣阿姨叫道“吃点心咯”的时候,我们就会很开心的站起来,吧嗒吧嗒的跑过去。
回想起这种光景,心就像被揪紧了一样。
远子姐又开始轻声低喃着远子姐姐炭,远子姐姐炭”。
我闭着眼,享受着那甜美的声音。

——流炭,一会再给你读书哦。所以我在爸爸的房间里偷偷地把这本书吃掉的事,要保密哦。
——嗯,远子姐姐炭。



——完——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10 00:32 编辑


迷路的小鹿和说谎的人偶


我讨厌。
学校。
孩子气的同学。
讨人厌的大人。
微笑的——谎言。
*** ***
“小鹿,等一下我,小鹿。”
班主任竹田咚咚地踩着凉鞋,吧嗒吧嗒地追了过来。
“我说小鹿啊!”
没有紧张感的漫不经心的嗲嗲的声音。
“哎,小鹿。”她那温软又软乎乎的手抓着我的手臂。咦,好恶心。我猛地甩开她的手,瞪着她。
“你好烦啊,不要在楼道随随便便叫别人的名字啦。”
“可是小鹿一个劲的往前走啊。”
她温厚的呵呵地笑起来,胖乎乎的脸颊,及肩的蓬松长发,像小狗一样的圆圆眼睛,一副让人生气的小鬼样。
要说她是个比我大十岁的老师,简直难以置信,穿上制服的话,在中学生中都吃得开。
“什么事呀?不是已经下课了嘛,没我什么事了吧。”我不耐烦的说着。
“呵~小鹿果然忘记了啊,今天放学后,有美化委员的集会啊,上周我还叮嘱你说一定要参加哟。”
“就为这么无聊的事追过来?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要去啊。”
“不可以,小鹿可是二年级C班的美化委员啊。”
“那是你擅自决定的吧!”
“可是在决定委员的时候,因为小鹿你翘掉班会回去了啊~。还是你觉得保健委员或者供食委员比较好?但是,喏,因为老师是美化委员的顾问,我想可以一起工作嘛。没想到小鹿总是请假,放学后也是快速就走掉了。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呢,所以早上的时候,一边捡垃圾一边聊天,觉得很开心呢。”
看着她嘿嘿地傻笑的样子,真是越来越觉得窝火,我为难得皱着眉,她都不知道停顿一下吗?
“一……点儿……也不开心。而且,能不能别再叫我‘小鹿’,恶心的说。”
“哎~我还觉得这是个可爱的名字呢。那以后叫你小里佳。”
“不是说过不要叫‘小’嘛!”
在走廊的中央,我叫了出来,其他的学生一下子回过头来,然而竹田却不明原因似的愣住了。
“可是我是小鹿的老师啊。”
“难道有法律规定老师要把学生的名字加上‘小’叫?”
“没有啊,只是我想这么叫。”她吐了吐舌头回答道。
朝着从跟前走过的学生,“小千,拜拜。”她满脸笑容得挥着手,“啊~小弘香,再见!”哗哗地挥手回去。
啊~不行,和这家伙根本合不来,世界不同,语言不通。
叫别人“小什么。”之类的,爱说溜嘴,又废话连篇,总是与学生互相直呼姓名,这些都一味地让我火大。别误会,她就是个死笨蛋。
“像朋友一样的老师。”什么的,太烦人,太讨人厌了。
我沉默得转过身,跑了出去。
“小鹿!委员会!”
竹田慌张地叫着并追了过来,却因为动作愚笨追不上。
我一下子就飞奔到了校舍外面,面向校门,情绪很好得做了个鬼脸,哼~二年级女生可没有闲到和烦人的老师打交道!

***

逃学这件事,大概是从中学一年级的最后一段时间开始的吧。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啊,从入学开始,就感觉和周围格格不入。
小学是在家附近的公立学校,中学却到了名字马马虎虎的私立的女子学校。因为父母的虚荣接受了考试,没想到居然会通过。要知道我一次都没合格过,想着反正会落榜吧,就这样小看自己可能会有灾难吧。
父母们非常高兴地说,“里佳,你要是肯努力就一定行的!”完全不顾我不想去那么严格的私立学校的想法。
果然,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大家都很文雅,干净,轻飘飘的,可是却莫名的冷淡,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一直纠缠着我,和周围合不来。即使在同样的空间里面,只有我不被喜欢,就像异色出现一样不合群。
一种不想融入这个令人生厌的地方的抗拒心理和只有自己掉队似的不舒服的心情,一直萦绕在心头。
学业丝毫没有长进让我十分痛苦,也因为没有朋友,休息的时候就我自己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
有时候郁闷得真想哇的一声叫出来。
看到什么问题也没有,好像过的很开心的同学们就很有气,我到底必须呆在“这里”到什么时候啊——
沉积在心里的焦躁不安,就像气球一样渐渐膨胀起来,快要爆炸似的。
就这样,我开始变得爱翘课了。
刚开始不知道该去哪里好,虽然走在街上也战战兢兢得,想着要是被收容教育的话怎么办,但是成了二年级生,在换装完后改换成夏装的现在,远离学校混入繁闹的人群中走着,身体却变得轻松了,我尽情的呼吸这夹杂着废气的初夏空气。
身体沐浴在混合着所有东西的阳光下,感到了一种就像手脚霍得伸展开来似的自由。
而且,也交到了朋友。
“好啊!玉木,宫,吉仓。”
“啊~迟到了,里佳。”
“被班主任给逮到,说什么要参加美化委员的集会,简直难以相信。”
繁华街道的后街——一些小店杂乱聚集在周围,在未营业的 LIVE HOUSE前,自然地聚集在一起。
有很多高中生或是自由职业者,虽说只有我是中学生,他们却没有把我当孩子对待,很平等地跟我说话。
她们像同班的女生一样,亲切地嘻嘻得笑着,却不在背后说什么“那个小鹿,有点轻浮啊。那头发,染过吧”“指甲和口红也是,一点儿都不像中学生哟,对人爱理不理的,真让人受不了”之类的坏话。
越想越是让人火大啊,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清楚啊。别在不爽的时候还假装笑意。和说的话要表里如一啊。
“那是什么,美化委员?可笑啊!”
“就是从一大清早的,在车站前捡垃圾什么的,就是所谓的志愿者。真是麻烦死了。”
“啊哈哈,里佳也当志愿者?”
“开什么玩笑,绝对不会干的。”
“是呢!志愿者也没钱拿。”
“说起里佳的学校,果然也很奇怪。物以类聚!”
“为什么要当什么美化委员呢?”
“班主任擅自决定的啊。一个年轻的女的。每次都用特娇媚的声音叫我‘小鹿’。都想死了。”
“哇~好恶心。”
“的确有呢,这种装的很亲切的老师。”
“只是装作很友好,一做不称她心的事就会不理那个学生,发生问题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还推卸责任。”
“是啊是啊。”
“我说啊,那老师,是同性恋吧。里佳又那么可爱,会不会被她上了?”
“咦~别说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放学要是被叫到指导室的话可要小心哟,里佳。”嚷嚷着继续无聊的话题。
不管是讨厌的学校,同班同学,还是老师,在这里都可以一笑了之。
“里佳,这个指甲油好像很适合你耶?给你涂吧。”
“嗯~谢谢啊。”
我们之中最漂亮成熟的玉木,撑开了我的手指,用沾着洗甲液的棉棒小心得除掉现在的颜色,给我涂上了刚才推荐的珍珠粉的颜色。
玉木的理想是当化妆师,有时候会给我化妆和基础化妆品的建议,她用不了的唇膏和指甲油她总是会说“很适合里佳哟”然后就给我。她是我所憧憬的那种人。
“哎,还有一点就弄好了。”玉木这样说着,在眼睛上轻轻得涂上眼影和眼睫毛,又重新给我涂上了唇膏。草莓色的非常得可爱。
“嗯,很配很配。”
“果然是中学生啊,肌肤滑滑嫩嫩的。粉底,搞定了!”
“里佳,别染发了,那种颜色很好啊!”
大家都不停地夸赞,我不好意思起来。
茶色的头发让同学和老师感到不满,但在这里因为大家都染了头发,一切都没关系。玉木是一头的金发。
“喂,里佳,好容易被玉木打造成美女了,来玩个小游戏吧?”
“哎,什么什么?”
宫探出身体,光润的嘴上泛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援交,从大叔那里讹钱。”
“援交!”我压着声音。
但是,援交——
“没事,只是假装,假装。”
宫看着害怕起来的我,咯咯地笑着。其他的人也用着和平时不变的腔调说,“其实不是H那事,只是把人叫出来适当的说说话,然后拿到钱给我们哟。”
“我也是之前就赚了两万,太刺激了!”
“里佳是现役中学生,怎么也能拿个三万吧?”
“不,五万都没问题。所以吗,嘛,稍稍用电话联系交友网,试着勾引一下。要说的内容嘛我来想想。”
“但,但是!”
“没问题的!使用交友网的家伙,事实上都是气势很弱的弱男,万一到了紧要关头,我们就会出现帮你的。”
“很有趣吧!做吧,里佳。”
“很简单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家都拍着我的肩。
我困扰得朝玉木看去,她妩媚得眯缝着眼睛微笑着。
“试着做吧?什么事情都要经历一下。”
“嗯……玉木这样说的话。”
虽然不那么起劲,但我还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盖,想着一定要如大家所说,这只是一个小游戏,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一想到这并不是那些孩子气的同学能完成的冒险,心中有些许真实的激动。
这样,我就和那些孩子不同了吧。在这里的大家,把我当成伙伴一样同等的对待,所以我也必须要不辜负她们的期待。

