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丧堂古董店 [御堂彰彦][第四卷][自翻][完]


本帖最后由 Clsxyz 于 2010-6-7 19:1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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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丧堂古董店 04
作者:御堂彰彦
插画:タケシマサトシ
  翻译:T-M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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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宿着不可思议之力量的器物——『Antique』。
今日也收获了一堆赝品的美人,一如往常地叹息着。换句话说,付丧堂的店堂里又增加了新的破烂。
或许『Antique』是会自主选择其拥有者的,因为它们总是不期而然地进入那些热切地期盼着其存在的人的手中。今天让我们来说一说某个少年的故事。
少年的青梅竹马是一位多情少女,少年以成为她的丘比特为己任。某一天少年获得了一枚可以自由操纵命运红线的戒指。手握他人命运的少年会怎样行事呢?那连命中注定的相遇都能够扭曲的力量……如果是你的话,即使明知如此也会去使用吗?


讲述包含了不可思议神秘力量的道具的四则故事。
虽然是非常便利的道具,但请谨慎地使用,因为有许多人的人生都因此而被破坏。

静悄悄地伫立在小巷深处的古董店。
在那儿似乎存放着许多具有不思议力量的『Antique』。
或许正因为是这样的一间店的缘故,所以店员也全都是些怪人……

店长 摄津都和子
拥有形状优美曲线分明的眉毛,神情坚定的眼神,柔顺光滑却又娇艳异常、长及腰际的直线黑发,身材苗条,充满成熟魅力的美女。不过以上仅限于她没有开口说话的情况下。经常因为上当买了赝品的『Antique』而空欢喜一场。

店员 舞野 咲
认为接客是自己天职的不思议少女。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到底是为什么会把接客作为天职,只能说是不可思议。总是被卷入由都和子拿回来的『Antique』所带来的事件之中,大致上是每次事件中最为冷静的一个。

店员 来栖刻也
从外表上看是个极为普通的少年,右眼的义眼是名为『Vision』的『Antique』。其力量是能够在事前看到人的死亡。因为无法对身边的人的不幸视而不见,所以总是引火烧身。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被称为『Antique』的东西。
那是指隐藏在古董品或是美术品的表面之下,由古时候具有法力的人或者是魔术师所做成的魔术道具,亦或是寄宿着人类的怨念或是自然界的灵力而产生了力量的诅咒之物,人们对这样一类物品的称呼。
比方说能够带来幸运的石头,每晚都不断生长头发的人偶,映照出未来模样的镜子,入手即带来灾难的刀。
这类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无论是谁都多少听闻过吧。
可是人们因为不曾见到过实物,往往会把这类东西全部归于虚假,即便是出现在眼前,也没意识到那便是『Antique』。哪怕它们引发了不可思议的事件,也只当作是偶然,觉得那样的东西同自己无关。
然而,『Antique』却是远比人们想象得要更加接近日常生活的存在。
至于所带来的影响是好是坏,幸运或是不幸,则是由得到它们的人来决定了。

第一章 影

某人的影子很稀薄,经常有这样的说法。
那是指不显眼,没有存在感,印象稀薄,诸如此类的意味。
多用来形容那些忧郁阴沉,不怎么说话的人。或着是无法融入圈子里的人。
每个班上都会有一两个这样的人吧。
比如说,站在身边都无法引人注意,修学旅行或者远足的时候因为被其他人所遗忘而被抛下的家伙。
然而,忧郁阴沉也好,不怎么说话也好,这些特性和影子变得稀薄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在我的身边,就有一位明明和开朗什么的印象毫不搭边,沉默寡言,连表情都不怎么变化,唯独存在感却十分强烈的家伙。
这家伙如果消失了的话,我大概立刻就会意识到的吧。
因为她就好像是理所当然地一般,一直以来,总是待在我的身边。



影子很稀薄呢,常常有人在背后如此议论。
不过从我能够听到这点来说,大概算不上是背后议论。
然后对我施以如此评价的人,往往会在意识到我的存在之后,十分尴尬地离开。
既然在身边的话就早点出声啊,影子实在是太稀薄了呢,在离去的时候还要留下这样的临别赠言。
可这些并非是包含着恶意的话语,只是客观的事实罢了。
出席点名的时侯名字被老师忘记了,上课时按照顺序回答问题结果被跳过了,坐在最后排的位置上发讲义的时侯少了一张。
诸如此类的事情常常发生。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但就算是经常发生的事情,要说心里毫不在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被忽略的那些日子里,我总是会变得想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然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只会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
既然如此,干脆我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就好了,不禁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影子很稀薄,稀薄得难以辨别,稀薄到了肉眼无法发现的地步的话,我是不是就能够和影子一起消失了呢。
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所以在那样的日子里,我总是来到美术教室,关上灯,蹲坐在教室的角落里。
在昏暗之中,我的影子消失了。
我的影子混入了教室的阴影当中,消失了。
让人安心。非常的安心。
我很不喜欢待在明亮的地方。
因为那样会更加明显的反衬出我那稀薄的影子。
我想要和阴影合为一体。
我想要消失。
想要就这样融化在自己的影子里。
然后谁也发现不了我,那样就最好了。


星期天的时候出门购物是我的习惯。
因为双亲都在家里。
想要让平日都辛勤工作的二人能够悠闲的度过这难得的假日,用如此这般动听的借口出了门,其实我只是不想呆在无法一人独处的那座房子里而已。
不赶快吃完早饭就没办法收拾了这样的催促声,还有打扫的声音都很难让人静下心来。并不是声音真的很吵,而是因为我以外的人生活在这里,一想到这点就觉得莫名的难以忍受。
所以我出门了。当然是独自一人。
虽然讨厌人流,但如果都是些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的话就完全不会在意。但为了尽量避免遇上熟人,我尽可能的挑选那些无人的小巷。阳光无法照射到的那些建筑物之间的小巷则是我最中意的了。
有时候,也会和那些面相凶恶的人擦肩而过,不过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这时候影子稀薄反倒派上了用场。
一边思考着这些有的没的,我来到了阴影尽头的一条小路。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家小巧精致却又颇显落寞的商店。
一眼望去,门可罗雀。
在这样一条没有任何人会关注的小巷深处悄悄营业的这家小店,简直就和我一样,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被这家小店的氛围吸引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陈列着各种稀奇古怪商品的小店。西洋的人偶,陶瓷的餐具,上了年代的壁挂时钟……一眼就能看出这里的商品都不是量产型的,而是独一无二的孤品,大概就是那种所谓的古董店了。这样的小店感觉还不错。
「欢迎光临。」
女性的店员静静地坐在收银台边。那是一位美丽到令人眩目的女性,仅仅是她的存在,就让这家小小的店面被虚幻的氛围所包裹。老实说,那种强烈的存在感,是我最难应付的了。
「有什么需要么?」
「……嗯,像那边的饰品之类的。」
「哪一种饰品比较中意呢?」
「嗯,是呢……不要太引人注目的那种比较好。」
虽然只是敷衍的回答,但也并不是说我讨厌在身上佩戴饰品。只是不想引人注目,所以我不太喜欢那些会闪闪发光的东西。
突然,我被陈列在架子上的某样东西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对玻璃制的小瓶。蛋形的瓶体两侧上有一对小巧的抓耳,突起的抓耳连接着一个可以取下的瓶盖。两只瓶子结构完全相同,但一只是透明的,另一只则是相反的黑色。
不会熠熠生辉,静悄悄地伫立在架子上的这对小瓶一下子就俘获了我的心,我把它们拿在手中,看了又看。透过透明的瓶身可以看见里面似乎是存放着什么粉末,打开瓶盖仔细一瞧,是粉末状的某种涂料。
「可以任意挑选一只哦。」
女店员似乎发现了我对这对小瓶相当中意,如是道。
「一只,是吗?」
「对」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两个都买下来,或许是数量限定的商品吧。
「你想要哪一只呢?」
我的手迷茫地在两只小瓶之间渡来渡去。
先取下了透明的那一只,但想了想还是换成了黑色的。心里想着我果然还是喜欢透明的,可是手又回到了黑色的那个瓶子前。
「看来这就是你的选择了呢」
结果,我最终还是选择了透明的瓶子。
「『Antique』——『影』」
「『Antique』……」
「虽然是叫这个名字,但这并不是古董或者美术品哦?它是指拥有力量的古人或者魔术师作出的魔术道具,亦或是寄宿着人类的怨念或是自然界的灵力而产生了力量的诅咒之物,是指这样一类物品。
常常能够听说的吧?带来来不幸的石头,诅咒用的稻草人,映照出临死前样子的三面镜。诸如此类的东西,这就是其中之一了。」
「『影』……」
颜色明明是透明的,名字却叫做影。这样的话另一只黑色的又该叫做什么呢?我一边怀着不舍,一边用手头的钱买下了被称为『影』的透明小瓶。
「这个『影』可以让存在感变得稀薄。」
「?」
「它具有那样的能力。」
是那种常常出现的占卜或者诅咒类道具吗。不过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对于对活在这个世界上感到很痛苦,想着干脆消失掉的我而言,实在是太适合了。
「人生充满着矛盾,不过看上去你的比其他人来得还要强烈一些。那么它就是能够实现你愿望的东西,但同时也是能够让你的愿望落空的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我买下的透明瓶子里的涂料轻轻地挥洒在自己的周围。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正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
回到家之后,关于那个人,那间店的事情,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明明是给人那么强烈印象的女性,明明是那么中意的一家店,为什么现在那份存在感却变得如此稀薄呢?
相当地矛盾,只留下十分强烈的印象这个事实,在这个「印象」之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对于那位女性和那间店的印象越是模糊,我就越是相信『影』的效果。

可以将存在从这个世界上渐渐消除的东西——

明明就无法回忆起对方的容貌,唯独一句话清晰地残留了下来。
望着手中透明的小瓶,想起了她最后所说的话。
那是她为了让我留在这个世界上而作出的忠告。
「存在被稀薄太多次的话,最后真的会消失掉。所以请谨慎地使用。」
如果她所言为真的话,那反而成了让我能够从这个世界里脱离的最大的诱惑——




「今晚不许回去。」
打工结束的晚上八点。
店主摄津都和子小姐出门进货去了。
留在店里的只剩下我——来栖刻也和同样在此处打工的舞野咲两人。
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咲忽然拽住了我的袖子, 抬头注视着我的同时轻声说道——

——可惜这并不是那种让人浮想翩翩的展开。

「有奇怪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摆出一副怀疑的表情反问道。
从阻止了我回家的咲口中,说出了今晚不许回去这种富有内涵的话语,居然是为了这样的理由。
当然,我本来就没有抱什么特别的期待。
我们打工的这间付丧堂骨董店,的确是刚好处在那种被幽灵眷顾也毫不奇怪的小巷深处,店面也是既古老又狭窄。但真说出现了幽灵,还是让人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难道不是风声之类的吗?」
「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昨天风并不大啊。」
「不会是野猫跑进去了吧。」
「但是没听到猫叫声。」
「会不会是小偷?」
「又没丢东西。」
「有没有仔细检查过是不是什么物品发出的声响?」
「大致检查过一遍。」
「剩下的可能性……」
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来了。如果是公寓房或是大厦的话,也可能是隔壁或者楼上发出的声音。可不巧的是这家店是独栋的。
「或许是……幽灵之类的……吧」
咲面无表情地说道。
「哈?」
对于我下意识的反问。
「就说了……幽灵也是有可能的」
咲丝毫不为所动,以刚才的表情再次复述了一遍。
唉——,这样一来反而搞不清楚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了。

缺乏色素的头发沐浴在光线之下时会泛出银白色的光泽,如同披肩一样挂在身后,白色的肌肤给人通透的感觉。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黑色的蕾丝衬衫,黑色的裙子和黑色的长筒靴。身上所有的服装都是咲所喜爱的黑色。
凌驾于外表之上的另一大特征,就是那张从不流露任何感情色彩的脸。无论何时,都是面无表情。所以也绝对不会微笑着和别人开玩笑,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如何应对。

「那个,以防万一还是先问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
我倒觉得这只能是个玩笑,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口。
「我……我还搞不清楚应该如何接待幽灵客人」
不,要我说那肯定不是客人,而且话说回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待啊。最主要的这根本就是杞人忧天吧。
脑海中出现了诸多吐槽,不过想也知道就算吐槽了也是徒劳无功,还是作罢。
然而,就算是那个把接客作为天职的咲,面对幽灵这样的对象的时侯她那份能力大概也是发挥不出来了。话说回来,对于一般的客人,咲的接客能力似乎也不太够用的样子。付丧堂骨董店大多时候都是处于门可罗雀的状况,这或许就是她的接客能力导致的。
「这样的光景,就算是幽灵的客人也好啊。」
「客人可是上帝哦。」
「那个,吐槽点好像不在那里吧……」
嘛,幽灵这一说先放到一边,对于有什么奇怪的声响这点我还没法否定,为了彻底地解除内心的疑惑,我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如果真的有什么可疑人物在那儿的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事情。  
——咔嗒。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的某个声音,令我和咲不禁浑身一颤。
虽然觉得不会是幽灵,但没有预兆突然出现的响声还是让人不由得害怕起来。看样子,咲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我过去看看。」
我站起身来,正准备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咲再次扯住了我的衣服。
「嗯?」
「……一起去。」
咲好像也相当地在意,又似乎对我不是那么放心。就这样保持着紧抓着我的衣角的状态,跟在我的身后。
付丧堂骨董店的内部以及二楼是用于居住的空间。发出奇怪声音的地方是位于居住空间最里侧的仓库,在那里小心地保存着某种贵重的东西。
——也就是『Antique』。
这里所说的的『Antique』并不是普通的美术品或者古董品,而是指拥有力量的古人或者魔术师作出的魔术道具,或者是寄宿着人类怨念亦或是自然界灵力的诅咒之物,是指这样一类物品。。
在神话,轶闻或者是传说之中频频登场的,「具有力量的道具」。
比方说能够带来幸运的石头,每晚都不断生长头发的人偶,映照出未来模样的镜子,入手即带来灾难的刀。
这类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无论是谁都多少听闻过的吧。
可是人们因为不曾见到过实物,往往会把这类东西全部归于虚假,即便是出现在眼前,也没意识到那便是『Antique』。哪怕它们引发了不可思议的事件,也只当作是偶然,觉得那样的东西同自己无关。
然而,『Antique』却是远比人们想象得要更加接近日常生活的存在。
可以永久保存在其中物品状态的箱子、与活生生的人类毫无区别的人偶、让人在梦里随心所欲的香炉。这些都是我最近就遇到的。
而这个仓库,就是为了保管这类『Antique』而准备的。一般情况下会用钥匙将其锁住,连我们俩都被都和子小姐禁止随意进入,更别说外面的人了。
我和咲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一边接近仓库,一路上没有发现任何人或者动物的气息。可是,当我们来到仓库大门跟前的时候,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什么。
那是在门的另一边——仓库的内侧。
再走近一些,试着把耳朵贴在门上。
万籁俱寂。
但是总觉得那里存在着什么。
我的手攀上了门把。
门把那冰冷的触感,让人一瞬间感到后背发凉。
正当我决定要打开门的时候——

咔当。

某种声音在门的内侧突然响起。
明明意识到也许下一秒钟就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冲出来,此时侧身躲开才是上策,但惊吓过度的我什么都没能够做到,只是呆立在那。
万幸的是,并没有什么东西跑出来。

尽管如此,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不会错的。
我再次握紧了因为吃惊而松开的门把。
咔嚓一声,门把被转动了,没有上锁,接下来只要把门推开就行了。
我用目光示意咲往后退一步。但咲却置若罔闻,一步也不愿从我身边离开。
现在没时间磨蹭了。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
然后顺势一口气把门推开。
不过,什么也没发生。
我与咲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走入屋中。
房间内是理所当然地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在墙壁上摸索电灯的开关,但一时之间怎么也找不到。
就在此时。
从开着的门中所看不见的死角,忽然有个像影子一般的东西进入了我的视线。
——幽灵也是有可能的。
咲的话语在脑海里复苏了,就在我大惊失色的前一瞬间——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悲鸣抢先在我身后回荡起来。

「呀——、哈、哈、哈。在找『Antique』的时候,堆起来的东西倒塌了。啊——还以为要死了呢。」
真相大白,原来幽灵的真面目,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采购归来的都和子小姐。
无论是一直线垂至腰间的娇艳黑发还是身上的短外套与西装裤,此刻都因为被压在了堆积如山的行李下面的缘故而沾满了灰尘。不过,都和子小姐看上去满不在意的样子。
「那,是在找什么东西呢?」
「哦—— 是正好和这次买到的『Antique』配对的东西」
说着,都和子小姐将一只黑色的小瓶放在了桌上。
「这可是被称为『光』的东西哦,只要涂上里面的涂料就会让存在感增强。」
「油漆?」
「不是用来给家俱上光的!」
都和子小姐对我的自言自语展开了速攻吐槽。
「和它凑成一对的又是什么呢?」
「啊啊,是同样形状的透明瓶子,可以让存在感变得稀薄的东西。就是这个『影』啦。」

说着,都和子小姐在黑色小瓶——『光』的旁边,放上了另一只透明的小瓶——『影』,瓶中依稀可见粉末状的涂料。
同样形状,只有颜色相异的两只小瓶,是能力正好相反的『Antique』。名称上也能看出对比性的关系。
「那么,这一次是真货了吧?」
既然是在这个仓库里面找出来的,那么起码『影』这一瓶应该是真货吧。问题存在于都和子小姐这一次买回来的『光』身上。
一眼望去,两只小瓶除了颜色以外可说是完全相同的。
就在那时,咲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伸过手将两只小瓶抓了过去。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两只小瓶的瓶盖都打了开来,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掌中。
透明小瓶『影』里的白色粉末和黑色小瓶『光』里的黑色粉末。
咲把两种粉末捧至面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分别轻轻地舔了一下。
之后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是盐和胡椒。」

于是如此这般,我们这间付丧堂古董店的店头,如今连调味料都摆放起来了。
『付丧堂食材店』本日正式开张……有没有搞错?
显然,『Antique』——绝对不是盐或者胡椒那样的东西。该说是果然如此呢还是什么呢,那小瓶里的东西不过只是假货罢了。
再加上发现原本保存在仓库里的『影』竟然也是假货,都和子小姐受到的打击可以说是双份的。
「啊——,为什么这么不走运啊!」
都和子小姐精疲力尽地趴在了桌上,抱怨道。
「刚才没有被堆积如山的『Antique』压扁,已经算很走运了好吧。」
在我的鼓励之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忽地抬起了头问道。
「说起来刚才尖叫的是谁来着?」
听到都和子小姐这一句不着声色的提问,我把头转向一旁,而原本在那里的咲也赶忙把头转向一旁。
当然那样是糊弄不过去的。
没错,那个时候在我身后发出悲鸣的正是咲。
咲竟然如此得害怕,真是出乎意料。
原来关于幽灵的假设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因为恐惧。面无表情也不是因为毫不在意而仅仅是因为表达不出来。坚持和我一同来仓库也好,对我说出今天晚上别回去的话也好,并非是无缘无故的,而是由于感到害怕不敢一个人独处。
不过,咲会出人意料地作出关于幽灵的言论,应该都是因为我之前对她讲的鬼故事的原因。
那是现在正在我的学校里被炒得沸沸扬扬的幽灵的故事。
就在这几天,放学后回家比较迟的学生们纷纷声称目击到了幽灵的时间。而且持这样说法的还不止一个学生,已经是十数人以上了。
幽灵的外貌是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少女,据说明明感觉到被她死死地盯着,可是向那儿望去的时候,对方便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初以为这只是很常见的某个学生看走了眼。可是随着目击者的增多,看错一说的可能性便直线下降。
因为幽灵穿着这所学校的制服的关系,一时间各种说法都有。比方说是某个过去在这所学校自杀身亡的学生一直不能成佛而彷徨至今;亦或是某年某月在参加入学式的途中遭遇车祸去世的学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依然来到学校但是因为不知道所在的班级而游荡至今等等。各种夸张的想象在大家的自说自话之下,迅速地扩散开来。
然而遗憾的是在这所学校的历史上,自杀也好,入学式前因为车祸而死亡的学生也罢,都是不存在的。
可是,教师们出面澄清传言之后,反而让学生们产生了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怨念才会越来越强烈,或者是为了顾及学校体面而特意跑出来封锁消息,诸如此类新的臆测。
虽然我是觉得对于这些传言,放着不管的话,很快大家的热情就会冷却掉了。但因为付丧堂的打工实在是太过于悠闲了,所以百无聊赖之下,忍不住说了一些给咲听。当初还觉得她听得好认真呢,不过看样子这家伙不仅是认真, 根本就是被吓到了。
我以前完全不知道咲竟害怕幽灵到了这样的地步。我本以为就算有幽灵在她眼前出现,她完全不会表现出害怕的表情,而是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来一句「那又怎样?」。
「既然如此,明天也给她讲几个鬼故事好了。」
我一边暗自高兴,一边向家的方向走着。
可到了自家门口却呆住了。
「钥匙不在……」
拍了拍口袋,似乎连钥匙包也没了。又检查了一下钱包,果然还是没有。
不过在下一个瞬间我就想起了钥匙包的所在。
「……丢在学校了啊。」

「真是的。」
我站在夜晚的学校门口,叹了一口气。
因为今天有体育课,全员都会离开教室,所以体育课的时侯大家的贵重物品会暂时地保存在体育老师办公室里。我当时也老老实实地寄存了钱包、手机和钥匙包,看来最后是忘记取回钥匙包了。
「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了。」
一天里不得不来两次学校这真是太悲剧了。要是忘记的是钱包什么的话,明天再来也没关系,可钥匙这东西没有了的话连家门都进不去。房东又偏偏住在别的地方所以借不到备用的钥匙,也就是说没有第二个选项存在。
「而且……」
独自一人,趁着夜黑风高潜入一座正流行着怪谈的学校,该说是胆大包天呢还是刻板过头了呢?这不会是命中注定的霉运吧?
从校门的小缝间钻了进去,横跨校园。
晚上十点半,此刻校园里已经没有学生的身影了。不过从体育馆哪边露出的光亮表明还有些参加社团活动的人在。这么晚还真是辛苦了啊。但也多亏了他们,正面玄关的门还没有锁上。
推开门,换上了学校的室内鞋,得以进入校舍之内。这个时间点上,教室里或者走廊上也自然是空无一人,灯光也全都关上了。只有从紧急出口那边传来的一缕忽明忽暗的薄光,在墙上映出了我大得夸张的影子。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造访夜间的学校了,但总有一种自己进入了异世界的不可思议的感觉。
在这种状况下,就算冒出来一个两个幽灵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我不禁暗忖。
走过一般教学楼的走廊,穿过连廊,我来到了隔壁的特别教学楼。体育老师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处不远的地方。因为体育馆那边还灯火通明,所以我原本以为这里会有人,可体育老师办公室并没有亮着灯,也许留下来的体育老师在体育馆那边吧。
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应该过去打个招呼,可一想到要走到体育馆那么远的地方,我实在是敬谢不敏。
「失礼——了。」
特意大声地喊了一句之后,我推门而入。点亮灯,打开用来存放我们班贵重物品的橱柜,一个钥匙包正静静地躺在里面。没错,这就是我的钥匙包。
取回了钥匙包的我随即离开了体育老师办公室。正想着就这样直接回家去了,可是当我走回到一般教学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我不由得咋起嘴来。
锁上了啊。
就在取钥匙包这一转身的功夫,管理员已经把通向一般教学楼的门给锁上了。
这算是怎样,岂不是没法换回室外鞋了吗?
倒也不是不能穿着室内鞋回家,但我没这个心情。可特意跑去管理员室让别人来开门又太麻烦了。
我立刻转身回到了特别教室楼,快步爬上二楼,也许二楼的连廊还没上锁。
可惜二楼的门也被锁住了。
「还真是败给他了。」
找这个样子来看,楼上应该也都是一样。
「只有试试另外一侧了。」
一般教学楼和特别教室楼是两座平行的建筑,南北两侧都有连廊相连接。所以虽说南面的门被锁上了,但还能去北面试试运气。
于是我在特别教室楼的二楼走廊上冲刺起来。
啪嗒啪嗒,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响。
夜间的校园空无一人,一片寂静。我的脚步声显得异常地大声。
的确是有些阴森的感觉。
也许和谁一起来的话,就不会想东想西了,不过独自一个人难免会往那方面去向。
接连经过了技术图工室、家庭科室和书道室的门前。还好这条路上没有理科实验室,要不然真有种人体标本会从中冲出来袭击我的感觉。
接下来是音乐教室。挂在墙上的著名音乐家们……似乎也不会在每天晚上跳出来演奏钢琴,听不到任何声音。
最后经过的是美术室的门前,画面中的模特儿姐姐好像也很安分。正当我准备快步经过的时候。
突然,被一张画吸引住了,我停下了脚步。
那并不是什么有名画家的作品,也不是某张名画的复制品。仅仅是高中生的画作,但和同样被挂在墙上的其它学生的作品完全不同的东西,散发出一种压倒性的存在感。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所以当几秒后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才注意到。
不知何时,在那幅画的跟前,伫立着一名少女。明明直到刚才应该还是空无一人的地方,就在不经意之间,她毫无声响地出现了。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所,独自一人在做什么?
脑子浮现出来的里除了疑问之外还是疑问。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少女转过身来,于是我们四目相交。
想要说些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少女注视了我一阵子之后,忽然别过了视线。
随后便如同是混入了黑夜的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那一夜,我直到拂晓时分才得以入眠。
虽然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了,但差不多是外面的天亮起来的时候这点还是可以肯定的。尽管如此依然能够准时起床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睡得很浅。
迟迟无法入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昨天所见到的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
从昨晚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只留下疑问在脑海里徘徊。
那是除了我之外,其它的学生,这是最现实的推测。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那缥缈的存在感又该如何解释?似是而非,似有还无,毫无实感。反倒是墙上的画的存在感还显得更强一些。
要不然就是单纯的错觉。比如看到的是镜中的自己,或者是把油画中的人物看做成真人之类的。这也是一种可能性。不过这样一来,反而觉得对方的存在感也并非那么低了。

或许……真的是……幽灵。
赶忙使劲摇了摇头。
我究竟在考虑什么傻事啊。
被传言所左右,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虽然这么想着,我的双脚却情不自禁地向着特别教室楼的美术室走去。
对在意的东西,没办法放着不管。不,应该说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对待我所不能理解的事物。我不喜欢那样的感觉。
因为我们学校的文化社团都不怎么晨练的缘故,上课前的特别教室楼空空荡荡。
就状况而言和昨天其实还挺相像的,但有光线这一点就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气氛。
我站在美术室门口的画前。
画本身和昨天一样没有任何变化。那是一幅风景画,里面没有人物,而且周围也没发现镜子。看样子昨天所见到的并不是错觉。
既然如此,果然当时是还有其它的学生在场了。
毕竟是一个人偷偷潜入夜间的学校,又遇到了房门被锁的突发事件,恐怕那时候是过于紧张了。
「嗯。是我多心了吧。」
「是在说我吗?」
「哇啊!」
耳边突如其来的细语,让我忍不住发出悲鸣。这下我可没资格笑话咲了。
急忙退开两步,回头一看,眼前的景象就好象是昨日的重现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名少女正站在那儿。没有察觉到的原因是对方根本就毫无气息。但出现在我面前的她绝非什么错觉,就是昨天见到的那名少女。

「果然传言是真的啊……」
「传言是?」
「过去在这所学校自杀的学生因为不能成佛而彷徨至今,或者是某年某月来这所学校参加入学式的路上遭遇车祸而死去的学生的幽灵之类的……」
「都是什么啊?这些传言。」
「在学校里兴风作浪的幽灵……也就是你的故事哦。」
「谁是幽灵啊,我才不是呢。真是太失礼了,幽灵什么的。」
「哎,果然?……啊,所以说嘛,都是玩笑、玩笑。」
和昨天不一样。此刻,站在这样一个明亮场所的她虽不能说释放着强烈的存在感。不过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而且,我们去年不是同一个班的吗?」
「哈?」
「想不起来了么?来栖君?」
少女一幅非常遗憾的神情。
「……哎,这个。」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是幽灵的前同班同学。不,应该说是前同班同学的幽灵吗?不对不对,幽灵什么的先放一边。总而言之就是我对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可她却似乎是认识我的。连名字都记得,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不好意思,你是?」
「西山佐奈。」
原来她是叫这个名字,可就算是知道了她的名字,我的脑袋里也完全没有出现那种「啊啊、是有这么一个人」的想法。不过经她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印象,但印象却很模糊。
「之前没怎么说过话呢。」
「是、是啊。」
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了。不过也的确如她所言,一个班有将近四十名学生,不可能和每个人都正儿八经地说过话。况且我既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也不是什么委员,毫无接点的同学也有不少。学校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
「嘛、总而言之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你难道不是准备说初次见面的么?」
「别那样说嘛~」
明明刚才还想不起来,但仅仅是被告知了前同班同学这个因素,就立刻给人一种熟络的感觉。
就在此时,响起了宣告早间HR开始的铃声。
「糟糕,要赶紧回去了。」
我正准备回到一般教学楼,可她却毫不着急地转过身去。
「啊?你不回去么?」
「我这样就行了。」
「行了是指……」
「因为班级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早晨的HR结束之后,我跑到隔壁——刚刚才得知的——西山所在的班级,试着去看看情况。也许是因为时值预备铃和正式铃之间的空隙吧,好好坐在位子上的人没几个,有不少空位所以也搞不清究竟哪个才是西山的位置。
「啊?这不是来栖么?」
声音的主人是一年级时候的同班同学,名叫笹仓的家伙。和西山的感觉不同,虽然当时也没有什么交流,但起码一看到人就能立刻想起名字。
「有什么事么?」
「啊啊,刚好。这是西山所在的班吧?」
「西山?」
「就是一年级时候同班的啊,她现在在吗?」
「……啊啊,西山啊,有的有的。」
我说完之后,笹仓才露出一幅总算是想起来了的样子。
「稍等一下,我帮你去喊」
笹仓走进教室去叫西山了。其实也并不是特别想叫她出来,本来只是想悄悄确认一下究竟在不在,但这样一来只好乖乖等着。
只见笹仓和周围的女生交谈了三两句后回来了。
「好像今天因为什么原因休息了」
看来她后来果然是没回教室。而且看情况似乎也不仅仅是今天一天没来。
「那她昨天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来学校了吗?」
「不是来了吗?咦,慢着,好像也请假了啊?」
笹仓试着回忆昨天的状况,但很快就放弃了。
「还真是想不起来了,和她没什么交集呀。对了,这家伙影子不是很薄么?」
没办法否定,因为我也同样忘记了她。
「那个,找她有事么?实在不行的话在她书桌的抽屉里留个便签怎么样?」
「不,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等她回来再说吧」
我匆忙地留下这句话,打算在被追问之前离开教室。临走之前,顺带着问了一句。
「呐,她的座位在哪里?」
如我所料,笹仓没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有什么心事吗?」
把我从沉思中唤醒的,是同班同学新庄。
「啊,稍微有点」
午休时分,糊里糊涂之中早晨的课就都已经结束了。我理所当然似得一直因为西山的事情而心不在焉。
其实在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我又跑到隔壁班的班主任老师那里问了一下关于西山的事情。
出席簿上的纪录是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来上课了,而且缺席理由的那一栏都是毫无例外地空着。也就是所谓的无故缺席。然而当我指出这一点的时候,班主任老师却露出一幅第一次发现的表情。而且随手一翻之下,过去的日子里缺席次数也多得惊人。
更令人称奇的是,且不论老师如何,连同学之间对于这样的缺席行为也都像视而不见一样,比如说笹仓一开始去问到的那个女生,一开始也没意识到她今天休息了。
换句话说,没有任何人对西山的缺席感到奇怪。
某月某日谁谁没来上课,说实话就算是我自己也很难记得清楚。可是连续三天缺席的情况下,同班同学却没有一个注意到,这再怎么说也太奇怪了。
虽然说是影子稀薄,这程度未免也太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许再多几次缺席的话,周围的人可能就会开始意识到的吧。
总而言之,对西山的那句没有了容身之处的话,现在多少有点能够理解了。

