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狼难驯?![第05卷——大结局][原作/高崎とおる][台/简][录入完结]


本帖最后由 泡泡霏霏 于 2010-6-24 00:15 编辑


恶狼难驯?!——第05
原作:高崎とぉゐ
作者:黑川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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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与日奈都升上高三的五月某一日,
和臣为了改革宵见里的旧体制儿引发了围城事件。
众长老纷纷因此感到大惑不解,
里内也形成严重的分裂。
就在此时,
突然又有身穿化学防护衣的大批人马现身,
口中还喊着“宵见里被不明病原体污染了,尽速离开!”
这也是和臣搞的鬼吗……
不,或许是政府企图掌控里见的手段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更不是闹内讧的时候了!
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我一定会誓死保护日奈的安全!!
大受好评的动作、浪漫喜剧迈向精彩大结局!!


《序章》

鼻尖前冷不防出现了水的气味,我对著玻璃窗外的景色定睛凝视。
从昏暗的店内向外眺望,站前道路的气氛依旧相当平静,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
我将刚购入的参考书塞入书包’打算离开书店,但就在此时,豆大的雨滴也恰好洒在我头顶。
——雨天真是讨厌。封我那拥有狼嗅觉力的鼻子来说,下雨只会妨碍自己的敏锐度。
透过气味「眺望」的雨天世界,就好像轮廓晕开、模糊的水彩画一样欠缺鲜明感,使我莫名地不安起来°
「……天呀,已经开始下了?!」 拥有轻盈脚步声的主人从我背后接近,并在我身旁立定步伐、仰望天空。被鲜红缎带束起的黑发不住地摇曳。
诹访部日奈抬头望著正滴下大量泪珠的天空,很难过地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会撑到回宿舍才下的。」
「谁教你为了春季的大衣还是裙子什么的浪费那么多时间,别到处闲逛的话早就回宿舍了。」
听了我的咕哝,日奈立刻竖起眉尾。
「之所以会拖这么久才不是因为我哩,都是勇太的缘故吧?」
「怎么会怪到我头上?」
「谁教我问勇太哪件连身裙比较好看的时候,勇太只会不负责任地敷衍我……」
「……呃,这算不算牵拖啊?」
我怯生生地问,日奈则以严肃的表情点头强调。
话说回来,女生挑选衣服的标准我根本一窍不通嘛。
或许嘻皮笑脸地回以『你穿什么都很可爱』还比较受用?
不不,以日奈那种难捉摸的个性,就算以正常人的观点应付她也不见得会有好下场,保持沉默方为上策。
虽说中间有六年的空窗期,但我们可是从出生之后没多久就认识了,这家伙的难缠性格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理解。
——多年的经验告前我不要为这种事争执比较好。
於是我闭口不言,迳自从书包取出折伞,步入雨中的街道。
日奈本来也跟我一样从书包拿出折伞,但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收回自己的伞,一个小

箭步冲入了我的伞下。
「喂,你自己不是有伞?」
「有啊!」
「那为何不撑自己的伞?」
「因为勇太有带伞呀!」
日奈以理所当然的表情抬头盯著我。
……我虽然不懂这是什么歪理,但这种时候跟日奈争吵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我将手中的伞微微倾向她那边,日奈立刻满足地笑著缠住我的手臂,表现得异常亲密。除了感受到对方的肌肤温度外,不知是无意或有意,隔著制服压过来的柔软胸部触感也非常强烈。
「……别靠这麽紧啊。」
「如果不靠紧一点我就会淋湿啦!」
「那你为何不拿自己的伞……」
说到这,一瑰鲜红色的物体突然飞入我的视野。
——那是另一把伞。红色的庞然大物底下遮蔽著另一对并肩而行的男女。
天空低垂著仿佛倒退回冬季的灰色厚雪,雨水也让人感到凉意难驱。
在马路上一片因骤雨而仓皇躲入骑楼的人群中,唯有那一对朝我们正面走来的男女,脚步悠闲得像是在享受这种天气,散发著愉悦的气息。
大概是雨水妨碍了自己的嗅觉吧,先察觉那两人是和臣跟伊吹的竟是日奈。
发现亲哥哥与未婚妻同撑一把伞,日奈不知为何以夸耀的笑容对我附耳:
「……你看,哥哥他们不也是只撑一把伞!」
「他们拿的可不是折伞耶。这种小玩意根本不适合两个人一起撑……」
或许是听见我们的拌嘴之故,对面也察觉到我跟日奈的存在了。只见和臣来到我们面前后轻轻抬高红伞,浮现一脸笑意。
「嗨,你们俩也出来约会啊?」
和臣的口气听起来非常开心——我总觉得他似乎抱著「不趁这时捉弄你更待何时」的满满冲劲,这该不会是我的被害妄想吧?
「和臣你们也是约会吗?」
「没错。我跟可以与女友朝夕相处的勇太不同,只有趁下雨的日子才能陪伊吹一起出田呢。」
和臣以夸张的模样耸耸肩,伊吹则仰头看著未婚夫,微微一笑。
「这也没什麽不好吧。我很喜欢在下雨天或是夜离散步。」

「同撑相思伞或夜游观星的确很浪漫,不遇偶而来场普通的约会也不错!」
「和臣所谓的『普通』还真是让人不敢大意呢,我可不能轻易地点头说好。」
伊吹呵呵呵地笑起来并靠在和臣身上。在红伞庇荫下,本来并非在说笑而皱著眉的和臣也忍俊不住。
——趁圣诞节的大乱而发表爆炸性婚约后数月,和臣与伊吹这对的交往实质上已变成半公认的状态了。
然而,以众长老为首的保守派直到目前为止依旧无法苟同诹访部与「流族」、甚至还是『奈落』的婚姻而愤慨不已。
『奈落』可以完全抵抗诹访部或饭纲所擅长的精砷支配力,自古以来就被宵见里视为灾祸以及被诅咒的存在而深痛恶绝。要说是诹访部一组的死穴也并非夸大。
即便是赞成双方婚姻的众人中,也有大半忌惮众长老的权威而不敢光明正大地表现出来。
随便出声表达赞同可能会被众长老盯上,但反对这两人交往又可能会让诹访部长公子留下壤印象,后果同样恐怖——和臣与伊吹也因为理解这点,所以才会刻意选择人们较少出没的场合碰面。
我虽然不讨厌自己的故里,但这种由於不知变通而对生来就异於常人的对象施加压力的流弊或陋习,实在令人很不爽快。


日奈或许也有相同的想法吧,只见她以忿忿不平的口吻插嘴:
「我们这族的老人都太古板了啦!只要我稍微做一点违背传统的事,就叽哩呱啦个没完。什么这个不行、那个不可以的……」
——日奈平日的所作所为我最清楚了,这要完全归咎於众老们好像也不太合理。不过,在日余义愤填膺的态度下我还是选择闭嘴。
和臣露出劝慰妹妹的笑容后轻轻摇著头。
「就算是我也没有自恋到以为能轻易改变这种风气。多少有一点不便是很正常的,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是呀,就忍耐到那些长老们翘辫子吧!」
我以不像平常的开朗口吻附和,和臣眨了几下眼后立刻面露苦笑。
「竟然害勇太得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真是过意不去。其实,我并没有要你安慰我的意思。」
和臣摆出低姿态——被他这么认真地道歉我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哪里。呃……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直说吧。」
「这样啊。那举例来说,勇太变成黑狼冲入众长老的聚会并展开屠杀如何?」
「很遗憾,那种事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你闪避陷阱的速度变快了呢。」
「多亏了学长平日的锻炼。」
我可不能一辈子都当两位学长的消遣对象。
面对和臣的「玩笑话」,倘若误以为是不良嗜好或夸大其辞而轻忽,就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难以自拔的窘境,迅速采取防范手段是很要紧的。
和臣就好像看到爱徒终于有进步的师傅般露出温和的笑容,一旁的伊吹也一脸微笑地望著我俩开口:
「不需要檐心我们的事,放心吧——虽说待在这里还是有点不方便。」
「是啊,想在里内安稳地住下去就必须在许多方面追行彻底的改革才行。」
「哥哥!等我就任诹访部当主后事情就会不一样了!」
日奈以鼓舞两人的态度宣言。
「到时候我就会严禁大家歧视『流族』,哥哥等著看吧!」
心爱的妹妹正双眼发亮地声援自己,本来应该要欣喜若狂的和臣不知为何却对日奈投以复杂的视线。他摸了摸妹妹的头后转身盯著我。
「……勇太,我也很急。」
「啊。」

在对方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盯视下我只能暧昧地点点头。
「希望诹访部的当主能早点交棒。」
「呃,这种心情我明白……」
「诹访部的当主在下任当主生出女儿后就必须让出位来——也就是就,除非下任当主已经有了延续自己血统的女儿,否则不管能力多强都无法就任。」
——和臣到底想说什么?我听了不是很明白。
关於下任当主必须有女儿才能继位这种常识,只要是诹访部一族的子民们谁都知道。
「为何现在要突然强调这点……」
我话才说到一半,日奈就像触电般突然放开我的手臂。我差异地回头一看,日奈正拚命想掩饰已一路红到了耳垂、仿佛被火烫伤的脸庞。
我比她慢了好几拍才理解和臣那番话的用意。
和臣希望日奈能早点继位。
所以,日奈得赶快生下后继者才行。至於要让日奈生孩子,就得跟我……呃,也就是那个——

和臣表情严肃地用力揪著我的肩膀。
「我已经等不及了,勇太。」

「唔、呃,我知道啦。可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
「——哈哈哈,要解决这个问题你不妨先从别找藉口做起。只要下定决心——」
「和臣……!」
察觉我局促不安的反应后,伊吹发出了责备之声。
和臣只好不太甘愿地把放在我肩膀上的手移走。
我将伞重新撑在背对我的日奈头上,拚命想找出能敷衍和臣的话,结果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船到桥头自然直——可以道麽回答对方吗?
我会加紧努力——不不不,绝对不行!千万不能这麽说!否则铁定会出人命;我十之八九会因脑血管爆裂而身亡吧。
到底该怎么回答哩——偷偷瞥了身边一眼,日奈的耳垂依旧涨红——现在好像不管说什么她都会把我用力踹飞,真是苦恼啊。
那像伙每次都主动对我做出让人小鹿乱撞的大瞻行径,可一旦碰到那方面的话题,又会陷入慌乱而将烫手山芋扔给我。这也算是一种壤习惯吧。
虽说就算被满脸通红、泪眼汪汪的日奈拳打脚踢我也不痛不痒,但精神上的损伤可是难以估计——我指的主要是自己也会无地自容这点。