***

“商谈”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
“里佳,名字怎么办?用真名不好的吧。”
“嗯,千。”
瞬间脱口而出的是班主任竹田的昵称。
宫用手机打进了电话,三十分钟后,我坐在快餐店的桌子前。
啊,心脏都要飞出来了。
我的约会对象叫野口。是市内一家公司的职员,三十几岁,单身。
“感觉靠不住啊。”宫她们笑了起来。
也许来的是个已经年过四十,肚子向外突出,有着奇怪味道,满脸好色相的大叔。在拿到钱之前不亲切热情是不行的哟,虽然被这样提醒,但真的那样的家伙靠近的话,一定会像青虫穿过眼前那样转过脸去吧。
桌子上面是巧克力味的饮品和书。书不是袖珍本,而是漂亮的硬书皮。
这是一个叫塞林格的外国作家写的名为《麦田守望者》的书,因为没读过,也不知道内容。好像是宫从他父亲的书架里随便拿出来的。
“用这个来做见面的记号。大叔一看是这么有文学气质的女孩,肯定乐坏了。”
“但是要是问起对这本书的感想,答不上来哟。”
“没事没事,就把麦田的场景一下子带过,之后再适当得点点头,不会露馅的。”
因为题目有麦田,所以一定是发生在麦田里卿卿我我的故事,宫这样断言道。
但是,还是读一下比较好啊……
轻轻地翻开书边已经破破烂烂的封面看了起来。
就在那时候,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好可爱啊,一个人?”
我紧张得仰望着。
那个瞬间,心脏再次跳跃起来。
原因之一是因为对方比预计中更近的站着。基本就站在我的正背后,对着我的耳朵开始私语似的把脸低下来,所以正当我抬起头的时候,两张脸急促得贴的很近,吓了我一跳。
原因之二,他和想象的样子不同。这个正俯视得看着我,嘴角放松笑着的男人,一点也不像是正值三十几岁的样子。虽然不太了解成熟男人的年龄,但却看得出他才二十几岁,衣服也是耷拉着的衬衫和棉布裤子,弄错一步的话遍看起来很邋遢的地方,他以刚刚好的平衡感随性得穿出了合适的感觉。
还有就是……帅。
对。
这就是第三个原因,也是我笃信的最大的理由。
发出声音的这个男人,是个绝对的帅哥。
个子很高,修长矫健的身材,相貌也具备。眼神和笑声也都温和得要命,却还是让人感受到了男子气概应有的踏实感和活跃的表情。
不能说缠绕的空气不对这样的话,这么明显的帅哥,我还是第一次在电视和杂志以外的地方遇见。
虽然我就这样一直目瞪口呆得仰视着他,但还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这个人,只是上来搭讪的?
就是这样,这家伙绝对不可能是野口。
直到现在,我曾经有两次被搭讪的经历。对方都是高中生,虽说脸以及外形都和眼前的这个男人相差甚远,但一定是这样的。他是个色男。
但是,为何,这样一个好好的成熟男人,会来勾引像我这样的中学生呢?
这样的外形,明明是会有很多女人靠近的。也许他是个萝莉控?
“不是一个人哟。在等人。”
我转过脸去,冷淡地说道。一和他的视线交会,心脏就像是要裂开似的。
于是乎,他那男人气的手臂迅速地从头顶横着伸了过来。
反射性得凝固了。
灵巧的手指架在桌子上抓起了那本书。
“喂——”
在准备起身取回的瞬间,他的脸又一次飞入我的视线,同时,那充满魅力的声音搔痒着我的耳朵。
他把书皮面向我,一边奇怪似的凝视着,一边说道,“《麦田的守望者》——是写两个人的故事吧?”
“!”
我睁开眼睛,屏住了呼吸。
难道——
“一起走吧。”
他抓着我的手,把发呆的我拉起来,就这样向店外面走去。
“喂,喂——喂——你,是野口嘛!”
“是啊,小麦。”
大大的柔软的手——就这样强硬的握住我的手,轻快地在人群中走去。
“很好啊,小麦。说起塞林格的《麦田守望者》,被村上春树翻译过,知道吗?《The Catcher in the Rye》啊。”
“不知道——我说,手……”
“容易读懂的,果然还是春树。文章组织得很流畅,十分舒服。野崎的翻译,有点儿生硬啊。但是他还是有表达出青春的无力感。文章风格的话还是野崎的好。难道你不觉得只要一次听到《麦田的守望者》,就觉得难以忘怀,是让人印象深刻的文章吗?小麦。”
“我说我不是小麦!我叫里——”
瞬间差点把真正的名字说溜嘴的时候,堵住自己的声音。然后,甩开被抓住的手,不悦地重新说道,
“我叫……千。”
不知为何,野口睁大了眼睛。用一副认真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慢慢地——让眼睛渗入温和的光芒,松弛着嘴角,用一种让人心跳的温柔的声音,嘟哝着我的名字。
“千。”
瞬间,脸颊热起来。
这算什么。只叫名字么。而且,还是别人的名字。
野口,很幸福似的微笑着。明明是个大人,却那么天真的笑脸。好像快乐得不得了。
“这是世界上最喜欢的名字。哦,非常非常的喜欢。超喜欢。”
再一次动心了。
不行,我不能过度慌张。这样下去会被小看的。即使再怎么好的男人,也是比我大很——多的大叔,和中学生搞援交的萝莉控的变态而已!
“——因为我的名字是‘千’,所以才想见面?你又恋名癖?还是你以前被叫‘千’的女生甩了?”
“那又怎样。”
他丝毫没有心慌。毫不在意的盯着我。
“那么,果然还是萝莉控咯?”
“也许吧,喜欢制服系,和可爱的女孩子说话能让我开心。”
“哇~恶心。”
我紧紧地抱着穿着夏服衬衫的身体。
“那小千呢,总是做这样的事?”
“偶,偶尔啦。”
要是回答是第一次的话,感觉越来越会被小看的,于是试着摆出一副超脱的样子。
“哎~~”
看着他看穿似的表情,我有点生气。
“你是第五个人了——不不,第八个左右吧。闲的时候兼做副业,和志愿者差不多?”
“原来志愿者,是要和男人交往。”
“不好吗?不过不是和像你这样的大叔交往哟。”
“大叔不是年龄的概念。”
“超过三十岁的话,就是大叔哟。”
“啊,是吗。我只有三十岁。”
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刚三十岁的样子……真的是才三十岁吗?这家伙。
“算了,我还是好好得拿钱就好了吧。五万啊,年龄什么的我管不着,你可不要忘了啊。”
对,这不过是游戏而已。
让这家伙把钱拿出来后,就马上逃走吧。
要是这样的话,玉木他们会好好得称赞我一番吧。
“五万……要价也太高了吧。”
“这个金额对于野口没问题吧,你不会没钱吧!”
“不,我会付的。要是小千能让我高兴的话,五万没问题。”
完全没有觉得厌恶的样子呢。虽说本来就是抱着这个打算来的,可,可是这家伙,完全没有那种意思呢。
“不要浪费时间呢,开始吧。”
“哎,干干干干什么。”
野口又再一次握紧我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干什么,约会。”
“哎?!”
和刚才不同的是,这次是像‘恋人关系’十指紧握。手背紧紧地握着,他对着茫然的我,再次说了非常吃惊的事。
“想让我们高高兴兴的出一下汗吧。”
“等,等,等一下——要带我去哪儿啊!讨厌,笨蛋,等一下啊,我说等一下!”
手指被紧紧缠绕着,即使用手却越来越被拉着走。
没事的,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宫她们说过会来救我的。
但是,但是。
“讨厌,放开我!萝莉控,变态!”
“好啦好啦,围观的群众要是凑过来了,小千不是很困扰吗?”
“呜~”
穿过繁华的街道,渐渐朝没有人烟的方向走去。呀,讨厌啊,会变怎样呢?宫她们真的会来救我吗?
我把手伸进裙子的口袋里,正当准备掏出电话的时候——
“喏,就是这里。”
“哎?”
野口停下了脚步,抬抬下巴指示着建筑物。
我啪得看上去。
这是,体育馆。
“哎!”
我叉腿站立着,朝着站在离我数米远的野口喊道。
“什么情况啊!这是!”
“就这个情况!”
随着他温柔的声音,一个羽毛球飞了过来。我用手里拿着的球拍,用力得扣着球。
随着啪的一声,羽毛球咻得向着野口的那边飞过去。
“为什么,一定要打羽毛球!而且,还是在这么让人伤感的体育馆!”
再次把飞过来的羽毛球打回去。我把鞋子和短袜脱掉,光着脚。
而野口也是一脸正经得打回羽毛球,也同样赤着脚。
旁边,小学生们正一边叽叽嘎嘎喧闹着一边打着篮球。
“因为这里是免费的。总之,都把钱贡献给可爱的女孩子了,所以没钱了。”
“我连一分都还没享受到哟!”
啪!
啪!
羽毛球多少次在我们之间来回飞着。他一边默默地看着又在生气的我,一边把球打回来。
羽毛球眼看着就要飞到裙子上了,我扭开身体正准备将它打回去的时候,裙子顺势被吹了起来,脸都红透了。
“刚才,故意的吧!”
“什么?”
他装傻的腔调,差一点又落掉了。猛击打回去的瞬间,裙子呼啦呼啦的摇曳着,把大腿露了出来。
“从开始就故意反复做些奇怪的事!”
“运动也一定要让眼睛享受享受。”
“你这个变态萝莉控!”
我狠狠地瞄准野口的脸打去。哎,就这样沦陷在他那张过分娇媚的脸里。
但是,他一边逗乐得说着“好可怕啊,小千。”,一边还是打回了每一个球。
啊不行了,我已经快热疯了、
总是适当的翘掉体育课,这样哧哧呼呼地喘着气,流着汗的样子。成何体统啊。
而野口却很轻松,超级令人火大。
啊,体力上应该不可能在我这个现役中学生之上,所以我怎么会输给这个大叔。
就这个状况,继续发火得打着羽毛球,一个小时后——
我筋疲力尽得靠坐在体育馆的墙壁上,垂下脸,使劲得喘着气,脸颊被凉凉的东西冰了一下。
“啊!”
发出一声吃惊的声音,看到拿着罐装运动饮料的野口,滑稽得眯缝着眼睛。
“给,我请客。”
“小气,要请也要请更好的东西啊。”
我虽埋怨着,但还是接了过来。
嗓子渴得要死了,所以这冰冷的运动饮料就像渗透了全身似的。
野口也坐在旁边,喝着罐装咖啡。
“小千,还是锻炼下体力比较好。虽然有斗志,但后半段喘着气步伐不稳啊。”
“好烦啊你。又没打算进军奥林匹克,这样就好了。”
“没参加社团活动吗?”
“太麻烦了。”
“放学后的志愿者呢?”
“呲!志愿者只是有空的时候才做。大体上就是……和伙伴们一起玩。”
“伙伴是学校里的朋友?”
“不是的。高中生,自由职业者之类的,很多很多。讨厌学校,同年级的学生也就是一副小鬼样,没法认真得交往啊。”
“那是小千自己决定的,只是不想交往吧?”
“啊!”
我想着要不要把喝剩下的饮料朝野口扔过去。但他好像知道我的愤怒一样,默默地笑着,所以我也就罢手了。
竟然拿我的事开玩笑。我突然扭过脸去,用一种随便的口气开始说起来。
“没有交往的理由。大家都只是掩饰着表面,充满警惕……不管是班主任还是同学都是说谎的伪善者……班主任那家伙,叫我的时候总是加上‘小’。我曾想过她确实是为我担心,想了解我。装作想见面的样子,烦人得纠缠着。明明真正的一点儿也不明白。因为她是温柔的好的老师,就想被周围认同,所以才那么做。虽然我也讨厌同学,但是这个班主任确实最让人生气的。那家伙一定是最大的骗子哟。满脸过分的笑容,一点都不自然。那样的笑容,我才不需要。”
为什么,我会说这些话。
明明是刚见面的人。
他明明是个和中学生援交的变态……
野口沉默得听着我说话。我因为脖子发硬,无法转向野口那个方向,也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表情看着我。
像一种沉重的刺啦的积压在我的心中让我痛苦不堪。
这是,野口说话了。
“那,你放学后见你的‘伙伴’这事是真的吗?”
不是开玩笑的口气,而是静静地询问。
胸口就像被箭刺中一样,正中痛处。
“对,对啊。”
我回过头,强硬的说道。
野口用大人特有的表情看着我,就像是拿小孩子没办法的那种眼神。
我耳朵下面烫得好像烧起来一样。
不知道是因为害羞,不甘心,还是因为焦灼。
眼看着脸全烫起来——心里变得非常的不安。
我再次转过脸去,抱着膝盖。野口用极其平常的语调,对着我慢慢地细语着。
“《麦田的守望者》讲的是一个不适应学校生活,落后被退学的迷茫少年的故事——知道吧?旁白的是一个叫霍尔顿的孩子,他总是没完没了的抱怨。自己的家人,这样那样的不满。学校也是那啊这啊得厌烦。同班同学指指点点,老师说这说那……
宛如,用银色的汤匙汲取罐装的玉米,三番五次把它送到嘴里一样。噶呲噶呲得很有干头,只剩下稀稀拉拉的皮——咀嚼后感到甜甜的又带点青涩味儿,有点寂寞……套用文学少女姐姐的话呢。小千,喜欢玉米罐头吗?”
“……我是那种绝对不会往拉面里放玉米的人。”
“那样就试着读读吧。你觉得任性敏感的霍尔顿怎么样。然后想想结局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野口用书轻轻得敲着我的头,站了起来。
被当作小孩子对待,不甘心得吼道,“明明是个爱援交的男人,不要对我说教,我最讨厌那样了,你和竹田都是一类人。”
“竹田是?”
“说谎的,老师。”
野口柔和地眯着眼睛。
“那么,竹田肯定也和我一样,看见你像站在麦田边缘的悬崖上摇摇晃晃,忍不住担心。”
“什么啊。”
“《麦田的守望者》的故事。”
“无聊。”
“会吗?能和小千约会,我可是很开心哟,真诚地向你推荐《麦田的守望者》,不论是严崎翻译的还是春树翻译的,你都会喜欢的。”
野口自然地站起来。
“我知道!不就是在麦田里卿卿我我的故事嘛,没什么意思!”
“撒谎不好哦,小千。”
最后他微笑着走掉了。
“笨蛋——!变态!说教男!老头!笨蛋!笨蛋!笨蛋!”
只有他的背承受着我的骂声,这样还不够,我握着拳头使劲得敲着体育馆的地板。手指疼得麻木了。
稍微有点姿色就装酷!什么约会啊!把我当志愿者吗!
哎,那个?
说起来,没有援交啊。
那个……援交的开始,理所应当的——当,当然,这家伙完全没那个意思,只是打了羽毛球然后就拜拜了,他到底打算怎么样啊?
也许,我也变成小鬼样了吧?
不是野口所喜欢的?
被耍了!
虽然异常地生气,可是马上察觉到更重要的事,顿时血气膨胀。
钱!五万!还没给我!