「对了,不如问你看看吧。」
「什么啊?」
「还记得西山吗?一年级的时候同一个班的」
我和新庄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是同班同学了。虽然我是想不起来了,但是在社交方面比我在行得多的新庄也许还有印象。
「有那样的家伙吗?」
然而新庄竟然和我一样也把她给忘记了。
「居然连你也不记得啊。」
「嗯——确实没什么印象。」
「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短发的,稍微有点不那么阳光的女孩子。」
「哦,女的啊?」
「女的,这不当然的么。」
喂,慢着,竟然连基本的性别都记不得了吗?
「真不记得了,话说真的有那样的女生吗?」
「当然……是有的吧?不可能……没有的吧?」
面对着那样怀疑的表情,连我自己的有点不安了。毕竟我也曾经把她给忘记了。
本来自信满满的我现在也变得不太确定了,仔细一想,连同班同学这个关系都只是她单方面的说辞。可是,连这个都怀疑的话,接下去该怎么办?且不论回忆不起来她的我,至少应该相信能够回忆起我的她的记忆吧。
「那她么现在在哪个班呢?」
「啊啊,就在隔壁。」
「隔壁班啊……那里没有我们足球部的人啊,我也不能莫名其妙地跑过去……」
确实分到了不同班级之后,要说疏远的话也确实挺远的。一年级时候的同班同学,二年级的时候被分到了哪个班,要想完全记起来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记不得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嘛,想不起来也没有办法啦。」
「不行,这样让人觉得不舒服。走,去查查。」
于是,在新庄的提案下,我们来到图书室。在这里有一本可以看到全校学生的姓名的名录。
「西山……西山……」
我们翻开了去年的学生名录,接近四十人的姓名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读着读着,伴随着一个个跃入眼帘的名字,我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张张怀念的面孔。突然发现自己记得的同学数量竟然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我和新庄默默地读着名录,找寻西山这两个汉字。
「有了。」
我的手指停在了西山所在的地方。不会有错。这样一来她的话就被证实不是谎言了。
「啊——这样一想的话还真是有这个人的感觉,只是回忆不起长得什么样了」
看到了名录,新庄也好想记起来什么似的,频频点头。
「还真是好记性啊,你这家伙。」
「哪有,只是昨天又见到了而已。虽然对方向我打招呼,可是我却完完全全想不起来了。这么一说,好像一年级的时候都没有和她对话的记忆。」
「我也没有,搞不好。」
看来她那个时候基本没和我们男生说过什么话。
「哎,好久不见,在这儿干什么呢?」
正说着话,图书室里的一个女生突然向我们打了招呼。是个名叫樱井的女孩,现在虽然和我们不是一个班了,但一年级的时候是同班同学。要说为什么能立刻回忆起来的话,如果把做过班长的人都能忘记,我和新庄恐怕就真是没救了。
刚好,问问她看看。
「那个,还记得西山吗?一年级的时候和我们一个班的。」
「西山?」
樱井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轻蹙眉尖。
「是谁啊?有这样的人吗?」
这回答颇令人感到意外。本来以为既然都是女生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够记起来的。从我们男生的角度看上去,女孩子们就是会在午饭时围成很大一圈,理所应当地全员关系都很亲密的那种感觉。不过,最后都会分成一个个小团体就是了。
「你看这儿不是有么?」
我指出了学生名录上西山的名字。
「啊——还真是的。嗯——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有这么一个人的感觉。不过从来没有说过话就是了。」
看来不仅仅是男生,和女生也不怎么说话的样子。嘛,这样的家伙倒也不少见就是了。
「不过,她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哎——基本上不怎么记得了啊。连脸长得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虽然知道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是不是因为影子稀薄的缘故呢。」
「班长的话难道不是应该有所接触的吗?」
「有是有,但也不能因为是班长就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亲密嘛。」
「也是。」
不过连樱井都想不起来这件事确实让人感到意外。影子还真是薄到了相当的地步。
「感兴趣的话问问那个人如何呢?香月老师——」
樱井忽然对着图书室里的一位老师开口问道。那音量已经达到了让人忘记这里还是图书室的程度。
「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图书室吗?樱井同学」
随后,被喊到名字的香月老师来到了我们的面前。樱井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以示失败。
「啊啦,好久不见,两位。」
香月老师对着我们说道。她曾担任过我们一年级时候的副班主任。
虽然不同于西山,不过她现在在何处任教,正在带着哪个班。我们也并不知晓。
「对了老师,还记得西山同学吗?」
「西山,是一年级的时候和你们同班的吗?」
「就是她。真不愧是老师」
眼见樱井竟高兴得拍起手来了。不过我认为老师记得曾经带过的班级的学生并不是一件很值得大肆赞扬的事情就是了。
「那么西山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嗯。是很懂事的一个孩子哦。在图书室大声喊叫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哦。」
「对不起。」
「她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来栖昨天好像碰见了,但是一时都有点记不起来而已。」
「唉?遇到她了?」
香月老师露出一副十分惊讶的神情。
「啊啊,姑且算是。」
虽然不知道把昨天碰见的这件事说出来是好是坏。
「奇怪啊,昨天她不是请假了吗?」
「哎?」
老实说,我还真是吃了一惊。连班主任老师都不知道的事情她竟如此清楚。
「是请了假也去依然上课了吗?」
我没能理解香月老师的自言自语,注意到这一点的香月老师特意加上了一句。
「我是美术部的顾问,她是我们部的部员。」
原来如此,理解了。
与此同时,也多少弄清了导致目前状况的原因。
对于班主任而言,因为面对的学生太多,学生中的一两个个体很容易就被埋没而忽略掉了。
然而对于美术部而言,因为部员较少所以每一个人的存在都很容易被意识到。
也明白了自称在班级里没有容身之处的她之作以会选择待在美术室的理由。
那里是她的归宿。
虽然这句话由我来说也许有些不妥,但是有能够记住她,关注她的人存在真是太好了。

  ◆

我是美术部的一员。虽然是因为这所学校的校规规定了所有人都必须加入某一个社团,没有办法才入社的,但本身对于画画什么的倒也不怎么反感。美术部的部员本来就不多, 而且题材也是自选,所以基本上也不会和谁共同去做什么事。各自专心于各自的绘画,只是偶尔有一两句交谈,其实还挺适合我的。
然而去年的时候,在部长的提案下,变成了全员都被要求参加绘画比赛的状况。既然是美术部全员,自然也包括我。
没有办法的我只好画了一张风景画,作为应募的作品。
但是,为了避免惹人注目,我在上面施加了『影』中的涂料。
把自从得到之后一次还没有使用过的名为『影』的涂料用在了我的绘画上。
其实我自己对这名为『影』的东西也是将信将疑。
是已经完全相信了,毫无疑问呢。
还是半信半疑,只是当成救命稻草来抓呢。
或者单纯是因为用完了白色的颜料,又无人可借呢?
但是那个时候的女性也好,那家小店也好,一点都想不起来了的确是事实。
然后送出去参加比赛的画作,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的褒奖。
太好了,我那样想着。
应募并非是我的本意,完全是被硬拉着参加的,不引人注目对我而言反而是最佳的情况。
结果别说是评奖了,在初选的时侯就被淘汰,也因此多少遭到其它学生的揶揄,或者是同情。我那影子稀薄的特性一样传递到了画上,虽然有技术但是没法给人留下印象,不难想象大家在背后的议论。
所以那天,我独自蹲坐在美术室的一角,静静呆着一动不动。
成为人们议论的对象,对我而言并不适合,可以说是讨厌的。
可是,如果最终无法避免那种情况的出现的话,还是成为被人称赞的情况好些。
明明就是自己所期望的,明明以为能够迎来期望的结果,可是结局却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形式。
不该把能够让存在感变得稀薄的粉末,使用在画上。
如果说我没有使用这个『影』的话,就算最终不能获奖,是不是能够通过初选呢。
还是说这和『影』根本就没有关系,无论如何结果都不会发生改变呢。
夕阳透过窗户进入了室内。
再过不久,天就会完全暗了。然后阴影就会出现,我就能够隐藏在这教室的阴影之中。
到时候,我一定能够一如往常利用这阴影消除自己的存在。
可是,就连这一点点的等待都让我觉得难以忍受。
我将存在『影』那个小瓶中的涂料倒在了手心里。
我自己对这名为『影』的东西也是将信将疑。
只不过那个时候,和相信与否无关,一个愿望产生了。
我想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于是,我将『影』的涂料,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

回到家里之后,我从壁橱的最深处找出了照片。
并不是相册那样夸张的东西,而是存放在信封当中的去年的照片。这是一年级时全班的合影。
不到四十名学生和班主任,副班主任一起拍下的照片。
一眼就看到了我和新庄的身影。虽说不过是一年的时间,但是却给人一种幼稚的感觉。不过现在可不是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时侯,我寻找着西山的身影。
「有了。」
比起现在的娃娃头,头发更短一些,但这毫无疑问就是西山。在最上层最靠边的位置。她身材明明就不高,为什么会排到那种位置去呢。
我打算把这张相片那给连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来的新庄还有其他人去看。
虽然直接让他们去和本人见面也是一种方法,但是去和已经完全忘记了的人见面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对于新庄他们来说大概会有种受罚的感觉,西山估计也不会高兴。
尽管就看到了照片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我觉得这样做至少能够让周围更注意到她的存在。
既然和她发生了关系,就无法置之不理。
如果这能够成为她回到教室的契机就更好了。

「喂,来栖。早点走吧。」
「啊啊,稍微等我一下。」
第五节课是音乐。我并不怎么喜欢音乐,但是作为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而言,比起数学或者是历史还是要好多了。
跟随着已经离开教室的同学们的脚步,我和新庄也穿过走廊,朝着特别教学楼前进。
「说起来最近那个怪谈如何了?」
新庄提到的是这几天来在我们学校闹得沸沸扬扬的怪谈的事情。不过这个话题已经冷却了下去,现在几乎没什么人提到了。
「热度已经退下去了吧。话说当初不是很多人都看到了么?」
「好像最近都没有什么新的目击情报的样子。」
「对了,新庄你看到过吗?」
「没啊。不过究竟是怎样的女孩子呢——好想见一次啊!」
新庄轻飘飘的说道,
「我可要告诉那个学妹了哦。」
「喂喂,你跟我来这套哦。」
进行着这种不痛不痒的对话,原本应该是这样。
「怎么了?」
新庄用惊讶的表情看着突然沉默不语的我。
到底怎么了?我现在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喂,怎么了啊?这里可是美术室啊。音乐室在隔壁。」
「美术室……?」
我看了看美术室的墙壁。在那里挂着好几幅学生们的作品。其中的一副作品上写着西山佐奈这样一个名字。
「嗯?对这幅画感兴趣吗?我看看哦,是个叫西山的人画的吗。不知道是哪个年级的呢?」
「!」
我大吃一惊,转头望向新庄。
「怎、怎么了?」
「这可是西山啊?」
「哈?」
「你不会把西山忘记了吧?」
「哎?这么有名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一年级的时侯不是和她同班的吗?」
「是吗?有这么一回事吗!?」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记得那也就算了。因为她的影子的确很稀薄。
但是这太奇怪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昨天我们不才讨论过关于她的事情吗?
不,不仅如此。值得吃惊的地方不只是这里而已。
还有更让我吃惊的地方。
那是——
直到刚才为止,就连我都把有关她的事情完全抛到了脑后。
我将手探入了制服的内插袋中。
在那里有一张合影。
没错。我在昨天,为了让新庄见见西山的样子而特地准备了照片。明明就是这样,可我却把照片的事情——不,是西山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就算是在闲聊有关于怪谈话题的时侯都没能回忆起西山的事情。
看到了画,看到了名字,这才终于想起了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会忘记西山。
我……不对,是我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去吧。」
我撇开一脸诧异的新庄,进入了美术室。
「——果然在。」
进入了教室之后,西山注视着我,笑了。那是松了一口气的笑容。她大概是觉得我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忽视她。
「这个,对不起。有些事情要忙,就不小心……。」
「为了什么向我道歉呢?你也没和我做什么约定吧?」
的确如此。但在我的内心还是产生了一丝负罪感。
「你能这样在意我的事情,我真的很感谢。」
突然,第五节课的上课铃声响了。
「课程已经开始了哦。」
「可是……」
总觉得不能就这样丢下西山。
就在此时,美术室的房门打开了,美术部的顾问香月老师走了进来。
「在干什么呢?已经开始上课了哦?」
「啊,是的。」
「快点去吧。」
我急急忙忙的站起身,被香月老师赶出了教室。只剩下西山一人留在教室里。
我回头看了看香月老师。她似乎没打算把西山也赶出教室。
「那个,老师。」
「怎么了?」
「西山呢?」
「她不要紧的,你快点去上课吧。」
松了一口气。香月老师没有忽视西山,也没有无视她。说不定,她其实是知道西山在教室里没有容身之处的。
我把西山交给了香月老师,离开了美术室。
「……那个。」
突然,西山追着我走了出来。
「西山也打算回教室吗?」
西山摇了摇头。我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抱歉。」
「没关系。你能不能放学之后再来一次呢?我有点事情想要拜托你。」
「好的,我知道了。」
罪恶感加上她除了我之外大概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的猜测,让我接受了她的请求。
「快点回教室吧。想要让我生气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背后的香月老师训斥起来。
我挥了挥手,和西山说了生「回头见」之后,便走向音乐室。
突然,西山在我的身后用手帕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在我的耳边轻声细语。
「说好了哦。」
我在心中暗暗发誓,绝对不会忘记这个约定。

「对不起,我迟到了。」
我低着头,走进了教室。
课程正好进行到合唱的时间,老师在弹着钢琴,学生们则列队歌唱。
「哦,来栖君?刚才不在吗?没注意到呢。赶快进入队伍去。」
「是。」
我点了点头,来到了新庄的身边。
「早知道这样的话悄悄溜进来不就好了。」
因为是全体起立的合唱练习,所以谁在谁不在根本不怎么看的清楚。找准时机直接混进队伍里面就好了。
「来栖,你到哪里去了?」
「是美术室啦。」
「你把隔壁当成音乐室了?太逊了吧。」
被新庄嘲笑了。但我并不是搞错了教室,是自己出于主观意识才进入美术室的。当然在新庄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第五节课结束之后回到教室的途中,我对美术室还是很在意,不过并没有走进去。这次我还牢牢的记着,放学之后的约定也牢牢的记着。
第六节课是英语课。这个英语老师因为每次上课都会挨个点名来回答问题所以非常有名。而且顺序是他随意决定的,所以在轮到自己回答问题之前都不能放松。
不过,好歹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了,再坚持一下吧。
被老师点到名的学生或是回答问题,或是朗读课文,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尽管处在不知何时就会被点到名的状况下,心里想着的依然是美术室。
西山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连续几天被别人当成缺席,即使来了学校也不去上课,一个人待在美术室里。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学校的呢。
是不是在等着某个人跟她交谈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有责任劝说她回到班级里去。
下次,去跟隔壁班的笹仓或者班主任说说吧。
就在我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侯,下课铃声响起了。
「哎?」
我今天居然一整节课都没被点到名。没想到我也有这种幸运日啊。
到了扫除的时间,一边撑着扫帚,一边和新庄聊天消磨时间。
「我今天很走运呢。」
「啊?」
「第六节的时侯。我没被老师点名到哦。」
「是这样吗?你太诈了,我可是被点到了两次哦!」
「这多亏了我平日就表现优异啊。」
就在我们两个嬉笑怒骂的时侯,班主任走进了教室。于是我们急忙假装出一副认真打扫的样子。这多亏了我们俩平日里就培养起的绝妙默契。
可貌似还是穿帮了的样子,班主任径直朝我们走来。
不过,班主任却没有提到关于扫除的事情。
「喂,来栖。你第六节课的时侯跑到哪里去了?」
「啊?」
听不懂班主任话中的含义。
「教英语的小林老师跟我说你第六节课的时侯不在。跑到哪里去逍遥了啊?」
我和新庄相互望了望。
这下明白小林老师没有点我名字的理由了。因为他以为我跷课了。
「我明明有认真的听课啊,是吧?」
「哎?啊,对对。」
「既然如此,让我看看你的笔记吧?」
虽然没有认真记笔记的习惯,不过今天的课上多少还是记了一点。
「是这样吗?看样子是小林老师搞错了。不好意思了。」
班主任并没有多加怀疑,走向讲台开始了HR的准备。
然后,新庄靠到我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到。
「我说,你第六节课的时侯真的在吗?」

  ◆

大家是否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呢。
如果自己死了的话,会有多少人为自己而哭泣呢——
我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对于影子稀薄,几乎没什么朋友的我来说,就算是死了,大概也不会有几个人为我而哭泣的吧。
不,就算是屈指可数的几人,大概也是我的妄想。
实际上,根本就不会有人为我而哭泣吧。
不,或许就连我的死亡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以前,我觉得就算这样都无所谓。我曾经是那么想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想要得到某个人的注意。
想要某个人能够为我哭泣。
想要某个人和我一起消失。
没错。
一心向往着孤独的我,现在却害怕继续独自一人。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身边开始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大家似乎都开始渐渐忘记我的存在。
简直就好像西山一样,影子变得稀薄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时侯开始往这个方向发展的?
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和西山产生关联的时侯开始这种变化的吗?
我抑制住急躁的心情,为了寻求答案而来到了美术室门前。
西山正独自一人,站在自己的画作面前,眺望着画中的风景。
就在她的身影进入我视线的瞬间,笼罩在我心头的疑问和动摇忽然消散。
我走到西山的面前,连话都说不出来。
难以置信的光景使我情不自禁的擦了擦眼睛。
可是眼前的光景并没有改变。
西山站在画的面前。
我和画的面前。
没错。就在我和画的中间,就如同我能够确信那幅画是一幅风景画一般,她站在那里。
她非常精巧的。
几乎透明的,站在我和画的中间。
「来栖君。」
西山转过头,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居然能够听到那飘渺的声音,这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你,这是怎么了?」
听见了我的疑问之后,西山的脸上出现了某种确信的表情。
「果然我的身体已经变得透明了吗?」
突然,西山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大概在她的眼中,能够透过自己的双手看到地板。
我也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的身体还没有开始变成透明。不过这或许只是时间的问题。
突然,我和从楼梯那里走上来的一年级女生二人组四目相交。两人用颇为吃惊的表情注视着这边。那两人也因为西山透明的样子而大吃一惊吗。
没过多久,二人恢复了平静,假装成没看见我的样子快步离开了。
「那个人,在跟画对话哎。」
「嘘。这样会被他听到啦。人家只不过是在自言自语啦。」
一开始,我没能明白话中的含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跟画对话?自言自语?
然后,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我猛地转头望向西山。
「就是这么回事了。大家已经看不到我的样子了。只有来栖君是个例外。」
「发生了什么?」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这不仅仅是看不见的问题,这难道不奇怪吗?你难道就没什么想法吗?」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看得见看不见的问题了。班上的同学忘记了前同班同学西山的事情,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个事实,不难发现可疑的地方。
倒不如说至今为止都没能发现可疑之处这才更奇怪。就好像西山的状况能够让疑问感都变得稀薄一样。
「应该是从前几天开始一点点产生变化的。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只是单纯的被别人遗忘了。这种事常常会发生的吧?点名的时侯被漏掉了,或者是上课回答问题的时侯被跳过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讲义少了一张,诸如此类的。」
的确,这些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不过,让我开始觉得奇怪的,是从早上没被点到名然后看到出席簿上面写着我那一天缺席的时侯开始,我跟老师说了之后,老师说『啊啊,原来你来了啊,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这样。可是第二天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一直持续下去。」
这很明显,有问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对方有意识的作弄或者讨厌自己。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做了什么会让老师觉得不高兴的事情,而且老师除了忘记点名之后也没什么额外的举动,跟我谈话的时侯也是笑容满面的。
——可是某一天,在和我面对面的时侯,老师对我说了这样的话,『你是谁』。明明就在前一天还非常普通的交谈着,居然就这样把我的事情给忘记了。说出了名字之后,才反应过来是我。然后第二天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这些都不是……故意的吗?」
西山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体,摇了摇头。
「找不到老师撒谎或者故意欺负我的理由。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该有多好,可是老师和同班同学们都很平常的忘记了我。真的用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着我。」
所以她才没有办法忍受继续待在教室里。
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原来是这个意思。
明明应该认识自己的人们,却用看待素不相识的人的眼光来看着自己,这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身体的颤抖正诉说着这一切。
「你能听听我的约定吗?」
似乎是为了中止身体的颤抖,西山唐突的抛出这么一句话。
约定?这是在说什么?我有和西山做出过什么约定吗?想不起来。难道就连我也开始忘记关于西山的事情了吗?
所以我没能开口回答,只好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点了点头。
「请代替我向家里打个电话。提出了这种奇怪的请求我也很抱歉。但是,我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原来我搞错了。我还以为她是每天都来上学。结果并非如此,但是每天都待在学校里。
在我询问理由之前,她已经把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打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我打消了询问的念头,接受了她的请求。
于是我用自己的手机给西山家里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若干次之后,一个貌似是西山母亲的人物来接了电话。
「请问是西山宅吗?我是和西山佐奈同一所学生的来栖。」
「啊,你好。我是佐奈的母亲。」
西山的母亲很礼貌的做了应答。
非常普通的,非常日常的,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西山同学,她在吗?」
我已经大致猜到了西山想要我问些什么,于是毫不犹豫的说到。
「佐奈啊?请你稍微等一下。」
于是,西山的母亲将电话切到了保留状态,似乎是去叫西山了。
保留音从手机当中流了出来,传到了西山的耳中,她的表情因为悲痛而扭曲。
「对不起,她还没有从学校回来。要不要等她回来之后再给你打个电话呢?」
「不用了,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西山昨天回家了吗?」
「哎?」
西山的母亲顿了顿。
「……我记得她应该是回来了。」
「前天呢?」
「哎……」
「再往前呢……?」
「……」
啪,通话被切断了。是西山合上了我的手机。
「已经够了。」
西山笑了,那是梦醒时分的虚幻笑容。
因为害怕听到母亲的答案,所以她才打断了我。可是她的愿望已经落空了,结果是她预料中最坏的那种情况。
「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影子很稀薄。在班级上,在家里,谁都不在意我的事情。」
她之所以会一直待在没有人的美术室里,那是因为在教室和家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那些不是她理所当然存在的地方。
那些是她理所当然不应存在的地方。
「我就要这样子消失了呢。」
逐渐被忘却的存在,逐渐消失的肉体,这一切她都默默接受了。
「不过,肯定不会有人在意的……」
然后放弃了。
「我说,你记不记得有什么有可能成为契机的事情?」
「契机……」
「比如说有没有使用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捡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哎?」
「一种名为『Antique』的东西。」
听到我口中的这个词之后,西山的脸色变了。
她显然知道。『Antique』这样一个名字,只有和其发生了关联的人才可能知道。
然后她给我看了。
在某个小店购买的小瓶。
蛋形的瓶体两侧上有一对小巧的抓耳,突起的抓耳连接着一个可以取下的瓶盖。在瓶子当中,盛放着粉末状的涂料。
她说自己用这涂料画了画。
在美术部的活动中,送去参赛。
我将小瓶拿在了手中,一眼看去那是毫不起眼的瓶子。
而瓶身的颜色——
是黑色。

有时候,有些日常发生的事情因为太过理所当然所以会被遗忘。因为没有特别去留心,所以遗忘了,因为事情本身并不重要,所以遗忘了。
比如说昨天晚上吃了些什么,昨天有谁没来学校,以前的同班同学后来分到了哪个班级。
可是父母对于孩子三天没回家却毫不在意这怎么也不正常。
何况不只是父母。
同班同学,前同班同学,班主任,然后是我,也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这绝不是影子稀薄就能解释的问题。
这根本就是异常。
大家都很异常。
但即便是异常,也有程度之分。
这种状况实在是太异常了。
最终,这种异常被认可了。
称做异常却接近平常,称做平常却接近异常的状况结束了。
这就是异常。
西山持有的是黑色的小瓶。
不是透明的小瓶。而是黑色的小瓶。
黑色的小瓶——存放在其中的名为『光』的涂料能够增强物体的存在感。她将『光』用在了自己的画作上。
结果,获得了虽然技术欠佳但是给人深刻印象的评价,在比赛当中获得了鼓励奖。
毫无疑问,这就是『光』的力量。
那么,是不是『光』拥有能够增强物体的存在感的力量,同时也拥有会减少所有者存在感的负作用呢。
没有这种事,我还特地同都和子小姐通电话进行了确认。
那为什么西山的存在感会渐渐消失呢。
原本就是这样吗?不,不对。这种状况不可能是自然发生的。
一定是『Antique』所造成的结果。
她的肉体,正在慢慢消亡。
这不是她所拥有的『光』的效果,而是另外的某人所拥有的『影』——
她是受到了『影』的作用,才会慢慢的失去存在感。而且不仅仅是她,大概我也是另一名牺牲者。总有一天,我也会像她一样,被人们所遗忘的。
同时和西山以及我发生过联系,特别是在这几天里面,与我们两人发生过联系的,在我们身边的人物。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的目的,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动机。
但是,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选。
我为了和那个人见面,来到了门前。
拥有『影』的那个人,就在一门相隔的地方。
这个人在这异常的状况之中,却是最大异常的体现。
绝大部分人已经忘记了西山的存在。
她的长相也好,她的名字也好,一年前和她共处的回忆,一天前和她有关的记忆,还有她的存在本身,全都被大家忘记了。
可是,对于和『Antique』有关的异常而言,或许这样才是平常。
西山被卷入了一定会被忘却的状况当中。
就在这,被使用了『影』的西山被人渐渐遗忘,异常的平常之中。
最为异常的是——

「你倒是把有关西山的事情记得很清楚呢。」
我指出了她——香月老师的异常。

  ◆

我是个影子非常稀薄的孩子。
没办法融入班级里的圈子,也交不到朋友。
班级里的大家都很和睦,决没有人欺负我,也不是因为被无视了的缘故。
只是,时不时的,我会被大家忘记了而已。
那是不含恶意,却无比残酷的忘却。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加起来一共是十六年的时间,总是那么的相似。因为非常不擅长集体生活和团队行动的缘故,我和班级里的同学总是亲近不起来。就连毕业之后的同窗会,也没有人来邀请我。
就当时的学生生活而言,这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我并不喜欢这样的状况。
我也想要融入班级的圈子,也希望大家能够关注我。并非是成为整个班级的焦点,但是希望大家能够像对待普通人那样意识到我的存在。
所以,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选择了教师作为自己的职业。
如果不是在班级这样一个组织当中,为数众多的学生,而是唯一的那个教师的话,大家都会关注我了吧。
就不会再有人忘记我了。
可惜,事与愿违。
并非是出现学级崩坏这种陈旧的问题。
(译者注:所谓「学级崩坏」,是指课堂无法进行正常教学,而教师却无力维持课堂秩序的现象。)
只是我终究还是没办法跨越老师和学生之间那一道巨大的鸿沟。
因为老师和学生之间的立场差别,我反而被学生们疏远了。没办法像其他老师一样和学生非常亲切的交谈,也没办法在社团活动当中和大家一起努力奋斗。
大家眼中所看到的只是「老师」,并不是「我」。
除了HR时间以外,和学生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联系,我和学生们的关系,只能存在于有限的时间之内,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等到换了班级之后,就算是在走廊里擦身而过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和我打招呼。
就算和毕业了的学生在陆上偶遇,也没发生过任何交谈。
教师是个失败的选择。
干脆放弃了吧,就在我这么想的时侯,我和西山相遇了。
那是在入手了名为『影』的『Antique』之后大约一年的时侯。
相遇的地点是美术室的门前。
她正凝视着挂在墙上的我的作品。
因为这所学校规定每个老师都必须承担社团活动顾问这一职责的缘故,在一年前,我不得已成为了美术部的顾问,结果在学生们的起哄之下,不得不送出去参加比赛的画作。
用『影』的涂料绘成的,谁都不会留意的风景画。
在学生们的劝说之下,我无奈的将这一幅画装饰在美术室的外墙上。
然而,她却注视着这一幅由『影』所绘成,本不该吸引任何人注意的画作。
「真的是一幅很美丽的画呢。虽然不引人注目,但是只要看了一眼就让人觉得平静了下来。」
她是第一个关注我的人。
之后便慢慢开始和她有了交谈,而我也开始渐渐了解她这个人。
她和我非常得相似。
没办法融入班级的圈子,时常会被老师或是其他的学生们所遗忘,是个影子稀薄的存在。
简直就像是我的复制品一般。
我邀请她加入了美术部。等到三年级学生都毕业之后,美术部只剩下她一个成员,但这正是我所期待的。
教导对于美术一无所知的她有关美术的知识,而她也只向我来请教。
我不会无视她,她不会无视我。
这就是我所期待的一对一关系。
可是,某一天,一切都变了。
那是在她刚升上二年级的时侯。她所画的画,在比赛上获奖了。
虽然是和她的风格不太相衬的存在感很强的画,但是既然能够得到别人的欣赏而且获奖,我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为了庆祝,我打算请她吃一顿晚饭,于是,我邀请了她。
可是,她却这么对我说。
「同学们说要为我庆祝。所以老师,对不起了。」
直到现在我还忘不了。
她和同班同学一起走出校门的样子——
影子稀薄,没办法融入班级,没有任何人愿意和她交朋友,这一切,自那一天开始都发生了改变。
和我之间的对话还是一如往常。
可是,休息的时间不再来美术室了。放学后的HR结束了之后来参加社团活动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
刚才在和朋友聊天,她笑着对我说。
曾经稀薄的影子,正逐渐的散发出越来越浓厚的存在感。
所以,我对她使用了。
『Antique』——『影』。