我瞠目结舌的反应让和臣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这种事外人也不好勉强。」
那张端正得令人讨厌的脸孔再度装出平日那种看似无害的优雅笑容。
「不过,我很急这点依旧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看来只能靠自己单方面地改变传统了。」
语气听起来尽管很稳重,但就出口的内容却更让人感到不安。
和臣从伊吹手上接过伞,两人再度并肩迈步而出。当他与我错身而过时,又再度砰地敲了一下我的背。
「总之——勇太也要尽自己的力量努力保护日奈啊。」
这句留在最后的叮咛依旧一如往常,但我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和臣的身影此刻已被巨大的红伞遮住,根本无法判读他脸上的表情。
「……勇太,怎么了吗?」
日奈好不容易恢复冷静后似乎很担忧地问。
我以若无其事的态度摇摇头,一边重新撑好伞、小心不让日奈淋到雨,一边再度望向逐渐消失在雨中暮色的那两个背影。
和臣方才的笑意与口吻跟平日一模一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话说回来,我却感觉他的叮咛一点也不像恶作剧或开玩笑,反而犹如千斤重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奈有点尴尬地靠向我,我则小心翼翼地不让她淋湿,两人并肩朝返回宅邸的方向加紧脚步。
和臣带给我的那种奇妙异样感在逐渐增强的雨势洗刷下变得淡薄了,与日奈闲聊没多久便完全移出了我的脑海。

——这颗诡异不安的种子直到大约一年后才开始发芽——那正好是我们升上高中三年级的春天。


《第一章》

五月初,我接到诹访部本家的急召。垂挂在枝头上的樱花逐渐凋零,四周正是一派暮春景象。
过去我也曾几度被叫去诹访部本家的宅邸。
然而几乎每次都是跟『轮值』相关的政治议题。
只要一踏入那儿,十之八九就得接受长老们喋喋不休的折磨、说教,或是被威胁要解除日奈的守护者职务等——一想到这,自己迈向那栋房子的脚步便自然沉重了起来。
不过,想以装病混过去也是行不通的。毕竟这次可是里的领导者——诹访部现任当主直接下达的召集令。
接到通知正好是我刚返回宿会的时候,所以连身上的制服都来不及换下。
为了早点赶上召集,我索性直接穿着制服前往诹访部家,与那些一起被叫来的同伴们来到了主屋外的待客室。
「——各位下任当主大人的护卫请在这儿稍等一下。」
诹访部家的佣人恭敬地低头说完后便离开了,之前一直以严谨表情端坐的乡庭柠檬这才「哈」地用力吐出一口气。
在蓬松摇曳的刘海下方,她那对碧绿色的大眼望着我,露出亲切可人的笑容。这种温柔的表情光是看了就能让人放松僵硬的肩膀。
「真是吓坏我了。诹访部家的人为何每个都这么表情凝重呢?气氛未免太紧绷了吧……勇太,你有从日奈那儿听说什么吗?」
「不,我先前送日奈回家时尚未发现任何异样,应该是在我回去以后才发生的吧——凛,你有听说吗?」
突然被我点到的教来石凛露出从沉思中突然返回现实的表情。
双膝并拢、正坐于房内的凛身上跟柠檬一样穿着高中部的制服。她微微将头侧向一边,背后乌溜溜的黑发立刻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凛也是在放学途中接获通知。跟勇太哥哥还有柠檬姐姐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情报。」
是吗——我喃喃回答后便取出手机。
——这种重要关头日奈跟和臣的手机偏偏没人接。甲贺的薰子姐或许有什么消息也说不定,但她的手机不知是没电还是怎样,根本就打不通。
过没多久,我们便在诹访部家佣人的引领下终于来到正厅。
纸门咻噜咻噜地被拉开了,原本充斥于厅内的沉闷空气一股脑儿窜入昏暗的走廊。

这是一个深约二十块榻榻米长的宽敞房间,里头聚集着一排排身着正式白装束的人们。
正厅内一片骚动。那群跟我们一样莫名其妙被召来的像伙,正不停交强接耳地压低音量讨论着。
「喔喔,你们也太慢了吧!快过来!」
这时,突然有人发出足以盖过满室嘈杂的响亮说话声,使正厅内的空气瞬间冻结。
我转头望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立刻看见本乡家的一斗哥正朝大伙儿挥手。
——他脸上爽朗的笑容简直就像在帮大家占据公园里的赏花位置一样。一旁屈膝跪坐于地的薰子姐赶忙阻止他,两人形成了强烈对比。
我一个箭步冲向一斗哥的所在处,用双手勉力压住他那被白装束包裹的厚实肩膀,强迫对方坐回原位。
只觉得室内的目光正一齐对辈我的背。我死命压低音量偷偷质问对方:
「——你怎么会自己先来呢?难道你又跷了大学的课?」
「喔,因为情报科学突然停课一次啊。我为了之前说好要帮忙的庭院整理工作才过来的。正当我在搬动庭石时,发现好像出了什么事……」
——由于突然停课才使得一斗哥有空来这里撒野,祝那个情报科学的教授出门被车撞。
转换过心情后,我便坐在一斗哥身边再度低声追问:
「你听说了大家突然被召集是因为什么事吗?」
「不晓得。等我察觉时众长老已经乱成一团,分头去联络各家当主了。」
顿时,某种不好的预感在我胸膛内扩散开来。
我以低到极为夸张的音量在一斗哥耳边窃窃私语:
「一斗哥,你记得最近有做过什么会让三婆与众长老发飙的事吗?」
「……没啊,这几个月我又没有破坏学校的墙壁或窗户。勇太你咧?」
「唔——去年夏天我曾把国中部的游泳池打穿一个大洞,但已趁暑假帮忙修理以示谢罪了,这么一来应该算扯平才对——」
——太诡异了。
仔细一想,实在找不出任何一个会让那群老人集中火力抨击的理由。
我偷偷翻察正厅内的情况。
离设置在正厅深处、比地板高出一截的主人座位最近的那群人,是高远、教来石、穗高这所谓的『御三家』——也就是宵见里除了诹访部以外,地位被另眼看待的三族。这几家的当主跟里内的其他家臣相较之下自然是高人一等。
接下来一排默默坐着的则是历史悠久的蓼科、木曾、色部、仁科等几家当主,再来才是地位更低的丸子、本乡、土岐、韭崎、乡庭等众族当主。诹访部的其他长老则位居更后面。


甲贺一族的地位如今虽然滑落,但在这种重视地位排名的正式场合依当被允许居于『御三家』之后。只见他们脸色凝重地坐在正厅的最前排。
至于过去曾与御三家并列的饭纲家则因还没被解除放逐的处分,所以根本不能出现在这里。
——看来里内的大半领导者都到场了。

附带一提,山神家的血脉虽然古老,但地位并不算高。
然而,在母亲与我连续两代被提拔为诹访部的『守护者』之职后,山神一族的权势也急遽上升,让旁人不敢小觑。不管是心服口服、忌妒,或者是企图扯后腿,要对付这些人的反应也真是够累的了。
在我长久的努力下,原本刚返回里就任「守护者」时被旁人莫名其妙敌视的环境,已经因为被他人认可而逐渐好转。
但和臣却对此下了句「因为你整天被日奈呼来唤去所以大家才同情你」的评语。只可惜我也无法否认就是了……唔嗯?
我再度观望正厅一圈,身着白装束的众人中似乎少了张我熟悉的脸孔。
「一斗哥,你知道和臣上哪儿去了吗?」
「啊?经你一提,我才发现今天都没看到他。该不会又跟伊吹去哪儿外宿了吧?」

——我的坏习惯就是只要一碰到什么事就会不自觉往最糟糕的方向想。
勉强把在背上的恶寒甩开后,我再度检视大厅内的情况。
跟那群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而焦躁异常的各家当主们刚好相反,众长老一个个脸色铁青且不发一语,这让我有了更不好的预感。
虽然我也不明白到底发2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祈祷骚动能赶快结束。
从齐聚于正厅内的这群人物阵容判断,眼前所面临的情况绝对非同小可。
即便如此,我会恳切希望事件能赶快解决并还我自由也不是没理由。
下礼拜就是晋级校内附属大学的模拟考举行周了,而且一共要考五科。
导师曾表示,这次考试总成绩在C以下的人,就得打消在此继续升学的念头。
宵森学园虽然是一所从小学到大学都有的一贯制学校,但并不代表所有学生都可以自动晋级。何况我们没多久前才升上高三,正是升学考试紧锣密鼓逼近的时节。
当然,跟外面的挚测此起来,这种校内的模凝考虑该算轻鬏很多了。
只不过,比起在这种气氛凝重的大厅里承受压力,还不如回宿会多背几个英文单字。
班上的其余同学还可以用『只要多报一所外县的学校当预备就不必担心』的态度轻松视之,但我却只有宵森学园附属大学这唯一选择。
因为我身负保护日奈的『守护者』之职,根本不可能为了求学而将这项任务拱手让人。


也就是说,只要身为诹访部家下任当主的日奈不被允许离开宵见里,我们这群人所能就读的大学就只有宵森学园附大。
倘若真的没考上,我就只好放弃升学念头在本地的关系企业上班了——这是我跟双亲约定好的事。也就是说,一旦这次滑铁卢就别无退路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连那个一斗哥都能顺利升上大学了,我的成绩总不会比他还差吧?然而,回忆起过去的倒楣经历,我还是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真希望自己能顺利通过试炼,以平凡——这大概很难——的大学生姿态享受宵森学园的新鲜人生活。难道就连这点卑微的愿望老天爷都不肯答应我……
——我正在祈求简单幸福的思路被室内突发的喧闹给打断了。
身为诹访部器长老之首的三婆无声无息地拉开纸门从另一头现身。只见这群老太婆不约而同地对底下的群众摇出臭脸。
——只有与里整体未来攸关的大事三婆才会登场,看来我要在晚饭时间前返回宿会是不可能了。
没过多久,大厅深处主人席位右侧的纸门也被用力拉开。身着轻便白色榴裙与窄袖和服的诹访部柚子——也就是现任当主,带领同样换上简便服装的下任当主日奈翩然现身。
当主大人先是凝神对厅下巡视一周,之前鼓噪的各家当主立刻全都闭上嘴、恭敬地平伏于
地,我们则慌忙模仿那些大人的动作。
当主大人以不耐的态度命令大家抬起头。还等不及众人完全恢后坐姿,她便性急地开口宣布:
「本家的长男——诹访部和臣引发了对里的叛乱,现在正与同党坚守于诹访部一族的小具家宅中。」