***

该怎么向宫她们交代
第二天,上学之后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那件事,胃就像被嘎吱嘎吱得拧住一样。
虽然做了援交,但是却没拿到钱,这样说她们能谅解我吗。
或许,她们认为我是因为害怕逃跑了。
也许会失望地说“没想到里佳这么没骨气啊。”
也许玉木也会向我投来轻蔑的眼光。
啊啊,怎么办。
完全听不进课啊。
到了午休时间,我抓起来包走出了教室。
本来想就这样去玉木她们那里。却在走廊的途中,被后面的手抓住。
“小鹿,还没放学哟。”竹田微微一笑。
“因为身体不舒服,想提前走。”
我甩开她那微温的手说道,这次她担心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呐,小千,还是好好上课比较好哟。我们是私立学校,逃太多的课的话,会被退学哦。”
一定是竹田讨厌她班上会有人被退学。因为她是“和学生关系良好的受欢迎的人”嘛。对于被学生敬仰的热心老师的评判,我不想陷入。
“没什么,即使退学也没关系。这样让人讨厌的学校,反正从之前就离群,退学刚好。”
本想早点到玉木她们那里,却因为被拖住的焦躁感,用粗暴的声音对她说道。
竹田,好像越来越担心似的低着眉头。
“……那个……小鹿,姑且先试着笑笑比较好。”
“说什么呢!”
让焦躁的我明朗得笑。
“哎,那样的话,一定能交到朋友的,学校里的人和老师也都会更加温柔得对小鹿的。”
“可是,骗人的吧。说谎,明明不想笑却还要笑,只会悲惨吧。”
我贴着竹田那张像画里描绘的温柔可爱笑脸的脸颊说着。
“是啊……是骗人的,但是,或许对小鹿是有用的。”
“我讨厌那样。我绝不假装。”
对,我不想成为那种每天过着表面上交往生活的胆小鬼无趣的中学生,也不想成为肮脏的大人。
“想让我退学就退了吧……”
我扔下这句话,甩下竹田走出了校舍。
没关系,即使退学,也有我的容身之地。
和玉木她们的关系,一定是“真”的。
大家会像平时一样欢迎我的。
老实说的话,即使没有拿到钱,也能原谅我的。
没事的。
没事的。
没事的。
好几次这样说给自己听。怀着快崩溃的心情,好容易到了平时聚会的地方。
宫她们停止了聊天,看着我,用一种怒视似的冷漠眼神。
“里佳,你辜负了我们吧。”
“……呃。”
“把野口扔下逃跑了吧,太让人失望了。”
“逃跑,没有啊,我——”
“野口,等了一个小时,焦急地走出店去了哟。”
“哎~”
我完全不明白宫她们在讲什么。为何大家都瞪着我,责备我。
我明明和野口见过面啊,还一起去了体育馆打羽毛球。把野口,扔下不管?
这不对啊。
可是大家都很生气的样子。
玉木用一种我似乎从未听到过的冷淡声音说道。
“里佳,随便退出游戏,可是违反规则的哟。要是你说你没有抛下野口不管,那应该有钱啊。”
“这个……忘记向他要了……而且,也没带我去旅馆之类的,也没做那种事。”
声音颤抖着,渐渐小声起来。
明明之前可以畅快地呼吸,现在却好像肺被紧紧地握住一样,空气进不到身体里面,卡在喉咙里。
我说的真的是实话,但是大家还是严厉地瞪着我。
“要是拿不出钱的话,里佳,你果然还是放弃游戏的胆小鬼,我们也不再是你的伙伴。”
“怎么这样——”
一种恐惧涌上心头。
除了这里之外,我已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呢。
“如果,里佳想证明是我们的朋友的话,那就自来一次游戏。只是,金额翻一倍,十万!”
“十万……”
“对。从自己妈妈的钱包偷取就是犯规。这就是游戏,里佳必须只能自己赚取。期限是明天。”
十万也……我一个人……?!而且在一天之内。
不可能的!
“里佳,想和我们当朋友的话,做的到吧?”
玉木微笑着。
我喜欢的那种成熟的有魅力的笑容。但在今天,却包含着恶意。
其他的人也突然变得亲切起来,一个接一个得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谄媚的说着。
“没事的,里佳的话,做的到的。”
“对啊对啊,里佳是我们的朋友嘛。”
“这次不可以背叛哟,里佳。”
一天十万——
那样的金额,中学生怎么可能凑齐。
可是拿不出这十万的话,就不会被大家再当朋友了。
我用电话联系交友网,拼命得搜寻着对象。
——我叫千。正在征集和我援助交际的大叔。
——我是中学二年级生,名字叫千。
——请做我的谈话对象吧。千十四岁。
昨天是宫想的内容,关于钱的交涉她也全部告诉了我。可是,今天却必须一个人做。
即使应征的邮件来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交涉。
是我写的邮件生硬,没有H的可能性的原因吧,都没有立即得到对方的回信。
“现在马上想要十万,能借给我吗?”
这样直截了当地说会被当成笨蛋的,会被回说开什么玩笑,会被说别扫兴了。
不然就是收到代替回信的写上恶心的H的大意和画像,我不能判定和这里面的谁见面比较好。
我坐在快餐店的角落的位子上,肩膀硬邦邦地僵着,眼睛几小时几小时得盯着屏幕,都快充血了,头痛不已得连续按着按钮。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做才好?
讨厌的汗水冒出来,按着按钮的手指也湿了。呼吸变得困难,热得我头昏脑胀的。
只有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一群从学校归家模样的穿着制服的中学女生,陆陆续续地走进了空座椅显眼的店里。
大家都是朋友似的,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一边哧哧得笑着一边聊着天,独自一个人的女生,大约只有我吧。
装在纸杯里的奶茶,一口都没喝过就这样冷掉了。已经有种想哭的感觉。
但是,即使哭也没有任何人来帮我。
我眨眨眼睛忍住了泪水,盯着手机屏幕,再次回到了写邮件的工作中。
窗外变得有些发白,此外还有黄昏残留的一点抹红变换着。
交涉还没有成功。
在这样下去,只能和对方在晚上见面了。那太危险了。
但是,没时间了。
不论谁都行啊,总之先谈谈再说。尽量选那些年龄大的家伙吧,那样的人也许会给我很多钱。
抱着悲壮的思想准备,正准备向“六十岁公司役员”发出了想马上见面的邮件的时候。
“你好可爱啊!一个人?”
瞬间以为是野口,飞快得仰起头。但是,不是他。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的。染着茶色头发,有种廉价的感觉。
这家伙,把名片放在了桌上。上面印着从未听过的公司名字。
男人微微一笑。
“我啊,做着关于杂志和形象的工作,你有没有做模特的想法?这附近有个摄影室,只是拍些照片,愿意吗?啊,虽然很少但是也会支付报酬的哟。”
“少,指十万左右?”
知道不可能而试着说出来,男人一脸苦笑。
“那也太贵了点哟。但是,秋天会有发售的影像录影带,会需要像你一样年纪的年纪的女孩子,要是被导演相中的话,或许可以提前支付那样的金额哟。”
要是相信这样可疑的话,会怎样呢。
要是平时的话,早就一下子把他赶走了。然而,现在的我,无论怎样都需要钱,比起和不知道是什么人的男人援交,眼前的这个男人感觉要安全一点。对啊,一旦有情况的话,逃走就行了。
“喂,怎么样?”
“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我被这个男的带到了大厦的一间房间里。
“喂,名字?”
“……千。”
“是啊,小千,可爱的名字呢。年龄呢?”
“十四岁。”
“中学生啊。”
“二年级了。”
“啊,放松就好。看着前面,试着微笑。”
剥落的灰色的墙壁萧索着,异常粉红的沙发安放在空旷的房间里,我坐在那里,干巴巴地回答着问题。
把我带到这里来的那个男人和其他三个可疑的男人站在房间的中央,干笑得看着我。
这样真的能拿到钱吗。
要是赚到这十万,肯定会被玉木她们夸奖“干得好”的吧。又会把我当做伙伴吧。
我突然感觉这全一动不动盯着我的男人脸上的冷笑,和今天玉木她们对我的笑容好像,种种越来越不明了。
我,真正期待着什么呢。
就这样呆在这里,好吗。
“嗯——还是觉得表情生硬呐,试着把上衣脱掉看看。”
“哎?”
上衣……因为是夏装。衬衫里面是贴身衣服啊——
“脱掉衣服的话,心情一定会更放开的哟。”
摄影师用肉麻的声音说。周围的男人默默地笑着。
“喏,快点。”
“但,但是……”
“哎呀?太紧张动不了?小千真是个害羞的女孩呢。那么,让大哥哥帮帮你吧。”
那些家伙,靠近过来。全身猛得起了鸡皮疙瘩。
“不要,别过来!”
“那,自己脱?”
他塞着声音,用粘糊糊的腔调问道。
“想要钱吧?”
我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
玉木的脸,宫的脸,伙伴们的脸——浮现在脑海中。亲密地喊我“里佳”时的脸和用冰冷的眼神盯着我的脸,还有说“里佳的话绝对可以”时把手搭在我肩上的冷笑——
太多的心情混杂在一起,黏黏糊糊的,对于自己的愚蠢感到绝望,被这样一群恶心的男人包围着,无处可逃的绝望,身于此的我能做什么,只是脱掉自己的衣服吗。我一边想要哭出来一边这样想着。
但是,反抗的话,或许会被要求做更过分的事。
而且,陷入这样的境地,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我不想呜咽得哭泣,也不像难看得大声嚷嚷。
一旦做了那样的事,这些家伙会更加得意的。
“别过来,我自己脱。”
我刷得盯着照相机,非常强硬地说道。
“嘿……那我们继续吧。”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行,脚在抖。
我以一种严厉的脸色,解开了胸前的飘带。
好可怕。
我会变成什么样。
好似站在悬崖的那种心情,正准备解衬衫最上面的纽扣的时候——
“不可以!”
一个严厉的,淡漠的声音响起。
“我们学校禁止打工!”
不带任何感情,平稳的,声音。
看着这个打开门进入房间的女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竹田——?
不不,气场完全不同。
学校里的竹田,是有着教师特有的脾性,和学生同样小鬼样的女人,有时候笑有时候会突然哭,又是鼓起脸,表情滚动得变换着,声音也是像卡通人物一样特有的甜蜜和可爱。
然而,眼前和竹田一模一样的女人,宛如做出来的玩偶一样,有着空洞的表情。周围的男人也被这冷冰冰的虚无的表情给震住,用一种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对,是另外的人。
第一,竹田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且,还是在这个时机。
“谁,你是谁。”
其中的一个男人,终于开口了。
“……这孩子的老师。”
她冷漠地回答道。
老师?!
那么——那么,果然是竹田咯?!
吓了一跳,她用她温热的手紧紧地握着我无力的手。
好像小孩子啊,柔柔软软的感觉。
竹田的手——
“回去吧,小鹿。”
竹田牵着我的手。
她把悬崖边摇晃的我拉到了安全的地方。
“那么……告辞了。”
依然是没有起伏的声音,带着我准备扬长而去时,那些男人急忙阻止了我们。
“站住。”
“……拍摄下来的影像,请你们负责任得毁掉。”
“开什么玩笑!”
“……不行?”
“当然。”
“……是吗。那么之后就交给你咯。”
“说什么,你……”
就在男人们逼近的时候,房间黑了下来。
“哇!”
“呀!”
向发出的信号一样,竹田牵着我的手跑了出去。
屋子中,物品华丽丽翻倒的声音,玻璃破碎的声音,你推我嚷的声音,踏响地板的声音——总之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在这里都能听清那明亮的声音,咆哮着。
“OK!小鹿斑比自我介绍的录像,销毁完毕!”
“什么,这家伙!”
“可恶!”
战斗的声音。又是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
这些声音,渐渐远去。
我一边被竹田牵着手,一边从大厦肮脏的楼梯上跑下去。
“呐,刚,刚才叫我斑比,那是——”
“是流君。没关系……那个是家常便饭……适当的拦他们一下,就会逃跑了哟。”
“家常便饭是指——
而且“流君”是谁?刚才的声音,不是野口吗?野口是流君?竹田和野口认识?
牵着我的手的这个人,真的是竹田?
为什么,和在学校判若两人呢?
脑中有太多问题来回转来转去,心脏张合的声音,呼吸困难,就像置身于飓风的中心。
风雨交加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不知该朝向何方的我,被这柔软的手拉着前进。
繁华街道的霓虹流动在两侧,从人群中挤过去的我么就这样跑着,跑着,跑着,跑到不能呼吸。
注意到时,我已经被带到了公园的攀登架前,大口大口喘着气。
竹田也上气不接下气吧。她在我的旁边,深深地埋着脸,抽动着肩膀。
我们呼出的气息,在夏天温热的空气里,互相交缠着溶化了。
“果然还是运动不足啊,斑比。”
因为这爽朗的声音,我回头看过去,在街灯下的野口,脸上浮现出明朗的笑容。
被打了吧,唇裂开了,脸颊也肿了。但是朝向我们的表情却是那么若无其事。
“呀,流君,脸。”
竹田在公园的水道里把手帕弄湿,利落地治疗了起来。
“流君的脸是优势哦,不好好保护可不行哟。要是要挨打,就拿肚子之类的去承受吧。”
“这个,很严重啊。”
竹田完全回到了平时的样子,脚尖踮起,用印着小鸡的手帕擦拭着野口的脸。
野口也把脸朝下,像是抱住竹田似的的姿势,紧紧地挨靠在一起。他的手在腰间下流的来回着,宛如恋人之间的调情一样的氛围。
“所以我好喜欢流君的脸。”
“只是脸?”
“全部都喜欢。谢谢你帮我保护小鹿。流君是从白天开始就一直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真太幸运了~”
“……果然,很过分。”
我茫然地看着两位的一问一答。
这是……怎么呢。
嗓子猛地发出声音。
竹田和野口转向了我,两个人一起担心似的紧锁眉头。
“……小鹿。”
“……斑比。”
我好想要哭了。
就像被同伴抛弃在途中的孩子一样,孤独地受不了,眼泪扑簌簌地,扑簌簌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什么……什么啊……完全,搞不懂啊……竹田和野口,认识么?为什么……突然……在那个地方……出现……都是因为野口……我才被同伴叫做背叛者,才让事情变得……那么糟……”
“……我知道哟。”
野口忽得靠近我,用手指替我拭去泪水。
“要想被同伴接受,自己就要赚十万来,被这样说过吧?于是,被说给你出演出费的人给骗来拍摄录像带。”
“……呜。”
想对他说并不是因为你没拿不出钱就跑了,才让事情变成这样,但是嗓子却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我泪流满面。
“那个……也许你注意到了,让斑比你上当的那个星探男人,和你的伙伴玉木,是同谋哟。”
和玉木……
野口用似乎担心的声音继续说着。
“昨天 ,斑比和我初次见面的时候,正在等援交对象吧,把塞林格的《麦田的守望者》当做记号……啊,感觉不妙似的,所以先和你搭上话,带你出去。”
“……野口……不是野口……”
“啊,对不起。我叫樱井流人。受你的老师所托,之前悄悄看着你的一举一动。然后,你的同伴的事也做了调查。那个叫玉木的人,让懵懂的女孩子援交,让她们拍录影带,然后从中收取介绍费。”
喉咙紧紧地被揪住。
模模糊糊得明白了。
玉木,欺骗我。也许有十万的话,玉木会夸我吧,但这不是“真诚”的朋友。不是。
“呜……我知道了……但,但是,偶然间我接受了一场考试……在学校离群,朋友也没有,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只能……去那里……啊……”
我是,笨蛋。
大笨蛋。
明白了,明白了……可是即使明白,该怎么办才好了,不知道啊。
我真正的哭了出来。樱井看着我,嘟哝着“啊,真拿你没办法啊”,把手放入我的两侧,嗨哟一声把我举起来。
然后,让我坐在公园中的塑料马上。身体一向前倾,塑料马便嘎嘎得摇起来。
我双手捂着脸,低着头簌簌的哭泣着。樱井晃晃荡荡的摇着,就像摇着摇篮里的婴儿一样,他一边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一边温柔得开始说起话来。
“《麦田的守望者》看过了吗?”
我一边抽泣着一边摇着头。
“《麦田的守望者》中最后的结尾是……主人公霍尔顿和小学生的妹妹一起去了动物园……这个妹妹,非常得可爱,是个好孩子。非常的担心退学后一直游荡的哥哥,在哥哥离家出走的时候还说带上她一起去。
然后,两个人从动物园回来,在公园玩旋转木马,霍尔顿坐在长椅上,看着妹妹。刚好下起雨……于是,妹妹从霍尔顿的外套的口袋中拿出鸭舌帽,给霍尔顿带上……
雨就像弄翻了水桶似的落着,霍尔顿一直从长椅这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坐在旋转木马上的妹妹。
妹妹一挥手,他也挥手。就这样在看着妹妹坐着旋转木马来来回回的过程中,他的心情变得非常得幸福快乐。”
就像甜瓜果肉一样的绯红色,在这样奇怪的月亮下面,摇曳着……摇曳着……塑料马轻轻得摇动着。
樱井用他那大大的手,一遍遍地抚摸着我的头。
“有为自己担心的人……真好啊。即使没有地方可以去,只是一个人,一定有谁至少会有一个人,作为那样的对方存在。斑比,你的老师,也一直担心着你哟。我从老师那里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今天也逃学……翘课回去了……”
——哎嘿嘿,小鹿,不来学校可不行。
竹田悠然自得的笑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让我的心紧紧地。
偷偷得向竹田那边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人偶冰冷的面孔,就这样看着我们。因为和笑脸的竹田的差距,我的背脊有点哆嗦。
哪个才是真正的竹田啊。
现在,竹田看着我,在想些什么呢?
冷漠的竹田——在为我担心?
“老……老师之类的,不能依靠……学校……朋友……全部……都在说谎……”
有个声音对正在找茬儿的我淡淡地说道:
“……是啊……”
这是竹田的声音。
“但是……即使说谎,要是认真的装作真诚的样子,或许终有一天会成为真的。”一抹让人炫目的笑容延伸开来。
我的脸因为眼泪粘糊糊,我就这样看着那张笑脸。一直一直。

***

那个晚上,我读了一直丢放在书包里的那本《麦田的守望者》。
书之类的,我一般不能很好得读完,最开始一页里面充分得挤满了文字,对着这样倒叙的文章我感到张慌失措,怎么也不能进行下去。但是,习惯之后,渐渐地开始有了倾听主人公霍尔顿故事的心情。
霍尔顿,和我一样,无法融入学校和同学中,最后因为不及格而被退学。
然后,在圣诞节假之前,回到了妹妹和父母生活的老家。
霍尔顿的家人都是聪明的显赫的人,但是他却没有特别的才能,也没有目标。
在各种场所只要自己开心就好的他,总是做一些傻事。
对于霍尔顿的抱怨,我彻夜得感受着。明明累得十分想睡觉了,却因为像对困扰着的朋友不能释然一样,又继续读起了霍尔顿的故事。
——喂,你,听着的。
我时而感同身受,时而焦急不安,时而吃惊,时而变得寂寞,我听着霍尔顿的话,睡意全无。
不要去麦田。
霍尔顿,不去那里。
只是,对妹妹菲芯说。
为了不让在麦田里玩耍的孩子掉下悬崖,我想成为守望的人,他说——
“孩子一跑起来就不容易看到他们到哪里去了吧。那个时候,我就会瞬间飞奔出去,一定会找到那个孩子。”
“麦田的守望人,这就是我想成为的人。”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无聊。但是,要是真正想成为的,只有这个。我知道这是没有价值的事。”
这样的霍尔顿,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现在,怎么样……
窗外开始发白的时候,也终于读完了,一种难过的心情满满地充斥着我。
我一边说着霍尔顿一定会成为麦田的守望者,一边想着他自己也很想有个谁来守候自己吧。
希望在自己没看脚下,要从悬崖落下去的时候被谁拉回来啊。
竹田,就是这样抓住了我的受。
用确实的力量把我拉起,把我带回悬崖这边。
——那个…………小鹿,我觉得首先先试着笑笑比较好。
——哎,那样做的话,一定能交到朋友,老师和学校也会比现在更加温柔得对待小鹿哟。
强迫自己笑,是悲惨的,像傻瓜一样,只有痛苦。
但是。
我从床上下来,站在镜子的前面试着微笑。
眼睛充血,嘴唇僵硬,一点也不可爱。
但是,姑且先强迫自己笑吧。
对着镜中的自己开始说起话来。
哎,洗脸,换了制服穿上,去学校了。
要是遇见竹田的话,我先向她说声“早上好。”打个招呼吧。不知道该笑得不自然,失败的笑或许会让我的脸看起来很恐怖吧……竹田一定是温暖得笑着。
“早上好,小鹿!”
这个笑脸,或许是假的。
真正的竹田,或许是昨天有着空虚眼神的竹田。
老师和学生之间的牵绊,终究只是暂时的东西,所以或许是假的东西。
但是,认真的接触的话,即使是假的,或许也能变成真的。

