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之契约书Ⅲ Sympathy for the devil[二阶堂纮嗣][台/简][系列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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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之契约书Ⅲ Sympathy for the devil
  原作:二阶堂纮嗣
  插昼:山本ケイジ
  译者:林意凯

  「来,动脑想想吧。为了自己可以得救,也为了拯救自己的性命,你要怎么做?
  在陌生的城堡醒来的金田宗助失去了记忆。然而他随即碰上了一名全身乌黑的少女,根据这名少女「九」的说词,这是一场「游戏」,而且是必须跟其余被关住的人们在限定时间内找出某个正确的「答案」、否则全员将性命不保的死亡游戏。那个答案将会是——?无法彼此信任的团队中,一场寻找存活方法的心理战即将展开。至于故事背后,由九与一以及厌恶九的恶魔一二三所掀起、以及各自灵魂为赌注的地下游戏也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二阶堂纮嗣
  第4MF文库J轻小说新人奖<佳作>得奖作家。喜欢电影与摇滚乐。

  山本ケイジ
  以另一笔名「超肉」同样也十分活跃的插画家。
  有「仰望半月的夜空」,「シニガミノバテッド。アンノウンスターズ。」(电击文库)等多数代表作。另有出版画集『山山本ケイジ画集半月 - HANGETSU -』,『超肉画集 新月 - SHONGETSU -
  HP CNSL
  http://www.cypress.ne.jp/y-keiji/cn3k/

  输掉游戏的那一方,就准备下地狱去吧。









  目次
  独白-Standalone-
  【壹】欢迎来到熟悉的恶梦-Black Sabbath-
  【贰】觉醒-Game star-
  【叁】证明题-No future ok?-
  【死】按钮-Sudden Death Syndrome-
  【伍】不可饶恕之人-Out of control-
  【ROCK】存活的必要条件-Pretty bullet-
  【七】回归-Welcome home-
  【八】堕落者-Gate of inferno-
  【仇】怜悯恶魔之歌-Rock Anthen-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6-7 18:02 编辑


  独白-Standalone-

  悲惨的新闻今天依然在电视上演。
  某人杀了某人,说穿了就是有人死去。
  但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谁。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人在世界各处杀人或惨遭杀害。
  怨恨所导致的杀害、因贫困所引发的杀害,或者理由根本无关紧要。
  人类似乎有可能被各种东西给杀死,并不单局限于刀子手枪炸弹地雷这一类危险的致命物品。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各地都在发生。
  于是,我撑过今天活下来了。
  大人总是爱把「这个年代的小孩」当作开场白挂在嘴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既然这样那我们来交换啊?我总是这么心想。反正你们是优秀的精英,跟我们这群扶不起的阿斗不一样对吧?
  不过我光只是想,并没有说出来。
  这个日常生活是搏命的战场,我不过是没有被分配到防弹背心和防护面具的其中一名步兵,但今天我还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可是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不支倒地。
  灵魂已开始坏死。
  黄色的脓汤从化脓的伤口汨汨流出。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在后面吆喝着逼我前进。
  这教我还能怎么办?
  如果弃械逃亡,我八成会被当成逃兵饱受谴责,进而在观众的面前被公开处刑吧。
  这不是什么比喻。在社会的立场上我一定难逃被「处刑」。
  所以我得保住一口气继续存活下去。
  因为这儿是战场。
  我拖着腐烂的瘸腿不停扣下机关枪的扳机。我不知道终点在哪。
  也不知道存活到哪个阶段才能获得解放。
  难道我一生到死都得这样子下去?这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让心麻痹到即使杀了人也不会有罪恶感,就能变成大人吗?
  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你想变成那样吗?」即使这样问我我也不太清楚答案。
  不过,我差不多麻痹一半了。

  壹-欢迎来到熟悉的恶梦-Black Sabbath-

  ——于是少女在恶梦中苏醒。
  少女搭乘在一艘船上。她是被逼上船的吗?
  这是艘一开始就知道必沉无疑的船。
  这船从最初就被设计成必然会沉没的结构,少女对此也心知肚明。
  一如过去的铁达尼号。
  构造上注定必沉的方舟里,水泄不通地挤满了人。这群人面无表情……是没有灵魂的牢壳。
  黑色的浪涛,深不见底的大海。世界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中。随波漂浮在汪洋中的那艘船还有希望可言吗?
  少女银色的头发随风摆荡,口腔里因为海风而有一股淡淡的咸味。
  少女面色凝重。
  令人与丧服产生联想的黑色连身洋装、黑色的膝上袜配上亮皮材质的黑色圆头鞋。虽然整体上是短发的造型,但唯有左边的一部分是留长并绑成麻花辫。上头系了一条合色的缎带。
  毫无预警地,好像本来就已经在那里似的,在少女的面前有另一名少女出现了。
  是一名留着一头红发很适合恶魔微笑的少女。头上披盖着特征为看似尖角又似动物耳朵的突起物的头套。身上穿的是苏格兰格纹的连帽外套和短裤。
  红发的少女唐突地开口了:
  「欸,妳觉得被迫搭上一开始就晓得必沉的船只的人类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银发少女只是默默瞪视红发少女没有作答。
  红发少女笑得很审慎。大概是因为银发少女的沉默远胜千言万语的雄辩道出了答案来的关系吧。
  不,答案应该准备了不只一个才对。
  但是……
  红发少女说出谜题的正确答案:
  「就是把其它的乘客推下海啊。就为了让自己能多活多久算多久喔。」
  语毕,她捧腹大笑。一如好笑得不得了一样。
  银发少女心想。
  就这样,最后没有半个人得救。
  因为船终究还是逃不了沉没的命运。
  「妳很清楚嘛,九。」
  红发少女称银发少女为九。
  「妳想要我怎么做,一二三?
  九则是称红发少女为一二三,然后彷佛觉得无聊透顶似地望向辽阔的大海。黑色的大海和黑暗的天空混淆在一起,分不出两者的交界在哪。
  这幅景象宛如默示录中的世界末日。
  「妳过去一直都在帮助人类,也不想想自己是恶魔。」
  一二三稍微压低尖锐的声音说道。那个声音就好比爆开前的玉米花一样。
  九面露厌烦的表情长声叹息。
  「妳管不着吧。」
  「恶魔是不容许帮助人类的。」
  一二三以开导小孩般的语气说道。
  但这话题九全然提不起兴趣。
  「看妳好像什么也不懂,我就好心告诉妳吧。
  「告诉我什么?
  「恶魔是被神胁迫扮演『恶』所诞生的存在。」
  「所以说呢?
  「为了将神才是独一无二绝对的『善』的观念灌输给人,神不能没有『恶』。我们只不过是为了彰显『善』者为『善』才被孕育出来的存在啊。」
  「那又怎样?
  九瞅了自己的脚底一眼。可以看见黑色亮皮的圆头鞋。
  「我唯一的感想,就是妳也一样是个可悲的家伙。很抱歉,神和人类的规则我都不打算服从。我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是这样罢了。」
  九扬起头,冷冷地瞪了一二三。
  「不过我得请妳配合我的规则了。」
  一二三如此说道后笑得更开了。用喉咙的深处笑出了「咯、咯」的声响。
  「妳的使魔和女人都在我手上。也就是所谓的人质。」
  九听到这句话不禁眉头深锁。
  但随即小声喃喃说:「又不关我的事。」
  经过十五、六秒,约等同于国中男生一百公尺短跑的平均时间的空白后,九又再一次叹息。那是一声彷佛连同灵魂也要随之一起吐出般的长叹。
  「……妳想要我怎么办?
  「能够长话短说真的太好了。也不用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现在我的城堡里抓进了一群人类。」
  「一群人类……?
  九原封不动地重复。
  「对。我要妳去救那些人类,那就是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吧?
  「如果我拒绝呢?
  九双手抱胸问道。
  「妳不会拒绝的。因为我都替妳安排到这种地步了。妳只要照妳平常的样子,情非所愿地拯救人类即可。」
  一二三笑得合不拢嘴。
  「我不记得我有拯救过人类。」
  九不改凝重的表情气愤地宣称。
  「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好可爱喔。这叫傲娇对吧?快点撒娇给我看一下嘛。」
  九左右摇了摇头。左侧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随之缓缓摇晃。
  「……做这种事又能怎样?无聊。」
  「我不是有说过吗?被迫搭上明知会沉没的船的人类,为了让自己能活命还是会做无谓的挣扎。我这就让妳见识一下,然后妳好好认清吧。过去妳所拯救的人类有多么地丑恶。」
  「用不着去管人类。反正他们自己会灭亡。
  「我是在配合妳耶?
  一二三舔了一下嘴唇。
  「到头来,要不是妳妨碍我订下的契约,可能也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吧。从这点来看,有五个人类的性命因为妳的关系受到了威胁。妳不觉得必须责任吗?
  「哼。」
  九轻声用鼻子发出闷哼。
  「如果妳不能成功救出那五个人类,很遗憾我只好让两名人质从这世上消失了。总得有个动机让妳认真进行游戏才行嘛。」
  面对笑得狰狞的一二三,九貌似不快地嗤之以鼻。
  「妳还真无聊哪。」
  「恶魔喜欢的不外乎是无谓、不合理的事物啊。」
  「这句话妳去跟我家的乌鸦说啊。只不过他应该会告诉妳那根本是十足人类风格的行为吧。」
  九的回答令一二三微露愠色。
  同时,九松开了抱在一起的双手。然后——
  「好吧,我答应妳。」
  九亮出匕首和羊皮纸。
  匕首在这片黑暗中依然闪耀着清澈的冷光。
  「……妳这是想干么?
  一二三蹙起眉头,像是真的搞不懂九的意图一样脑袋往右边倾。头套的突起轻柔地倒向右边,红色的头发也轻轻地摇动了起来。
  「当然是契约呀。」
  九翘起嘴角说道。
  「这是恶魔的契约,好歹我是恶魔哪。」
  她用小巧的掌心旋转匕首一圈把玩。
  「妳的愿望是希望我参加一个啥鬼游戏的。好,那我实现妳的愿望吧。代价就是妳的灵魂。不难理解吧?
  「…………」
  一二三牢牢地把嘴抿成了一直线。
  「怎么?害怕了吗?还是说妳有笨到连我说的意思都听不懂吗?
  九扬起下巴带着挑衅意味瞥了一二三眼。麻花辫和黑色缎带晃动了起来。
  「…………」
  一二三沉默不语地把双手伸进连帽外套的口袋,就像要护住自己的腹部似的。
  「怎么了?这是一场游戏,妳就下地狱受苦去吧。然后别再让我看到妳那张嘴脸。」
  九以炯炯有神的眼睛向着一二三。
  一二三定睛凝视着九。一时之间打不定主意,然后高高扬起了嘴角。
  她睁大眼睛,咯咯地哑然失笑。那是一张嗜虐的笑脸,有如在看着一条鱼仰天翻肚慢慢溺死。
  笑声变得愈来愈宏亮,几乎响彻黑暗的天空。
  「…………好啊,有趣。九,妳这家伙真有意思。」
  一二三从口袋抽出手,一鼓作气将脸凑向九。
  两人的脸仅相隔了约一面匕首刀锋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一二三像是窃窃私语地开口说道:
  「可是,我来让妳的提议变得更有趣点。」
  一二三脸上挂起笑容。
  「妳也一起签契约嘛。妳想的没错,输的人要下地狱去。如何?这样子更有趣了对吧?双方一定都要背负风险才行呀。」
  「…………」
  这回换九陷入沉默。
  「哎呀?我看妳才怎么了吧?害怕了吗?这样对妳来说反而比较有利吧?因为这下妳就找到非赢不可的借口了。」
  听到一二三的说词,九的鼻子「哼」了一声。
  接着她一脸气定神闲地回答。
  以让人联想到某种觉悟的坚定音量。
  「就如妳所愿吧。」
  一二三从九的面前倒退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稍微拉了开来。
  一二三用一把不知从哪掏出的作工精致的锥子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食指。红色的血液从那圆形的小伤口黏滑地溢出。
  一二三彷佛要遮天似地高高提起那根手指,面露恍惚的表情。
  红色的鲜血沿着一二三的食指、流过掌心,在手腕处聚集成血珠「啵、啵」两声滴落了下来。
  九先是轻蔑似地观看一二三的那个举动,然后拿自己的匕首刺进了左手拇指的指腹。同样有一团血液从其短小的手指冒出。
  九眼神冷淡地注视着那片血红一会儿时间。
  接着两人的视线相互交错。
  「那么我们来结下契约吧。」
  一二三说道。
  「凭啥妳主持。」
  九随即不肯示弱地表示。
  「我是庄家,妳是参加者。了解了吗?
  「哼。」
  两人在羊皮纸上印下指纹画押,然后同时做出了宣告。
  「「输掉游戏的那一方,就准备下地狱去吧。」」
  正恰似神圣的谕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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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觉醒-Game star-

  然后,金田宗助醒了过来。
  「然后」这个词的接续性意味着是从哪延续而来的吗?
  宗助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却想不起梦的内容。
  起床时往往会有一股不快感伴随而来,又是忧郁一天的开始。
  每当早晨来临,总是有种仿佛感到失望、被重要的事物背叛的心情。如果能一觉不醒那该有多好,这样就轻松多了。
  起床,吃完早餐,准时前往学校上课,回家,睡觉。反复的训练,有如惯性法则般的惰性。
  简单说就是无聊的日常生活。
  但每一天的生活都严酷得像大逃杀般。不知道该怎么分辨接连出现的选择何者为正确、何者为不正确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地持续。
  我能继续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吗?
  不会有一天出局吧?
  至今的人生,宗助一直都是斜着眼睛漠视无力存活而出局的人们。
  只要一有人出局,宗助就为自己的幸存松一口气,同时,却又莫名地羡慕起了那些人来。
  明年就要参加大学入学考试了。上大学后,接下来要读研究所深造、还是出社会找工作呢?假设要找工作好了,那自己想做什么样的工作?一点头绪也没有。
  重点不在于想做什么。而是完成自己分内该做的事情罢了。
  那样的说法或许也不见得是对的。因为宗助只是把人家交代做好的事情搞定而已。
  蓦然回首,宗助一直都是以这样的心态活过来的。好一个消去法的人生。
  然而缠着宗助不放的,只剩模糊不清的不安与后悔。
  宗助明明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也对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毫无头绪,可是那个感觉却像要将宗助笼罩住一样逼迫着他。
  有时候,宗助连自己能不能正常笑出来都不知道。还曾经在和朋友笑闹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一堆人里变成了异物。
  只是脸颊痉孪性地抽动、湿气从口中宣泄而出而已。
  然而那给他一种无可奈何、了无生气的感觉。
  应该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偶尔宗助会觉得大家看过来的视线带有恶意,也曾有过自己是不是被大家讨厌了的感觉。
  然后,宗助就会装作自己没发现这种事。
  扮演一个小丑。咧嘴大笑。还是被笑?
  那应该也只是自己多心吧。
  宗助不但能正常露出笑容,也懂得「看人家的脸色」。
  可是他说什么都觉得这些都是假的。
  这样还不如一开始什么事都不要做——宗助一边以思绪迷糊的脑袋如此心想,一边伸手去拿枕边的闹钟。
  可是宗助的手却扑了个空。
  「嗯啊。」
  嘴巴发出了如梦初醒的迷糊声音。睡眼惺忪的宗助扭动身子从床抬起头想要确认闹钟,顿了一拍后整个人一跃而起。
  「……咦?
  沙哑的嗓音脱口而出。
  大片的湿滑汗水一口气从腋下和额头涌现。
  这里不是宗助的私人个房,而是一处完全不曾看过的陌生房间。
  酒红色的地毯,暗色调的壁纸,由闪耀着黄褐色的木材统一制成的壁柱和桌子。橘色的灯光使这些装潢朦胧地浮现在黑暗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喃喃自语的宗助慌忙下床。
  基本上,那张床和宗助自己房间里的床在结构上就不一样了。
  弹簧「叽」地发出磨合声。
  这是梦的延续吗?
  太阳穴一带隐约有股刺痛感。
  床底下摆放了一双平底鞋。虽然宗助不记得自己脱下鞋子后有放在那里,但那确实是宗助的平底鞋没错。总之宗助先穿上了它。
  熟悉的鞋子触感在这种时刻被转化成了微弱的安定感。
  在这地点不明的房内有两扇窗户,厚重的窗帘是拉起来的。
  宗助踉踉舱舱地往窗户走去。
  打开窗帘一瞧,只见窗户是上开式的双面滑动窗。宗助试着推开,但窗户只是「喀锵喀锵」地发出拒绝的声音打不开来。
  将脸贴近,睁大眼睛想瞧外面的情况,却啥也看不见。窗户的表面因为鼻息而微微起了一层雾。玻璃窗的另一头是一片无止尽的黑暗。
  现在是夜晚吗?
  玻璃窗反射着照亮室内的橘色灯光而变得宛如一面镜子。上头映照的只有宗助困惑的脸孔。表情痴呆得好比喷嚏爆发前一秒般。身上的衣着则是法兰绒衬衫和牛仔裤所搭配而成的家居服。
  回身一看,床头上方的壁面上高挂着一幅画,上头画的是一只猫。以纤细的笔触画成的那只猫,拥有一双貌似悲伤的眼睛,并且骨瘦如材得令人吃惊。不晓得这幅画是基于何种意图完成的,总之是一幅感觉极其不幸的猫咪图画。
  看了图画的宗助心头为之一惊。感觉好像听到牠说「我知道你的真实面貌喔」一样……
  宗助摇了摇头。
  这里像是旅馆。要比喻的话,就类似修学旅行所住宿的房间吧。
  但宗助不记得自己有到旅馆。
  丧失记忆?宗助立刻否定这个可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起自己会身在这里。
  这么看来,的确是丧失记忆了吗……
  「冷静,冷静,冷静……」
  焦虑的情绪在宗助心中不断肥大,逼迫得他需要将「冷静」这种意义不大的字眼挂在嘴边。不舒服的汗水从背部、腋下、头皮直流。即使环视房内,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宗助想破头就是无法记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房间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在思绪看似突破不了瓶颈而要继续原地打转时,宗助突然灵机一动,立刻做了一个像是在拍打牛仔裤口袋的动作。他在寻找手机。
  但牛仔裤前后的口袋怎么摸都摸不到手机。
  宗助回到床边,粗鲁地掀开床单。他怀疑手机有可能在自己睡着时从口袋掉了出来。
  但床上同样遍寻不到手机的影子。趴在酒红色的地毯巡过了一遍床底,结果也是一样。
  宗助挺起上半身东张西望。手机有没有掉在哪个地方……
  就在他如此心想时,位在床的对侧的方形桌子和两脚椅子映入了眼帘。两者都是浓郁的黄褐色。
  那张桌子只有一只桌脚,活像童年时正电视上所看到的独眼单脚伞怪,桌上的花瓶插有一丛花朵做装饰,可是已开始有枯萎的迹象。宗助不知花叫什么名字。大朵的花卉所群聚而成的团块也貌似人的头颅。花瓶细得有如细长型的香槟酒杯,感觉不是很安定。
  在橘色灯光的照射下,花瓶拉出了一道浓密的影子。
  但宗助眼睛所看的,实际上并非这些东西。宗助的意识根本就不在花跟花瓶上。
  宗助所看进眼里的,是一只手表和录音机、以及一瓶拇指大的小瓶子。
  乍看之下宗助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东西是手表。表带是深蓝色的皮革。白色的文字盘上标示有「十二」、「三」、「六」、「九」的中文数字,样式虽然朴素但十分稀奇少有。
  问题是无法利用那只手表知道时间。因为秒针并没有在动作。试着把耳朵凑上也听不到半点声响。时间停止在九点零一分。
  接着宗助拿起了小瓶子,瓶子的体积恰如宗助大拇指的大小。无色的透明瓶子里装的同样是透明的液体。
  瓶身尽管贴有卷标,可是只有标明数字和记号,无法得知里头装的是什么液体。瓶口封得很牢固,摇一摇还会「啵、啵」地发出水声。
  最后宗助拿起了录音机。在电视新闻中,也曾经看过记者拿类似的录音机对准明星或政治家。
  录音、播放、停止、快转、倒回、音量……甚至还有消去这颗按钮。要是一个不留意错按消去的话那问题就麻烦了。里面很有可能录了什么留言。
  想到这,宗助的脑筋顿时停止了思考。
  恰如按下了停止钮一样戛然而止。
  「……留……言……?
  在陌生的房间醒来,却回忆不出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房间里面不只放了意义不明的「道具」,还有「某人」所留下的讯息……
  最近几年不是流行过这样的一部电影吗?剧情讲的好像是如果不能通过游戏的考验最后就会丧命……
  宗助忍不住差点失手摔下录音机。
  掌心因为汗水显得又湿又滑。猛然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开始用嘴巴呼吸。感觉就像全力冲刺过后一样呼吸困难。全身汗流不止。右手臂传来阵阵的麻痹。
  冷静、冷静,宗助再三如此提醒自己。
  然后才以拇指的指甲按下了播放钮。手指的感觉有点麻痹,以致于无法顺心如意地控制力道。
  等到「沙」的空白声播放了约五秒后……
  『欢迎大驾光临,金田宗助。我叫一二三。写法是一、二、三,读作Waltz。别搞错念成Hifumi?那是大叔的名字。』
  一个尖锐的少女嗓音开始如此娓娓道来。
  背景有一首打着四分之三拍节奏的轻快圆舞曲在播放着。
  那首音乐和宗助当下的心情有着天壤之别。
  『睡得还甜吗?还是没睡饱?你好贪睡喔。』
  少女低声嗤笑。正是一字不差地符合「低声嗤笑」这样的形容的阴险笑法。
  『你一定很不安为什么自己会碰上这种事吧?你的心情我再明白也不过了。不过你还是当自己倒霉,别再多想了吧。你被选为游戏的参加者。』
  「游戏」两个字在宗助的脑海内盘旋打转。这个词汇对目前的宗助带来莫大的负担,甚至脑筋快要因此而短路。
  『那麻烦你记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了。这非常重要,干万不可以忘记喔!「必要常数为五人」。听清楚了吗?有没有记下来?顺便告诉你,这通留言会自动销毁以保持机密。三、二……』
  倒数计时唐突地开始了。
  「啊?
  宗助一头雾水。但还是慌忙抛开了录音机。录音机在有着长长绒毛的酒红色地毯上弹跳了下。
  『——一,砰磅!
  随著名叫一二三的少女的声音,录音机「砰」地发出一声轻响当真爆炸了。
  宗助为之吓得心惊胆跳。
  液晶从机子上剥落,看似麦克风的部分整个被炸开,貌似充电式的电池同样也炸飞了出去。如果当时继续拿在手上,大概至少会有一根手指跟着录音机一起消灭了吧?
  一想到这,宗助便浑身起鸡皮疙瘩,冷汗沿着背部滚滚流下。
  「什么啊,这是怎样啊……」
  喃喃自语的声音只是空虚地回荡,完全无益于宗助现状的恢复。
  这果然是恶梦的延续吗?宗助努力让自己去这么认为,牢牢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不用去想。停止思考,前往安祥无为的世界……
  但,录音机在地毯上燃起一道小小的火焰,以及这间自己从来不曾见过的房间全都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宗助是在某人——那个名叫一二三的少女的恶意作祟之下,被带到这个地方来的。
  即便再难以接受,如果这是事实,那又该如何是好?
  宗助隔着上衣紧紧揪住心跳加速的心脏一带。
  「冷静、冷静。」
  尽管只能跟个笨蛋一样不断把同样的话挂在嘴边,宗助也只能如此提醒自己。
  反正一定得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行。对了,刚才她在那个录音机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有说啥「必要常数为五人」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必要常数指的会是什么?
  所谓的常数,是数值不会改变始终维持在一定的数目的意思。宗助脑袋里还记得的,是化学课所学到的法拉第常数。虽然有在讲解电解的课堂上学到法拉第法则,不过认识也仅止如此。
  必要常数这个词汇虽然感觉相似,可是之前不曾听过。有可能是自创的。常数为五人。简而言之,只要想成是一定要五个人就可以了吗?
  这代表的意思会不会是除了自己以外,还另有其它四人存在呢?
  有了这层的理解后,宗助便把视线射向房门。
  就在这扇门的另一头?

  房门跟家具还有柱子一样是利用浓郁的黄褐色木头建造而成的。虽然看不出有任何精心设计的地方,不过是一扇相当厚重的门。门板用的应该不是多层的胶合板,而是单层木板吧。
  门板上装设有黄铜门把,宗助战战兢兢地朝门把伸长了手。
  光是把手放到门把上,就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喀锵」一声,门把转动了开来。缓缓拉开房门,合叶随之叽叽作响。
  宗助又以战战兢兢的动作探头一瞧。
  光线昏暗。左右各有一条长长的走廊。
  这简直跟『生化危机』没两样啊,宗助心想。难道接下来自己必须跟像热水一样源源不绝地涌出的僵尸对打?
  「……开什么玩笑。」
  宗助低声嘀咕道。
  宗助暂时关上房门退回了房内。他焦虑得抓耳搔腮,在房间内来来回回地踱步。现在要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总之,不离开这个房间是不会有任何进展的吧……
  宗助立定做起深呼吸。
  然后拿起原本留在桌子上没有带走的故障手表和不明瓶子。
  宗助不知道这些东西要用在什么方面,它们也不是属于自己的私物。
  不过他认为,若这真是『生化危机』的话,这些应该是今后会派上用场的「道具」才对。也有可能是如果宗助不作如此荒唐的推测,便没有能在这种异常事态下保住理智的自信。
  宗助又花上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才用颤抖的手把故障的手表戴到左手上。
  皮革表带上有呈等距离分布的洞口。八个洞口彼此的间隔不到一公分。宗助的手腕很细,即使扣在最短距离的洞上依然绰绰有余。就跟小孩子穿戴上大人用的东西一样,松松垮垮的。
  由于近来已没有戴手表的习惯看时间完全仰赖手机,所以感觉很不可思议。
  只不过就算把它戴到了手上,还是不知道时间……
  接着,宗助把小瓶子塞进牛仔裤右前方的口袋。
  至于录音机则已经回天乏术了。
  宗助前往房门,又放慢动作慎重地探出脸来。
  外头空无一人。也听不见半点声音。
  宗助醒来的房间有可能就位在走廊中心的位置吧,左右各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这栋建筑不晓得有多辽阔呢。
  地上铺了一整面图案不同但色调一样黯淡的地毯,上方则零零落落地打了一盏盏的灯光。不知何故,橘色的灯光令暗的部分格外显著。只有影子变得巨大起来。
  看不见尽头。浓密的黑暗在昏暗的走廊深处严阵以待。那就好比透视图法中的消失点一样。如果向前走去,彷佛自己也会跟着一起消失似的。
  现在该往哪边走?哪一条路才是正确答案?
  这感觉简直就像迷路的小孩。不对……
  宗助突然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那是一段和朋友玩捉迷藏的回忆。猜拳输的人当鬼。然后鬼要揪出躲起来的同伴。一个很单纯的游戏。从第二场开始则是由先前第一个被找到的人负责当鬼,重复这样的过程一直继续下左。
  可是就在这时,宗助的其中一个朋友做出了这样的提议。
  ——吶,我们干脆直接落跑闪人吧?
  宗助不是扮鬼的角色,可是最后被人给逮个正着。
  详细的状况已经从宗助的记忆中被省略掉了。总之就是原本有六、七个人在玩的捉迷藏进行到途中,有人提议大家丢下还躲得好好的、没被找到的那个人回家。比起捉迷藏,「陷害」或「排挤」这样的游戏还要更富有魅力。
  宗助等人就这样窃笑着离开了现场。自己一人继续躲藏的那个朋友从隔天开始真的就遭人「排挤」了。宗助为自己得以留在窃笑的那一边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吓得汗毛直竖。因为自己也有机会变成被「排挤」的那个人。
  现在宗助没来由地想起了这什往事。
  那一天独自被大家丢在原地的人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就在这时……