当主大人这番话让整座正厅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并非因为她所说的内容使人愕然,而是大家根本就听不懂刚才的宣布代表什么意义,所以都张囗结舌地呆愣着。
等到众人终于搞懂后才你看我、我看你地面面相觑,先一步得知问题的众长老则以铁青的表情份份叹着气。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虽然同感讶异,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对和臣怀抱的那种奇妙忧虑也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那种想法的,我自己也忘了。

从—年前在雨中的那次偶遇吗?还是从他发表与伊吹的婚约后?或者是更久之前——也就是他向当主大人推荐由我山神勇太担任『守护者』之职起?搞不好这一切发展都已在他默默算计之中。
那群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各家当主中总算有人举手了。
「能否恭请当主大人说得再详细一点?」
我也有同感——厅内顿时响起接二连三的低声附和。当主马上挥出单手制止众人的私语,以筒洁的口吻进一步说明事态。
和臣把自己关在小具只一族的宅邸里,并对宵见里领导层举起反旗,同时也提出了他的要求。
第一,将长年来流放在外并强制安排从事危险『轮值』的「流族」正式视为诹访部成员,并允许其入住宵见里。
第二,现任当主柚子大人即刻引退,将领导者的位子禅让予下一任的日奈。
说到这儿,陷入慌乱的厅内众人顿时将目光焦点集中于当主身旁默默不语的日奈身上。
日奈对各家当主的目光不作任何反应,但仔细观察,连我都可以发现她搁在膝盖上的拳硬头已经因为紧握而泛白。
此时,众长老中有数人对待在主人席的日奈发出了口气略显严厉的质问:

「下任当主大人之前都不清楚这件事吗?」
「和臣如果想做什么举动应该会先找下任当主大人商量吧……」
之前低头保持沉默的日奈终于愤而扬起脸庞。
她搁在膝头上紧握的双拳正不住地猛烈颤抖——心中定是非常愤怒。
「——不,哥哥什么都没对我说,我也是今天放学后才知道这件事。」
日奈缓缓起身,众长老则因为气势被她盖过去而脸色益发难看。
「一点也没错,我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如果哥哥希望现任当主引退、将位子禅让给我,应该会第一个找我商量吧?但他却一个字也没对我提。就算异想天开也该有个限度吧?你们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
在日奈半迁怒意味的反问下,那群老公公、老婆婆个个泛着泪光,点头同意。我瞥向他们,暗地吐槽道『才没有那回事哩』。
如果和臣事先对日奈吐露半个字,我们几个现在已经跟和臣一起锁在小具家的宅邸了吧。
当主大人强迫几乎要冲下台的女儿坐回原位后,继续以清澈的声音说明:
「如果一周内不提出令人满意的答案,就要以实力解决此事——这是对方的说法。看来谈2判如果破裂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陷入严重骚动的台下此起彼落地提出进一步的疑问。


「小具家的人也站在对方那边骂吗?还是被对方当作人宣?」
「目前的判断是前者。不过,不知道他们是被和臣『洗脑』,还是自愿加入这次的行动。」
「敌人的总数是?」
「现阶段有小具家的十余人,以及不满十人的少数激进甲贺成员。另外,还要加上应该是敌方主力的『流族』,详细人数不明。」
「为什么最重要的『流族』数量没调查清楚咧?!」
家臣的口气围始脱序了。当主大人冷冷地朝对方瞥了一眼,接着才以自嘲的语气场起嘴角。
「——因为『流族』这数百年来都不被当作里的一员,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从来没统计过人数。平日刻意疏忽这件事的不就是我们这些领导者吗?」
虽然近两年返回里的人数大致可以掌握,但其他在外生死不明或是根本没返回里的就不知有多少了。
因此,无法对和臣的同伙一一点名清查人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方才的发言者似乎不太甘愿地闭上了嘴,我则偷偷地轻叹口气。
——诹访部家的长男对身为母亲的诹访部当主举起反旗。

这件事就旁人的眼光看似乎只是一件愚蠢的母子吵架,可是一旦加上「流族」这种外力影响,事态的严重程度一下子就会激增数十倍。
何况这次的事件又与以前就对诹访部采取反抗姿态的小具一族扯上关系,更不能忽略聚集在这里的各家当主们也可能潜伏着背叛者……
——啊啊,一想到这些复杂的问题我的头就忍不住隐隐作痛。就算想以诹访部家的家庭纠纷大事化小,情况也没那么单纯。
在众人七嘴八舌当中,身为御三家之首的高远家当主终于冷静地提问:
「……那么,请问柚子大人的裁决是?」
当主轻轻颔首后,这才转头对聚集于厅内的所有人发表。
「总之,事件的处理方针会在两日内与众长老开会后决定。等方针确立后,会再度找各位征询意见。」
现任当主大人筒洁地裁示后,嗓门比较大的家伙立刻发难:
「如果打起仗来该怎么办?」
「对方也是宵见里的同胞,最好能避免动武。」
「这种处置会不会太软弱了?面对扰乱里内和平的人应该尽速予以歼灭才对吧?为了里的存续应该不惜一战。」

「大家都是保护里、身上流有相同血脉的同胞!别就说蠢话了……」
除了我们这群缩在大厅角落的日奈护卫外,其余众人都是统领各族、有权参与里内公共事务的领袖人物。既然各家族间本来就有所谓的派阀存在,要在这种有利害关系的事件中取得共识想必没那么简单。
正厅的空气似乎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愈来愈紧绷。
「不先摸清敌人的阵容要怎么战斗?」
「竟然直指本家的长公子为『敌人』,色部大人,你会不会太激动了?」
「哎呀,丸子家的人还是这么会吹毛求疵啊!出言威胁身为亲生母亲的当主大人,难道不是严重的谋叛行为吗?」
「仁科、丸子,你们两位都冷静一点,如今可是在当主大人的御前。」
「教来石家的当主也同情那些来路不明的『流族』吗?」
「那儿的话。教来石大人只是想寻找与对方交涉的空间罢了……」
「土岐的人给我闭嘴!」
「没错没错,这里根本没有教来石家小跟班发言的余地!」
——从局外人的眼光看,鸽派几乎都是亲诹访部的家族,而强硬的鹰派别是平日就对本家怀抱不满的人。

对于想批判诹访部家的各族而言,这次事件可说是天赐良机。
只要把包括当主在内的高层贴上处理家族成员逆谋不力的无能标签,本家的权威就会急速
下滑,统率各族的能力也将减弱。
「面对如此里内的大事,各家当主还在为权力斗争。如果真的要跟和臣那伙人打起来,这
些当主是不是能全身而退还不知道呢……」
我忍不住喃喃自语,坐在我背后的薰子姐闻声立刻附耳对我说:
「……主张战斗的那派,其实是想进行另一种形式的示威。」
「示威?」
「是的,这么一来就可以取得比鸽派优越的地位——反正等实际打起来还可以采取别的应变手段。」
我不耐地望着那群面征耳赤、激烈孚输的长辈。
回顾过去的历史,诹访部一族的手足间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斗争。
倘若远溯至战国之前,剿灭企图夺权的亲族几乎算是当主的就任仪式之一。那种随随便便
就要流血的时代里内也曾经历过。
然而,根据过去的教训,这种『稀松平常的争执』一旦与「流族」一牵扯上,往往会有损伤加倍的倾向,这才是主要的症结点。




众长老之所以会对伊吹严加防箭,并不单纯基于政治上的理由。
只要众家族中有人谋叛,就可能让里全体陷入重大的危机。
即使是现任当主大人,也不能轻轻放过身为叛乱首谋的亲生儿子。一旦在处置上显露出偏袒或缺乏公正,对诹访部本家的批判将排山倒海而来。
「——严厉处分这件事的主犯是理所当然的,但我身为诹访部的大家长,还是要尽量避免让全里陷入战争的后果。」
当主大人总算是以坚定的口吻打断各家臣间似乎永无止境的争吵。
「这种反应太软弱……」
「诹访部家当然要避免大动干戈、使里民丧命的后果。不过,如果事悲真的演变到不得不战,身为当主的我也辉亲自出马。」
当主大人这种毅然决然的态度让满是正式自装束的大赚内发出了此起彼落的感叹。众长老中甚至有人一变发出「不愧是当主大人……」的赞誉一边感动得哭倒在地。
「——恕我僭越了。当主大人的指示在下无法赞同。」
就在这种激昂的情境之下,一旁突然有人以冷静的声调浇了盆水。
原来是方才一直站在主人席角落却刻意屋抑存在感的现任当主「守护者」山神某——没错,正是我老妈——母亲这句话让当主大人微微蹙眉。

「某,你不遵从主人的裁示吗?」
「在下的『轮值』工作是守护当主大人的千金之躯,所以无法坐视当主大人亲涉除境。」
当主大人脸上浮现令人畏惧的簿笑后,立刻压低原本的响亮说话声。
「某认为我的实力不及我那个不肖子?」
「不!然而——诹访部和臣左右毕竟有『姿见』与『奈落』帮衬,既然敢对当主大人举起反旗,势必会利用那两者的能力。」

我母亲所提出的『姿见』,其实就是本名座光寺瑞穗的和臣手下,是有力的「流族」之一。她能凭肉眼所见的资料拷贝对手的能力与外貌,并且自由自在地使用,可就是相当怪异的一种能力。之前与她交手时确实让我们吃尽了苦头。
假使瑞穗模仿伊吹的『奈落』,再幻化为当主身边之人接近,就算动员山神家全体的能力

恐怕也熊法护卫当主的安全。
当主大人露出陷入沉思的表情。三婆之一的德子婆婆也随即表示赞同。
「正如山神所言,只要对方手中握有『姿见』,当主大人就不该亲临前线。倘若还有『奈落』在场,诹访部一族的能力就台完全遭到封锁。比起主动出击,不如先讨论该如何防止对方向当主大人派出刺客才对。」
干瘦得像只锦鹤的德子婆婆一提出适个建议,各家当主立刻停止争执、竖耳倾听。