  ◆

「你在说什么?我记得她的事情有什么奇怪的?」
「的确不奇怪。但那是在普通的状况下。」
现在是异常的状况——大家全都忘记了西山。
就连我也差点忘了她。
前同班同学的新庄,笹仓,还有樱井都忘了。
班主任老师也忘了。
大家全忘了。
但是,却有惟一一个记得她的人存在。
一开始,我以为那是因为美术部的成员和老师这样一种关系。
但事实不是这样。因为就连双亲都把她忘了。
母女关系都没有办法阻止她被自己的母亲所遗忘。
唯独香月老师还拥有有关西山的记忆。
所以,在这样一种状况下,这才是最为异常的。
「你和『Antique』有所关联吧?」
「!」
香月老师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表情变化。
「……你了解多少?」
「大致的情况全都了解了。」
「这个『Antique』的能力也知道了吗?」
「那是能够让人的影子变得稀薄,存在也变得稀薄的东西。」
「说得没错。」
「你是什么时侯对我下的手呢?」
「今天,在美术室的门前。」
「果然是那个时侯。」
第五节课。我站在在美术室门前的时侯,香月老师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我的身后,就是在那个时侯,我被撒上了『影』。
如果不是西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手帕替我惮去了香月老师涂在我肩膀上的涂料,发生在我身上的忘却恐怕就不是这种程度的东西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为什么,这事情与你无关。不过你最近和她走得很近,所以我才给你一点警告。我可不能让你增强她的存在感。如果你还要继续和她拉近距离,下次我可就真的会让你消失了。当然可能的话我也不想这么做,所以你别再插手了。」
香月老师用平静的语调威胁着我。
可是我想要知道的,并不是有关自己的问题。这些事情,在我发现香月老师其实就是『Antique』的所有者的时侯,就已经预想到了。
「我想要问的,并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她的事情。」
「她……?你是在说谁?」
我一下子想不起那个名字。
「还有啊,来栖君……」
香月老师走到了我的身边,轻轻触摸着我的脸颊。
「你刚才说我把谁的影子变稀薄了?」
「是……」
……我想不起来

  ◆

这样就好。
你忘了她的存在。
她也会忘记你的存在。
我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
好不容易找到的我的同类。
她只需要我就足够了。而我也只为她而存在。
哪怕所有人都忘记了她,我也会记得。
哪怕所有人都忘记了我,她也会记得。

  ◆

就在此时,一股噪音在我的脑海当中爆炸,使我头疼欲裂——
一名少女越过了屋顶上的栏杆。
如同光线一般稀薄的存在感。
让人不禁觉得她随时都会随风飘逝的非现实感。
可是。
我所看到的结局却充满了残酷而厚重的现实感。
越过了栏杆的少女,遵从着物理法则,在重力加速度的影响下,朝着地面落去。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
一朵绚丽的红色花朵在地面上绽放——

——但这一切并不是现实。

是我所拥有的『Antique』所看见的未来。
我的右眼是义眼。代替原本的眼球埋在眼眶中的是名为『Vision』的『Antique』。
『Vision』能让我看见不远的将来。
无法完全预见未来的发展。比如说彩票的号码,体育比赛的胜负,或者是明天的天气之类的东西就不知道。也不能有意识地去观测未来。
但是有一种未来是一定能够预见的。
那就是我,或者是和我相关的某人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我能够看到他死亡的那个瞬间。
看见未来的时侯,会有种电视花屏一般的感觉——难以名状的噪音在大脑中窜流,未来的影像会切割开现实的视线,直接进入我的脑海中。
然后,如果我采取了与通过『Vision』所看到的未来中不同的行动,就能够避免死亡的结局。
我刚才所看到的是某个少女的未来。
虽然已经回忆不起她的名字,但却是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少女的残酷未来。
『Vision』让我在短短的一瞬间内重新拾起了那个少女的回忆。
她在绝望之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住手……」
「你在说什么?已经……」
「在我忘记这一切之前赶快制止她!」
「哎?」
香月老师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她马上就要死了!就在屋顶上!」
「说什么蠢话……」
我把右眼——『Vision』拿了出来。
「咿呀!」
「拥有『Antique』的不仅仅是你而已。我也有。这个名为『Vision』的『Antique』能够看到未来——和死亡相关的未来。我刚才看到了她的死亡。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她可是死掉的啊!」
「怎么可能……」
「快点!」
我已经回忆不起她的脸庞了。
就算去到屋顶,或许也没办法分辨出她。
能够阻止她的只剩下你了。
可是香月老师却脱力了似的呆立在原地。
「可恶!」
我扔下香月老师,独自一人朝着屋顶奔去。全速通过走廊,一步跨过三节楼梯。然后以冲锋般的气势,撞开了屋顶的房门。
我环顾屋顶。
「没人……」
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那个人,在跟画对话哎——
嘘。这样会被他听到啦。人家只不过是在自言自语啦——

低年级女生们的对话在我的脑海中复苏。
现在,我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于是,我大喊。
「喂,你在的吧!」
已经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来栖君。」
我的声音,传达到了少女的耳中。还能听得见,还来得及。
可是空气的流动,让我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
「在哪里?你在哪里?」
「就连来栖君,也已经看不到我了呢?」
我感觉到了她的绝望正在增加。
噌,从栏杆处传来了如此的声响。
要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阻止她。
——想起来。
通过『Vision』所看到的景象。
在『Vision』当中,她处于哪个位置。在屋顶上的那一边?
「谢谢你能够记得我。」
我找错了方向。
不应该思考她究竟在什么位置,而应该寻找能够阻止她的语言。
但是,等我发现这一切的时侯,已经太迟了——

「西山!」

香月老师从我的身边跑过。
她能够看见。
在这个地点,不,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看到她的人。
香月老师穿过了屋顶,跨过了栏杆,朝着虚空伸出了手。
那只手抓住了某样东西。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抓住了,然后将其拽了回来——如同哑剧一般。

  ◆

这不是我所期望的结局。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而已。
但我没想到我的自私,居然会让我永远的失去你。
早已经忘却了那位女店员的容颜,可她的话语却浮现在了我的耳畔。

存在被稀薄太多次的话,最后真的会消失掉。请谨慎地使用。

我到底对你使用了多少次『影』呢。
可是无论用了多少次,你的存在都不曾在我的心中减少一丝一毫。所以我觉得。
只要有我在,只要我还记得你,就这样就足够了。
这是多么自私的想法。
对不起。
尽管这并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但还是对不起。
对你来说,这大概是痛苦的回忆。
可是——
和你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都是我无上的珍宝。

  ◆

葬礼在肃穆的气氛中进行。
来自同一所学校的老师和学生排成队列,来和她进行最后的道别。
和她有过关系的二年级学生全员强制参加,一年级和三年级学生则是自愿参加。但不论怎么说,前来参加葬礼的人数都相当可观。
虽然参加者的数目难以统计,但是大家都在称赞她生前是一个非常亲切的人。
不引人注目,但是非常温柔。
我们和她在一年级的时侯也曾经有过一段缘分,是同一个集体的成员。
我们肩并肩地站在她的棺材前。
上香,合掌。
然后,在心中向她默默的说道。

看啊,有如此多的人为你流泪——

特别是在我身边的西山,几乎是泣不成声。
看着香月老师的照片,我回忆起她温柔的笑容。
完全想不到她的性格中还有那种阴暗,固执的部分。
虽然方向性上存在着偏差,但是她非常重视西山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不然,又怎么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将西山拉回屋顶呢。
就算知道这样会死,她还是把西山看得比自己更重。
在擦身而过的时侯,香月老师对我留下了「之后就拜托你了」的遗愿之后就走了。
香月老师承担了救助西山生命的责任,而我则需要承担救助西山存在的责任。
要怎么做才能够拯救西山呢。
我想到了一副画。
那是影子稀薄的西山转变成引人注目的存在的要因。也是那一天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让我停下脚步的原因。
我从美术室的墙上取下了西山的画,将早已干燥了的颜料剥下,捧在手中,然后朝着大概是西山所在位置的空间撒去。
之后,我看到了倒在屋顶上的西山的身影,也回忆起了有关她的一切。
直到刚才还不记得她的大家,也理所当然般的拾起了有关她的回忆。
为什么会忘却,没有人知道个中缘由。
西山的同学也好,西山本人也好。明白原因的,只有我和香月老师两人。
可是,我不打算说出事实的真相。
就算本人并没有这个打算,香月老师将西山逼入了死亡的境地这点还是事实。
可一旦知道了这背后的理由,西山一定会为了自己和身边的同学熟络起来而忽略了香月老师这点感到自责。
这都是因为使用了能够增强存在感的『Antique』——『光』的缘故。
香月老师肯定不希望她这么做。
所以我不会告诉她事实的真相。
等到她从香月老师死亡的打击当中恢复之后。
告诉她。
香月老师,是多么地重视你。
因为好感和执着,选择了自我毁灭的道路。
我已经见到了许多这样的人。
我已经见过了许多这样的结局。
我一点都不羡慕他们。
但是,我是否也会拥有,即使粉身碎骨依然在所不惜的好感和执着呢——


第二章 赌徒

我不玩赌马。
不玩赌车,不玩赌船,也不玩小钢珠。
从来没有尝试过与金钱相关的赌博。
因为我还是个高中生。
可是。
如果是与金钱无关的赌博,那么我来者不拒。
就算是走错一步就会命丧黄泉,以性命为赌注的赌博也一样。
我从未在赌局中输过。
经历过无数次对于高中生来说难以想象的修罗场。
但如果到了需要堵上更重要的东西的时侯。
我还能够一路赢下去吗。

  ◆

从很久之前,我就想要知道答案。
从很久之前,我就想在一开始得到结论。
比如说学习,找到了解法之后解决问题。
比如说吃饭,在得知了会有哪些菜肴之后我才会坐到桌边。
比如说旅行,在调查了目的地的风景名胜和土特产之后才会出发。
比如说游戏,参照着攻略来玩。
比如说朋友,只有在知道了对方对我有好感之后才会和他成为友人。
知道答案这件事情让许多东西变得简单。
所以我讨厌欠考虑,肤浅,无计划,准备不足的东西。
我能够获得这样一种力量,大概也是必然。
这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来到了某家小店,虽然已经完全不记得那家小店的所在,但那是一家不可思议的小店的模糊印象还是残留在记忆当中。
不过,那家小店里面出售的全都是——能够让人获得某种力量的道具——没记错的话那个人称之为『Antique』,所以,或许不该说是不可思议,而是让人毛骨悚然。
总而言之,我就是在那样一家令人感到很不舒服的小店里,获得了名为『Antique』的神奇道具,然后得到了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只不过该如何使用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我还心存犹豫。
如果有别人了解我所获得的这种力量,可能会笑话我杞人忧天。
可我还是一直为了使用方式而烦恼。
所以最终我决定在赌局上使用这份力量。
……对了,有一点我差点忘记说了。
这个世界上令我最讨厌的东西。
是人类。
因为人类身上根本找不到答案,就算找到了,也常常会在下一个瞬间发生改变。

  ◆

「我出门一次,很快就回来。」
说完,都和子小姐就高高兴兴的出门了。
「又来了。」
「是啊。」
我和咲目送着都和子小姐离开之后,确认似的说道。
最近的都和子小姐常常会像这样兴冲冲的出门,撇下店面不管。
摄津都和子是这家付丧堂骨董店所有者,为了进货而出门好几天是常有的事。可是最近的这些出门,很明显不是去进货的,每次都是在快要入夜的时侯出门,然后等到深更半夜才回来。当然回来的时侯也没带任何战利品。
「出发了。」
「嗯。」
我和咲早早的关上小店的店门,跟在都和子小姐的身后。
很快就发现了都和子小姐的身影。于是我们跟随在都和子小姐的身后。
昨天,我们询问了都和子小姐这几天连日出门到底是去干什么,结果对方闪烁其词没给出明确的答复。不仅如此,脸上还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实在是蹩脚到不行的掩饰。
于是,对此感到可疑的我决定调查都和子小姐的目的地究竟是何处。
「不过,这样做好吗?」
咲虽然和我一起离开了小店,但她对这次的尾随行动还持有保留的态度。
的确偷偷地跟在某人身后调查他的行踪算不上是值得称赞的举动。这一点我也很清楚。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都和子小姐,从她故意的想要对我们隐瞒某件事情这点上来看,就能明白背后必有隐情。
「说不定都和子小姐被卷入什么事件当中去了啊。」
「话是这么说……」
「如果说身为所有者的都和子小姐出了什么事情,那骨董店也会受牵连的。搞不好可是会关门的哦。」
「!」
这样一句话果然对溺爱付丧堂骨董店的咲起到了效果。
「决不能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呢。」
「就是嘛。」
「既然这是为了付丧堂骨董店,那就没办法了。」
尽管咲的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但在她心中萌芽的那股坚定信念还是传达到了我这里。
都和子小姐离开了大道,走进了某条人迹罕至的小巷。然后又往前走了一阵子之后,在一栋建筑物的面前停了下来,敲了敲铁质的大门。建筑物本身散发着一股寂寞的氛围。也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
没过多久,铁门从内侧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探出了头。因为保持着一定距离的缘故,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不过在短短的三言两语之后,男人就招呼都和子小姐进入了室内。
都和子小姐满面笑容的走了进去。
「刚才那是……」
「秘密约会?」
情不自禁开口说了之后,咲用更加令我以外的语言回答。
这家伙……这家伙……不是很上道嘛!
老实说我根本就没想过都和子小姐会被卷入到什么事件当中去的可能性,可是现在这种展开也是我始料未及的。原本我以为她最多也就是跑到不知在何处的姐妹店去串门罢了。
「要上了。」
「等等。」
就在我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咲拉住了我。
「接下去就是个人隐私了。不可以继续追踪了。」
「在营业时间因为个人事务而擅离职守,这显然说不过去吧。我们是有调查权的。」
「这样说也对。」
喂喂,你别一脸认真的接受这种借口啊。
不过,对于以非常认真的态度对待工作的咲来说,店主都和子小姐居然将私人事务置于工作之上,这可是有很大问题的。但就算是有这样的理由,咲应该也是对都和子小姐的隐私很感兴趣的。
我绕着建筑物转了一圈,想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很快就发现前头是一个有些落寞的游戏厅,走进店面之后,随处可见陈旧的街机,还有就是年轻的打工仔和为数不多的顾客。
看不到都和子还有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离开游戏厅之后,再一次回到建筑物的背面。
「怎么办?」
「虽说是发现了目的地,但是这样绕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我试着转了转都和子小姐刚刚通过的后门的把手,结果已经上锁了。
门上没有猫眼。照刚才都和子小姐进去的时侯是有人从内侧打开这点来看——
「果然。」
在门上方的隐蔽处,有一台小型的监视摄像机。
我尝试着敲了敲门。可是没有人出来应门。
「对不起。我想要兑换代币。」
故意提高了嗓子喊道,不停地敲着门,过了一会儿之后,门终于打开了。
「干吗?」
刚才招呼都和子小姐的那个西装男又出来了。
「我想要把正面那家游戏厅的代币兑换成现金。」
「你找错地方了。」
「哎?是这样吗?可是我听说是在这里啊?那么,应该到哪里去换呢?」
「不知道。你去问问店里的打工仔。」
「可我就是问了那边的人,结果他让我到这里来的啊。」
「我刚才不都说了,你找错地方了。」
「不对吧。刚才,不是有个来兑换的女人进去了吗?」
话音刚落,西装男的表情瞬间发生了改变,紧接着就粗暴的扯住我的胸口,把我拽到了室内。
「喂!」
被一把推倒在地之后,咲也被拉了进来,然后大门被用力地关上。
「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股紧张的空气在室内飘荡。看样子我是闹得过分了,直觉告诉我我来到了一个很糟糕的地方。这哪里是什么秘密约会的现场。说是走私的现场还差不多。
「来这里是干吗的?」
「都说了是兑换的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看样子是蒙混不过去了,我咬紧了牙关。如果老老实实的把都和子小姐的事情说出来,是不是就没事了呢。还是说会把都和子小姐也拖下水呢。
「快说。」
「我们是……」
「你们在干吗?」
就在此时,将头发一分为二披在面部两侧的都和子小姐一脸吃惊的从内部走了出来。不过她身上的穿着和离开骨董店时的那身穿着完全不同,红色的无袖晚礼服加上精心的面妆,另原本就散发着冷美人气息的她,更增添了一份平日所缺乏的成熟女性魅力。
「是你认识的人吗?」
在看到都和子小姐点头示意了之后,西装男的态度软化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
接着,另一个和都和子小姐年龄相仿的漂亮女性也走了出来。虽然说出口的话是流利的日语,不过从那长及腰间的波浪形金发还有如同宝石一般的绿色瞳孔来看,似乎是个混血儿。同都和子一样,在晚礼服的衬托之下,身体的曲线分外鲜明,再加上肩膀、背部和胸部大块大块露出的肌肤,给人一种妖艳的感觉。
「哎呀,真是可爱的客人呢。」
那位女性看到我之后,嘴角浮现出充满魅力的笑容。
「……」
为什么我被咲狠狠地踩了一脚。

「那么,也就是说你们是跟着我来到这里的?」
和建筑物的外观不同,内部似乎是个非常豪华的俱乐部。我们被带到了某个类似会客室的房间说明了情况之后,都和子小姐非常不快的皱起了眉头。
「刻也就算了,没想到连咲也会这样。」
「对不起。」
咲似乎真的非常过意不去的样子,人都缩成了一团。
「这种程度就原谅他们吧。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因为担心你才这么做的吧?」
「这个嘛。」
「就是啊。我可不是吹牛,最近都和子小姐行为举止都很奇怪,我们都觉得很担心呢,真的。」
「你这根本就是在唬烂。」
被看穿了吗。不过,担心的确是事实。
「就不能把事情的缘由跟我们说一下吗?」
都和子小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坐进了沙发中。
「艾丽卡有点小问题需要我帮忙啦。」
艾丽卡,这应该是另外一位美人的名字。
「这里是赌场。艾丽卡是老板。在酒吧里和她相遇之后,发觉我们很谈得来,结果就被邀请来这里玩玩,不过发生了点小问题,需要我帮忙啦。」
突然,艾丽卡小姐瞄准了时机,打开了房间深处类似窗帘的东西。
在窗帘的背后是一扇窗户,能够看到底下的情况。
地下有一个巨大的大厅,就如同以前在电视里面看到过的那种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一样,到处都是轮盘赌,梭哈之类的桌子以及老虎机。当然比起拉斯维加斯的那些赌场来说规模是小了不少,不过即便隔着隔音设备,依然能感受到下面那种热烈的气氛。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在这个小镇的地下居然还有这种赌场。等等?
「赌场在日本不少非法的吗……」
话音未落,艾丽卡小姐就把她的手指按在了我的嘴唇上。
「可不要继续说下去了哦。」
「是,是。」
在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下,我立刻把不该有的念头赶出了大脑。嗯,现在只要关注都和子小姐的问题就行了。
「不过,需要都和子小姐来帮忙的话……」
咲谨慎的选择着遣词用句,可都和子小姐似乎是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满不在乎的笑道,
「没错,是和『Antique』有关。」
这只是可能性的其中之一,艾丽卡小姐做了补充。
看样子艾丽卡小姐也知道『Antique』的存在。
「那么,具体是怎样的情况呢?」
都和子小姐望向艾丽卡,用眼神询问是否可以继续。艾丽卡则用笑容来做回应。
「客人里面有个出老千大捞一票的家伙。只不过无论如何都看不破他出千的手法。」
「我们是不可能抓到他出千的把柄的。可是那个男人是绝对不会输的。」
「绝对不会输?」
「没错。当然在某一局里面是会输的。但是从总的账面上来看,一定是赢的。真正的必胜。可是,在赌局当中,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就觉得这背后是『Antique』在起作用。」
必胜的赌徒。无法发现的出千手法。这些的确可以算作是可疑的要素。
「但说到底也只是可能性而已,现在还无法确定。不过,如果发现那家伙真的是在用『Antique』来出千,而且找到了证据的话,那个『Antique』就算是我的东西了。」
都和子小姐很讨厌将『Antique』交给别人。除了自己是『Antique』的收藏家这一个人的理由之外,她已经看到过太多因为『Antique』而毁灭的人。更不用说这次的受害者还是自己的相识。
「就是这么回事,你们快点给我回去。」
「哎?」
「不管怎么看,这次也没你出场的余地吧?」
的确,我的『Vision』是个能看到和死亡相关的未来的『Antique』,但是这次的事件不像是会出人命的样子,所以这个能力也就发挥不了作用了。
「既然已经说明了情况,你们也该回去了吧?老老实实的看店去。」
「是。」
咲听话的站起身来。可是,我依然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的打算。
「就没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地方了吗?」
「说了没有了。」
「反正骨董店那边马上就到关门的时间了,就让我在这里帮帮忙吧。」
「说了你帮不上忙的了。」
「不过,总有点什么地方……」
面对着我的苦苦哀求,都和子小姐不以为然的瞥了一眼。
「你其实就是想在赌场里玩几手吧?」
……您说得没错。

以普通高中生的感性而言,对那些充满成人气息的东西怀有憧憬是十分正常的。
如果是这里只是普通的电玩店,那么老老实实回去也未尝不可,可以一旦知道了这里其实是赌场之后,想要小试牛刀的念头就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客人之中的绝大部分都是有了一定年纪的,但是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也不少,混在这里人之中,我也不过就是看上去年轻一些罢了。真要说起来还是没穿惯的西装更有违和感。
这种场合下还穿着打工时的那身休闲装是怎么也说不过去了,所以艾丽卡小姐借了我一身衣服。穿着这一身深灰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再加上黑色的领带,还真有点害羞。
然后。
「这些是两位的军饷。」
突然,艾丽卡小姐给了我们一百枚筹码,我和咲一人一半。按照一枚筹码是一千円来换算的画,就等于是十万円。
最开始我的打算是自己掏出两千円,不过那样的话根本玩不起来,所以艾丽卡小姐非常好心的赞助了一下。
「这样真的可以吗?」
「没关系啦。就算是封口费了。如果说明天关于这里的事情传到了大街上,到时候我可要你十倍返还了哦。」
「……」
我要撤回刚才说过的话。这绝对不是好心。
她是笑里藏刀,要我发誓不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如果要玩的话就玩玩老虎机和轮盘赌吧。如果参与到牌局当中去的话,因为赌注的变化,最后的损失可能超过手头的筹码,要小心哦。」
的确如此,我点头答应。
「我和都和子接下来要准备作战计划了,你就随便玩玩吧。另一个孩子似乎也准备好了呢。」
说着,仿佛是比赛中的换人一样,咲代替了艾丽卡小姐出现在我的面前。和我一样,咲也有换装的必要。
无袖的礼服,就好像是为了让我再一次确认她苗条的身材一样,紧紧勾勒出身体的曲线。颜色自然是黑色,不过上面还有银色的刺绣,给人一种奢华的感觉。似乎是为了配合赌场里的氛围,原本的一头头发现在盘在了头上,再加上恰到好处的淡妆,散发出平时所没有的成熟魅力。
咲也并非是打扮非常随意的人,但是由于一直穿着黑色又有点过时感觉的衣服,没想到她会如此适合这种华丽的装束。
……一不小心就有点入迷了啊。
「怎么了?刻也?」
「没什么,只是觉得果然还是黑色的啊,这样。」

没敢把内心真正的想法说出口,我随意搪塞道。
「这不是当然的吗。」
咲的表情仿佛在说着,这种事有什么好在意的,然后她继续道。
「刻也才是,居然穿西装了,虽说有点意外,不过很合身啊。」
「这个嘛,多谢了。」
没想到被对方夺走了先机,这下我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的机会溜走了。算了,反正我本来也没想着要夸奖她一番。
「然后呢,玩些什么呢?」
「先从老虎机开始吧。」
我接受了艾丽卡小姐的建议。

「……结束了。」
只不过是十来分钟的时间,我的筹码就被老虎机吃光了。
就算所谓的初学者运气只不过是个谎言,但是转了这么多次手柄,一次也没中过大奖是怎样。
「哎,早该知道是这样了。」
如果我真有在老虎机上中大奖的运气,也就不会过着现在这种每天为了晚饭操心的日子了。
就是这么回事。嗯,这样才是普通。
……不过,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让我看到一点点希望也没什么不好啊。
就算不是大奖,只要手边还剩下那么一点筹码的话,或者说中个能够让我今天晚上好好吃一顿的小彩头,这样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吧?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在一开始的时侯把筹码换成现金的话就好了。
我不禁憎恨起如此随意就把五十枚筹码挥霍掉的自己。
「哎,不知道咲现在在那里。」
一开始不知道老虎机怎么玩的咲在我身边看了几分钟之后,说是觉得有点冷,去拿外套了。
她大概想不到我会这么快就输光了吧。当然我自己也没想到,所以那个时候还特地跟她说我会在这里待上一会儿,不用太着急。
虽说有走岔路的可能性,但是手头已经没了筹码,也没法继续坐在老虎机前了,我离开了座位,打算去接咲。
除了老虎机之外,还有许多赌桌上正在进行着轮盘赌或是牌局。
其中有一张桌子,挤满了人。
心生好奇的我走了过去,从人堆当中推开一条缝,探头张望,那里正在进行的是牌局。刚刚我看到的是21点,不过这里似乎是另外的种类。
似乎是顾客之间的游戏,一脸紧张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性,坐在他对面的则是某个面无表情的少女。
这不就是咲呢吗。
「咲?」
「刻也。」
咲注意到了我的存在,转过头来。
在得知了我和她认识之后,原本拥挤的人群分成了两半。我走过空出来的空间来到了咲的身边。
「你在干什么呢。」
我多少有点责备不听劝告参与到牌局中来的咲的意思。
「去拿衣服的途中被人搭讪了,结果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这样的局面。」
看样子是咲是迷迷糊糊的参加到牌局中的。对方一定是看咲年轻,想要从她手里好好地赚上一笔。
糟糕。艾丽卡小姐刚才还特意提醒过,牌局和老虎机轮盘赌不同,最坏情况下不是输光了手头的筹码就能了事的。
「咲,输赢怎么样了……」
话还没说完,我就发现咲面前的桌子上,筹码堆积如山。大略估计一下,这数量基本是一开始时拿到手的数量——五十枚——的三倍。
没过多久,对手就垂头丧气的说道。
「完全看不穿她的表情。为什么拿了那么臭的牌都能一脸平静啊。」
对方无力的说着战败者的台词,观众们则将掌声送给获得了胜利的咲。
「赢了吗?」
「应该是吧。」
「怎么赢得?」
「就是很平常的纸牌游戏啊。硬要说的话,多亏了平常接待顾客的练习的功劳吧。」
咲又说了没头没脑的话。
「总能够预判出客人正在思考的内容,然后提供最合适的服务。这才是我所追求的真正的接待。刚才应该是在不经意之间使用了那种力量吧。所以才能在这种以心理战为主的纸牌游戏当中获胜。」
「哎,这样啊,那你玩的到底是什么类型的纸牌游戏啊。」
咲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说道。
「梭哈。」

扑克脸。
先不管本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这的确是咲的得意技,所以她接待客人的技术才会归到不擅长的那一类里面去。当然本人对这一点毫无自觉。
我明白咲能够获胜的理由了。
那个自以为能够在梭哈上面战胜咲的对手,还真是让人同情。
就连天天见面的我都看不穿咲的表情,素不相识的人怎么可能看得穿。在咲平静的交换着手牌的过程中,以为胜券在握加入了必败的赌局,或者是以为对方充满自信放弃了跟牌。
换言之,也就是自爆。
真让人羡慕。这是不是所谓的初学者运气好呢。我不禁嫉妒起受到幸运女神眷顾的咲起来。眼睛则停留在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上。
「那走吧,刻也。」
咲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在结束了一局赌局之后立刻离开了牌桌。
「这些给你。」
咲把筹码分了一半给我。
「这样好吗?」
「我还想试试老虎机,你教教我怎么玩吧。」
「学费的话这点就足够了。」
我收下了五十枚筹码,把剩下的还给了咲。虽然原本是想把全部的筹码都还给她的,但又觉得那样太做作了一点,还是接受咲的一番心意比较好。
就在我们准备走向老虎机那边的时侯。
突然有个人来到了我们面前。
「能不能和我来玩一局呢?」
是一个戴着戒指、耳环和项链,将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穿着华丽的男人。看上去大概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和我不同,穿着纯黑色的西装。
「不,我已经不想继续了。」
「你这是打算赢了就跑吗?」
男人用纠缠不清的语调拦住了打算离去的咲。
「大家也是一样吧,这点程度怎么会感到满足呢?」
男人向附近的观众说道。人群中冒出了,就是嘛,应该再来一局啊,开始煽动起准备离开的咲。

咲看着我。虽然没有面露难色,但是明显是希望我来作出决定。
其一是那个男人的态度让我觉得很不爽。
其二是我对咲的扑克脸很有自信。
其三是刚才出现在眼前的那堆积如山的筹码的诱惑力。
此时在我的脑海当中,大概被这三个念头填满了。
「再跟来他来一局不就是了。」
很快,我就为了自己说出的这句话而感到后悔。

「……输了。」
一百枚筹码的一番赌局。
其结果是咲输了,对手赢了。
台面上的所有筹码全都成了那个男人——自称为雾岛的男人的东西。
哎,这也没有办法。初学者的运气也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原本拿到手的那些筹码还在。倒也没亏什么。虽然也有让咲搬回来的念头,但是我手头从咲哪里拿来的五十枚筹码还是两个人一起玩玩老虎机吧。
大概,在最后一张牌的时侯,咲之所以会答应了雾岛提出的一百枚筹码的赌注,是和胜负无关,纯粹想要让赌局结束而已。倒不如说输了的情况下,更能在不引起周围人群反感的情况下离开此处。
「走吧,咲。」
我催促着咲离开牌桌。
可是,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赌金还没付清,就想走?」
雾岛用指节敲着桌面。
「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我的那一份还没哪。」
这是在说什么。咲堵上的那一百枚筹码,应该已经付给对方了啊。为了确认,我将视线投向庄家,结果
「的确还没有付清。」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我看了看咲,可咲也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就连规矩都不知道吗?」
夸张的叹了一口气之后,雾岛开始说明道。
然后我们才发觉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双方各自拿出一定数量的筹码作为赌注,随着手牌的交换,赌注会不断增加。如果对自己的手牌有自信则可以加注,对自己的手牌没自信则不继续加注。觉得没有胜算的时候放弃就好。
这规则并没有错误。
但是我和咲对于赌注的认识并不正确。
赢了的话拿走对手的所有赌注,输了的话则失去自己的所有赌注,这种情况只限定于自己认输的状况。
如果是亮出手牌之后决出了胜负,那么赢的一方能够从输的一方那里获得自己和对方赌注的总和,同样输的一方会失去双方赌注的总和。
雾岛的赌注是一百枚筹码。咲也同样是一百枚筹码。所以咲总计要支付给雾岛两百枚筹码才行。
的确,仔细思考一下,如果只是从对方那里赢走赌注的话,那也没必要提高自己的赌注了。既然没有规定跟注的规定,应该早就察觉到这一点才是的。
「明白了吗?那么现在就请你付清剩下的那一百枚筹码吧。」
还有一百枚——可我手头并没有十万之数的现款。只有咲刚才给我的那五十枚筹码。但这只是一半,而我又没有足以买下另一半筹码的五万现金。
看了看咲之后,她也理所当然的摇了摇头。
想要用手机打电话给都和子小姐帮忙,可这里没信号。
没办法了。只能去向都和子小姐说明情况然后借钱了。
「我现在手头没这么多钱,我马上去借,你稍微等一等。」
不过,雾岛没同意。
「你想逃吗?」
「我都说了手头没这么多钱,这就去借。不然怎么给你钱。」
「这种借口根本说不通吧?再说谁能保证你会拿着钱回来。」
「这五十枚你先拿着,这样总行了吧?」
「你蠢吗?如果你就这样逃跑了的话,我不就损失了五十枚筹码?」
「本来就是你硬拉着我们加入这赌局的,就不能通融一下?」
「这关我什么事,既然没有足够的筹码,直接认输不就得了?」
「但是……」
「你不是想用自己不知道规则这样的借口来推脱吧?」
被对方先发制人之后,我无话可说。
「在不了解规则的情况下就参与到赌局中来,这是你的责任。更不用说用别人的钱,把别人也卷入进来,简直就是无可救药。这里可不是像你这种需要别人来帮你擦屁股的小鬼头应该来的地方。」
……虽然觉得很不甘心,非常耻辱,但却无力反击。早知如此,就不该在意周围人群的议论,意气用事。
可是后悔也改变不了结局。
「那么,你想要怎样?」
我用半放弃的心情问道。
「也是呢……」
雾岛把一直注视着我的视线,投向了依然坐在座位上的咲。
「用她来付怎么样呢?」
「你……」
过于跳跃的发展,让我说不出话来。
「开什么玩笑!」
「我可没开玩笑。既然拿不出钱,下场是怎样应该很容易想象的吧?」
「我从来没说过不付钱吧!」
「现在拿不出钱,不是一样的吗?」
「……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目的吧?」
硬拉着咲加入赌局也好,发觉了我们手头资金不充裕而刻意使用高额赌注也好,全都是为了最后的这一步吗?他从一开始就看穿了结局吗?
面对着我的指责,雾岛肯定般的悄悄扬起了嘴角。
「你这种蠢货可配不上她。」
雾岛朝着咲露出了笑容。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已经对这种傻瓜感到厌倦了吧?」
「你别在那里胡说八道。总之那种事情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我这就去取钱,你给我等着。」
就在我打算中断这种无理的对话,拉着咲的手离开的时侯。
「好啊。」
咲没有回应我伸出的手,反而答应了雾岛的要求。
「喂,咲!」
咲离开了座位,走到了雾岛的身边。
「真是诚实得可爱。我可比那种又没钱又没品的家伙强多了。」
「……」
「看上去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
「我有一个条件。」
咲提出了答应雾岛的交换条件。
「和刻也一决胜负。」
雾岛似乎毫不吃惊,平静的接受了咲的话语。
「如果刻也把我输掉的那一份赢回来的话,也就是赌注到了一百枚的时侯,你也要将我作为赌注押上去。」
「有何不可,这种程度的条件根本不是问题。但是,如果这样还是输了的话,你可就要乖乖听我的话了哦。」
「好啊。」
「喂,咲!」
我再一次呼唤咲的名字,这次她没有无视我,转了过来。
「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
虽然说自己接下了这个赌局才是最根本的原因,但你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所在吧?你应该也明白的啊?
我对随随便便就回应了雾岛提出的要求咲感到愤怒,一下子失去了言语。
可是,咲所考虑的并不是这种问题。
并不是这种悲观的问题。
「反正刻也一定能够把我赢回来的吧?」
咲的表情纹丝不动,毫不迟疑,一点都不畏惧的淡淡说道。
从她的表情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我只能臆测。
或许,大概,可能——
「你生气的样子不也挺有趣的嘛?」
雾岛苦笑着揶揄道。
我依然注视着咲。
咲也一样注视着我,然后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说道。
「刻也,一定要赢哦。」