——完——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10 00:52 编辑


努力的小鹿和胆小的旅行者


  “那个……小鹿,我觉得首先先试着笑笑比较好,那样做的话,一定能交到朋友,老师和学校也会比现在更加温柔的对待小鹿哟。”
  我被说谎的女老师用认真的笑面这样说着,是在一个月前。
  在那样讨厌过的私立的娇小姐学校里,我首先开始认认真真地上学了。
  今早上也是在进教室前,在走廊上为自己鼓劲。
  “好,笑面,笑面。”
  给自己暗示,迈出了步伐。
  “早上好。”
  先给在门口地方聊天的同学打了个招呼。明亮而清楚。嘴角用力上扬,眼镜也弯如弓,嫣然一笑。
  “啊……那个……”
  “还,还没做上课的准备工作呢。今天轮到我啦。”
  她们像是看到不可能看到的东西一样以一种微妙的表情,转过脸去匆匆忙忙得回到自己座位上。
  没办法,继续向别的小团体说“早上好”。
  “哎,昨天,下狠心向高濑君发了邮件。”
  “哎,是嘛,真有勇气!松田。”
  “有回信吗?”
  连头也不回一下,越说越起劲。
  我就这样僵硬着笑容,走向了自己的位子。然后又向旁边座位的人说,
  “早上好。”
  我开始试着笑。
  这家伙也移开视线,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
  “班会开始前,得去上个厕所。”
  
  ***


  “竹田你个骗子,即使笑嘻嘻,也完全没有什么好事情。”
  放学后,
  我在资料室前帮忙用订书机装订印刷品。
  把印刷品一张张的组合起来,一边啪啪的装订,一边生气地抱怨着。
  竹田好像很安闲得笑着。
  “哎,小鹿很努力啊,了不起!今天,就算被大家无视也没有翘课回家去呢,非常大的进步哟。”
  “你看见了!”
  “我是小鹿的班主任嘛。会一直守护小鹿的哟。”
  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娃娃脸的她,毅然地说着。
  的确,之前在我陷入危机的时候突然出现,对着一群危险人物,像人偶一样没表情的气势汹汹的指责。
  那个时候的竹田,和在学校里被学校叫做“小千”的竹田,太过于判若两人,即使现在也是混乱不堪的。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竹田呢。
  “那样的守护啊,呵——最初已经进行的很顺利了哟。我一打招呼,他们虽然还是因为害怕而防备着,但依然回答我说‘早上好’。”
  一直,觉得讨厌这个学校,和在女子学校里温文尔雅的同学总是话不投机,总是想着不需要朋友。
  所以,在后半学期突然进入他们的世界,在这个已确定亲密小团体的时期里,自己开始主动和周围说话,非常的需要勇气。
  然后,使劲紧张着,设法摆出笑脸打招呼,对方也
  “哎?!啊,那个……早上好!”给我回打招呼的时候,心里都高兴地快热起来,一下子就放心了。
  虽然只是打招呼而已。
  就像自己被接受一样,高兴地砰砰地跳个不停。
  从第二天开始,一进教室,一定向同学们打招呼,试着也在休息的时间坐在附近的同学主动说说话。
  说起来也只是“下堂课的教室,在哪里?”“这个问题,明白吗?”之类的程度的话。
  以前的我,时而逃课,时而和老师对着干,被同学孤立。
  突然被我这样主动搭话,对方也是相当得害怕吧。
  虽然还是睁眼眼睛,声音变尖的样子,但还是亲切地给我讲解不懂的问题。
  对,最初的一周,差不多是顺利的。
  然而,渐渐地即使打招呼她们也呈现出困扰的表情,和她们说话也是没有回音。
  “哎,心情不爽。我,做什么啦?为何被无视?有什么想说的话,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就好了。果然还是不会喜欢女校。”
  “嗯嗯,说相处得不顺利,一定是有什么事啦。那时候就到我我这儿抱怨真好啊。”
  “……一到你这人来,总是让我帮打杂啊。”
  “哎,没有杂念的工作不好吗?”
  也许是这样……用订书机啪啪得印刷品的这件事也是,当我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乐在其中了……
  讨厌!被拉拢的话可不行。
  “我可不是哭着说要来的哟。因为这可不是什么关照。被无视都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明明我这边附赠微笑的打招呼,为什么无视我呢,我是为这个生气。”
  “我明白哟。小鹿,是个坚强的女孩。”
  竹田抚摸着我的头。
  “不,不要啊。别把我当小孩子。”
  “但是,我一直都是比你年长的老师啊。”
  “明明是用学生特价票进入电影院的嘛。”
  竹田微笑地看着贪嘴的我。
  她把我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之后,又满不在乎的温柔得说道,
  “呐,小鹿。现在你一定是忘了叫朋友的秘诀。”
  “交朋友的秘诀?”
  “对,小学的时候有很多朋友吧。但是,自从中学后,因为小鹿很高傲的样子,所以交朋友的实际和拿捏程度之类的,这些东西都变得不知道了吧。但是,小鹿一直努力着,渐渐地就会想出来,所以没问题。那个期间,你会觉得,哎呀,怎么交朋友那么简单。”
  “嗯,……完全不了解。”
  我撅着嘴说道。
  竹田嘻嘻的笑起来。
  
  ***

  的确。幼稚园和小学的时候,和周围都相处得很顺利,从没有像如今这样烦恼的时刻。
  说自己想说的话,然后也传达给对方,即使吵架第二天也会和好。
  然而如今,总是在意自己的话在对方那里会被怎么想,然后一旦不被接受,心情马上就会变得沉重,已经受够了这种悲屈。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进入了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学校。
  但是,如像竹田所说,是因为来自自己的不悦,背对周围转身走掉的,相当有这个原因啊……
  还有,也是因为不论是我还是周围,都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满不在乎的孩子了。
  虽然不是孩子,但也不是大人。
  说起中学生,是麻烦的。
  纵使不喜欢,还是必须在集体中生活。果然,还是想要朋友……
  “哈……要是毕业之前一直被无视的话,怎么办?”
  我站在鞋柜的面前,叹着气。
  这里,因为是免试升入大学,还有九年被无视。
  不,到底还是不要这么想啊……
  正准备换鞋的时候。
  啊?什么啊,这个。
  一个凉爽得水色的信封躺在那里。
  难道是,情书!
  但是,我们是女子学校啊。啊,但是,高年级里,有个像是宝冢的男主角一样的学姐,总是被女生包围着,还有很多人送情书送礼物给她。这是在去年的情人节的时候看见的。听说那个学姐,每两周就被告白一次。
  但,但是,难道是,给我的?
  不由得慌慌张张的环视西周。
  确定没有任何人,我快速的把信放进包里,一路小跑的穿过出入口。就这样一直跑到门外,再次看了周围,终于打开了信。
  我太过形迹可疑。干什么飞舞起来啊,我。不,不是,当然不是飞舞……
  我一边忐忑不安,一边浏览着便签纸。
  像女孩子娟秀的笔迹,这样写着。
  “仔鹿里佳小姐
  突然写信给你,让你受惊了。我想你一定很惊讶吧。在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小鹿。总觉得小鹿和我周围围绕的女孩子哪里不同。虽然不灵巧,但是个坚强的人。想和小鹿说说话。”
  仅仅是这样。便签和信封都没有寄信人的名字。
  哇哦哦……果然这个是,情书!?
  我就像要看出洞似的盯着信纸,脸全红了。
  从女孩子那里,收到了—情书!
  
  
  谜一样的寄信人的来信,之后继续着。
  而且,一天几封!
  早上到学校,准备换鞋的时候,体育课后打开锁柜的时候,从移动教室回来,从桌子里拿出下节课的书的时候,还有在放学后,再次在打开鞋柜的时候,看到那些文雅的明亮颜色的信封,还是会扑通扑通地狂跳。
  内容都是很简短的,“今天也和小鹿见面了。”“体育课的时候,看到跨越障碍的小鹿。非常的漂亮。”“第二节课,是化学实验。”“我爱读的书是《蒂凡尼的早餐》。小鹿读书吗?”“今天,在家里烤了薄饼,想给小鹿吃。”“早上,睡了懒觉。觉得快要迟到似的急死我了。”等等之类的。
  这家伙难道是跟踪狂或者神经病?
  从最开始收到信已经过了一周了。在这中间,我一共收到十八封信。
  因为双休,在五天间,一天平均三封到四封。
  果然变态啊!这家伙,为何这样注视着我?连我在便利店买了话梅味的糖果和酸海带都知道?
  还有我在回去的路上,遇到有点肥的三毛猫,来回摸着它的肚子,给它搔痒之类的事也知道。
  令人毛骨悚然的另一面,还有点儿心跳的感觉。
  因为在学校,能说话的只有竹田。
  即使是没有名字的奇怪的信,也有种谈话的感觉,从锁柜或者从桌子里拿出信的时候,觉得可疑的同时,也充溢着喜悦感。
  真……真丢脸。
  但是,被大家无视的我,有一个这样关注我的人,这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但是,为什么不写名字呢。明明说这么喜欢我,这么想和我说话的。
  寄信人到底是谁?
  喜欢读《蒂凡尼的早餐》,在家烤薄饼的不知道真正面目的寄信人,我真的太想知道是谁了。
  我悄悄地藏在鞋柜的附近,等着看谁来放信,但是到了那个时刻,没有如此之人出现,信也没有。
  恰巧通过一群同学,用可疑的目光盯着我,我不得不匆忙的离开那里。
  然后又回去一看,信又在那里了。
  “嗯……好在意。”
  放学后,我一边读着最新的信一边走向路边。
  和竹田商量一下吧。
  但是要跟她说从女孩子那里收到的跟踪狂性质的信件,肯定会被狠狠地玩弄吧,而且,并不完全是同性恋的话,想必会被嘲笑吧。
  不,这样不行。
  “但是,怎么做才知道谁是寄信人了……”
  就在我怒瞪着淡淡的樱花色的信纸吼叫的时候。
  从背后伸过来的手迅速地夺过了信纸。
  “嘻,情书?斑比害羞了。”
  “嘎!”
  我回头一看,一个穿得不整齐的叮叮当当的衬衫和粗布裤子,脸和身材格外的好看,像模特儿一样的男人站在那里。脸上浮现出愉快的笑容。
  “啊,樱井流人……!”
  我指着他叫了出来,樱井的眼镜闪耀着甜腻的光芒。
  “还记得我的全名啊,斑比。”
  “从开始就叫假名!别叫我斑比啊!哎呀,把信还来!”
  我准备夺回被拿走的信。可是他的手高高地举着,够不着,可恶,生气了。个子高的男人,最讨厌了!
  樱井很有兴趣似的,浏览着信。
  “别随便就读比人的信。”
  “喂,别说着冷漠的话,我和斑比不是朋友嘛。”
  “我不记得和竹田的男朋友关系好啊。还给我!”
  咕~就算蹦得跳起来也够不着。屈辱。
  “哎呀,这封信,是女生写的。呵,斑比的学校,不是女校嘛。斑比,还是王子大人。”
  “害羞着生气的脸也可爱啊。但是,从粉丝那里收到信的话,那班比在学校做得很好嘛,太好了。”
  这个有着一张温柔且令人销魂脸庞的男人,嘭嘭地敲着我的头。
  我回想起在公园里被他一边摸着头,一边簌簌哭泣的样子,脸颊突然变得烫起来。
  我急急忙忙得甩开他的手,别过脸去。
  “不是这样哟。这封信不是来自粉丝,是一个跟踪狂写的。”
  “怎么回事?”
  樱井的眼睛忽的闪着光。
  我用一种粗鲁的语气,述说着之前发生的事。
  因为也没有其他可以说话的人,依靠樱井也是没办法的事。
  樱井很有兴趣似的听着我的话。
  “哎,爱读的书《是蒂凡尼的早餐》,品位很正嘛。现在的女中学生,会喜欢读《蒂凡尼的早餐》这本书,真让人感到意外呢。”
  他嘟哝完随意的事之后,脸上浮现出强烈的笑容。
  “呐?斑比应该很想知道寄信人是谁吧。”
  “那是当然的啊。一天收到几封这样的信,好恶心,而且……”
  我本来想说,我也想和寄信人说说话,但还是生生地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樱井默默地笑着。
  “好,那么,我来帮助你,斑比。大概,明天就知道写信的人是谁了。”
  
  ***


  第二天,放学后。
  樱井站在校门的前面,全身接受着来往的注目。
  “喂,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但是真是帅呆了!”
  “也许我们学校也有他的学生吧。”
  “喂!喂!用手机发照片给佐矢佳她们吧。”
  女孩们一边走远,一边擦着脸耳语着用手机悄悄地拍照。要是平时的话,一有形迹可疑的男人早就被老师们嗖地给踢飞来了,不知为何这次却没发现。明明被大量的女生的视线扫射着,樱井却还是悠然自得地笑着。
  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采取的行动就是,转身悄悄地从只有放学才有可能的后门出去。
  就在要转脚后跟的时候。
  “喂……!斑—比—!这边这边!”
  “!”
  我吓得跳了起来。
  樱井大大地挥舞着手,叫着。
  那个白痴!还想让我怎样被讨厌!
  樱井以一种轻松突入少女圈的气势,越过了校门。
  我猛冲到樱井面前,使劲地抓住他的手,朝道路的方向拖曳着。
  “自动就挽住手,你倒是挺主动的嘛,斑比。”
  “烦人,闭嘴,快走。”
  “被比我小的女孩子用命令的口气,心情激动啊。”
  “哇,为何你,向这边靠近,啊,别抱着肩膀啊!”
  “因为,是约会嘛。”
  “从什么时候开始成约会了!不是要告诉我寄信人是谁吗?”
  “嗯,但是约会是其不可欠缺的。”
  “没听过吗。我们学校的学生守则里,禁止和异性交往,都有写出来,今天没被老师发现万幸了,但是那样明显,要是指导师被叫出来,那该怎么办。”
  “老师的话,已经来过了。”
  “就说是在等亲戚的孩子,马上就会接纳我的。啊,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告诉了老师我手机号码和邮箱。然后我说,如果老师也请把手机号和邮箱给我吧,结果那老师高兴地不得了。”
  他天真的笑容,看起来是个女人都会被迷倒。
  令人吃惊的是,那些老师好像真的被这笑容勾引了。呃,哪个老师?年轻的老师差不多只有竹田,其他的人应该到了相当得年纪吧……
  难道是,年过四十还单身的宫原,还是年近六十的学院长……啊,想得都快眩晕了。算了。
  “对樱井来说,是女人都行呢,会被竹田捅刀子哦。”
  “啊哈,已经被刺了哦,如果没送到医院就死翘翘了啊。”
  “!”
  我心里紧了一下。
  开,开玩笑吧。
  樱井戏谑得说着,
  “偶尔也希望她吃醋到想刺我呢。”
  “你,这个,受虐狂,变态。”
  “脸都红透了,斑比真实可爱呐。要是七年前,遇见现在的斑比的话,我一定要和你交往啊。”
  “我就算死也不要和你交往。七年前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的眼睛变得更加甜腻,有魅力,非常开心地说道。
  “嗯……七年期,遇见了小千。”
  “……”
  非常津津乐道的感觉。
  那么说,遇见竹田之后,除她意外的女生都不在他眼中?
  然而,他明明勾引老师,又对着中学女生散布着好感,说的话做的事都毫无操守……
  “喂,斑比……最近在学校,小千怎么样?”
  他闪着甜腻的目光,突然用像拉家常似的自然的语气,询问着大家的事。
  “怎么样……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啊。无忧无虑,喋喋不休又爱管闲事。总是很开心的样子。”
  “……是嘛。”
  “和竹田发生什么了?吵架……之类的?”
  说起来,昨天在学校附近碰见樱井也不是偶然的吧。莫非是找竹田。
  樱井露出读不懂、复杂的笑容。那时,看上去就像一个上了相当大年纪的男人。
  “不是,我和小千可粘糊着呢。”
  “啊,是嘛。那就赶快结婚就好了。免得接下去分手哦。”
  他用手肘推开我,相反得又被他抱住了肩膀。
  “喂……干,干嘛。”
  “还在约会中哦,斑比。”
  他在我的耳边耳语着。
  啊,脸,贴的好近!哇—为何我的心,扑通扑通的!
  这家伙,太浪费一张完美的脸了。—啊!犯罪!我清楚地知道了那些被笼络的女老师的心情了。—唔……如此玩弄女孩的心,这个毫无分寸的家伙!
  “别别别误会了,和你这样只是因为想要知道寄信人是谁。你说了明天就知道了之类话,不是骗人的吧。要是那样的话,我要是报警说无业游民对我做了很下流的事。”
  他抱着叽叽喳喳的我更紧了,把脸凑近我就像相互要叠在一起似得对我嘟哝着。
  “太过分了。我对可爱的女孩子可是很诚实的哟。喏,斑比的粉丝,就在那里哟。”
  “哎?”
  樱井嚓地动着手指向了我们正对面的那个时装店的橱窗。
  那上面映着攀着肩膀,互相靠近的我和樱井。
  还有,在我们后面的地方,一个从建筑物悄悄探出头的女孩子—
  我们学院的制服!
  而且,是认识的人!
  我惊讶的回过头。
  那个人,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已经出现在时装店的橱窗上吧。我的突然转身,让她没时间藏起来,吓一跳的抖了下肩。
  “!”
  我和她的眼睛啪得交会在一起。
  我想我是茫然的。
  对方也是非常吃惊得睁着眼睛,始终站在那里。
  她的发尖染着柔和的咖啡色。长长的睫毛和灵动的眼睛。涨鼓鼓的蔷薇色的脸颊。
  “崛井……彩世。”
  我嗤嗤得嘟哝着。
  崛井的脸,眼看着染得满脸绯红。
  她突然转身,飞快的跑起来。
  我也没追上去,只是茫然地目送着她。
  那个崛井,就是给我写信的人?!
  