  「喂,臭小子。」
  冷不防有人从后头叫住了自己。
  宗助顿时全身僵硬了起来。虽然嘴巴没有尖叫出声,不过还是吓得整个人要跳了起来。
  虽说只是当下瞬间的反应,不过宗助的回头还是有失防备。
  不过结局当然是没有遭人用匕首猛刺或从头上挥下电锯。
  假如注定好的是这样的结果,基本上对方也不会好心叫住自己吧。
  一名少女站在宗助的眼前。
  是一名身高约及宗助胸口的少女。年约十四岁前后吧。一身漆黑色的连身洋装,黑色的膝上袜,黑色的圆头鞋,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少女。
  感觉就像把身后的黑暗整个扛起一样,宗助心想。
  只是,少女的肤色跟那些闇色的衣着回然不同,白净得有如白莲似的。发丝也像从刀鞘拔出的日本刀般闪耀着银白光辉。她的发型尽管整体上是短发,但唯有左侧的一部分是留长的,并绑成了麻花辫,在上头系有一条黑色的缎带。
  看在宗助的眼里,少女既是个美丽清纯到令人害怕的人物,同时也是个彻底扭曲得极为不祥的存在。
  令人与有毒的水银产生联想。可以认定为是位美少女。
  可是她身上弥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氛。
  在橘色灯光的照射下,少女的脚边落下了一道小小的影子。那道影子就好似不可窥看的深渊。少女看起来就像从那深渊浮现出来的一样。
  不,实际上她应该是从长廊的黑影中出现的吧。只是因为黑色的衣装与黑暗融合为一,导致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喂。」
  少女又再一次尖声呼唤,并且这次对宗助投以锐利的视线。
  「你一个人吗?
  「咦……」
  宗助瞬间为之语塞。先是回头往后观望。
  只有另一片黑暗等在长长的走廊尽头。
  「你眼睛在看哪?我在跟你说话。你一个人吗?
  少女口气强硬地说道。
  「啊、啊啊、嗯。」
  宗助的思绪纠结成一团,暧昧地点头回应。
  「混帐,真是一个忸忸怩怩的家伙。这样的小子就是第一个人吗?
  少女毫无将自己的不快掩饰住的意思,嗤之以鼻地说道。
  少女口中所说的「第一个人」这个措辞令宗助耿耿于怀。
  同时也忆起「必要常数为五人」这一句话。
  「妳也算是一个人吗?
  宗助询问少女。
  「啊啊,似乎得找出五个人来的样子。」
  少女气呼呼地摇头。麻花辫和黑色缎带随之晃动了起来。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妳、对了,那个,妳的、呃不……」
  「有话讲清楚,不然我哪听得懂你想表达什么。」
  少女莫名地以风格不像「少女」的老气横秋的男子口吻说话。
  「对不起。」
  宗助反射性地开口道歉,心里想着:竟然跟可能比自己年纪小的女生道歉,这教我不觉得丢脸也难。但也因此得以分散注意力,心情才得以稍微恢复了冷静。
  「其实我还没想好该从哪里问起,那个妳——」
  尽管宗助仍旧有点打不定主意第一个问题应该问什么,也觉得问了可能也是白问,不过最后还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妳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宗助无法压抑询问这个问题的冲动。
  在陌生的场所醒来,并且丧失先前记忆是种恐怖的感觉。梦游患者他们体验的就是这么恐怖的事吗……
  不过,虽说无法压抑询问的冲动,也不代表宗助对答案有所期待。真的纯粹只是有一股冲动想问而已。
  可是出乎宗助的预料,少女说出了答案:
  「这里是一二三的城堡。」
  一二三,在刚刚那部录音机录下声音的主人也是这么自称的。
  「一二三?一二三是谁?妳认识吗?啊,妳也听过录音机了吗?妳的录音机怎么说?有没有其它的道具?
  宗助像是水库泄洪了般滔滔不绝地向少女提出问题,甚至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少女的肩膀。
  少女为他的举动深深皱起眉头,仿佛打从心底觉得麻烦似的,并且露骨地将那个心情写在脸上丝毫无意掩饰。
  「放开我!不要一张嘴聒噪个没完没了,吵死了!
  「对、对不起……」
  宗助马上松开自己的手,把谢罪的话语挂在嘴边。最近自己染上了动不动就道歉的习惯呢,宗助如此心想。明明也可以对少女尖嘴薄舌的口气大发雷霆,但宗助在意的却是自己的窝囊模样。
  话说,最近指的是什么时候呢……
  一点都不记得了。就连是从哪里中断的也瞹昧不清。宗助想不出任何一个具体的「最近」,脸上浮现自虐的微笑。
  「那个笑法自嘲的意味真浓啊。」
  「……对不起。」
  道歉已经形同条件反射了。
  「别一直道歉,听了就烦。」
  「对……」
  话说到一半宗助闭紧了嘴巴。他突然想到,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头让·雷诺和娜塔莉·波曼也有一段类似的互动。「好啦好啦」是娜塔莉·波曼的口头禅,让·雷诺向她纠正说:「『好』只要说一回就够了。」于是娜塔莉·波曼又回他「好啦好啦」,让·雷诺便回答「很好」,就是一段这样的场面。
  照理说应该是很逗趣搞笑的一幕,现在却挤不出笑的气力。
  少女就像在瞪人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宗助。
  宗助在橘色灯光所托显而出的黑暗中垂下了眼帘。
  少女身体的小小影子延伸到了宗助的脚边。
  「哼。」
  少女一声闷哼。
  「你叫什么名字?
  「咦?
  宗助抬起脸来。
  「我在问你名字。我叫九,告诉我你叫什么。」
  「Ichjjiku……」
  「写法是中文数字的九,发音是『Ichjjiku』。」
  沉思了一会儿后,宗助开口说:
  「…………啊啊,就一个字九吗?
  虽然理解了发音的由来,不过还是不晓得那是少女的姓还是名。宗助也没有想多问的意思。
  自称九的少女稍微松缓了紧皱的眉头。
  「看来你不完全是个笨蛋嘛。」
  不过说的话还是一样自视甚高。
  「我叫金田宗助。名字没妳那么特别。『金』和『农田』的『田』,『宗教』的『宗』和『帮助』的『助』,金田宗助。」
  「我没问你那么多。」
  少女面露冷漠的表情不客气地说道。
  「对不起。」
  「我不是教你别再道歉了?为什么第一个人会是你这种人,该死。」
  听到这,宗助又重拾最初所怀抱的疑问。
  「所谓的第一个人,意思果然是说在这座……城堡是吧?这里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它人在对不对?
  那大概就是「必要定数为五人」所指的意思吧。宗助跟九加起来就两个人了,所以说这座城里还有其它三个人是吗?
  「我——」
  宗助一时之间陷入了迷惑。将情报转告给少女知道真的恰当吗?
  假如这真是一场游戏(不对,自称一二三的少女也明说这是游戏没错了),那么自己获得的情报就应该自己管理,告诉别人的话有可能反倒造成自己不利不是吗?
  不但要跟对方隐瞒自己的情报,相对地还得想办法自然地诱导出对方的情报,这才是在这游戏存活的必要手段吧?
  宗助转眼间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但宗助摇了摇头。因为这样有失公平,而且宗助也没有自信能跟人家进行那么高水平的勾心斗角。
  「我一醒来人就在那间房间了,可是我记不得我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说完,宗助指了指先前离开的房间。
  房门还是开着的没有关上,从宗助的位置可以看见方形的桌子和椅子。也看得到摆在桌子上的那一丛有如人头般的枯萎中的花朵。
  「然后,在那张桌子上我找到了这只手表——」
  边说宗助边提起左手给少女看。由于故障的手表大小并不合宗助的手腕,因此不安定地晃动了起来。接着,宗助从牛仔裤右前方的口袋拿出先前塞入的小瓶子,大小约五公分左右。
  「还有这个瓶子和录音机。」
  少女先是交互打量手表和小瓶子,
  「录音机是什么?
  然后歪起脑袋问道。银色的麻花辫轻轻地摇晃了一下,黑色的缎带也是。
  「咦?妳没有吗?有没有什么留言?
  「我听说的只有规则是拯救被带来这个鬼地方的人类而已。还有,我的意思是在问你那个叫啥录音机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两个人的问答微妙地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呃,妳不知道录音机是什么?
  「不知道。」
  「…………」
  或许真的有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吧,宗助心想。
  「妳直接从字面上判断就知道了。就是可以录下声音的机械。也可以播放。只不过我听完后机械就坏了。」
  「是吗。」
  少女貌似不满地点点头说。
  「那么,那部机械录了什么东西?
  「一开始,妳说的那个名叫一二三的少女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接下来她又说『必要常数为五人』。妳知道什么是『必要常数』吗?
  「不知道。」
  少女答得毫不迟疑。
  「她有给妳什么东西吗?
  「没有。」
  宗助开始感到不安,果然不该把自己的情报告诉对方的吗?
  少女双手抱胸,一脸不快地低声沉吟。
  「这种问题我家的乌鸦最在行了。」
  她口中念念有词地嘀咕着莫名其妙的事。然后猛然扬起脖子说:
  「算了。总之,这里应该还有其它人在,我们去找出他们。」
  宗助也开始习惯那不由分说的口吻了。而且也慢慢有种那个说话方式很适合这位名叫九的少女的感觉。
  少女踩着黑色的亮皮圆头鞋向前迈出一步。
  不过踩出第一步后便停了下来。
  「喂,金田宗助。你身上有没有携带甜食?
  这问题来得甚是突然。她嗜吃甜食吗?
  「咦?对不起,我没有……」
  「……好吧。」
  少女貌似不甘地嘟嚷后,举步前进。
  宗助也一如跟随在后似地踏出第一步。

  ***

  「挣——脱——不——开——!
  女子发出尖锐的嗓音大叫道。
  原先一头金色浓密的发丝变得披头散发。原本懒洋洋的眼睛如今也高高吊起,把限制手臂行动的奇妙金属器具弄得喀锵喀锵作响。女子的全身被纯黑色的骑士装裹得紧紧的。
  「别浪费力气了,艾玛利亚。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想办法变回原本的姿态,也是徒劳无功。」
  男子说道。他是一名全身乌黑的男子。
  黑色上衣,黑色牛仔裤,黑色帆布鞋,皮肤也是浅黑色,不修边幅地披散着一头黑发。右手的食指上则戴着一枚Crazy·Pig的大颗骷髅头戒指。
  男子的手腕同样被拘束具固定在沙发的扶手上。拘束具外型跟「手掌」相似。不对,那应该叫做金属制的「手掌」。虽然形似铠甲的护手,不过看起来就像从沙发的扶手长出来的一样。那个玩意儿正牢牢地抓住了男子的手臂。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一!难道你不担心小九吗?
  被唤为艾玛利亚的女子称浑身乌黑的男子为一,并且对他破口大骂。
  「你明明是个使魔,却被人逮住是怎样!笨蛋!胡涂虫!要是我的小九出了什么意外我死都不会原谅你的!我会毫不留情毫不迟疑彻彻底底地让你死得体无完肤!
  「为什么我得被妳怪罪啊?拜托不要随便迁怒别人了。」
  一耸肩说道。
  「哎呀,与其担心九,我建议你们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安危吧?
  一和艾玛利亚各自被分配在相隔一公尺左右的两张沙发上坐着。
  在他们俩的面前则站着一名少女。
  穿在短裤上头的是一件苏格兰格纹的连帽外套。罩在头上的头套其两端的突起看似一双尖角又似耳朵。
  红色的头发和白皙的肌肤从中露了出来。
  少女正咔滋咔滋作响地享用马铃薯片,同时脸上挂着嘻皮笑脸的表情,抑或就像在强忍着笑声发出来一样。
  少女滋滋喳喳地吸吮自己的食指与拇指。
  「担心也没用,反正我们没有参加游戏的权利吧?一二三。」
  一称呼红发的少女为一二三。
  这里是天花板挑高的复古西式房间。令人感受得到复古风情的杏色壁纸,厚重的枯叶色地毯,庄严的水晶吊灯。这里过去可能曾是一处舞厅或饭厅也说不定。
  虽然有三扇高达天花板的格子窗排列在一起,但玻璃的另一侧是一处永远黑暗的世界。这光景就好比一幅超现实的画作。
  家具的物品扣除那两张沙发便一无所有,有一部与这里风格回然不合的银幕挂在其中一面墙上。红发少女——一二三就背对那银幕站着。
  房间内播放了一首优雅的圆舞曲。「l23123。」红发少女以白皙的手指流畅地打着四分之三拍的节拍。那个轨迹描绘出角度圆滑的三角铁形状。
  「当然没有。」
  一二三回答了一的问题。
  「九如果成功救出人类,你们也能获救。但她要是失败了,那只好请你们消失而已。现在你们充其量也只能相信九和人类了。」
  「人类啊。」
  一想要将手伸往下巴,但是那个动作被喀锵的声响阻碍了下来。手的自由还是被限制住了。他「唉」的一声,叹了口气。
  一二三把脸凑近一,做了一个由下往上窥看的动作。
  「担心九吗?
  「我担心的是我自己哪,要我把一切托付给九和人类那可真数我伤脑筋呢。再说,九压根儿不适合玩这种游戏,我想代替她上场啊!不可以现在换代打吗?
  「不可以。」
  「我想也是。」
  一瞅了隔壁扭动四肢不停挣扎的艾玛利亚一眼。看来不管使出什么样的怪力,这副拘束具都是挣脱不开的吧。这个地方是基于一二三的规则而成立的,无论是何方神圣都无法违抗。
  「那个画面是?
  一朝银幕挺出下巴问道。
  「我把它设计成随时都能掌握九的动静。」
  「原来如此。所以说,九得和那个金田宗助一起解救其它人类才行啰?然后这个银幕正在现场直播那个过程?
  「对。」
  「可是我们完全帮不上忙,也没办法给予建议?
  「对。」
  「一整个就是待宰羔羊的状态哪!
  「放心吧,最后我会大快朵颐地品尝那个美味的。」
  一二三咧起嘴角一笑。
  「烤乌鸦又不是什么美食。」
  说罢,一把拘束具弄得喀锵喀锵作响。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6-7 18:03 编辑


  叁-证明题-No future ok?-

  一身漆黑的银发少女·九在宗助的左前方踩着碎步前进。
  「嘿,这个地方妳熟吗?
  她的沉默令人无所适从。于是宗助试着开了个话题……
  「我只知道这里是一二三的城堡。」
  ……但九只冷冷地回了一句话。
  「妳要去哪里?
  「不知道。
  对话的传接球难以一来一往地顺利持续,宗助抿住了下嘴唇。
  宗助自从离开睡醒的房间以来就一路沿着走廊前进,但不可思议的是,沿途不曾发现任何房间,甚至不见尽头的墙壁和转角。
  就算想确认时间,偏偏手表坏掉了,也没有手机。
  感觉上已经走了十分钟以上的路程。
  尽管如此,走廊却一直线地往暗处无限延伸。
  穿越了好几道拱墙,景色仍是一成不变。
  宗助陷入好像在同一个地方不停打转般鬼打墙的感觉。同时也好像制作精致的游戏画面,仿佛左右两边的画面一直在卷动一般的奇妙感。心里很不是舒服。
  虽然听说这里是城堡,不过到底有多大啊……
  宗助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说不定这里是一座无比巨大的监狱。不过,他又认为这样的形容与其用在这个地方,套用在平时身处的日常世界上还比较适合。
  橘色的灯光还是一样只有特别强调出黑暗的部分,在自己影子的遮掩下,以致于根本看不见脚边。
  尽管不安的心情始终未曾消失,至少也没碰上有「某个东西」冷不防冲出来吓人一跳的状况。当然,也没见到啥僵尸冒出来。虽然情况如此荒唐,可是宗助不知怎的竞然有着「失望」的心情。
  或许这是因为走在斜前方的那个名叫九的少女不可思议地给人可靠感觉的关系。尽管一想到自己在精神上可能仰赖着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少女,就觉得很窝囊、没有出息。
  对话半途中断,两人默默地在这座奇怪的迷宫前进。可靠的东西唯有少女黑色圆头鞋所踩出的脚步声。
  就这样走着走着,宗助忽然想到希腊神话的其中一部插话。
  「嘿,妳知道克里特岛的怪物弥诺陶洛斯吗?
  宗助抱着稍微抒解一下心情的念头说道。
  「牠是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建造来幽禁牠的回廊就叫迷宫(Labyrinth)。那个迷宫是一个名叫戴达罗斯的发明家设计的,后来戴达罗斯自己和他的儿子伊卡洛斯也被关进了那个迷宫喔。啊,伊卡洛斯就是那个飞得离太阳太近导致翅膀上所使用的蜡融化,结果摔死的人——」
  话说到一半,少女回过头来露出锐利的视线。所谓狰狞如鬼指的就是这张脸吗?唯独她左边留长绑成的麻花辨和黑色缎带形同鞭子般大幅度弯曲起来。
  「你是一啊!
  少女嚷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一点都不想听你的长篇大论!
  「对、对不起……」
  「不要跟我道歉!
  宗助只能选择沉默。开口说话也只是动不动轻言道歉而已。
  耳里传来了「啧」的咂嘴声。
  宗助垂下视线看脚边的影子。影子不知何故看起来就像一滩血水。大量流出的血液?自己曾看过这幅景象,那是……
  不过宗助随即被拉回现实。
  「喂,金田宗助。」
  名叫九的少女以恼怒的声音说道。那声音就跟发现原本设定好要预约录像的节目结果却没正常录下来的时候一样。就好像事情怪罪不了别人而对自己感到气急败坏,可是又忍不住想把愤怒的矛头指向周遭旁人的那种感觉。
  宗助抬起脸一看,少女用比成了手枪状的小巧指头指着黑暗。
  宗助睁大眼睛仔细端详少女所指的黑暗,然后感到了困惑。
  不知不觉间眼前出现了一扇门。明明先前只见一整条无尽的走廊。
  那扇门的构造就跟宗助醒来的房间一样。是由浓黄褐色的木材制作而成,虽然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巧思设计,不过十分厚重。黄铜制的门把在橘色灯光的照射下闪耀着黯淡的光芒。
  宗助回头一望。先前所走过的道路已经完全沉入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这意思是叫我们进去这里……吧?
  「八成是吧。」
  名叫九的少女说罢,行事果断地把手放在门把上。
  「等一下。」
  宗助连忙阻止。
  「干么?
  「不会有问题吗?
  「什么东西不会有问题?
  「打开门也不会有问题吗?
  「不然你是要我们折回去吗?
  「话也不是这样讲啦……我只是担心没有防备就贸然开门真的不要紧吗?应该要更慎重点。」
  宗助话才讲到一半,名叫九的少女便露出已经听够了的表情转开门把。看来门并没有上锁,合叶「叽」地发出简短的声音。
  内部的装潢果然跟宗助睡醒的房间一模一样。
  酒红色的地毯,暗色调的壁纸,统一使用闪烁着浓郁黄褐色木材的柱子和窗框。橘色的灯光使这些器具浮现在朦胧的黑暗中。
  不过状况明显和当初宗助清醒时不同。
  有两点迥异之处可以指出。
  其一是除了进来的房门外,另有一扇门。
  另外一点则是房间的中央摆放了一个诡异的「装置」。那是宗助曾在电影和漫画上看过的一令人毛骨悚然的拷问刑具之一。
  以「铁处女」之名流传于中世纪欧洲的拷问刑具就被摆放在这间房间的中央。那是一尊外型形似女性的立体像,直立在地上高达两公尺的棺木。
  棺木的盖子是左右双开式,两边的盖子现在都是打开的状态。可以看见粗硬的钢针。万一盖子关起来的话……
  不过,映照在宗助眼眸上的,并非这尊拷问刑具本身——
  「大……大谷同学?
  宗助认识的女孩以站立的姿势在拷问刑具中昏迷失去了意识。

  有一道影子飞快地穿过宗助的眼前。
  是那个名叫九的少女。黑色连身洋装的裙襬蓬乱地飞扬了起来。
  「是你认识的人吗?
  少女以凶狠的声音边问边往棺材接近,然后作势把脸伸进去般窥查棺木的内部。
  棺中的女孩依然穿着学校的制服。她身披深蓝色的西装外套,头发染成了不显眼的咖啡色,前面的浏海被发夹夹起分边。虽然呈现瘫痪的模样,不过似乎并未断气的样子。
  此外,她的两条胳臂、脖子、腹部都被状似「手掌」的奇妙物体给束缚住了。看样子是形同铠甲护手的「手掌」从棺材内部伸出抓住她的身体,使其维持站立的姿势。
  但宗助的脑袋无法完整地处理这个状况。
  拷问刑具和自己认识的女孩……
  「我在问你认不认识她!
  名叫九的少女貌似不耐烦地重复问道。
  「这、这是怎样啊……」
  挤出这句话已是宗助最大的能耐。
  于是少女掉头转身,一把揪住了宗助的胸口。
  宗助被这么用力一拉,身体差点往前倒下。
  「喂,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喔?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搞清楚状况。」
  宗助被少女揪住胸口的力量给吓到,同时也找回了一丝丝的冷静。
  「对不起。」
  少女「啧」地咂了声嘴,放开宗助的胸口。
  宗助先是干咳清一下嗓子,接着开口说道:
  「……这女生我认识。她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美术社社员,名字是大谷纱奈。」
  宗助把视线移回眼前这尊做为拷问刑具的棺材。
  大谷纱奈是宗助的同班同学,参加美术社。
  虽然同班,但也不表示关系有特别亲密。顶多是会互相打个招呼寒喧的程度。为什么这样的她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宗助毫无头绪。
  不对,要论理由的话,宗助同样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站在这个地方。
  「总之我们得救她!
  宗助一如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打算迈步向前。
  但是……
  「慢着。」
  名叫九的少女抓住了宗助的上衣,上衣因此勒住了他的脖子。
  当宗助把视线射向名叫九的少女想问她这是在做什么以表达抗议时,发现少女正瞪视着方才才走进来的房门。
  宗助也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于是那个东西映入了眼帘。
  「那是什么……?
  在两人所进入的房门上,有一个电子时钟。上头显示了红色的数字。
  「八点零九分?
  宗助说出口的瞬间,显示跳为「0808」,过了一秒后变成「0807」。
  那个数字无视宗助的视线不断缩减下去。
  「这应该是时间限制吧。」
  少女索然无味似地说道。那个声音就好像买零食抽到三张一模一样的附赠卡片时所发出来的。
  「还剩八分钟左右。」
  数字又减少了一。
  「这、这时间限制是干什么用的……」
  宗助边说边回望拷问刑具。黏腻的汗水沿着额头滑落,心脏彷佛旋即就要爆裂似的。
  「时间一到,那个盖子便会关上。」
  少女一如预言家般指着拷问刑具说道。
  她的预测想必一定正确无疑吧。
  「恐怕当我们一打开这房门,时钟就开始倒数计时了吧。设定要嘛不是九分钟就是只有九分一零秒。」
  「果然不该开门的,都怪妳贸然擅自打开。我就说要更慎重点的……」
  但现在问题并非出在慎不慎重,宗助自己也心里有数。
  所以宗助闭上了嘴巴。不管怎么样,当时宗助和少女若不打开这房间的门,也无法继续前进。
  「对不起,我不该大吼大叫的……」
  宗助从侧向抹掉了额头上的汗水。留在掌心的湿黏触感令他不是很舒服,于是在牛仔裤擦干净。
  「那无关紧要,重点是思考救出那女孩的方法。这是一二三准备的游戏,不管再怎么不公平还是有攻略法,不然就不叫游戏了。」
  「游戏……攻略法……?
  在这样的场面使用这措辞令宗助感觉有失妥当。明明事关人命却受游戏的左右。
  可是现在搬出伦理道德也没有意义,至少宗助还明白这个道理。没有时间了,宗助为了让脑部充满氧气,做了回深呼吸。
  「……我……我的房间里有找到一台录音机,里面有提示的讯息。」
  宗助边说边在房内东张西望,可是在这房间找不到跟他醒来的房间一样的方形桌子。相对地多出了另外一扇门和拷问刑具……
  名叫九的少女拂开银色麻花辫,辫子连同黑色缎带大幅度地摆荡。
  她来到拷问刑具的前方,用纤细的手指摸过粗硬的钢针。然后,少女手上握了一把不知从哪取出的匕首。
  「那把刀子妳本来藏在哪里……?不,更重要的是妳想干什么?
  宗助鼓起勇气说道。
  「不试过怎知道行不行。」
  如此喃喃说道后,少女把匕首刺进铠甲护手。只见少女用力把手往前推。
  金属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
  但少女一下子就放弃了这个动作。
  「没有效果哪……」
  就在这时……

  「嗯……嗯。」
  大谷发出了有些妩媚的呻吟声。
  「大谷同学!
  宗助提高音量叫了她的名字。
  可是就在这个瞬间……
  「笨蛋,别吵醒她啊!
  少女先是如此大叫,然后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过这样的行为并没有意义,少女的叫声成了决定的关键。
  大谷纱奈睁开眼帘,缓缓地抬起了原本无力下垂的头部。
  「嗯……怎、么?
  口中以睡醒时独特的嘶哑声音念念有词,飘渺无神的双眼仿佛尚未了解自己身处的现状。
  「大谷同学……」
  宗助这回以较为压抑的声调唤了她的名字。
  「金、田……同学?
  大谷纱奈恍恍惚惚地呢喃。然后她试图挪动自己的身躯,使得无慈悲的喀锵声大作。
  「咦……?
  胺普才确认自己的现状。她将双眼睁开到了极限,大到甚至可以看见她眼球布满血丝。
  「等一下……这是怎样?金田同学?
  喀锵喀锵,喀锵喀锵。
  大谷纱奈使出浑身的力量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拘束具。但这样的举动只不过是在制造歇斯底里的金属声罢了。
  「等一下,讨厌,这是怎样?我不要!怎么了?哪里?这是哪里?怎么会这样?我不要!住手、不、不要!
  大谷纱奈短促地连发几乎不成意义的话语。因为一头头发被甩得乱糟糟的,所以原本用发夹夹住的浏海也跟着脱落得凌乱不堪。虽然制服的裙子显得衣衫不整,不过她应该没有心思去在意那个问题吧。
  宗助这才理解少女阻止吵醒大谷纱奈的原因,不应该让她清醒过来的。
  至少在帮她脱离拷问刑具之前……
  「冷静点,大谷同学。我会跟妳说明清楚的,总之先请妳保持冷静。」
  尽管宗助好言安抚,大谷纱奈照样嚷着「不要,什么?住手,这是怎样?」并且疯狂扭动肢体将金属器具弄得喀锵喀锵作响。她完全陷入了混乱。
  宗助本身是在床上醒来的所以倒还好。当初要是跟她一样在拷问刑具里头、在身体的自由被夺走的状态下清醒的话,也难保不会像她这样疯疯癫癫的。
  「我拜托妳,冷静下来啊大谷同学!
  无论怎么诚恳地努力尝试,宗助的话都无法传递到大谷纱奈的心坎里。
  不仅如此,宗助自己也像受到了大谷纱奈的影响一样开始陷入混乱。
  该怎么办才好?宗助想破头也想不到最完善的点子。该从哪里开始传达,又该怎么传达才好呢。而且该怎么传达,意思才能完整交代呢……
  这时……
  「喂,臭丫头。」
  名叫九的少女声音一沉,开口说道:
  「给我闭嘴,听了真是刺耳。」
  她的手上仍然握着锐利的匕首,并且还用刀锋抵住大谷纱奈的脖子。只要再挪动个一厘米,刀锋便会划开她的皮肤吧。一旦割断颈动脉,就会像血腥电影的情节一样血流如注。因为被刀子抵住致命的地方,她的皮肤也为之紧绷了起来。
  「噫!
  大谷纱奈发出一声微弱的惨叫,但马上将嘴巴闭得老紧。她似乎尚未摆脱恐惧,呼吸还是十分急促。
  「深深吸气,再慢慢吐出来。听清楚了吗?
  不难看出少女放松了在匕首施压的力量。
  大谷纱奈频频点头答应,按照名叫九的少女的指示做了深呼吸。但那个呼吸方式貌似寒冷受冻的人,感觉得出她的身体正在发抖打颤。
  「很好,现在就把妳被安置的状况说明给妳听。可是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妳马上给我听懂。」
  少女说完转头看了宗助。
  宗助也一头雾水地回望少女。
  少女继续盯着宗助瞧。
  宗助向前挺出身子。
  「……干么?
  「你来负责说明,金田宗助。」
  「咦??
  「说明我最不在行了。你不是认识这个丫头吗?快点说明就对了!
  虽然少女的话蛮横不讲理,不过时间紧迫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宗助和大谷纱奈也的确如她所言是朋友。
  宗助目不转睛地凝视大谷纱奈的眼眸。然后不急不徐地开口说话。虽然没有时间了,但也不能因此把她逼急。
  「我希望妳仔细听我说,可以吗?
  经这么一问,大谷纱奈脸上继续挂着畏怯的表情再次频频上下点头。从发夹脱落下来的浏海一束又一束地变得乱而无章。
  一据说这里是属于一个叫做一二三的人的城堡。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里。好像是那个叫一二三的家伙宣称要进行一场游戏便绑架了我们的样子。然后……」
  宗助一边说明一边努力想要整理杂乱无章的思绪。
  该告知她时间的事情吗?偷偷回头瞧了一眼,发现红色的显示数字已经变成了「6511」。不,从大谷纱奈的位置没道理看不见那个数字。假设她还没发现,现在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她,恐怕又会导致她心神混乱……
  「妳仔细听,我们没有时间了。可是妳放心,有救妳的方法,在我醒来的房间里……」
  一瞬间的犹豫后,宗助决定先把自己是很普通地在床上清醒的事情隐瞒下来。
  「有找到录音机、故障的手表、和奇怪的药瓶。那些都是道具。虽然还不清楚它们的用途,不过录音机里面收录了讯息。照理说应该有收录获救所不可或缺的讯息才对。简单地说,这是一场游戏。」
  宗助不晓得自己的意思有没有转达成功,总之大谷纱奈点头如捣蒜。或许那是出自于反射性的动作,而不是真的通盘理解也说不定。
  宗助紧紧握拳。掌心严重地汗湿成一片。照理而言这房间也有某个线索才对。
  作为拯救之用的线索……
  这时……
  「欸。」
  大谷纱奈开口说话了。隐约可以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响。
  「那、那个、右边的、我裙子右边的口袋塞了一个东西……的样子。」
  她以缺乏自信的声音表示。
  于是名叫九的少女把手伸进了大谷纱奈裙子的口袋。等她一抽出来,可以瞧见她手上抓了一台和宗助房里同型的录音机。
  「就是这个吗?
  少女喃喃嘟嚷道,她先是上下左右地打量录音机,然后粗鲁地将它抛给了宗助。
  宗助慌忙接稳录音机以免摔落在地。
  「干、干么?
  「我拿机器也没辄。你来操作。」
  少女貌似不悦地嫌弃道。
  既然如此,那拜托妳一开始就直接交给我嘛!都说没有时间了说。宗助如此心想。
  「你说什么?
  因为心思好像被看穿了,所以宗助顾左右而言他。为了含糊带过话题,他按下了录音机的播放钮。
  空白的沙沙声果然还是持续了约五秒左右,紧接着讯息开始播放了:
  『嗨,九。还有金田,你们两个有打起精神进行游戏吗?
  轻慢的声音在房内缭绕回响。
  『那么大谷纱奈睡醒了吗?不知醒来了没呢?有没有醒来都没差就是了啦,大家一定要好好相处喔!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了,打开房门的同时限时装置就开始运作了。在房门上面可以看见显示吧?
  宗助看了电子显示的时钟一眼。时间变成「0418」了。
  还剩下四分钟……
  『一旦显示变成零就算时间到,那具「铁处女」会开始运作,到时会给人哇咧好惨的感觉所以请多多包涵。』
  「少说无聊的废话,快点告诉我们要怎样才能解除!
  少女对着录音机咆哮。宗助畏首畏尾地瑟缩了起来,就好像被骂的人是自己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请证明五加六等于九。』
  「啥?
  因为意思实在太过莫名其妙,宗助反射性地发出了错愕的声音。
  『如果想出了答案,就去转动另一扇门的门把吧,在那边说出你们的答案。答案正确的话不仅门会打开,大谷纱奈的束缚也会解除。游戏就能继续进行下去。如果不正确,「铁处女」还是会运作。那你们加油啰!附带一提,这个讯息会自动销毁以保持机密——』
  宗助就跟之前一样把录音机丢到了地毯上。
  「三——二——一——砰磅!
  录音机「砰」地发出的声音爆炸了。
  「……喂、喂、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大谷纱奈颤抖着声音说道。
  「铁处女是什么东西?等一下,你们说清楚啊。」
  大谷纱奈的声音又失控到濒临崩溃的边缘。
  但宗助同样也快脑袋一片混乱了。不安是会传染蔓延的。
  讯息交代的内容实在太过于难解。「五加六等于九」根本不可能成立。
  五加六等于十一。这不是连小学生都算得出来的算术吗?别说证明了,答案压根儿就是错的……
  有如被大谷纱奈的尖叫一口吞噬般,宗助的不安与混乱也愈来愈强烈。心脏怦怦作响地跳,血液在身体各处匆匆流窜。尽管如此,四肢却异常冰冷又开始觉得麻痹。宗助用力地以右手摩擦左手。
  等到时间截止或者搞错答案,眼前的人就会死。拷问刑具的盖子会合上,里头的钢针将贯穿人体。黏腻浓稠地流出血液。
  一想象那个黏度,有那么一瞬间,一个眨眼即逝的瞬间,在那短暂到无法以时间表示的剎那,宗助突然有想要瞧瞧那个画面的念头。
  宗助随即为自己的那个想象感到害怕。要是让少女看穿刚刚那一瞬间的念头的话……宗助担心起了这种事。大概会被她轻蔑吧?不,不可能会被看穿的。
  集中注意力吧,现在不是为那种事分心的时候。必须救出大谷纱奈才行。
  宗助几近彷徨无助地将视线射向少女。
  名叫九的少女正双手抱胸。离开她的身旁一看,少女的银发染成了橘色。原来灯光的亮度不强,宗助心想着。
  这时……
  「喂,金田宗助。」
  少女懒洋洋地叫了宗助。
  「咦?
  因为声音哑掉了,于是宗助先是干咳清清嗓子,接着才重新开口。
  「什么事?
  「五加六答案会是多少?
  「……十一啊。」
  这答案由自己说出口,宗助心情都沉闷了起来。他的声音显得焦虑,对不起三个字差点又脱口而出。可是就在宗助松口道歉以前,少女开口说话了:
  「正确答案。五和六不管怎么相加都不可会是九。但一二三却要我们证明『五加六等于九』。九这个数字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
  「……怎么说?
  询问的同时,宗助一边思考少女的名字是「九」这件事。写法是中文数字的「九」,读音则是「Ichjjiku」。另外冲着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大概是机智问答吧?而且还是最无聊的那种。」
  挑三拣四地痛批的少女瞥了炸坏的录音机一眼。
  「机智问答……」
  少女无视宗助的喃喃低语,走到了大谷纱奈的身旁。
  大谷纱奈正「救命、救命」地嚷个不停。
  「喂,大谷纱奈。」
  面对少女的呼唤,大谷纱奈也只是回以鬼哭神号。
  少女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然后——
  「妳给我安静点。」
  随着这一句话将拳头灌人大谷纱奈的腹部。大谷纱奈挨了这一击便猛然垂下头停止了吵闹。等同于又回到了一开始进入房间时的状况。
  「这样就能专心思考了。」
  少女说道。
  虽然宗助觉得不管有什么苦衷,动粗都有点太过火了,不过还是决定不多表示意见。
  「机、机智问答的意思也就是脑筋急转弯那一类的……?
  宗助尽力试着挤出这样的话。
  「恐怕是这样没错,不要正经思考,要从不正经的方向去想。」
  那是哪门子的谬论。这种状况下要怎么个不正经法……
  虽然宗助如此认为,不过脑子忽然浮现了一个想法。
  「会不会是罗马数字?
  「罗马数字?
  「啊不,我只是随便举例。因为罗马数字的书写方式跟阿拉伯数字还有汉数字都不一样,是用线条来组合表示的,所以,该怎么说呢,我在想会不会只要改变排列组合一下,或许就能解出『十一』来了呢?
  尽管宗助在脑海中描想出「Ⅴ」和「Ⅵ」的样子,但不管怎么拼凑就是很难和「十一」或「11」或「Ⅸ」连结在一起。
  虽然也描想了中文数字的「五」和「六」,可是和「十一」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或者,也有可能是发音。「碁」、「语」、「误」。「录」、「肋」、「森」……(译注:前三个字与日文的五同音,后三个字与日文的六同音。)
  「该死,使魔就是要用在这种时候的吧!