  ◆

老实说,我对于这种少女根本就没不感兴趣。
以为我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她完全是误解,不开玩笑。的确脸长的是不错,但这不是我的趣味。
应该说,没有经济能力的孩子,轻易的来到这种场所,参与赌博这件事情,才是我所讨厌的东西当中排名最高的——欠考虑的人类。
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了解什么才是现实,我一开始的打算是这样的。
当然如果要说这样就算是盯上了的话,倒也不好反驳,不过在同行的少年出现的时候,我稍稍改变了想法。
尝试着轻微的挑衅了一下,少年不出所料的上钩了。
从只玩了一局就打算离开这点来看,大概少女也和这个少年一样欠缺考虑,也就是说,他们身上充满了我所最讨厌的,欠考虑,肤浅,无计划,准备不足这些特质。
如果说反省自己的错误,哭着向我求饶的话,我还打算给他点时间让他去准备钱的,可是把自己考虑不周的事情抛在脑后,还要像模像样的发火,这就让人不能忍了。
就算这样,如果少女对少年失去了耐心的话,我还打算放过这个少女。可是我都做到这一步了,居然还执迷不悟,真是不可救药。
现在只有尽可能的让这两个人吃足苦头,让他们从内心深处感到后悔才行。
如果他们还觉得自己能够赢过我的话,那只能说是太天真了。
就让身为年长者的我,好好的教导你们这个世界的残酷吧。
等着为自己的天真而后悔吧。
然后动动脑子,学会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

  ◆

胜负当然是用梭哈来决定。
我在脑海中不断反刍刚刚再一次确认了的规则。
梭哈的规则和平时玩的那种一样。通过数字和花色的组合来决定大小。不过因为加入了鬼牌,所以鬼牌可以作为全能的外牌来使用。
首先拿到五张手牌,在开牌之前双方指定各自的赌注,然后在开牌之后,可以决定是继续游戏还是放弃游戏。如果选择继续游戏,那么就可以提高自己的赌注。
提高了赌注继续游戏的情况被称「Raise」,保持赌注不变继续游戏的情况叫做「Call」,认输的情况叫做「Fold」,赌注和手牌都不发生改变的情况叫做「Stay」,每一轮之后,玩家都要告诉庄家自己的选择。
在继续游戏的情况下,可以向庄家提出交换手牌的要求,每一局当中只有两次交换的机会。
不过在第二次的手牌交换之后,就要选择是否「Fold」了。
如果是开牌之后输了需要支付台面上自己的赌注加上对方赌注的总和,如果是认输那么只需要支付自己的那部分赌注就可以了。
在真正的赌场里面,规则还会更复杂一些,而且用语似乎也不一样,这里似乎是为了让玩家更好理解,做了一些简化。
「规则明白了吗?」
「不劳您费心。」
尽可能冷淡的回应雾岛的揶揄,我将注意力集中在牌局上。
在拿到五张手牌,开牌之前,需要提出最初的赌注。
「Bet」
我谨慎的拿出了5枚,雾岛则是轻描淡写的拿出了10枚。在经过了同咲之间的对局之后,赢走了整整百枚赌注,不过他却没有一下子拿出大注额,是观察形式还是想要玩弄我呢。
然后就是开牌的时刻。我的手牌是红桃4和黑桃4凑成的一堆。另外三张是草花A,红桃5,方块9的散牌。
「Raise」
雾岛又追加了五枚筹码,交换了3张手牌。
「Call」
我保持赌注不变,留下了4的一对还有那张草花A,交换了另外两张牌。
两张牌到手之后,我在心中做出了胜利的姿势,入手的牌是黑桃A和黑桃2,这下就是两对了。
「Call」
雾岛这次没有追加筹码,不过和刚才一样交换了三张手牌。
「Call」
我扔掉了黑桃2,又交换了一张牌。入手的牌是方块A,这下就是三张A加上两张4,也就是满堂红(Full house)。
「Show hand。」
随着庄家的宣言,我和雾岛都摊开了手牌。
我是满堂红,而雾岛则是K的一对。
「来栖先生获胜。」
台面上我的那五枚筹码回到了手中,同时从雾岛那里还得到了我的赌注五枚加上他的赌注十五枚,也就是总计二十枚的筹码。
「真是幸运的开场呢。」
雾岛一脸轻松的夸奖道。
你也就现在还能笑笑了。

第二局。
依然是我五枚,雾岛十枚的开场。
一上来拿到的手牌当中就有了三张5,这样一来最起码也是三条如果接下来能随便来个对子的话就是满堂红,如果再来一张5就变成了四条。
运气在我这边,既然如此,干脆就提高赌注引诱他一决胜负。
「Fold」
可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雾岛放弃了。
「看样子你的手牌不错呢。」
可恶,都写在脸上了吗。
虽然这一局是我赢了,但由于雾岛认输的缘故,他只需要付给我自己的那十枚就可以了。于是我的筹码变成了八十枚。
第三局。
一如往常,发完牌之后,我的赌注是五枚,而雾岛是十枚。
开牌之后,红桃2,黑桃4,草花A,红桃7,红桃K,数字和花色都差得很远。
为了不让对方看出来,我尽量的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怎么办?要继续游戏吗,如果继续的话又该换那一张牌呢。
「Raise」
雾岛又追加了十枚筹码。看样子对方信心十足。而我这边则没有靠这一手牌来赢的自信。
「Fold」
这一次轮到我认输了。
雾岛的嘴角翘了起来,特地让我看了看他的手牌。
这家伙也和我一样,是数字和花色都凑不成对的垃圾手牌。被摆了一道。他是故意提高赌注以逼迫我认输的吗。完全被骗了。
胜利者是雾岛。因为我是主动认输的,所以只需要把自己的五枚赌注交给雾岛就可以了。现在我手头的赌注还有七十五枚。
第四局。
依然是一样,我五枚,雾岛十枚。
手里的手牌是红桃2和草花2,方块3和黑桃3,然后是方块K。也就是两对,手气不错。
「Raise」
我追加了五枚的赌注,交换了一张。
「Call」
雾岛则保持赌注不变,交换了三张。
我翻开拿到的手牌,是方块3,满堂红,能赢。
「Fold」
可就在我做出反应之前,雾岛就先认输了。
于是我的筹码变成了八十五枚。正在慢慢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
「总是认输的话没有赌博的感觉呢。」
「这不是才进行了四局吗?」
可是,就如同雾岛所说的那样,如果双方都总是认输的话,筹码增加的速度会变的很慢。干脆趁现在运气站在我这一边,来跟他一决胜负。
第五局。
开局的赌注,我和雾岛都是十枚。
「哦,终于想要认真了?」
「多亏你的帮忙,小赚了一笔。」
发到手里的手牌是红桃和方块的Q,然后是鬼牌,因为鬼牌能够代替任何一张牌,所以等于我现在就拿到了三张Q,虽然剩下的两张都是散牌,但这手牌已经足够好了。
「Raise」
雾岛追加了五枚筹码,交换了两张手牌,看样子对方的手牌也不弱。估计是有对子或者三张。可是手里有着三张Q的我胜率比较高。
「Raise」
我也追加了十枚筹码,换掉了两张牌。
观众们都认识到双方手里有好牌,开始窃窃私语。
——来了。
又是一张黑桃的Q,这样就成了四条了。
「Raise」
雾岛追加了五枚筹码,交换了两张手牌。
「Raise」
我追加了五枚筹码,交换了一张手牌。原本手里一共有85枚筹码,放上了台面的是25枚。雾岛的赌注则是20枚,如果这一把赢了,那么我就会有百枚以上的筹码,能够进行以咲赌注的赌局了。
最后来的这一张黑桃K虽然没什么意义,但是只要能赢的话也就无所谓了。期望着雾岛千万不要放弃,我直视着他。
从我一直加注到现在,再加上第二次换牌只换了一张这些举动当中,对方应该能够推测出我的手牌至少是三条以上的。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这也就说明他对自己的手牌非常有自信。
可是他应该想不到我的手牌是四张Q吧。
「Showhand」
决定胜负的时刻来到了。
我把手牌扔到了牌桌上,可是或许是扔的时候太过用力,有一张Q和K背面朝上,十分狼狈。
「这种程度可是赢不了的啊。」
雾岛看都不看我的手牌,就宣告了自己的胜利。
如同他说的一般,他的手牌是A四条。
「这……」
观众们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大牌骚动起来。
我不禁咬紧了牙关。没想到拿到四张Q居然还赢不了。
「来栖先生?」
庄家看了看我。
「可恶。」
我一边咋舌一边翻开了Q和K,展示出已经必败无疑的Q四条。
观众似乎也对于我的手牌之大感到吃惊,出现了阵阵掌声。
可输了就是输了。
「雾岛先生获胜。」
庄家现在才说出了早就确定了的事实。
我支付了自己的二十五枚加上雾岛的二十枚,总计四十五枚筹码。
原本的八十五枚筹码一下子就减少到了四十枚。真是一场惨败。
「哎呀呀,这真是可惜。太可惜了。如果刚才你赢了的话就能够让我用她来做赌注了呢。」
雾岛特地把明摆着的事情重复了一遍,这让我觉得很不爽。
「其实就在最后那次换牌之前,我手里都只有一对呢。千钧一发啊。真是太可惜了。」
「那还真是恭喜了。」
「你不觉得这是神在让我获胜吗?」
「少废话,继续。」
为了让得意洋洋的雾岛闭上他的嘴,我催促他回到牌桌上。
咲在看着我。毫不动摇的看着赌局的进行。
等着吧。我一定会把你赢回来的。

  ◆

再怎么说,他也想不到自己的四张Q会输吧。
不甘心的表情出现在脸上了哦。
那个少女的扑克脸倒是非常出色。
但无论是怎样出色的扑克脸,都绝对赢不过我。
无论怎样好的运气,也是一样。
如果你觉得自己是运气不好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对我来说,你的手牌就像是明牌一样一目了然。
再说一次好了。
我要教会你这个世界的残酷。
这个世界是多么的肮脏,多么的不讲理。

  ◆

「唔。」
已经连输了两局了。
单从胜负局数上来看,是我的胜利。可是我的筹码已经减少至了二十枚。
就好像赢了过程但是输掉了结局一样。
在接下来的一局,我赌上了五枚筹码,雾岛是十枚。
手牌中有9的一对,还算不错。赌注就维持不变,留下手中的一对,换掉剩下的三张。雾岛也和我一样,赌注维持不变,换掉了另外三张。
对方也是一对吗。
新拿回来的三张牌中有红桃和草花的两张6,这样就是两对了。
我看了看雾岛的表情,那家伙还是像之前一样,一脸余裕堆着笑容。这到底是演技还是真实呢。
「Call」
我维持赌注不变,交换了一张手牌。
「Raise」
雾岛又追加了五枚筹码,换了一张手牌。
对方也是两对吗?还是三张?
我剩下的筹码还有20枚,台面上的赌注,我是五枚,而雾岛是十五枚,如果在这一局当中输掉的话,一切都结束了。
用两对来做胜负手真的是很微妙。
要放弃吗。
不,不行。不能胆怯。至少我手里有着两对,如果在换一张牌的话,有可能凑出满堂红来。现在还不能放弃。
「Call」
我维持着赌注不变,又交换了一张手牌。
「Call」
雾岛用现在的赌注就足以让我破产,所以也没必要继续追加筹码了。他也换了一张手牌。只换一张手牌吗……难道说他也是两对吗?还是说四张?
如果现在放弃了的话,只会损失五枚筹码,还能够继续。
雾岛的脸上依然是一如往常的笑容。不变的笑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扑克脸。完全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怎么办?是继续,还是放弃?
如果继续,赢了的话就能够得到四十枚筹码,输了的话则变得一无所有。天堂和地狱。但如果现在放弃了话,还能剩下十五枚筹码。
……怎么办?
雾岛的表情还是一样轻松。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手牌非常有自信呢,还是因为他想要欺骗我放弃呢?
……怎么版?
从雾岛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信息。倒不如说他在等待我做出决定。
这笑容让人厌恶。
他是在等待我放弃。
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这一局。
来吧——
「Fold」
就好像是玩弄下定了决心得我一般,雾岛放弃了。
「这样下去可赢不了呢。」
雾岛的手牌是一对2,非常弱的牌型。尽管如此,他的脸上却没透露出一丝的迟疑。不,和我一样交换手牌的目的纯粹只是为了让我投降罢了。
可恶。我彻底被他玩弄在掌心。
「干嘛那么悲观呢,这一局可是你赢了哦。」
的确如此,我的筹码增加到了三十五枚,算是暂时度过了危机。
可是比起起始的状态减少了这一点并没有发生改变。
无论赢了多少局,如果不能把咲赢回来就没有意义。
而我现在就连目标——一百枚筹码的一半都不到。

「可恶。」
又来了。在局数上是我的优势,但是我的筹码依然在不断地减少,又回到了二十枚。
每当我胜利的时侯,雾岛都会选择fold,所以就算赢了筹码也不会增加多少。
反过来雾岛每次对我的胜利都是完胜,筹码一下子就能够增加很多。
雾岛真的是很优秀。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在我拿到好牌的时侯,总是能迅速的选择fold,将自己的损失控制在最小的程度,反过来在我对胜负的判断出现犹豫的时侯,总是在台面上放上让我难以做出fold选择的微妙赌注,然后在打败我。当然也有欺骗我做出fold之后发现他手里都是烂牌的情况,或者是我觉得他是故意在欺骗我,结果真的是一手好牌的情况。
不想承认,但是我得手牌都被他看穿了。想必是从我脸上某些细微的表情和态度变化当中发现的吧。
也可是咲也赢不了的对手。对他来说,想要看穿我的表情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吧。
游戏还在不断继续。
我的手牌是三张。可雾岛选择了fold,我赢了五枚筹码。
我的手牌是两对。可雾岛又选择了fold,我赢了五枚筹码。
我的手牌是一对。雾岛选择了亮牌。他用两对赢过了我,输掉了十枚筹码。
我的手牌是满堂红。雾岛又是fold。我赢了五枚筹码。
我的手帕是散牌,雾岛也是散牌,但是我选择了fold,所以损失了五枚筹码。
……结果,我的筹码又减少了。
慢慢地,但是确实地减少了。
就好像是喝下了延时发作的毒药,又好像是被软刀子一刀一刀的捅着,我正在慢慢走向破产边缘。
「嗯,最近的运势不好呢。」
「不劳您费心。」
「我可是在说自己哦?」
雾岛大吃一惊似的,夸张的耸了耸肩膀。看到他的这股动作就让我觉得不爽。
「试着冷静一点如何呢?反正这只是个游戏吧?」
「什么叫只是个游戏。」
从赌上了咲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可能有轻松的感觉。
咲静静的观看着战况。可她的内心应该并不平静。
「啊啊,对了,把她作为赌注了呢。玩得太高兴结果忘了个一干二净。」
亏你说得出口,你根本不是沉浸在赌局当中,只是想要激怒我而已。
雾岛的脸上始终挂着让人看不清深浅的笑容。或许他还没认真起来。不,倒不如说他刚才一直都在玩弄我。
就好像他真的能知道我的手牌一样。
确实,至今为止的所有局数当中,每当我拿到好牌的时侯都能够fold,在我和他的手牌差不多或者是比他弱的时侯就会追加赌注。
我环顾四周,周围有不少观众在观看我们两个之间的赌局。说不定在这些人之中有人偷看了我的牌然后给雾岛送信号呢?
我一直都没怎么注意自己的身后。
……我小心地用身体挡住手牌。同时注意着周围的视线,打开了手牌。
牌型是一对。
也好。接下来就真正的赌一把。
虽然是比较弱势的牌型,但赌注只有五枚,就算加注了也不过十枚而已。
「哦,拿出气势了嘛,看样子手牌不错哦?」
我不理睬他的挑衅,专注在自己的手牌上。
雾岛也选择了加注,赌注增加了五枚。
他在试探我。
不过我要在这里赌一把,就这样继续下去。
如果按照直到现在为止的规律,雾岛应该会fold。如果他不那么做,那我就能赢下二十枚筹码。
虽然只是一对,但毕竟是第二强的K,不算弱了。
「Showhand」
我亮出了K一对的手牌。
然后慢慢将视线转向了雾岛那一边——
A一对,我输了,损失了二十枚筹码。
……居然是A一对,亏他还那么镇定。
「我可没有什么内应哦,要不然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如何?」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似乎也没必要问这个问题。把手牌刻意的藏起来,时不时的向四周张望,这些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就算双方的位置换一换,我也能够注意到。
换句话来说,我已经紧张到无法分辨情形了吗。
「那么,现在可没有退路了啊。」
这种事情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我手里剩下的筹码只有五枚了。
刚才的那一局是我把希望赌在了某样东西上。
然后我输了。
被对方看穿了。通过我的表情或者是散发出的气场,把我的思考完全的看穿了。
觉得对方出老千那只是我为了自己的失败寻找的借口。
雾岛没有做出过任何可疑的举动,我的手牌也没有被他看到。
单纯是因为我太弱了。只能承认这一点。
我看了看咲。
咲也沉默的看着我。
毫不退缩的直视着我。
她还没有放弃希望。
既然如此,我也决不能放弃。
「你也差不多该放弃投降了把?现在放弃的话还不至于损失太多哦?」
「早就已经输得干干净净了。」
「什么嘛,要是你表现的可爱一点,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啊。」
突然,雾岛朝站在一旁的咲伸出了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庞。
「别碰她!」
听到我的怒吼声后,雾岛停下了愚弄的行为。
接着,雾岛皱起了眉头,似乎心情很不爽,他用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用力地扯了咲的头发。
「!」
咲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失去了平衡跪在地面上。原本梳理得非常整齐的头发乱作了一团。
「你在干什么!」
「刻也。」
就在我从座位上跳起来准备冲上去的时候,咲制止了我。
「你没有制止我的权力。现在她是我的东西。」
「别把咲说成是东西!」
「这是把她当成赌注抵押给我的你能说的话吗?」
开什么玩笑,就算我赌上了咲,那也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赌资,而不是放了手。再说这是你逼着我这么做的!
可是,我却没能反驳他的这番话,或许,在我的内心深处也认同了他的这番说法。
「刻也,输掉了的赌局的是我,把自己作为赌注的也是我。你没有必要为此感到自责。」
「女性说这种话可不合适呢。」
雾岛带着点讽刺意味的说道。
可真正让人觉得不能忍受的是事实就如同雾岛所说的那般。
是我让咲说出了这番话,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无地自容,同时也觉得非常恼火。
「刻也,这个人是故意想要激你发怒。」
「我知道!」
这些我都知道,我努力的向自己下令,冷静下来。
雾岛看着我们,又一次笑了。
他的笑容,他的话语,全都刺激着我绷紧了的神经。
「还没有决出最后的胜负,赶快继续!」
「我当然是不介意了。」
牌一张张地发了出来。
我和雾岛的赌注都是最低限度的五枚。我把自己剩下的所有筹码都赌了上去。已经没有退路了,就连fold也做不到。
如果在这一局输掉,一切就都结束了。
难道我会就这么输掉吗,就没办法把咲救回来吗。
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赢?
赶快思考。如果只是漫不经心的进行赌局,那绝对是雾岛的技术更好。这样赢不了。
可是出了漫不经心的继续下去之外,我又能做到什么?
有什么。难道就没什么手段吗?
可恶,如果在这种时候手里有某种『Antique』的话……

嘎当。

雾岛面前堆积如山的筹码中,有一枚落到了地上。
落在地上的那枚筹码滚到了我的脚边。
「抱歉。手滑了。」
雾岛道了歉之后,从我的手中接过了筹码。
发生了什么?
手滑了,要说起来仅此而已。
可是他刚才的表情当中出现了一丝惊讶。
是因为自己手滑了所以感到惊讶?不对,这种事情根本就没什么可惊讶的。
到底是怎么了?果然还是有内应存在,然后发生了什么问题?
我看了看四周,可似乎没发生什么变化。
然后再看看雾岛。
还是和刚才一样,一脸余裕的笑容。
可是已经不再有之前那种自然的感觉,让人觉得那是刻意做作的笑容。
除此之外,没什么改变。
是我多心了吗?是我看错了吗?刚才真的就只是筹码落在了地上而已吗?

就在这个时侯,大厅里的灯光全都熄灭了。

这突然的变故让观众们骚动起来。
「各位顾客,请不要不要慌张,随处奔跑。」
记着,传来了一阵如同手机振动提示音一般的声音。
「……刚才是电力系统发生了一些小问题。现在我们正在进行修复作业,请各位看管好自己的贵重物品,不要随意走动。」
庄家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的同时,紧急照明的灯光也亮了起来,照亮了地下空间。光线的亮度和刚才的大灯相比虽有不小的差距,但足够让人看清周围的景象了。
观众们也逐渐平静下来。
「实在是万分抱歉,在电力系统完全修复之前,请各位先行休息。台面就由我来负责保管。」
从大厅那边来了个人,给雾岛送了一杯矿泉水。就在那一瞬间的死角,庄家将他的手机画面让我瞄了一眼。
上面写着「到厕所来」这么几个字。
我直觉的猜到了这是谁发给我的信号。
于是我立刻站起身来,朝着没办法和我一起离开的咲点了点头,接着便向厕所走去。
在那里等着我的是都和子小姐和艾丽卡小姐。
「你这个笨蛋。」
刚一开口,都和子小姐就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
「都那么提醒你不要去参与和人之间的赌博,结果呢?」
艾丽卡小姐也责备了我。
尽管我准备好了道歉的话语,但是艾丽卡似乎并不想听我说那些,继续道。
「那就是我提到过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也就是说他是那个绝对不会输的赌徒。原来我头脑发热的挑战了那样的对手吗。这下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问题是要怎样才能让他输掉。」
我还没开口说明就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是从大厅那边的人哪里听说的。
「能不能借我点钱呢?那就能把欠款给……」
「笨蛋。」
都和子大声喝道。
「现在就算付了钱又能怎么样。明显不在赌局上赢过他的话,他是不会把咲还回来的。」
的确如此,状况已经发生改变了。一百枚筹码不过是让对方堵上咲的条件罢了。
「那么,和对方战斗的感想如何?」
「很强。完全就是玩弄我这种新手的感觉。」
「我不是问你这个问题。」
「哎?」
「咲被对方夺走之后,你太紧张了。我想问你的是,对方是不是『Antique』的拥有者。」
「啊……」
对了,都和子来到这里的理由,就是为了确认那个男人——雾岛是不是使用了『Antique』来出千。
「有没有什么使用了『Antique』的迹象?」
「……没有可疑的举动。就是很普通的做出一副扑克脸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其他同伴的样子。」
「我们早就考虑过他和别人串通来作弊的可能性了,但是找不到证据。没有每次都和他一起来的人。」
艾丽卡小姐将雾岛的特征告诉了我。
「从至今为止的状况来说,他只玩梭哈和二十一点这两种玩法。老虎机虽然也看他玩过几次,但是并没有必胜的情况出现。在牌局当中,战法非常得稳重,总能在绝妙时机的避开危险。选择Raise和Fold的时机几乎可说是无懈可击。」
「这我知道。在牌局当中并不是赢不了他。只是在我拿到好牌的时侯,他就会选择放弃,而在我拿到烂牌或者是那种不上不下的牌的时侯就会加注,感觉完全被他操纵了……」
「所以,他所拥有的并不是在赌博中必胜的『Antique』。从老虎机不行这点来看,应该不是带给他幸运的『Antique』。那就是对人有效的『Antique』吗……虽说我是很想跟他实际的对上一把来确认,不过连刻也都说不知道的话就没办法了。」
都和子在我和艾丽卡小姐的对话基础上进行了自己的推理,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按照我的推测,具有『透视』能力的『Antique』是最有可能性的。」
「透视?」
「没错,刚才刻也有过一次拿到四张,觉得自己能够获胜的时侯吧?」
「啊,对。」
「那一局很奇怪哦。」
「哎?」
这是什么意思?实实在在的坐在牌桌旁的我都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在你开牌的时侯,有两张牌是背面朝上的。所以台面上能够看到的只有三张Q,可是雾岛却号称自己手里的四张A一定能够获得胜利。」
「这有什么……」
「已经亮出来的牌里面是包含着鬼牌的三张,背面朝上的那两张完全有可能都是Q,那样的话就是五张Q了。」
「啊!」
的确,庄家直到我翻开了全部的五张牌之后才宣布了雾岛的胜利。这是因为在那个时侯,还不一定是雾岛获胜。
可我却由于四张A这样的强手,确信对方一定能够赢。
其实并非如此。
而且这样的话,咲输掉的理由也就能够说得通了。无论是怎样的扑克脸,如果手牌会被对方看见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问题是他能够透视到何种地步。如果是用手遮起来就能挡住的情况还好,如果不是这样,就不得不在手牌全部是明牌的条件下考虑战胜他的办法。」
「……艾丽卡小姐。能不能就把照明保持在这种状况呢?」
「你是想说就算没法让他看不到,至少也要让他看不清楚吗?」
「虽然这样也行,但是在还没有他拥有『Antique』的决定性证据之前,我没办法帮你。那样的话别人会指责我们庄家作弊,把事情搞大的。」
的确,如果这么做了的话,店家的信用就会受损了。所以艾丽卡小姐才拜托都和子小姐来确认到底他有没有『Antique』。
「现在这样就足够了。还请都和子小姐你们确认他的『Antique』到底是什么东西。没有戴眼镜,会不会是隐形眼镜,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我会尽可能拖住他的。」
手牌会被对方看到的情况下,怎么也赢不了。
可是,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也没办法指证对方利用『Antique』来作弊。
既然如此,我唯有拖延到都和子小姐完全看穿了对方的『Antique』为止。
「你心里不是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这种小家子气的事情吧?」
被人说中了心事,我张口结舌。
「如果是这样,就算抓住了对方的『Antique』你也赢不了。抱着必胜的信念上吧。『Antique』这方面我会想办法的,明白了吗?」
「是。」
都和子小姐的激励让我精神一振。
没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赢怎么行。
就算对方能够看到我的手牌,一样要赢。
「咲为了你发了那么大的火气,如果你都不能回应她的话,可就算不上是个男人了。」
我明白。
咲之所以会提出以自己作为赌注的条件,那是因为她对于将我当成了傻瓜的雾岛——
感到无比愤怒。
所以咲替我制造了反击的机会。
「都和子小姐,请不要把我看成是傻瓜,就算是我,这种程度的事情也是明白的。」
「既然明白就好。」
「哎,那孩子生气了吗?」
都和子小姐离去的时侯,跟在她身后的艾丽卡小姐如是问道,我不禁苦笑。
也难怪艾丽卡小姐看不出来。
因为她愤怒的感情被隐藏在了平静如水的脸庞后面。
这是只有和她交往了很久的我和都和子小姐才能明白的感情。
没错,只有我们……
「——哎?」
就在此时,某句话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生气的样子不也挺有趣的嘛?」

雾岛说过的那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咲在生气呢?
在梭哈上赢过了咲的男人。能够看穿她面无表情的脸庞背后的情绪吗?
……不,不对。绝对不是这样。
无论他是怎样厉害的赌徒,这都是不可能的。
咲隐藏在自己脸庞背后的真实感情,怎么可能被初次见面的人看穿。
「那么,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发现咲其实在生气呢——

我回到了赌桌旁。
庄家似乎在等待着我回来,说道。
「照明的修理似乎比预想中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可以在这样的状况下继续吗?」
看样子艾丽卡小姐已经通知过他了。
「我是无所谓,反正最多再有那么一两局就能决出最后的胜负了。」
「我也可以继续。」
坐到椅子上之后,我直视着雾岛。
雾岛也同样直视着我。
但是我不会给你时间。

「轮到你了。」
——不对,轮到我了。

我迅速的在心里说出口的那句话否定了。
对「轮到你了」这句话产生了反应正打算换牌的雾岛,停下了动作。
就好像是听到了我后面所说的那句「不对,轮到我了」一样。
雾岛重新抬头望着我。
我笔直地对上了他的视线,然后确信道。
这家伙的『Antique』能够读到我内心的想法——

  ◆

我所拥有的『Antique』——『心声』。
这是能够听到对方心声的道具。
虽然这孩子知道『Antique』的存在让我感到非常惊讶,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连我能够听到他的心声这点都能看透……
果然是刚才无意中听到了『Antique』这个词语,一不小心把筹码落在地上这点让他起了疑心吗。
但这又如何。
就算你知道又如何。

——可是,要如何来证明这点呢。

就在此时,少年的心声依然不断流入我的脑中。
……没错。
没想到你的脑子倒也不蠢,我还真的谢谢你不是个蠢货呢。我就撤回刚才骂你是个蠢货的那些话吧。
就算你发现了,也无计可施。
就算你指证出来,也只会被别人看做是举旗投降罢了。
在这个赌场里的人有多少会知道『Antique』的存在呢。
只要我说你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在胡言乱语就行了。
哼,你要怎么做呢?
得知了『心声』的存在,你依然是毫无胜算。
因为,没有人能够消除自己的心声。

  ◆

怎么办?
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会被对方读到。
可是,仅此而已。
又不可能在这里指责他。
就算现在大叫他在使用『Antique』,艾丽卡小姐也没办法插手。
如果是大家都一目了然的出千方式也就算了,如若不然,只会让别人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而且,如果因此而失去了和对方决一胜负的机会,我也就没办法把咲赢回来了。
「那么,让我们继续吧。」
雾岛若无其事的说道。
被一度中断了的牌局重新开始。
我剩下的筹码只有区区五枚,赌注也是五枚。
如果我输了,或者是fold的话,这一场赌局就结束了,这一点依然没发生改变。
我翻开了还盖在桌面上的牌。
……散牌。没想到最后关头居然是这种牌。
「!」
然后我突然想到。
雾岛能够读到我内心的想法。
不能思考,一定要将所有的念头都从心里赶出去。
可就算我知道这点,思考依然停不下来。
要将曾经看到过的手牌的记忆从我的心中消除是不可能的。
我抬起脸旁,看着雾岛。
他脸上的笑容比起刚才显得更加艳丽。
那是确信了自己胜利的笑容。
太迟了,内心的想法已经被他读取了。我的手牌是散牌这点已经被雾岛知道了。
大意了。不该产生这种念头的,不该产生任何想法的。
要怎么办?要怎么做我才能够获胜?我到底还有没有获胜的可能性?我要怎么做才能够赢过雾岛?
这样的方法真的存在吗?
一手散牌,再加上对方能够读取我的内心,真的有办法战胜这样的对手吗?