  ***

  第二天。
  一进教室,就看见崛井被要好的同学包围住,在自己的座位上愉快的聊着天。咯咯的笑声,传进我的耳朵。
  崛井是从初等部升上来的,她的父亲经营着一家公司,成绩也好也擅于社交。也是美女中的极品,是班上领导型的人物。发型和穿着合适的制服,还有拥有的东西都是品位很高的。崇拜她,模仿她的时尚的人也多的是。
  这样的崛井,为何昨天跟踪我呢?
  在四目交接时,又红着脸逃跑呢?
  果然是因为送信的人,是崛井?
  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今早上,不管是鞋柜,锁柜还是书桌都还没有出现信的踪影。
  我越发确定写信的人就是崛井。
  想问她。但是,身边围着太多的人,不能靠近。
  崛井瞟也没瞟我一眼,一直就那么笑着。
  呵,焦虑不安。
  就这样进入了上课,急躁感却一直增加着。
  第一节课的休息时间。我率先站起来,朝崛井的方向走去。
  坐在崛井后面旁边位子的人吓了一跳得看着我。
  崛井也是惊讶的朝向我。
  不是昨天看见的那样惊讶得快没呼吸的表情,只是觉得我靠她那么近不可思议。
  但是,相反的感到不自然。
  书桌上摊开着的崛井的笔记本映入我的眼帘,看着和信上一样娟秀的字,心脏再次怦怦地响起来。
  果然,崛井就是送信的人!
  “啊,那个,昨天我们在外面遇见了呢。”
  她一边若无其事地收拾笔记本,一边答着。
  “哎?有吗?我视力不好,或许没注意到呢。”
  一个冷淡的声音。
  不是勉强自己冷漠,而是对我的话毫无兴趣和关心的那样的一种声音。
  心理,骤然冰冷。
  “给我写信的,不是崛井吗?”
  她责怪似的对我说道。
  “什么情况?不—知—道。”
  这样说着便转过了脸去。开始对其他人说,
  “喂,比起这个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炸面圈店,回家顺便去不?”
  “啊,好啊。”
  “我也去。”
  在崛井的周围,热闹的气氛又出现了。
  我被谈话完全地给踢了出来。
  放学后,去了图书馆借了《蒂凡尼的早餐》。
  今天一整天,我都被崛井给无视了。
  明明昨天红着脸跑掉了。那样丝毫感觉不到的轻微的脚步和美丽的笑脸,从我眼前走过去。
  显然对那样的崛井生气,但是为何表现出那样的态度,我对崛井的真实意图在意得不行。
  为何,崛井每天都给我写几封信?为何,要隐藏这件事?
  一边写着想和我说话的信,一边又无视我?
  崛井在信中写着爱读的书是《蒂凡尼的早餐》,感觉主人公赫利和自己很像。读着读着,心就像被赫利的话和行为给紧紧揪住了。
  坐在阅览角的椅子上,打开轮廓已变得金黄的翠绿色的封面,开始读起来。
  说道蒂凡尼,那是一个卖银饰之类的高级店。即使很少读书的我,也知道《蒂凡尼的早餐》这个标题,还有在电影中,奥黛丽赫本饰演了女主人公。
  赫本和崛井,都是给人印象深刻的大眼睛,还有在吸引人这方面也是相像的。崛井就是赫利。怪不得很像啊。
  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翻着页。脑海中,赫利时而变成赫本,时而有变成崛井彩世。
  主人公是个以作家为志愿的青年。
  人很好,又充满生机,属于食草系男生。
  赫利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公寓里面。邮箱和名片牌上写着“赫利•戈莱特利”和“旅行中”
  眼光任性可爱的赫利,自由地游走于男人中间。虽然小气,但是随身的少女气让人讨厌不起来,她的身上缠绕着谜一样的经历。
  他倾慕于这样的赫利。
  赫利也有依赖他,亲密行动的时候,但是却不能成为真正的恋人。
  她总是和能给自己带一切闪闪发亮的人,谈着恋爱。
  关于赫利得角色说明,是这样说的。
  “她就是一个赝品。”
  对于主人公,赫利却不是赝品。而是活着的,现实的,有魅力的女性。对方说这也是正确的。
  “因为她是真正的赝品。所以她深信自己相信的赝品。把那个人从那里扯下来这种事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不知何为我感觉自己明白。
  赫利不是幻想中的女子,是很用力活着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啊,我想现实中也有这样真实的女子吧。
  一方面,赫利没有给疼爱的猫取名字。她说她没有给它取名字的权利。我们谁也不是谁的东西,因为我们有独立的人格。在自己找到和许多事物融为一体的地方之前,我不想拥有任何东西——
  “那就是像蒂凡尼一样的地方。”
  “喏,心没有被令人讨厌的污垢侵蚀的时候。”
  “令人讨厌的污垢,一定是品质很差的东西。害怕也无可奈何,只有让汗水直流,但是在害怕什么呢,自己也不明白。”
  “只知道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但却不知道是怎样的事情。你也有这样想过吧?”
  主人公说,这叫做“不安感”。
  赫本利又说。
  要消除这种感觉,要怎么做才好了?虽然尝过酒精,阿匹斯林和大麻,但是最有效果的还是,拦一个的士去蒂凡尼那里。
  “这样做的时候,心情就会迅速的痛快起来。店里面的静谧和装模作样的架子真好啊。然后,我也知道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正如看到的轻微生活的赫利,她的内心也怀抱着痛苦和不安。
  不久,赫利的丈夫到来了,她的过去一件一件被挑明。
  然后,赫利因涉嫌犯罪的罪名,在就要被警察捉住的时候逃亡了,从主人公的面前消失了。
  我叹着气,关上了书。
  崛井是以怎样的心情把自己和赫利的相似之处写进信里的呢。
  崛井彩世这个女子,和赫利一样,是个充满魅力擅于社交的,总是引人注目的,存在于人们的话题中心。
  但是,也像赫利一样,心中被讨厌的污垢所侵蚀着吧。
  “唔,不懂。”
  即使这样絮叨的想着崛井的事,终究也只是我单方面的想象吧。
  我完全不了解崛井这样的人。
  我把《蒂凡尼的早餐》放回书架,走出了图书馆。
  “无论怎样都要和崛井说上话啊……”
  但是今天崛井的态度看,似乎比数学取得满分还要难啊。
  我一边扭着脑袋,一边走在走廊上。这时。
  “喂,小鹿。”
  从对面走来的是竹田。
  我睁大了眼睛。
  竹田手里抱着穿着类似怪兽样婴儿装的婴儿。
  “哎,雄君。哦哦。”
  “什,什么。这个孩子,难道是——”
  “我的孩子哟。”
  那那那那那,那么说,爸爸是樱井?!
  其他人也躁动起来,
  “啊,婴儿。”
  “好可爱!”
  他们都聚集了过来。
  竹田一边微笑着说,
  “是在休产假的横山老师的小孩哟。男孩子,叫悠人。想着给大家看看,就把他借了过来。”
  等一下,竹田刚才不是说这孩子是她自己的!
  想要发火,却被向这边伸出小手,呼呼笑着的婴儿的可爱模样给挡了回去。
  “悠人君,好像喜欢小鹿啊。”
  “哎,是,是吧。”
  悄悄的伸出手,点点指头碰碰他,他一直用黑黑的瞳孔往上盯着,又呼呼地笑起来。
  可恶,太可爱啦!
  “哎,悠君真是好看啊。”
  “竹田,让我抱一下下。”
  “哎,怎么办我也想。”
  “小千,我也想抱。”
  “我也是。”
  “悠君真是很受欢迎啊。但是,大家这么热情的话,会受惊的哟。”
  竹田心旷神怡似地看着婴儿的小脸蛋。就在大家都不满的唏嘘的时候。
  “啊,彩!”
  我猛抬头看。
  从肩上取下书包的崛井站在那里。
  “喂,横山老师的小孩来了哟!彩也过来吧。”
  崛井吓得动也没动,脸色苍白。脸上生硬的让人害怕,闪烁着危险眼神的她站在那里。
  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我的存在让她生气了。
  但是不是。他她的样子很怪。
  “彩,怎么呢?身体不舒服吗?”
  竹田也担心的走近她。
  “别过来!不要,婴儿,别靠近我!”
  崛井的声音尖锐高昂,脸上因为恐怖和厌恶扭曲着。
  婴儿像着了火似地哭了出来。
  崛井愣住之后马上慌张地说,
  “感,感冒了……婴儿,会传染的……对,对不起。”
  她一边颤抖的说着,一边跑掉了。
  “彩!”
  崛井的朋友追了过去。
  竹田一边拼命地抚慰着声音响彻走廊的哭不停的婴儿,一边嘟哝着,
  “小彩,到底怎么了。”
  我就像昨天一样,挺立着望着崛井消失的方向。
  我也还是追上去比较好嘛。但是,我还不是崛井的朋友……
  就这样想着大家的事,不能动。
  竹田抱着婴儿回去了,我也放学了。
  鞋柜里,没有信。
  我的心里有一种剧烈的痛楚,在刚走出校门的时候,肩膀被人从背后抓住。
  “!”
  流氓!我这样想着,一回头,樱井一脸文气的站在那里。
  “哟,斑比,和蒂凡尼进行得怎么样?”
  我朝着樱井的肚子,狠劲的打了一拳
  “噢,好突然……”
  樱井弯下腰,苦笑着。
  我一边不甘心的皱眉一边说道。
  “完全不顺利啊。也不知道原因。”
  
  ***


  樱井把我带进附近的快餐店。
  “随便点自己喜欢的,我请客。”
  “快餐这种级别,别装爽快了。”
  虽然嘴上说着讨厌的话,其实真的感激他能听我说话。
  樱井一边让我吃汉堡包,薯条和苹果派,一边说着话。他托着腮,嗯嗯的倾听着我的诉说。
  不甘心。
  明明平常是个只有英俊脸庞的吊儿郎当的男人,现在却是个满分听众。
  “崛井……为什么看见婴儿,会露出那么恐怖的一张脸。崛井也不是那样的闪闪发光,开朗的,聪明的,受欢迎的。
  被她这么无视,我感到很不甘心。总感觉很悲惨,心也很痛。
  虽然想着把信的事忘了吧,和崛井也没关系了,但还是在图书馆读了《蒂凡尼的早餐》。
  然后,又开始絮叨的想着,崛井也许像赫利一样,有着无法对别人讲的痛苦,我真像傻瓜……”
  在诉说的同时,自己也被自己的话给刺中痛处,心里一跳一跳地痛。
  真的好像傻瓜。
  但是,在学校没有朋友的我,因为那些信,让我稍稍的开心起来。
  “斑比不是傻瓜哟。”
  坐在正对面的樱井,温和地说着。
  “很好啊,这么认真的为了对方烦恼的团团转。斑比,想和蒂凡尼成为朋友吧。”
  “喂,被给崛井取那么奇怪的名字。而且,不管我怎么焦虑不安,一被崛井无视的话,也不过如此了。还有婴儿的事,她或许真的只是感冒,身体不舒服吧……”
  “可能吧。”
  “是啊,没有人会讨厌婴儿的呢。”
  “千讨厌哟。”
  “哎……”
  樱井不插吸管就孤独和气了可乐。
  “已经讨厌到全身起鸡皮疙瘩的地步。最怕了。有时候都会吐出来。一点都不会觉得可爱什么的。”
  “骗人!竹田可是很疼爱地抱着横山老师的孩子,笑嘻嘻的直直地看着他啊。”
  我中途停了下来。因为樱井脸上露出非常苦涩的笑容看着我。
  “那样的……不认为可爱却自然地想抱着……害羞的不得了吧。”
  我会像之前在公园里竹田那没有表情的脸,背脊一阵发凉。
  “她对于自己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去感觉事物这件事……羞愧……羞愧到……想去死。”
  我战战兢兢的问道。
  “不能感觉是指……没有感情?”
  像人偶那样?
  “不是,痛苦,悲哀,辛酸的之类的感情还是有的。只是,她不能对大多数人觉得悲哀的事而感到悲哀,而大多数人觉得可爱的东西她也不觉得可爱。斑比一看到婴儿就觉得可爱到想抱吧?”
  “……嗯。”
  “那么,如果斑比以外的所有人都认为婴儿毫无可爱之处也不想见到婴儿的话,斑比会怎么做?”
  “不……不知道,混乱。”
  婴儿明明是那么可爱的,软软的,让人想保护的,幸福的生命——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婴儿是不可爱的。
  但是,如果大家都厌恶地说不可爱,我一个人自始至终的说可爱,或许大家一般都觉得我很奇怪吧。那样的烦恼后,或许可爱也就说不出口了。
  和其他人感觉不到共同的东西,一定很恐怖吧。
  “……学校里的竹田……不是真正的……竹田?”
  樱井的回答简单得让人泄气。
  “不,那个也是真的竹田。”
  然后,一副销魂的表情。
  “刚才的话,是我和斑比之间的秘密哟。因为千已经喜欢上斑比了。所以想让你知道千的事情。”
  “哎,喜,喜欢——”竹田那家伙,不管对谁都是那样子啊。和蔼,开朗,软乎乎,喋喋不休。
  “啊,那样子的,也是因为人是个多面体吧。蒂凡尼一定也是这样。这不是骗人的,我想无论哪一面都是自己本身。至少我是如此,我深爱着小千,无论哪个层面的小千。”
  樱井幸福得眯着眼睛。
  口气明明那么轻浮,表情却很甜腻温柔,深沉。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无论是斑比,表面的蒂凡尼,还是真实的蒂凡尼,能成为朋友的话真好啊。我感觉蒂凡尼在向斑比发送想让你了解她的SOS呢。”
  崛井,SOS……?
  向我……?
  樱井,之后便开始跌跌不休的说着,《蒂凡尼的早餐》是春树翻译作品的巅峰啊,《蒂凡尼的早餐》有一种像给装在银盘子里的烤饼涂上花生酱的味道啊,吃完后甜香和芬香还残留在口中,就像胸中烧起来一样,让人坐立不安,卡波特的《别的声音,别的房间》也很不错……
  