  ***

  「铁处女啊。」
  一看着映照在银幕上的九、金田宗助,以及被关在中世纪欧洲的拷问刑具里的大谷纱奈喃喃说道。
  装设在挑高天花板上的庄严水晶吊灯照亮了杏色的壁纸和枯叶色的厚重地毯。
  虽然有三扇大格子窗并列,但窗外只见一片黑暗。
  房间的中央安放了两张沙发,一就坐在其中一张上。
  不,正确而言是被迫坐在上头。金属制的「手掌」从沙发的扶手冒出,牢丰抓住一的胳臂,不允许他从沙发上站起来。
  「感觉好像碰上空前大危机了对吧?不晓得你的主人能否解出答案来哩?
  一二三脸上挂起冷笑说道。
  「我的小九一定马上解出来的啦!
  艾玛利亚在一的隔壁吼叫。艾玛利亚一直不放弃挣扎、试图破坏拘束具,即使把整张椅子抬起来她也在所不惜,但椅子就是文风不动。然而椅脚看起来只是单纯陷进地毯里面而已,并没有特别之处。
  一二三脸上始终挂着冷冷的微笑,将三片马铃薯片迭起来一口吃进嘴里。
  在厚度的影响下,咀嚼所发出的「咔滋、咔滋」声响跟着变大了起来。将头整个罩住的头套上,左右两端分辨不出是耳朵或尖角的突起也软绵绵地摇动。
  「最为著名的铁处女莫过于在德国纽伦堡召开的秘密法庭所使用的那个。不过铁处女是否真的有实际派上用场过,这点倒是众说纷纭呢。目前现存的铁处女全部都是复制品。分析实际被使用过的铁处女都没有在世上保留下来。问题是,现存的铁处女无论是做为拷问刑具还是处刑道具,使用上都有缺陷。」
  一侃侃而谈地说道。
  「这就是你最爱卖弄的博学?
  一二三面带冷笑。
  「人类透过屈指可数的文献和复制品做了残酷的想象。他们认定铁处女就该要用在那方面,人类的想象力本身就是一种残酷。」
  「你脑筋很灵光嘛。人类可是愚蠢的生物喔!蠢到无可救药。不过你放心吧,那具铁处女是专门为大谷纱奈量身打造的,所以很合身的喔。」
  「铁处女这东西还满酷的哪。把『嫌犯』关进铁处女里面关上盖子,脸孔部位的两根针会刺破眼球。针并不是只有这两根而已,盖子上头到处都有配置,绝妙的地方是,那些针全都配置在避开要害的地方。换句话说——」
  「对,就是避免让人当场死亡。」
  一二三抢过一后绩的台词说道。
  「变态兴趣。」
  艾玛利亚语带侮蔑地撂下一句话。
  「断头台是名符其实的处刑道具,但是从不立刻致人于死这点来看,铁处女实际上算拷问刑具。『嫌犯』会长时间在被针贯穿的状态下血流不止。」
  一像是要拨开浏海似地甩了一下头。
  「设计上,那个拷问刑具的盖子只要时间一到或者九他们答错问题,结果都会关上对吧?就在当着九的面前。」
  「对啊——你跟着九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还好啦。」
  「既然这样你应该可以想象得出来九会露出什么反应吧?眼睁睁地看着清白无罪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被自己犯下的失败折磨害死时所露·出·的·反·应。」
  「这世上哪里有清白无罪的人。」
  「你这样没回答到我的问题嘛!
  「我的小九怎么可能会答出不正确的答案!她一定会准时在时间内找出正确答案的啦!妳敢乱话讲当心我杀了妳喔!
  艾玛利亚咆哮道。
  「你的预测呢?
  一二三用食指抬起了一的下巴。
  「你觉得九答得出来吗?
  「这个嘛。」
  一装腔作势地点点头说道:
  「这就要看金田了吧。」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艾玛利亚用刺耳的尖锐嗓音说。
  一用戴了骷髅头戒指的右手食指「咚、咚」地敲打沙发的扶手。
  「在杜斯妥也夫斯基所著作的『地下室手记』篇中,纪录手记的主角说过2×2=4是『令人忍无可忍的东西』这种话。2×2=4是秩序的世界。任何人的意志都无法介入2×2=4的公式之间。它的存在不过就只是个自然而然被导出的解答。所以『地下室手记』的纪录者说了:『即便是二二得五,这个结果有时也是非常可爱的家伙不是吗?』这话上面是有意志存在的,尽管那是企图反抗自然法则的扭曲感情便是了。」
  「你再继续要名其妙的嘴皮子当心我杀了你喔!
  艾玛利亚咆哮。
  「答案是NINE。」
  「啥?没有答案吗?
  「不对,是NINE。」 (译注:「答案是NINE」跟「没有答案」日文音同。)

  ***

  「不,等一下。」
  宗助回忆前一秒的「Ⅴ」和「Ⅵ」。
  名叫九的少女说这是机智问答,宗助也是如此认为。
  虽然在事关他人生死的前提下,机智问答这样的说法是非常轻率的,可是从这个荒谬的现状和那个名叫一二三的少女的口吻来看,这确实是机智问答没错。以性命为赌注的死亡游戏。
  宗助搔了搔头。
  「怎么了?
  少女正紧盯门上的时钟。
  宗助也朝那里望去。上面显示「0237」。没时间耗下去了。
  「我刚刚灵机一动。把罗马数字的『Ⅴ』和『Ⅵ』组合在一起后……真的会变成『Ⅸ』。」
  「这话怎么说?
  「匕首借我,我跟妳说明。」
  宗助向前伸出右手。
  少女虽露出埋怨似的表情,但还是让匕首在空中旋转半圈,一把抓住匕首的刀锋部分后再将刀柄朝着宗助的方向递出。
  宗助接过匕首在地上蹲下,然后一口气把匕首刺进了地毯。
  「看好啰?这是『Ⅴ』。」
  宗助边说边刻下『Ⅴ』。接着又刻出了『Ⅵ』。
  「重点在这个『Ⅵ』上。把这个数字像妳刚才旋转匕首一样上下颠倒过来。和『Ⅴ』字的顶点相连起来后就变成了『Ⅸ』。五加上六等于九。妳觉得呢?
  宗助充满了自信。其实也就是利用两个「Ⅴ」组成「Ⅹ」的原理。
  罗马数字所采用的书写方式诸如「L」即「五十」、「C」即「一百」、「D」即「五百」等等并不方便日常生活使用。
  可是像「Ⅰ」和「Ⅴ」以及「Ⅹ」这些数字偶尔还是会被拿来用在钟表的文字盘、小说和游戏、还有漫画绩篇的标示上。
  「原来如此……」
  即便口头上是表示肯定的,不知何故少女脸上露出的却是有所保留的表情。
  「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这就是正确答案了吧?
  「不,以机智问答而言这个解答相当有意思……但我认为并不是很适合拿来当作这题机智问答的答案。感觉上不符合一二三的风格……」
  「为什么?
  「因为这里样子不协调。」
  少女伸出短小的手指指出问题所在。
  「『Ⅹ』一拉长,显得『Ⅰ』变得很短。」
  的确,「Ⅰ」原先就只是「Ⅵ」的一部分,所以高度自然只有和大小相同的「Ⅴ」组合起来的「Ⅹ」的一半。结果看起来就像英文字母的大写和小写拼凑在一起一样,相当不协调。
  不过如果只是这点程度的瑕疵,感觉上应该不需要太鸡蛋里挑骨头……
  「再来就是太简单了。」
  也不管这个答案不是自己动脑想出来的,少女却还敢说简单。
  「可是这答案也没有错……吧?逻辑上讲得通啊!
  宗助赌气说道。另一个缘故是有股焦躁感把他的心底弄得天翻地覆,感觉脑海都快因此沸腾起来了。
  「快点啊!时间快到了!妳还在犹豫什么啊!
  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宗助割开地毯说明的「Ⅴ」和「Ⅵ」还有形状不平衡的「Ⅸ」。以锐利得如同少女所持的匕首的刀锋般的视线。
  「英文字母……FIVE……SIX……」
  然后。
  「原来如此。」
  少女如此呢喃道。貌似非常不悦的模样。
  「匕首还我。」
  少女从宗助手中抢回匕首。匕首一如渴望着活祭品的鲜血般,反射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少女就这么踩着小碎步朝另一扇门定去。
  「喂,慢着,等等我啊!
  宗助连忙起身紧追在后。
  少女毫不犹豫地把手放在门把上,二话不说直接转动。
  汗水如泉涌般从宗助的身体喷了出来。
  「等一下!妳想到答案了吗?也告诉我妳想到的答案啊!万一错误的话该怎么办?这关系到大谷同学的性命耶!
  宗助情不自禁地粗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少女猛然转过了身子。银色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跟着快速地跃动。少女以仿佛要将人刺穿的眼神看了宗助。
  「害怕担心的人不是只有你。」
  接着她将视线投向门的上方。彷佛那里设置了监视摄影机之类的东西似的。也有可能纯粹是宗助分辨不出来,其实那里真的设有摄影机。
  「喂,一二三。妳一定正在看着这里的情况捧腹大笑吧?我这就告诉妳机智问答的答案。」
  说完少女高高挥起了匕首。一如恐怖电影里登场的杀人魔般。
  然后她将匕首刺进了门里。
  现场响起了刀子刻动木头的声音。
  宗助只是木然地在一旁看着。
  「这就是『五加六等于九』的证明。」
  门上刻印了英文字母的「NINE」。
  由十一条直线所构成。
  「把六加上五可得十一。用十一条直线构成了英文字母的NINENINE就是九。怎样,我答对了吧?
  喀锵一声,房门打了开来。
  身后也传出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大谷纱奈倒在地板上。
  设置在入口门上的电子时钟时间则恰恰停止在「0009」。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6-7 18:03 编辑


  死-按钮-Sudden Death Syndrome-

  我并不是不晓得何谓乐趣。
  我也不是感受不到快乐。
  可是比起那些,我觉得悲伤后悔痛苦之事所占的比例总是要多出那么一点点。
  有这种念头的人只有我而已吗?感觉到每天光只是活着就会一一被剥夺走许多东西的人只有我而已吗?想要把那些夺回来的人呢?会有这种念头,是因为我比其它人来得差劲吗?
  我也想过自己可能是劣等的失败作。
  感觉上,除了自己以外的每个人都过得很顺心遂意,为什么就只有我是跌跌撞撞的呢?明明大家都办得到。
  父母、政治家、老师、朋友、电视里的解说员、面容憔悴的上班族、建设工地的作业员、装疯卖傻的艺人、写真集偶像,以及高唱无秩序的庞克帮,都悄悄地向渺小又凄惨的我打耳语说:「要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说啥你一定做得到的,硬要我怀有勇气,尽讲些「试着更乐观地思考」这种敷衍不负责任的话,就好像把定型例句拿出来照本宣科一样。
  到头来,在这无尽宽广又找没有出口的密室世界里,我剩下的只有一个接着一个陆续失去那些特质的感觉。
  所以……

  「好,往下一关出发了。」
  名叫九的少女说罢,便一肩扛起大谷纱奈。
  宗助本也想帮忙,不过看样子她比自己要有孔武有力多了。
  在为自己的无力怨叹之前,宗助先被少女的怪力吓得怀疑起了眼睛。
  「怎么了?动作快。」
  少女以轻描淡写的声音说。被扛在肩上的大谷纱奈还是一样昏迷得不省人事。
  「啊、嗯,不、那个,呃。」
  「你这家伙真的不是普通的忸忸怩怩哪,看了就烦!
  「我本来想帮妳扶的……」
  「不用。」
  「…………看、看样子是耶。吓死我了,妳的力量好大喔。」
  少女用貌似性情暴躁的表情瞅了宗助一眼,随即气呼呼地别过脸孔通过敞开的门前进。
  宗助也立刻跟上前。
  在离开房门前那一剎那,宗助回望了拷问刑具。
  面挂慈爱的微笑直立在地上的棺材女性看起来就好似圣母玛利亚。只要被搂进她的怀里,或许等在前方的其实是救赎也说不定呢——宗助试着如此心想。但他甩甩头排除了这样的想法。
  宗助紧追少女而去。
  门的后方被一片不见好转迹象的景色所占据。光线昏暗的走廊,等间隔设置的灯光照明。呈一直线永无止尽的黑暗。
  「嘿,妳认识一二三个人吗?
  和快步前进的少女并肩而行的宗助开口询问。
  「啊啊。」
  少女冷冷地回答。虽然少女的肩上扛着大谷纱奈,可是大谷纱奈的体型比少女还要高大,所以她拖着一双脚在地上滑动。以女生的角度来说,大谷纱奈算体格高大的吗?她的身高有一百六十公分,跟宗助差距不大。要说宗助比较矮小也没什么不对。
  宗助本想帮忙提个脚也好,不过那样子好像有些怪怪的。
  「……那个人她为什么要、呃……进行这种游戏呢?
  若用宗助所看过的电影来举例,动机莫不过于「给予自甘堕落者的惩罚」、「有钱人的癖好」、不然就是「人类心理实验」。
  特别是「有钱人的癖好」这个动机感觉好像将人类这种生物的本性一览无遗地给曝露了出来,令人毛骨悚然。人类原来是可以变得如此残酷的生物……
  人类心理实验这个动机一样很恐怖。自己拚命隐藏不想让人知道的感情渐渐被摊开在阳光底下。就像一层一层地把薄皮扒开一样。那是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
  至于给予自甘堕落者的惩罚……拿自己的状况来说的话又是如何呢?
  宗助的生活并没有偏差到自甘堕落的地步。
  偏差这个行为本身就让宗助感到害怕。宗助尽可能只想淹没在人群之中。自愿当一个团体里不起眼的小角色,没有想要爬到最顶端的愿望,可是也不想成为吊车尾的那一个。
  宗劝向来过的都是这种生活方式。就是像这样子存活下来的。
  这场游戏的主办人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动机来举行游戏的呢?
  宗助想到了这个问题。虽然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帮助,不过单纯就是感到好奇。
  听到这个问题,少女露出和「苦不堪言」这种平凡无奇的形容再贴切也不过的表情道出了答案:
  「她是在故意找我碴。」
  「故意找妳碴……?
  这意思莫名其妙。对方光只是为了要找九的碴,不惜安排这么大费周章的机关吗?甚至还扯扯上了人命……
  「我不懂这什么意思。」
  宗助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少女也驻足转头回望。
  「跟妳找碴?那是怎样啊……话说回来,妳究竟是什么人?
  「我名片刚好发完了。」
  少女的回答颇为奇特。
  「我是九侦探事物事务所的所长。」
  「侦探?
  宗助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这样的少女是侦探?
  「在人类的世界是侦探。」
  「啥?
  少女此时长长叹出一口气。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说到这,少女停顿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下去。
  「其实我是恶魔。」
  少女的自白令宗助感到泄气。说穿了,少女果然是平凡的少女。不,说平凡也不太对,是稍微偏电波系的。恶魔这个设定应该也是类似办家家酒之类的吧……
  「以前我看过一部叫做『魔鬼代言人』的电影,戏里登场的恶魔是在经营律师事务所的喔!其实恶魔的目的是透过让有罪的人类变成无罪的方式来使人类堕落。」
  「或许真的有那种恶魔存在吧。」
  少女打从心底觉得无聊似地说道。
  「假如妳是侦探,这意思是说妳是来救我的啰?是我的父母还是谁提出了寻人申请之类的?
  宗助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自己正用瞧不起少女的语调在说话。
  「你想怎么解释都没有关系。」
  少女面露冷漠的表情说着。
  「等一下,我跟妳道歉就是了。该怎么说呢,我有点太没大没小了。我是真的想知道答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妳又是谁?妳——」
  宗助口中的话尚未说出……
  「嗯、嗯嗯……」
  ……扛在少女肩上的大谷纱奈就苏醒了。

  理所当然的,大谷纱奈一醒来差点又掀起一场骚动。
  宗助使尽浑身解数在安抚她。
  荒谬的是,少女低声嘟嚷了一句「麻烦死了」后,又抡起拳头打算让大谷纱奈再睡一觉,宗助好说歹说才劝阻了她的荒唐行径。
  结果由宗助代为挨了拳头,这简直没有天理可言。
  宗助一五一十地跟大谷纱奈详述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不过也觉得这个状况若从客观角度思考实在非常滑稽。虽然焦虑和不安支配了宗助的大部分心理,但同时也有种脑子中枢部位的某处已经产生了麻痹的感觉。是清醒了还是冷感了?
  像大谷纱奈那样子的反应才是身为人类最正确的态度,宗助心想。
  那么,自己这样又算什么呢……?
  「所以说,这就类似『异次元杀阵』和『电锯惊魂』,是脑筋有问题的人所设下的游戏吗?我们现在全被关在某个不知名的场所?
  大谷纱奈脸色苍白如纸地说道。气色差得即便在微弱的橘色灯光照明下也看得出来。原本杂乱邋遢的浏海如今已重新用发夹工整地夹好,唯有浏海的部分是整齐的,反而显得奇怪。
  「好像是这样吧。」
  一说完,宗助本想告诉她「以上可不是在跟妳开玩笑的」,不过大谷纱奈似乎没有想到那么多,所以宗助就没再多做表示了。
  「就、就拿、我刚刚的、那个房间来说,一个没搞好我可能早就死了?
  宗助显得有些不知该做何回答是好,不过还是点头承认。
  「当时要是我们搞错答案或超过时间限制的话,就……」
  事后回想起来,宗助所提出来的解答其实是错的。差点就导致大谷纱奈于死地了……
  水分稀少的黏腻汗水又滑过了宗助的太阳穴。
  「接下来还要继续那种游戏?有可能会死人?
  「……大概吧。」
  宗助慎重地回答。
  「不要。我不要!
  大谷纱奈像个在耍赖的小孩子似地主张道。她口中重复念着「我不要、我不要」并在原地蹲了下来。
  不过,那也是最为合情合理的反应了。这也难怪。毕竟死的人有可能会是自己。若是你,你能承受得住那分恐惧吗?也有可能因此夺走了某人的性命。若是你,你承担得起那个责任吗?利用游戏的方式像这样子草营人命,真的可以吗?
  照理说没人有那个资格。除了恶魔的杰作以外,没有更恰当的说法了。或者该说是神明大人的杰作?
  但拒绝参加游戏也就表示无法离开这块鬼地方了吧。即使口口声声说不要、坐下来赖着不走,最后也只是饿死而已……
  这时……
  「妳叫大谷纱奈是吧?
  少女开口了。
  大谷纱奈面带困惑的表情扬起脖子仰望浑身漆黑的少女。她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着。泪湿的眼睫毛结成尖尖的一束。
  少女则是不改豪气的态度。黑色连身洋装,黑色膝上袜,反射耀眼光泽的亮皮材质黑色圆头鞋。银色的头发亮丽动人,肌肤白净得白皙透明。
  「我叫九。」
  说完,少女折起连身洋装的裙子屈膝蹲下。
  「Ichjjiku……」
  大谷纱奈只是不断重复念着少女的名字。宗助本想告诉她「因为是只有一个字九,所以读作Ichjjiku」,不过最后还是打消念头保持沉默。
  「我提供妳两个选项做选择。」
  两个选项……听起来简直就像游戏一样。
  少女一如往昔庞克摇滚歌手所做的手势以手背示人的状态竖起了食指跟中指。然后落落大方地开口表示:
  「看妳是要自愿跟我们一起走还是被我打晕带走?
  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抛下大谷纱奈自行离去。宗助等人唯有继续前进一途,不前进便没有离开这里的机会。
  「哪个都好,妳挑个自己喜欢的吧。只不过,妳只能在这两个选项之中做选择。」
  这已经不叫落落大方,而是威胁恐吓了。少女悠扬的口吻反而给人一种恐吓的成分被强调出来的感觉。
  「这算、什么……」
  大谷纱奈喘不过气似地说道。那个声音与情色的娇喘神似,又像人断气前的那一瞬间。就是听了以后会令人怀疑言语的形体是否马上就要崩解、丧失意义,然后变成其它东西的那种声音。
  「若不能突破一二三的游戏,横竖都会在这里不被人发现地死去,妳我都一样。一直坐在这里不吃不喝的,妳也不可能安然无事吧?
  少女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和大谷纱奈的喘息声之间存在着一道巨大的鸿沟。在宗助的眼里看来,她们宛如在用不同的语言交谈一样。
  少女把该说的话说完后,还没听大谷纱奈的回答便径自站了起来。银色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有如钟摆般摇摇晃晃。
  大谷纱奈彷佛痉孪似地张动了嘴巴:
  「欸,金田同学你不觉得奇怪吗?这种事情根本不合常理吧?明明我们也没怎样,却有可能会死,这也太……」
  结果她只是一再重复类似的话。
  「金田同学你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
  宗助本身也不是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接受」两个字已形同没有意义的字眼了。
  问题是大谷纱奈坚持要求人家拿出道理让她接受这个状况。
  但那是不可能的。
  对宗助而言,这个问题就类似被人要求说明自己为什么会诞生到这个世上来一样。那种问题有谁答得出来呢?
  一定只是因为运气不好的关系。
  不论是现在会身在这里、还是诞生到这个世上……
  没有已经接受这回事,也没办法用言语说明,甚至宗助自己还想跟别人讨教理由呢!
  不但希望有人来告诉自己现在会身在这里的理由,也希望有人可以来告诉自己为什么非诞生到这个世上不可。明明活着就只有痛苦而已……
  「喂,金田宗助。」
  名叫九的少女忽然用锐如刀子的声音唤了宗助。
  宗助打断如陷五里雾中的思考,把原先放在大谷纱奈身上的视线移回少女。
  少女瞇细蜂蜜糖果般的眼眸直瞪着宗助。
  「什、什么事?
  宗助口齿不清地询问。
  少女只管一味瞪着他不放。
  大谷纱奈没有插嘴,一道沉重的沉默在宗助与少女之间降下。那是一种会让人头皮发麻的、不舒服的沉默。宗助忍不下去,松口说出了谢罪的话语。
  「……我不是很清楚怎样,可是我跟妳道歉。」
  「干么跟我道歉?
  「不……」
  宗助又吞吞吐吐了起来。
  「你那双卑躬屈膝的眼睛和动不动就道歉的习惯我看了就有气。」
  看我眼睛不爽,我也不能拿它怎么办不是吗?那是与生俱来的啊!
  「你错了。」
  好像看穿了宗助的内心似地少女迅速断言道:
  「给我听好。」
  仿佛要用力将心脏刺穿般,宗助的左胸口被少女的食指推了一下。宗助顿时踩了一个踉呛。
  「我看不惯的是你的态度。」
  语毕,少女紧接着低头俯视了大谷纱奈。
  「看来时间似乎是耗光了。现在已经没有闲工夫去确认妳的意愿。我们好像已经来到下一个关卡了。」
  少女轻轻地比出一个形同管弦乐团的指挥者般的优雅动作指示了黑暗的前方。
  神不知鬼不觉地有一扇门出现在那里。
  又来了,宗助心想。
  这扇门跟宗助醒来的房间和大谷纱奈所出现的房间果然是一样的结构。尽管没有别出心裁的设计,可是外观厚重的黄褐色大门一如要阻挡去路般矗立在眼前。
  明明到前一刻为止,那里还只是空荡荡的黑暗。还是说,只是因为光线强度不够的关系以致于没有看见而已呢?
  因为这里光线昏暗和装潢单调,所以宗助早已失去方向感分不清楚前后左右了。虽然感觉这一路走来都是一直线,但实际上也不是没有可能自己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慢慢转弯了,就算刚才曾走过上下坡也不足以为奇。宗助就连自己是不是有走过也搞不清楚了。
  少女转过亮皮的圆头鞋掉头往门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
  宗助旋即出声喝止。
  少女回以一对看似不悦的眼神。
  「妳、妳想想,刚才也是一打开门——」
  宗助边说边将视线投向大谷纱奈,然后又望了少女一眼继续说道:
  「限时装置就启动了不是吗?
  「你要我跟你重复这种交互方式几次才满足?
  少女说的没错,到头来只有前进这个选择。话虽如此,宗助就是拿自己踌躇不前的心没辄,而且也觉得每一次都需要重新做好觉悟。
  「……可是……」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干脆?不一一打开门闯关结果还不是困在这里!你是白痴吗?我只想尽速离开这座阴森森的城堡,用摆满了草莓当作装饰的奶油蛋糕塞饱我的肚子。而且是用充满乳脂肪的蓬松奶油制成,甜到令人啧啧称奇的那种,我要吃完一整块。」
  忽然……
  「我、我有带牛奶糖……」
  大谷纱奈说道。大概连她自己都觉得很突兀吧,脸上的笑容很僵硬。或许她是为了鼓舞自己才尝试笑笑看的也说不定。
  宗助看了少女一眼。
  少女的嘴巴垂下了一丝长长的口水,简直就像个异形似的……
  「那、那个……」
  少女擦干嘴角……
  「唔。妳这家伙还挺上道的嘛。」
  ……然后以堂而皇之的口吻如此说道。
  总觉得她的蛮横夸张到不可理喻的程度……
  少女打开包装把牛奶糖丢进了口中,表情在那一瞬间和缓了下来。
  「你们也吃吧,糖分对头脑有益。」
  明明糖果是大谷纱奈的,少女却当成是自己的东西一样毫不客气吃了三颗,剩下的人谷纱奈和宗助各吃了一颗,合计五颗。宗助茫然忆起「必要常数为五人」这句话,一边用臼齿咬动牛奶糖。当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的同时,少女一声不吭地打开了门。
  「「啊!」」
  宗助和大谷纱奈同时嘀咕了一声。
  牛奶糖在嘴巴张开的时候滋滋喳喳地发出了声响。