「——!」
突然,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当中闪过。
有了,我明白了。我获胜的办法!
雾岛一脸吃惊的看着我。那是因为他听到了我的心声。
没错,接下来我就要用这个办法战胜你!
「老板在吗?这里的老板!」
「有何贵干,先生?」
艾丽卡小姐从后面走了出来。假装成和我素不相识的样子,一脸警戒的表情。
就算我在此刻向她求助,肯定也会被无视。不过请你放心,我不打算把艾丽卡小姐也卷入进来。
「能否请您借我一点筹码呢?我想要一百枚。」
「我怎么能相信你还得出来呢?」
「这是我的身份证明。」
我把钱包交给了艾丽卡小姐,她确认了一番之后将学生证从里面拿了出来。
「拿不出钱的话我可就要把这个拿走了哦,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现在可以去取筹码了吗?」
「可以,跟我来吧。」
我跟在艾丽卡小姐的身后,去取筹码。
「你这是在走钢丝啊。」
艾丽卡小姐保持着背对着我的姿势,悄悄的说道。答应了我的无理请求,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赌博。这是暂时性的离席作战。我要利用这一段时间来思考自己获胜的方法,并将其确认。
这个方法真的能够获胜吗。浮现在脑海中的胜机,如同最后一片拼图般合上了。

——能行,我能赢。

闪烁的念头变成了坚实的信心。
用这个办法的话,就算雾岛能够读到我的想法也没有关系。
我拿着装了一百枚筹码的带子,回到了赌桌。
「……我还以为你要干什么。你这也算是获胜的手段吗?输了过程但是赢了结局?对不起,现在就算你还给我一百枚筹码我也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我把装着一百枚筹码的袋子放在了赌桌上。
「什么?」
「你刚说过了吧?如果用一百枚筹码作赌注,你就会堵上咲。那现在可否请你履行诺言了呢?」
「……你疯了?」
知道我手牌情况的雾岛难以置信的问道,可是
「我很冷静。当然这是指我还有获胜的机会。」
「真无聊。和已经自暴自弃了的人说什么都没用。好吧。Raise,我堵上这个少女。」
庄家看了看我的赌注,我当然不是故弄玄虚。
「Raise,一百枚。」
就在雾岛打算交换手牌的时侯,我制止了他。
「等等。」
「干吗?」
「等等,还没结束。」
用一百枚筹码让对方堵上咲并不是我的必胜法。
这是为了赢回咲的准备。
接下来才是制胜的杀招。
至今为止,我都是依靠『Vision』看到的影像来回避即将遭遇的死亡。
不过现在,我要反过来。
「我还要加注。」
为了能够看到死亡的景象——
「接下来我要堵上自己的性命。」
就在这个瞬间,一股难以名状的噪音在我的脑海中奔腾——

  ◆

「赌上性命?你在说什么傻话……」
「要求咲用自己的身体来抵押的人是你。你应该不会说不承认生命这种赌注吧。」
「你……」
你以为看穿了我的『Antique』,就能为所欲为了?
「既然你说堵上自己的性命,那就是说输了的话就要当场死掉?还是说要我来杀了你……」
少年敲碎了刚才从工作人员哪里拿到的装着矿泉水的玻璃杯,将碎片抵在脖子上。
「如果我输了的话,就用这个来自杀。」
观众们一片哗然。让他住手的声音此起彼伏,可是又害怕随意动作的话会刺激到他,结果没有人采取行动。
「你在说什么蠢话。喂,谁来阻止他。这家赌场难道允许这种乱来的情况出现吗?」
「没关系哦。」
突然,这家赌场的老板娘如是道。
「当然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但是刚才请求将少女作为赌注抵押的人是你。而由于我们的失误没能阻止这种情况的出现,这是我们的责任,所以这一场赌局是个特例。」
……这家伙,跟这个少年是一伙的吗。
我的『心声』并不能随意读取任何人的想法。只有在我将注意力集中在某个人身上的时侯才能读取他的想法。
我完全没想到这种小鬼头和老板有一腿,也就没去读取她的心声。
可如果这两人之间有关系的话,就更不应该让他堵上性命了啊。
「你是认真的吗?」
「那当然,不过要是可能的话,我真想请你来做我们这里的荷官呢。」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
刚才之所以离席,是他为了将自己所想到的胜机整理清晰而争取的时间。
如果我接下来fold了的话,我就不得不将少女还给他了。
这就是他所谓的胜机吗。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被这种无聊的威胁吓到。
居然随便就赌上了自己的性命,这种肤浅又无计划的人实在是难以忍受。
「好吧,就让我们继续。不过你们可要好好的负起责任。」
反正我的胜利是不会被推翻的。
「我是不会fold的。如果你觉得这样做能赢的话就大错特错了。我劝你还是珍惜自己的生命,早点放弃。」
「我才要劝你,如果害怕的话,早点放弃吧。」
「你说什么?」
「我堵上的是自己的性命,你堵上的是咲。如果在这一局里面我赢了的话,我堵上的这条性命就要你自己来还了——也就是你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支付。」
「!」
没错。如果我输了的话,就不得不付出自己的性命。
不,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就算真的那样,只要逃跑就行了。
把钱还给他,少女还给他,大不了把『Antique』也扔了,逃走就行了。
「而且我也不觉得单凭这样就能赢你。」
「什么?」
——我的手牌是红桃2,方块4,草花5,黑桃7和9.

少年的心声流到了我的耳中。
刚才为止还尽可能的停止自己的思考让我听不到他的心声。不过也可能只是由于他过于兴奋的缘故。
可是现在却好像故意要让我知道一样,慢慢地诉说。
一方通行的心灵交流。
我的嘴角不禁上翘。
别说是散牌了,就连点数都小的不得了。这样的牌要怎么赢?
我手里可是四张A的绝世好牌啊。

——当然我也不觉得单凭这样就能赢你。所以,要这么做。

少年将五张手牌全都扔给了庄家。
「五枚全部要换吗?」
庄家确认似的问道。
「没错。」
少年点了点头,肯定道。
庄家又发了五张牌给少年。
可是,他却没有开牌。
原来这就是你的胜策?
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招,原来就是不看牌?
太蠢了。
的确,不看牌的话你自己也不知道手里有哪里牌了。
也就是说,就算我能够读到你的心声,也无法得知你的手牌。
可是我得手牌是三张A,而且还有一张死神——鬼牌在我的手中微笑。
既然我手里有了鬼牌,他就不可能凑出五张。
那么想要赢我的话,他的手牌必须是皇家同花顺。(译者注:AKQJ10)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
在这最后的一局当中,根本就没必要读心。

  ◆

听见了吗?
听见了吧?
让我告诉你一件好事。
拥有『Antique』的,不只是你一个人。
我也有『Antique』。
名字是『Vision』——能够看到未来的『Antique』。
反正心声是不会骗人的,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这个『Vision』没办法看到所有的未来。就好像彩票的号码或者是明天的天气之类的东西就看不到。但是,有一种未来是一定能够看到的。
那就是死亡的未来。
我堵上了自己的性命,看到了死亡的未来。
所以我看到了。
我输给了你死去的未来。
然后——
在那个时候,输给你的牌型是红桃2和黑桃2的一对。
明白吗?
而我把红桃2给扔了。
也就是说,我因为红桃2和黑桃2的一对输掉的未来消失了。
所以我现在已经能够确信自己的胜利了。

  ◆

「什么意思?我们的条件都一样,凭什么你说自己赢定了?」
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去在意这种问题了。
为什么少年说自己能够确信胜利。
这不过就是回避了因为2一对而失败的未来而已。我们的条件都一样,不,如果他知道了我的手牌的话,就不能说是一样了。

——看样子你还不明白啊。

你说我不明白什么?

——因为一对2输掉的未来已经发生改变了。在那之后,我已经看不到自己死亡的未来了。也就是说,我在这场赌局当中输掉的未来已经消失了。
少年这么一说之后,我才注意到这点。
可是,这事情谁会相信。
我为了确保自己的胜利,选择了Call,希望将剩下的那一张A,或者是能够阻止他的皇家同花顺所必需的牌摸到手。可是拿到手的牌不过是张黑桃3。
望着少年的牌。
好想看。哪怕只是一枚都好,只要能看到一张的话,我就能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获胜了。
到底是什么?那些背面朝上的牌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
「Stay。」
他毫不迟疑,自信到就连看牌然后在换牌的步骤都放弃了。
这样一来第二次的换牌就结束了。
到底是Show hand,还是Fold。
我在犹豫什么。我是不可能会输的。庄家发给他的牌是皇家同花顺?可是,等等。既然老板和这个少年有一腿,说不定庄家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说不定在刚在离席的时侯已经打过信号了。
我试着读取老板的内心,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少年的手牌是什么。我听不出什么有问题的心声。倒不如说她也替少年的手牌捏了一把汗。
那么是庄家的独断?不,这家伙也不知道,无论是怎样的结局,他都只会静静的接受。
那么少年的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赌上了性命还能如此冷静?
「喂,你就不害怕吗?」
「怕什么?」
「你可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啊。」
「啊啊,当然害怕。不过这样的情形我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所以我明白什么时侯该做出觉悟。」
这样的孩子居然说自己已经经历过许多生死关头了?
可是,他没有撒谎。
因为心声没有否定。
心声中是不存在谎言的。
听到对方承认谎言的心声,就能明白哪一句是谎言。
就算对方能够不把谎言说出口,闷在心里,却不能让谎言不浮现在心中。
因为心声只能存在于心中。
「而且我一旦输掉,就会失去某样东西。如果说堵上性命就能换回她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犹豫的。」
少年,用充满坚定信念的眼神,看着被我夺走了的少女。
「我绝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

  ◆

「……Fold。」
雾岛的肩膀耷拉了下来,有气无力的说道,观众们则发出了赞叹声。
我朝着咲微笑,可咲却一点喜悦的表情都没有,走到了我的身边。
「你又乱来了。」
原来『Vision』真的看不到自杀的未来。
我自己也觉得这是个乱来的办法。
我原本觉得自己是不会有面对死亡的勇气的,现在看来倒是真有。
让人不想用上第二次的勇气。
「真亏你能赢。」
咲在翻开了五张牌之后说道。
那是唯一一种比『Vision』所看到的一对2还要弱的牌型——散牌。


  ◆

这是我获得心声的时侯发生的事情。
那家不可思议小店的女性店主,告诉我说这个『心声』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但我其实并不想要能够读取他人心声的道具。
她说是我自己没有意识到,这才是我所需要的东西。虽然有种强行推销的感觉,好在东西本身不算贵,我就买下了。
可是入手了『心声』的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来使用它。
……我可不是傻瓜。
如果使用了这个『心声』的话,就能够听到面对着自己的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照理是只要这么来使用就好了,这也我知道。
但很不凑巧,讨厌人类的我对他人的想法没有兴趣。
从很久之前,我就在自己和别人之间划出了一条界限。
所以就算听了对方的心声也毫无意义。
那家店的老板娘说这个『心声』是我自己所没注意到的,我真正需要的东西,不过我可不这么看。
当然有尝试着去用过。
可是就算听到了别人的心声,也没发生什么好事。
听到了别人隐藏在内心的真实想法,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利益。
就算说出了别人爱听的话,也不过是社交辞令的提高。
就算知道别人的需求,也只会得到观察力敏锐的评价。
倒不如说我因为听到别人的心声的缘故,反而被囚禁在被迫去迎合对方的状态下。
虽然这样让我得到了很好的人缘,但是我只觉得一片空虚。
因为我只是单方面回应着他人内心所想。
的确,对于喜欢在事前就得知答案的我来说,能够得知对方想要的是什么会让事情变得很轻松。但是,我原本就不希望形成什么人际关系,所以这没什么意义。
结果,我找不到有效利用这个『心声』的途径,只能在赌场里,利用它来作恶了。
而现在『心声』也被那家赌场没收了。
不过,这样或许是件好事。
虽然我知道自己无法有效的利用,无法找到正确的使用途径,但却没办法轻易的放弃这样一种特殊的力量。不过由外力强行导致的那就没办法了。
「雾岛先生。」
在乘电车回家的途中,被同一家公司的女同事搭讪了。
「在这种地方相遇真是偶然呢。」
「啊啊,是啊。」
「如果现在不忙的话能不能抽空和我聊聊天呢?是关于前辈的问题……」
聊天。自从入手了『心声』之后,由于知道对方想法的缘故,原本只能敷衍了事的对话,渐渐变得流畅起来。
尽管对我自己而言,这和之前的敷衍了事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在别人的印象当中,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找我商量或者是聊天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真是麻烦。今天又想找我来谈什么呢?
我侧耳倾听她的心声。
可是,只听到一片寂静。
对了。『心声』已经被没收了。
「……每次我失败的时侯,那个人都会发好大的火。明明对待别人的时侯都没有那么过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这不就是因为对方讨厌你吗?
不对,等等。既然是公司的前辈,也有可能是在指导。
啊,不对,那个前辈是个男的。是不是别有用心呢?
可印象中那个前辈是有女朋友的啊?
如果我说他是别有用心的话,说不定会让双方产生尴尬。
等等,好像在一个月之前听说前辈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
……是听谁说的来着?如果没人说过这番话,而是我从某个人的心声当中听来的话就不能随便说出口了。
该怎么办?
不,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回应才好?
不知道。
不知道。
啊啊,原来如此。
正因为讨厌这种无法获知答案的情况,所以我才讨厌人类。
都是『心声』的错,害得我建立了多余的人际关系,这哪里是我所期望的东西。这明明就是我所讨厌的东西。
「那个,你怎么想呢?」
对方正在催促我的答案。
怎么办?
该怎么回答?
一直利用心声来敷衍了事的我,已经失去了回答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的语言。
我终于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依赖『心声』。
那家不可思议的小店的老板娘说『心声』就是我期望的东西。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但是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虽然很想敷衍的回答几句,可是我就连怎样敷衍都想不到。
我的话语去了哪里?

  ◆

「嘛,从结果上来说算是还不错啦。」
都和子小姐把得到手的『心声』上下抛来抛去。
从外形上来看,这个『心声』就好像是由许多个同心圆组成的波浪形花纹的耳环。原来在雾岛的耳垂上闪耀着光芒的并不是普通的耳环,而是『Antique』。
「我那个时侯还真捏了一把汗呢。」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别在赌博了啊。」
「不过,只要有咲的扑克脸在,一般的赌局是不会输的啦。」
「看样子教训还不够啊。」
都和子小姐轻轻地敲了敲我的脑袋。
「好痛。话说,这一切不都是从都和子小姐去那种地方玩开始的吗!」
「都和子小姐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去帮艾丽卡小姐的忙吧?」
咲反驳了我的诡辩。
「嗯?我和那家伙并不是什么朋友啊。最近才认识的。」
「那既然不是朋友的话为什么会去帮她的忙呢?」
「因为想要『Antique』吗?」
「不,因为在哪里玩梭哈输了一大笔,付不出赌债,只好打工来还钱了。结果正好那个时候雾岛出现了,我就想会不会和『Antique』有关,随口说说罢了。
谁知道原来真的是『Antique』啊。」
都和子小姐放声大笑。
「你这哪里有批评别人的资格!」
「这就是所谓的从别人的缺点当中学习啦。」
都和子一点负罪感都没有,轻松的说道。
「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不全是坏事吧?小咲不也为了刻也的事情生气了吗?」
「在说什么?」
「讨厌啦,别害羞嘛。你是因为那小子说了自己和刻也不合适所以生气了吧?」
「……不是这样的。」
「我倒觉得咲是因为我被别人当成了傻瓜所以生气的……」
「也不是这样。只是因为那个人太没礼貌所以生气了。」
说完,咲似乎很不高兴似的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唔,难道说咲到底有没有在生气是这么容易看出来的?
一想到让我看穿雾岛真面目的最重要的因素说不定只是误判,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也不光是小咲啦,你也一样。」
都和子贴到我的耳边,悄悄说道。
「在说什么?」
「绝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不是吗?」
「咦!」
我大吃一惊,连忙贴到都和子小姐的耳边,回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啊,是你偷偷用了『心声』对吧!太卑鄙了!」
「什么?」
「就说你用『心声』偷偷听了我心里的……」
「你可是大声喊出来了啊。」
「哎?」
「小咲应该也听到了哦。」
「哎哎哎!」
……完了。原本只是在内心的呐喊,因为太过兴奋说出口了吗。
「那、那只是我不想把她交给雾岛的意思,结果一不小心内容就发生了……」
「不是不交给你,而是不交给任何人。你是独占欲很强的那一类吗?」
「不交给任何人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了咯?」
「……」
「这有什么好掩饰的。」
心声不会撒谎。
可也有谎言是不能说出口的。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避开都和子小姐的视线,结果走在我斜前方的咲进入了我的视线。
咲的表情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淡。
在那样的赌局之后,依然没有发生改变。
咲听到了我的那句话之后,是怎么想的呢?
「都和子小姐,能不能把『心声』借给我用一会儿?」
「不行。」


第三章

小指。

命运的红线,有这么一个词。
据说在未来注定会结合的男女的小指之间,会被一条看不见的红线连接。
所以相遇也好,离别也好,无论经历了怎样的爱情,最后都一定来到那个人的身边。
不,或许该说最后被选中的那个人才是被命运的红线连接的那个人。
只不过,我不太喜欢命运这样一个词。
因为自己的道路不应该由别人来决定,而是由自己来选择。
可是。
如果说命运的红线真实存在的话。
我的红线又会和谁相连呢?
我真的会和那个人相遇吗?

  ◆

我和那个人分手了。
那个人就是我的全部。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自信了。
再见了,友君。谢谢你。

我注意到电话留言里面有这样一条信息是大概几分钟之前的事情。
我现在为自己关了手机的电源感到后悔不已。
我为了寻找她而在街头奔走。但话虽如此,我和她并非是恋人关系,她刚刚分手的男友也不是我。
因为双方的父母是朋友,又是邻居,所以是我生下来这十六年间的青梅竹马。
这就是我和她的关系。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么她就是「多情少女」。
不过并不是红杏出墙或者一只脚踩几条船这样的意思,而是不恋爱的话就活不下去,就是这样的少女。
她常说恋爱才是人生的全部意义。
大家都说她人如其名——早乙女歌恋。
她总是不断地重复着,相识,相恋,然后分手的过程。
每当她和别人分手,哭得好像世界末日即将来临那样夸张,安慰那样的她的重任,便落到了我的肩膀上。
可是,这一次,我人不在家里,手机的电源也关上了。
所以才第一次听到了这样的留言。
我心头一紧,觉得这不太可能。
可在不安的驱使之下,我还是在街道上来回奔跑。
对她可能去的哪些地方,我心中有数。
学校,公园,咖啡店,卡拉OK,图书馆——随便哪一个都是包含了与那个人之间回忆的场所。
歌恋和男友之间去过的地方没有我不知道的。
或许我比她的男友都更清楚。
这多亏了歌恋总是把恋爱中发生的事情说给我听的缘故。
在和男友分手了之后一处一处地去回顾这些包含了回忆的场所是歌恋的习惯。而在最后,她一定会来到和那个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如果没记错的话,歌恋和这一次的男友相遇在横跨于分隔开这座小镇的河流两岸的桥上。
只要去了那里,应该就能够遇见她。
可是,把她给我的留言和那座桥联系起来,强烈的不安就动摇着我的内心。
歌恋,你可别做什么蠢事啊。
如果你无论如何都希望挽回这段恋情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所以要赶快,一定要赶上。
我心无杂念的朝着歌恋的回忆之地跑去。
在桥的正中央,她正呆呆的伫立在扶手前。
「歌恋!」
我急忙加速冲刺,一把拽住了她。
「歌恋,你在做什么傻事!」
「啊,友君。」
歌恋用长久以来的昵称呼唤着我。
眼神中有种迷茫的感觉,就好像在做着什么美梦一般。没错,仿佛几个小时之前给我留下那种死亡留言的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歌恋注视着我,
「我啊。又发现了新的恋情了哦。」
面色绯红的说道。
我整个人都脱力了。

…………哎,你还真是学不乖啊。

  ◆

——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放学之后,在校门口突然被人告白了。
那是昨天,在桥上相遇的少女。
我那时正从学校赶往付丧堂骨董店的途中。
走在桥上的我,发现了一个站在扶手旁俯视着下方十几米处的河面的少女。说是发现,其实只是她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而已,我理所当然打算擦身而过。
可是。
就在此时,一股噪音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没错,『Vision』发动了,我看到了少女纵身跃入下方的河川中死去的未来景象。
非常的唐突,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没想到我会看到这种素不相识的少女的死亡。
不过以前我也曾经有过在擦身而过的看到完全不认识的人『死亡』的经历。那个时候我没能救下对方,所以这次立刻就做出了反应。
我一把抓住了正打算跳河的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她用非常吃惊的眼神看着我。
我试着说服她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她倒是比我想象中要老实得多,一直点头称是。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也不见得一直陪着已经答应不会再寻短见了的她,我离开了。
其实我事后有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偷偷观察她,看上去她已经不再拥有自杀的想法。过了一会儿之后,看似是朋友的人来到了她的身边,我便放心的离去,把有关她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
没想到她居然突然跑来告白了。
面对着完全超出我预想范围之外的突发事件,我没能作出任何反应。
「喂喂,你是怎么泡上别的学校的女生的啊?」
凑巧一起回家的新庄用手肘撞了撞我。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个……能不能请问一下名字呢?」
「来栖,来栖刻也。」
「刻也君,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早乙女歌恋,叫我歌恋就可以了。」
「明白了。」
新庄代替我回答了一个个问题,或者说是帮我回答了问题。
按照她的说法,她的名字是早乙女歌恋,比我小了一岁,是邻县的高中一年级学生。
轻飘飘的双马尾,圆圆的眼睛配上略显稚嫩的脸庞,拥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女性魅力。不客气地说,是个够得上班级或者学校偶像程度的美少女。
昨天看到了我的制服之后,调查了一下是哪所学校的,然后就在这里等着我了。
「那么,歌恋是爱上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来栖对吧。」
「是的,这一定就是命运。」
散发出一种热恋中感觉的少女,双手抱在和脸型不相称的非常有料胸部前方,注视着我。这大概就是所谓炽热的视线,我不禁转开了头避开这种视线。可是,就在此时,新庄的一句话让我把头又转了回来。
「不过,歌恋啊,这家伙已经有女朋友了哦。」
「哎?」
「咦?」

别说是早乙女了,就连当事人的我都大吃一惊。
「你在说谁?」
「就是小咲嘛,你打工地方的那个。」
「我和那家伙还不是那种关系。」
「真的吗?」
早乙女听到我的否定之后,立刻插了进来。
「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哎?啊,算是……」
「太好了。」
她似乎感到非常释然,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眼睛也都湿润了。
「啊,对不起。」
突然,早乙女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背对着我们确认着什么。
「啊,不好。」
听到了这样的低语。
「今天如此突然实在是很抱歉,其实我原本只是想来道谢的,结果一不小心就没能忍住。可是……我真的是非常喜欢你。我会等待你的答复的!」
留下了这些话之后,早乙女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什么都没能做,什么都没能说,完全按照对方的步调来走的第二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她就如同一阵风吹过那样,来了又走,而我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啊-啊,我可不管了。」
突然,新庄夸张的叹气道。
「照刚才那个样子来看,那孩子肯定还会来的,话说,这下是想推也推不掉了。」
「是这样吗?」
「基本不会有错。别引起什么头疼的事情就好了。」
「头疼的事情是指什么?」
「小咲啦。」
「所、所以我就说了不是那么回事了。」
「喂,你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吗?」
「什么啊?」
新庄的脸上浮现出了和都和子小姐非常相似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和那家伙还不是那种关系,你可是这么说的哦。」
「才、才没有……」
「说了。」
新庄确定的说道,毫不犹豫。话虽如此,但我和咲之间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就算一不小心说错了,用上了还不是这样的表达,也不能说明我就有这么个计划。
「不过,她还真是可爱啊。做个备胎也不挺好的?」
「谁会做那种事……」
「等等,既然是备胎的话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有一个在手了是吧?啊,我可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啊。」
这方面的话题总是新庄高我一筹。

  ◆

「我已经说过了不可以告白的吧?」
「对不起,友君。可我还是没能忍住。」
歌恋歪着头仰视着我,双手在胸前合十向我道歉。做出如此的道歉姿势之后,男性必然会原谅她,这是歌恋的必杀技。顺便一提,歌恋是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这番举动的。
从歌恋那里听说了制服和书包的样式之后,找出他——据说是叫来栖君——所就读学校的人是我。
替她建立起恋爱的桥梁一直是我的工作。这次是她说要来道谢,所以我才告诉了她对方的所在,不过之前我一再强调不能够告白。
因为一旦被拒绝,之后就很难再接近了。
不过就算是被对方拒绝了,我也会想办法的。
「只要友君在的话一定会进展顺利的吧?」
「你这样信任我,我是很高兴啦。」
「当然咯,因为只要我向友君许愿的话,事情总会进展顺利的啊。」
确切地说,并不是这样。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经历。最初的失败。
那是初中时发生的事情。
「他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尽管不太愿意牵扯到别人的恋爱当中去,但为了歌恋我还是去调查了有关他的事情。
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虽然没能查到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不过歌恋正巧是他喜欢的那一类。
「应该没问题吧?」
凭借着模糊不清的情报和有些随意的心情,我在歌恋的背后推了她一把。
她告白了。然后被拒绝了。原来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是在另一所学校就读的女孩子。
歌恋哭得天昏地暗。
我从来没看到过她那么悲伤的样子。
我很痛恨害得歌恋哭泣的自己。
为什么没有认真的调查。
为什么没注意到那家伙喜欢的人并不是歌恋。
如果我再认真一点的话。
歌恋就不会如此伤心了。

从那天开始,歌恋不来上学了。
就算打电话给她也不回应,去到她家也不肯从房间里出来。
我觉得自己被她讨厌了。
我由于失去了歌恋而感到恐惧,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漫无目的的徘徊在街头。
就在那时,我发现了那家店。
已经不记得是怎样走过去的了,店的具体方位也模糊不清。
不过,那是一家座落在某条人迹罕至的小巷深处,小巧精致又散发出古色古香感觉的小店,唯独这样的印象还清晰的留在脑海当中。
当时除我之外,只有一名女性在店里。
对于还是个初中生我来说,还无法准确分辨女性的年龄,只记得她是个比我年长的漂亮女性。
「欢迎光临,想要些什么呢?」
对方客气的同我打了招呼,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歌恋很喜欢小杂货之类的东西,特别是又可爱又流行的那一类,但是这家小店里只有诸如夜壶,壁挂钟之类的上了年代的杂货。
「请问,这里有没有什么可爱一点的小杂货呢?」
「很抱歉,陈放在这里不是什么杂货,全都是『Antique』。」
『Antique』——应该是指古董或者美术品的意思。看样子这里是不会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脸上的神色,女店主说道。
「虽然名字是叫『Antique』,但实际上并不是古董或者美术品哦?古时候具有法力的人或者是魔术师所做成的魔术道具,亦或是寄宿着人类的怨念或是自然界的灵力而产生了力量的诅咒之物,人们对这样一类物品的称呼。
应该听说过吧?能够带来幸运的石头,每晚都不断生长头发的人偶,映照出死亡模样的三面镜,诸如此类的东西?」
「……」
虽然我还是搞不太明白,但是这些听上去就有点恐怖的东西大概是没法让歌恋高兴起来的。
我打算离开,向女店主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大门。
就在此时,我的目光停在了她小指的红色戒指上。
「这个是?」
女店主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然后就好像艺人的结婚发布会一样,将她小指上的戒指递给我看。
那是非常少见的戒指。仿佛是由无数的红线编制组合而成,但看上去又不会给人以廉价的感觉。虽然我听说过由金属或者是皮革制成的戒指,但这样子的戒指还是第一次看到。
「你想要这个吗?」
「也不是,只是目光被它吸引住了……」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她将戒指从自己的手指上拿下,戴在了我得小指上。
「这个……」
「『Antique』回自己选择主人。既然这个『红线』吸引了你的目光,就说明它选择了你。」
「『红线』?」
「没错,这是这个『Antique』的名字。」
「这样啊。」
「它能赋予你看到命运红线的能力。不仅如此,你还能够扭曲这种命运,或者更换红线。」
能力?命运的红线?
我不明白那位女性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却依然迷迷糊糊,或者说是在梦境中一般,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
「不过呢,命运是会发生改变的东西。通过『红线』看到的命运,并不是全部。」
然后她顿了一顿。
不过对话并没有到此终止。
在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之外的表情。
那是看着远方的某物,分外哀伤的表情。
最后,她加上了这么一句话。
「反过来说,被扭曲了命运一定会产生抵抗,然后会试图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如果你扭曲了命运的话,请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离开那家小店之后,大路上的景象让我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宽阔的视线当中出现了红线。
不是一根两根,而是几乎覆盖了全部视线的无数红线无拘无束的无限延伸。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应该还没有这些东西的。
刚才——没错,在进入那家店之前。
此时,我回忆起那位女店主说过的话。