  ***


  第二天。崛井,从早上开始就好像很焦躁的样子。
  她紧闭着双唇,眼神凶险的从正要打招呼的我的跟前走过去。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即使崛井的朋友问她。
  “彩要早退吗?”
  “……我不想回家。”
  她用冰冷的声音回答着,让对方走开。
  应该和昨天大叫别让婴儿靠近有关系吧。
  我和崛井的位子,刚好在教室的两端。
  我别过脸,悄悄地窥视着崛井,她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握着,咬紧了牙齿。
  ——蒂凡尼,在向斑比发送想让你了解她的SOS呢。
  是这样吗……我会想起樱井的话,胸中像被压过一样的疼痛。但是,在信里,你希望我了解你什么呢,我不知道,崛井。
  我恼火的想着,一眼看过去,崛井正看着我。
  纠缠一样的虚弱眼神。
  心脏就想要停止一样,肩膀抽动着。
  双目交会,崛井在一瞬的惊讶表情之后,直直的瞪着我。
  但是,那张眼看着崩溃快哭出来的脸,慌张地埋了下去。
  怎么办。
  躁动的感觉无法平静。
  现在马上,想要追问崛井。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下课,我就向崛井的座位走去。
  如预想的那样,崛井转身背对着我,开始向旁边的人说话。
  “……小鹿,真让人生气啊。”
  嘶哑低沉的声音。
  我突然在崛井的背后停住了脚步。
  被搭讪的那个人,慌慌张张的说道。
  “喂,喂,彩……”
  崛井像被什么追赶似的,阴沉着眼继续说着。
  “一副我和你们不同的表情,明明一直无视我们。突然低三下四的打起招呼……事到如今,太迟了……”
  崛井说的话,挖走了我的心。
  从身体蹿起了一股血气。
  低三下四?
  事到如今,太迟了?
  是那样的吗?
  “我,给小鹿写信了。我一直看着小鹿。想着要戏弄一下小鹿……一般收到信的话,都会不舒服吧……然而小鹿却高兴得很。”
  从指间开始,身体渐渐失去了热量。
  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我不知道。
  “别,别说了,彩……”
  教室里回复了安静,看着现在的我们。
  崛井,没有停止。
  好像还远远不够的样子,继续吐着恶毒的话。
  “我们也是,完全无法和小鹿说话。因为最先无视我们的是小鹿你。在这个班里,没有仔鹿里佳这个学生。”
  我,因为收到信,开心过……
  原来还有注视着我的人……
  然后,只是戏弄?
  看着被愚弄的我,笑了吧?
  不要和我说话,崛井是这样下的命令吗?
  所以即使我说“早上好”,大家也都移开视线,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我,明明那么努力——崛井,只是在游戏吗?
  但是,为什么用那么怯弱的眼睛看我?写什么《蒂凡尼的早餐》的赫利和自己很像?真正的,只是在戏弄我吗?!
  冷掉的身体,这次渐渐热了起来,脸颊和头顶就像燃烧起来一样,眼看就要变得通红,我一走进崛井,就朝她的脸打了个耳光。
  相当大的一个声音响彻开来,同学们呆住了。
  崛井也是后仰倒几乎要从椅子上掉下去似的,目瞪口呆地盯着我。
  “别开玩笑了!!”
  我感觉喉咙就要裂开,血就要奔出来似的大声叫着,
  “往别人的书桌,鞋柜里随意放那些矫揉造作的信,说什么戏弄!别说谎!!!”
  崛井噌地抬起头来,站了起来。同时,给我来了一巴掌。
  “我可不记得有做过要被你称为骗子的事!”
  我又再次扇了过去。用手掌,啪的一声回响着。
  “那么为何,看着我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崛井朝我猛扑过来,扯着我的头发,踩着我的脚,向我踢过来。
  “看错了!不仅是头脑有问题,眼睛也有问题!”
  你才是,走路姿势超奇怪!不服输地踢了回去。我也拽着她的头发,来回打着嘴巴。
  对方也是同样的砰砰的打回来。最后倒在地板上,更加激烈的扭打在一起。
  崛井用闪着寒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我也不甘示弱。
  “想叫救命的话,就说吧!”
  “谁要向你求饶!”
  崛井把我推开站了起来,随手捉了把椅子,就在她扬起椅子的那一刻,
  “小彩,STOP!”
  竹田出现了,插在我和崛井的中间。
  我和崛井,都停止了动作。
  竹田朝向抡起椅子的崛井,无精打采的脸上开始笑起来。
  “哎,听说小彩和小鹿在职业摔跤,吓了我一跳哟。这在教室里不行哟,必须要完好地得到老师的许可后,在体育馆之类的做哦。”
  “……啊。”
  崛井哆哆嗦嗦得抖着。
  眼睛里浮现出焦灼的目光。
  “喂,小彩,要是想和小鹿玩的话,放学后,带上老师三个人一起玩吧?小彩的话也好,小鹿的话也好,我都会好好地听你们说。啊,还会给你们沏上我珍藏的奶茶。”
  如平常一样,竹田轻轻地笑着。
  下一个瞬间,只听哐当一声,窗玻璃碎掉了。
  崛井把凳子扔向了窗子。
  “你,你……”
  崛井全身震抖着,满脸怒气地叫了出来,
  “你,懂什么啊!”
  崛井从教室飞奔出去。
  这次,我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崛井的眼神和声音,不一般!我心里不安得像快要压坏似的。
  竹田也跟着我跑了过来。
  崛井把裙子的下摆翻转过来,在走廊上快速的奔跑着,跑下了楼梯。
  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响起来。
  “小彩,等一下!”
  “崛井!”
  总是大声叫着,崛井也像没有听到似的,渐渐地跑掉了。
  ——啊,崛井原来速度那么快?
  在楼梯上,那越级飞而直下的身影,越来越让我感到不安,背脊阵阵发凉。
  危险也好,受伤也好,好像崛井从来没有想过。
  鞋子也没换就直接闯过出入口,直冲冲地从校园走向门口,身体向前倾了倾,探出头来,就这样跑了出去。
  眼看人行道上信号灯就要变成红灯。
  即使如此,好像崛井也没有停下来。
  “危险!崛井!”
  车子鸣起了喇叭。
  在最极限的地方,车停止了。
  崛井就那样继续跑着。
  崛井,崛井,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自暴自弃到那种地步!
  我的心脏快要停止了!
  突然,竹田蹲下了。
  “怎,怎么了!?竹田?!”
  竹田呆滞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微微抖动了起来。
  “竹田,喂!竹田!”
  我摇着她,她就那样盯着地面,用一种像是挤出来的声音说道。
  “没,没事,只是头晕晕眩。小鹿,快去追小彩。”
  我犹豫着,就这样丢下身体不好的竹田好吗。
  但是,不知道现在的崛井会干什么事。
  “马上就回来。”
  说完便去追崛井了。
  崛井一点都不累似的,发疯了一样登上了坡道。
  前方是一个能俯视铁轨的天桥。
  崛井站在上面,想要爬上栏杆。
  “别做傻事!崛井!”
  我跑的都快喘不过气,一边走上阶梯一边大声喊叫着。
  “闭嘴!别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别随便站那么高,说话啊!”
  崛井就那样骑在栏杆上,强烈地摇着头。
  “你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明白!”
  我的胸中,好像有什么啪的裂开似的,悲伤,痛苦的心情蜂拥的混杂一起。
  在崛井的面前,我叫喊着:
  “没那回事!我在图书馆把《蒂凡尼的早餐》借来看了!因为你说过你喜欢‘蒂凡尼’!因为你说你和赫利很像!我想了解你!——所以,不要说完你们不明白后就逃走啊——!你若不对我说出来,这才是,真正地,完全地,不会明白吧!!!!”
  崛井泪眼婆娑的看着我。头发凌乱的散开着,贴在脸颊。
  “不明白啊。因为,爸爸和妈妈……自从出生以来,我是一什么样的心情存在,他们一点儿都不明白。从知道有了‘初’之后,就一直沉浸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我的事,他们完全都不放在眼里!”
  “初?是你的弟弟?被婴儿抢走了爸爸妈妈,所以吃醋?那个,也太孩子气了——”
  崛井扭曲着面,发出悲痛的声音。
  “我不是爸爸和妈妈的亲生孩子!”
  我顿住了。这个……怎么回事?
  “只,只有我不是真正的家人。因为妈妈不能生孩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抱到了崛家当养女。之前,我呆在孤儿院,因为是弃婴,所以我也不知道谁是我真正的父母——”
  脑袋好像被球棒打了一样嗡嗡作响。
  崛井是养女?
  《蒂凡尼的早餐》中的主人公,知道了赫利的来历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吧。
  “若不做个好孩子,会被送回孤儿院吧。一直这样害怕着。
  就像赫利一样,心中被污垢侵蚀着,在黑暗中一跃而起时汗水滴滴答答得留着,害怕着,害怕得不得了。到了中学的第一个生日,那天,爸爸特地请假没去公司,为我举行了比平时更盛大的庆祝会,想着终于成为了崛井的孩子——然而,妈妈看起来很开心地说‘我怀孕了,明年,就生小孩了’——这之后,每天都像是在针毡上行走一样……!初出生之后,更是这样!我,就算烤薄饼,爸爸妈妈也不像以前那样高兴。初一笑,她们就一直逗他。连我泡的红茶冷掉了也没察觉到。我晚上谁不着,睡了懒觉早上迟到,他们也不生气。只顾着喂奶给初。
  初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我不是,所以现在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为何,崛井写自己和赫利很像。
  为何,害怕竹田抱着的婴儿。
  崛井也认为,自己和赫利一样是赝品。
  表面是既开朗又善于社交的中心人物,但是崛井自己也最明白,那样的赫利•戈莱特利是赝品,因污垢在心中渐渐扩散着而深陷烦恼。
  父母给弟弟取了“初”这个名字,对于崛井也是打击吧。
  对父母而言,那个初出生的这个孩子才是真正的第一个孩子吧,所以取了有这个意思的名字。
  一想到崛井的心情,我就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我没有经历过崛井经历过的事。
  但是,但是——,即使我,也曾经被带进危险的境地,直到被竹田所救。
  说什么班上的同学们,一点也不了解我的心情!
  明明完全没有那种事。
  必须说点什么!眼看崛井就要越过天桥,想铁道走过去。
  “崛井,回到这里来吧!你在信上写着想和我说话,对吧?我也是,想和你说话!这样的话,或许更能了解崛井,我也想让你了解我。呐,崛井,一直,一直在看着我吧。我在收到信的时候高兴的样子,你也知道吧。我,也想要朋友。总是翘课,是因为一个人在教室,是很悲惨寂寞的。
  但是,我也想——在那里——在学校,交朋友!
  所以,回来吧,崛井!”
  崛井怯懦地叫着。
  “已,已经不行了。明明一直伪装着——却做了那样的事。回不去学校了。不想去!”
  “这个也是和我一样哟。”
  “不一样,小,小鹿……是坚强的。果然小鹿还是不明白。谁也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死了算了!”
  就在崛井抬起另一只脚,膝盖靠在栏杆上的时候。
  “是……啊……不……明……白。”
  没有抑扬的冰冷冰冷声音。
  崛井停止了动作,睁大了眼睛。
  我也回过头去。
  站在那里的事,如人偶一样有着空洞表情的竹田。
  和那个晚上一样。
  明明在夏日的阳光中,空气却突然变得冷咻咻。
  这样无机质的,无表情的,空虚的脸
  “小彩,为何想死了,不明白。小彩的烦恼,不明白。在怕什么呢,不明白。”
  崛井难以置信的凝视着竹田。
  微微张开的嘴唇颤抖着。
  竹田向崛井靠近了。
  一步,一步,崛井的脸上落着胆怯。
  “我完全不明白小彩所感觉到的,疼痛,痛苦,悲伤,寂寞。就算小彩从这里掉下去,被火车撞死,内脏被辗得稀巴烂,我也不会有任何想法。”
  竹田已经来到了崛井的身边。
  就这样面无表情的伸出双手,像是要将崛井从天桥上推下去一样的恐怖,再次向前迈出了一步。
  崛井哽咽着如同请求宽恕一般说道。
  “不要,不想死啊……”
  我大叫起来。
  “所以,从那里下来,到这边来,崛井!”
  崛井踌躇似的看着我。
  我伸出了手。
  “来,崛井!”
  崛井再次看着竹田,哆嗦着把伸向栏杆的脚缓慢的收回原来的地方。
  这个时候,一辆火车从天桥底下呼啸而过。
  崛井被这个声音惊得手滑了一下。
  她的身体,倾斜了。
  “崛井!!!!!”
  我的声音被淹没在火车的轰鸣声中。
  汗水流眼睛,视线模糊起来。
  刹那间,或许连一秒都没有。
  但是,对于我,在那一瞬的时间里却感觉像过了好几个小时一样漫长。
  在模糊的视线里,崛井偏向铁道的身体,像慢镜头一样映了出来。
  扭曲着的脸,大大地张开嘴,叫着救命的崛井的脸。
  伸展开来的两只手臂。
  以及,把它们牢固地紧紧握住的另外两只手。
  这双手把崛井拉了回来,崛井的身体从栏杆翻落下来。
  咚,的声音。
  用手揉揉眼睛,在突然变得清晰的视线里,在天桥仰面倒下的竹田,和压在她的身上的崛井闯入了我的视线。
  竹田伸出双手,冰冷的仰视着天空。
  崛井紧紧地搂住竹田,抽抽答答的哭泣着。
  “不要,不想死!不想死!我不想死!”
  然后——
  仰面的竹田,用像人偶一样空洞的眼睛,就这样仰视着蓝天——
  就像紧抱着珍贵的东西一样,
  竹田悄悄地把两手,
  放在崛井背上,
  “……所以,再做这样的是不行了哟,小彩。”
  用一种没有抑扬的声音,淡淡的,低语着。
  