  原以为里头会是另一恐怖的刑具在等候一行人的大驾光临,但在房门敞开到底的另一头——亦即房间内部的景色实际上却和预料完全相反。
  房间的中央摆了五张椅子。围成圆形的形状,正面朝内。
  椅子的设计就跟餐厅使用的类似,靠背和座椅的部分都额外套上了花纹美观的布。只是房间里头光线黯淡,以致于那个图案的美丽之处无法被彰显出来。
  宗助迅速穿过房门眺望上方。本以为那里应该会有和上一关同样的电子时钟,结果却空无一物,只见一整面壁纸而已。
  宗助想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五张椅子?
  这又使得宗助想起「必要常数为五人」这句话。
  一二三曾指示要自己将这句话给记牢了,应该很重要才对。有什么事是非得五个人不可的?
  而那指的就是这些椅子吗?
  需要找五个人来坐满这些椅子是吗?
  现在这里有三个人,名叫九的少女、大谷纱奈,以及宗助自己。
  牛奶糖的甜味还残留在口中仍未消散,那个感觉令宗助有些不舒服。
  「有四扇门。」
  少女冷不防说道。
  宗助重新环视四面八方。
  确实,包括宗助等人进房的房门在内,这里总共有四扇门存在。这座城堡到底是什么样的构造呢?明明是一路直线前进,来到这里却有三条分歧……
  「该往哪里走呢?
  大谷纱奈貌似不安地说道。
  如果说其中某一扇门是开不得的,打开的瞬间便会发生类似有东西掉下来砸到人这种老套的搞笑节目才会出现的情节也不无可能。况且在真的攸关人命的前提下,更是让人笑不出来。
  「所有的门都没有像之前那样有东西显示时间。」
  看来少女也挂念着时间的事。
  宗助陷入了打着赤脚踩进泥沼里的感觉。一种泥巴滑溜溜地从脚趾的缝隙间滑过的鲜明感觉。
  仿佛再也无法从这泥泞挣脱出来似的。
  宗助瞅了五张椅子一眼。
  他这才注意到一个东西。
  「……这个按钮是干么用的?
  五张椅子的上头,全都放了一个大小可供握在手上的按钮。按钮上头接了一道电线,直通椅子的下方。
  宗助战战兢兢地望了椅子的底部。不仅双膝跪地,两只手也撑在地上,探头窥察。
  椅座的下面装设有黑色的箱子,电线就和箱子连接在一起。但状况并未如此单纯,箱子上…头还有另外两条电线和隔壁的椅子连在一块,看来可以判断为在场的五张椅子经由箱子全部串连在一起了。
  「我看还是不要乱碰比较好吧……」
  宗助抬起头一看,大谷纱奈的白色高筒袜及大腿便映入了眼帘。
  虽然不是故意想看的,不过宗助还是觉得心虚,二话不说立刻挺起身子。
  大谷纱余在胸前用力地握起了拳头。一束浏海从发夹松脱落下。
  「快给我找录音机,应该藏在某个地方才对。」
  浑身漆黑的少女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然后就几乎在她话说出口的同时,门「喀锵」的一声被打了开来。
  门,没错,不是宗助等人进入时所通过的其它三扇门之一打开了。
  「「「啊。」」」
  无秩序的呢喃声顿时重迭在一起。
  打开宗助右手边的门从中现身的,是一名女子。
  浏海修齐在将眉毛遮住的长度,整体而言是发尾往内卷的短包伯头的造型。打扮上走的是配色以灰黑两个较为稳重低调的颜色为主的连身洋装风格,不过裙子和胸口的布料则是采用样子蓬松轻柔的女性化款式,两只脚套了颜色鲜艳的蓝色丝袜。
  女子首先露出了迷惘的表情,大概是没料到会有其它人在吧。
  但当她一看到宗助表情便隐约出现了变化,看起来似乎显得更加迷惘,另一方面又像放宽心的样子。
  女子以独特的沙哑嗓音开口说道:
  「宗助?
  宗助对这低沉沙哑的嗓音有印象。
  「……峰仓、学姐?
  宗助以微弱的音量断断续绩地说道。
  没错,她是峰仓舞华。是大宗助两届的学姐,同时也是宗助短期间——即举办运动会的那段期间(宗助原先纯粹只是一名运动会实行委员)曾经加入的学生会的副会长。她在去年就毕业了,现在不是大学生吗?
  「你认识?
  名叫九的浑身漆黑的少女在宗助的身旁问道。
  「啊,嗯。算是……」
  宗助一年级的时候,有过一次和她在学生会社办两人独处的经验。
  峰仓舞华最为有名的地方就是她的美貌。她有一张长得十分姣好的脸孔。虽然那么端正的五宫难免会给人凶巴巴的印象,可是她的眼神很温柔,也因此软化了那种感觉。
  个性上她也有豪爽大方的一面,深受男女双方的喜爱。
  在那次的独处前,宗助和峰仓舞华只有过事务性的对话。毕竟对方是学姐,而且也没有特别想聊的话题。觉得漂亮归觉得漂亮,宗助从未打过想追她的念头。
  有同学很想积极跟峰仓舞华攀谈,宗助也曾因为可以跟她在同一个地方相处就被同学羡慕。既然那么哈,干脆你们来当运动会实行委员好了——宗助在心中发过这样的牢骚,不过从没见半个人身体力行地提出想当实行委员的申请过,只是一味羡慕宗助和峰仓舞华的微薄交集而已。
  那一天,宗助和峰仓舞华偶然有机会独处了,大家纷纷完成分内的工作离开了学生会社办。宗助那时还在忙着整理影印单吧。
  就在那个时候……
  「我来帮你忙好了?
  峰仓舞华好心伸出了援手,她好像完成自己的工作了。
  「啊,不,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弄好。」
  宗助如此回答道。
  「反正我得留到最后才能走人啦!看,我要负责关社办的门。」
  说完便拎着附有标签的钥匙摇来摇去展示的峰仓舞华,也卷起袖子帮忙处理宗助的分内工作。
  和不熟的人对话反倒教宗助觉得折磨。苦无话题真的很头痛。
  峰仓舞华大概是理解体谅了宗助的这一类心理,所以主动提出了喜欢的音乐、小说和电影等诸如此类的话题。
  「我喜欢九寸钉(Nine Inch Nails)。」宗助答道。
  「是喔,你会听西洋音乐啊?
  峰仓舞华如此说道。
  「妳也知道这个乐团吗?
  宗助认识的朋友里没有半个人在听九寸钉的歌。
  「我喜欢『Hurt』这首歌。」
  「我也是。」
  宗助跟着附和。「Hurt」,意思不是「心」,而是「受伤」。
  关于喜欢的小说,宗助的回答是「抱歉,我完全没在碰小说」;至于喜欢的电影,宗助则是先犹豫了一会儿,接着才回答说「我想是『Stand by me』吧」。
  「很不错的choice!Good choice。」
  最后那一句英文应该是在模仿『他不笨,他是我爸爸』这部电影的主角西恩·潘吧?虽然宗助有想到这个,但还是决定不去提它了,反正模仿得也不像。
  接着,峰仓舞华在一个毫无脉络可寻的时机开口说了。她的视线还是停留在手上的影印单。
  「我啊,一直在寻找只要有这一张,其它的专辑就可以统统全拿去丢掉的最棒专辑喔,当然也有在找看了这一本其它的就不用再看的小说,以及看了这一部其它全部错过也无所谓的电影。不过始终无缘遇见它们。是有碰过接近我的标准的啦。」
  宗助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聆听着这一番话。
  「如果每一项事物都能拥有最棒的那一个,那就好了呢!
  峰仓舞华如此说道。
  宗助在那个当下是怎么回答的呢?好像是平淡无奇地回答「对啊」两个字,又或者是——
  「那种可以完全阐述出自己心情的作品是绝对找不到的啦!
  还是据实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呢?宗助也不复记忆了。
  大谷纱奈和峰仓舞华妳一言我一语地互相交谈着。看来大谷纱奈也认识峰仓舞华的样子。或许大谷纱奈是基于美术社这一层的关系跟学生会有来往吧。
  只不过,她们两人的对话跟宗助等人至今交谈过的内容也是大同小异。
  「我也不是很清楚状况,我醒来就在床上了。」
  峰仓舞华清醒的状况跟宗助是一样的。远比在拷问刑具中醒来的大谷纱奈要幸运多了。
  「可是我对地点毫无印象,心里非常不安,离开房间喊声问有没有人在,可是都没有回应。我就这么一路边喊声边走,结果就来到这里了……」
  她的遭遇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
  「学姐,请问妳有携带手机之类的吗?
  宗助向峰仓舞华提出疑问。
  「你那客套的说话方式还是没变呢!
  峰仓舞华先是落寞地淡淡一笑,然后左右摇了摇头。
  「我找过了,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就算想跟外界联系也没有手机,所以我也只能死了这条心。不过我在桌上找到了这个东西喔。」
  说完,峰仓舞华拿出了录音机。
  可是那跟出现在宗助与大谷纱奈房间的小型录音机不同,是款式略偏旧型的卡带录音机。需要另装录音带。
  「快点让它播放。」
  少女用命令的口吻告知。
  「问题是里面现在没有放录音带。」
  峰仓舞华摇头说道。
  「录音带?
  「对。这台是少了录音带的卡带录音机。所以不能播放,也录不了东西」
  解释完后,峰仓舞华定睛注视少女。
  「好可爱的小女孩喔。这就叫哥德萝莉吧?
  虽然这样的话题在这个场合显得有欠紧张感,但峰仓舞华或许是明知如此仍刻意搬出这样的话题的。少女并没有特别去回答她的话。
  「我是峰仓舞华,请多多指教啰!
  「我叫九。」
  少女简短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无花果?水果的那个吗?好稀奇的名字喔。」
  「是单一个字九。所以读作Ichjjiku。」
  少女一脸嫌麻烦地解释。银色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高高摆荡而起。
  但这短暂的自我介绍场面旋即宣告结束。
  因为门的合叶所发出的「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惨叫声有如人类临死的哀号般响起了。另外两扇门的其中一扇缓缓地被推动开来。
  门在门缝打开了约四十公分的程度时静止了,接着有一张脸冷不防从中探出,是位男性。他警戒心甚高地观察着房间内部的状况,然后发现了宗助一行人。
  「……你们是谁?
  男子开口说道。语毕,他将门敞开到底走进了房间里头,一头短发朝天抓得又直又挺。装扮乍见之下很正式,不过仔细一瞧的话,男子黑色的夹克上别了许多直径一公分左右的别章。
  宗助瞧了椅子一眼心想。
  啊啊,这么一来就凑足五人了。
  必要常数为五人。

  「我叫慈恩忠志。」男子如此自我介绍道。
  慈恩忠志似乎也是在陌生房间的床上睡醒的。
  这么说来,在拷问刑具里醒来的就只有大谷纱奈一人了。
  大概是自己也发现到这个事实了吧,大谷纱奈又变得面色苍白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搂住自己的肩膀。
  慈恩忠志醒来后第一件事也是寻找手机的样子,但同样遍寻不着。不过我另外找到了这个东西,他秀出自己的发现如是说。
  他手上拎着的是一个发出细碎声音的袋子。
  是一个苏格兰纹的小型手提袋。
  「那是什么玩意儿?
  名叫九的少女以威压的态度询问。
  「妳长得很可爱嘛!
  慈恩忠志嘴边挂着这一类挑逗的话,目不转睛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少女。
  然后就在下一个瞬间,现场的气氛突然冻结了。
  「我在问你那是什么。」
  少女边说边拿出匕首抵住慈恩忠志的喉咙。宗助心想:那个动作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所谓快到眼睛无法掌握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少女和慈恩忠助原本理应有三公尺左右的距离。但这个距离在眨眼间便被拉近。握在少女童稚的手上的匕首就像艾丽斯梦游仙境里的笑脸猫般吃吃讪笑着……
  没有人敢开口缓颊。
  慈恩忠志顿时也倒抽一口气——在宗助眼里看来,慈恩忠志的喉结滑动得很僵硬不自然——然后开口说道:
  「开、开玩笑的啦!这里面装的是名牌和录音带。」
  慈恩忠志的回答方式慎重得有如挑战奖金的猜谜节目参赛者般。
  「名牌和录音带?
  少女放下匕首,一把抢过慈恩忠志手忠的提袋,袋子发出了喀沙喀沙的声响。
  少女把袋子里头的东西统统撒在地上。
  喀沙喀沙的声响更加清晰庞大了。
  如慈恩忠志所言,那些东西是塑料制的名牌。
  「金田宗助」、「大谷纱奈」、「峰仓舞华」、「慈恩忠志」、「九」,名牌是用全名刻印而成。
  唯有「九」真的是只有一个文字。
  大概就是艺名那一类的吧,宗助心想。
  除了名牌外,另外还有一卷小录音带掉在地上。是这个年代少见的东西,不是电晶片,而是那种将带有磁气的黑色胶卷卷起制成的录音卡带。
  名叫九的少首先就是先捡起的就是那卷录音带。
  接着她以粗鲁的动作将录音带去给了峰仓舞华。
  少女的一举一动都无章法可循,旁观的人无一不心惊胆跳。
  峰仓舞华似乎也没料到录音带会朝自己丢来因而失手漏接,录音带发出微弱的声响掉到了地毯上。在地上弹跳一次后落到了大谷纱奈的脚边。
  大谷纱奈目露畏怯的眼神注视着脚边的录音带。
  看起来她好像压根儿都没想到要把它捡起来这回事。
  宗助说了一句「抱歉」,捡起大谷纱奈脚边的录音带。
  确认完哪边是A面、B面后,宗助立刻递给了峰仓舞华。
  「这边是A面,请让胶卷朝上。」
  「谢谢。」
  峰仓舞华的脸虽然看起来似乎有些笑意,不过应该只是宗助多心了。她后来是否成功地与最棒的一张专辑、最棒的一本小说、或者最棒的一部电影邂逅了呢?宗助的脑海剎那间闪过了这种突兀的事情。
  峰仓舞华收下录音带后便装进了录音机里,关上盖子的喀锵声随之响起。
  「我要放了喔?
  「快点放。」
  少女急性子地以充满攻击性的态度回答峰仓舞华的问题。
  峰仓舞华微微耸起肩膀,接着按下了播放钮。
  宗助绷起了身子。
  在沙沙的空白声过去之后。
  『嗨,我是一二三,现在就在你的后面。』
  虽然这是拿都市传说改编而成的恶搞开场白,不过慈恩忠志还是一下子就上当回头张望了,挂在他胸口上的好几个别章发出了碰撞的声响。
  『有听到这卷录音带就表示各位都没有乱来,有脚踏实地地在前进啰?应该没有那种撒娇耍赖说「够了!人家不想再前进了!」而出局的小朋友吧?
  在咯咯笑的一二三背后,有一首说是突兀也没错的轻快圆舞曲在播放着。
  『我想应该不可能发生那种事吧?个然游戏便无法成立了,而且有趣的地方还在后头呢!若没有全员到齐,那就没有意思了。』
  「废话少说,快点给我说明!
  少女又咆哮了。难不成她没有搞懂录仟机这种机器的构造吗?
  一如听见少女又在咆哮般,录仟机里的声音接着说道:
  『小九。妳还好吧?接下来妳的真正价值将会受到考验,所以妳必须好好发挥统帅力才行唷?
  「我要杀了妳!
  录音机里的声音用尖锐的嗓子大笑。
  『那我马上为大家说明规则。仔细听好啰!首先先把名牌戴上,我想先把彼此的名字记起来会比较好吧。』
  大家听从录音带的指示捡起名牌。
  宗助也在法兰绒衬衫的左胸口袋上戴好名牌。
  可是,唯有名叫九的少女维持双手抱胸的神气站姿动也不动。
  宗助帮她把标示了「九」的名牌从地上捡起,递给了少女。
  「我想这个时候……还是依她的指示行动比较好喔。」
  少女「啧」地咂了声嘴,用安全别针戴上了名睥。
  录音带在停顿了充分的时间之后继续播放出下文。
  『大家名牌都戴上了吗?自我介绍也做完了吧?游戏是在你们都完成这些步骤的前提下进行的喔!我想你们现在应该也心里有数了,大家都有看到椅子对吧?现在请你们都去椅子上坐好。』
  以宗助为首,在场的五人一同将视线放在五张椅子上。
  『从现在起十秒内所有人都在椅子上坐好,不然大家一起成佛去。十、九——』
  一二三开始随性地倒数起来。
  「咦,什么?
  峰仓舞华一头雾水地不断眨眼。
  慈恩忠志也是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
  「快点坐下!
  宗助先是毫不客气地推了两人的背部一把,然后抓起椅面的按钮抢先第一个在椅子上坐好。一二三的倒数还在持续进行中。
  「快点照她说的话做,不快点坐下会完蛋的!
  『——三、二、一……所有人好像都坐好了呢!好完美无缺的团队默契,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喔!
  宗助松了一口气。但下一个瞬间,他把好不容易呼出来的那一口气又给吸了回去,差一点停止呼吸。
  『好,现在大家坐上的椅子全都安装了炸弹。』
  ……口中有一道苦涩的味道蔓延,全身汗如雨下。
  她刚才说什么?
  『可是你们可以放心。因为只要别贸然起立,炸弹就不会爆炸。听好啰?接下来我要说明的游戏规则非常简单易懂,而你们要做的只有遵守规则而已,这样就可以得救。』
  「喂,这是怎样啊!莫名其妙!不是只要坐上去就好了吗?
  慈恩忠志嚷嚷着。
  宗助的意见跟他一样,一整个感到莫名其妙。
  「闭嘴!吵吵闹闹会害我听不见!
  名叫九的少女也尖声大叫。那就好似动作电影场景的教堂其漂亮的花窗玻璃气势惊人地破碎成了一地的声音。
  『我知道现在你们一定一个比一个动摇,但是大家要好好相处喔,因为这游戏就是要这样玩的。』
  拿着录音机的人是峰仓舞华。所有人都目露凶光直盯着她,峰仓舞华本人则一副把录音机当炸弹还是啥危险物品的样子捧着。
  『没错。这个游戏就是要大家一起和平相处的游戏喔,了解了吗?仔细听好啰!你们现在坐的椅子安装有炸弹。可是不起立,炸弹就不会引爆。条件是只要等我说开始后,九分钟内你们全都乖乖坐着就可以安然过关!可以吗?超级简单的游戏对不对?
  一整个莫名其妙。只要别站起来九分钟之后就可以得救。既然这样,那当然没有人会胡乱站起来。哪里还算得上游戏?
  宗助将感觉这段期间好像一直哽着的气又呼了出来。
  不过,这时他又注意到另一个可疑的地方。
  「这个按钮呢……?
  其它人也将视线移向各自放在手上或膝盖的按钮。
  就像抓准了宗助喃喃自语的瞬间似地,一二三的说明继续了下去:
  『哎唷,里面好像有脑筋动得挺快的小朋友嘛。不可能都没人发现才对吧?按·钮。有看到对不对?至于那个按钮的功用呢,一旦按下去炸弹就会被解除。』
  「……解除。」
  大谷纱奈就像在拼出艰涩的单字一样脱口说出。
  宗助的眼睛判断不出她有没有理解,不过看起来感觉她仿佛禁不住诱惑要按下去了。
  『哎呀,说明要听到最后喔。就算决定要按下按钮呢——』
  大谷纱奈被这一声惊得抖了一下身子。
  『虽说按下按钮炸弹就会解除,可是可以成功解除的只有先按先赢的头两个人唷。』
  宗助目不转睛地凝视自己手中的按钮。能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人?不是说只要一直乖乖坐着所有的人都可以活命吗?
  『就算大家约好一起按下按钮也没有用喔。因为只有以小数点以下的秒数差选出来的前两名可以得救。好,那我继续说明下去了喔。』
  一二三听似愉快地说道。
  『状况一,五人里有一人按下按钮。按下按钮的那个人所坐的椅子炸弹会被解除,所以就算站起来也No problem。只不过,能活下来的就只有那一个人。因为呢,九分钟后没按按钮的其余四人椅子都会炸飞喔!
  宗助血色顿失。圆舞曲的乐声显得异常遥远……
  『状况二,五人里面有两个人以上按下按钮。这就如我先前所说明的,安排上只有先按先赢的前两个人可以得救,所以就算所有人都按能活下来的也只有两个人,剩下的三个就准备被炸翻啰。』
  一二三像是在强忍笑意似地说道。
  『所谓的炸翻,具体说明的话就像这种感觉。』
  啪一声,录音机传出了弹手指的声响。
  紧接着。
  砰!
  「呜喔!」「呀!
  此起彼落的悲鸣、惊愕、缩头缩脑,宗助拚命强忍从椅子滚落的冲动。手紧抓着椅子死都不放。
  另一扇没人打开的门整个被炸飞了。单层门板破坏得四分五裂。碎片散乱一地。
  安装在椅子上的炸弹要是爆炸,结果就会像这样……
  手脚四肢会像那样被炸得七零八落不成原形……
  「这到底是……」
  峰仓舞华喃喃说道。
  『可是不用担心。不需要把问题想得太复杂喔?因为只要不要按按钮,九分钟后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嘛。那就祝大家好好奋战了。』
  就在录音机如此宣布完后的瞬间——
  喀锵。
  房间的灯光关掉了。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6-7 18:03 编辑


  伍-不可饶恕之人-Out of control-

  房间里播放着圆舞曲。
  「情况看起来不太乐观哪。」
  浑身漆黑的男子——一看着银幕发出叹息。
  尽管亮度暗了下来,呈现在银幕上的影像并未因此变得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可能是以特殊的摄影机拍摄的吧。
  虽然室内在光辉四射的水晶吊灯的照射下,各个角落都有均匀受光,可是不知为何就是显得光线黯淡。房间的中央有两张沙发椅。
  一就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奇妙的是,沙发的扶手长出了金属制的「手掌」。那个东西抓着一的手臂不肯放开,导致一根本无法从沙发上站起来。沙发本身彷佛被固定在地毯上一样,不管怎么尝试去晃动它,它就是动也不动。
  「你不觉得这个规则制定得棒透了吗?
  说完,一二三把马铃薯片放进了口中。发出「咔滋、咔滋」的干涩声响。
  「棒个屁啊!
  艾玛利亚在一的隔壁歇斯底里地大叫。
  「不是只要九分钟坐着什么都不要做就好了?一定轻松过关的嘛!
  「你要不要帮那位没大脑的小姐说明一下呀?
  一二三冷笑了几声,坐到了一的膝盖上头。背部往后一躺赖在一的怀里,递出一枚马铃薯片问:「要吃吗?」在套住了整颗头的头套上,分辨不出是尖角还是耳朵的两端突起软绵绵地摇晃了起来。
  一暧昧地摇摇头。
  「关于马铃薯片的起源,一般都认为是由一个名叫乔治·克罗姆的主厨在美国的餐厅所发明出来的。当时有客人抱怨炸马铃薯太厚了。说穿了,对方不过是个吹求疵的奥客,不过乔治还是送上了薄到脱离一般常识的马铃薯切片。不过他的目的本来是为了挖苦客人喔。还说:『满意吗?我按照你的要求切薄了。』可是这份薄切炸马铃薯片却非常地美味,本想指桑骂槐没想到却获得好评,所以干脆就加进菜单里了。」
  「是喔!」一二三把递出来的那枚马铃薯片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艾玛利亚一直「呜嗄啊啊啊啊」地发出怒吼。因为她的两只手都被固定住,所以只能用双脚胡乱对着空气又踢又踹,对于现状没有任何的帮助。
  「艾玛利亚,那个游戏真的很残酷。」
  一用平常少见的严肃口吻说道。
  「哪里残酷了?
  艾玛利亚龇牙咧嘴地发出野兽般的低吟声。
  「在这样的条件下,有任何人按下按钮都不奇怪。」
  一的口气好似带着同情的意味。他颓然地背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头部也向后仰起。一头黑发变成杂乱的稻草。
  「为什么啊?九分钟内什么都不要做,这样全部的人都能保住一命不是吗?
  艾玛利亚面露诧异的表情向前探出身子。拘束具发出「喀锵」的声响。
  假如她坐的沙发也安装有炸弹,恐怕早就已经爆炸了吧。
  「遗憾的地方就在于明明什么事也不用做就能得救。」
  一死心地喃喃说道。
  「问题是,人类的着眼的之处不会是只要乖乖的所有人都能平安获救的条件,而是如果有谁按下按钮自己就难逃一死的疑虑。他们会的思考模式是『五个人里面只有两个人能活下来』。这么一来,自己有五分之三的机率会丧命。」
  「所以说,只要不瞎搞就能活了啊!
  艾玛利亚又重申自己的论调。
  「前提是有相信其它人都不会背叛的那个信心啰。问题是有那么简单吗?
  坐在一的膝盖上的一二三望向艾玛利亚打了个岔。一副打从心底幸灾乐祸的模样。
  「人类可是既愚蠢又无可救药的生物喔!他们第一个考虑的问题就是该怎么做,自己才能得救。」
  「与其说是游戏,这感觉比较像是某一种『实验』吧?画面另一头接下来要上演的戏码可以说是一种互相残杀了,而且九无能为力……」
  「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二三对这番说词予以肯定。头套的突起又摇了起来。
  「那是啥意思啊!
  「举例而言,就算九再怎么拚命强调『大家合力信任彼此吧』的主张,好啦,我知道很难想象她说这种话的样子,就假设她有好了;总之无论她再怎么费尽唇舌,只要开始疑神疑鬼,终究有人会按下按钮。」
  「就为了让自己一个人活命喔。」
  一二三在一的膝盖上把身体缩成一团哈哈大笑。造成的振动也导致固定一的手臂的「手掌」发出了喀锵喀锵的声响。
  「只要有任何一个人按下按钮,就算九输了。」
  「喂,你快想想办法啊!
  艾玛利亚叫破了嗓子。
  「别强人所难了。我还能怎么样呢?就跟妳一样被困在这里束手无策。」
  「就算这样还是要想办法脱困,这才是使魔的责任吧!
  一深深地点了点头,用戴了骷髅头戒指的食指「叩叩」地敲打扶手。沉默了一会儿,一皱起起了眉头。
  「这些人有一个共通点。」
  一二三注视着一的眼眸。
  艾玛利亚迫不急待地催促他往下说。
  「什么地方?
  「虽然我想不透理由,不过所有人的名字都可以代换成扑克牌花色。」
  「啥?
  「在房间暗下来前,我留意了所有人的名牌。那时我就发现到一个事实。大谷纱奈的『大谷』可以念成『DAIYA』(日文音同钻石,即扑克牌的红砖)。峰仓舞华姓氏最后一个字的『仓』和名字第一个字的『舞』合起来可以读作『Kurabu』(音同Club,即梅花)。慈恩忠志这名字可不得了了。慈恩是慈爱、恩惠的意思吗?如果他把头发染成红色,感觉很多方面都会变成三倍呢!那个玩笑就先不提,总之他名字所有的汉字都有『心』。所以是『Heart』。」(译注:此为机动战士高达的梗,源自有红色彗星之称的夏亚,驾驶红色涂装扎古的他能发挥目测比一般扎古快上三倍的速度,也因此造就了红色=三倍的印象。)
  「金田宗助呢?
  「他的名字就需要花点脑筋才想得出来了。就拿『鸦』这个汉字来举例吧。因为乌鸦是叫声为『ga』的鸟类,所以『鸦』这个字就是把『ga』代换成汉字的『牙』,再和『鸟』组合而成的(日文的牙除了kiba以外也可以读成ga)。『蚊』是会发出『buun』的声音的虫子,所以就是『蚊』(蚊的日文音读为bun)。至于『取』这个汉字呢,是从过去杀了的人后会取其『左耳』的典故而来的,『又』有象征手的意思。」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组合啊。金田的『金』和宗助的『助』合起来可以得到『锄』这个汉字。翻成英文就是『SPADE』,和扑克牌的『黑桃』是同音异义字。」
  「然后呢?
  「不,我发现的就只有这些。所以我不懂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我不认为这是偶然就是了。这之间有什么意义存在吗?反正不管怎样,『9』这张牌不论是什么花色都不算强。」