它能赋予你看到命运红线的能力——

我看着小指上的戒指。仿佛这枚戒指就是由视线中的这些红线组成的。
然后我注意到。
在视线里无限延伸的红线当中的某一条。
仔细一看,那条红线从某个行人的左手小指延伸出去。
「这就是命运的红线吗?」
我进一步仔细观察。
从眼前那个男人的小指延伸出去的红线,连接着在一旁走着的女性的小指。
从另外一名女性的小指延伸出去的红线,通向了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从走在后方的某一对情侣的小指上延伸出去的红线,则通往不同的方向。
命运的红线——
此刻,我的眼睛能够确实的看到它。
「!」
突然,一对初中生的情侣面朝着我走来。
女生我不认识,但是男生我认识。
歌恋喜欢上的,然后被拒绝了的男生。
那家伙并没有注意到我,从我的身边走过。
我注视着他的小指,他的红线,连接着身边那个女孩子的小指。
擦身而过的时候,那家伙幸福的表情刺痛了我的眼睛。
歌恋正在哭泣。
歌恋正在伤心。
歌恋正在体验不幸。
而这家伙正洋溢着笑容,和恋人一起度过幸福的时光。
这是迁怒。是歌恋自己喜欢上了他,然后被拒绝了。
就算这家伙有罪,也并非是恶意。更不用说我和那个女生根本就不认识了。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无法原谅。
我追在那两人的身后,抓住了两人的红线,对自己能够触摸到红线这点没有任何的怀疑。

不仅如此,你还能够扭曲这种命运,或者更换红线——

在我回忆起女店主的话语之前,我已经将连接着两人的红线扯断了。
目送着两人的背影。
没过多久,两人原本握着的手,就松开了。
紧靠着的肩,也分开了。
亲密的谈话,中断了。
然后音量大到周围的人群也能够清晰地听到的吵架开始了。
最后,他向右,她向左,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绝不是偶然。
这是『红线』的力量。
我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种力量。
我的手里,还握着刚刚扯断的那跟红线。

「我有个消息一定要告诉友君!」
就好像完全忘记了昨天的消沉一般,歌恋带着天使般的笑容造访了我家。
她朝着大门的死角处招了招手,一个男生出现了。
那是曾经和歌恋分手过的家伙,也是我昨天扯断了红线的家伙。
「我们开始交往了。」
歌恋这么说了之后,那家伙害羞的笑了。
「昨天打电话给我的呢,说是果然还是想和我交往。然后我们就开始了。」
我偷偷看了看歌恋的小指。
那里有一个红色的蝴蝶结。蝴蝶结的另一头,连接着旁边那个男生的小指。
——这是当然的,因为就是我把红线系上去的。
在昨天扯断了他的红线之后,我并没有放手,而是一直握在了手里。命运的红线似乎没有长度的概念,无论多远都没有问题。
然后,我来到了歌恋的家里,和歌恋的母亲说了一声之后——因为是青梅竹马所以得到了许可——我悄悄的走进歌恋的房间,来到睡着了的她的身边,然后把那条红线系在了她的小指上。
虽然我不知道歌恋小指上原本就有的那根红线通向哪里,但是没关系。
现在,歌恋需要的不是那个人。
因为没有剪断歌恋原本的那条红线的缘故,歌恋现在小指上的红线和两个人相连,但是这也没关系。
因为,就在昨天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歌恋的笑容了,然而现在她却笑得如此灿烂。
「接下来我们要去买东西了。」
「太好了呢,路上小心。」
「嗯,我们走了。」
歌恋和那个人手牵着手,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能够再次看到歌恋笑容的喜悦,和几乎同等分量的失落同时出现在我的心中,回到家里之后,奶奶用非常可惜的表情看着我。
「怎么了?奶奶?」
「歌恋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人呢。」
「嗯,是啊。」
「真是可惜。我还以为歌恋会成为小友的新娘呢。」
「没这回事啦。」
我笑了。
歌恋并不是用那种眼光来看待我的。
说到底不过是青梅竹马。朋友以上,恋人未满,更类似家人之间的关系。
昨天,我不自觉的看了看自己和歌恋的小指。
不过我们两人的红线并没有连接在一起。
明明近在咫尺,两人的红线却朝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小友的对象会在哪里呢?」
奶奶小指上的红线,似乎不知该连向何处,无力地垂向地面。
爷爷去年去世了,奶奶的红线大概再也没有连接的对象了。
然后我又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的小指。
从我的小指延伸出去的红线,究竟通向何方?
歌恋和那家伙分手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我系在歌恋小指上的红线松开了。
然后——
那家伙的红线,再一次和之前那个女生连接在了一起。

被扭曲了命运一定会产生抵抗,然后会试图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如果你扭曲了命运的话,请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这是我得到了红线时,女店主跟我说过的话。
我忘记了。
我以为让歌恋重新找回恋爱,自己的任务就结束了。
我急忙赶到歌恋的身边,安慰着失恋的她。
虽然歌恋的确是很失落,却没有告白被拒绝时那么夸张。
期望着一心一意的恋情的她,无法忍受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情况。
虽然也有对于恋情结束的失落,但是却不会对他感到留恋。
可是,她是以恋爱为生的少女——早乙女歌恋。
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恋情。
我将新的恋爱对象的红线,系在了歌恋的小指上,促成了这段恋爱。
如果红线松开了,那么就再找一根红线系上,促成下一段恋爱。
当然歌恋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要能看到歌恋幸福的笑容就足够了。
歌恋的下一个恋爱对象似乎是叫来栖刻也。
既然如此,这次我只要将他小指上不知通向何处的红线切断,然后系在歌恋的小指上就好。
我是恋爱的丘比特。
只属于歌恋的丘比特。

  ◆

「刻也。」
「哎?啊,什么?」
「发生什么了?头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什么啊。」
「是吗。那么就集中精力把工作做好。」
咲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几句话,原本在发呆的我却好像被针刺了一样,只好回到商品的整理工作当中去。
真是的,都怪店里的工作太清闲,我才会情不自禁的思考起那件事情。
那件事情——也就是告白的事情。
我可不是飘起来了,不过毕竟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被别人告白,虽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可骄傲的,但还是不习惯。
早晚要给对方回复。
到了那时,我该怎么做才好?
不自觉的将目光移到了咲的身上。
看到了和往常一样,为了接待顾客而拼尽全力的小小背影。她大概完全没想到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
突然,我想到。
这件事和咲根本没关系啊……的确是这样,不过都怪新庄那家伙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让我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如果说她知道了这件事的话,会作何反应呢。
我稍稍产生了一点兴趣。要不要跟她说一声,然后听听看她会有什么意见呢。不不,她多数会面无表情的用「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来回答我。
这种可以预见的答案我刚刚才涌起的一点点兴趣又冷却了下来。
「刻也。」
「哎?怎、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哦。」
「有客人。」
「客人?啊啊,客人啊。真、真难得呢,已经有一个礼拜没人上门了吧。」
「不是的。」
「不是?难道已经十天了?」
「不是这种客人,是来找刻也的客人。」
「哎?」
我把目光投向了入口那边,惊呆了。
出现在那里的,是刚才向我告白了的那个少女。她——早乙女歌恋,因为找到我而非常高兴地朝我挥手。
这一出乎意料的人物登场让我一时间乱了方寸,我急忙跑到她的身边。
「啊,哎?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要看看刻也君是在什么地方打工就过来看看了。」
「过来看看……」
「给你添麻烦了吗?」
早乙女抬头仰望着我,她的眼眶湿润了。
「没、没啦,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好了。」
一秒钟之前还欲哭无泪的脸庞,一下子就堆满了安心的笑容。还是个非常善变的孩子呢。
「可是,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呢。」
「我跟在你身后过来的。」
……用天真无邪的表情说着令人恐怖的话语。不过,虽然是尾行的行为,但是本人并没有恶意,所以也没必要害怕就是了。
突然,后背感到了一股恶寒。
有种强烈的视线正注视着我的感觉,可是我就像是被死死地捆绑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早乙女是一点没发觉我如坐针毡的感觉,很自然的走进了小店。
「哦——是一家很有氛围的小店呢。我很喜欢这种小杂货哦,该买点什么好呢?」
从挂在她的书包上的那些人偶坠饰来看,她喜欢小杂货的发言大概是真的,只不过这家店里真的会有适合她的东西吗。不过,早乙女毫不在意的开始在店内搜寻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咲在我的耳边说道。
「刻也,那是谁?」
「学、学校的同学啦。」
「是吗,制服不一样呢。」
「!」
完了,咲是知道我们学校的女生制服是怎样的。
「啊,是,那个,邻校的学生啦。」
我急忙改换口径,虽然这是事实,但是因为修正了说法的缘故,即便是我也觉得颇有撒谎的味道。简直就像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用白色来做基调,品位实在是太差了,而且一点黑色都没有。」
的确如此,早乙女的制服上身是白色的运动衫,下身是红白相间的格子裙。可我不觉得这是品位好坏的问题,只不过是咲对于黑色的异样执着罢了。
在店内晃了一圈的早乙女朝我们走来,然后走过我的身边,站到了咲的面前。
为什么她会跑到哪里去?
可等我产生这个念头,已经来不及了。回头看去,她已经背对着我,看不到她的脸了。
「欢迎光临。」
咲用一如往常的冷淡语调接待顾客。
尽管对于我刚才那可疑的解释似乎还是有些在意,不过毕竟还是没直接询问本人,甚至都没表现出对于对方的兴趣。看样子无论是普通的客人还是我的相识,咲都能够一视同仁。这是何等的职业精神。
不过,总觉得刚才比平时有种更冷淡的感觉,好可怕……
如果是普通的客人,面对着咲这种面无表情的接待,往往不出五秒就败下阵来,可早乙女不仅不感到害怕,反而说起话来。
「你是店里的工作人员吗?」
「是的。」
「是在这里打工的人吗?」
「是的。」
「和刻也君一样?」
「……是的。」
一点点确认过之后,早乙女转向了我,问道。
「呐,刻也君。这家店,还招不招打工的人啊?」
「怎、怎么了?」
「我也好想在这里工作啊。」
饶了我吧。算我求你了,放小的一马吧。
「呐,刻也。我们这里招人吗?」
别问我啊,这种问题问都和子小姐去啊。
「……刻也?嗯,敬称都省掉了啊。」
「是的。」
「你和刻也君是怎样的关系呢?」
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而且为什么不来问我!
「我是……」
咲犹豫了一下。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望向了我这边。感觉到她的视线,我将避向了一边的视线又转了回来。
咲和我的视线交汇之后,立刻就闪开了,回答道。
「……他打工的同事。」
的确如此,没有任何问题,就像她说得这样。
「是吗,太好了。」
早乙女听到了这样一个回答之后,开心了笑了。
「什么太好了?」
看到她的反应,这次轮到咲来提问了。
「嗯,太好了。因为刻也君是我的……」
「等等!」
你打算说什么!不,其实我是很清楚你想说什么的。这种事情怎么说给咲……不,怎么说给其他人知道。
我在早乙女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之前,拉着她的手来到了店门外面。
「……那个,果然还是给你添麻烦了吗?」
被我拽到外面来的她非常抱歉似的,满脸愧色,虽然毫无疑问的是给我添了麻烦。但既然有认真的在反省,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她肯定是没有恶意的。
「啊,也不是,没有这回事。」
「……太好了。」
她安心的笑了,老实说,早乙女的笑脸实在是可爱,而且不仅仅是笑容,就算是很普通的站在那里,都给人可爱的感觉。
所以我才不得不如此发问。
「我说,为什么选我?因为我救了你?碰到那种情况就算不是我也会出手相救啊。」
「不是这样的。」
早乙女果断的否定了。
「的确那是契机。但是不仅仅是因为如此。我也不是那种只要被人救了就会喜欢上对方的人……其实我有一种命运的感觉。」
「命运?」
「是的,或许你觉得难以相信,但是我能感觉得到。」
所谓感觉一来挡都挡不住?果然女孩子就是这样啊,可同我的预料完全相反的是,她说出了非常现实的解释。
「是这枚戒指告诉我的。」
「哎?」
「以前,我曾经有过被喜欢的人甩掉,感到非常失落的时侯,这是我的青梅竹马在那时候送给我的。从那以后,我就能感觉到自己命中注定之人了。」
我凝视着她小指上那枚彩色的戒指。
「真能够感受到命运吗?」
「是的。」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Antique』这一个单词。
如果存在让人感受到自己命中注定之人的『Antique』,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听说了关于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道具的情报之后,我总是会不自觉的联想到『Antique』。
「怎么了吗?」
「没什么……能不能稍微借我看一下呢?」
虽然看了也未必能分辨出真假,我还是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可以啊。」
然而和她说出的话语相反,她悄悄的将手藏到了身后。
「?」
「如果你答应明天和我约会的话,我就给你看。」
早乙女的脸上浮现出恶作剧般的笑容,如是道。

  ◆

真是头疼啊,歌恋那家伙。
明明说了让她回去,结果跟在跟踪在来栖君的我的背后了吗。
我本想称他一个人的时候,切断他命运的红线,这下可麻烦了。
不过,虽说也能现在冲进店里,趁着忙乱把他的红线切断,但还是尽可能的避免这种情况出现。歌恋看不见红线,不过可能的话还是别在她面前这么做的为好。
早知如此,在他赶往打工地点的途中冲上去硬切就好了。
不过,系在他小指上的红线,是向前方延伸的,在他后方的我要是一口气冲到他前方去,搞不好会和飘散在空中的其他人的红线搞错。
可能的话,我不想切断无关的人的红线。最重要的是万一搞错了人,把错误的红线系到了歌恋的小指上的话就完蛋了。
「算了,反正有的是机会。」
总之先静观其变,结果我在外面偷偷观察的时侯,来栖君带着歌恋来到了外面,我急忙躲到了阴影处。
来栖君就不说了,连歌恋也没注意到我的存在。不仅如此,歌恋似乎对来栖君拉着自己的手这点感到非常高兴,满面笑容。
……都说恋爱是盲目的,歌恋你怎么就不知道像这样追到别人打工的地方来会给人家添麻烦的呢。
和她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我明白那并不是经过了计算的举动。她只是纯粹的想要和来栖君见面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想。可是,在不了解她的来栖君眼中,这种行为很有可能会引起反感。
要尽可能在歌恋的行为超出限度之前,把他们两人的红线系在一起。虽说就算被对方讨厌了,只要把红线系上一样是没问题的。
是不希望引人注目吗——不过这里本来就是人迹罕至的小巷——走出了店门的二人,绕到了店后面去。
就在我打算移动到能够观察到两人的位置去的时侯。
又有一个人从店里面走了出来,结果我只能再次躲回到阴影里面去。
那是在店里工作的少女。她四下张望过之后,开始偷看歌恋他们刚刚走入的那条小巷。
虽然从我这个位置不怎么看得清刚才在店内发生的情况,对歌恋的登场产生了兴趣却依然面不改色的她,原来还是对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感兴趣的。
这么说来,在学校门前的时侯,来栖君的朋友似乎提到他有一个恋人未满的存在,应该就是她了吧?
我朝她的小指望去。
心里虽然有些不忍,可如果她的红线和来栖君相连的话,我也只能将两人之间的缘分扯断了。
突然,我感到了背后的一股气息。
急忙转过头去之后,发觉有一名女性正在我的背后望着我。
没大喊出声简直就是个奇迹,不过或许是因为太过吃惊所以才没能发出声音来。
「你在我们店门口干什么呢?」
这是一位二十岁后半的成熟女性。并没有给人很强的威压感,但是我也知道自己做得事情不怎么光彩,所以很是尴尬。
「……哎,我们店?你是这家店的相关人员吗?」
「没错,我是付丧堂骨董店的店主摄津都和子。怎么了?你和刻也认识吗?」
「啊,这个。」
该怎么说明呢。
如果我说自己是来栖君的朋友,对方把来栖君叫来的话就麻烦了。我还没和他见过面。还是老老实实的把歌恋的事情说出来吧,虽然我不想让歌恋知道我来过这里的事情,不过用想要了解一下歌恋喜欢的对象究竟是怎样的人这样的借口来搪塞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不,我不是来栖君的朋友,而是喜欢来栖君的女生的朋友。」
「喜欢刻也?」
「是的。所以我就想了解一下来栖君是在怎样的地方工作。」
名为摄津都和子的店主点了点头之后,带着戏虐感觉的笑了。
「然后呢,打算用『红线』把两个人连接在一起吗?」
「————!」
这次我是真的发不出声音来了。
「看样子是果然是在知情的前提下使用的啊。搞什么,把这种东西卖给了这种小孩子,真是个乱来的家伙。」
她俯视着还未从惊讶的打击当中恢复过来的我,自言自语道。
「觉得我知道『Antique』这点很意外?让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这家『付丧堂骨董店』呢,就是收集『Antique』的伪物的店铺。当然我自己收集的都是真家伙啦……我说,要不然你把那个让给我吧?」
我猛地将手藏到了背后。
「这样吗?」
她耸了耸肩膀,倒也没有强行夺取的样子。
「难、难道说来栖君也知道『Antique』的存在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
她理所当然似的说道。
可是,这对我而言是个大失误。
原本的计划是靠到他的身边切断他的命运红线,但他知道『Antique』的存在的话,就有可能注意到我的可疑举动。
随意的走进店里可不行。
这下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下作战计划了。
不过更重要的是要如何闯过眼前的这一关,吗。
摄津小姐已经看破了我打算扯断来栖君的红线,然后把他和歌恋连接在一起,如果不想办法蒙混过去,被他得知了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算了,随你高兴吧。」
「……哎?」
听到了出乎意料的话语,我大吃一惊。
她不阻止我,不通知来栖君,就这样放我走了。不仅如此,还说随我怎么做。
「这、这是什么意思?」
「嗯?」
「你在想什么?就这样放了我。」
「嘛,我总不见的把东西从你的手里抢过来把。还是说你改变心意打算老老实实把东西交给我了?」
「这……」
「是吧?哎,没事啦,什么时候你觉得玩腻了就拿到我们店里来吧。」
她似乎对于这一天的来临感到信心十足。
可是,就算早晚能够拿到手,这种念头本身我还是无法理解。
「既然你知道了我打算做些什么,一般来说都是会阻止我的吧?还是说你另有打算呢?」
「没什么别的打算啊。『红线』这个东西啊,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也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罢了。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你没听说吗?命运是会发生改变的东西。可是命运同样拥有回复成原来模样的力量。就靠这个『红线』是没办法改变命运的啦。」
「这个,我也知道……」
她的嘴角又出现了刚才那种戏虐的笑容,继续道。
「而且,如果靠这种小玩意儿就能改变那家伙的命运的话,就不会有人觉得辛苦了。」
我理解不了这番话的含义。

  ◆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我站在约定好见面的车站的时钟下,自问道。
星期天。如果是平时的话,现在应该正处在赶往骨董店的路上。
不过今天我休息。
给都和子打了个电话,说是学校有事,结果对方也没怎么追问就答应了。
对咲则是什么都没说。
被问到原因的话会很困扰,但最主要的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有了外遇的男人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吗……等等,我又没搞什么外遇。我这是为了确认早乙女到底有没有『Antique』才不得已来和她见面的。
而且,我和咲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根本不就存在什么外遇不外遇的问题,想要和谁见面都是我的自由。
……这是在说给谁听呢。
我停止思考这种傻乎乎的问题。
可是,在『Antique』的问题上,如果她真的握有能够看到命中注定之人的『Antique』的话,就不能不预防她因此而步入自我毁灭的境地的情况出现。
我无法对因为『Antique』而遭遇不幸的人视而不见。
而且,如果她真的能够看到命中注定之人……我也想确认一下她的白马王子是不是真的是我。
「在干什么呢?」
「唔哇!」
突然从下方传来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不知道是什么时侯来的,早乙女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来、来了啊。」
「嗯,刚才到的,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嘀嘀咕咕的说话?」
「是的。」
「啊,没、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
「刻也君也是这样吗?我常常会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然后就总是被友君嘲笑。」
「友君?」
「我的青梅竹马。我总是依赖他。」
「这样啊。」
「啊,不过友君和我真的只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不要产生什么奇怪的误解啊。」
「哦,这样,知道了。」
其实我没产生什么误解啊。
「那,也差不多该出发了吧。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呢?」
「刻也君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我想去哪里?」
老实说这样我很难办。我之所以会来完全是因为她提出了要求,并不是我自己想要来的。话虽如此,如果用这个来做借口,未免太失面子。
「午饭吃了吗?」
「不,还没有。」
「那么,先去吃点东西吧?」
「好的。」
我们两人首先朝着车站前的快餐店走去。

……很健谈啊。
这是在吃午饭的过程当中,我对于她的印象。
自己喜欢的东西,兴趣爱好,然后关于我的提问,还有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或者是昨天的电视节目。
多亏了她才能够如此顺利的消磨时光。不需要寻找话题,只要等待她来提出话题,由她来继续。冷场的时间从来不会持续超过三秒。
而且就如之前感受到的那样,表情真的是非常多变。
说着什么高兴的话题的时侯就是一脸笑容,如果是不满的话题则会换上拗执的表情。提到电视剧中催泪的镜头的时侯,眼眶都变得湿润。然后等到轻松的话题再次出现时,又换回了笑脸。
和另外的某人大不相同。
我一边在脑海中回想起总是面无表情,保持着最低限度对话量的咲,一边在内心苦笑。
「这么有趣吗?」
「哎?什么?」
「刻也君,刚才笑了哦。」
「啊,对对,嗯,非常有意思哦。」
尽管不知道刚才她说了些什么,可总不见的说我是为了别的事情发笑,只能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那么,接下来干什么呢?要不要去逛逛商店?」
「好啊,我也想去。」
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她是非常喜欢购物的。对于放置着各种可爱的小物品的杂货店更是情有独钟,经常光顾。在车站前的商厦中,似乎就有她很中意的小店。
我和早乙女离开了快餐店,朝着车站商厦前进。
车站商厦中的杂货店生意非常兴隆。比如各种小商品或者手机上的挂坠,色彩鲜艳的发带和饰品,还有拟人形象的文具和其他各种物品。
和另外的某家小店大不相同。
说起来付丧堂那边怎么样了呢,不过,就算是星期天,也不会出现生意兴隆的情况,应该是和往常一样清闲,就算只有那家伙一个人也没关系。
「刻也君。」
「嗯,怎么?」
「这个合适吗?」
早乙女戴上了粉红色的发卡给我看。
还不怎么习惯表扬他人,只能用很合适啊,这样的话来敷衍应答。
「那这个怎么样?」
这一次是蓝白色条纹的丝带。早乙女把丝带系在了头上,又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也给了相同的回答。
她开心的笑了,又开始物色起其他的货物。她喜欢的是粉红色、水蓝色之类的较为明亮的眼色,又或者是拟人的小玩意儿。
这些都是咲绝对不会选择的吧。
试着去想象咲带着粉红色发卡的样子,不禁哑然苦笑。倒不是说不适合她,但是那样就不像她了。
说起来,以前曾经由于某个『Antique』钱包的缘故,我买过不少可爱系的小杂货还有衣服之类的东西送给咲作为伪装礼物。
后来是用真正的礼物让两人之间的关系重归于好,但是那个时候她可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我觉得那些东西都很衬她,当然这话是不能对本人说了。
突然,一块垂饰进入了我的眼帘,我将它拿到了手里。
垂饰的造型就好像古代的异国文字一般。不知怎的,我觉得咲会喜欢这个。
「你喜欢这种的吗?」
早乙女看着我拿到手中的垂饰。
「不,随便看看。早乙女不喜欢这种的吗?」
「嗯,不太喜欢。比起那种,我还是喜欢更可爱一些的。」
「是吗。」
看样子和那家伙的趣味完全相反呢。
「不过如果刻也君觉得合适的话,我会试着带带看的。」
「不,我没这个打算。嗯,早乙女果然还是比较适合粉色系的东西。」
我把垂饰放回到了原来的架子上。
「去下一家店看看吧。」
早乙女似乎早就计划好了,如是道,而我则跟在她的身后离开了小店,走进了隔壁的书店。
「来书店干吗呢?」
「稍微看一会儿杂志。」
与其说是想来书店,其实更像是离开刚才的那家店吧?难道说有什么熟人来了吗?
早乙女随意的翻开时尚系的杂志,然后给我看。
「我喜欢这个品牌的衣服。」
「是吗。」
老实说对于服装的品牌我是一窍不通,反正咲只要颜色是黑的就行,牌子什么的从来都不在意。
在杂志书架旁的书架上有个特集专区,上面放满了自我提高系的书籍。
「让你也能成为xx的特集。」
封面上印着醒目的标语,是咲常常购买的那类书。
居然在这里找到了咲的读物,我不禁苦笑。
「你常常读这一类的书吗?」
「不,我不怎么看书的,漫画和杂志都这样。」
「是这样吗?」
「啊,对不起。你不喜欢这一类的吧?」
我急忙把书放回到书架上。一般的高中生应该是不会喜欢这一类书籍的,也就是咲会对这类书感兴趣了。等回到店里之后,我再来告诉她这里有特集出售的情报吧。
……不过,要是她又朝着什么奇怪的方向去努力的话我可就头疼了。
「如果没有想看的书的话,再去下一家店吧?」
「好啊。」
把特集会持续到下一周这样一份情报牢牢的记载了脑子里,我和早乙女两人离开了书店。

  ◆

结果,我昨天没能找到把来栖君的红线和歌恋绑在一起的机会。
尽管在他打工结束之后也尾行了他,但是一想到有可能对方会注意到我的『红线』,就没敢下手。
可是,昨天晚上歌恋跟我说她要和来栖君去约会了。
早知如此,昨天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两个人的红线系在一起了。绝不能让歌恋获得第一次约会就分手这样可悲的回忆。
于是我便决定在这次约会的途中把来栖君的红线系在歌恋的小指上。
尾行青梅竹马和单相思对象之间的约会,这是多么有意义的度过周日的方式。
赶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就来到了集合地点的我等待着二人,首先看到的是来栖君的身影。
这下机会来了。
只要在歌恋到来之前切断他的红线然后拿在手里,就能很简单的系在歌恋的小指上了。这么一来就能够在不尾行的前提下完成任务了。
我慢慢走到在集合地点时钟下等待着的来栖君的身后。
没关系。他还没注意到我。
时钟塔是最适合作为会合的地点,特别是周日的上午,人潮涌动。虽然这样会使得他的红线和别人的混杂在一起,造成分辨上的困难这样的负面影响,但现在还是人群的隐藏作用更大。
我凝神注视,分辨着从来栖君的小指上延伸出去的红线。
搞错了切断的红线倒是没所谓,但是搞错了系给歌恋的红线就麻烦了。
如果把不知道来头的野男人的红线和歌恋系在一起,我就可以去撞墙了。所以我必须准确的找出来栖君的红线。
歌恋还没有来,确认了这点之后,我朝着来栖君走去——
等等。
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在注视着他的背影。
「那是……」
没记错的话,是和来栖君一起打工的少女。
是来监视的?
糟糕。可不能被她发现。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之后,歌恋和来栖君碰头了,稍微吃了点东西,然后在商厦的内部逛来逛去。
我也跟在他们的身后,但总有另外一个少女隔在我们的中间。我是不知道她是不是打算作为两人的保镖,不过从结果上来说,我变成跟在她的身后了。她会不会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啊,心里不禁产生了这样的不安。
总之,她一直没有让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样下去的话,我可就没法把来栖君的红线系在歌恋的小指上了,失算了。
如果一直保持这个状态,说不定歌恋会被来栖君甩掉。
……那个时侯歌恋哭泣的脸庞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种情况的出现。
绝不能歌恋再一次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
这是我的誓言。
既然如此,要不要干脆把她的红线切断,系在我的小指上,让她成为我的同伴呢。如果想要在不引起大骚动的前提下完成任务的话,这似乎是最切实可行的办法了。
我把存放在口袋中的『红线』带到了小指上。
下一个瞬间,命运的红线在我的视线中肆意飘荡。
我寻找着前方那个少女的小指上——的那道红线。
突然,她注意到了我,转过身来。
完了,被发现了,是不是我太心急了?这下麻烦了,搞不好会被歌恋发现的。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货架的角落处。
「安静点,别把我的事情说出去。」
「……你是谁?」
明明就被我强行的拉到了货架的角落处,她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的冷静,表情也没发生变化,只是淡淡的问道。这样一种冷静的反应,反而是我被压制了。
不,不能慌张。
会出现这种发展我也是预想过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装傻了。你是从那个老板娘哪里听来的吧?」
「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在那家骨董店打工的吗?」
「付丧堂骨董店吗?的确如此,那你又是什么人呢?」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们曾经见过面吗?如果曾经光顾过我们小店的话,那真是对不起了。居然忘记了客人的长相,我真是太马虎了。」
有这么装糊涂的吗?
「不,我不是客人……」
「……既然不是客人,你是谁?」
那个老板娘真的是什么都没说啊?的确,她是说过随我怎么做都行,但真的会这样放手?
那我的这些举动不都全成了画蛇添足,完全没有意义了吗?
糟糕,如果被当成什么可疑人物,把人叫来的话我就麻烦了。
「你到底是谁?」
「这、这个、我是现在和来栖君在一起的那个孩子的青梅竹马。」
不知道该如何搪塞,结果只能把实情说了出来。
「那个孩子的朋友?那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妨碍我?」
「妨碍?妨碍什么?」
「你不是故意跟在歌恋她们的身后,挡在我的她们中间吗……」
「你看到了?」
「这、这个,该说是看到了,还是碰巧进了视线呢。」
「这只是碰巧哦。」
「碰巧尾行?」
「碰、碰巧出门了之后,发现了翘班的刻也,就想着来看看他到底在干吗。」
「……难道说,你在担心他吗?」
「!」
仿佛是吓到了一般,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凑到了我的跟前,说道。
「不是。」