  ***


  在回到学校的路上,崛井一直在呜咽地哭着。
  我一边和崛井并排走着一边握着她的手。崛井也生硬地握回我的手。
  我还不知道要对崛井说些什么才好。
  大概,崛井和我现在的感受一样,因为那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从紧紧连接的手中传递给了我。
  尽管那样,我们一直握着彼此的手。
  竹田也没有表情的一直沉默着。
  竹田在想些什么,不知道。
  樱井说,小千不能和其他人一样感觉到东西。
  因为这个,觉得惭愧得不得了。
  如今竹田也还觉得惭愧吗……
  但是,阻止叫嚷着想死的崛井,把她拉回来的,的却是竹田。
  看见校门了。
  崛井肯定害怕见到大家吧。握着我的手的手指紧紧充满着力量。所以我为了鼓励她,握了回去。
  没关系,我跟着你的。
  这个时候,在校门旁边,一个年轻的男人突然起身了。
  向着我们举起一只手,悠然地笑着。
  樱井——!
  又来学校?!
  这次到底是做什么呢?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疑问。
  竹田带着空洞的表情从我们面前走过,我们的表情飞速的变化着。
  她加快了脚步,走在了我们的面前。
  樱井温柔地眯着眼睛,露出甜蜜的笑容靠近了过来。
  竹田,更加快步地走起来。
  竹田,现在是什么表情呢,用什么的眼神看着樱井呢,只是在那小巧的背影中,不知道。但是,为了尽早回到樱井身边,一个劲儿的前进着。
  她开始大步地走,樱井的眼神,越发温和地闪耀着,嘴角渗透着幸福的微笑。
  竹田最后变成了小跑。
  “谁……谁……”
  崛井呆呆的问道,
  “竹田的……”
  正准备说男友的时候,樱井张开了双手,炫目地笑着。
  竹田飞入了他的怀抱。
  樱井很怜惜的紧紧地抱着她。
  竹田低头靠在樱井的胸前,樱井用环着竹田的手,紧紧地把她搂过来,让脸靠近她脖颈。
  完全重叠的身体,充满力量的手指都要把衣服弄皱似的,踮着脚尖和弯曲的后背,樱井的发丝垂在她的颈部。
  我们茫然地看着这场只能在电影和电视剧中看到的甜蜜爱情画面。
  但是,却永远不能插足其中。
  我们面面相觑,太尴尬了。
  脸红通通的。怎么办?走?不,被其他老师发现的话就不妙了。我们就这样牵着手,细语着,渐渐的靠近他们。
  于是,听到竹田的抽泣声。
  “我……想为……流君生一个孩子。”
  然后,樱井像是被赋予了世间所有的幸福一般,回答道。
  “嗯……”
  
***
  
  那样露骨的爱情画面,让我们都失了神。
  事后,崛井大口地吃着沾满花生酱的炸面圈,鼓着嘴说。
  “总觉得我们,呆呆的站在那里,真像是傻瓜一样呢。就在前一刻,还一直想着碰到大家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如果要让父母知道了又会这么样。结果这种心烦的感觉一下子都消失了。”
  “是吧,因为是在学生面前嘛,稍微避讳一下啊。”
  “一回到教室,吓一跳,又回到平常的竹田啦。”
  “那个变身,还真让人胆怯呢。”
  “的确,我在桥上的时候,真的以为小千要推我下去了呢。”
  紧绷的鼓着脸颊之后,崛井突然变成一副认真的表情低语着。
  “……小千,把我拉了回来,抱住我不放。平常明明只会傻笑,像个小孩子样。”
  “……是啊。”
  “说起小千,什么人物啊。”
  “不知道。不过,无表情的竹田也好,傻笑的竹田也好,都是真的竹田哟。
  不论在教室里伪装的崛井,在这里和我发牢骚的崛井,还是没有自信的胆怯的崛井,也全都是和真正的崛井彩世一样。”
  “等一下,说什么胆怯!”
  崛井再次紧紧地扬起眉。
  以外的充满怒气,之后又马上陷入了反省中,但是赌气时,却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这些事都是这几天才知道的。
  ——我呢,真的从一年级的时候,就在意小鹿了。
  在那个热闹的一天,两个人一齐对着同学道歉,被要求写反行文,作为处罚,被命令打扫校长办公室……崛井一边移动着拖布,一边红透脸的这样告白道。
  ——从二年级在同一个班后也一直注目着小鹿。但是小鹿谁都不理,既是一个人也好像无所谓的样子。好强啊,我这样想着。
  ——然而,突然开始微笑着打招呼之类的,我觉得不爽起来。然后,对大家说禁止和小路说话。因为小鹿和其他人变好了,我不要这样……
  ——爸爸妈妈被初抢走了,要是小鹿也变成别人的,那该怎么办呢……
  之后,突然就翻脸了,我呆住了。
  但是,她蜷缩着身体望向上方的我,拼命忍住眼泪战战兢兢地向我道歉说“对不起。”时,我的心一下子又被揪紧了。
  啊啊,就像《蒂凡尼的早餐》里的主人公一样,这次是对自己吃惊。
  崛井这家伙果然和赫利很像。
  就那样,我们渐渐地了解着对方的事,经过数天后的今天,我们就像这样,在炸面圈店,变得可以真心交谈了。
  我问她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被初粘着。”
  她就皱着眉回答。
  “但是,没有像之前那么不安了。呐,小鹿的父母和我的父母,不是都被叫到学校来了吗。那天,回家后,被爸爸被拉到怀里紧紧地抱着。这种事从小时候开始就一次也没有过。妈妈一边哭一边生气。啊,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不是家人的话,不会那么认真的生气吧。我这样想着,心情也一点点的好起来了。”
  “是啊,我爸妈也生了很大的气呢。这个月,零用钱都少了一半的说。”
  “哇,好严厉啊。”
  “所以,再要一个炸面圈,崛井请客。”
  “等一下,这个月我也很拮据啊。”
  两个人,哇哇的喧闹着。
  或许崛井和我,都想赫利一样在搜寻着自己的地方。
  不是,不仅仅是我们,“旅行中。”的人一定,不管在学校还是街上,都有很多很多。
  ——在这个现实世界中,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带给人如同正身处蒂凡尼的店中一样的好心情,而且家具齐全又能给猫咪随便起名,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边做着那样的梦,一边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蒂凡尼。
  在《蒂凡尼的早餐》中,虽然赫利因为过去的罪行暴露了而逃亡,但是故事的结尾却是不可思议的明朗。
  听说,主人公在数年后,好像和赫利•戈莱特利在一起了。
  然后赫利像以前那样自由,毫无惧色地坚持着自己的人生,活得十分潇洒。
  赫利即使现在还在“旅行中。”吧。或许,已经找到像蒂凡尼那样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竹田和樱井甜蜜的爱情场面的时候,心中有种害羞而又温暖的感觉。
  “呐,说起小千,会和那个帅哥男朋友结婚吧。”
  “嗯,而且是奉子成婚哦。”
  如果这样说的话,大家一定会很激动吧。
  即便如此,竹田还是会依旧笑嘻嘻的吧。
  一个和竹田与樱井长得很像的小孩被他们两牵着,东倒西歪的走着,这种场景不时在我的脑海中浮现。竹田也好樱井也好,都是满脸幸福——这一定是个相当好的未来,于是我开心的笑了。
  
  
  ——完——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10 00:51 编辑


小丑的抱怨



  “喂,悠人,大型汉堡好像在促销呢,要吃吗?”
  “爸爸,我才吃了巧克力蛋糕啊。”
  “那是,点心。这是晚饭。”
  “晚饭不在家吃可不行。”
  “小孩子,别说执拗的话,麻贵都没让你吃过快餐吧。父亲要教给你庶民的味道。”
  “父亲,什么时候就职这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了。”
  “啊……那个,不是小学生该问的问题。”

  七月的星期六。
  在汉堡点的前面,我茫然的看着被这个小男孩给弄得沉默无语的流君。
  这个牵着流君的手,和流君一模一样的男孩子,叫悠人?
  已经那么大了么?
  “啊?千。”
  流君注意到了我,笑着说。
  我也吐着舌头笑。
  “今天和悠人一起出来玩啊。”
  “啊。本说去游戏中心或者游乐场之类的,却被拉到了美术馆。要在画前谈谈学术方面的问题,所以就来了。千第一次和悠人见面呢。”
  “嗯,你好,悠人君。”
  她一弯下腰,悠人君急忙点头鞠躬。
  “我是姬仓悠人。父亲常受你们关照。”
  有点底气不足的声音。
  “哇——能好好的寒暄呢。不错啊。”
  “真是不像个孩子啊。”
  “虽然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但请别抛弃父亲。”
  “喂喂!”
  “啊哈哈,真不知道谁是谁的监护人呢。”
  这之后虽然我们马上分开了,但是我的心一直平静不下来。

  是什么,这个感觉。

  在这热得沥青都要冒出蒸汽的夏天里,一边让额头渗着汗,一边心情不能平静地走着。

  为什么,看见那个孩子,会受到那样的打击。
  在这之前的流君,经常向我说折悠人君的故事。
  总喜欢说是是是,明明可以称呼爹地,却只叫父亲,我和一样的美少年,性格是和麻贵很像的狂妄,一见面就教诲我要去工作之类的。
  虽说他不断抱怨,但从他快要融化般的眼睛和高涨的声音看出,他以自己在高二时生下的孩子为豪。
  我完全不理解。
普通的人认为那种眯着眼睛的孩子或是小动物很可爱。但我却一点都不觉得他们可爱。
当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亲戚家生小孩的时候,大家都围绕着婴儿,一边说着好可爱~像妈妈~不不,眼睛像爸爸~之类的话,一边盯着。要抱抱的时候,总是感觉到一种羞耻感。
因为,虽然大家都觉得可爱,可是我却不这样认为。
所以我就算再怎么想让自己认为他们可爱,心中都会渐渐变得空洞,越来越冷淡。
啊,为什么总是如此呢。为什么,每当大家共同感受着快乐和悲伤的时候,那个“空洞的时间”就来临了。
这很羞耻,不能把这告诉任何人,拼命地带着谎言的假面,“真的好可爱”这样开始对婴儿笑着,抱着。
然后,越来越觉得羞耻,说谎这一种罪恶感,就像要绽开似的。
但是,流君说。无论是说谎的我,还是空洞的我,他都喜欢。在流君的面前就算说谎也不会觉得羞耻。
我总是笑嘻嘻的听着流君给我说着悠人的故事,但没有真正的关心之情,这流君也知道。
即使流君和姬仓前辈之间有个孩子,流君也是我的。
这个不会改变。因为这是能确信的。
所以,这之前从未见过悠人君。
当悠人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流君邀请说“千,不来看看吗?”的时候,我总以“不,对婴儿不擅长”而加以拒绝。
然而,突然和这么大的悠人见了面。
而且,悠人和流君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宛如从照片中走出来的小学生流君。
这越发地使我动摇了。
悠人,一定是流君的孩子。
那样清楚明了的事,事到如今动摇着我的心,为什么自己会动摇到这个地步,自己也不很清楚自己的心情。只是体内一种粘糊糊的不快感越发强烈。

为什么,会这样推脱着,不想和悠人君见面呢……

我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手机的短信旋律响起,我从包里拿出来一看,是来自流君的信息。
送悠人回家之后就回来,要做晚饭。
这么写着。
我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就这样向超市走去。
在想着晚餐吃什么的时候,这样那样的想法也就烟消云散了。

* * * * *

“好……丰盛啊!”
看着餐桌,流君睁大了眼睛。
用虾和芜菁的茶巾蒸,把鳗鱼细致地刻成蛋皮丝,上面加上药味的葱。
“为了不让你犯夏日病,我做了很多能振奋精神的料理呢。”
“这样啊,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一会给妈妈也送去点吧。”
“嗯,好啊。”
“那,我开动了。”
流君吃了很多很多,要给妈妈的那份也都快吃完了的样子。
这期间,说起了悠人的故事。
和我一样的帅哥吧?话说回来,那个孩子拜托的事,总要想象办法吧。
和平时一样,溶化的眼睛和高涨的声音。
“真的,和流君一模一样呢。”
我突然冷淡地低语着。
流君,只有一瞬在意似的表情,然后又回复到平常的活跃的表情继续说道。
流君那么敏锐,或许,被他察觉了吧……
我努力地笑着。
笑嘻嘻的,笑嘻嘻的。
却真切希望这个笑脸变成真的该多好啊。
可是,我只是收拾干净。
“今天,留下来过夜吧,千。”
像平常一样的邀请。
“不,回家了,明天是星期一。而且……”
我缓缓推开了流君扶着我肩膀的手,笑着说:
“怀孕的话,那就麻烦了。”
流君像被刺中胸膛的脸色沉默着。
“哎,那,再见呢。”
我挥着手,走出了流君的家。

我一边走在夜路上,一边想着。
一回想起悠人的事,心里就乱作一团,不安的原因……
一定是因为我想到了“如果我生出了流君的孩子”这件事。
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我,不想要孩子。
只要流君在就好了。
但是——但是,如果,即使再怎么小心,还是怀了孩子的话——我能作为一个母亲好好爱这个出生的孩子吗?嘴上说可爱,但从心里却不这么想。
就算自己的孩子在眼前,心里还是很空洞的话——一点儿也爱不起来的话——如果在我眼中那只是放声哭泣的热乎乎的肉团的话——那我应该再也算不上是人类了吧。
心脏就像被勒紧似的痛了起来,不禁冒出了冷汗。
我空洞地走在没有月光的漆黑的夜里。
孩子什么的,不需要。
流君和我的孩子,不想看见。
心中,不断反复嘟哝着这些话。

* * * * *

“——有想说的话清楚地说出来就好了。果然还是不喜欢女子学校。”
第二天放学后,在资料室,帮我整理印刷品的小鹿不高兴地生着气。
小鹿现在在班里被无视。
“嗯嗯,有什么不顺利的事情,或烦恼的事情,那时候就直接到我这儿来抱怨好了。”
“……到你这儿来,总是让我帮打杂啊。”
生气的撅着嘴瞪着的脸,可爱。
“我可不是哭着说要来的哟。因为这可不是什么关照。”
她挺起胸说着。
事实上,小鹿就算被同学无视,也没有在心底上服输。
早上,一进教室,便笑着说“早上好”向班里的同学打招呼。被当做没听见的时候,还继续向其他的人打招呼。
然而,大家也慢慢地想要丢掉这种孩子气。只是碍于BOSS发出无视小鹿的命令,大家也束手无策。
那个作为BOSS的孩子,相当的复杂,也相当的厉害啊。
可是要是小鹿的话,应该不会输给她吧。
那一年我一直想着学生的事,我为自己变成了个认真的人而感到高兴。
但是,空洞的时间,总是不期而至。
似乎又再次想起了悠人君,我慌张地莞尔一笑。
“没问题。不久以后,你会觉得,哎呀,怎么交朋友这么简单。”
小鹿怀疑似的撅着嘴。
手机传来流君的信息,但是因为还在忙于学校的工作,所以回信对他说暂时不能回家做饭了。
不知为何,害怕与流君见面。
就那样过了寥寥数日的某天,在休产假的横山老师带着她的小孩来到了学校。
最坏的时机,我甚至怀疑这是神的捉弄。
大家都围着婴儿,舒缓着脸颊,欢呼起来。
“名字叫做悠,悠然的悠,加上人字旁。”
读法不一样却是和悠人同样的汉字——虽然是个很好的名字,但是胃却紧紧地被勒紧了。
“诺,竹田老师也抱抱吧。”
“啊,没关系吗?”
一边控制着自己的厌恶,一边笑着接过这个穿着怪兽包裹的呼呼喘气的物体。
“千爱哟。”
搔痒心脏的声音让婴儿笑了。
因为这牛奶的味道,让我晕眩。
“呀,笑了。好可爱,真想把他带回家。”
骗人!
越来越空洞的心里。我自己责怪着自己。
“啊,为什么婴儿这么柔软。抱着就有种幸福的感觉呢。”
明明一点也不那么认为啊。
明明不舒服得想要释放出来。
“竹田老师,这之后和校长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能不能先帮我照看一下。”
“好,交给我吧。啊,想让学生们看看,好吗?”
“嗯,拜托了。”
总之,尽快把这个温和的生物推给别人吧。
心越来越空洞的感觉,受不了了。
走出走廊就碰到了小鹿。
小鹿好像很喜欢婴儿似的,触碰着,开心得把他的脸颊弄红,兴奋至极。
其他的同学也聚集过来,喧闹着。
“好可爱,让我抱抱,小千。”
啊,果然,婴儿是“可爱的。”啊。不这样想的我是奇怪的吧!
但是,不笑的话。
会被学生认为不正常——
这个时候。
“啊,彩!”
崛井彩出现了。
我们班的BOSS,无视小鹿的人。
总觉得样子很奇怪啊。看见婴儿,脸色刷的变得惨白。
“怎么了?”
我一靠近,她就恐怖地伸出双手把我推回去。
“别过来!不要,婴儿,别靠近我!”
婴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感、感冒了……婴儿,会传染……对、对不起……”
小彩一边哆嗦着解释着,一边跑掉了。
小彩,也讨厌婴儿吗?但是小彩明明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为什么?
感觉好像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