「虽然只是少数不明事理的小辈,但早竟还有甲贺家的人混杂其中,况且「流族」还有哪些具备怪异能力的分子加入我方也不清楚。虽然这么就有些失礼,但在这种情况下各位还是先静观两日,和臣应该也不会那么快出手吧。」
当然,轻忽大意是绝对得避免的——德子婆婆那张充满皱纹的老脸浮现出温和的笑容提醒着,在场的众领袖都姑且同意了,没有人出声反对。
——更正确地说,必须带领各家族的当主也都希望能有几天援冲时间,慢慢思考己身的方针。
那么两日后再议——留下如此的指示后,当主、日奈还有三婆便鱼贯离开大厅。
其他人眼见领导高层离开,也一一起身走出房间。
正当我还在思索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件事的时候,那些膺派的当主们刚好从我身谩走过。
「——那小子应该是因为对身为男儿而无法继承家业有所不满,才会企图扶持下任当主为傀儡,想在幕后支配里吧?」
「……小杲家的人也够蠢了,如今还在作想找回过往权势的大梦,干脆趁这个机会把他们连同甲贺家一起打倒。」
「不不,搞不好唆使他们的人是甲贺家也说不定?如果谋叛成功就可以返回御三家的地位,即使失败也可以推托是少数年轻激进分子所为……」

那群人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我差点就想转头瞪过去,却被薰子姐一把拦住。
「——勇太,请忍耐一下。现在你加入争执只会让下任当主大人的立场更难堪。」
「薰子姐可以容许那群人任意造谣吗?」
「掌权者的想法就是如此。如果要一一回瞧只会累坏自己。」
薰子姐以半放弃的口吻吐出这段话,迅速瞥了一眼那群正准备离去的鹰派人物背影,随即以诚挚的表情对我低头致意。
「……不好意思,让你为了甲贺家的名声动气。」
听了薰子姐的话,我瞬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但这回又轮到众长老的对话传入耳中。
「——早知道就把那些「流族」赶得愈远愈好。¨
「真是的,明明是仰仗我们同情才苟活的像伙,竟敢如此不知好歹……」
「速人对那些像伙太软弱了,所以才增长了对方的气焰……当初我就再三吩咐要对那些人下达不可违抗的诅咒。」
「或许该将那些背叛里的「流族」全部处分掉。」
「嗯,诹访部并不需要黄这种会咬主人的恶犬——」
——我早就知道宵见里的高层并不欢迎「流族」,但万万没想到他们私底下会说得这么难听。



我勉强咽下这种难受的心情,与同伴继续小声交换意见。
「……虽然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和臣应该不会为了权力而突然叛乱吧。」
「嗯,我也有同感,和臣应该不会做出想以日奈为傀儡的事才对。」
凛交互看着用力点头的我与柠檬。
「……凛想知道勇太哥哥与柠檬姐姐如此信赖和臣哥哥的理由。」
「不,我怎么可能会信赖他哩。」
「如果和臣有这个企图,应该会用更巧妙的手法骗过整个里——这算是我信赖他吗?」
「就是说啊,他应该会尽力避免使日奈陷入危险的事才对。」
「假使对手是勇太或一斗哥哥的话,他就会笑嘻嘻地把两人推入谷底……」
「是啊,而且他还会觉得这种事很有趣。不过,与日奈相关的场合他就会小心翼翼了。」
「把日奈当傀儡的话,就要让她变挡箭牌或防火墙吧?比起这种结果,和臣或许还宁愿选择派我们当炮灰呢。」
「不用怀疑,他绝对会这么做。」
我与柠檬以严肃的表情一一道出对和臣的强大『负面信赖』,凛听了也不由得瞪大眼睛。至于一斗哥则仿佛在重置凛的记忆般使动搔着她的头。
「……话说回来,如今就算和臣不举旗反叛,日奈也会对他唯命是从。大抵上,她都是照
着老哥的期望采取行动吧?什吗幕后操控的,现在就已经达成啦。」
随着年龄增长而被和臣握有更多把柄的一斗哥葫出这番话,听起来确实非常有说服力。
一点也没错。诹访部一族生来就拥有让人言听计从的能力,对和臣而言根本没有强求什么权力的理由。
「……难道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吗?或许里的高层也尚未掌握和臣的真正目的。」
正当我较劲脑筋思索时,替德子婆婆传话的佣人来了。
「诸位就是下任当主大人的护卫吧?德子大人与下任当主大人正在等各位,请往这边走。」
我们被镇到正厅的内室。
日奈与老婆婆的确在这间为宾客准备的小房间里。
——不过,那两人之间充斥的气氛却完全不像在『等待』我们如此平和,反而散发着杀伐之气。
德子婆婆瞪了我们一眼后劈头就说:
「……各位此刻一定很想去找和臣吧?不过千万不可这么做喔。」
老婆婆先发制人,一下子就看穿了我们的打算,使我不由得大吃一惊。然而,等到起初的愕然淡去之后,我心中马上又被羞心所覆盖。





即使学年上升、个头变高,最重要的心智却一点成长也没有。
日奈也跟我一样显得十分难堪——看来她的想法也丝毫没有长进。
老婆婆瞥见我们的表情变化后立刻叹了句『真拿你们没瓣法』,接着才缓缓替大家说明。
「听好了,长公子在想什么现在没人猜得透。那该子的脑筋不差,应该不会不明白这种愚蠢的条件是不可能被接受的……」
德子婆婆在饭纲事件中曾与和臣频繁交谈过,所以这回就连她也对和臣的做法感到狐疑。
关于这点何不直接找对方问个水落石出——但老婆婆却对我们轻轻摇头,以坚定的口吻对大家强调:
「这么说对日奈大人虽然很过意不去,但如今速人已为探询和臣的本意展开行动。为了安全起见,各位只能暂时先留在这栋宅邸里,打消离开的念头。」
听完这斩钉截铁的宣示,我忍不住窥探起日奈的反应。她虽然也以铁青的表情瞪着德子婆婆,但察觉我的视线后便立刻强迫自己深呼吸一口气、放松紧绷的肩膀。
「……好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总不能因为我们任意介入调查而让父亲以及其他诹访部的臣民陷入危机。」
日奈以自言自语般的口吻说完后,随即转身对大家露出微笑。
「——对了,校内模拟考的日子就快到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大家一起用功吧!」

本来以为日奈会更激烈反抗的德子婆婆,在发现日奈轻易地认输后,也不禁露出大感意外的表情。

一行人向德子婆婆告辞后,便离开客室前往日奈的卧房。
日奈、柠檬、凛、一斗哥、薰子姐,还有我——一共六人进入房固后,日奈立刻将背后的门砰咚一声关上了。
同时,她立刻将方才那种迷蒙的表情拭去,转而以充满斗志的眼神环顾众人。
「——所以,问题是该趁什么时机偷偷逃出这里,对吧?」
「……我就知道。」
尽管程度有异,诹访部一族扯谎的本领堪称高深莫测。
然而,我们这群护卫也非常清楚,这种时候要日奈退缩根本是难如登天,所以没有人对她的态度豹变感到诧异。
六人挤在小小的卧室内,促膝讨论最佳的逃跑时机。
日奈这种处事方式或许也可以用『成长不少』来形容吧,只不过完全用在逃跑上,众长老及诹访部一族的其他人一定感到很头痛。
——但是,如果完全照那些人的吩咐去做,我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凛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薰子姐:
「凛想知道甲贺本家对这件事会采取何种反应?」
「不,我也是刚刚才听说和臣的事。」
薰子姐一脸阴沉地摇摇头,接着才抬起头转向日奈。
「不过,至少刚才的场合我获准参加,甲贺家的当主也没有被排除在外。」
「所以高层觉得甲贺家并没有参加谋叛咯?」
「或许已经用某种方式证明了这点,不然就是认定甲贺的那些人只是受到操控吧。」
甲贺一族由于两年前发生的事件名誉埽地,幸好之后在薰子姐的活跃下逐渐恢便了声望。这方面和臣也在暗中出了不少力。
为了报恩,薰子姐也经常在和臣的指挥下行动,所以就算甲贺家主张与这次的事件无关,大概也很难被其他家族接受吧。
「狐狩田那像伙这次又是站在什么立场?」
从一斗哥口中冒出宵见里的妖狐——狐狩田源之丞的名虢后,日奈毫不掩饰地臭着脸。
「话说回来,最近都没看到他呢……我都忘了还有道个人存在。」
「那像伙的行动基本上没人猜得透。」
「凛认为他很可能已经跟和臣哥哥在一起了。」

隔了一年的空窗期后,狐狩田再度化身为宵森学园高中部的一年级生,现在可是个态度比学长嚣张的学弟。
——在我刚返回宵见里时,还曾听见认识没多久的狐狩田对我强调『被年长的学长们一时兴起拖着到处跑而感到苦闷,便是你们的存在意义』,因此受到他静多精神虐待,至今还记忆犹新。所以,他重回一年级后的行径让我很不是滋味。
不认识狐狩田的一、二年级学生也就算了,跟我同学年的人一定会记得以前有个姓名与长相都一模一样的高三学长吧。
本来应该会有人对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才对,结果不知为何竟没人追究此事。
在这所学园就读三年后,对那些怪力乱神的现象想必也见怪不怪了——或者,这都是狐狩田的妖术在作祟也有可能。
「……问题一旦牵扯到那像伙只会让人心情更加不爽,就姑且无视他的存在吧。」
日奈自作主张地把狐狩田的问题切割掉,随后重新整理好心情并抬起头。
「我看还是直接找哥哥当面问清楚比较好。」
「不过,下任当主大人,这么做是不是太危险了?先不论是否可以信赖和臣公子,对诹访部举起反旗的其他同夥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
面对薰子姐的担忧,日奈只是静静地摇头,一对大眼散发着坚定的光芒。