完全跟丢了。
「那边没有吗?」
「没找到。」
我和舞野小姐说话的这段空隙中,歌恋他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因为双方的目标是同样的,试着分头去寻找,结果两个人都没能找到。
商厦一共有五层。内里店铺的数量几乎可以说是数之不尽,又不能打电话去询问,如果楼层不同,我完全没有找到他们的自信。
舞野小姐是不感兴趣呢,还是毫无着急呢,反正从表情上是看不出来。
嘛,从尾行了两人这点来看,毕竟还是担心的吧。只不过,就算是这样……
「我觉得你还是换一身衣服比较好。」
「为什么?」
「这个,怎么说呢,你的这身打扮,非常醒目啊。」
全身都是黑色的衣服到还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带有几乎能够遮住脸庞的巨大蕾丝边的帽子,还要加上太阳眼睛,这就过分了啊。这种好似贵妇人的打扮,怎么会不引人注目呢。
最初,在歌恋他们会合的那个地方等待的时侯还没有戴上如此夸张的帽子和眼睛,所以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为了给我压力,看样子不是这么回事。
「醒目?」
她似乎完全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是按照书上写着的去做的啊。」
接着,她从口袋当中拿出了一本薄薄的书,翻开插有书签的那一页,开始确认。书名是「你也能够成为名侦探」,章节标题是「地下恋情名流贵妇人侦探事件簿篇」。应该是哪里的悬疑特集吧。
话说,你是认真的吗,或者已经紧张错乱到这种地步了?
「不过,会看这种侦探指导书的话,果然还是在尾行吧?」
「!」
仿佛是吓到了一般,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做出了和刚才一样的反应。
「……不是」
面不改色的否定道。
哎,看不出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吧。
「你才是在担心她吧?」
她反问道。没想到她也是这种会讽刺别人的人。
在她的眼中,我应该是紧张的不得了吧。当然,我的确是很着急的,毕竟不早点把红线系上就糟糕了。
「这个当然,一定要早点找到才行。」
「为什么?」
「我的那个青梅竹马稍微有点靠不住。不在暗处照看着可不行。」
「照看具体是要怎么做?」
当然不能把事情说出来,既然她还不知道有关『红线』的情报,我也没必要特地说出来。
「就是普通的照看啊,如果发生了什么情况的话倒是会帮忙。」
「帮忙?」
「如果碰上了什么难题的话,在不让对方发觉的情况下悄悄伸出援手,这样的吧。」
「为了让两个人能够进展顺利?」
「没错,为了让两个人能够进展顺利。」
也是为了歌恋能够获得幸福。
「你不一样吗?」
「我是……」
我刻意刁难的问道,她没能给出回答。
「看样子你和我正好相反呢。」
「没有……这回事……」
她试图去否定,可似乎无法允许自己否定的行为,咬紧了牙关,最后沉默不语。
真的是和我相反呢。我产生了那么一丝同情她的感觉。因为我接下来要用红线把歌恋和来栖君连系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就因为那个理由?」
「就因为那个理由。」
「真的?」
「真的。」
「照看具体要怎么做?」
「所以都说了没什么特别的了,而且只要歌恋能够幸福的话,那就足够了。」
「就这样?」
「就这样。」
很可惜,我的答案和你的预想不同。
我在心中默念道。
没错,我对歌恋的感情不是爱恋那种东西。
硬要说起来,大概更接近友情,亲情那一类。
只不过,我的这份感情,比任何的友情,任何的亲情都更强烈一些。而且我又拥有能够做些什么的力量。
如果说我没有『红线』的话,或许还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但是,我拥有这份力量。
拥有让她获得幸福的力量。
所以,行使这样一份力量就是我的使命。更不用说这和我的愿望相符了。
「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和她在一起。双亲之间的关系很好,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然而正因为童年的时光总是在一起度过,爱恋之类的感情反而会消失掉。」
「果然还是不能理解。」
「……应该是在幼儿园的时侯吧,我曾经求过婚哦。」
「结果怎么样了?」
「应该是到了婚礼的那一步吧?」
小时候的模糊记忆。
几乎已经完全忘却,在记忆深处也难寻碎片的眷恋回忆。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侯回忆起来呢。
尽管我刚才发表了那样的言论,但那个时侯的我的确是喜欢着歌恋,而歌恋也喜欢我。
在孩子们长大成人,了解了真正的恋爱之后,我才发觉那只不过是模仿恋爱的游戏罢了。不,不是发觉,而是早已经忘却了的模拟恋爱感情。绝非发自真心,就算是发自真心,会忘得如此一干二净,只能说明那是天真程度的真心。
可是,恋爱的感情确实曾经存在过。
到底是从什么时侯开始,那种感情消失了的呢。
……不对,我在想什么啊。
我和歌恋之间没有爱情。我确实喜欢歌恋,比任何人都重视她。但这并不是爱情。
我只是希望歌恋能够获得幸福,仅此而已。
那么我又是为了什么而希望歌恋能够获得幸福呢?
因为不希望看到她哭泣的脸庞?
没错,一定是因为这样。
这是对于友情一般的亲情一般的爱情和在过去犯下的过错的赎罪。
仅此而已。
别无他物。
不要做无谓的思考。
忘了那一切吧。
「回去了。」
突然,舞野小姐准备离开。
「这样好吗?歌恋可是会和来栖君交往的哦?」
明明打算搅局的人就要离开了,我干吗要自找麻烦的说这种话?
如果因为我的这番话,对方改变了心意决定留下来的话该怎么办。
不过舞野小姐静静的摇了摇头。
「因为以你那样的心情是追不上他们的。」
也就是说。
「你是真的喜欢他吧?」
舞野小姐依然是静静的摇了摇头。
我满心以为她又打算否定,可她并没有那么做。
「我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
「嗯,刻也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但是我内心的感情真的是你们口中的那种感情吗,我不知道。」
舞野小姐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感情,缓缓地编织着语言。
「他自己还没发现,其实他为了我做出了许多牺牲。而我如果失去了他,就一无所有了,说不定都没有办法活下去。所以我的这份感情或许只是内疚,恐惧而已。觉得他是个特别的存在的想法的根源,说不定其实是那样的感情。
——对不起,说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似乎在朝着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什么东西道歉。
「你真是个温柔的人。」
她寂寞地闭上了眼睛,用细若蚊声的音量说道。
「如果我也能像你那么想的话,该有多好……一切只为了他的幸福。」
舞野小姐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虽然现在还什么都不能说。
可等到歌恋和来栖君都能够接受分手结局的那一天来临时,我一定会告诉她。
不要只期望他一个人的幸福——而是期望着自己和他两个人的幸福。
其实你内心的那份疑惑,早就有了答案。

  ◆

之后我们又随意的在商厦里面逛了逛,然后回到了集合地点的那座时钟下。
时间是晚上七点,正好是晚饭的时间。
是就此分别呢,还是请她吃个晚饭呢,还是去公园之类的地方转转呢。
不管是那种选择,最关键的都是看到那枚戒指,然后跟她谈谈『Antique』的话题。
「我能问个问题吗?」
「可以啊。」
「之前见面的时侯,你说能够感觉到命中注定之人……」
「在回答之前我能不能先问个问题?」
她打断了我的提问,反问道。
「可以,什么问题?」
「告白的回答。」
「啊……」
对了,我把这个给忘干净了。
「我一直在等待着刻也君主动告诉我呢。」
我会等待你的答复的,原来她一直严守着自己当初的承诺吗。的确,是应该在『Antique』的话题之前回答这个问题。
「我再说一次,我喜欢你,刻也君,请和我交往。」
「对不起。」
我干脆的拒绝了她。
客观上来说,早乙女的确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但我对她并没有那种感觉,就连迷茫,可惜的感觉都没有。
「我就觉得会是这样。」
她笑了,并没有哭泣。
「好奇怪啊,明明就觉得是命中注定之人,总是这样,就算感觉到对方是命中注定之人,也还是没法好好的继续下去。」
就算钝感如我,也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她是在委婉的表达自己并不知道谁才是命中注定之人。
她没有『Antique』。
右手小指上彩色鲜艳的,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
可是我觉得她并没有在说谎,她应该是真的感觉我就是命中注定之人才对。这样一份心情让我很开心,也没法去指责。
没有安慰的话语。
「那么,再见了。」
「嗯,再见。」
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可是,走到一半,她又停下脚步,转了回来。
「还是多嘴一句吧。」
她笑着,对我说道。
「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时侯,心里最好不要想着别的女孩子哦。」
我无言以对。
并不是因为对方察觉到而感到惊讶。
而是我自己刚刚才发现。
原来我和早乙女在一起的时侯,随便发生点什么小事,她总是会浮现在心头。

  ◆

「被甩了。」
深夜,终于回到家里来的歌恋半哭半笑的说道。
结果,我没能找到一度失去了踪影的歌恋,也没能将来栖君和歌恋用红线连接起来。早知如此,就算会让对方提高警惕,也该强上的。
「我最自豪的,自己觉得是命中注定之人的对象一定会和我交往一次的记录就这样被打破了啊。」
「对不起。」
「才不,这又不是友君的问题。不过果然还是应该老老实实的拜托友君。因为和平常不一样,不是一所学校,和友君没什么交点,所以觉得自己来想点办法。我真是个笨蛋呢,明明就什么都做不到。」
多少有些感觉到。
向来栖君道谢的时侯。一个人跑到他打工的地方去的时侯。今天的约会。
以往总是把一切都推给我的歌恋,这一次是以自己的意识在行动。
明明就不需要在意的。
明明就不需要和我客气的。
我让歌恋进到家里,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下。然后到客厅去泡歌恋最喜欢的可可茶,等我回到房间的时侯,歌恋果然在哭泣。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因为我的失败而哭泣。
我就是因为不想看到她的这种表情,才会在她的恋情上出手相助。
我为什么会犯下同样的错误呢。
为什么会被舞野小姐吸引了注意力,忽视了歌恋呢。
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明明是如此的清晰。
「歌恋。」
坐在我的床上哭泣的歌恋。
我连拥抱都做不到,只能坐在她的身边,端着可可茶。
歌恋闻到了可可茶的清香之后,抬起了头。我将茶杯递给了她,她接过茶杯之后,轻轻吹了几口气,小酌了一口。
「真好喝。」
眼角依然挂着泪光,舒心的笑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伤害她的东西呢。
无论我多么的珍惜她,无论我怎样的保护她,这个世界,还有他人总是能够伤害她。
从歌恋的小指上延伸出去的,无论如何都切不断,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红线到底通向何方?
我好想找出那条红线的尽头。
在歌恋自己的那条命运红线的尽头,究竟会是谁?
「歌恋,去找找看吧?」
「?」
「歌恋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小时候你不是说过吗?自己能够感觉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是说过那样的话呢。不过那只是谎言啦。那种事情我才感觉不到呢,不然的话……」
「我也会帮忙的,如果两个人一起寻找的话,说不定会找到的。」
我已经尝试过许多次了。
每当歌恋的恋情失败的时侯。
我都会为了不让歌恋再次哭泣而去寻找。
可是每次都在途中就和别人的红线搞混,失去了踪迹。
但是,如果和歌恋在一起,一定能够找到。
「友君真温柔呢。总是这么关心我的事情。」
「这不是当然的吗?」
「为什么?」
「因为……」
就在我打算一如往常的说出,因为是青梅竹马啊,这个答案的时侯。
歌恋静静的望着我。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的那种眼神。
那是寻求着和往常的答案不同的眼神。
心跳不禁加速。
这样不行,我告诉自己。
我一直都回避着的,可是一直都存在于哪里的东西。
歌恋正寻求着那个。
一旦说出口,封印的魔法就会被解开。
谁都看不见的。
就连我自己都看不见的封印的盖子就会被打开。
可是,歌恋正在等待。
因为期望而等待。
这样真的可以吗,歌恋?
这可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话语哦?
一旦知道了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哦?
只要能够待在她的身边,能够守护着她,就能够满足的我,原本应该是这样。
可是,你,还有我,如果继续向内心的深处搜寻,找到那扇门的话,一定不会满足。
这样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
可以啊,仿佛是给出肯定的答复,歌恋又问了一遍。
所以,我说出了口。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更喜欢你啊。」

魔法解开了。
忠实的守护着你的王子的魔法消失了,我成了一心寻求着你的野兽。
可是——
她却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了野兽的怀中。
「终于说出口了呢,我已经等了好久。」
她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
我让歌恋哭泣的那天——也就是获得了『红线』的那一天。
为了恢复她的心情而买的,悄悄放在她枕边的那个礼物。
总是被她戴在右手的小指上的那枚戒指,现在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我想起了那个女人的话语。

命运是会发生改变的东西——

然后注意到。
从她的小指延伸出去的红线,连在了我的小指上。

很久之前,我盖上了盖子。
后来一直避而不见。
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掩饰。
就算如此,依然不断的浮现。
想要搪塞,想要放弃,想要忘却。
已经不知该去向何处的——我的思念。
可是——
太好了,我没有舍弃它。
太好了,我没有破坏它。
太好了,我没有杀死它。
所以此刻,我才能如此的声明。
所以此刻,我才能如此的确信。
比过去更深刻。
比昨天更坚决。
我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更爱你——

「昨天的那个,就当没发生过吧。」
这是第二天发生的事情。
发言的人是歌恋。
聆听的人是我。
今天早上,回到家里的歌恋又一次来到我家的时侯,说出的出乎意料的话语。
「——哎?」
在我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之前,这句话就击穿了我的心,飘向了远方。
所以我不知所云,只能呆然的站立着。
在我面前的,是一如往常的歌恋。
少女的脸上挂着和某人相恋时的,幸福的,天使般的笑容。
这一份笑脸是属于谁的的呢?
不是我的?
从被打开的房门背后走出来的——
「他说想要和我再一次重新开始。」
是让歌恋几乎自杀,已经分手了的那个人。
今天早上打电话给我了哦一个劲的给我道歉说是想要从头开始我把友君的事情都告诉他了哦可是他说就算这样还是喜欢我爱着我结果我仔细一想觉得和友君之间果然还是更像青梅竹马的感觉不过友君对我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哦这点没发生改变我还是非常喜欢友君的可是终究不是恋人的感觉呢对不起哦以后也要以青梅竹马的关系一直在一起哦。
歌恋喋喋不休的说道,可是我根本听不进去。不,是无法到达我的内心。
因为我的心已经损坏了,仅此而已。
所以,就算昨天晚上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的那枚我送给她的戒指又一次回到了右手的小指上,我的内心也没有任何动摇。
「……友君?」
「……啊啊,我明白了。」
「真的?」
歌恋笑了,开心的笑了。
仿佛和我分手,是非常愉快——而且非常幸福的决定一样。
「真的哦。」
我是明白的。
因为我和歌恋是青梅竹马。
我自己也说过。
在我们之间,不存在爱情。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那么,我要走了哦。」
歌恋离开了我,转身回到了他的身边。
「歌恋。」
「怎么了?」
我举起了右手,伸出小指。
「我和歌恋永远都是青梅竹马,这是约定。」
歌恋笑得那样灿烂——似乎不是恋人的我说什么都无关痛痒,开朗的笑容,将自己左手的小指和我左手的小指交叉在一起。
「我最喜欢你了,友君。」
「我也是,歌恋。」
我们交换了最要好的青梅竹马的约定之后,就分开了。

在我的脚边,有一根红线。
那是歌恋的红线。

昨天,这跟红线和我的小指连在一起。
今天,这跟红线已经不再和我的小指连在一起。
我是明白的。
因为我和歌恋是青梅竹马。
我自己也说过。
在我们之间,不存在爱情。
这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可是。
我是真的喜欢歌恋。
如果没有打开盖子,那该多好。
如果能够一直避而不见,那该多好。
如果能够忘却,就不会如此痛苦。
可是,我却没能无视自己的感情。
我体验了获得的快乐。
也体验了失去的痛苦。
——而现在,我无法忍受。
轻轻捡起落在我脚边的那条属于歌恋的命运红线。
将它系在了我的小指上。
似乎这样就能回忆起昨天的那一幕,系在了我的小指上。
可是——
我已经无法成为歌恋的恋人了。
因为,这条红线,已经不再属于任何人——不再和歌恋的小指连接在一起。
歌恋已经失去了连接自己和命中注定之人的红线。
要遵守约定哦。
我永远都是歌恋的青梅竹马。
绝不会成为恋人的关系。
绝不会和你结合。
然后。
——绝不会原谅你。

歌恋。
失去了我的歌恋。
失去了恋爱的歌恋。
身为青梅竹马的我会一直守护没有恋爱就无法活下去的你,守护你一生。
所以。
所以请你。
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吧。

  ◆

和早乙女道别之后,我在回家之前绕道去了某个地方。
虽然用了某个地方这样看似特殊的表达,但是我会绕道去的地方其实只有一个。
付丧堂骨董店。
在熟悉的风铃声迎接下,我走进了店里。
「欢迎回来。」
仿佛知道我会过来一样,咲理所当然的迎接了我。
「啊啊,我回来了。」
然后我也理所当然的接受,坐在椅子上。
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情,看着咲接客的样子。不过实际上店里并没有客人,所以也根本没有接客的必要。
「怎么了?」
「不,没什么。」
感觉到我的视线,咲提问道,不过我并没有说出理由。
因为理由本来就不存在,想说也说不出来。
「……发生什么了吗?」
「不,什么都没有啊。就和平时一样。」
「是吗,什么都没改呢。」
「对,什么都没变。」
虽然经历了不少的变故,但最终我还是没有改变。
「你才是,发生什么了吗?」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感觉。」
「什么都没有啊。就和平时一样。」
「是吗,和平时一样吗。」
开始关门准备的咲,朝我说了一句。
「既然那么闲,过来帮个忙啊?」
「今天我明明是休息的啊。」
抱怨了一句之后,我也开始收拾。
咲在计算今天的账簿,一转眼的功夫就把收银机关上了。
我则给店门上了锁,关上了灯。
照明消失之后,静寂的氛围一下子笼罩了整个空间。
对我而言,这是非常普通的,一如往常的,无可取代的风景。


第四章 秘密

每个人都有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隐秘想法。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可是,正因为如此,才会变的想要让其他人知道。
如果那是自己对于重要之人的思念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对于那个人的思念。
充满矛盾的念头。
人类就是怀抱着这样的矛盾而生。
可如果——
有机会得知原本不能被任何人知晓的,那种隐秘的思念的话。
有多少人能够战胜这种诱惑呢。
而我,又能不能够战胜这种诱惑呢。

  ◆

今天早上,付丧堂骨董店的邮箱里面出现了某样东西。
匿名的信封。
收件人是舞野咲——也就是我。
因为没有邮戳,所以肯定是寄信人自己放到信箱里面去的。
除了刻也和都和子小姐之外,还有谁会给我寄信呢,我怎么也想不到。
可如果寄信人是刻也或者都和子小姐的话,又何必特地放在邮箱里呢,直接交给我不就好了。
所以,对于寄信人是谁,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我打开了信封。
里面有一张信纸和一枚戒指。
读过信的内容之后,我知道了寄信人是谁,然后也了解了那枚戒指是什么。
戒指是『Antique』。
信纸里面记载了这个『Antique』的能力以及希望我能够接受这个『Antique』的愿望。
和那个人见面,是不久之前的事情。
非常重视自己的青梅竹马,为了青梅竹马能够获得幸福情愿压抑自己内心爱恋之情,非常温柔的人。
那两个人后来怎样了,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刻也和寄信人的那位青梅竹马的少女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
所以认真的思考。
从已经不再需要『红线』这点来看,少女应该已经获得了幸福。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那就认真的祈愿。
希望他能够获得幸福。
不仅仅是她的幸福,希望他也能够实现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不是纯洁的心愿,而是映射了我自己的不纯心愿。
某人的幸福,意味另外的某个人会变得不幸。
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可尽管如此,人们还是难以打消希望自己获得幸福的心愿。
我不禁觉得,我是不是也早晚有一天做出错误的选择。
『红线』的能力是让持有者看到连接着命中注定之人的红线。
仅此而已的能力,似乎是这样。
这是不是能够让所有人都获得幸福的道具呢。
那个人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这应该是货真价实的『Antique』。而且,从刻也和他的青梅竹马最后没能走到一起这点来看,他应该是没有将两人的红线系在一起。
那个人是预见到这一点之后,才会想要为青梅竹马做些什么的吧。
我不知道那个人做出了怎样的决意,但是,决定不再依靠『Antique』肯定是一件好事。
就如同都和子小姐常说的那样,『Antique』会毁灭其使用者。
这个『Antique』的能力虽然微不足道,但也并不意味着就不会出现那样的结局。
静静躺在我手心的『红线』,物如其名,是一个由红线编织而成的罕见戒指。和看上去一样,具有一定的伸缩性,应该能够紧紧的贴合在我的小指上。
情不自禁的看着自己的小指。
从我的小指延伸出去的这根红线究竟和谁相连呢。
那个人的脸庞不经意的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急忙将其挥去。
如此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他让人觉得非常的害羞。
不过也未必就是如此。
他和我不同,有过许多不同的相遇,身边也围绕着许多人。
在那些人当中,肯定会有喜欢他的人吧。
反过来说,也一定会有他喜欢的人。
我和他一起共事的时光其实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和同一所学校的人在一起共度的时间才更长,欢乐的事情也更多。
就在不久之前,我才深切的体会了这一点。
他的命运红线一定是和另外的某人连接在一起。
可某个念头还是开始萌芽。
然后开始想象。
从我的指尖延伸出去的命运红线,和他连接在一起的模样——
就在如此想象的过程当中,我已经把『红线』戴在了小指上。
我、我在做什么?
就在我回过神来打算把『红线』脱下来的时侯。
「喂,怎么了?打工已经开始了哦?」
突然,房间的房门被打开了,刻也走了进来。
刻也看着我。
我看着刻也。
对上的视线很快就分开了——
刻也的视线移向了我的小指——戴着『红线』的左手小指。
我连忙把左手藏到了背后。
可是刻也已经看到了。
「那个……」
「没什么,就是个戒指。」
我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这种时候表情不会发生变化的脸就派上用场了——慌慌张张的掩饰。
「那枚戒指怎么了?」
刻也紧追不舍。
到底也是见过那么多『Antique』的人了,他大概已经一眼看出了这枚戒指的可疑之处。
可是刻也还不知道这枚『红线』就是『Antique』。现在必须想办法蒙混过去。
就在此时,我突然发觉信纸正正面朝上的躺在地面上。
这张信纸里面记载了『红线』的名字和能力。
于是我急忙把信纸捡了起来,藏在胸前。

「那封信……」
「不要随便偷看。」
「啊,不……对不起。哎?戒指……?」
「别人送给我的,好了你别问了。」
我把刻也赶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关上房门之后,我才发觉自己的失误。
刚才的举动明显非常可疑。
这根本就不像平日里冷静的我,内心的动摇体现在了行动上。
如果不是那么慌张的藏起来,或许刻也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信纸的存在。我的动摇,反而让刻也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信纸上。
搞不好信纸的一部分内容都已经被他看到了。
如果他知道了这枚戒指是『Antique』的话,刻也一定会对它的能力感到在意的。
如果他知道了这『红线』拥有能够看到连接着命中注定之人的红线的能力的话。
如果他知道了我是对此感到在意而戴上了『红线』的话。
……羞死人了。
「无论如何都要隐瞒下去。」
刻也大概以为我是因为没有感情的波动所以才面无表情。
其实我也有感情的变化。
比如说害羞到不得不假装出平静模样的程度。

  ◆

被赶出了房间的我,在房门前头发呆。
因为打工迟到对于咲来说是非常罕见的情况,所以我才跑到她的房间去喊她。
不,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店,所以准确来说不能算是迟到,但是咲总是在开店前十分钟就出现,做些可有可无的准备。
然而,今天她却迟迟没有现身,我才想要去查看一下情况。
这样也没什么。
本来是没什么的……
咲在房间里,替左手的小指戴上了戒指。
而且非常珍视那枚戒指似的,注视着。
察觉到我的存在之后,慌慌张张的把戒指藏了起来。
而且——别人送的?
这是谁送给她的?
会有送戒指给她的人存在吗?
肯定不是都和子小姐。忙乱之中,我瞟到了信纸上的字迹,那是男人的字迹。可是会给那家伙寄信而且送戒指的人真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她的交友关系,老实说是我觉得她根本就没有朋友。在我看来她的交友关系应该就只有我和都和子小姐两个人。
但我现在突然想到。
以前,她也曾在我不知不觉之间就和喜欢猫的小学生麻美成了好朋友。
这么一想,她虽然没有上学,但是既然有自己的生活,拥有我所不了解的交友关系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起来,我以前曾经看到过她和某个美容师非常融洽的交谈的样子。
说不定在那之后,她也有定期去那里美容。
难道说那枚戒指就是那个充满魅力的美容师送给她的吗。
并非不可能。
记得那个时候她还收到了人家送的口红之类的,而且那天还的确用上了。
非常在意。
到底是谁把那枚戒指送给她的?
就在此时,咲做完了准备工作走出了房间。
「刻也,还在吗?」
「啊,啊啊,我觉得你应该很快就能准备好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咲的左手。左手的小指上已经没有戒指了。
也就是说这枚戒指其实并不重要,平时不会随便戴在手上?
还是说其实正相反,为了不把它弄脏或者碰坏所以要小心保存?
「哎,对了,戒指脱下来了吗?」
我假装若无其事的问了戒指的事情。
「嗯。」
「是,是吗。嗯,我觉得不怎么合适呢。用线编织出来的戒指很奇怪呢。」
咲突然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我。
「以后不要再这么说。」
生、生气了?刚才她生气了?
我说戒指很奇怪之后就生气了,果然是相当重要的东西吧?
以后不要再这么说——
我反刍着咲的话语。
意思是我今后不要再对那枚戒指的事情说三道四了吗。
我呆呆的目送着咲打工去的背影。

  ◆

好危险。
如果随意的把戒指的造型挂在嘴边,被起了床的都和子小姐听到,肯定会引起她的注意的。
都和子非常讨厌把『Antique』交给别人。
因为她已经见过无数由于『Antique』而自我毁灭的人。
我也已经有过好几次由于粗心大意接触了『Antique』的缘故,遭遇了生命危险。
无论『红线』的力量是多么得不值一提,只要她知道我戴过了那枚戒指,肯定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
而且刻也似乎也产生了怀疑。
和我对话的时侯,别说是声音了,就是表情里都加入了奇怪的力道。如果我不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肯定会让他加重疑心。
虽然对方希望我能够收下,但是我打算等都和子起床之后就立刻把这枚『红线』交给她。趁着刻也还没发现之前。
如果被刻也发现了的话,我曾经戴上『红线』的事情也就曝光了。
都和子小姐肯定不会高兴,而且一旦『红线』的能力曝光,那就太难为情了。
虽然他应该是不会躲在我的房间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把戒指随身携带保存。
我将手悄悄的探入口袋,确认着戒指没有丢失。

  ◆

咲下意识的伸手探入口袋。
以前,我在接待客人的时侯因为把手放在口袋里被她训斥过。
而现在咲却下意识的把手放进了口袋,也就说明那枚戒指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从谁那里得到的呢。
「怎么了,刻也,哭丧着脸。」
开店之后总算起床了的都和子小姐出声问道。
长度直达腰际的一头黑发因为刚刚睡醒而显得乱糟糟的。这个人如果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打扮的话,想必会有不少男人拿着贵重的戒指前来搭讪的吧。
随意的瞟了一眼都和子小姐的手指,那里并没有戒指。
「嗯?我的手指上有什么东西吗?」
目光敏锐的都和子小姐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不,我觉得什么都没有才奇怪。」
「啊?」
「那个,咲也已经戴起戒指了啊。」
「你送给她的那个吗?」
「不是我啦。」
「啊啊,你送的是垂饰。」
「为什么要提这个!」
我以前曾经为了送礼物给咲而和都和子小姐商量过。那包含道歉还有其他许多的意味在里面,总之是一言难尽。
不对,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重要。
「这样可不行啊——第一次用一个垂饰就能满足的话,接下来就要用戒指才行了啊。」
「果然是这样吗……」
对那家伙来说,果然是戒指更好吗。而且还是向除我之外的某个人请求的吗。那家伙说着「好想要戒指啊」的模样实在是难以想象。不,我之所以想象不出来,那是因为她从没有在我的面前那样表现过,而是做给其他的某人看的缘故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如果是平时的我,肯定会用「我又没有送她戒指的理由」类似这样的话来回应,可今天却没有这么做。结果看到我沮丧模样的都和子小姐问道。
「所以就说咲那家伙戴起戒指来了。」
「不是她自己买的吗?」
「不,我觉得应该不是,因为是红色的。」
咲喜欢的颜色是黑色。不知道戒指有没有纯黑色的,银戒上配上黑色的宝石总觉得很不搭调。没有宝石的话,戒指本身有一部分黑色应该没什么问题,咲就是要买也是这一类的吧。
可是那枚戒指是红色的,很难相信那是咲自己买的,大概是因为对方还不了解咲的喜好。
然而,咲却把那样一枚明明自己不喜欢的红色戒指看得非常重要。
肯定是因为对方送了礼物给自己这点就很高兴了。
「嘿,会是谁送的呢?」
「都和子小姐就没有什么眉目吗?」
「嚯,很在意吗?」
突然,直到刚才还兴趣缺缺的都和子小姐的脸上突然换上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斜视着我。
「我、我才不在意呢,只是感兴趣而已。」
「哎哟,这明明就是在意嘛。」
「所以都说了只是感兴趣,再说都和子就不在意了吗?居然会有给那家伙送礼物的家伙。」
「虽然在意,不过,咲也是这种年纪了嘛。有那么一两个对象存在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
「不,这样很奇怪,就那家伙来说的话。」
「你自己不也彩旗飘飘。」
「唔。」
前几天的事情不知怎的就被都和子小姐知道了。用学校有事这样的借口请了假去约会,结果现在总是会被都和子小姐拿这件事情出来调侃。
「先不说我的问题,那家伙应该是没有这种交友关系的。」
「你就没考虑过顾客线的可能性吗?」
「顾客?我们店根本就没什么顾客吧?」
「你是来跟我吵架的?」
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过我其实的确是这么想的。要说咲是我们店的看板娘,那也没错。但是我们店也不是那种有常客来光临的店,所以都和子小姐所说的这种这情况应该是不存在的。
「你不知道也没办法,平时白天来光临的顾客还是不少的哦?当然也不是每天都有,来买东西的人就更少了。」
「平时的白天。」
的确那是我所不了解的时间带。
这么说来,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平时的白天那家伙在店里都做些什么。
「嘛,打个比方好了,就算是平时的晚上也好,周末也好,来过几次的话自然就认识了。你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不过咲可是有好好记得每一个顾客的脸庞的哦。」
「是这样吗?」
「没错,之前还和在路上偶遇的客人打了招呼呢……不过,因为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对方吓了一大跳呢,啊哈哈。」
之前一直都忽略了这点,不过在客人的眼中,咲也是这么回事吧。
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倒不如说正因为咲的这种接客方式,所以根本就不会有回头客。
「果然还是很在意嘛。」
「就、就说了不在意了。」
「别死撑了。」
「才没有死撑。不管是谁送给那家伙戒指都和我没有关系。」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翘了班在这里讨论这种话题呢?」
「!」
从背后传来的冰冷语调让我不寒而栗。
咲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我——这种情况说是怒目而视才比较准确——粗鲁的打断了我们之后,咲就回到了收银台边。
「哎呀呀,就像说好了一样的绝妙时机呢——你干脆就老老实实的跟她说自己非常在意吧?」
「就说了没有这回事!」
不,其实我是非常在意的。
可恶,这样下去根本就没机会开口询问了啊。

  ◆

啊啊,这样下去的话更加没有机会开口说明了啊。
太慢了。没有注意到都和子小姐已经起床了这点实在是太大意了。
现在她还不知道这是『Antique』,所以问题还不大,可如果知道了的话,我曾经戴过了『红线』的事实也就同时暴露了。
这下子没法把『红线』的事情告诉都和子小姐了。
虽然号称和自己没关系,但是刻也已经几乎确信这个就是『Antique』了。而且他猜对了。
不过刻也也真是的,就算再怎么怀疑是『Antique』,去找都和子小姐也实在是太卑鄙了。
难道他觉得我会把『Antique』用在什么不正当的途径上吗。
如果说这真的是如此危险的东西,那我也不会戴在自己的手上了,早就交给都和子小姐了。何况我一开始就是那么打算的。
的确因为过去的种种,给刻也添了不少的麻烦,所以他怀疑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就算是这样。
又不能随手扔掉,另一方面,如果一直由我保存,然后偶然间被都和子小姐发现的话那也不好。
对了,干脆和他一样,写上一封收件人是都和子小姐的信,放在信箱里不就好了。
啊啊,不行,因为刻也已经看到过信了,如果都和子小姐把这件事情告诉刻也,立刻就会发现这是我寄出去的。这样一来,放在附近的某个地方等到都和子小姐自己来发现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真是无计可施。
……对了,放在仓库里面的话如何呢。
在这家店里,有一个保管着真正的『Antique』的地下仓库。把『红线』悄悄的放在那里就好了。因为我和刻也基本上是不允许进入那里的,所以不用担心会被刻也发现。
问题是能不能拿到仓库的钥匙。
我知道钥匙存放在什么地方。
接下来只要趁都和子不注意的时候完成就行了。
「不过……」
不知何故,今天非常难得的来了三位客人。
这样也好,骨董店能够兴隆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坏事。虽然三位客人都没有买下任何东西,可是有人愿意来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不过,为什么刻也不像往常那样懒散的接客,反而是用非常严肃的表情看着客人呢,简直就像是寻找着猎物的猎手一样。
难道他是打算学我吗?
太失礼了,我才没有用那种眼神瞪视着客人。
不过,算了,总之先想办法去仓库再说。