第二天,有人告诉我小彩和小鹿扭打着在打架。我急急忙忙地向教室跑去。
两人都头发凌乱、肿着脸,也不顾裙子掀了起来,猛地向对方扑过去,拉扯着,挠着。特别是小彩把椅子举过头顶,情况严重了。
我插入两人中间,叫她们停手,但是小彩却把椅子扔向了窗子。
“你,什么都不明白!”
这样大叫着,她从教室飞奔了出去。
“崛井!”
小鹿追了上去,我又随后追了上去。
什么都不明白——
被这样说的那一刻,心像被冰冷的刃物刺中一样,好像感觉全都流泻出来的一种错觉。
因为,正如小彩所说,我,什么都不明白。
怎么办。
如果今天那个来了怎么办。
在这么紧急的时候——
我不安得像是快要窒息了一样,同时也向小彩追去。
小彩冲出了校门,在红灯的情况下从人行横道上穿过去的时候,我会想起好友椎因为我的错而被车撞死的事。
车鸣着笛冲了过来。
咚!一声沉闷的响声。
椎倒在柏油路面上一动不动。
赤红色的鲜血蔓延开来。

那个时候,我竟没有任何感觉——!

身体突然失去了重心,我跪倒在人行横道前。
即便看到小彩安然无恙的穿过了马陆,我仍没有回过神来。身体无法动弹。
小鹿担心着我,我却竭尽全力地喊道“快去追小彩”。
小鹿跑了出去,小彩和小鹿的身影渐渐变小了。
我也该追上去了。
但是,我站不起来。
心,动不了。
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但是——我一定要去。我,是她们的老师啊。
我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终于走了出去。
夏日的阳光灼热地照射着我的大脑。虽然我浑身大汗淋漓,即便如此,我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知道脸上失去了表情。
假面破裂了。
但,我因为有着不得不去的义务,不断前进着。
当我终于追上她们俩的时候,小彩站在人行天桥的边上,脸部抽搐地大喊着。
现在的双亲和小彩没有血缘关系,因为弟弟的出生,自己也变得多余。
小鹿拼命地说服她,但小彩却毫不理会。
她不断地重复着,没有人理解她的心情。
我像是看戏一样,看着这个场景。
啊啊,果然不行。
我的心空荡荡的。
学生受了伤,被逼得紧紧的,打算要跳下天桥,但我的心却没有一点动摇。
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才好?这样下去,我不仅没有资格做人,也失去了做教师的资格。
“我想去死!”
小彩这么叫道。
她伸在这边的脚也跨到了栏杆外。
“崛井,不可以!”
小鹿制止道。
我走向小彩。
“是啊,的确不理解呢。”
小鹿。
小彩。
都惊讶的看着我。
她们肯定是被我毫无表情的面容给吓到了。
“我不明白,小彩为什么想要死;我无法理解小彩的烦恼。我不明白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不明白。
心,越来越空洞。
我不断地失去着那些作为人应有的情感。
小彩看着我。
我一点一点接近着她。
“小彩所感受到的疼痛、苦楚、哀伤和寂寞,我都无法理解。即使小彩从那里掉下去,被电车压死,内脏被碾得粉碎我也是不会有任何想法的。”
对,即使真的如此,我肯定也没有一点感觉。
我,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失去了作为教师的资格。
我想要去死!
这时,小彩害怕的低喃着。
“不要,我不想死……”
这时,小鹿也在后方喊叫着。
“那就从那里下来,来这边,崛井!”
小彩用很怯懦的眼神看着小鹿。
“过来!崛井!”
小彩看着我,吓了一跳,当她想要跨过栏杆的时候,身体向外倾斜着。
两只洁白的手,甩向了空中。
比起心,我的身体先动了起来。我伸出双手,紧紧地将那双手握住了!然后,用力地将她拉了回来。
因为过分用力,我一屁股倒在地上。
这时我感到身上被一种很有实感的重量压着。
小彩扑倒在我的身上,不断哭喊着,不想死、不想死。
我的心依旧空空的,但当我看到天空耀眼的湛蓝色时,我想……我和小彩都还活着。
即便心再怎么空洞,即便没有任何感觉,即便我无药可救,但我确确实实的救回了小彩……
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彩的背,用一副老师的口吻安抚道:
“……那就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好吗,小彩。”

* * * * *

在回学校的路上。
小彩一直哭个不停。而小鹿紧紧地握着小彩的手。
我带着空荡荡的心,不停地走着。
各种心情依旧没有恢复过来。但是,我救了小彩,即便因为这样心永远空荡荡的,我也心甘情愿……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看到流君站在校门口。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
是碰巧路过?
还是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
他用很阳光的眼神看着我,缓缓地举起右手做出了手势。
明明从我看到他和悠人君在一起,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我走的时候明明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他的眼神、他的动作却依旧不变——他站在阳光的照耀下。
我的喉咙微微的出了声。
脑中响起了美妙的铃之音,铃铃、铃铃。
空荡荡的心灵,被某种温暖的东西,慢慢的静静的填满了。
我走向流君的脚步,很自然地加快了。
如同被冰冻起来的脸庞,渐渐地变得要哭出来了。
我的心,我的喉咙都震颤着。
流君眯起眼,怜爱的笑着。一步一步向我接近。
——无论是骗人的千,还是内心空空的千,我都爱。
这是流君一直对我说的话。
每次听到这句话,心中就会感到暖暖的甜甜的。
我也喜欢流君。我也爱着流君。
所以——所以呢,流君——
当我看到和流君长得一模一样的悠人君,我也在想,如果我有孩子的话,那也是流君的孩子——但,我却为我可能无法疼爱孩子而不安着——明明是我最爱、最爱的人的孩子——
流君的笑容,就像是刚刚在天桥上看到的天空一样明亮,他向我张开了双手。
我飞奔了过去,投入了流君的怀抱。也许,眼泪不断从我的严重涌出。
我紧紧地抱着流君。
即便是,内心空荡荡的我,也救了小彩。
明明心中没有任何感觉,但我的手直直的伸向了小彩。
我哽咽着,对着流君轻声说道。

“我……想要流君的……孩子……”

自从见了悠人君之后,我不断否定着这个愿望。
不安的恐惧萦绕在心头,久久没有散开。但,我相信,为了救小彩而飞奔出去的自己。
我并没有失去作为人的资格。
流君高兴的声音在我耳边掠过。
“嗯……”


本帖最后由 yuyuko 于 2010-6-10 00:52 编辑


后记

大家好,我是野村美月。
插话集也终于写到第三本了。我不断地写着,不知不觉间发现不断地有新刊物出版着。
夕歌和毯谷——晴音的事,是我一直想写的故事。
从写正篇《~天使》开始,我就很喜欢夕歌。从这次的短篇到正篇,在夕歌身上发生了很多事,虽然也有稍稍不同的部分。不过我认为最光彩照人的部分依旧保留了下来。
而晴歌,我把她写成了一个继承了夕歌意识的姑娘。她是不是做到了夕歌没有完成的事呢。她是否成为了毯谷老师的珊它呢。这些都留给读者们自由想象吧。
还有,在这里要感谢给我提供了很多声乐指导的樋口老师。在向他讲解了很多场景之后,他问:
“你想写成像野田妹一样的故事吗?”
“不,完全不是那种感觉。”
然后,他很耐心地为忙乱的我讲解着各种问题,真的帮了我大忙啊。
竹田和小鹿,因为她们所登场的《迷途~》在网上也有刊登,所以我也写了《努力~》,这篇也是我非常想写的故事。
从正篇《~小丑》到此,竹田变得很乖了呢。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吧,她一定能跨越这种障碍的。
流人到底会不会工作呢(笑)。虽然我觉得他打算一直当无业游民……但是,因为他周围都是些很难能干的人,所以应该没问题吧。

这本书,会在“文学少女。”剧场版上映前的不久出版。
趁着这个机会我想在此告诉大家。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晚,我一直为了到底要不要说而烦恼,但总是很在意,所以还是要在这里说了

请大家尽量要按照出版顺序读这一系列的书!!

就是这么回事。然后,我还有一个重要的请求。

《~水妖》请务必要在《~巡礼者》后面,《~作家》之前读!!

按照顺序是
《“文学少女”和恸哭的巡礼者》
《“文学少女”和孕育月花的水妖》
《“文学少女”和惠临神明的作家 上•下》
请务必不要跳开《~水妖》。也请不要在《~幽灵》后面直接阅读《~水妖》。虽然我知道,正在阅读这本书的各位,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已经看完了正篇,但我还是要如此请求。还有,如果身边有打算开始读这个系列的书的朋友的话,请务必将这一点转告给他们。

好了,接下来是通告。日吉丸晃老师画的《“文学少女”和美味的菜单》的第二卷即将在四月发售。琴吹和芥川君有名的人偶剧十分可爱,在此我也强烈推荐!

同时,日吉丸老师画的“文学少女”的是人系列也即将在ASUKA上连载!改变成漫画之后,反町君和小森会有怎样的发展呢,我很期待呢。
其他,与剧场版相关的DVD和设定集也马上就要发售了。还有正在企划将与必胜客联合举办的日期限定的“文学少女”咖啡厅活动,请大家务必要关注官网哦。

下一本书将会是《“文学少女”见习生的毕业》。那么让我们在夏天再回吧。

二零一零年三月三日 野村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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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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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
10000
徽籽 平民
最后那副图好像很温馨

13 年前 0 回復

小卡沫沫 平民
终于找到了~!
多谢Lz~抱走

13 年前 0 回復

wind004 伯爵
流人跟千愛

很幸福的樣子阿


葉子奶奶(笑~)

14 年前 0 回復

songliangye 騎士
还想看~还想看~

14 年前 0 回復

kevinlaidd 平民
很棒呢!而且連插圖都有了,非常感謝您的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値覺。 子爵
这、我已经不记得我是看过还是没有看过了。           重新下下来看好了。

14 年前 0 回復

毛扎 勳爵
很认真的读完了。恋爱插话集很好啊,总是可以写一些随意而温馨的故事,远子和心叶的故事看的太多了。

夕歌的故事令人感到遗憾和惋惜,而卵中的歌姬是一个关于救赎的故事。当老师之后的小千和无业游民流人还是那种调调。

期待成为人妻后的远子啊(误

14 年前 0 回復

行进的轨迹 平民
多次路过 最终决定出手了 多谢楼主了

14 年前 0 回復

毛扎 勳爵
感谢楼主的辛勤工作~~~

远子学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然,心叶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哎。

14 年前 0 回復

shineowen 勳爵
心叶你个傲娇受!!!牛魔王你就是个大杯具。。哦不对。。是餐具。。。

学姐果然从很早就开始喜欢上心叶了啊。。。果然是男友育成计划么。。

小纱代你不能这样。。被学姐的恋爱传染什么的。。。心叶的flag这么立起来的啊。。混蛋!!!

夕歌的恋爱好美。。。可是结局确实这么悲伤。。心疼啊

学姐妈妈的傲娇度满赛!!!

悠人典型的小白脸了!!!人参淫家啊。。。。

千爱终于逐渐开始改变了么。。。要幸福哦!!!

14 年前 0 回復

一米※光年 騎士
小纱代啊啊……你怎么可以也…………

恩 小千这孩子还真是有爱啊~
于是拜谢lz的辛勤工作~~

14 年前 0 回復

blackmokona 騎士
竹田老师好......
流人果然是当小白脸的料
纱代也沦陷了......心叶,乃是GAL-game的男主角吗?

14 年前 0 回復

g2095852 子爵
学妹的完结篇快点完结吧。。。期待下一回啊

14 年前 0 回復

abc332 騎士
那个.姐姐炭阿姨炭的炭是什么意思……

14 年前 0 回復

megahjt 平民
我觉得心叶是越来越象Galgame男主角了……

14 年前 0 回復

骑士的侍从者 王爵
终于腾出功夫将插话集3后面的内容一口气看完了……感谢LZ……
千爱、流人、毬谷都在不断延续的日常中,或救赎别人,或自我救赎……

另:纱代果然是喜欢心叶,不过之前一直说着讨厌心叶却被远子学姐传染上了与人恋爱的心情这也太……
在这种事上井上心叶你果然有主角光环……

14 年前 0 回復

zwj1991221 子爵
水户夕歌!……为什么会有水户夕歌的插画?

14 年前 0 回復

briangood 平民
我點了下載點想要收藏起來,但是轉版後他說我權限不夠,也沒有告訴我需要到什麼標準才能下載,有點無力啊,就慢慢累積積分然後不時的張望吧

14 年前 0 回復

chikongkit 王爵
近期有太多新書
魔法禁書錄16~20集
灼眼的夏挪
但都是文學少女感覺更好看
估不到牛魔王還有據情
從這章可以看到心叶哪時已喜歡遠子了~
同女仆哪一章~看到遠子說喜歡心叶
看到夕歌同敬交往時感覺幾好,好甜蜜
可惜結局真是令人傷心
心叶第三本書估不到是天使的堕落之音描寫夕歌同敬的故事
就不知敬本人看到會是什麼感覺
更加估不到
會寫返敬的故事
敬應該得到新田晴音的救贖
但感覺希望敬永遠都是一個人更好..........
竹田竟然當了老師~而且做得好好
而流人還是無業人士-,-
最後最好看是竹田最後說願意同流人生孩子
最後奉子成婚,真是可喜可賀
其實我最常看心叶同遠子之後據情~
同好期待見習文學少女第三卷~

14 年前 0 回復

5569081 子爵
真期待最后一卷那..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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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yuko 侯爵
別に君のことなんて考えてなんかいないさいやでもちょっと本当は考えてたかもなん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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