「不必担心!只要我亲自去一趟,哥哥就会对我开诚布公!虽说多少得冒一点风险,但比起自己的安危,我更不能放任里的内乱不管。否则我就没资格继承诹访部家了!」
——真令人感动。此刻的日奈充满了下任当主的自豪与觉悟,让人忍不住要为她伟大的宣言喝采。
只不过,薰子姐担心的问题并不会因此而解决,关于这点也很像日奈的作风。薰子姐为了寻求支持而转头望向我。
对于这种早就习惯的发展我轻轻点头示意,接着对日奈开口:
「这种你最擅长的强词夺理听起来是很爽快啦,但对手的盘算可不会因此改变,就这么直接闯进去还是很危险。」
我有点不耐烦地吐槽,但日奈却毫不退缩地呵呵笑道:
「管他的。反正不论遭遇什么危险,我都有宵见里最强的「守护者」在身边呀?勇太难道害怕了吗?」
这种强烈的信赖感以及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让我一下子软了腿,不过这种时候可不能轻言认输,我故意装出满脸不悦的模样回答:
「身为你的「守护者」,确实不论遭遇什么障碍都得勇往直前。要把你平安无事带到和臣身边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
「如果把保护你视为最优先事项,而不得不出手伤害对方的「流族」或其他家臣,这又是日奈希望看到的吗?」
日奈对我露出愕然的表情,死命地用力摇着头。接着,她才小声补了句『……勇太好过分』,很不开心地瞪着我。
「那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嘛?!乖乖照德子婆婆所貌的,躲在这栋房子里作壁上观、一直用功念书到事态收拾为止吗?这种悠闲的反应,姑且不论哥哥会有什么结果,恐怕那些跟他一同起事的「流族」都会惨遭毒手吧!」
「——的确,迳自闯过去虽然危险,但假使有迥避的方法,我也希望能跟和臣直接对话。」
「勇太?!」
我举起一只手制止惊呼的薰子姐,然后才转头面对众同伴。
「根据这次的情况判断,我们这群人的立场就好像鬼牌一样。对方既然要求当主大人把位子禅让给日奈,身为日奈未来重臣的我们就跟领导高层不同,基本上并非和臣的敌人。」
「……凛也认为我们可以寻求与当主大人及众长老截然不同的解决途径。」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巧妙利用这种立场,说不定可以在和臣与高层正面冲突前解决纷争,对吧?」
「呃,是啊,那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大致得到众人的赞同后,我立刻移向下一个问题。
「首先,我们该思考如何典和臣接触。」
「日奈,你可以透过手机简讯跟和臣联络吗?」
「完全行不通耶。应该不是收不到讯号或没电的问题,但就算我打了也会直接切到语音信箱。」
既然手机联络不上,我们大概就只能硬闯了。
「呃,虽然还不能肯定关键人物和臣是否真的待在小杲家宅邸……薰子姐,你有侵入小杲家的好方法吗?」
小杲本来也是甲贺派的分支,两家的来往自然十分密切,甚至还建立了姻亲关系。
「嗯,那栋房子的构造我大致清楚,只是还没摸透对方的警戒方式,所以不能马上出手,得花一点时间先进行调查。」
「勇太,我家离小具家很近,要找什么后门或密道问我就对了。」
「可是,就算要先行展开调查,对方也混杂了甲贺家的人哩。薰子姐恐怕很难独自对付吧?」
「这样不好,与其让薰子姐单独潜入小杲家,还不如大家一同从正门闯入!」
「刚才不是就过不要引起正面冲突吗?」
「又不见得一定会打起来?比起堂堂正正地去找对方沟通,偷偷溜进去反而会让对方留下更差的印象吧。」
日奈似乎对「正面」这两个字非常坚持,大概是因为信赖自己哥哥的缘故。
确实,我不相信和臣会做出任何伤害妹妹的举动。因此,从大门玄关走进去也不见得会发生什么危险——不过,这种假设是建立在此刻和臣的精神状悲依当保持正常的大前提下。
话又说回来,尽管需要时间讨论,但里的高层最慢也会在两天后作出处置。根据众老之前对「流族」的态度,一场腥风血雨大概是很难避免了。
时间所剩不多了。
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找和臣商量,真的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吗……?
「所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比起关在这里婆婆妈妈地讨论,一口气冲过去比较像我们的风格,对吧对吧?」
一斗哥不加思索地用力敲打我的背,还一边发出豪过的笑声。
「……所以,这次就决定让日奈留守咯?」
「为什么?!」

「我们并不清楚对方到底包括了何方神圣,为了避免下任当主大人涉险,这么做也算是我们这群护卫的『轮值』工作内容。」
除了一斗哥之外,就连薰子姐也表情诚恳地劝服。瞬间,日奈似乎退缩了,但很快又挺直背脊反击。
「我才不要哩!这种紧要关头怎么能抛下我不管!勇太,你帮人家说说说嘛!」
「啊、呃,这个嘛……」
在日奈逼视下我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以我个人的立场当然也希望日奈留在家里别去,但这种事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况且,如果运气好直接与和臣接触上了,有日奈在场也比较方便。
「……不过,如果日奈不在场的话,对方会不会以为我们是当主大人与长老们派去的?」
「凛也觉得为了不让对方误会,还是需要日奈姐姐一同前往。」
柠檬跟凛迅速表现出支持日奈的态度。如果放着这几个人不管,连我们也要分裂成年长组与年少组两派了。
我用力搔着头,堵住日奈还想继续说什么的嘴并对同伴们宣言:
「——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出发,日奈也算在内,这样可以吧?」
——这种裁决好像比较偏袒年少组这逢,但基本上我是挺日奈的。

原本拼命挣扎的日奈听到这突然不动了。
柠檬跟凛自然是赞同我,至于薰子姐与一斗哥尽管有些不甘愿,但最后依然折服了。
大家总算取得了共裁。诹访部的厨子也在这时通知晚饭已经准备好。走出房间后,我们便对方才讨论的结果绝口不提。
在光线逐渐暗沉的走廊下,日奈与我并肩而行。途中,她突然低声地对我喃喃说道:
「为什么最近勇太好像变成大家的领袖了,人家的心情好复杂……」
『……对啊,既然如此,你就该表现得更有领袖风范,不要再任凭感情摆布了,可以吗?!J
——这种指责的话我可说不出口。
仰头望着我的日奈表情似乎略见喜色。明明是口吐怨言,她的嘴角却浮现了些许满足的笑意,这点我看得十分仔细。
我无语地牵起缺乏夜视能力的主子之手,默默领着对方穿越走廊。

*
*
*


翌日,我们这群人一个也不剩地溜出了诹访部家的豪宅。





托下任当主过去经常从住处逃跑的褔,大家都已经变成从诹访部家越狱的高手了。
这种高度的技巧或许已经可用专家自居了,
——只限定用在这栋房子的逃脱术,以专门知识而言用途未免太狭隘了。
我们摸定的目的地——小具家是一间后方有小山丘为倚靠的威风古宅。道路入口还竖立起『私有地禁止进入』的警告标示,通过这块看板与树林后就可以看见那栋房子。
房屋正面是几块由树林围湖成的旱田与草原。建筑物四周的腹地则被一株株各自向上生长的山毛襻与水栖缓缓地包围住。
「——勇太,就这样直接闯进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我正躲在林地的除暗处仔细检查附近是否有异样,听到这番疑问才暂时解放紧绷的神经并低声回应:
「……当初说要正面冲追去的人不就是一斗哥吗?这会儿怎么改变心意了?」
「因为状况不同了啊。如果只有我们几个自然没问题,但是现在有日奈在场耶!要不要绕路从后面溜进去比较好?」
比起单纯的狡辩,一斗哥的口气厅起来更像在为日奈担心。
这时时凛冷不防啪叽啪叽地拍打着一斗哥的背,我还以为这个季节已经有蚊子了咧。只见一斗哥回过身,以苦笑的表情摸着凛的头。

「你是在鼓励我吧?多谢咯。」
——听完对方的道谢,凛双颊微红并垂下头。方才那种看起来像是在帮忙打蚊子的举动,以凛的观点而言还真的是代表鼓励与慰勉的意思。
「一斗哥,我觉得对方突然出手袭击我的可能性很低。」
为了赶跑年长组的不安,日奈自信满满地表示。
「这种事不实际面对面是不晓得的。」
「我很肯定啦。哥哥不是希望母亲与老人们接受他的条件吗?既然如此,又何必攻击我跟我的护卫呢?」
「一点也没措,一斗哥。反正他们都想要日奈继任当主了,对日奈录动攻击未免太不合逻辑了?」
「——下任当主大人,即使没有生命危险,对方依当可能想软禁您充当对抗高层的人质,或是直接剥夺您的自由意志好安排为傀儡。不可以轻忽上述危险性。」
聪了薰子姐的轻声警告,日奈立刻不悦地掀起眉尾。
「哥哥才不会做那种事哩!他不可能把我当满足个人权力欲的方便道具!」
「如果和臣公子还是我们以前所认识的和臣公子……以此为前提才能做出方才的结论吧?基本上,当对方提出那些条件时,我们就该怀疑和臣公子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了……」





「疑神疑鬼也不能解决问题呀!」
夹在按捺不住情绪、再度失态的日奈,以及身为保护日奈之责这两位学长姐之间,我感到非常尴尬。
——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就这么决定吧!与其在这种地方吵架,不如先带大家离开危险地带,回去把意见整合好再来……
就在此时,薰子姐迅速取出苦无的临战态势一下子把我从沉思中惊醒。
「——哎呀呀,这不是下任当主一行人吗?」
随着一声语带戏谑的开场白,一名年轻男子忽然从山毛襻的后方现身。
年纪大约在甘五上下,身形瘦削的对方身着黑色的日本传统轻便上衣与裙裤。
「以前没看过你……尊姓大名?」
我以肉身将日奈挡在后方并发出警戒的态势,男子则面露冷笑。
「本人自然也是「流族」的一员。至于名字嘛……」
「带我去哥哥那儿!」
日奈的大喊就像迎面给对方一巴掌似的打断男子的自我介绍。
只见她怒气冲冲地交抱双臂、狠狠地瞪着前方这名男子继续要求。

「带我去见哥哥,我要知道他引发这场骚动的真正目的。快帮我带路呀!」
大概是刚刚才跟薰子姐与一斗哥讨论过的椽故,日奈这种紧迫逼人的高压态度让我不由得暗地叫苦。
——你想惹对方生气吗?!往往都是这种小细节在坏事啊!
男子脸上的冷笑瞬固褪去了。
「……真正的目的?我们的真正目的已经在声明里说得很清楚,没有别的。」
「我们想确认那到底是不是真的。麻烦你,请让我们见和臣一面?」
「你不相信我们这种人所就的话吗?」
「不是那个意思!」
我慌忙否定,但男子似乎聪不进我的辩解。对方那双幽暗的眼珠子紧紧地对辈我们,附有铁刀的手指处也套上拳头,还发出刻意压低的恐吓声。
「也罢!反正你们很快就会改变想法了。」
「等等!跟我们开战并不是你们想要的吧……」
在我还没说完前,男子的身影已经我的视野消失。
同时,男子所发出的气味也一溜烟摆脱掉我的嗅觉掌握。
——下一秒钟,全身漆黑的男子竟从我脚底下的影子里蹿出!