  ◆

不过,算了,总之先想办法去仓库再说吧。
事到如今,也没法正面询问咲关于那枚戒指的事情了。既然如此,剩下的办法只有偷听一途。
在仓库里面保管着某件『Antique』。
没错,就是那件能够听到对方心声的『Antique』。
既然没办法从她的嘴巴里问出来,就只有问她的内心了。
只是我所得到的最佳结论。
问题在于我是不允许进入仓库的。一旦被都和子小姐发现的话,肯定会被训个狗血喷头。
不只如此,如果我使用了『心声』的事情暴露了的话,咲一定会生气的。
打工时间结束之后,我把收拾店面的工作交给了咲,进入了里面的客厅。
不知道都和子小姐是不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正看不到她的人。
我知道钥匙被存放在什么位置。就在客厅里那个壁橱左侧最上方的抽屉的最深处。
我一边提高注意力,观察着都和子小姐有没有出现,一边在抽屉里寻找。
「有了。」
我拿到了钥匙之后,立刻就把抽屉重新推了回去,然后一脸若无其事的走向了仓库。
就在前几天,这里还因为伪幽灵事件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不过如今一点恐怖的氛围都没有。
如果发生了什么咲和都和子小姐一定会立刻赶过来的。
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
我急忙跑到地下室的门前,把钥匙插进了锁眼里。
打开房门钻了进去之后,打开电灯。
除了我所知道的『Antique』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Antique』堆积在狭窄的空间里。虽说看了店面就能明白,都和子小姐的整理能力真的需要好好提高一番。
『心声』是波浪形的耳环,尺寸非常小,存放在靠墙的多屉橱的可能性较高。
不过这个橱柜本身也可能是某个『Antique』,真的能够随便打开吗,可就算如此,我已经没有可以浪费的时间了。
我毫不犹豫的打开了橱柜的抽屉,寻找着心声。
形状我是知道的,仔细的同时紧张的搜寻着抽屉的每一个角落。
「有了。」
我找到了『心声』之后,立刻把它放进了口袋,然后离开了仓库锁上了大门。
「呼。」
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确认着口袋中的耳环。
很好,确实在那里。到目前为止,行动都是成功的。
『心声』入手了。
接下来只要在别人不注意的情况下使用『心声』就行了。

  ◆

接下来只要在别人不注意的情况下藏好『红线』就行了。
我在客厅里的壁橱右侧最上方的抽屉最深处找到了备用钥匙之后,来到了地下,顺带一提,放在左侧抽屉里的主钥匙我留着没动。
就在前几天,这里还因为伪幽灵事件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不过如今一点恐怖的氛围都没有。
如果发生了什么刻也和都和子小姐一定会立刻赶过来的。
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
如果,我是说万一真的被发现了的话,只要说我是来打扫的就没问题了。因为之前来这里的时侯,里面真的是很脏。
不过最好还是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我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地下——
结果和某样东西迎面撞上。
虽然没有因为撞击而情不自禁的发出惨叫,但是看到了眼前的光景之后,出于另外的原因大叫起来。
「刻也?」
「咲?」
为什么刻也会在这种地方呢?糟糕了,他肯定会问我是来干吗的,一定要想办法蒙混过去。
「为、为什么刻也会在这里?」
啊啊,明明就想着不该这样,结果却自己提到了这个话题。快冷静下来,一定要注意保持冷静和面无表情。
「这、这个,想稍微打扫一下地下室。」
「地下室?」
「啊,不不,我可没想过要进到里面去打扫。我的意思是打扫去地下室的通道。前一阵子下去的时候那里不是很脏的吗。」
「是吗,真巧呢,我也一样。」
「你,你也是?」
「当然我也没想过要到里面去打扫。证据是我连钥匙都没拿,如果你怀疑的话我们到客厅里去检查一下?」
啊啊,为什么我又说了这种多余的话。
这样一来,备用钥匙不见了的情况就被暴露了。
「钥、钥匙?你是说地下仓库的钥匙吗?啊,不用,没事的。就算不去检查钥匙,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有人想要进入这个仓库的对吧?」
「就是啊,就算不去检查钥匙,也不会有人想要进入这个仓库的呢。」
「可是如果被都和子小姐看到的话,肯定会被误解的,还是早点回去吧。」
「嗯,说的没错,回去吧。」
太大意了,没想到刻也居然在这里打扫。
还有今天的接客也是一样,为什么今天刻也会突然拿出干劲了呢。
可是,打扫的工作已经由刻也完成了,这下子我没办法以此为借口靠近这里了。
虽然也能想出其他的理由,但无论是怎样的理由,短时间两次接近仓库都缺乏可信度。
这条『红线』,该怎么处理才好?

  ◆

这个『心声』,该怎么处理才好?
回到家里的我,看着眼前的『心声』,感到非常烦恼。
虽然是成功的拿出来了,但是对于使用『Antique』来偷窥咲的内心这件事,我还是感到有些抵触,没法下定决心。
这种窃听一般的行为真的没问题吗。
要不然还是把这玩意儿送回到仓库里面去吧。
可是好不容易把它拿出来,这样太可惜。
这件『Antique』并不是会事关生命的危险物品。
而且我也不是用来干坏事的。
我只是想知道咲的那枚戒指究竟是从谁那里得到的。
能够当面质问当然是最好,而且实际上我也可以那么做,但是我都已经说了和我没关系这样的话,实在是很难开口去询问了。
如果无论如何都要问的话,那当然是要选择较为轻松的办法了。
可是,如果收到了那枚作为礼物的戒指的咲,感到非常高兴的话。
我又该如何呢。
没什么好多想的。
只要送她一句祝福就好了,这样就足够了,对她说,和你很相衬哦,就行了。
我没有让她脱下那枚戒指的资格。
不,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她脱下那枚戒指。
我想要做的绝不是那样的事情。
那么,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知道了送戒指给咲的人是谁之后,我要干什么?
对了,这一定是因为我在无意识之中认为那是『Antique』的缘故。
如果说,咲没有意识到,而那其实是『Antique』的话,就麻烦了。
不过如果那家伙真的被卷入到什么奇怪的事件当中去,我也会为她做些什么的。
没错,这是为了她的安全。
我在内心默念道之后,把名为『心声』的耳环——
戴在了耳朵上。
「好痛!」
针贯穿了身体的激痛袭击着我的耳垂。
我在房间的地上打滚,强忍疼痛。
耳环原来是这么痛的东西吗。
对于耳环的知识接近于无的我,太过小看了这份痛疼。
就算拧了耳垂也不怎么觉得痛疼,所以觉得耳环的针刺也不会很夸张。
可是仔细想想的话,会觉得疼痛才是一定的,用针刺穿了耳垂的话,怎么会不疼呢。真亏了这个世界上那么多戴耳环的人,为了漂亮都能忍受到这一步。
我用纸巾擦去了血迹,贴上了创可贴。
用来隐藏耳环倒是正好。
而且只要一想到这样一份痛疼是想要偷窥咲内心的自己所应受的惩罚,反而产生了一股感激之情。
一边怀抱着这样的罪恶感,一边喋喋不休的在内心暗暗说道。
这绝不是为了我自己。

  ◆

这绝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绝不是为了自己才用『红线』来确认自己的红线到底和谁连接在一起的。
如果有人想要和像我这样的女人结合的话,一定会不幸的。
就好像『红线』把我托付给了他一样,我也想要从对方的角度出发,告诉他怎样才能获得幸福。
还是不要和我结合比较好哦,这样对他说。
我是为了确认对方的身份,才会随着这条红线前进的方向望去。
——可是,我却没能下定戴上『红线』的决心。
因为我无法挥去脑海中,自己小指上的这条红线,和刻也连接在一起的影像。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能说出那句话吗。
不要和我结合比较好哦。
我能做得到吗。
同样,我也无法挥去脑海中,自己小指上的这条红线,和不认识的某个人连接在一起的影像。
如果是那样,我又会怎么想。
我能够接受那样的命运吗。
然后,我还无法挥去脑海中的另一种影像。
从刻也的小指上延伸出去的红线,和另外的某个人连接在一起的影像。
另外的某人——除了我之外的某人。
刻也和我并非是那种关系,而且我也没想过要和他成为那种关系。不过我也无法如此肯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希望能够保持现在的这种关系。
在这家付丧堂骨董店里,我和都和子小姐,还有刻也,三个人一直待在一起——只有我们三个人,一起度过漫漫的时光,那样就好。
可是就算我现在不使用『红线』,也总有一天会看到结局。
命运是可能发生改变的东西。
但命运也可能不发生改变。
我有种,自己和刻也小指上的红线,将会破坏某种非常重要的东西的感觉。
可是,想要了解的心情的确存在。
如果说我的红线和刻也连接在一起的话……
如果说我的红线和另外的某人连接在一起的话……
如果说刻也的红线和另外的某人连接在一起的话……
我会怎么做呢。

  ◆

今天戴了一整天的『心声』之后,我大致了解了使用的方法。
比如说在上课中,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时侯,老师会在脑海中描绘出正确答案。我通过『心声』就能听到。然后我只要将答案说出来就好。
比如说在和同班同学一起吃午饭,问对方想要吃些什么的时侯,回答说随便什么都行的家伙,其实是因为没钱而想要用小卖部的面包对付一下。于是我便提出去今天小卖部买面包,结果那家伙感到非常满足。
也就是说无法看到内心的全部,只能让我看到对方正在思考的事情。
倒不如说这样帮了我大忙。
因为我并不想偷窥咲内心的全部。
我想要了解的,终究只是送给她那枚戒指的人到底是谁。然后就是接受了那枚戒指的咲内心是如何的感受。
不过像这样实际的使用过了之后,便能实际体会到『心声』的方便之处。
能够非常清晰了解他人的内心想法,很容易变得不想放手。
所以我也同时实际体会到了『Antique』是怎样的精神毒品。
如果持有的时间太长,真的会放不了手的。
所以要快点解决这个问题,然后早点还回去。
这样一来,也就不用花费大量时间来习惯耳朵上的痛疼了。
开了个洞的耳垂现在还在散发着酸麻的痛疼感。
好想赶快脱下来。
放了学之后,我立刻就赶往了付丧堂骨董店。

走过店门,第一件事情就是确认咲的左手。
今天也没戴戒指。
果然还是存放在口袋里吗。还是说在我来之前一直都戴在手上的呢。突然,咲抬头注视着我。
「怎么、怎么了?」
「你的耳朵,怎么了?」
一、一上来就暴露了?
我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耳朵,结果一阵痛疼传开,「好痛」地叫出声来。
「受伤了吗?」
「啊,对对。不小心刮到了。」
在学校的时候也被人问道了,都是用受伤了的借口蒙混过去的。因为贴着创可贴,所以也没有人起疑心。
「没事吗?」
「嗯,没事。」
「血都渗出来了哦。要替你换创可贴吗?」
「不,不用了,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刻也总是喜欢硬撑的。

咲内心的想法和她的话语一起进入了我耳朵。
其实我没有硬撑,可是在知道了对方担心我之后,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还是早点把正事办了吧。
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会听到什么多余的事情。
我在脑海中反复咀嚼昨天晚上想好的剧本,就好像闲聊一般的问道。
「不戴戒指吗?」
咲果然还是不希望提到这个话题,似乎是刻意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回答道。
「不戴有什么问题吗?」

——果然还是在怀疑戒指的事情呢。

咲的心声和话语一同进入了我的耳朵。
「啊,不,该怎么说呢。看到那枚戒指的时侯,我说过不合适之类的评语的吧?所以就怕你是不是因为听到了那样的评价才刻意不戴的。」
「没有这回事,是因为没有必要所以才不戴的。」

——他是在试探我吗。

「那就是说工作时间内不戴,但平时的话就会戴的咯?」
「不,从那之后一次也没有戴过,被你看到的时侯我也是糊里糊涂戴上的。」

——骗你的。

听到了咲的心声之后,我差点表现在脸上。
果然咲是在撒谎,这么说来,平时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她都戴着那枚戒指的吗。
还是说在赠送戒指的那个人面前才会戴呢。
不行,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侯。
接下来就是正戏了。
接下来我可要让你去思考有关戒指的事情了。
提出让你在内心想到这是谁送给你的话题。
如果咲愿意说实话,那么只要用耳朵听就好了。
如果撒谎蒙混,我就用你的心声来获得真相。
我尽量维持脸部肌肉不做多余的动作,若无其事的继续道。
「那是非常少见的戒指吧?话说是不是能够反应买主的性格呢。」
「买主的性格……」

——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是个重视对方胜过自己的非常温柔的人。

连名字都不知道,果然是客人啊。
不过这种问题怎样都好。
按照咲的心声来看,对方是个把咲置于自己之上,放在第一优先位置上考虑的温柔男性。面对着能够用毫无表情的脸庞打退几乎所有初次见面的人的那个咲,依然能够一视同仁温柔对待,原来是这样的男人吗。
大概咲就是因为对方的这一点才倾心的吧。
这样就行了。
这就是我想知道的东西。
我不想进一步的深究。
我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
既然送给她那枚戒指的对象,是那样的男性,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决没有心里的疙瘩解开了的感觉……
「呐,刻也。你好像非常在意这枚戒指的事情呢……」
「不,没事了。我只是想知道送给你这枚戒指的人是个怎样的家伙,既然是个温柔的人,那就没事了。」
驱动着不怎么灵活的嘴皮子,我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为什么你知道他是个温柔的人?」

完了,我把咲的心声给说出来了。
「啊,这个……」
咲凝视着我,然后快步走到我的跟前。
我无处可逃,只能呆呆的立在原地,咲走到我面前之后,用力的撕下了耳朵上的那张创可贴。
「好痛!」
咲把撕下的创可贴在手心捏烂,注视着我。
「那是『心声』吧?」
「…………」
「这是怎么回事?」
「…………」
「——这表示你在用这个偷听我的内心吧?」
我听不到咲的心声。
这肯定是因为她不假思索的将话语说出口的缘故。
肯定是因为她愤怒到难以自持的地步的缘故。
「差劲。」
咲用手掌给了我一个耳光。

  ◆

情不自禁的出了手。
我的内心居然慌乱到了这种地步吗?
我知道刻也在怀疑我。
我知道,从他看到这个『红线』的时侯开始,他就怀疑我在隐藏『Antique』了。
这是事实,而且就算被追究我也无话可说。
但是这样的行为是在太过分了。
的确,我也想过要使用『红线』来确认自己还有刻也的命中注定之人。昨天也为此而烦恼,但我最终还是没那么做。
因为我害怕。
另一个原因是我觉得这种类似偷窥的行为太让人不齿了。
然而刻也居然做了同样的举动。
并不是直接来问我,而是使用『心声』来偷听我内心的想法。
的确我有在语言上蒙混的部分。
我觉得没说实话的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可是。
如果说刻也真的是担心我,直接来问我的话,我也会老实作答的。
告诉他关于这个『Antique』的一切,还有我并没有滥用『红线』的打算。
如果说刻也真的是担心我,希望我放手的话,我也会回应他的。
本来就没有对『红线』的执着,早就想着要把它交给都和子小姐。
可是刻也并没有那样做。
太狡猾了。
居然偷窥我的内心。
被他看到了吗。
被他听到了吗。
那个时候。
我看到刻也的那个时候。
我为什么想要使用这个『Antique』。
然后想要用它来干什么。
如果被他知道了的话。
如果我的真实想法被他知道了的话。
我就没脸见他了。
因为。
因为那实在是。

……太让人害羞了。

  ◆

上一次陷入如此自我厌恶的状态,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翘了班,离开骨董店,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之后,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实在是。
我好像已经有好几天不曾冷静下来了。
我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从看到她戴上我未曾见过的戒指的那个瞬间开始,我的大脑似乎就出了问题。
现在才发现。
我都做了什么蠢事。
居然偷听了她的心声,无论出于怎样的理由,这都是不能被原谅的。
常常有关于是否应该查看孩子的手机或者日记本这样的争论,正反两方的意见都有,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显然只有反方意见。
被甩了的脸颊依然很痛。
可是,这样一份痛疼没有让我的罪恶感减少一分一毫。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就算我不认识的家伙送了戒指给她,我怎么就会不冷静到这种地步呢。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一定不会在意的。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一定能够若无其事的问她。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举动。
我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现在不是寻找理由的时侯。
向咲道歉,才是我应该做的。

算准了打工结束的时间,我又回到了付丧堂骨董店。
咲看到了回来的我,依然是面不改色。不仅如此,还很快就避开了我的视线,专心于关门的工作。
我知道她在故意避开我。
好痛,我没想到自己的那种举动,居然会把咲伤害到这种地步。她大概已经讨厌我了。
可是,这是我自作自受,我没有伤害她的权力。
下定了决心之后,我朝咲说道。
「我有话说。」
咲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还是没有转向我这边。
肯定是在生气吧。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我还是看到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潮。那个咲,也会这样。
「咲。」
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咲终于抬起了头,回答道。
「什么?」
咲的目光直直的注视着我,然后稍稍向旁边移动了一下。
「我已经取下来了,所以不用担心。」
我把自己取下了『心声』的事情告知了咲,然后摸了摸耳垂——
咲的脸色突然发生了改变。
「笨蛋,你在干吗。」
「哎?」
「过来!」
咲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拽到了客厅里,让不明就里的我正坐在地上。
然后她跑去厨房,乒乒乓乓的翻了起来。
「那个,我还没说……」
「等会儿再说。」
「可我现在……」
咲拿着一个箱子和冰回到了客厅,站在正坐着的我的面前。
「老实点待着。」
咲用双手夹住了我的脸颊固定住。
我想要挥开她的双手先道歉,可就在此时一阵剧烈的疼痛让我的面部都发生了扭曲。等到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之后,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怎样的状况。
原来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痛感是从这里发出来了,我以为是被打了之后——伴随着那个耳光的罪恶感所致。
「肿的很厉害啊,你没消毒吧?」
看样子被『心声』刺穿了的耳洞化脓了。按照事后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说法,替耳环穿孔是需要专门的器具的,而且可能的话要选择到专门的医生那里去接受正确的治疗。
还真是自作自受的极致。
「这样我没法消毒,躺下来。」
不容分辩的,咲握住我的头,让我躺了下来。
头下枕着某种柔软的东西。
虽然因为膝枕的姿势而感到害羞,不过因为我背对着咲的脸,耳朵也因为另外的原因发红,似乎不需要担心被对方发现。
被消毒液浸湿的纱布贴在了我的耳朵上。
虽然很痛,但这是我自找的。

在那之后,咲用毛巾包住冰块放在耳朵上冰敷。
「暂时保持这个姿势。」
咲这么说了之后,我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滴答滴答,唯有时针走动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
不知道是不是被麻痹了的缘故,耳朵传来的痛疼渐渐减轻,而我内心的焦躁心情也逐渐冷却下来。
「对不起,咲。」
我背对着咲道歉,咲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我不觉得自己能够得到原谅。」
时光在沉默中慢慢流逝——
咲又叹了一口气,之后慢慢地说道。
「和你想象的一样,那枚戒指的确是『Antique』哦。」
「哎?」
「是名为『红线』的『Antique』。戴上了那枚戒指之后,就能看到命运的红线。前一阵子,不是有个来找刻也的女生吗?那个女生有个的青梅竹马的男生,这原本是那个男生的东西。我只是偶然和他见了面,谈了几句话,结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就把这枚戒指托付给了我。或许是他发觉到这家骨董店收集的都是『Antique』的伪物的缘故吧。」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还有呢,我也没想过把『红线』当成是自己的东西,或者是随随便便的使用。」
「…………」
「……虽然我不知道你通过『心声』听到了些什么,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说清楚。」
「…………」
「……所以,命中注定之人什么的……我才不在意呢。」
咲用难以分辨的声音,继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
「喂,我说,那个戒指不是别人送你的礼物吗?」
「礼物?嗯,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要说礼物的话也算是礼物吧,不用担心,我本来就打算立刻交给都和子小姐的。」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我真是个傻瓜,笑意一个劲的往上涌。
在止不住的笑意驱使之下,我在咲的膝盖上捧腹大笑。
「等等,讨厌,刻也,别乱动,这样很痒。」
咲虽然在不住地抱怨,我还是毫不介意的放声大笑。
原来全部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咲接受到的并不是礼物。之所以非常重视那枚戒指,全都是因为那是别人托付给她的『Antique』。
虽然还有许多不怎么明白的部分,但是这一部分已经很明确了。
只要这部分明确了,剩下的怎样都好。
「这样就满足了吧?」
「哎?」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吧?不惜使用『心声』,都想要知道『红线』的能力还有我想要怎样使用那个『Antique』,不是吗?可是我真的对于那种能力没有任何兴趣哦,真的哦。」
「不,我想要知道不是这些。」
「哎?那你想要知道什么?」
「我想要知道的是,到底是谁送了那枚戒指给你……不,是想知道你在收到了那枚戒指之后是不是觉得高兴,仅此而已。」
「哎?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呢?」
「就是想知道。」
咲似乎不明白我话中的含义,陷入了沉默。
「如果,我是说如果。」
为了不让她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解,我特地留下了强调的词句,然后为了让她觉得安心,我尽可能的装出平静的样子,若无其事的说道。
「如果你想要戒指的话,不要拜托别人,来跟我说就好。」
咲没能立刻回答。
仔细想想我还真是说了不得了的话啊。
在经过了让我深感不安的短暂沉默之后,咲开口了。
「如果真的有别人把戒指作为礼物送给我,刻也会怎么想?」
「…………」
幸亏咲没有『心声』,我行使了沉默权。

  ◆

虽然刻也什么都没说。
我却觉得在自己的内心听到了刻也的答案。
简直让我怀疑『心声』是不是正戴在我的耳朵上。
难道说我已经不需要『心声』就能够知道刻也在想些什么了吗。
既然如此——
「咲,刚才……」
「别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刻也转过脖子抬头望着我,我急忙压住他的脸把他转了回去。
「咲,你刚才在笑哎……」
「我没笑。」
「可是……」
「我还在生气哦,你难道又打算偷看了?」
「啊,不,对不起。」
刻也诚实的道了歉,老老实实的看着前方。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难道说我刚才真的在笑吗。
太危险了。
如果说被看到了的话,或者说他现在也戴着『心声』的话,刻也肯定会发现的。
虽然我还没有原谅他的打算。
但是我已经知道了刻也非常在意我。
以为我从别人那里获得了礼物而感到动摇。
这大概就是别人所说的吃醋了。
其实我的内心已经原谅了刻也——
但是不能告诉他。
决不能让他知道我已经原谅了她。
平时总是我被他搞得失常,偶尔反攻一下也不错。
能够看到刻也今天的这种样子让人非常欣慰,也非常高兴。
某个坏心眼的念头开始萌芽。
那就让你在反省一会儿吧。
因为我的表情不会发生改变。
所以刻也一定还没有发现我已经原谅了他——
不过他刚才的请求。
我还是会给一个答复的。
「没办法了呢,就按照刻也说的去做吧。」

  ◆

刚才咲应该没注意到我到底是为什么而动摇。
要说为什么。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理由。
到底我为什么会到动摇到如此地步呢。
为什么我会如此在意咲的那枚戒指呢。
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或许仔细思考一番,就能够找到答案。
可是,我放弃了思考。
现在不愿去想那些多余的事情,只希望继续享受这样一份安心。
没错,我觉得非常安心。
并不是因为我知道了那枚戒指不是别人送给她的礼物。
并不是因为我知道了咲没有因为那枚戒指而感到高兴。
是因为做了这种蠢事的我,还能够得到咲的原谅,这才是让我觉得最安心的事。
不需要语言。
也不需要表情。
我已经了解了。
在其他人的眼中,一定看不明白。
就算没有『心声』,我也一样能够了解。
没错,只有我才了解。
这样一种安心的思绪,再加上脸颊上感受到的温暖,还有咲时不时用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
在这些温柔因素的袭击下,一股强烈的睡意涌了上来。
已经连续数日高度紧张,昨天也没怎么睡好的我,根本没有对抗这个睡魔的手段。
一转眼的功夫,我就进入了梦乡。
所以,我没能捕捉到,咲最后的那句话。
尽管觉得那是一句非常重要的话,可我已经听不见了。
——最后,咲究竟说了些什么呢。


后记

付丧堂骨董店总算是迎来了第四卷。
虽然和前一卷之间的间隔有一点长,不过总算是成功的出版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说到可喜可贺,前一阵子姐姐生了小孩,我总算是成了名副其实的叔叔。而且,啊——侄子好可爱啊——无条件投降了。
等到侄子识字了之后会不会读我写的书呢,在那之前我唯有全力以赴的专心写作。

那么,新的决意也出现了,接下来就简单的介绍一下各章内容还有感想吧。

·影
刻也和去年的同班同学见面了,但却不怎么记得有关她的事情。原来在这当中,有某个能够让存在变得稀薄的小瓶在起作用……就是这样的故事。
非常难产的一话,在不断重写的过程当中,最后的故事成了和一开始的计划完全不同的东西,不过我觉得这也是一种不错的完成方式。
开篇的幽灵杂谈和咲也有一定的联系,原本我是打算用更多的篇幅来描写咲的OO感觉,不过考虑本篇的平衡性,这样的分量应该是刚刚好。第三卷猫的话题也是同样,一点一滴的描写咲的隐藏个性是作者的一大乐趣。

·赌徒
刻也陷入了对手的陷阱,被逼到了不得不在赌场当中堵上某样东西以梭哈来决定胜负的悬崖边。对手所持有的『Antique』是……就是这样的故事。
我不赌马,不赌船,不赌车,也不买彩票。不过因为喜欢足球,唯一购买的就是toto了,虽然也有充满期待希望能撞大运一口气中上O亿円的时侯,但是我的运气基本上和刻也是一个数量级的,所以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小指
能够看到命运的红线,而且还能够替换命运红线的『Antique』。和刻也发生了命运的相遇并坠入爱河的少女,还有守护着这位少女的青梅竹马。加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咲……就是这样的故事。
虽然最后的结局是这样,但其实我是想写纯爱小说来着的。

·秘密
有人给咲寄了一封信,信里还附带了一枚戒指。刻也目击了咲戴着戒指的时刻……就是这样的故事。
虽然是固定的相互误解桥段了,但是这次稍微产生了一些变化,因为是刻也这边变得混乱。

至此,剧情简介告一段落。
如果各位能够享受本书,那就是本人最大的幸福了。

那么,在此还要像往常一样借地表达感谢。
受了您诸多照顾的担当编辑高林先生,设计『Antique』的天下一品的竹岛悟史先生,还有为了本书的出版而尽心尽力的各位,当然最需要感谢的是购买了本书的各位读者。
这次也一样是非常感谢,让我们下次再见吧。

御堂彰彦


水星你是人吗。。。
为什么这都被你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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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more_wanna 騎士
好怀念啊,点进来才发现是很久以前就看完的

4 年前 0 回復

一夜龙舞 伯爵
红线那个结局惊了,万万没想到这女的能这样

4 年前 0 回復

岚色の忧郁 子爵
真的是闪光点啊!!我的狗眼!!说好不烧真爱!!

11 年前 0 回復

dabao362 騎士
这几个故事相当的赞啊。耳环那个虽然到一半就猜出了结局,不过还是很燃啊。

最后 填坑万岁!

14 年前 0 回復

毛扎 勳爵
认真的读完了。还是保持了前三本的风格,几个耐人寻味的小故事,加上最后青涩而又懵懂的恋爱插曲,读起来真的是很舒适的感觉,感谢LZ的辛勤工作了。

14 年前 0 回復

desar 王爵
泪目啊,今天才发现第四卷翻好了,离我看第三卷的时间好像都快一年了,谢谢LZ的翻译啊

14 年前 0 回復

wu0bp6 勳爵
似乎最後一回主劇情都是男女主角的感情戲呢
看到第四卷翻好時是第一次知道這小說
所以一次從第一卷拼到了第四!
一回一回分開的故事 但又稍微連結感覺真不錯
感謝翻譯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suent8 伯爵
影:香月老師最後沒描述是如何死,
想一想,救了西山但自己趺了下去好像有些怪怪的,
而且刻也為啥會沒看到香月老師死的未來...
香月老師找到西山的時候,未來已經改變了吧?
按照偶然和死目的預知速度,應該能看見吧....

賭徒:這是付丧堂骨董店看過最好的結局了...

小指有些不明:
歌戀最後結果是紅線是再也不能相連了嗎?而友君想和她一起單身一輩子?
原以為終於出個GOODENDING了,
誰知歌戀在告白的下一幕竟然向友君使出"一輩子是朋友"的魔咒=口=
而原因竟是前男友吃回頭草....友君這是餐具啊!!!
說什麼我已經等了很久呢?大姐可以再渣一點麼........
同為男人,友君那句絕對不原諒妳真的超有同感啊!
歌戀...請妳成為世上最不幸的人吧

秘密:這兩人的互動永遠是本書的治療站....

14 年前 0 回復

kasdfish 子爵
第3卷和第4卷的時間真的有點久
沒有代理也就是不會有錄入
沒人去翻就沒有了

14 年前 0 回復

teicaman 勳爵
我连第三集都还没看过呢,呵呵

14 年前 0 回復

yunzhang135 子爵
才看完这集,我觉得咲在赌场里那身打扮最漂亮了

14 年前 0 回復

32165421 公爵
懈怠越发严重,食完竟然花了5日!
话说还真是不宜多做阐发的小说啊,无法让人对作者生出敬意呢——我可是四卷都读完了哦。

14 年前 0 回復

毛扎 勳爵
终于翻译好了啊.这本书最早是我大学的朋友给我推荐的,他说这个小说虽然不是很多人关注的高人气作品,但是素质很不错,当时我看完了确实很喜欢这个作品.第四本等了很久,现在终于翻译好了.真诚感谢楼主的辛勤工作了.

14 年前 0 回復

后天 子爵
這種節奏我真係很喜愛呀~

14 年前 0 回復

迟忧夜 伯爵
感激楼主啊!!!等第四卷等到我都想死了!!终于出来了啊!第四卷还是一样写的很好,插画也很漂亮啊

14 年前 0 回復

6@~ 勳爵
我想问插画换人了吗0 0`虽然还是很漂亮但是有走形的问题存在呢。。(而且图都很草!)不过只有SAKI第一张都画得超级棒啊!!!

14 年前 0 回復

cy2837367 子爵
希望能尽快下载啊,最近都习惯在手机上看了= =

14 年前 0 回復

忆舞 子爵
花了三天把这本书补完了.......
不得不说有点神似xxxholic,不过男女主都很有爱

14 年前 0 回復

lj99boy 騎士
ls鸡冻了。。 听说第7卷就完了  还真是可惜啊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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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mars 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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