  ***

  「喂,搞什么啊!」「不要!」「大家都不可以站起来!」「等一下,这是干么!
  失去视力的瞬间,所有人几乎同时一起放声大叫。涵盖了不安与恐怖的叫声使房间里头充斥了绝望。没有人知道谁在说什么。
  宗助一叫完「大家都不可以站起来」便用力闭上眼睛,按钮抓在右手上捂住了耳朵。虽然这么做也不可能让其它人的叫声停下来。
  在无法推测意义的尖叫声中,一道更为锐利的嗓音划破了室内。
  即便是宗助以外的其它人应该也能听得出来这或许是名叫九的少女的声音吧。
  不可思议的,就凭这一喊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宗助心惊胆跳地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打开眼帘,前方仍是不见五指的黑暗。
  戴名牌一点意义也没有嘛,宗助一边忍受着脖子根部隐隐作痛的僵硬痛楚一边如此心想。
  『喀叽、喀叽、喀叽……』
  可能是从录音机传出来的吧,刻下时光流逝痕迹的声响规律地累积中。
  「这个声音是……秒针?
  独特的沙哑嗓音,这是峰仓舞华。
  「峰仓学姐。」
  宗助叫了峰仓舞华。
  「妳有拿着录音机吗?
  「我、我把它掉到地上去了。应该、不要紧吧?
  听得出来峰仓舞华的声音在颤抖。
  「这个声音……我觉得是录音机传出来的,照理说没有摔坏才对。而且我记得这个房间里面……应该没有钟表……这种东西。」
  宗助轻轻甩了甩左手上一点意义也没有的宽松手表。
  在这个黑暗里钟表有跟没有意思是一样的。能表示时间的唯有那个从录音机传出来的秒针声响而已吗……
  「这到底是啥鬼状况?别再闹了!喂,这啥状况啊,快点给我开灯!
  这声音应该是慈恩忠志吧。一个由畏惧、愤怒、焦虑三者所错综交织而成的失控嗓音。
  宗助只是尽其所能地让意识专注在「喀叽、喀叽」这道类似秒针移动的声响上。这就好比以前电影的限时炸弹一样。只会让自己愈来愈紧张,实际上并不会因此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不过宗助从那个瞬间起就开始计算起时间来了。
  这时……
  「喂,你们几个。」
  名叫九的少女的声音又再次响起,那是从宗助的左手侧隔壁传来的。
  「没有人按下按钮吧?
  在场没有人在第一时间就回答这个问题。这个沉重的气氛跟学期一开始班上准备选出委员的时候有点类似。
  就是大家头垂得低低,心想「都没有人要站出来参选吗?」的那种感觉。自己不想背负责任。因为太麻烦了。同时也都对名为来自他人「推荐」的「游戏」感到害怕……
  喀叽、喀叽、喀叽,将时间往前推移的指针不停前进。
  「我没有按喔。」
  峰仓舞华率先开口表示。
  「我、我、我也没按。」
  宗助紧跟着以搭顺风车的形式回答。
  「我也没按啦。」
  慈恩忠志也说道。
  之后房间里便只剩下「喀叽、喀叽」引人不安的声音。时间的流动感觉起来带有异常的黏性。感觉不像淙淙流出的涓涓细流,彷佛是浓稠黏腻的浊水。
  「大谷纱奈。」
  少女叫了那个女生的名字。
  「回答我的问题。妳……没有按吧?
  大谷纱奈被少女强硬的质疑逼问得结结巴巴。
  「我、我、我……」
  「没有按吧!
  「没有按!我没按……拜托不要那么凶。」
  少女的喝责使得大谷纱奈回答得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
  「绝对不可以按按钮喔!
  少女强调。
  「妳自己也一样不准偷按啦。」
  慈恩忠志说道。慈恩忠志似乎是坐在宗助的正对面。
  在灯熄灭前,谁坐在哪个位置根本没来得及确认清楚,所以现在只能仰赖声音判断,看不见其它人在做什么。看不见……
  换句话说,就算有哪个人偷偷按下按钮也看不见。
  「只要九分钟内不要有任何轻举妄动,这个游戏就可以过关。」
  少女说完,正在计算秒数的宗助将目前所占算的时间以保守的数字告知了大家。
  「现在至少已经经过一分钟了……灯熄灭后有一段短暂的骚动没算到时间……所以实际上应该是两分钟左右……依据我的估计。」
  「这有七分钟,很快就到了嘛。」
  沙哑的嗓音响起。峰仓舞华就在宗助的右手侧隔壁。
  她说得没错,七分钟眨眼间就过去了。
  可是,等峰仓舞华一说完现场安静下来只剩模糊不清的秒针声音之后,不安的感觉突然在宗助的心底急遽上升。
  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
  感觉有如限时炸弹的倒数计时。
  九分钟内不要轻举妄动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所有人平安无事、所有人平安无事……宗助如此提醒自己。可是假如有人按下了按钮的话呢?这样的话,这个秒针不就真的形同限时炸弹的倒数计时了吗?
  自己将在最后那声「喀叽」响起的瞬间死去?炸药的分量呢?大概有被调制成一张椅子刚好可以炸死一个人的适度分量吧。所以才会让一个人坐一张椅子。
  我会死?身体被炸得稀巴烂。就跟刚才房门爆炸一样。
  先前那具拷问刑具也是玩真的。那个布满钢针的盖子如果关上,大谷纱奈早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椅子上真的有安装炸弹吧?
  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当下正在进行思考的这个意识从此消灭……很难具体想象出一个所以然。
  但心脏怦怦作响地输送血液的速度变快了。身体里面火烫得很,差点一个忍不住站了起来。不可以,站起来炸弹也会爆炸。死亡好可怕。我不想死。
  只要按下按钮,自己就绝对能保住一命吗?现在房里暗成这样,就算按下按钮也不会被别人瞧见。既然其它人都将死在这里,那就不用怕自己的卑鄙行径会被外人知道。不会有人对宗助兴师问罪吧?更何况在这个状况之下,牺牲他人也是无可厚非的,任谁都会因为一心想自保而……
  不,这样的想法正中那个名叫一二三的犯人的下怀。不可以,反正只要乖乖坐着别动就可以得救。大家都不会按下按钮,我必须这么相信:大家都不会按下按钮,九分钟后就安全了。
  宗助强力说服了自己。
  可是万一有谁早就按下按钮的话……只要有一个人按下去,其它人就没救了。自己也不快点抢进前两名的话,那……思考在此又开始陷入循环。他感觉胃都绞成一团了,有一股恶心想吐的冲动。就在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宗助又漏算了几秒的时间。
  「欸,现在差不多过了四分钟半?还剩一半?
  峰仓舞华怯生生地说道。虽然脸看不见,可是从她的声音感受得到不安。
  「差、差不多那么久。」
  宗助努力想看清现实。绝对不可以按下按钮,剩下的五分钟左右乖乖坐好就对了。但是无论睁眼或闭眼,宗助的眼前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一滩黑色的血水在宗助的脑海中浮现。那滩血水是……
  汗水有如湍急的瀑布直冒,喉咙干渴得要命,宗助卷起法兰绒衬衫的袖子。
  就在这时,房里响起了啪的一声。
  「喂,是谁啊?刚刚有人按按钮了对吧!!
  慈恩忠志大叫。
  「不、不是的。」
  宗助连忙辩解。
  「是我……觉得太热了所以才卷起衬衫的袖子,然、然后那个时候钮扣就、我说的不是那个按钮……总之,那个应该是衬衫袖子的钮扣卡住的声音。」(译注:日文钮扣与按钮为同一字。)
  宗助感觉到脑袋积存了一股滚烫的热度,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把状况解释清楚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说真的。你能证明吗?说啊?
  慈恩忠志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证明……我现在……没办法。」
  房里暗成这样,不管是证明还干么的根本都不可能。
  「乌漆抹黑的啥都看不见,凭啥要相信你说的?你是不是按了?只要有一个人按下去的话,就没办法全员获救了吧?!我还不想死耶!
  宗助后侮自己没事干么卷起袖子,就为了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开始勾心斗角。
  「你不会是自己偷按然后再借题发挥吧?
  宗助的右手边突然有说话的声音响起。
  「你身上戴的别章还不是一样喀锵喀锵地吵死人了!我本来觉得那是别章的声音,但搞不好是你偷按了。」
  说话的人是峰仓舞华,她似乎是在为宗助护航。
  现在应该还没有人按按钮才对。要按下按钮果然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只不过,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可能迟早有人会按的。
  「妳不要乱嘴炮,我怎么可能会按!
  慈恩忠志才一吼完,又听到「啪」一声。
  宗助也吓了一跳。是谁?
  慈恩忠志的反应还是一样过度激动。
  「喂,是谁?喂,谁按了!按了吗?
  「不、不、不是的。是我不小心把按钮掉到地上……」
  这个声音是大谷纱奈,她的声音在发抖。
  「掉到地上?要是掉下去的瞬间按钮撞到地板按下去,妳怎么负责啊!
  「可是、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大谷纱奈的声音感觉就快哭出来了。不,也有可能她老早就控制不住泪水了,有听到吸鼻涕的声音。
  争执与哭泣声……
  在宗助心中重现的尽是一些讨厌的记忆。所有人都半斤八两,总是像这样坚持自己的意见到底,对一切的事情妄下定论,如果意见不被肯定,就会发牢骚抱怨。
  宗助向来都是对别人的意见予以肯定,当中并未有宗助的意志存在。
  只是因为人家对自己有这样的期待,所以就照人家期待的实行罢了。
  对谁都露出和颜悦色的表情,实际上并没有自我。但要不是这么做的话自己也活不到今天。这是处世之道,没有办法……
  「都给我闭嘴!
  名叫九的少女此时插嘴说道。
  宗助听了少女豪气万千的声音,忽然联想到「一声鹤鸣」一词。(译注:即握有左右局势发展力量的权威者的一句话。)
  实际上,现场也因为少女的一句话真的安静了下来。
  黑暗中只剩录音带所播放的秒针声冷冷地回荡。
  「把耳朵挖干净听仔细了,你们这群愚民。」
  少女撂下这句话后便开始侃侃而谈了起来。尖锐的嗓音令人与细腻的玻璃工艺品产生联想。
  「我的名字叫九,职业是侦探,是九侦探事务所的所长。」
  「侦探?
  慈恩忠志在这里打了个岔。
  「就凭妳?我还以为妳是小学生呢!
  「住口,小心我宰了你。」
  「啊啊?妳说话的口气给我小心一点啦!如果我按下按钮妳就死定了,知不知道!
  「你才给我注意你的语气,蠢货!你们在这黑暗中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我可是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少女的话令人摸不着头绪。
  在这种没有半点光源的地方是能看见什么?
  「我看妳才是白痴吧?
  即使是慈恩忠志以外的人也会这么认为,至少宗助就是。
  于是少女慢条斯理地开始了现场转播。
  「慈恩忠志。你是用左手拿着按钮。哦,现在你竖起了拇指对吧?两只脚开开的身体往前倾,被我这么一说你现在就把背给挺直了。」
  慈恩忠志闷不吭声。少女说中了吗?从宗助的角度什么也看不见。
  「金田宗助。」
  一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宗助便情不自禁地应了声「是」。
  「你是用右手拿着按钮。卷起来的袖子只有左手那边。你肩膀太过僵硬了,让肩膀放轻松。」
  的确,宗助是用右手拿着按钮,袖子也只有卷起左手那一边的而已。
  肩膀用力的事也被少女说中,宗助实际放松肩膀的力量后,脖子的后面一下子就变得沓松许多了。
  「峰仓舞华,妳也是用右手拿按钮,还一直用左手玩头发。那应该是妳的习惯吧?现在被我点出来以后妳就停止了,哼,这是在测试我吗?妳现在换用左手拿按钮了。」
  峰仓舞华也是闷不吭声。从宗助的角度还是一样什么也看不到。
  「大谷纱奈,妳是真的把按钮掉到地上去了,妳不要冒险去捡起来喔!妳也一样身体绷得太僵硬了。现在妳的两只手都紧紧抓着裙子,裙子都翻起来啰!等灯光一亮妳就准备丢人现眼了,劝妳快点把裙子整理好,提醒妳小心不要站起来喔!
  少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一说中了每个人的状况。宗助不晓得其它人怎样,至少自己的部分都被她答对了。从没人反呛的结果来看,应该可以解释为所有人都被说中了吧。
  「为什么妳会知道?妳怎么看得到呢?
  虽然宗助提出了疑问,但少女并不肯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之前和少女的对话在宗助的脑海里被重新播放。少女宣称自己是恶魔,可是这怎么可能……
  「就算我在这里跟你们说明也只会招致无谓的混乱而已,你们准备给我绞尽脑汁理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刚才跟我们说明的游戏规则,恐怕是骗人的。」
  少女斩钉截铁地表示。她的说法感觉充满笃信。就跟「一定量的气体的体积和压力成反比并和绝对温度成正比」的联合气体定律一样。
  「咦?骗人的?这话该怎么说?我不懂妳的意思。」
  峰仓舞华立刻有了反应。
  「我知道一二三这个家伙。」
  「所谓的知道指的是?
  「那无关紧要。」
  「谁说无关紧要的。这意思是妳曾经调查过一二三这个人吗?为了某起事件、还是寻人之类的?妳不是侦探吗?就是那一类的……调查?
  「……可以这么说吧。」
  少女敷衍地打发掉峰仓舞华的问题,接着继续往下说明:
  「一二三这个人,说穿了就是一种类似愉快犯的家伙。」
  「愉快犯?
  这一声是慈恩忠志。
  「愉快犯就是制造骚动拿其它人的反应当作乐子的那种人对吧?
  宗助提问确认。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她脑筋是不是有毛病啊。」
  峰仓舞华不屑地说。
  「那家伙现在应该正看着被她逼到这个困境的我们的反应幸灾乐祸。刚才房门不是爆炸了吗?她铁定也是看着你们那个时候的惊讶表情捧腹大笑,而且她预测绝对会有人按下按钮。在现在这个状况下,即使有人按了也没啥好奇怪的。我想我们之中应该早有人快要屈服于按下按钮的诱惑了吧?
  少女嘲讽似地说道,但旋即补上了一剂强心针。
  「不过,目前还没有人按下按钮。」
  「为……为什么妳能一口咬定?
  大谷纱奈断断绩续地问道。有听到她吸鼻涕的嘶嘶声。
  「因为一二三提示的游戏规则根本是个幌子。」
  少女如此说道。
  「幌子?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妳在说什么?
  宗助也忍不住插嘴。
  「我不是有说过她是愉快犯吗?那家伙习惯用居高临下的角度欣赏人类做出愚蠢行动的模样。金田宗助、大谷纱奈,你们两个应该很清楚吧?
  那尊拷问刑具又再一次浮现在宗助的脑海里。当时只要有一个小差错,大谷纱奈早就死了。虽然现在看不见大谷纱奈的表情,但她应该早就害怕得整张脸绷得很僵硬吧?
  「怎么了?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峰仓舞华用比平常更为沙哑的声音询问。
  「大谷纱奈是在拷问刑具里面醒来的。上头设有机关,如果不是我和金田宗助解出了当时考验我们的机智问答,她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一股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降临。
  少女继续往下说。
  「一二三一直都在观赏我们的反应幸灾乐祸。包括这个瞬间也是,对你们来说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但这里发生的一切她可是全都看在眼里。」
  「妳所谓我们的反应指的是?
  宗助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就是你们那个蠢到不行的互相叫骂、以及背叛行为。在这个状况下,你们之中终将有人会按下按钮的。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你们之中必然有人会以自己的性命为优先而按下按钮。无视九分钟内用不着做任何事所有人都能活下来的前提,原因就在于那个人没办法相信其它人。」
  少女就像用锐利的刀器将伤口挖得更开一样一针见血地说道。
  「而且那个人八成会这么想吧——一旦被逼到这种困境任谁都会这么做。只要自己能幸运地比其它人还要更早按下按钮,其它人统统都会被炸死。知道自己所做所为的人横竖都——不……对,应该说他们还来不及知道就会死了。」
  自己想过的念头全都被说中,宗助打了个寒颤。
  「亲眼目睹门被炸破的你们应该也都心里有数才对,一二三确实有在椅子上安装炸弹,这是千真万确的事。而且终将会有自我中心之人按下按钮,这也是千真万确的事。一二三想玩的游戏不过就是如此,一定会有人按下按钮,只不过——」
  少女说到这停了半晌。然后做出声言。
  「同时,目前也尚未有人按下按钮。」
  「所以我刚问妳为什么能这么一口咬定?
  峰仓舞华询问。这疑问也是理所当然的。
  五人当中只要有一个人已经按下按钮,自己也一定得按,否则就是死路一条。要当第一个按下去的人需要勇气。能全员获救自然是最好的结局。但如果已经有人无视全员获救的规则,那么自己也非按不可。再怎么样都得当上第二快的……
  问题是,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其它人有没有按。
  脑袋的思绪混乱成了一团。宗助也跟峰仓舞华一样,对少女为什么能像那样铁口直断心怀疑宝。她的冷静沉着也是宗助模仿不来的。
  于是少女回答了问题:
  「因为按下按钮的人才会死。」
  「喂、喂,等、等一下!妳、妳没有没搞错?是按下按钮就可以活命才对吧?
  慈恩忠志的口气显得惊慌失措。他该不会已经按了吧……
  宗助稍微用力握住自己的按钮。
  「死亡是要留给背叛者的。」
  少女用冰冷得救人惊愕的声音答复慈恩忠志的疑问。
  「你们不要把这个状况当作游戏,而是试想成一种诱人疑神疑鬼的实验吧。我们所坐的椅子据说都被安装了炸弹,在坐下去的瞬间,引爆装置便随之启动。只不过,有一个先决条件是站起来才会引爆,除此之外,炸弹在九分钟后便会自动解除。既然如此,那乖乖等九分钟就可以相安无事地过关。问题是,我们现在手上都握有唯独前两名才能获得特权的按钮,这下人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少女的问法就像在煽风点火一样。
  「……会……按下按钮。」
  宗助喃喃地嘟嚷道。一如第一滴雨水从阴沉的天空落下般,在柏油路上形成一块黑色的污渍。虽然少女只是把听过的旧话又重提了一次,可是按下按钮所代表的意义这下整个逆转过来……
  「没错,有人按下按钮是很正常的事,你们都想活下来吧?照理说没人会想死。再说,这里看起来也不像有想要自杀的人嘛,只是呢。」
  少女停顿了片刻。
  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她接下来准备说出的话。少女所留下的数秒空白感觉有数分钟之久,一道汗水沿着宗助的额头迅速滑下。
  「按下按钮就能保命,这是真的吗?
  「什么、意思……?
  大谷纱奈开口说道。她的声音颤抖得像是受了冻寒之苦似的。
  「如果说实际上炸弹在现时点仍尚未启动呢?
  「啥?
  慈恩忠志的语尾上扬到一个颇为奇妙的音阶。大概是无意间发出声音的吧,慈恩忠志自己也用干咳清起了喉咙。
  少女往下说:
  「我说过了,把这当作一种实验来理解。观察陷入疑神疑鬼状态的人类反应的实验。椅子被安装了炸弹。如果能彼此信赖,所有人都能活命,可是当中只要有任何一个人背叛,条件顿时出现变化,能得救的人只剩两个。不过你们此时不妨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看看吧,炸弹现在真的有启动吗?
  慈恩忠志没有答腔。
  「炸弹有没有启动根本无从确认不是吗?唯独站起来这个方法可以确认,你要不要站起来试试看?
  慈恩忠志还是没有答腔。当然,气氛上也不像他有要站起来的样子。现场没听到半点声音响起。不知少女是否看得见慈恩忠志的表情呢?
  「聪明。简单地说就是那么一回事。现时点,炸弹并没有在运作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可是,如果按下了按钮呢?
  所有人都众精会神地聆听少女的说词。
  「依我们听到的说明,这个按钮是解除炸弹用的,但那个说法是真的吗?我看,会不会其实是反过来的呢?
  反过来,宗助在心中喃喃默念。
  他早已把计算秒数的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我就再解说得浅显易懂一点吧。如果在所有人都能得救的规则下为了救自己一人的性命而按下按钮,那么便将招致炸弹的引爆装置启动的结果啊,更不用妄想可以活下来了。按下按钮会是怎样的下场?当然是砰的一声被炸死,就像刚才那扇门一样被炸得碎尸万段。
  「为、为什么妳能知道那么多啊?
  慈恩忠志一如在做最后确认似地说道。
  面对这个质问,少女则以让人感受得到坚强意志的口吻答道:
  「因为我是九侦探事务所的所长,同时也是名侦探。」
  不知何故,这番听似狗屁不通的回答此时却感觉有如足以取信于人的至理名言。
  少女演说结束和灯光重新亮起几乎是发生在同时。

  刺眼的亮光引来头晕目眩。眼球的内侧传来阵阵受到压迫般的疼痛。
  喀叽。
  录音机里持续向前推移的时间此时也停了下来。
  峰仓舞华所言不假,录音机确实掉在地毯上。
  一个说话的声音从中传出。
  『——Time up。结果如何呢?有人死翘翘了吗?大家都还活着?唉,有听到这个就表示你们都还活着吧?好可惜喔——』
  名叫一二三的少女爆出刺耳的大笑。
  『九当然也活着对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视线移到名叫九的少女身上。
  仿佛在为某人的死亡祭悼的黑衣,与黑衣呈对比的白皙肌肤,银色的头发。从她的身上嗅不到任何一丝的动摇。
  少女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翘着脚。摇摇晃晃地摆动着黑色圆头鞋的鞋尖。
  「哼。」
  她发出了一声闷哼后,放下翘起的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炸弹——没有爆炸。
  『知道接下来要往哪边前进吗?就是刚才被炸飞的那扇门啦!那祝你们挑战成功啰。附带一提——』
  录音机的内容还没播放完,少女就伸出黑色圆头鞋狠狠将它踩了个稀巴烂。录音机「啪」的一声被踩碎了。
  「喂、喂,没有听到最后不会有问题吗!
  慈恩忠志忐忑不安地说道。他的额头上浮现了一片汗水,大概是曾经又搔又抓吧,他的头发跟刚见面时不一样,变得一团乱糟糟的。
  「无所谓。」
  少女一副忿恨难消的模样语带不屑地说。
  「往那里走。」
  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出方位。
  那个方向的门早已被炸坏,据称是宗助等人接下来必须前进之路。破损裂开的木片以及房门对侧的黑暗,这幅光景就好比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开似的。
  「纱奈,妳还好吧?
  峰仓舞华的询问使宗助好奇地望向大谷纱奈。
  大谷纱奈外表看来十分憔悴。已经派不上用场的按钮则掉在她的脚边。记得大谷纱奈是不小心把按钮掉到了地上没错。
  「我、我很好。」
  她的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可是,当听到人家问自己「还好吧」的时候,「一点都不好」这种话真的有人讲得出来吗?宗助思考起了这样的问题。
  宗助从来没真正觉得还好过。不是只有自己这样而已,所有人都一样才对吧,除了回答「还好」不然还能怎么办?
  因为除此之外的答案大家都不允许不是吗……
  由于思考切换到了奇怪的方向,宗助轻轻地摇了摇头。
  「喂,慈恩忠志。」
  少女指名道姓地点名了慈恩忠志。
  「啊?
  慈恩忠志扬起脖子,他也是难掩疲态。
  「你负责背大谷纱奈。」
  少女说道。
  「啊?为什么是我?
  「要怪就怪你本来想按下按钮吧!
  慈恩忠志露出了凶恶的表情。
  他本来真的想按下去?
  是真是假已经无从查证了。
  不过换作是宗助,或许也早就按下去了。如果不是少女的那一番说明,有很高的可能性会按下去。
  宗助没有可以忍着不按的自信。如果少女没有说明、自己又按下按钮的话,别说只求救自己一命,说不定早就被炸死了?
  「砰」的轰然一声,就跟木片散落一地一样。光是想象画面就让宗助打了个寒颤
  「……我照做就是了。」
  微微地连点数次头后,慈恩忠志走到了大谷纱奈的身旁。
  「喂,妳真的没事吗?」口中一边如此说道。
  虽然不到非常严重的程度,不过大谷纱奈果然还是以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回答:「还好。」接着她让慈恩忠志背了起来。挂在慈恩忠志夹克上的别章发出喀锵喀锵的声响。
  「你敢乱摸奇怪的地方试试看,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峰仓舞华没好气地说。
  「这种状况谁会动那种鬼脑筋啊。」
  慈恩忠志如此回答道。样子真是可疑。
  宗助远望了他们三人的互动一会儿,接着走到了名叫九的少女的身旁。
  不知为什么,差点松口说出「对不起」当开场白,宗助自己也吓了一跳。
  「谢谢妳。」
  好不容易成功挤出这句话,宗助这才安心下来。
  「单纯只是因为如果过不了关,我自己也离不开这个鬼地方罢了。」
  少女用心情恶劣的声音如此答道。表情也是很冷漠。
  「不过,按下按钮炸弹就会爆炸的设局真亏妳有办法看穿耶。换作是我在那个状况下的话……那个——」
  宗助为了该不该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显得有些迟疑。最后心一横还是开口了:
  「说来丢脸,若不是妳,刚才我或许也按下去了吧,已经快要忍不住按下去的冲动了。所以……所以、呃、所以,妳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因为宗助始终想不到恰当的措辞,最后只得挤出「救命恩人」这种过度夸大的字眼。虽然跟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有些出入,不过感谢少女的心情应该有传达成功吧,这样就可以了,宗助心想。
  「嗯?啊啊……」
  少女用有些昏昏欲睡的音调出入意表地说道:
  「那是鬼扯的。」
  「咦?啊,嗯。所以我的意思是说,妳看穿了游戏规则是骗人的对吧?
  「错。如果真按下按钮的话,大概最快按下的那两个人会活下来吧,椅子上的炸弹当然也有正常运作。你没看门都被炸飞了,椅子上的引爆装置应该也是在我们坐下的同时便开始运作,贸然站起来的话便会当场引爆吧,一二三的游戏规则并没有骗人。」
  「……咦?
  现在耳里听到的内容和少女先前的解释并不相符,宗助陷入混乱。
  「我只是在故弄玄虚。实际操作起来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简单地说只要能想办法撑过九分钟,怎么掰都可以,结果算是好狗运吧。」
  说完少女用小小的拳头轻轻地敲了一下宗助的胸口,然后神气活现地举步前进。
  宗助哑口无言。
  鬼扯?故弄玄虚?好狗运?
  一恍神,宗助险些单独楞在原地目送少女离去。
  「怎么?要往下一关前进了。」
  少女以老样子的冷漠脸孔转头说道。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6-7 18:04 编辑


  ROCK-存活的必要条件-Pretty bullet-

  「哎呀呀,我本来还以为会在这关出局的耶。」
  一二三赖在一的膝盖上说道。看不出来有觉得十分不甘心的样子。
  在银幕上可以看见包括九在内的五人从房门离开的模样。
  一二三就像在看电影一样,拿零食往嘴里送。
  「时间再长个一分钟就有可能是妳赢了。」
  一如此回答道。
  「就是说呀。早知道我应该再延长跟你名字一样久的时间的。」
  一二三发出铃铛般的娇笑。天真无邪的笑脸反而令人感受到一股恶意。
  「后面还剩下几场游戏呢?
  「你是敌人耶,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
  坐在一隔壁沙发上的艾玛利亚一边发出「哼嗄啊啊啊啊」的鬼叫一边试图挣脱拘束具。一侧眼瞄了艾玛利亚的模样,思索该如何是好。

  ***

  光线昏暗的走廊看不见尽头。
  感觉上离开房间后也前进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却迟迟抵达不了下一个房间。一行人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不仅是因为慈恩忠志得多背一个大谷纱奈,宗助自己在精神上也感到了疲乏。
  只是,两人结伴总比独自落单的好,三个人更强过两个人,现在则是五人同行。峰仓舞华的存在尤其让宗助感到庆幸。
  因为个性豪爽作风大胆的峰仓舞华过去是一个值得信赖而且会激励他人的存在。
  「我们离开房间也走了满久的了,这里的路到底是怎样?
  「我哪知道。」
  对于峰仓舞华的问题,名叫九的少女回答得十分冷漠。
  「欸,宗助你也是在房间醒来的吧?
  「嗯嗯,没错。」
  「我的房间里有找到一台不知该叫做录音机还是播放机的机器,那宗助你在你的房间有找到什么吗?
  经这么一提,宗助才想起被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小瓶子和手表。
  「啊,我有找到这个。」
  宗助秀出了戴在左手上的故障手表。深蓝色的表带搭配白色的文字盘,文字盘上标示着中文数字的「十二」、「三」、「六」、「九」。
  「手表?
  峰仓舞华边说边歪起脑袋。
  「对……可是它坏掉了。」
  「你有拿它使用在什么地方上了吗?
  「不,还没……」
  这只手表真的有它的用途吗?
  「另外,这罐小瓶子也是在同一个地方找到的。」
  说完,宗助掏出了塞在牛仔裤右前方口袋里的小瓶子。瓶子吸收了自己的体温摸起来有点温温的。封口还没打开过,透明的液体在里头溅起波浪摇晃。
  「妳知道这是什么吗?
  宗助将小瓶子拿高展示。
  峰仓舞华左右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该不会是毒药吧?
  慈恩忠志突然插嘴说道。
  「我以前在电影上看过,间谍一旦被人俘虏往往不是都会被抓去拷问吗?这么一来很有可能会因为受不了痛苦的折磨而泄漏了机密,所以为了可以方便地免受痛苦而死,都会随身携带毒药啊。」
  「不要说那种触霉头的话!
  峰仓舞华没好气地凶了慈恩忠志一顿。
  「我又没有……开个玩笑而已啊。」
  慈恩忠志貌似不耐烦地回答道。挂在夹克胸前的别章喀锵喀锵地作响。
  「毒药……」
  宗助喃喃自语。其实这个真的有可能是毒药吧?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样的毒药,总之喝下它就能死去,就是那样子的毒药。假设真是如此,那么这个毒药该在什么场合使用呢……
  宗助瞄了大谷纱奈一眼。
  大谷纱奈现在形同病人,面色如土,没有力气多说话,筋疲力尽地趴在慈恩忠志的背上。
  不然就是由她喝下这瓶毒药获得解脱……
  「手表和毒药吗?而且都还没使用过,不知道是要使用在什么场合呢?
  峰仓舞华在宗助的身旁嘀咕。
  「啊,不对,我还有找到另一个东西,就是录音机。」
  如此说罢的瞬间,宗助回忆起「必要常数为五人」这一句话。
  接着他转头扫视了成员一圈。
  不多不少刚好就是凑齐了五人不是吗?
  「金田宗助」、「九」、「大谷纱奈」、「峰仓舞华」、「慈恩忠志」,前一个房间的椅子也是五张,这么一来常数的条件也满足了。
  对,如果没有凑齐五个人,上一场游戏也无法成立。
  ……不对,事情真的是这样吗?会不会其实根本用不着五个,只要有任何一人坐上椅子的瞬间游戏便宣告开始了?
  假设在峰仓舞华和慈恩忠志抵达前宗助便坐上了椅子然后又起立的话?
  不必五个人到齐,只要有人一屁股坐下去便启动引爆装置吗?
  事到如今这些疑问已经无从理清,不过当初如果没有峰仓舞华的卡带录音机和慈恩忠志的录音带凑成一组,就没办法知道游戏的规则。
  在不知道规则的情况下坐上椅子然后起立,炸弹就爆炸了?
  光是想象就很恐怖。假设光只是坐下这个动作便会促使炸弹开始运作,那么当初不就有可能因为不知道规则这种东西而莫名其妙让炸弹爆炸?从这意思看来,果然还是需要五个人。
  峰仓舞华的卡带录音机和慈恩忠志的录音带,没有这两个东西当时就不能知道游戏规则恐惧重新袭上宗助的心头。
  「宗助?
  当宗助一沉浸在思考的世界后,峰仓舞华开口向他攀谈了。
  「怎么了?你说有录音机,然后呢?
  「喔,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有一个名叫一二三的人报上她的名字,就是刚刚那个声音的女生,然后她跟我讲起游戏的事,还说什么『必要常数为五人』之类的。」
  宗助据实完整交代。
  「现在不就凑到五个人了吗?
  慈恩忠志说。
  「可是五个人又怎样啊?
  「我也不晓得。」
  「你真没屁用耶!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不知道?
  峰仓舞华和慈恩忠志开始互呛了起来。
  宗助突然瞄了九。
  「欸,妳有看出个端倪吗?
  他如此询问。
  「对呀,妳不是名侦探吗?
  慈恩忠志用非常瞧不起人的语调说道。不过,刚才要不是少女的话,所有人能否平安无事地逃离那个房间还是个未知数,说少女厥功甚伟也没有什么不妥。
  少女露出凶恶的眼神扬起了脖子,银色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摇曳了起来。
  「我知道的是,下一扇门到了。」
  仔细一瞧,又有一扇门从黑暗中浮现了。

  「怎么又来了。」
  慈恩忠志大吐苦水。
  光因为这一句话,苦闷的沉默又再次支配了现场。宗助也有种快要无法呼吸的感觉。彷佛有一双巨大的手从后面紧紧勒住了自己一样。
  宗助忍不住回望身后。
  没看到巨大的手,只见一整片强大的黑暗。就算折返回去,刚才的房间真的还在原位吗?宗助思考了这种非现实的事情。
  搞不好,不管回头走多远,最后都只会通往眼前这个房间而已吧。就像莫比乌斯之环绕成一圈没有表里之分一样。
  「欸,不是说需要五个人吗?
  峰仓舞华开口了。
  「现在五个人凑满了,刚才的游戏也过关了,这应该是终点吧?
  可是,峰仓舞华本人看起来也不像有相信自己说的话。
  「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
  少女说道。
  虽然她说得没错,可是却没有人站出来握住门把。仿佛早知道门把上头其实有高压电,一摸就会死,所以避之唯恐不及似的。
  因为没有人愿意行动,所以少女理所当然地挺身一试。
  所有人只是屏气凝神专注看着少女的行动,毫无阻止她的意思。
  少女小巧的手抓住了门把。喀喳的一声,门的合叶接着发出「叽咿咿咿」的转动声响。
  跟先前没有任何不同。
  而且另有一个游戏准备开始进行。接下来还得通过几场游戏我们才能见到曙光呢?只要通过所有的游戏便能得到一条生路,可是具体而言「所有」指的是几场?
  下一回又是什么样的鬼游戏?
  心情上只有绝望两个字。
  但在少女所推开的那扇门后,景色和宗助等人所预想的完全不同。
  那里并非类似宗助等人醒来的房间,而是一个玄关大厅。
  虽然色调还是黯淡依旧,不过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具豪华的吊灯,看起来就好似有几个小孩子上吊了一样。
  灰暗的米色壁纸上,多如繁星的六角形图案串连在一起。
  柱子、拱墙和房门是使用跟先前一样浓黄褐色的木头制造而成,在吊灯的照射下散发出了光泽。
  打开这扇门后,宗助等人才得以知晓,原来自己的位置位在建筑物的二楼。
  长长的走廊,宽广的阶梯向下延伸。从走廊到阶梯以至玄关大厅的一楼全部都铺上了洋红色的地毯。阶梯则装上了状似嵌爬山虎纠缠在一起的别致造型扶手。(译注:爬山虎为一种攀缘植物。)
  一行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往一楼落下。
  既然楼下是玄关大厅又是入口,换句话说也等同于出口。
  「是出口!
  慈恩忠志大叫。接着他以用力的动作重新将背后的大谷纱奈向上背好。
  「妳看,出口到了。我们有救了!
  大谷纱奈流下串串泪珠的同时一边抿紧嘴唇,不停地点头。
  宗助也大大地松了一口音量足以清楚听见的气。
  「太好了!
  峰仓舞华紧紧搂住宗助。虽然她顿时显得难为情而身体僵硬了起来,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宗助接着望向少女。
  名叫九的少女不知何故丝毫没有卸下严肃表情的意思。
  「怎么了吗……?
  宗助询问。
  「……不,没事,我们走。」
  少女阴森可怕的脸色或许是天生的也说不定吧。
  背着大谷纱奈的慈恩忠志带头走第一,后面接着是少女、宗助、峰仓舞华。
  一行人在宽广的阶梯上几乎排成一列并行,目标出口前进。
  慈恩忠志以很难想象背上还背了一个人的轻快步伐朝双开式的大门小跑步奔去。所有人目标一致地爬下楼梯直冲大门。
  但就在这个时候——