手指处锐利的刀尖朝着我的脸颊猛烈迫攻。
我慌忙弯下身子闪避。
无法完全躲过的刀尖掠过脸颊,顿觉一阵如电击般的刺痛袭来。
不久,是热的鲜血从我的脸庞滑落。
——这也是「流族」的能力吗?搞不清楚对方的战法究竟为何,对我方实在大大不利啊!
「——撤退!」
我毫不犹豫地转头对同伴们如此宣布,黑衣男见状立刻歪着嘴说道:
「诹访部的走狗想逃吗?」
「你自己还不是诹访部一族。」
「是吗?诹访部什么时候这样看待我们了……」
我以手背擦去烦上的鲜血,试图再度与对方交涉。
「我们不是来开战的,单纯只想找和臣确认他的本意。在这里兵戎相见根本没有意义。」
「——哈!铲除你们这种人对我来说可是意义重大!你们这些像伙安逸的生活还不是建立在我们这些被里抛弃的「流族」牺牲之上!」
全身漆黑的男子再度消失了。
从视野外突然冒出的攻击再度来袭,我只能急速低头闪避,同时怒吼:

「——你那些废话我好几年前就已经听到不想再听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好好守护自己珍惜的事物!」
「哈哈哈,你的看法我非常赞同——所以,我们决定凭自己的力量开辟新天地!」
——那像伙对自己的能力似乎非常有信心?还是说,他只是个无可救药的自大狂?
男子施展攻击的手半刻也没停,几乎完全看他一个人在表演。
老实说,他的攻击威力并不惊人,只是这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战法让我看得相当棘手。
——只要我变身为黑狼,这种程度的敌人应该能轻易打倒。
然而,不论对手的战意多么强烈,我方还是得避免使对方受伤——在我忍不住出手揍人前或许先撤退比较好。
我们以保护日奈的姿态一边防御,一边从战场撤出。
「怎么能让你们轻易落跑呢!」
从上头传来的说话声顿时吸引了薰子姐的注意力。
「你是……!」
同时我们的前方也喷出了火柱。
火势很快的蔓延到附近的榭木上,以熊熊烈火筑起的障壁阻断了我们的退路。




抬头仰望上方的树梢,一名以黑色装束包裹全身的忍者就站在那儿。
忍者悄无声息地跳落地面,并缓缓揭开覆面布。
底下出现一张我过去已有数面之缘的甲贺族人脸庞。
「为什么要做这种愚蠢的事?竟然背叛诹访部……」
听见薰子姐的质问,对方垂下那对犹豫的眸子。
「甲贺如今已是风中残烛,姐姐应该比谁都清楚这点吧?我们这些年轻人能为甲贺做的,也不过是尽量寻求生存之道罢了——里也到了该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什么叫为了甲贺!你们只是被权力欲迷昏了头……!」
「——错了。」
面对薰子姐的激烈指责,抢着回答的人倒不是甲贺一族。
「这叫革命。我们这些最年被虐待的流族,终于可以踩在傲慢的诹访部一族头顶了。」
全身漆黑的男子再度从薰子姐的影子中滑了出来。
他拳上的锐利金属刀尖割破天空,在阳光反射下显得非常刺眼。
「薰子姐……!」
日奈发出惨叫,鲜血四处飞溅。
情绪大受影响的薰子姐无法闪避对手猛烈的一击,当场双膝跪地、倒了下去。

「可恶……!」
火冒三丈准备自行反击的日奈被我不由分说地扛至肩上。
「你在做什么啦?!」
「有人受伤就不好了。」
「对方都已经出手了还不能反击吗!」
我以量力制止依当不肯放弃的日奈,并回头关切薰子姐的状况。
本来以为薰子姐可能陷入千钧一发的危险,没想到黑衣男子却被原本应该是同伴的忍者揪住衣领,严厉地质问着。
从断断续续听到的会话判断,应该是在责备黑衣男为何要伤害薰子姐吧。
——好机会!
我马上对薰子姐与柠檬使了个眼色,接着便从山神勇太变身为黑狼。日奈也察觉出我的意图,于是迅速抓紧我的背。
我咆哮一声后反转身躯,朝争执不休的「流族」与甲贺忍者冲刺。
趁敌人慌忙两避的空槽,薰子立刻使出风遁之术,将阻挡退路的火焰障壁一分为二。
一斗抱起凛,奋力穿越在火焰缝隙中开出的一道风口;同时,银狼一把抓起蹲在地上的薰子跟着逃出战场。





「混账……!」
黑衣男急忙转身,跟着银狼冲向火焰障壁间的风口。
薰子确认黑衣男的脚步踏入风口后立刻解除法术。
一旦少了风的阻力,原先在两旁肆虐的熊熊火舌自然又蹿了回去。银狼背觉着薰子,灵巧地跳出包围,跟着一斗等人返回先前的林地。
我则在黑衣男发出惨叫,即将被头顶如雪崩般喷出的火舌吞噬前,一口咬住他的后衣领并拖出火场,扔至他的同伴所在处。
甲贺忍者的眼神瞬间似乎很迷惘,但比起追逐我方,最后他还是选择先以水遁之术扑灭同伴着火的衣服。
我的背上乘着似乎有很多意见想表连的日奈,急忙追上其余已顺利逃出的同伴脚步。

*
*
*


——薰子姐的伤势出血并不严重,利用我房间内的急救箱以及凛的止血符咒便能大致应

付。

「凛推测薰子姐姐是因为忍者服下面还穿了锁子甲,所以刀刃无法轻易侵入身髓,对内脏
或重要的血管造成损伤。」
凛砰地一声将急救箱盍好并说明道。
我凝望着因符咒效果而陷入昏睡的薰子姐脸庞,这才松了口气。
放弃与占据小具宅邸的叛乱分子谈判后,一行人暂时先撤退至高中部的男生宿会。
在我的房内除了能放心治潦薰子姐的伤势外,宿会里大部分的人也跟诹访部的『轮值』工作无关,比较不会有麻烦的像伙过来碍事。
——虽说返回诹访部家不但可以找到治伤的专门术者,也能拥查出刚才那个不明「流族」的详细资料,但在尚未确认和臣的真意前最好先别回去。
光是不听德子婆婆的话任意逃出那里就已经很严重了,假使还被里的高层发现有人受伤,之后想再出来行动就更难了。
这个房间我一个人生活尚称竟敞,但现在挤了我、日奈、柠檬、一斗哥、凛,还有受伤的薰子姐后,便显得狭隘不堪。
「……为什么要撤退呢?」
日奈压低音量、忿忿地向我质疑。
她之所以轻声细语大概是顾虑睡着的薰子姐吧。日奈那强拼命压抑怒意的脸几乎要发出水烧开的蒸气声。





「幸好有锁子甲保护,如果运气不好命中要害就糟了。刚才那像伙是真的想取薰子姐的性命吧。」
日奈咬牙切苗地喘着气,对方才的经过似乎余恨未消,过了许久终于用正眼瞪着我。
——上次惹她气成这样不知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我的脑内响起了如此的疑固,就好像在逃避眼前的状况一样。
日奈强忍激烈的怒气继续瞪着我。
「刚才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反击呢?那个黑衣男竟敢对我的护卫出手,我一定要让他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难道你认为我们刚才应该把那两个人解决掉?一路杀进那栋房子,以武力逼问『和臣,我们想知道你的真意』就会有好结果?以常识思考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日奈咬着嘴唇,眼神依当对准我没有移开,但至少已经停止了争执。她并非心甘情愿地被我说服,只能算是哑口无言吧——不过,这种反应比起以前已经成熟不少了。
以前的日奈即便理性已经同意我的看法,但依当无法压抑情感的驱动,还会藉着过怒于我、对我大呼小叫的方式发泄,然而现在的她似乎比较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日奈抱着双膝,背部倚墙而坐,我则刻意蹲在她面前。
「——日奈,听我就好吗?我们行动的目的是想要问出和臣的真正意图,至于最终目标则

是圆满化解里的内乱,最好的情况应该是不要出现任何一名牺牲者吧?」
「……不过,经过刚才的战斗后,我开始觉得母亲说的话似乎没有错。」
日奈使动抱住自己的膝盖并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留下影子。
「也不尽然,至少我们知道「流族」与甲贺之固的合作并不紧密。这么说来,和臣大概也没办法完全掌控那些同伴的行动吧。」
「……我觉得刚才那个人好像是为了私怨才出手的耶。」
柠檬灵巧地坐上窗椽,轻轻晃动悬空的脚尖并叹息道。
没错,如果真的是以「禅让」为目的,那些人就不会主动攻击日奈了。
盘腿占据房门口位置的一斗哥哥这时也插嘴:
「所以说,这次的事件只是「流族」积怨已久的报复咯?」
「凛认为,假设和臣哥哥跟伊吹姐姐已经做过某件事,那前因后果就可以说得通了。」
「……凛,你说的做过某件事究竟是指什么?」
「……所谓的做过某件事,就是那件事……唔?」
不知该如何启齿的凛将头向背后的一斗哥求援。一斗哥面对这突然的任性要求,狼狈地回了句『咦?为啥是我?』后,拼命寻找合适的说明用语。
「该怎么说,和臣可能是为了伊吹小姐个人的因素而战,或是被伊吹小姐唆使之类的。啊,我也不是很清楚啦……」
凛双手抱住搁在膝头上的小包袱喃喃道:
「凛已经可以渐渐理解那些「流族」的心情了。被出生在同一块土地、同一个世界的人轻蔑、抛蘖,只被当作有特殊能力可利用的方便道具,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人如果不被同胞所认可就很难建立自我。」
「但也没有必要透过叛乱的方式吧?」
「……我觉得,以诹访部家以及宵见里为基准的通知方式,或者说是管理系统吧,已经无法跟上现代的社会了。」
抱膝坐在房固角落的日奈这时如此低鼯着。
「在瑞穗那次事件发生前,我对「流族」的看法一直停留在过去被灌输的观念,所以根本没有怀疑过。但现在回忆起来,你们不觉得那种想法很奇怪吗?为什么生来就拥有突变特殊能力的该子就低人一等,而且还被理所当然地视为道具。」
前年秋天,瑞穗为了逃出束缚自己的境遇而引发了一连串的骚动。
即使没听过瑞穗的自白或黑衣男的激烈控诉也该推想得到,经年累月被不合理奴役的「流族」总有一天会出现反动。至于他们矛头所指的对象,自然就是那些以牺牲流族——这是流族的看法——换取一己安逸生活的诹访部一族及其眷属了。