  大厅响起了拍手的声响。
  「各位在前一个房间的表现实在太精彩了。」
  宗助的背后传来了声音,一个响彻大厅的男声。
  所有人反射性地转头回望背后。
  一名浑身漆黑的高个子男子就站在阶梯的暗处。他本身形同一道黑影,即便现在他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仍少了一股现实感,是名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男子。
  前一个房间——指的应该就是峰仓舞华和慈恩忠志抵达后五个人集合在一起的那个房间吧。有五张椅子、炸弹、和按钮……
  「只不过在下原本以为游戏在那里便会宣告落幕,从没想到有机会出现在各位的面前就是了。」
  男子面无表情地说。
  「还没向各位表达问候之意呢,在下名叫鬼丸,今后请多多关照。」
  男子深深地弯下了腰来低头行礼。
  他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亮泽有光的皮裤与黑色的系绳靴子,一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唯有系住皮裤的腰带的扣环是银色骷髅头,除此之外,穿戴在身上的东西也全是黑色的。
  但男子的皮肤苍白得有如冻死的人,头发也是纯白色,一头白发留得十分地长。
  「你就是一二三的使魔吗?
  名叫九的少女唐突地开口说道。
  「在下全程观看了各位奋斗的经过。在场的各位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最后又将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在下的工作便是把这些内容传达给一二三大人与您的使魔以及朋友知道。」
  宗助无法理解这名男子所谈述的事情。
  只不过,他跟名叫九的少女的对话似乎是成立的。
  「你隐藏气息的技巧很高超嘛!我完全没有发现。」
  「很荣幸得到您的夸奖。」
  「那么,为什么一路以来始终隐藏气息的你会突然在这个地方现身?
  「在下只是想告知各位游戏尚未结束。」
  语毕,名叫鬼丸的男子从阴影处向前迈出一步,一如黑暗的夜色无声无息地窜入般,靴子的底部发出「叩」的一声。
  就在这时,宗助留意到了一件事。
  男子的手上卧着一把仿古样式的斧头。虽然形状上貌似西部影集里的美国原住民所拿的轻巧战斧,可是那模样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装饰品。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实用性卓越,真的不是欣赏用的而已吗?
  但如果有人告知说这斧头过去专门用来取下贵族首级,感觉上似乎也可以接受。粗厚的刀锋给人的印象比较偏向使用时是用「砸」的而不是「砍」的。
  「喂、喂喂喂,他想干么啊?
  慈恩忠志的口气感觉有些滑稽可笑。好像黑色喜剧的电影一样。闪过这个念头的宗助的脑袋也麻痹了。
  慈恩忠志向后倒退了一步。他背上的大谷纱奈「噫」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峰仓舞华也呆若木鸡。
  瞬间……
  「你们快往大门跑!
  少女发出尖锐的声音大叫。随着少女那一声形同惊声尖叫的喊叫,男子高高举起了斧头。
  宗助等人回过神,锁定了出口。跟先前的门不一样,那是一扇双开式构造、上头有精致雕饰的豪华大门。
  宗助和峰仓舞华两人合力推动大门。另一侧宛如被强风给压住了一样。门推起来显得十分沉重,无论宗助俩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推开,心急之下手也滑了,在地上叉开的双脚一点也使不上力。
  叽、叽、叽、叽。
  宗助使出吃奶的力气推门的同时,一边稍稍回望后头的情况。
  男子举起斧头由上往下斜劈的样子映入了他的眼帘。男子与少女身高的差距显而易见。少女千钧一发地闪过斧头。
  但宗助看到男子挥下的斧头砍断了少女左侧留长的麻花辫。被砍断的银色头发和黑色的缎带一同在半空中飞舞。
  少女使出有如后空翻般的特技动作踢了男子的下颚一脚,然后朝宗助等人的方向射以锐利的视线。
  「你们还在拖拖拉拉什么!
  少女放声大喝,朝宗助等人直奔而来。
  宗助以为的冲刺变成了助跑,少女姿态轻盈地纵身跃起。
  矫健的身手令宗助看得瞠目结舌。
  大门被少女的飞踢一脚踹开。
  慈恩忠志大声嚷嚷,宗助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家快!
  会是因为现在时间是晚上的关系吗?即使穿过大门四周仍是笼罩在暗色之下。
  这里是哪儿?
  视野一片模糊,宗助转头回望大门。回望前一刻才刚离开的玄关大厅。
  然后他看到鬼丸就站在那儿,因为背光的缘故导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却偏偏唯独他皮带上的骷髅头扣环清晰地令人不寒而栗。那个骷髅头就看似在阴险冷笑一样。「叽咿咿咿咿」一阵沉重的低音响起了。大门要关了,那名男子独力慢慢将门关上。
  「游戏继续进行,各位还记得吗?『必要常数为五人』,请务必牢记在心。那么祝各位有一趟美好的旅程。」
  喀锵。
  「喂,搞什么啊!
  慈恩忠志气急败坏地嚷道。
  就在大门关起钥匙上锁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宗助等人所身处的空间「啪」的一声被荧光磴的白光给照亮了。
  宗助的身子忍不住瑟缩了起来。
  这里不是出口,而是一间无机质的房间、一个令人联想到停尸间的地方。四方八力是谈绿色的墙壁,地板则是白色的磁砖。
  宗助手握门把转动,但再怎么转也只有喀喳喀喳的声音空响。
  宗助等人又被关在房间里了,宗助喃喃低语:
  「打不开……」
  不单只是这样。难以置信的是,房间的中央有一张椅子,有一个男子坐着上头。他的手臂被奇妙的「手掌」限制住了行动,嘴巴则贴了一层胶带,一认出宗助等人,男子便「嗯——思——」地发出低吟。
  男子的胸前被挂上了名牌。上面著名「马场一茶」。
  宗助见过那名男子。马场一茶,是英文老师。
  「…………多一个人了。」
  宗助不自觉地松口说出这句话。
  必要常数为五人——名叫一二三的少女和鬼丸这名男子的声音在宗助的脑海中回响。
  虽然峰仓舞华和宗助尝试想解放马场一茶,但想不出办法卸下安装在椅子上的奇妙拘束具。
  「这是什么东西啊,拿不下来……」
  峰仓舞华用嘴巴含住手指头,她的指甲似乎被金属折断了。
  慈恩忠志将大谷纱奈从背上放下,让她靠着墙壁。
  「可恶,到底是怎样……妳不要紧吧?
  而且也展现了他个人风格的体贴。
  大谷纱奈似乎因为喉咙嘶哑的关系未能好好回应,不过还是频频点头示意。宗助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本用来夹住她浏海的发夹不知不觉间弄丢不见了。
  峰仓舞华开口说:
  「马场老师,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
  这问题问了等于白问。老师是被绑架来的,宗助一面如此心想……
  「老师你没事吧?
  ……他一面帮马场老师把塞住嘴巴的胶带撕下并问候状况。
  「金、金田?还有峰仓……大谷?这是什么情况,这里是?抓老师想干什么?放了老师。好吗?放过老师吧,这种事情是不对的,有话我们好好说。」
  可能是误会了什么,马场一茶以怯生生的声音说个不停。他是一个年约三十五岁前后,颇受学生欢迎,给人自由奔放印象的老师。拿自己的名字「一茶」为梗的玩笑「A cup of tea」是他的招牌搞笑。虽然一点都不有趣,不过他在每年的第一堂课似乎一定都会来上一段。尽管会开无聊的玩笑,仍不失为一个有趣的老师。
  但就目前这副模样看来,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一般人。
  峰仓舞华为他说明了状况。
  宗助无心地聆听着他们俩的交谈。对话的内容极其滑稽。
  但那也是不容否定的现实。
  宗助举步走向九这位浑身漆黑的少女。
  「妳还好吗?
  犹豫了一下之后,宗助说出这句话跟她攀谈。
  少女没有回答,一个人兀自在房间的墙壁摸东摸西和确认房门,然后以冷漠的表情回望宗助,低声喃喃地说:
  「看来是无处可逃了。」
  她如此说道。
  「我们被关起来了呢……」
  有如哀叹般的话语从宗助的口中泄出。内心满是绝望、失望以及疲劳,感觉已濒临死亡边缘。这都是因为原先以为是出口的地方结果并不是出口。
  宗助向少女提出了疑问。
  「那个叫做鬼丸的人是为了把我们关进这里才出现的吗……是那个人安排设计这场游戏的?
  「那家伙是一二三的使魔。」
  少女所说的话依然令人听不懂意思。接着她微微倾斜了脑袋,前一刻还好端端的银色麻花辫和黑色缎带如今已从那个位置上消失。
  「……说得也是,那家伙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与其说是询问宗助的意见,少女比较像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说,他应该是为了把我们关进这里才出现的吧?
  「他用不着现身,我们也会把这个房间误认为出口自己走进来吧?
  经少女这么一说,感觉也没有错。
  少女环视房间里所有的人。包括宗助在内,逐一看过每一张脸。
  「五人……」
  她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男子的声音顿时在脑海鲜明地重新浮现。
  ——『必要常数为五人』,请各位务必铭记在心。
  这一瞬间,宗助的心脏仿佛快要炸裂了,皮肤也浮起了鸡皮疙瘩。
  多了一个人……
  此时,慈恩忠志用莫名平坦的声音说道:
  「嘿……『必要常数』是什么意思?必要常数规定为五人,又是怎样啊?
  他的脸显得异常扭曲,大概是荧光灯明暗的差别所造成的吧。
  「嘿,现在这个房间里有六个人不是吗?可是刚才那个男的有提醒我们,记得录音机也曾经提过吧?『必要定数为五人』。所以那是——」
  慈恩忠志慢慢说道。
  「你想说啥啊?
  宗助发现慈恩忠助的手里握着一个别章。
  可以看见别章上头的安全别针。他打算拿那不起眼的凶器做什么吗……
  就跟安全剃刀一点都不安全一样,安全别针也是一点都不安全,这样的想法从宗助脑中一闪而过。

  ***

  「不如这么办吧。」
  一唐突地提了个主意。
  坐在一膝盖上吃着马铃薯片的一二三咬碎了一片,然后抬起头仰望一。从头套露出来的红色头发散乱地垂落。
  「怎么办?
  「我跳槽投靠妳。」
  一二三闭着嘴巴细细咀嚼,艾玛利亚则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巴好几秒时间。接着她旋即板起一张恐怖的面孔。
  「你想背叛小九吗!
  艾玛利亚一边扭动身子将拘束具弄得喀锵喀锵作响一边咆哮。
  一瞇起了左眼。
  「我就坦白跟妳说吧,这下没有希望了,接下来的戏码已和大逃杀无异。妳看看慈恩忠志吧,他简直是杀气腾腾嘛,扑克牌成员要开始自相残杀了,待会儿上演的就是一场这样的游戏。」
  「……你一看九形势不妙就要窝里反喔?
  一二三面露狰狞的表情问道。
  「正是如此。早在一开始我不就说过了吗?我担心的是我自己。不过我好歹跟九搭档了一段很长的时间,这样做难免会觉得有愧于她,可是我也觉得顾好自己的死活比较重要哪!
  「我宰了你我宰了你我宰了你!
  艾玛利亚在旁叫嚣。
  「另外就是我常常觉得九对我的态度有些太过分了,有违劳动基准法。」
  听了一的说词,一二三「哦~」了一声。
  「原来你对九心怀不满啊。」
  「对,所以我要投靠妳,让我当妳的使魔吧?
  一二三咧开嘴露出冷冷的微笑,递出一片吃了一半的马铃薯片。
  一用嘴巴衔住一二三分食的马铃署片。
  一如享用象征耶稣血肉的红酒与面包的圣餐礼。

  ***

  「你用那个想干么……?
  峰仓舞华一样紧盯着慈恩忠志手上的别章不放,语气显得十分严肃。
  慈恩忠志在回答问题之前沉默了一段许久的时间。他先是用嘴巴呼吸数回之后才这么答道:
  「…………我想拿来打开门的锁。」
  他是否真的一开始就是做这样的打算,宗助并无法判断。
  「没用的。不管怎么动手脚,门已经封死打不开了,现在只能想法子过关。」
  名叫九的少女表示。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
  「不用试我也知道。」
  冷冷地断言后,少女这回将视线投向马场一茶老师。
  「喂,人家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马场一茶一脸困惑地回看少女。
  「我不晓得……妳到底是什么人?……Kyuu?
  他是看了名牌念出名字的吧……
  「是念作Ichjjiku,没用的东西。」
  少女的话使得马场一茶的脸色为之一沉。
  「什……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金田,你们在做什么?现在立刻替我松绑。」
  宗助果然还是不知道该跟眼前的老师转达什么事情才好。
  一股忍不住想痛哭失声的心情在宗助心中油然而生。只想尽情地又哭又叫,大声喊出「管他去死」这几个字,好想退出这游戏,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如果说横竖死路一条的话,那干脆死一死也无所谓。
  只求别再折磨下去、只求不会疼痛,如果能解脱的话,那又有何妨。
  就算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出去以后照样是每天过着痛苦的日子。
  外头的世界不也形同一场游戏。而且还不能从头来过,这比游戏还要差劲糟糕。
  一死掉就结束了,形同死亡结局。不仅如此,还没办法重新再来一次。
  宗助没有回答马场一茶老师的问题,掏出了一直塞在口袋里面的小瓶子。这东西真的是毒药吗?只要喝下它就能解脱吗?
  「老师,请你先稍安勿躁。」
  峰仓舞华的手在马场一茶的身上游移摸索,大概是在寻找录音机之类的道具吧?
  宗助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有太多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宗助的感觉已变得迟钝。也有可能从很久以前就一直都很迟钝也说不定……
  「妳在干什么?」「麻烦安静,老师。」他们两人的对话在宗助的耳里听起来感觉距离变得好遥远。
  在峰仓舞华拚命的搜索之下,终于在马场一茶老师上衣的口袋找到录音机,峰仓舞华迫不急待地按下播放钮,然后将它安置在地上。
  『那么,有听到这卷录音带也就表示,所有人都活下来啰。恭喜。』
  录音带以一段全然听不出恭贺之意的声音做为开场。
  『九。』
  那个声音叫了个名字。
  宗助望向那个浑身漆黑的少女。长得白白净净,拥有一头美丽银发的少女。左侧留长绑成的麻花辫如今已不复存在。少女在胸前盘起双臂仔细聆听着录音机所播放的声音。
  『用来播放这个声音的按钮刚刚已经按下去了对吧?这次的机关呢,是按钮按下去的同时,这个房间的空气会慢慢抽光喔。』
  一听到这里,慈恩忠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闭嘴。」
  少女厉声警告。
  『限制时间特别大放送,有二十分钟喔。二十分钟后空气会继续流失,最后所有人都死翘翘,你们就妥善利用这段时间做出决定吧。』
  一二三低声窃笑。
  「那是怎样……?
  峰仓舞华嘟嚷道。
  某个地方传来「飕」的声响。
  「空气正在流失……?
  宗劝喃喃自语,开始东张西望。峰仓舞华和慈恩忠志也依样画葫芦。
  在这四面被淡绿色墙壁围绕、地板铺满白色磁砖,如同停尸间的无机质房间里,找不到任何缝隙般的存在。光是这样,现在就已经有呼吸困难的感觉了。
  『应该用不着我说明也知道吧,时间花费得愈多,房间里氧气的含量也会愈稀薄。不但会让呼吸变得困难,意识还会陷入朦胧。』
  一二三接着宣告。
  『所以要趁早做出决定喔!在二十分钟内选出能活下来的五人吧,因为能得救的只有五人而已。』
  录音机传出阴险的轻笑。
  『我这样的说法是不是不够婉转呀?用乐观的方式思考也不错嘛,有五个人可以活下来耶!
  一道冷汗从宗助的背脊流过。
  『这是最后一场游戏了喔,选出五人游戏就算过关,我会帮各位开门。但是,一旦超过二十分钟还没有结论,那只好请你们携手共赴黄泉了。那么,打起精神开始游戏吧!
  一二三话一说完,「哔、哔、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虽然和卡带录音机的「喀叽喀叽」秒针声响不一样,不过那好像是表示时间经过的声音没错。二十分钟……
  「现、现在、要怎么办?
  大谷纱奈虚弱地说道。
  她的牙齿频频发出打颤的声音,又在吸鼻涕了。
  「不要,我不想死!不要、我、我不要死死死死死死死!
  「妳不要吵,开什么玩笑,空气真的在流失??
  慈恩忠志也大吼大叫,歇斯底里地把短发抓成乱七八糟的模样。
  「去他的!
  他一边痛骂一边脚踹大门,大门文风不动。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快点帮我把手臂上的这玩意儿拿开!
  马场一茶到现在还在说那种搞不清状况的话。
  少女露出了不像「少女」的严肃表情,她的眼眸正凝视着虚空。
  峰仓舞华在帮大谷纱奈轻抚背部,同时她突然冒出一句话:
  「欸,所谓只有五个人能活命——」
  停了半晌才又接着说:
  「那就是『必要定数』代表的意思吗?
  「有六个人,可是只有五个人能活下来……」
  宗助低声沉吟。他的话或许没有任何人听进耳里,这已形同决定性的事实。
  慈恩忠志用彷佛压抑着兴奋之情的声音说了:
  「人家不是说了吗?只有五个人能活命,或者以对方的角度而言就是她只救五个人。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下去,空气也只会不断流失最后六个人统统死光……所以人家也说了,要我们考虑清楚不是吗?选出五个人来。那换句话说……换句话说,我们只要选出一个人就可以了。」
  慈恩忠志的眼睛爬满了血丝。
  「选出一个人……然后呢?
  峰仓舞华僵着一张脸。
  「刚才我就说过了吧,我的做法才是正确答案。『必要常数为五人』,只要在二十分钟内剔除掉挑选出来的那一人,就能重回五人的数字。这么一来不就过关了吗?然后剩下的人也得救了,这游戏是这样玩的。」
  慈恩忠志讲得一副好像是在说明给自己听似的。
  「剔、剔除一个人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我不要!
  大谷纱奈大叫道。平时用发夹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浏海如今乱纷纷的。
  「剔除一人……你、你在说什么荒唐话!
  马场一茶老师也激动得像是在喊叫似的。
  「剔除一人……」
  宗助又喃喃说道。他一边低语,一边端详手中的小瓶子。
  二十分钟以内选出一人将那个人消除掉,这说法真是暧昧,还不如单刀直入地坦白必须杀掉一人才行。宗助突然想到因为缺氧而死和服毒而死哪个比较不会痛苦的问题,现在怎样都无所谓了,不对,是无计可施。
  只能怪一开始就选错选项了。

  ***

  「我不会放过你的,你敢给我背叛看看,一!我打死都不会饶了你的!
  艾玛利亚怒吼。
  一转头面向艾玛利亚。
  「继续这样下去,那边情况可就糟糕了。」
  负责束缚手臂的「手掌」仍紧紧抓住一的手不放。所以一只用戴着骷髅头戒指的右手食指指着银幕示意「那边」。
  「他们能度过前一关的考验单纯只是幸运,我看即便是九也制止不了那群扑克牌成员吧。这意思就是说我们俩的生命会有危险。妳不会忘记了吧?我们的处境可是一如坐以待毙这四个字所示的人质耶?
  「那又怎样?
  艾玛利亚直勾勾地瞪着一。
  一迎下她的视线,耸起了肩膀,拘束具发出了声响。
  「不好意思,我不想白白送命。妳如果坚持跟九是命运共同体,那是妳的选择,我可没意思跟进。做人总是要懂得随机应变嘛!
  「所以说你是为了自保才想当我的使魔啰?
  一二三跳下一的膝盖,站到了他的正面。苏格兰纹的头套两端有貌似耳朵又似尖角的突起。红色的头发从头套里面洒落出来。
  「对。」
  一的黑发随着点头动作摆动。
  「可是,这么轻易就背叛主人的乌鸦值得信任吗?
  一二三将双手背在身后,由下往上凝望一的脸孔。
  「不然我们就来订下契约吧。」
  一二三朝如此说道的一投以估价般的视线。
  「什么样的契约?
  一露出微笑。
  「我想当妳的使魔,不是臣服于九……而是一二三大人您。」
  一二三的手上出现了一把有装饰的奇妙锥子和一张羊皮纸。

  ***

  「刚才那个男的也说了啊!最多只有五个人能活下来!
  慈恩忠志还在喊个不停。他的嗓子嘶哑得十分严重,感觉就像额外加装上了刻意要让吉他的声音失真的破音效果器一样。
  慈恩忠志满布血丝的眼眸朝着宗助。
  宗助反射性地轻轻点头。
  「你们还想不通吗?数数看这里有几个人吧。六个人!多了一个人!
  挂在慈恩忠志夹克上的别章发出吵杂的碰撞声。
  令人感觉十分刺耳难耐。
  「这不是连小学生都会的算术吗?六减一就是五啊!
  「就算这样……也…………不可能真的下手剔除一个人呀!
  峰仓舞华也不甘示弱地大声嚷嚷。她和慈恩忠志一样嗓子都哑了。远比原先低沉嘶哑的声音更加沙哑。
  「你在胡说什么!
  马场一茶老师此时插嘴说道。
  「游戏?在开什么玩笑。快把抓住我手臂的……这玩意儿解开。」
  他是现在这个场合里感觉最格格不入的人,宗助如此心想。
  即使理智上明白,马场一茶是因为不知道宗助等人所经验过的考验,所以现在说的话还是很天真,但宗助无论如何就是觉得马场一茶这个人愚不可及。
  大谷纱奈缩起双脚膝盖并在一起,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虽然裙子里面的东西部让人看光光了,但那也已经不重要了。
  「喂,大叔。」
  慈恩忠志的声音响起。
  「看样子你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喔。是真的有可能会死耶!用想的也知道怎么可能会有人恶作剧到这种地步。你是不是白痴啊?我们可是赌上性命才走到这一关的,本来还以为终于来到出口了……」
  慈恩忠志劈头一阵咆哮,但语尾渐渐微弱淡出。他用左手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
  形同太平间的房间随后被一股寂静笼罩。
  唯有「哔、哔、哔」的电子声不曾停歇下来。
  不对——
  如果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得到空气被抽走的飕飕声。不知空气是从哪被抽走的呢?
  虽然目前还感受不到类似强烈呼吸困难的痛楚,不过隐约开始头痛了起来。感觉就像眼球的内侧遭到压迫。太阳穴一带每抽动一次就隐隐作痛。
  宗助用力按紧了太阳穴。
  「这、还剩多少时间呢?
  听宗助这么一问,少女捡起了录音机。
  「上面有显示限制时间,真方便哪。还剩十五分钟左右。」
  少女的脸皱到两束眉毛的眉根都快贴在一起。
  就在这瞬间……
  「再不快剔除掉一人大家就死定了!
  慈恩忠志说道。
  「你说那什么话啊!从刚才开口闭口都是剔除掉一人那句话,应该还有其它的方法……」
  峰仓舞华话还没说完,慈恩忠志旋即呛了回去。
  「有那种方法喔?妳是要所有人都快葛屁了才想到喔?『必要常数为五人』不是吗?既然如此,从六人之中剔除掉一人不就好了。问题就在于该剔除谁不是吗?
  峰仓舞华捂住嘴巴垂下了眼帘。
  「不要,我不要!我不想死!
  大谷纱奈曲起膝盖瑟缩成一团大叫,叫完以后整个人气喘如牛。
  「妳以为我就想死吗?
  慈恩忠志接着说道。
  「我、我也……」
  峰仓舞华也手抓裙襬同时垂下视线注视着磁砖地板说道。
  「你、你们在说什么?剔除一个人?必要常数?我完全听不懂……」
  马场一茶老师说道。
  「哈哈。」慈恩忠志一听马上哑然失笑,他走到马场一茶老师被绑住的椅子附近蹲下身子,向上撩起头发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马场一茶的眼睛一边回答。他呼吸急促,是因为心情兴奋吗?还是呼吸困难呢……
  「我就浅显易懂地告诉你吧。这个房间里有六个人,但最多只有五个人能得救啦,那就是『必要常数』的意思,是一个脑筋有毛病的人设定的,这游戏就是规定这样,所以一定要剔除掉一个人才行,然后呢,剔除掉一个人具体而言的做法就是得杀了这里的其中一个人。只要确认少了一个人,门就会自动打开的样子。」
  马场一茶老师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你、你在说什么!快帮我把这东西解开!
  慈恩忠志看到那个模样嗤之以鼻地笑了出来,而后站起了身子。
  「没有人想死啦!可是不剔除掉一人就只有全灭一途。问题在于该剔除掉谁、要用什么方式决定,举手这方式不好吧?用推荐?
  说完慈恩忠志看了宗助。
  宗助只能将嘴巴闭得牢牢地回看慈恩忠志。
  耳边有「哔、哔、哔」时间一分一秒减少的声音。
  也有空气慢慢流失的「飕飕」声。
  就在这时——

  ***

  「这气中有五分之一、约百分之二十的含量是氧气。」
  一向艾玛利亚说道。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艾玛利亚如此答腔。
  一耸耸肩膀。
  「一般人类是以一分钟十五回的频率来呼吸,不过瞧他们紧张成那样,想必次数一定高于那个数字吧?而且又在那边大吼大叫,氧气的消耗也跟着更快。」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我是不会一下子就让你毙命的,要用那种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方法慢慢宰了你。而且休想我会答应饶你一命!
  艾玛利亚一如在说明给小孩子听似地一字一句详细说道。
  「听起来真恐怖。」
  一只用简单一句话带过艾玛利亚的恐吓,然后接着往下说:
  「当血中浓度低于百分之十八就会发生缺氧。或许是因为人类认识『痛苦』这种感觉的关系,所以往往误以为缺氧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妳不觉得很有趣吗?长跑喘不过气确实很痛苦没错,可是如果一开始就吸入含氧量低的空气,甚至有可能会当场死亡,根本感觉不到痛苦。」
  「叛徒!
  艾玛利亚不屑地如此咒骂。
  「我就好比为了银币三十枚银币出卖了耶稣的犹大呢!耶稣的价值只有区区三十枚银币。」
  一语带自嘲地说道。
  「你说的那家伙在耶稣被杀了以后也自杀了喔!
  艾玛利亚的声音仿佛在暗示一「你也去自杀」似的。
  「犹大是出卖了耶稣没错,但是他没料到耶稣会被杀掉。」
  「但是——」
  一二三在此时打岔。她右手拿着锥子,左手拿着羊皮纸。
  「你是在一开始就认同所有结果的前提下投靠我的吧?
  说完,她向前递出形同碎冰锥的锥子。
  「你选哪一根手指?
  一微微举起右手响应那个问题。拘束具发出喀锵的声响,右手的食指直挺挺地竖立了起来,骷髅头戒指十分得耀眼。
  「抱歉啦,艾玛利亚。」
  一又转头看向艾玛利亚。
  「看来乌鸦不但长舌,而且是对谁都会逢迎谄媚的王八蛋骗子呢!
  艾玛利亚想要将一头金发往上撩起,可是受阻于拘束具无法称心如意。
  「妳说的是蝙蝠吧?
  一立刻回嘴道。
  「在鸟的选美比赛中,乌鸦不是因为盗用其它鸟类的羽毛装扮自己结果输掉了吗?
  「我没有那么胡涂,而且算得可精的呢。」
  语毕,一独自一人笑了出来。
  但就在这时艾玛利亚的脸颊上滑下了眼泪。第一道泪水停在下巴,可是陆续夺眶而出的眼泪不断累积,最后从她尖细的下巴垂滴下。
  一看到艾玛利亚的那副模样,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不好意思,眼泪攻势对我也不管用。即便妳的眼泪是百年难得一见哪。」
  「宰了你!我一定会宰了你!我死都不会原谅!绝不饶了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把脖子洗干净等着!你那腐败的灵魂给我牢牢记清楚了!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背叛小九跟我的,我要一根一根轮流砍断你的手指,割下你的耳朵,切断你的鼻子,挖出你的眼珠,扭断你的脚,在你断气之前刦开肚子拉出你的内脏!
  艾玛利亚涕泪俱下地说道。听似残酷的威胁恐吓每一句尽是不可能实现的空洞之词。
  在被牢牢束缚的情况下,艾玛利亚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使她的手染成了血红。
  「吶,艾玛利亚。」
  一开口了。
  「我想妳一定不会相信吧。」
  先是以此做为前言后,他接着说道:
  「其实啊,我没有那么讨厌妳这个人喔!

  ***

  『我可以深刻感受到一触即发的气氛喔。』
  录音机毫无预警地突然开放播放起声音来。一二三这个少女的声音盖过了时间倒敦数的哔哔声。
  半途又开始播放声音这还是第一次,宗助茫然地如此心想。
  『你们现在一定为了要剔除谁的问题争执不休吧?当然也包括该怎么杀啰。因为你们里面应该没人有那个经验才是,毕竟第一次还是需要勇气的嘛!唉,总是会习惯的啦,对不对?金田宗助?
  所有人的目光因为这一句话全都集中在宗助的身上!一双双泛着疲惫之色的眼睛、眼睛、眼睛。
  「啊。」
  宗助被那视线给吓着了。
  脑子里被一片血海给淹没。那不是宗助自己的血。
  堆积如山的猫尸体。宗助过去所杀害的无数猫的尸体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少了头颅的猫的躯体虽然毛发是干燥的,可是浓腻的血液从原先头颅存在的位置汩汩流出。
  宗助杀过猫,没有特别的动机和原因存在。虽然也可以挤出「因为我心浮气躁」这样的理由,但那并不是事实。
  宗助有一天偶然发现了一具猫的尸体。那具尸体的头部被砍断,明显不是被车子辗死的。上头有显而易见的恶意。宗助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样的行径好卑劣。在看了剖面之后,他开始觉得恶心起来,可是也油然升起一股同情。
  那一天宗助就这样直接回家去了。
  但被砍头的猫的影像始终清晰地残留在宗助的内心里。
  那个影像的重现往往会有厌恶感伴随,同时也存在着一股难以抵抗的魅力。
  真的是很不可思议。
  宗助无法将那个心情整理出一个头绪。在整理不出所以然的情况下,每当一回想起猫的尸体,宗助就会沉浸在奇妙的优越感里。
  优越感……
  慢慢地,有一个诱惑在宗助的内心里萌发了。一开始单纯只是想再看一次那个画面,宗助把当初发现猫尸体的地点一带设定为回家的路线,但后来再也没看过猫的尸体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吹得鼓鼓的气球般,想再看一次的欲望渐渐肥大了起来。
  之后,那个欲望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想亲手杀害看看。
  宗助抓了一只猫,然后……
  「够了!
  宗助放声大叫。
  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股作呕欲吐的感觉在胃里翻腾,视野出现了不稳的晃动。
  「宗助?你没事吧?
  峰仓舞华叫了宗助的名字。
  定心一瞧,峰仓舞华也是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空气较先前变得稀薄了。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不。呼吸困难是毋庸置疑的现象。
  『不过大家不用担心。』
  答腔的不是宗助,而是录音机里面的声音。
  『在此我教各位一个推荐给新手的简单杀人方法。乓啪喀乓。其实,你们里面有人手上握有「药物」。那个「药物」呢,只要一口气将整瓶喝完就立刻会到那个世界报到,问题是,是谁拥有它呢?
  因为这句话,宗助又被行以注目礼。
  宗助缓缓将手上的小瓶子拿高。体积跟拇指一样大、可以握在掌心里的小瓶子。这个小瓶子从宗助醒来后就形影不离地与他在一起,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的地方……
  无从知道这瓶子里头装的是什么。可是它的用处如今已经揭晓了。只要找个人喝下它就行了。喝下的那个人大概会死吧?少了一个人以后,等到那个名叫一二三的犯人经由安装在某处的摄影机或之类的东西确认无误,就会解放剩余的五个人。这游戏应该就如慈恩忠志所说的那样吧。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是一边不平顺地呼吸,一边默默看着宗助。大谷纱奈发出「嘶嘶」的声音吸了鼻子。
  录音机的声音还没结束。
  『可是呢,问题在是谁要喝呢?要用猜拳决定吗?还是另有其它好方法呢?虽然不想死,可是要杀人也于心不忍对不对?就算得救了也没有人会希望觉得自己杀了人嘛。大家都想要免罪符不是吗?一张可以灌输自己「那时是情非得已」念头的免罪符。其实,免罪符是真的存在的喔。』
  名叫一二三的少女的声音显得无比欢愉。
  『我给你们提示:扑克牌,大家仔细确认一下你们的名牌吧,然后再好好商量要剔除哪个人就行了。放心,你们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喔,就当作自己只是服从我所安排的游戏规则而已。』
  在哈哈大笑的声音响起之后,录音机又回到了原本的「哔哔」计时声。
  「……什、什么意思?名牌……?
  峰仓舞华发出沙哑的声音说,同时一边看着自己的名牌。
  宗助也低头看自己的名牌。都到了这个时候,名牌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慈恩忠志开口说了:
  「老头……你的名字是马场一茶对吧?
  虽然马场一茶老师对于自己被称作老头一事显露出了不快的模样,但还是点头答说:「没错。」
  慈恩忠志盯着马场一茶不放,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
  虽然他的声音确实是在笑,可是脸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看似感觉痛苦的笑法。
  「……你知道了什么?
  峰仓舞华不安地询问。说完后,她咳了起来。
  大谷纱奈也是一脸憔悴地注视着慈恩忠志。她开始上下抖着肩膀喘气。
  宗助先是转头看名叫九的少女。
  少女也张大眼睛瞪着慈恩忠志。
  确认了以后,宗助才望向慈恩忠志。
  「就是名字啊!
  说完,慈恩忠志指了自己的名牌。和别章一起被戴上的名牌上头写着「慈恩忠志」。
  「我本来、还搞不、懂为啥要做、名牌、这种东西,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们、的名牌、是有意思、存在的。」
  慈恩忠志所说的话断断续续。他都在奇怪的段落停顿换气,看起来好像很难受。宗助一样觉得很难过,以昏昏沉沉的脑袋心想慈恩这个姓氏还真是少见,但也只有这样了。
  慈恩忠志指了大谷纱奈。
  「妳是、钻石。大谷也可以念作daiya!
  确实也可以这么念没错。宗助捧着一颗朦胧的脑袋点了点头。
  「峰仓舞华,妳的『仓』、和『舞』、如果、训读、音读、混着念,也可以、念作kurabu(梅花)啊。」
  「啊。」
  峰仓舞华虚弱地咕嚷着。
  「没错,就是、扑克牌的、花纹。」
  断断绩绩地说道后,慈恩忠志又指了自己的名牌。
  「「「红心。」」」
  峰仓舞华、大谷纱奈、宗助三人的声音迭合为一。
  「咦,可是……那、金田同学呢……?
  大谷纱奈虚弱地表示。虽然音量很细微,但是呼吸很喘。
  「剩下的……只有Spade(黑桃)了……」
  峰仓舞华蹙起了眉头。
  这时……
  「他……就是Spade啊。」
  马场一场说道。他的声音非常吃力,果然也是呼吸困难了吧。
  「Spade、是扑克脾的、一种花色。没错,但同音异义字的、『Spade』、则有、『锄』的意思。如果、把金田的『金』、移作金字旁,然后、跟宗助的『助』、组合起来的话,就可以得到、『锄』这个汉字。和扑克牌的、Spade,是同音异义字……」
  钻石、梅花、红心、黑桃都凑出来了。
  「真不愧是、英文老师。然后、妳是九、对吧?也就是扑克牌的『9』。『9』这张牌不管哪种花色都有。」
  慈恩忠志向少女说着,接着……
  「所以、这里、有一个、消失、也无所谓、的人。」
  脸上浮现感觉看似愉快的微笑的慈恩忠志说出了那个名字。
  「就是你啊、马场先生。你是鬼牌。换句话说、这游戏玩的、就是抽鬼啊。(注:扑克牌游戏『抽鬼』的日文是ババ拔き,马场的发音正好就是ババ。)」
  慈恩忠志的口吻充满了不可动摇的确信。
  「慢着。」
  马场一茶露出狼狈的模样恳求,「手掌」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
  「那太、荒谬了。什么抽鬼,也太、也太……」
  说完,马场一茶便狂咳不止,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从他的额头上冒出。
  「管他、有多荒谬、也没关系。」
  慈恩忠志如此答复他。
  「仔细一想,你是唯一一个、毫无抵抗能力、可以轻易杀害的人、不是吗?两手、失去了自由。你没办法抵抗吧?那个叫一二三的家伙一开始就是算准了这点才把你束缚起来的,好方便让我们杀了你。」
  一鼓作气说完最后的部分,慈恩忠志便气喘如牛地呼吸换气。
  「我可、不想死。如果、必须杀了你、才能活命,那我只好杀了你。都到了、这个关头,我不想再装、什么乖宝宝。人类一旦、扒下一层皮,还不都是、这样。就算、外表一副、圣人样,心也是、黑的吧?我不相信任何人。」
  慈恩忠志或许经历过什么创伤,他的声音悲痛得令人产生这种联想。
  当然宗助无法窥知他的过去。
  若是由慈恩忠志下手,应该可以轻易杀死马场一茶老师吧。
  马场一茶将在无力抵抗的情形下遭到杀害。因为他现在失去行动的自由,不管再怎么用力挣扎,都无法从那个奇妙的金属「手掌」挣脱开来。无论是由宗助来下手,或者其它任何人。
  生物的性命是出乎意外地如此脆弱,令人觉得可悲。
  「先稍微、冷静一下吧。你的话、也太不合理了。」
  峰仓舞华说。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哪里不合理了,妳也希望、自己是得救的那一个吧?
  峰仓舞华没有回应慈恩忠志的话。无言以对,那是一种无言的肯定。
  慈恩忠志接下来看了宗助。
  「这有你。」
  然后把视线射向大谷纱奈。
  「这有妳。」
  接着转头朝少女看去。
  「妳也一样。」
  慈恩忠志满足地点点头,双手一摊。
  「就说嘛。反正、大家都一样、自己能得救、最重要吧?说穿了,重点就是、最后能坦露自己的真心、到什么样的程度、不是吗?这游戏考验的是,敢不敢剔除掉一个人,不敢就是全灭。既然这样、也只能动手了。」
  「那个……必须剔除、的人就是……马场老师?
  峰仓舞华喃喃说道。
  空气被抽走的声音和计时的哔哔声响始终不曾间断。
  不晓得氧气还能支持多久呢?
  宗助望向马场一茶,光是这样的小动作就令他双脚发软。
  快撑不住了。
  就在宗助如此心想的同时,大谷纱奈颓然往前倒下。
  「纱奈!
  峰仓舞华向她跑去。不对,她的脚步也是踉踉舱舱不听使唤。
  大谷纱奈气喘吁吁地做着短促的呼吸。
  「看吧,情势真的不妙……再不快点、杀了他,大家、都会死。」
  慈恩忠志说道。
  「拜托别这么做!饶、饶了我一命!我、我不想死!
  「你不死,那就变成、大家一起死。你就当自己是、光荣地战死吧。」
  「不!我不要死!
  被束缚在椅子上的男子果然是一个无法让人感受到教师威严的平凡渺小的男子,他正处于恐慌的状态。一旦恐怖当前,大人跟小孩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马场一茶是单身人士吗?是否有其它家人呢?宗助对马场一茶的隐私一无所知。不单只他,在场的其它人的隐私也是一样,这里的人谁也不了解谁。
  那我呢?万一我死了,会有人为我流下眼泪吗?
  或许爸妈会为我哭泣。也或许会有几个朋友为我的死亡感到哀伤。
  可是他们一定会马上就忘记。我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不过如此而已。
  「喂,金田!把那瓶子、交给我!
  慈恩忠志朝宗助走近一步。
  宗助跟着向后倒退了一步。
  「你、干么逃走,混帐!
  慈恩忠志一副随时准备扑过来的样子。他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如果有任何差错甚至有可能直接把宗助给杀了。慈恩忠志伸出了右手。
  「臭小子、快点给我。全部由我、一手包办吧。你只是、被我抢走、毒药而已。不需要、感到什么罪恶感。」
  宗助看向手中的小瓶子。
  慈恩忠志又往前靠近了一步,宛如僵尸般。
  宗助同样向后倒退一步,他的身体在这个瞬间失去了平衡,脑袋一片朦胧,就好像发烧了一样。彷佛脑髓正在被滚烫的热水煮沸,感觉煎熬难耐。
  这毋庸置疑是毒药,一口气将它喝下便能毫无痛苦地死去,既然如此——
  「我…………来喝。」
  当宗助回过神来,自己已在无意识间说出了这样的话。
  「啊?
  慈恩忠志一头雾水地皱紧了眉头,伸出的右手就僵持在那里。
  「如果说能活下来的、只有五人,问题只在于、必须在二十分钟内、剔除一人的话,那么谁消失、意思都一样吧?所以、由我来喝、也可以、不是吗?
  光是短短的一段话就让宗助喘不过气来。
  「你在、说啥傻话啊、宗助。」
  峰仓舞华说道。
  宗助看也不看峰仓舞华,只是直勾勾地凝视着手上的小瓶子回答:
  「这不是、牺牲自我、那种高尚的、情操。单纯……是我觉得、累了。我并不像、慈恩先生、所说的那样,拥有强烈、想活下来的、意志。」
  此话一实际说出口,宗助还真的有种自己确实没有那么渴望存活下来的感觉,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先前脑海里一直有不想死的念头,没想到要转念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其它人都跟、慈恩先生一样、执着于活下来、的话,那么、我消失、不是皆大欢喜吗?现在回想起来,这个瓶子、是在我醒来的房间、找到的。所以我认为、这毒药有可能、本来就是要、给我喝的。」
  光是讲一句话就得花费好一番工夫。
  宗助半途发现自己是用毫无抑扬顿挫的方式讲完这一串话的。
  有一个正在说话的自己,和一个从客观角度旁观的自己存在。
  不过这是稀松平常的事了。
  宗助一向都是用这样的方式存活下来的。
  让自己的心麻痹。不管发生任何事,往往都是用这个方法来度过。
  至于这次,只是恰巧透过让心麻痹的方式来达成死亡而已。
  死搞不好反而是一种解脱,可以不用再感到痛苦了,可以不用再杀猫来发泄了。其实我根本不想杀什么猫,好几次都想戒掉这种行为。
  可是不知道何故就是办不到、没办法戒掉。
  不过,喝下这个药就能轻松了。
  我死掉以后的世界一定很平和安祥吧。
  其它的人能得救,那样就行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宗助。
  宗助和峰仓舞华对上了视线。她状似非常痛苦的模样,又喊了一声宗助的名字。
  在峰仓舞华陪伴照料下的大谷纱奈明显就是一副濒临极限的模样,她只是不断重复着又短又急促的呼吸。
  慈恩忠志不晓得怎么了,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那脸看起来就跟无缘无故挨了一顿臭骂的小学生一样。
  马场一茶仍然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那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只是因为「马场」这个姓氏而被列入游戏的一环,然后扮演一个行动受到限制的待宰羔羊而已。
  宗助把手放到了小瓶子的盖子上。

  ***

  「那么,我们就来订下契约吧。完成契约后的事情你应该都心里有数吧?还是希望我仔细跟你说明一次?
  一二三以充满嗜虐心理的声音说道。
  一毫不迟疑地答腔:
  「和恶魔签订的契约必须以灵魂为筹码,契约者死后必须将灵魂献给恶魔,灵魂将被幽禁在地狱度过永恒的岁月,我有说错吗?
  「很好,既然你不惜下地狱也要当我的部下,我也没有理由拒绝,况且你还挺伶牙俐齿的。」
  「您还是第一个称赞我的人,所有人都不肯认同我很优秀的事实,我想他们一定是在嫉妒吧。」
  一二三露出了微笑。她穿着短裤和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头套罩住了整颗头,头套的两端有貌似耳朵又似尖角的突起。她小巧的右手握着一把锐利的锥子,左手则拿着羊皮纸。
  「你现在就给我下地狱去!
  艾玛利亚声嘶力竭地大叫。
  一没有搭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二三的眼睛。
  「做好觉悟了吗?
  一二三优雅地说道。
  「那当然了,一二三大人。」
  一同样以气定神闲的口吻回答。
  仿佛这样的回答才是正确答案,艾玛利亚悲痛的嚎泣声才是违背这个场合的氛围似的。
  「我要让你们两个尝到比下地狱还痛苦的滋味,洗好脖子等着吧,我死都不会饶了你们!
  「等你成了我的使魔,第一个工作就吩咐你去让那个吵死人的东西闭嘴好了。」
  「深表赞成。」
  一用右手的食指「咚咚」地敲了敲沙发的扶手,骷髅头戒指闪耀出黯淡的光芒。然后,在被金属制的拘束具「手掌」抓住的情况下,一直挺挺地伸出了右手的食指。
  一二三先是转动锥子把玩一阵接着牢牢抓稳,比向一所伸出的手指。锥子的尖端闪闪发光。
  「可能会有点刺痛。」
  「有点痛正合我意,毕竟我背叛了老朋友。」
  一主动用食指的指腹按压尖锐的锥子。一股刺痛的感觉传来,隐约还带有点热烫感、一的红色鲜血从伤口溢出,滴落到地板上。
  一二三递出丰皮纸。
  「来,订下契约吧。」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说。
  「啊啊。」
  一让拘束具响起「喀锵」的声音,同时朝羊皮纸伸长手指,然后——

  「麻烦解除我和艾玛利亚的手铐,尽可能明快、迅速、快如疾风。」

  一按下指印。
  契约瞬间敲定。
  「「!」」
  整个过程就在一二三和艾玛利亚来不及发出声的时候完成了。
  之前一直紧抓着一和艾玛利亚双手的「手掌」发出喀锵一声解开了。
  一二三反应飞快。
  但艾玛利亚的行动硬是比她快上了一步。哒的一声,艾玛利亚跨出第一步,空气因此而凝结紧张了起来,巨大的格子窗发出「哔哩哔哩」的声响与之共鸣,即便是厚重的玻璃也仿佛快要破碎的样子。在灯光的照耀下,艾玛利亚那一头浮上了一圈有如天使光环的反光般金色的长发甩动得形同一条长鞭,裹住她那丰满身材的漆黑骑士装发出了绷紧的声音。
  咻的一声,那是艾玛利亚右拳挥空的声音。
  「呜!
  一二三松口发出了呻吟。她千钧一发地闪开了艾玛利亚的挥击,但罩住头部的头套应声破裂。不对,与其说是破裂,消失的说法比较正确。消失的只有头套部分。
  攻击并未就此结束。艾玛利亚挥出了第二击的左拳,威力强大的第二击彷佛在宣示第一击纯粹只是做为助跑之用似的。
  咻——
  一二三又以一片玻璃厚度之差的距离闪开了那记左拳。
  艾玛利亚挥空的拳头发出轰然巨响粉碎了墙壁,有如震天雷声般的巨响响彻了室内。碎片一如散弹枪的子弹般疯狂四射,「啪叽啪叽啪叽」地命中其余墙壁与柱子的声音不绝于耳。艾玛利亚虽然也身陷在碎片的狂风暴雨中,但她眼睛眨也不眨,锲而不舍地锁定一二三的行踪。
  「想干什么啊,妳这怪力女!
  一二三矫健地从原地往后退开,哒的一声。
  一抓住了一二三纤细的脚踝。那个动作看似无须费上多大力气,并且显得慢条斯理,但他确实抓住了一二三的左脚脚踝。
  「什……」
  一二三表露出些微的讶异。她在空中失去平衡,落入一的控制之中。
  一轻声低哺道:
  「抱歉啰。」
  然后对一二三的腹部击入了一拳,一二三就此沉默下来,不堪一击的她颓然垮下身子,一的姿势变得像是在搀扶住她纤细的身体一样。
  「好,我们离开这个房间吧,赶紧去救九她——」
  一的话才说到一半……
  「我说过会宰了你对吧?
  艾玛利亚说。
  磅。
  猛烈的一击在一的颜面炸裂了,一的意识顿时飘渺不定地渐渐远去。
  「没、没有、这样的吧……」

  ***

  「住手。」
  名叫九的少女以冷澈的声音说道。然后她踩着黑色圆头鞋发出「叩叩」的声响来到宗助的面前站定。少女个头娇小,只有到宗助的胸膛那么高。
  「你别想跟人撒娇了,臭小子。」
  也不想想自己是个少女还敢这么说人家。
  宗助没有想要撒娇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消失可以换来圆满结局的话,那付出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和平地解决,任谁都没有损失。
  「……没有、办法啊。因为、不在这里面、选出一个人、剔除,所有的人、都是死路一条。」
  宗助不禁说出自虐的话语。在说出这种话的同时,呼吸困难的痛苦也愈来愈强烈了。
  氧气确确实实地在减少,可以明显感觉得出来,脑子里面仿佛被疯狂殴打般的痛楚频频传来。
  「我最火大的就是像你这种人。」
  这是第几次了呢?好像又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了。
  可是他也想不到可以特别反驳的话,这是因为空气稀薄所造成的意识朦胧的关系吗吁
  「……对不起。」
  宗助口齿含糊不清地挤出三个字。
  少女已经懒得再回「不要再道歉了!」这一句话了。
  她一双圆滚滚的眼珠狠狠瞪着宗助。
  「像慈恩忠志这种人,就是个性自我中心会拿人当垫脚石的类型。」
  少女对慈恩忠志做出此般的评价,并且指了他。
  慈恩忠志露出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笑了,「呼、呼」地喘不过气来。
  「完全不管他人死活,根本就是最差劲的人类,但像他这样的人还是比你正常多了。」
  少女的声音激动了起来。
  「碰到不合理的事情就要懂得发脾气。如果觉得奇怪,那就明白将奇怪的地方说出来。要是心怀不满,那就努力设法表达。遇上开心的事,自然是要开怀大笑。当吃到美味的食物时,脸颊自然会绽放出微笑来不是吗?伤心难过的时候就该放声大哭!若觉得痛苦,那就大声将自己的痛苦主张给别人知道!
  「妳在、说啥啊?妳说的那些、又怎样?就、就算照妳说的那样做、也、也一点帮助也没有啊!
  宗助也大声咆哮了回去。像这样不客气地回呛,对宗助而言是很难得少见的事,就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他的话一说完就开始呛得咳嗽起来。
  「没错!表达出来不见得有任何帮助!但还是要勇于开口!像你这样子的家伙是最差劲的!
  宗助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以咳嗽清嗓子,试图取回平常心。
  「如果我的忍耐能换来圆满的结局……那就够了。」
  「不要说蠢话了!
  「我没有。」
  少女一把揪住了宗助的胸口,用力将他拉倒在地。宗助的头和地板撞了个正着。少女揪着宗助的胸口跨坐到他的身上。
  「给我仔细听好了,你这无可救药的笨蛋,我必须解救在场的所有人类,当然也包括你。这就是设计给我玩的游戏!你自己擅自赴死只是在替我找麻烦!
  「说、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妳自己!
  「没错!你就算要在路边暴毙我也懒得管你。前提是等离开这里你再去死!离开之后你想上吊还是跳楼我都不会阻止,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像你这种没有求生欲望的人死了也无关紧要。」
  「谁说我想死了!
  「以为只有自己是悲剧的主角吗?你也不过是众多只会想到自己的笨蛋的其中一大罢了,给我搞清楚这点。有没有搞清楚可是很重要的!
  一整个莫名其妙。
  宗助扭曲起了脸孔。
  「妳、妳、说够了吧?放过我吧!
  他如此说道。
  但少女一口回绝。
  「不,我不会放过你,我要你活下来。」
  「是怎样啊、我根本、搞不懂妳的意思。现在是要怎么办……不把一人剔除掉,是要怎么凑成五个人啊!
  宗助一说,少女便稍微放松了手臂的力气。然后唐突地嘟嚷了一声:
  「原来如此。」
  少女环视四周。宗助还是维持被强拉倒在地的姿势,少女跨坐在他的身上。
  其它人都在静观他们俩的动静,无法插上嘴,也无力阻止。
  慈恩忠志、峰仓舞华、大谷纱奈、被绑在椅子上的马场一茶。其中大谷纱奈的虚弱最为严重。大谷纱奈以外的其余成员全都以空虚的眼神望向这里,气息奄奄。
  「打从一开始这里就只有五个人。」
  少女如此说道。宗助这时发现,很不可思议地,只有少女的声音还维持得很清晰稳定。
  「……妳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峰仓舞华露出一副深思措辞用字的模样打了个岔。她的脸色之所以会显得惨白,应该不单只是荧光灯的关系吧,就连蓝色的丝袜也绽线了。
  「在场的人类只有五个,本来就不用把我列入统计。」
  「……这是、怎么回事?
  峰仓舞华接着又问道。话一说出口她便捂住了嘴巴,有可能是忍不住快吐了。
  「现在没有时间说明那些!混帐,白白浪费太久了!
  少女瞪了录音机。
  「剩下不到五分钟。」
  少女又咒骂了一声混帐后,从宗助手中抢过小瓶子站了起来。
  「啊!
  「就是这瓶药。」
  少女张大眼睛直视着小瓶子。
  这段期间嗡嗡的声响仍不绝于耳,感觉得出来空气正在不停减少。
  仔细端详瓶子的少女翘起了嘴角。
  那个咧嘴冷笑的样子十分适合她。
  「臭小子,这个小瓶子和录音机还有手表是在你醒来的房间找到的对吧?
  「……啊、啊啊、思。」
  宗助虽然不是很懂但还是点点头。
  「那个啥录音机的里面录有『必要常数为五人』这一句话?
  「……对、啊。」
  「都怪一二三出的那个问题,大家的心思全专注在思考该怎么从六人里剔除一人,这样的话,那只手表是干么用的?也没有在走动。甚至没办法提示限制时间,只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宗助看了戴在左手上静止不动的手表,视野模糊得像起雾。之前确实曾经为这只手表要用在什么地方的问题想破了头,不过始终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让我瞧瞧。」
  宗助颤抖着手拿下了手表,然后递给少女。
  「妳要、干么……?
  「哈。
  少女用鼻子嗤笑了一声。
  「要利用的不是手表,而是表带。」
  「表带?
  在这条即使系在最短距离的洞里还是显得很宽松的表带上有八个洞口。每一个洞口彼此之间约有七公厘左右的等距离间隔。
  「其实这是数学问题。」
  少女说道。
  「如果由五个人平分瓶子里的药水,而且能拿来当作道具使用的东西有手表的表带和匕首,那该怎么做?
  「妳在、说啥啊?
  慈恩忠志一脸诧异地说道。他的呼吸很喘。用手按着头。大概是头痛难耐吧。
  「让表带最下面的洞口对齐瓶底。一、二、三、四。」
  边说,少女边把表带当标尺使用,拿匕首在瓶子上划下刻痕。
  「如此一来便完成五等份了,这就是『必要定数』的解答。这药水必须由五个人来平分,你们五个把这药水拿去分着喝吧!
  「可是、那不是、毒药吗……?
  慈恩忠志气喘吁吁地说道。
  「一二三从没说过那是『毒药』。她是说『如果一口气喝完整瓶就会到那个世界报到』。」
  少女一针见血地表示。
  「感觉好像、小时候、被要求喝下的、感冒药、糖浆喔。」
  峰仓舞华说道。她脸上挂着好像要笑却笑失败的表情。
  宗助也深有同感。那个感冒药糖浆的塑料瓶上也有刻线,医生都会吩咐说一次要喝到哪条线为止。不过宗助其实很抗拒喝那个尝起来又甜又苦的奇怪糖浆,对一般的胶囊和药粉还比较可以接受。
  但——
  「慢、着。」
  马场一茶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果然也是嘶哑得听起来感觉很痛苦。
  「假设、把那个药水、均分成五等份、真的就是、『必要定数』、的解答。问题是,这里有、六个人。有一人、没办法喝。」
  「你们五个人喝就够了。」
  少女回答。
  「我不需要喝。」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峰仓舞华说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
  「喝了、那个……会怎样?
  大谷纱奈也带着一股蒙胧的感觉说道。她瘫靠在墙壁上,彷佛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意识。
  「我不知道。」
  少女回答。
  「不知道?这是怎样。」慈恩忠志说。只是他的声音里霸气已不复存在。
  在氧气稀薄的环境下,所有人都不停重复着急促的呼吸动作。
  可是不知何故,唯独少女的声音依然显得神采奕奕。
  「我只知道一二三企图怂恿被关在这里的你们彼此互相残杀,但我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设计给我的游戏就是阻止你们做出这种行为。依你们的角度大概无法理解这是什么状况,不过若从我的立场来看,这里只有五个人罢了,人数正好符合。」
  在场的人顿时静了下来。只剩空气被抽走的飕飕声,还有哔哔叫的电子音。
  「我是、英文老师,所以、也没办法、解释得很清楚,总之、如果喝下了、那个药水的话,说不定、会陷入假死状态。」
  马场一茶老师说道。
  「我不知道、那个内容物、是什么。但我举个例子,河豚毒的、神经毒素、好像有稀少的机率、会导致假死状态、的样子。这得视含量而定。不是、以假死状态、为目的,而是、自己一度、濒临死亡边缘、但结果活了下来,这样的观念比较正确。」
  「可是、照你的说法,即使五个人、均分药水,也未必五个人、都能幸存、不是吗?
  峰仓舞华说道。
  「体重呢?
  马场一茶老师询问。真的很痛苦的样子。
  「我问大家的体重。你们应该也都听过、致死量这个字眼,实际上、那并不正确。因为、不可能利用人体、来测定毒药的分量。基本上、用量都是、透过动物实验、和意外事故、从报告书、推测出来的。」
  马场一茶无力地摇了摇头。
  「那跟体重、有什么关联?
  慈恩忠志说道。他的口吻已经变得相当温顺。感觉他应该也快撑不下去了。
  「实际上、体格的因素、比年龄更影响、药物的用量。根据我的判断,在场的各位、体重应该都在、五十公斤前后吧。峰仓和大谷、身材都算丰腴、有女人味。至于金田、你、还有我、则都显得、有些太瘦了。」
  马场一茶接着缓缓看了少女。
  「除了她以外、其它人的体格、都差距不大。若说、五人均分、是解答的话,我认为是、合理的。」
  少女摆出威风的姿势站着聆听马场一茶这一番话。
  「除了她以外,我们均分、药水。这么一来,应该会陷入、假死状态。即使身处低氧的情况、一时之间、也死不了。在这个状况下,这确实是、最无可挑剔的、答案了。」
  「所谓的、一时之问……差不多、有多久呢?
  大谷纱奈询问。
  「大概、不到、一小时吧。」
  「欸,所以、现在是要、怎么做?不管、那个女孩,只有我们、得救吗?
  峰仓舞华挤出声音。
  「那妳就错了。」
  少女说道。
  「你们就睡上一觉吧,我来救你们出去。我说过了,这是一场游戏,是拿性命做赌注的游戏。」
  「我看、刚好相反吧?妳的阴谋是、设法让自己一个人得救、对不对?该不会、这瓶真的就是毒药,无论喝下整瓶、或只有舔个一口、都会死吧?
  即使到了这个关头,慈恩忠志仍是疑神疑鬼。
  「有可能喔。」
  少女露出了目中无人的微笑。
  「为什么、唯独妳能在、这种环境下、丝毫不受影响?就算我们运气好、变成了假死状态,妳还是、安然无恙?太莫名其妙了!再说、妳能保证绝对会、救我们吗?
  「没有保证这种东西。」
  慈恩忠志因苦闷而扭曲起了面孔。
  「到底是要、我们怎么办?
  「祈祷吧。」
  「跟神?
  「跟恶魔。」
  慈恩忠志一副仍旧摸不着头绪的模样摇了摇头,他因为这个动作而跌了一个踉呛。
  「我的同伴马上就会前来解救我们。」
  少女说。
  「真的吗?
  「……照理来说。」
  她的回答显得有些暧昧。
  「不可以眼睁睁放任你们死去,那就是设计给我的游戏。你们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吧?也没有杀害其它人的力气了,现在瓶子在我的手上,你们不可能抢得赢我。你们是想就这样缺氧而死、还是赌我一把?快点做出选择!
  「混帐东西。」慈恩忠志咒骂了一声,满腹牢骚地从夹克扯下别章。
  「拿这个、代替小杯子吧。」
  他将别章递向少女。那个东西与其说是别章,构造上比较贴近啤酒瓶的瓶盖。
  「听好了,我先跟你们、声明清楚,这些别章、全是很珍贵的。用完了、记得洗干净、还我喔。」

  ***

  两个人影在昏暗的走廊奔驰。
  「这鬼地方到底是怎样啊!
  艾玛利亚怒骂。
  「不就是走廊吗?
  一说道。左眼的周围泛着一圈瘀青。
  「你还想吃我一拳吗?
  「妳的好意我心领了。总之不快点事情就糟糕了,只希望九有把情况掌控得很好。」
  「我的小九怎么可能会出错?
  此时,彷佛要拦阻两人的去路般,有一扇门在黑暗的那头浮现了。
  两人并未因此停下脚步。仍旧一直线冲刺,试图直接将门撞破。
  但门从另一侧被打了开来。
  两人这才急停伫足。
  门的另一侧站着一名手持斧头的白发男子。男子看见两人后,以意外悠然的口吻询问道:
  「你们将一二三大人给怎么了呢?
  「你的小主人现在正在呼呼大睡啦!
  艾玛利亚说罢,抡起拳头。将全身包裹得紧紧的骑士套装隐约发出了绷紧的声音。橘色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身子。
  但男子摇头以对,长长的白发缓缓地摆荡。
  「在下没有和两位交手的打算,因为在下的原则是不打没胜算的仗,况且也没接获任何阻止两位前进的命令。另一边的游戏应该也是时候准备画下句点了吧。结局如何端看他们怎么做。」
  白发男子手持斧头以缓慢的步伐朝一与艾玛利亚的方向靠近,然后毫不恋栈地从两人的身旁经过,系绳的靴子叩叩作响着。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艾玛利亚大喊。
  白发男子转头回望。
  「在下不像你们还有一二三大人,原本对人类就不感兴趣。对在下而言,人类是死是活并不重要,是不足以挂齿的小事。他们若能幸存下来那也无妨,他们若就此丧命亦无关痛痒,对在下而言没有什么不同。」
  「你是什么人物?
  「在下是一二三大人的使魔,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要是那些人类游戏过关了,烦请两位去救出他们吧。虽说原先的预定并没有规划到这一步就是了,因为按照一二三大人的计划,那些人类应该是没办法活着过关才对的,这样的状况完全是预料之外。」
  白发男子交代完这些便消失在黑暗中。
  「这家伙也太会四两拨千斤了吧。」
  「我想妳应该无法理解吧,使魔可是很难为的喔?总是被主人不合理的要求给耍得团团转,他可以算是使魔的借镜了吧。」
  一注视着黑暗好一段时间。
  「你在说什么啊?
  「没事。」艾玛利亚这么一问,一摇了摇头。
  「还是赶路要紧,真的没有时间了。」
  两人穿过了门……
  抵达玄关大厅。
  上头绘有六角形图案的暗米色壁纸。柱子、拱墙和门都是用浓黄褐色的木头打造而成,在豪华的水晶吊灯照射下散发着光泽。
  一和艾玛利亚打开的似乎是二楼的门。
  走廊呈一直线延伸,宽敞的阶梯通往一楼的方向。洋红色的地毯从走廊沿着阶梯一路铺到玄关大厅所在的一楼。阶梯的扶手作工精致,看起来好似爬山虎互相纠结在一起般。
  「就是那个!
  一伸出手指一比,右手食指的骷髅头闪耀了光芒。
  「快点去救他们!
  艾玛利亚冲上前去。