「哥哥与包括伊吹小姐及瑞穗在内的「流族」来往,就是想尽量改变这个情况。或许他认为以体制内的方式已经没有出路了吧。为了改变整个管理系统才不得不透过如此激烈的治燎方式——」
日奈乱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她冷不防抬起头,发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后,双颊顿时涨红。
「啊,刚才那些话从身托下任当主的我口中就出来似乎不是很得体啦!所以,大家不要再盯着我了!通通给我转过头去!」
在无意间真实吐露心声是这么丢脸的事吗?我将视线从满脸通红、胡乱挥舞双手的日奈身上移开,偏着头思索着。
「——唔,既然主使者是和臣,我总觉得他应该会采取一石二鸟的手段……」
「——一石好几鸟都有可能,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个的时候了。」
薰子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她从床上起身、微微板着脸,但气色并不算难看。
「薰子!」
日奈立刻一个箭步冲向床铺,薰子姐则以很愧疚的表情当场伏了下去。
「很抱歉造成下任当主大人的困扰,这次的失策都是由于我武艺不精,才会连累下任当主大人濒临危险……」

「不必说那些无意羲的话了,你还是赶快躺回去吧!好好休息才能发挥符咒的最大功效呀。」
日奈二话不说将忙着说罪的薰子姐压回床上,接着又回头面对大家。
「……对了,我们应该向高层那些老人转达,哥哥的目的并不是助「流族」夺权,而是对里内陋俗的质疑。」
「这种事大概会被三婆跟众长老斥为无稽吧,但搞不好里面也会出现能理解的人也就不定?至于结果如何就只能碰运气了……」
「嗯——」
我总觉得无法释怀。
不过,倘若问我有什座比这个更好的妙辞,一时之间实在也想不出其他替代方案。
「……没有其他途径了,姑且先试试再说吧。虽然也可能造成火上加油的反效果,但让那些里内的高层知道和臣并没有个人野心,或许能使大家冷静一点。」
不过,如果老人们得知这并非直接询问和臣的结果,而只是我们单纯的揣测,事态似乎会变得比现在更难收拾。
等符咒完全收拢薰子姐的伤口后,一行人才悄悄离开学生宿舍。通过位于坡道旁的便利商店前方,我们很快就踏在通往诹访部家宅邸的路上。

沿路除了和煦的暮春阳光洒下外,还有小鸟的唱啭为伴。
——太悠闲了,完全不像发生叛乱事件的场所。
我眺望着在空中篮旋的老鹰,跟我一样正仰望上方的一斗哥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是古代的话搞不好已经开战了。」
「你是指穿铠甲、骑马那个时代吗?」
「铠甲跟头盔会妨碍我们变身,所以根本不会穿那种束西吧?」
「对哟,比起骑马什么的,我们变成狼奔跑不是更为迅速吗?」
——依照这种理论,诹访部一族的战斗方式或许从战国时代至今都没有太大的演进。
就算是跟外界比较有渊源的赖别或皈稠也没有拿檐枝战罔。
「如果和臣真的有那种野心,应该早就鼓动自卫队还是什么的来占领里了吧?」
我随口胡讲,一斗哥却脸色除重地喃喃回答:
「如果真要对上战车或战斗机之类的玩意儿,我就没有必腾的把握了。」
「倘若把异乡人倦入里的问题,不只是与众长老为敌,就连整个里都会群起而攻之。凛不认为和臣哥哥会做出如此失策的决定。」
「从外界招来拥有武力的人风险的确很大。」
「为什么你们三个人都不相信哥哥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呢?」





日奈很不满地提出抗议。望着顾左右而言他的三人,我在旁打园场:
「呃——总之,大家都知道和臣不是那种会为了个人野心而乱来的人,对吧?!」
其余三人很努力地点头附和,但日奈脸上的狐疑依当没有消失。事实上,我们几个人真的不认为和臣是那种会为了私人利益而干出这种事的人。
说真的,如果和臣有想要统治宵见里的意图,今天我们所面临的状况绝对会更棘手——不,应该说,他如果有那个企图的话,第一步就是把我们几个拐为他的同夥,这么一来他就更能为所欲为了。
然而,他在做出那种事之前就光明正大地提出「宣战布告」,由此可知他的目的并非推翻里的高层,而是另有其他——
就在此时,我突然察觉背后有轰隆的引擎声接近。
接着,一辆体积大得吓人的卡车便毫无预警地从我们一行人身旁呼啸而过。
——怎么会在这种狭窄的道路上乱飙车呢?真是太危险了。
驾驶人的开车习惯非常粗暴,卡车车斗上载着跟车体同色的卡其色货柜,一边锡起漫天沙麈一边离去。在对方扬长而去之前我瞟了那些货柜几眼。上头既没有公司或商店名称,也没有任何像是商标的记号,就连卡车的车牌号码都是我没见过的奇特形状。
「薰子姐啊,车牌只有六码又没标上注册地的车到底是哪个单位的?」

「六码车牌……你是在哪捏看到的?」
「就是刚才从我们后面飙过去的那辆大型卡车啊……」
我发现薰子姐脸上的血气尽失后不由得吓了一跳。
「等等,薰子姐,你怎么了?」
我想也不想便抓住对方的肩膀轻轻摇晃,薰子姐这才从恍神的状态中清醒。
同时,尖锐的刹车声也在我们附近响起。我察觉到轮胎与地面产生的强烈摩擦声以及橡胶烧焦的气味——方才那辆车牌六码的卡车好像在坡道途中突然停了下来。
薰子姐瞪着那辆堵住整像路的车辆,一脸铁青地环顾前后左右并回答我:
「……勇太,请你冷静听我说,能在日本公共道路行驶的车牌六码车辆只有——」
就好像企图打断薰子姐的解说似的,卡车上的货柜突然发出啪咚一声巨响打开围了!装扮诡异的大队人马从里头蜂拥而出。
那些人身上的服装很像太空人,从头顶到脚尖都被完全包裹住。除了背觉着氧气筒外,头上还套着一具外翻近似安全帽的面罩——全副武装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难保持平衡,行动应该也非常不便吧。
「——防卫厅底下的陆上自卫队所拥有的车辆。」





*
*
*


我们愕然地望着这群陆续跳下卡车、疑似太空人装束的人。
「……搞什么鬼啊?」
「勇太,那应该就是所器的防护衣吧?我在电视新闻上看过,就是处理瓦斯外浊或禽流感的时候……」
「我也知道那是防护衣,不过为什么会出现在宵见里咧?」
没多久,那些穿着防筷衣的像伙突然指着我们,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接着,我们便听到了对方透过扩音器所发出的聒躁说话声。
『请冷静听我们说,我们是厚生劳动省派来这里支援的。』
『这个地这出现了不明病原体造成的感染病。』
『你们几位也可能被不明病原体污染了。』
『请根据我们的指示尽速移动至指定的场所。』
——感染病?不明病原体?污染?
政府人员的传达中充满太多陌生的辞藻,使我迟迟无法进入眼前面临的状况。
我一边瞥着逐渐朝我们接近的那群队伍一边低声问薰子姐:

「……薰子姐,甲贺有听说这附近正在流行什么怪病或任何怪具现象吗?」
「没有,完全没听说。」
「日奈呢?当主大人或老婆婆们有没有提过?」
「我根本没印象呀!也没发现瘟神或瘟鬼之类的妖魔鬼怪最近有任何蠢动徵兆。」
听了两人一前一后的回答,我的脸部肌肉变得更加紧绷了。
以前假使有消防署或警察等需要由外界公权力介入里的场合,事前都一定会通知诹访部本家,再由本家循向来的管道傅连给里内其他人知道。
假使因妖魔鬼怪引发的异常现象,遭对宵见里缺乏认知的外部人士误解为事故或意外而傅播开来,里就得面临存续危机了。
例如两年前,在校庆引发的某场小火灾就是依据里向来的方式处理;藉着与各方面保持连系的相关人员暗中安排,将事件拥整至影响最小的程度。
因此,像眼前这种大批人马直接闯入里执行公权力,竟然完全没透过负责碟报工作的甲贺家薰子姐,或是诹访部本家直属的日奈,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难道说,这是在我们逃离诹访部家后才发生的紧急事件?
『那么,请各位在货柜前排成一列。』
『接着报出自己的姓名、住址,以及电话号码。』
『为了与各位的家人取得联络,所以需要各位提供资料。』
「等等,放开我啦……」
身穿防护衣的其中一个像伙揪住日奈的手臂想强行把她带往货柜。
我不加思索地冲向政府人员与日奈之间。对方望着我挺身保护日奈的态度,身上立刻发出一股代表疑惑不解的气息,瞬固掠过我的鼻尖。
接着,不安与焦躁的味道也从四面八方逐渐混咋成一团。政府人员被面罩覆盖的双眼对我投以彷佛在晓揄不良少年的温柔目光。
『请各位遵从我们的指示。这不是在玩游戏,后果可能攸关大家的性命喔!』
『根据厚生劳动省的命令,必要时我们可以睬取紧急处置。』
『为了防止不明病原体蔓延,只要是有感染可能的对象都必须强制集中并进行消毒。』
『麻烦各位尽速照着扩音器的指示行动。』
那群大叔被面罩遮盖的脸孔,确实透露出担心我们是否被不明病原体感染的忧虑神色。
——既然是根据法律或行政命令进行的事项,可以的话,我也想乖乖照着对方的指示去做……
我抱着陷入混乱的脑袋,拼命思索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
即便这些政府人员真的很关心我们,我与柠檬也不想接受诹访部一族以外的医生治潦。