  ***

  每个人手上都各拿着一个别章。
  唯独马场一茶因为双手被限制住行动,改由少女拿小瓶子喂他。因为其余的人都均分完了药水,所以最后一人份的直接留在瓶子里即可。藉由少女所刻下的标示线,才得以分配得丝毫不差。瓶子在少女的手中看起来比在宗助的手中时还要更大些。
  「小心别打翻了喔!
  少女说道。
  虽然大家的模样看似在点头,也有可能单纯只是身体在摇摇晃晃。
  少女以外的每个人全都瘫坐在磁砖上。第一个原因是,现在光是要站起来都教人吃尽苦头。这也表示,少女确实是唯一一个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活着的人物,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第二个原因,喝下药水以后会失去意识,以站立的姿势猛然倒下十分危险,基于这些理由大家最后都坐了下来。
  宗助凝视着分配到的别章,上头的药水因为表面张力维持在勉强不会溢出的状态。不过现在手抖个不停,感觉随时都会打翻。
  「所有人都一起喝,知道吗?
  少女说。
  大家的反应果然还是很暧昧。
  宗助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个,峰仓、学姐。」
  他唤了坐在隔壁的峰仓舞华,踌躇了半晌才开口说出。不晓得为什么,问那个问题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请问妳找到、最棒的一张专辑、最棒的一本书、最棒的一部电影了吗?
  峰仓舞华在听到宗助如此说的瞬间彷佛吃了一惊。
  「原来你还记得呀。」
  但她旋即露出一抹轻笑。
  「还没呢。所以、今后得继续寻找、才行。」
  「……是呀。」
  「我……不想死喔。」
  她的那双眼眸怨百地向宗助倾诉:「我希望宗助你也不要死。」
  宗助回以一个生涩的微笑。
  「准备好了吗?我数到三一起喝喔?要倒数了喔?
  少女扫视所有人的脸。
  「一。」
  空气流失的「飕飕」声。
  「二。」
  时间往前推移的「哔哔」声。
  「三。」
  所有人一起喝下药水,模样就好像用小玻璃杯一口将伏特加或龙舌兰吞进肚子里似的。
  宗助看着大家喝下。
  所有人的咽喉都明显地在抽动着。大概是液体在通过食道吧。
  哔、哔、哔。电子音提示约五秒之后,大谷纱奈和峰仓舞华纷纷倒下,紧接着一秒后换慈恩忠志倒地。转头一看被绑在椅子上的马场一茶老师,他的头早已无力地向前垂下。
  然后宗劝和少女对上了眼睛。
  「你为什么还没喝!快点喝下!
  少女斥喝。
  宗助等两人独处的这一刻很久了。
  「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只有妳、不算在五个人、里面呢?
  宗助如此说道。光是简单一段话就让他喘不过气来,空气的浓度已变得相当稀薄,而且有一种刺眼的感觉。
  少女以淡然的声音回答:
  「我早跟你说过了,我是恶魔。」
  「……恶魔?恶魔不是会、危害人类吗?可是、妳简直形同、拯救我们性命的、天使啊。」
  宗助咳了起来。透过表面张力维持平稳的液体颤抖得像布丁一样。
  「天使才不会干拯救人类这档子事,神也是一样。」
  少女不悦地表示。
  「让你们活下来是我的游戏过关要求,同时也是契约。」
  「契约?
  「恶魔会和人类签下以灵魂为代价替人类实现一个愿望的契约。愿望获得实现的人类,其灵魂即成为恶魔的所有物,死后将在地狱待上永恒的岁月。」
  「那么、假使我在途中、许下『救我一命』、的愿望,妳就会、救我吗?
  宗助的问题令少女挑起了眉毛。
  「……你想下地狱吗?劝你打消这念头,在地狱会吃不到甜食的喔。」
  宗助不懂少女说的哪些部分是真的。
  他看了自己手上的药水。
  「妳一个人、留下来、要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因为你们全都活下来了,所以这场游戏是我赢,我的部下随即就会赶到。」
  「不要紧吗?
  「什么事情不要紧?
  「问我什么事情……」
  宗助顿时语塞了,接下来要说的话无法顺心如意地挤出来。
  脑袋一阵头晕目眩。
  「喂,剩下不到两分钟了耶?快点喝掉!你瞧他们都没死,我的解答没有错,相信我!
  少女说道。
  宗助在别章碰到嘴巴前又停了下来,液体感觉随时都会泼洒而下。
  「如果、我没喝下的话,会死对吧?
  「我想是吧。」
  「要是、我死了,妳觉得会发生什么状况?
  「我会输。」
  「妳输的话,这里的人、会怎样?
  「大概会死吧。你不难受吗?
  「脑筋开始、不听、使唤。」
  「快喝。剩下一分三十秒。」
  「道理上、有件事、我必须、跟妳道歉。」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吧。」
  「对不起。」
  「……如果你真的打从心底感觉愧疚的话,那就好好活着。用心让自己活下去吧,不是虐杀猫来发泄、也不是妄自菲薄地自暴自弃。」
  少女的声音感觉显得有些遥远,为什么少女会知道宗助曾经杀过猫呢?
  「人类的一生会面临许多选择。意思并非说眼前的选择有特定哪一个才是正确、哪一个才是错误的。每一个在某一层面都是正确答案,但在某一层面也都是不正确答案。纯粹只是无法同时选择而已。一次就做出正确选择是不被允许的。不过是这么一回事罢了。」
  一瞬间,宗助身体一个不稳失去平衡。无论如何绝不能打翻药水。
  「你要先做好一个觉悟。」
  「觉悟?
  「这个世界并不需要你。」
  「……」
  「就算你消失不见了,也不会对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还真是乱七八糟呢。」
  「这世界是很苛刻的,真的是一个很残酷的地方。梦想和希望都不可能存在,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努力活下去。尽管拚命苟延残喘的那个模样十分丑陋,但那个丑陋的样子便是人类的本分,你就善尽你的本分吧,明白吧?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少女说道。
  「约定?
  「好好活着。」
  「那是、怎样?
  「就说是约定了,不是契约。」
  「明明、就好像命令。」
  「我是在命令没错。」
  「那就不叫、约定了。」
  「快点喝,剩下十秒,九、八——」
  宗助一口气将药水吞下,为了从这困境活下去。
  「希望、可以在其它地方、遇见妳。」
  「我可不想再看到你的脸了。」
  少女说道。
  于是宗助的意识深深地陷入了昏迷——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6-7 18:05 编辑


  七-回归-Welcome home-

  然后,我醒了。
  「然后」这个词的接续性是意味着从哪延续而来的吗?
  平凡至极的早上,朝阳从窗帘敞开的窗户缝隙射了进来。
  脑袋昏昏沉沉的。毕竟才刚起床,这倒也难怪。
  刚起床的时候总是会有一股不愉快的鸟气伴随郁闷一天的开始。
  今天早上也不例外,是在有某个重要的事物好像被我遗忘、又或者遭人夺走般的心情之下展开的。我多想昏睡一阵子,在睡梦中,我可以毫无感觉、不用做任何思考地静静活下去。不过,那个样子说不定跟死亡是差不多意思的吧?
  我伸手去拿枕边的闹钟。
  时间是七点零九分。本来是设定三十分铃响的,结果提早了二十一分钟起床。但现在要是又躺回去睡回笼觉,感觉等一下就会赖床起不来了。
  于是我一鼓作气挺起身子起床,打了一个呵欠。
  在盥洗台洗了把脸,吃完早餐后接着刷牙、换上制服吹整发型,比平时提早了一点点出门上学。
  平时我都骑脚踏车到学校,脚踏车就停放在停车场的角落。我解开锁跨坐了上去。戴上耳机启动随身听播放音乐,超脱乐团(Nirvana)的『HEART SHAPED BOX』的旋律流进了耳内。一踩着脚踏车迎风而行,好不容易吹整好的发型马上就变得乱糟糟的。我一边匆忙用左手按住翘起的头发,一边骑着车子。
  沿着平坦的道路一路前行,河岸边渐渐映入眼帘。
  对我来说,那里是一个不堪回首的地方……
  每当通过那里的时候,我总是会油然生起一种好似悲伤又似欢喜,无法言明是哪一个的不可思议感情。
  我曾经杀过猫。我想……猫应该是无罪的。
  我在纯属卑劣的欲望诱使之下杀害了猫,弄脏了自己的手。
  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这是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也不想被人知道。
  忘记是什么时候了,那是我以前听到的。「我分尸了一只猫。」有天我在学校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像是在吹嘘似的、洋洋得意的说法。
  那个人和我没有任何交集,兴趣应该也不一样吧。
  但是我们一样残酷。
  尽管如此,我却对那个人感到了厌恶,同时也感到了等量的亲近感。
  虽然我和他是迥然不同的人,但我们之间有相似之处。
  我杀害猫的时候所感到的感觉是心安。
  死亡是尽头。死掉的猫没有未来,我也没有未来可言,我就这么卡在死胡同里。
  所以被我杀害的猫和杀掉了猫的我是一样的。
  这就好比杀了我自己一般。
  我杀了好几个我,我是杀人犯。
  死掉猫的眼睛并没有对我兴师问罪,彷佛在轻蔑地说:「我知道你的真面目。」
  大概是因为今天比较早出门的缘故,一路上没看到什么骑去上学的脚踏车,顶多在远方看到一辆。一方面是参加社团活动晨练的学生会更早去学校,一般学生则是稍晚才会通过这里。所以现在这个时间人潮少得不可思议。
  如同形成了一个空心般的奇妙空间。
  肮脏的河川川流不息。河岸边有许多垃圾被弃置,因为出清大型垃圾需要花费,所以私自把垃圾弃置在这种地方的人很多。一旦有人带头,大家就会一窝蜂跟着做,人类真的是惹人厌的生物。
  今天天气有些暖和。
  我停下脚踏车,远眺有些脏乱的河川。
  随身听现在播放的是超脱乐团的『ALL APOLOGIES』。
  虽然河川本身是脏的,但在阳光的调节下,水面耀眼夺目地闪烁着,那个样子真是漂亮。但也或许只是在隐匿肮脏的东西也说不定……
  「……对不起。」
  我就像口中有东西在咀嚼般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按停了随身听,从耳朵拿下耳机,先是看了河川,接着仰望天空。我想起以前曾过一部电影,故事内容是有一个被叮咛不可以直视阳光的少年在直视了阳光之后却成了一名数学天才。
  今天似乎会是好天气。只是我仰望了天空一段时间的关系,一瞬间感到有些晕头转向。
  我一垂下头,科特·柯本就站在我的眼前。(译注:即超脱合唱团的主唱兼吉他手。)
  破破烂烂的牛仔裤,红黑两色的横纹毛衣,左肩膀的部分绽开了大洞,脚底踩着一双又软又塌的平底鞋,斑驳的金发,邋遢的胡须,昏昏欲睡的眼睛,眼珠子是蓝色的,驼背,不对——
  长得像归像,不可能真的是科特·柯本,因为本尊是很久以前就自杀身亡的音乐家,在这里的只是外貌神似的第三者。
  我和他四目相对了。
  「唷。」他说。
  我一瞬间差点回了句「Good morning」,强忍着冲动好不容易才应了声:「……早安。」
  远方传来「咚轰轰轰轰轰」的重低音。声音愈来愈往这里接近。
  原来是一辆黑色车身的美式风格重机车。
  骑乘的车手是一名拥有一头闪耀金发的女性,她的头上没戴安全帽,身上穿着一套恰恰服贴在身体上的骑士装。硬要说的话,比较像是骑乘越野机车的装扮。
  咚轰轰轰轰轰、轰……排气声停了下来。
  车身的侧边彩绘了一幅模拟火焰与头盖骨的标志。
  「唷,艾玛利亚。」
  神似科特·柯本的男子说道。
  「嗨。」
  女子向男子挥挥手,然后看了我。
  「哎呀,真难得。这不是阿金吗?你在干么?
  女子用宛如交情长达十年之久般的亲昵语调跟我说道。
  「咦……那个……」
  我语塞了。她谁啊?完全没有印象……
  「拜托,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虽然也不能怪你啦!毕竟那个记忆好像连根拔除了。」
  「请问那是什么意思呢?
  「没什么,话说回来,阿金,难得狭路相逢我趁机告诉你。」
  「那个成语的用法是正确的吗?
  神似科特·柯本的男子低声嘟嚷。
  我也觉得有讨论空间。
  「我建议你还是要笑口常开啦!你啊,看来好像很不幸耶!人家不是说面带笑容会招来好运吗?强作精神也是有精神的表现之一喔!你也一样啦!
  那名女子指了神似科特·柯本的男于。
  「摆着一张臭脸,看起来很阴沉耶!
  「我不擅长笑。」
  「少说废话,笑来看看。」
  男子在命令下生硬地挤了一个笑容,那个笑脸真的很笨拙。
  「这有,你也要。」
  「咦?我也要吗?
  「对,快点快点。」
  倒霉惹到奇怪的人了。虽然我满心的不情愿,可是忤逆她感觉下场会很可怕,所以我只好硬是挤出一个微笑。
  「呜哇,笑得好难看。」
  女子说道。听她的说法明显就是打从心底觉得很难看,好过分。
  「算了,你就多多练习吧。」
  她挥挥手示意「就这样吧」之后,重新发动了机车的引擎。噗隆,咚轰轰轰轰轰。
  女子看着我说了些什么。
  机车的声音吵得我没能听清楚她说的内容。
  「咦?妳说什么?
  但我的声音同样也被机车的噪音给淹没了。
  女子就这样骑走了机车,才一眨眼她便骑得不见人影。
  「她到底说了什么呢?」我狐疑地把视线转向神似科特。柯本的男子,但他也从那个位置消失了,只看见红黑两色的横纹在远方。
  我一个人被留了下来,为什么那名女子会称呼我「阿金」呢?她知道我的名字是金田宗助?我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又一次仰望天空。
  看来今天真的会是个好天气。
  反正机会难得干脆跷个课吧,我打了个歪主意。
  有生以来我还不曾跷过课。
  不过我不会逃课的。我踩动脚踏车,此时不知何故想起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一个身穿纯黑连身洋装的银发少女的声音,应该是在电视或电影上面听过的吧。
  ——要好好活着喔,这是约定。
就算不逃课稍微迟到一下应该也无伤大雅吧?我一边想着这样的念头,同时用「果然还是不要迟到准时上学好了」的速度用力踩下了脚踏车的踏板。

  八-堕落者-Gate of inferno-

  有少女在行走着。
  她是一个将短裤和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穿成一副邋遢样、皮肤白皙的少女。
  头发呈火红色。连帽外头的头套将那颗红头发整个罩住,头套两侧的轮廓既像野兽的耳朵,也像出现在故事里的恶魔的双角。
  少女手插连帽外套的口袋徒步而行。
  这里是白色的世界,空荡荡地一无所有,上下左右皆然。
  但少女仍埋头走着。
  在少女的前方可以看见一扇巨大的门,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少女目标那里前进。又或者,与其说是少女朝大门前进,感觉比较像是大门在往少女靠近。
  黑色的大门在白色的世界里显得非常醒目。
  可是,假如没有那扇大门存在的话,世界就只剩一片纯白,因为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对「白色」的认知会产生错乱也说不定。在只有白色的世界里,白色就和「黑色」相当。
  少女可能思考过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在思考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桩事,她只是默默不语地继续走着。
  时间有无限那么长。
  最后,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少女终于抵达大门前。
  体积虽巨大,但是是一扇结构单纯的黑门。与其说是大门,比较像是一扇巨大无比的房门貌似无所事事地矗立在那儿,感觉宛如粗鄙的坚固铁栅栏。
  「一二三大人。」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被唤作一二三的少女低头看了自己的脚边,那里有一条白蛇。
  在这白色的世界很难分清楚牠的身影。有此一说,白色的蛇会带来幸运。
  「鬼丸,你在这里做什么?
  蛇即刻变身成了一名男子。
  男子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与皮裤,踏着系绳的靴子。如果不是将这些黑色衣物穿在身上,男子的身影或许会和这片白色的世界融为一体以致于无法被看见。他不仅皮肤是白的,头发也不例外。位居黑衣中心点的腰带扣环是骷髅头的形状。
  「在下恭候一二三大人已久。」
  「为什么?
  一二三佯装不感兴趣地问道。
  「因为在下是您的使魔。」
  「你还是去寻找新的主人吧。」
  「在下的主人只有您一人。无论是天崖海角,在下部愿随侍在您的左右。」
  「哦~我是都可以啦。」
  一二三扬起脖子仰望巨大的门。
  「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一二三咒骂。
  「恶魔不作恶不然是要干么!
  她用力歪起嘴角继续埋怨。
  「总之糟糕透顶。那个恶魔小妹妹是不是白痴呀?真的糟透了。」
  「既然是最邪恶的,那不是很符合恶魔的风格吗?」(译注:这里的事态糟糕和邪恶为同一字,是谐音玩笑。)
  鬼丸突然说道。
  一二三止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鬼丸面无表情地耸起了肩膀。
  「看样子在下缺乏开玩笑的幽默感。」
  「你只要静静地跟在我身旁就可以了。啊啊,心情简直糟透了!
  「在这扇门的另一侧想必有很多人类吧。」
  鬼丸说道。
  「如果碰上认识的也很倒霉。好比说以前我帮忙实现过愿望的家伙。不久前我还帮一个叫做罗伯特·强森的家伙实现愿望呢!瞧他拿着吉他走在十字路口上,我就赋予他音乐的才能了。」(译注:Robert·Johnson,传说中将灵魂卖给恶魔换取吉他技术的蓝调音乐吉他大师。)
  「说不定他在另一头的世界过得可逍遥的呢。」
  「啊,那一头的世界有零嘴可吃吗?
  「…………应该不可能会有吧。」
  「那可……真的是地狱。」
  于是少女打开了大门。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6-7 18:05 编辑


  仇-怜悯恶魔之歌-Rock Anthen-

  「某个地方过去曾有一只孤单的乌鸦。」
  浑身漆黑的男子说道。
  黑色上衣,黑色小直筒牛仔裤,黑色帆布鞋。
  她的一头黑发有经过抓整。肤色也是偏黝黑,不过左眼的部分有一圈明显看得出来的瘀青。右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Crazy·Pig的巨大骷髅头戒指。
  「虽然乌鸦长久、长久以来始终都是孤零零的,但牠不曾觉得寂寞。因为乌鸦喜欢一个人独处,也喜欢站在高高的枝头上远眺其它动物与人类。」
  那里似乎是会客室。
  两张皮革沙发中间夹了一张玻璃制的桌子。
  挂上了雾面玻璃、做为出入口之用的门扉上有「九侦探事务所」几个大字。
  可是这个房间做为事务所的会客室感觉略显穷酸。
  就空间而言并不算宽敞。在靠近门的那一侧摆设有低脚的沙发和桌子,房间里头只有一张书桌,那张书桌的上头有一具老式的黑色电话。
  大小不一的书柜靠着墙壁并排在一起。
  陈列在书柜上的书物大小毫无一致性,看起来高低起伏凹凸不平,收拾得杂乱无章。
  除了书以外,柜子上还塞了一堆杂物,宛如老板为了满足自己的兴趣而开设,不见半个客人上门光顾的古董店。
  在矮柜上有一架老式的电视机,不过这部机器已非古董或复古这种好听的字眼所能形容,看来只是一块破废金属。
  浑身漆黑的男子继续说道。
  「在傍晚夜幕悄悄降临的时间带,乌鸦果然还是在居高临下地眺望着下界,又或者是在蔑视着下界。牠喜欢看世界被染成一片红色的模样,也喜欢看红色被黑色掩盖过去的过程。有一次,乌鸦的身旁出现了一名少女。那少女全身做黑色打扮,一头银发表情冷漠。妳有听过这个故事吗?
  「没听说哪。」
  有一个声音简短答复了男子的疑问,是少女的声音。那个声音有如从破裂的荧光灯飘下的白粉,不但纤细而且尖锐。
  中间隔着一张桌子,黑色的少女在男子的对面懒洋洋地躺着。
  少女懒洋洋地躺着的同时,一边用叉子刺下整块挤满了鲜奶油的草莓蛋糕送进口中大嚼特嚼。少女纤细的双脚被黑色的膝上袜裹得紧紧的,脚踩一双黑色的亮皮圆头鞋。
  她也一样浑身漆黑,身穿一袭黑色连身洋装。因为少女率性地将双脚伸长一放,所以裙子有些翻卷,不过她似乎丝毫不以为意。
  不过少女的肌肤和那一身黑衣相反,白得教人惊讶,头发则是散发了亮眼光泽的银色。尽管整体修剪为短发,但唯有左侧的一部分是留长的,由一条黑色缎带系住。
  浑身漆黑的男子挂起淡淡的一笑接着往下说:
  「那个少女说:『你一个人吗?』乌鸦回答:『啊啊,我一个人。』于是少女这么说了:『那正好,你来当我的使魔吧。』可是乌鸦慎重地回绝了,因为那只乌鸦就是喜欢独处。」
  浑身漆黑的男子笔直地竖起右手的食指,有可能是表示一个人的意思。巨大的骷髅头戒指发出黯淡的光。
  「看来我跟那乌鸦似乎臭气相投啰?恰巧我也喜欢一个人独处。」
  少女以甚至感觉得到敌意的冷漠声音说道。她只顾一个劲地把貌似蛋糕残骸的东西送进嘴里。少女大口一张将满满的鲜奶油和草莓以及海绵蛋糕统统塞进口中。嚼嚼,嚼嚼。
  「我。」
  浑身漆黑的男子说。
  「那时少女这么说了。 Ta——』」
  浑身漆黑的男子才一开口。
  「咕嗄。」
  喉咙便被少女用力掐紧,话卡在口中说不出来。
  「我的手不知怎样涌现了非常强大的力量耶,你说为什么呢,一?我现在握力多到不知该怎么发泄呢。莫名其妙的,我就是忍不住就是想用力哪。」
  少女小巧的手卯足了全力掐紧。
  被唤为一的浑身漆黑的男子原本黝黑的脸如今变成了红通通的,紧接着开始带有紫色。
  「啊……嗄……」
  「怎么了,一?大嘴巴的你怎么变得这么沉默寡言??
  「咕……呜、噎……耶……会……会死。」
  「刚刚你说的东西,会不会是我耳背听错啦?
  一拚命点头附和。
  少女松开了手。
  一呛咳个不停,努力想把欠缺的氧气补充回来。
  「妳想杀了我啊,九!
  「你去死一死吧!
  被唤作九的浑身漆黑的少女破口大骂。
  但一也不甘示弱。
  「这几天妳都把我当作隐形人对吧!是什么意思啊妳!我先提醒妳一点,是我把你们从那房间救出来的耶!
  「是艾玛利亚不是你,话说回来,就算你们两个没来我也早赢了那场游戏。所以你们两个连一滴滴的活跃也没有!
  少女用食指和拇指向前比了一个一公厘左右的缝隙示意「一滴滴」有多少。
  「这有,听说你好像放弃当我的使魔,打算屈就在一二三的手下当她的下臣嘛?那就快点给我消失!滚离这个房间吧你!
  「不对,那是作战!就连解放艾玛利亚也是我的功劳,我付出了我的灵魂耶!
  「恶魔的使魔还敢做啥上天堂的春秋大梦!当然是大家一起下地狱,那还用说!
  「我的表现即使获得赞扬也不奇怪,偏偏妳没夸过我半句,没夸也就算了还一直把我当空气,一直到自己丢脸的过去要被我揭穿了才出现反应!是怎样?因为我准备背叛妳吗?那是演技还用说吗?妳在不高兴什么啊。」
  「不高兴……你别开玩笑了喔?
  「啊哈!
  一朝九挺出下巴。
  「啊~哈!
  「什么啦?
  「妳听到我想要背叛妳,受到打击了是不是?
  「……啥……你这乌鸦真教人火大。」
  「我这个人也是很尽责的,在关键的时刻我都有漂亮的表现不是吗!
  「不要自己夸自己!
  「偶尔夸奖我个几句是会要妳的命吗!
  「啊~了不起了不起。这样你满足了没?
  「妳认真夸一下嘛!这样我反而受伤耶!
  「啰唆!闭嘴,当心我拔掉你的舌头!
  「这算哪门子的职场环境。不怕引起罢工吗?叫负责人出来!
  「我就是这问九侦探事务所的所长,也是负责人。」
  九双手插腰挺起小小的胸膛。那副模样不管怎么打量顶多也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女,实在不像侦探事务所的所长。
  「哼,还有脸自称侦探事务所的所长咧,那个时候妳根本没发现组员等于扑克牌花纹这件事吧?我可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耶?
  「那种事情在那个场合无关紧要。」
  九露出恼怒的表情如此回嘴。
  「可是妳就是没有发现对吧?
  一得意扬扬地说道,那个说法就像一个爱欺负人的调皮鬼。
  「名侦探根本是个虚名,反倒是我还比较有侦探的样子呢,对了,妳的名字也可以解释成一个相当有趣的诡计喔。妳跟人类真的很合不来,在妳的名字加上『人字旁』就得『仇』字。我看妳根本是遭到人类的敌视吧?
  「我是恶魔,本来就跟人类水火不容。」
  「嘴巴这么说,还不是救了人类。」
  一伸出戴着骷髅头戒指的右手食指指着九。
  「那是游戏规定。反倒是你才该感谢我!我可是好心收留了你这企图背叛主人的乌鸦。」
  「就说那是作战了!而且妳明明一直气得不把我放在眼底,有什么好感谢啊!
  就在这时……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很少有机会派上用场的电话铃声大作,两人因此停止互骂。
  两人不约而同地直盯黑色电话。
  「电话在响喔!
  一说道。
  「我现在不在家。」
  九答以恼怒的口气。
  「简略『我现在不在家』的发音就是兴irusu。居留守……居留守,Will SmithYesAsumisu!」(译注:IRUSU是居留守的发音,居留守为佯装不在家之意。Will Smith即名演员威尔史密斯,Asumisu是声优阿澄佳奈的昵称,YesAsumisu是在某网络广播节目中,另一声优松来未佑以『su』这个音多一点感觉比较有趣为由所想出来的一句口号,这两个梗跟irusu的关系仅止于结尾的音都是su。)
  「……」
  九翻出白眼轻蔑地看了一眼。
  「呃,我只是觉得还满有意思的啦。还是说『Yes!Precure 5』比较好笑?不过那个已经下档了啦。而且比较没有押韵的效果。」(译注:es!Precure 5为一部魔法少女动画,台湾译为『光之美少女5』。)
  「……」
  九没有吭声。
  「妳真的很挑耶。还是妳比较喜欢Yes we can?
  「我警告过你不准说。Yes!」(译注:日文的Yes与耶稣同音,为恶魔的禁忌。)
  叮铃铃铃铃铃,电话仍响个不停。
  「搞不好真的有案件喔!
  一说道。
  「关我屁事。你不是名侦探吗?那你去解决案件啊,蠢乌鸦。」
  九不屑地呛声:
  「如果妳肯把这间事务所改名为『一侦探事务所』,要我出马也可以,到时我也得想个帅气的台词才行呢,人类的外表,乌鸦的头脑,这起事件就由我秀一手来解决吧!以爷爷之名发誓!好比像这样的。」
  九一脸不耐烦地发出叹息。
  「谁知道你爷爷叫什么名字啊。」
  「我自己也不知道。」一低声嘟嚷。
  接着他露出不正经的贼笑跟九说道:
  「说不定是相当紧急的电话喔?毕竞会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本身就已经算非常罕见的事了,也有可能是问艾玛利亚知道的吧?
  「万一是那家伙打来的那该怎么办,我死也不接电话!
  「如果是艾玛利亚,她会直接找上门啦!
  一指着自己的脚边示意「找上这里」。戴在右侧的骷髅头戒指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也就是说,这电话不是艾玛利亚打来的,科特也不可能会打电话。那么,会是谁打来的呢?妳有想到人选吗?
  「我哪知道!
  「如果是没有退路最后才找到这里来的人所打的呢?
  一的语气像是在试探九似的。
  「那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一个假设罢了。有可能是在求救喔?
  「跟恶魔求救吗?
  「怀着攀草求援的希望,打电话给恶魔。」
  九发出了一声闷哼。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电话仍持续响着。
  一摊开双手的掌心示意「请接」。
  「为什么要我接啊!
  九气呼呼地说道。
  「因为妳是这里的负责人呀。」
  经一这么一说,九大声地咂了声嘴。
  于是,她露出了一副情非所愿的模样拿起听筒。
  「啊~这里是九侦探事务所——」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6-7 18:05 编辑


  后记

  各位好久不见,或者初次见面,我是二阶堂弦嗣。
  我的出道作『九之契约书』系列在本书画下句点。非常感谢一路支持至今的各位读者。
  至于劈头就从第三集开始读起的读者、而且是一口气就翻到后记的读者,请放心。尽管本书是系列作,不过只读第三集也一样读得通……大概是吧。同时也有读过第一、二集的读者会「啊」的一声叫出来的场面。
  九之契约书第三集不同于前两册的短篇形式,改成了整本书只讲一个故事并且带点惊悚剧成分的内容,亦即死亡游戏。这不是无聊的俏皮话。
  不过,我写着写着心里萌生的感想是「惊悚剧这种东西感觉好像在训练脑筋思考反应耶」。所以本书也可以当作脑筋思考训练用来阅读,开玩笑的。
  本书着实历经了一番颇为艰苦的难产。在刚开始提笔构思的时候,我全然没有料想到会尝到写极限状态惊悚剧的滋味。我整个人被迫固定在计算机前,在名为截稿期的大限一天又一天逼近的情况下,精神和肉体上都饱受煎熬,还以为难逃一死了,最后勉强捡回一条命。
  虽然毫无预警地就写明这是最后一集,不过相信喜欢甜食的恶魔九还是会老样子贯彻自己的原则,身为使魔的乌鸦一则会继续喋喋不休地卖弄他渊博的学识吧。至于艾玛利亚呢,她应该会到处紧追着九不放,科特则是待在河岸边继续弹吉他。
  人难免会有苦恼的时候,偶尔会输给诱惑,从路上走偏,然后又重新振作,朝着前方迈步前进,即便不知道自己走的路是正确的还是错的,人生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如此心想的二阶堂弦嗣已经满二十五岁了,还是个年轻人。
  责任编辑,非常感谢您的糖果鞭子鞭子鞭子鞭子鞭子鞭子糖果鞭子鞭子鞭子鞭子。
  插画家山山本ケイジ老师。我每回都很期待您所描绘的美丽插画,非常感谢您的合作。
  在此也向编辑长、参与本书出版相关的工作同仁、提供建议与点子的朋友们致上谢意。有如救世主降临的某食品公司的Y川先生,谢谢你!
  最不能忘记的是,向捧起本书阅读的读者献上最大级的感谢。
  此外,本书引用了『地下室の手记』杜斯妥也夫斯基着/江川卓译(新潮文库),并且参考了『园说拷问全书』秋山裕美(原书房)里面关于「铁处女」的记述内容。真是,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书呢……
  那么,期待能有机会与各位读者在其它地方见面!

  二阶堂纮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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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6

10000
drei 子爵
完了?我还挺喜欢这类风格的作品的说…嘛~最后还是老规矩:感谢大大的翻译!

12 年前 0 回復

liu760910 伯爵
這麼快就系列完結了阿,感覺還有點不夠過癮呢~
希望結局不會太差才好呢~先來看看囉~

14 年前 0 回復

明月神社 子爵
不错不错   第二本的时候还是有一点郁闷的。。不过好在第三本的情节还好。。

14 年前 0 回復

Harpuia0000 子爵
哦哦三本完结的系列 最近正好在找短点的书 于是可以去找来看了……

14 年前 0 回復

romanceknigh 子爵
没想到这么快就完结了,本来还以为会差不多有五卷这样才完结
这次的封面还是这么美,虽然觉得九有点奇怪不过很喜欢那只乌鸦(迷:你的意思是要无视九注意那只乌鸦吗?)
人物介绍那边都是用回以前的图,九是一卷的封面,一是用二卷的封面是插画师懒惰还是什么?
这次的故事剧情不错不过我有点想吐槽炸弹那边,如果现场真的像九所说的一二三是骗人的
按下按钮的人才会死,那其他人难道不会想到九分钟内没有人按下按钮那规则也有可能是骗人的吗?
还有这卷里一直都写全名该不会是为了筹数字吧,然后作者在形容人物方面得有待加强
麻~算了,感谢录入和扫图~~~辛苦了

14 年前 0 回復

strikeno 勳爵
这么快就完了...感觉还不错啊...有点可惜...

14 年前 0 回復

真空地带 伯爵
令人遗憾啊,为什么会那么少啊

14 年前 0 回復

轻风舞怜 騎士
第三卷就完结了,真没想到了
风格和付丧堂有点像的说

14 年前 0 回復

x105de 伯爵
没想到就这样完结了

14 年前 0 回復

mikeu130 勳爵
完了?这次是恶魔对决?嗯。总之收下了

14 年前 0 回復

huishui 伯爵
三卷就完结了?好,我会读完他的。感激不尽。

14 年前 0 回復

xyzchwn 子爵
好短的系列啊,意犹未尽啊

14 年前 0 回復

janicefans 子爵
完结了,但是觉得这本书不怎么样

14 年前 0 回復

gablin 皇帝
没想到这本这么快就完结了,谢谢录入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245026861 公爵
和付丧堂很像的东西......
感觉可以写到世界末日....没想到三卷就完结了啊....
嗯....七夜录入辛苦 anzu扫图万岁...

14 年前 0 回復

lu326 侯爵
尽管很短,但感觉还是蛮不错的,谢谢楼主的录入

14 年前 0 回復

七夜 王爵
我华丽地飘过~~~(((m ̄▽ ̄)m &amp;amp;lt;br /&amp;am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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