假使因撩查而繁现我们身健的吴状,使狼人的秘密曝光就丽燎了。
「……勇太,要不要乖乖照着对方的话去做啊?」
「真难得一斗哥会提出这种看法。」
「仔细想想,如果我们真的感染了什么奇怪病菌,事情不就大条了吗?」
「……打从出生起就连一次轻微感冒都没得过,一斗哥应该不必担心这种问题吧?」
面对倍感诧异的我,一斗哥交叉双臂、很不开心地撇着嘴。
「别就笑了。你们狼人还不是跟鬼一样,生来就很强壮?此外,从小时候就严加锻炼的甲贺一族更不可能输给病毒。不过,凛跟日奈两人我可就不敢保证咯?」
一斗哥就得确实有理。
天生体格强健的家族也就算了,像诹访部或数来石那种精神控制类型的能力者与术者,身体通常比普通人要来得虚弱。
——虽说不管是当主大人或日奈,以诹访部而言健康状悲都好得不像话。但日奈变成带菌者(carrier),将病毒传染给那些老人们的风险也不是没有。
——这么一来不需要那些叛乱分子出手,宵见里的高层就会自动崩溃了。
我对着正皲眉烦恼的日奈附耳说:
「……日奈,我们就暂时接受对方的安排吧。只要诹访部本家与政府取得联系,相信他们

很快就会放了我们。这样应该还不至于来不及处理和臣那方面的问题。」
「好吧……反抗出于善意的人总觉得很过意不去。」
日奈乖乖地对我点头同意。
于是我们排成一列登记个人查料。正当轮到凛与一斗哥报出姓名与住址时,柠檬冷不防用力揪住我的双臂。
「……好奇怪哟,勇太,为什么那些人里面有的还带枪?」
柠檬语带颤抖的提醒换我瞪大了眼睛。
距离我们稍远、站在卡车附近待命的像伙,确实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类似步枪的黑色反光金属块。
——这些人真的是为了处理不明病原体而来的吗?为什么厚生笋动省派来的像伙需要携带武器?
假使对方有任何不轨的企图,我方的策略就必须重新思考了。
不论是什么时代,诹访部一族所拥有的能力总是被政府权力中心所垂涎。宵见里过去也曾因为被国家间的战孚所利用而出现了大量的曦牲者。
——要逃跑吗?
在尚未确定对方的真正目的前,以蛮力逃出这里才是上策。

话说回来,对方并非任何妖魔鬼怪或「流族」,而是种其正常的普通人,所以不可能像先前的战斗般变身为狼一口气撂倒,更不能把他们大卸八瑰。
当然,以人类之姿正面冲突也是不智之举。辜竟那些像伙身怀现代武器,以肉身战斗风险太大了。
虽然我还不清楚那些人的企图,但这么多把枪支倘若一起追行埽射,想要让日奈、凛、一斗哥,还有薰子姐全身而退可说是非常困难。
——为了争取让日奈她们逃跑的时间,干脆我先故意大闹一场,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吧。
下定决心后我瞥了柠檬一眼,她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开朗笑容。
我与柠檬即便被逮到了也有自信顺利逃脱。只要化身为狼,就算是被子弹击中也能挺住很长一段时间吧。
我与柠檬算准时机后,同时朝附近的政府人员扑了过去。
『呜哇?!』
身着化学防护衣的家伙发出狼狈的惨叫后便倒队在马路上。
原本在卡车附近待命的人员也发出了骚动声。
薰子姐是第一个察觉我俩意图的人,只见她双手拄地并大喊着:
「——破!」


众人的脚底下立刻响起钝重的爆炸声。地面发出地震般的摇晃,铺设柏油的马路也开始魏裂了。天空被场起的沙麈所遮蔽,大大阻凝了视野——这就是甲贺忍法的土遁之术吧。
『怎么?有爆裂物』
『小心!千离不能藻那几个人逃了!!』
政府人员的防护衣虽然可以避免沙麈沾染身腊,却对能见度毫无助益。
等到漫天煌麈消散后,马路上已经看不见薰子姐、日奈、凛,以及一斗哥的身影了。
对手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不、不见了?!』
『胡说八道!他们只是利用烟雾逃走吧!』
『立刻通知其他单位那几个人的特徵,我们一定要活捉!』
其中一名政府人员得令后便冲向卡车的驾驶席。
原本停靠在卡车前后、几乎挡住整条马路的数辆吉普车便这么疾驶而去。
我闻不到血腥味——看来对方应该也没有人受伤吧。
至于我跟柠檬则选择乖乖待在原地,不作任何抵抗。
发现我们表现得如此冷静,政府人员首先投以警戒的目光,但最后还是照原定计划催促我们进入货柜。





穿着防护衣的家伙抵着我俩的背接近货柜途中,柠檬偷偷抬头仰望了我一眼。
——怎么办?要趁现在逃跑吗?
——不,我对他们所说的感染病与病原体也有点好奇,姑且静观其变吧!
单纯以眼神进行的对话结束后,我与柠檬便被送入货柜、载往他处了。

*
*
*


——卡车停下来之前的这段等待时间比想像中来得久。
正当我开始怀疑车辆是否驶向里外而不安起来时,卡车总算停了。
我与柠檬在一群握有步枪的家伙包围下被带出货柜。
这里是位于宵见里郊这的杂木林。
随后我俩又被送入一顶几乎密不透风的帐篷中。
帐篷内充斥着消毒药水的气味,似乎可以完全阻绝里头的空气外泄。
一被带进这里对方就指示我与柠檬脱下全身的衣服。经过掺有消毒药水的淋浴后,才换上全新的服装。
服装的款式就跟住院病患所用的白色素面短罩衣一样。好不容易放下紧张心情的我与换上
同样服装的柠檬,面对面确认当下的情况。
「……只要变身为狼,应该可以轻易地从这里逃出去吧?」
「也就是说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既然如此,干脆等情报收集够了再跑咯。我也对这些人的目的很好奇……」
「是啊,你是指感染病吧?」
柠檬用力点头同意我的推测。
「嗯,虽然我无法肯定到底是什么怪异现象让政府的人搞错调查方向,还是真的有可怕的疾病正在蔓延,不过……」
碧绿色的眸子笼罩上不安的阴影。
我一屁股坐在置于帐篷内的铁架床边椽。
「从那些身穿防护衣的家伙谈话判断,实在嗅不出任何说谎的气息。」
「啊,那就是我想要就的——他们好像真的很担心我们,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当人类想要欺瞒时,身体会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味。但那些家伙身上压根儿闻不到那种混杂着紧强与罪恶感的说谎味道。
所以,那些人恐怕是真的接到政府指示才会赶来协助宵见里的居民,防止不明的病原体继续扩散。


我本来还猜测他们是不是假藉防疫之名行占领宵见里之实,但从现在的情报看来搞不好真的有所谓的不明病原体存在。
——这么说来,换日奈她们逃跑岂不成了误判?
我用力搔着头思索,等我再度抬起头时,才发现柠檬正目不转晴地盯着自己。
此刻的她已经并肩坐在我身旁。从单薄白衣下摆伸出的纤细白嫩双腿轻轻地在半空中摇晃。柠檬一与我四目交会,立刻露出让人感到亲切无比的笑容。
「……感觉好像闯入了什么电影或游戏的世界哟!」
你未免太悠哉了吧——尽管我在心底如此吐槽,但还是忍不住跟着噗哧笑了出来。不可否认,我自己也有类似的感想。
由于事发过于突然,让人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不论是什么防护衣大军也好、感染病也罢。
此外,或许就连和臣点燃的「流族」叛乱也一样吧。
政府人员仿佛看准了我俩同时陷入沉默的空档,时机绝妙地步入帐篷。
——那是我刚才企图阻止他们带走日奈时,曾热心试着想说服我的大叔。
我刻意演出一副因为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而手足无措的模样,还假装非常专注、仔细地聆听这位大叔说明。
『那么就让我重新为两位解释一遍。』

根据大叔所言,这附近一带发现了某种特殊的病原菌,也有人已经受到感染,只不过目前还无法找出感染源等等。
「宵见里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不十分肯定,不过大规模的消毒应该是免不了。』
「到底有多少人受到感染呢?」
『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没有因此死亡的案例,你们可以放心。』
「那种感染病会出现哪些症状呀?」
柠檬故意露出极度忧愁的表情,连眉毛都挤成八字形了——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不过,既然对方是男性,这招应该会很有效吧。
『呃——我们刚开始调查而已,所以资料并不充足,只知道这程感染非常危险……喔喔,这里有写、这里有写。』
大叔假咳了一声后停下手边正在翻阅的档案。
『——发病后受感染者会出现荷尔蒙异常现象,骨骼也会扭曲,无法维持直立的姿势,只能以爬行的方式移动。此外,身上还会急速冒出浓密的体毛,智商也会下降。部分感染者会出现与野生动物完全相同的行为……』
……我偷偷瞥了柠檬一眼。只见她以双手掩口,瞪大翠绿色的眼睛。乍看下似乎是种度惊恐的反应,但其实位于她身旁的我可以清楚看出她正在努力以双手挡住即将喷发的爆笑,就连嘴唇都开始不住地痉挛。
——大叔若是发现这点,以后恐怕再也不敢轻易相信年轻的小姐了吧?
「勇太,柠檬好害怕哟!」
她继续装出胆怯的模样还使助抱住了我的上臂。
唔,我也很害怕——只不过对象是柠檬你啊!
大叔只看见柠檬把脸埋在我的臂弯中,丝毫没发现她其实是躲在里面偷笑。只见对方露出微笑并点点头,继续捕充说明:
『——总之,必须先留院观察七十二小时才能判定是否遭受感染,所以请你们暂时待在这儿。这都是为了避免病原菌扩散,希望两位能配合。』
似乎所有该告诉我们的事都说完了,大叔加紧脚步离开这顶帐篷。
「……我怎么都不知道,柠檬,原来你已经被感染了?」
「勇太的病情比人家还严重吧?」
「不过,关于症状中的『智商下降』,你难道不想提出严正的抗议吗?」
「是呀,我也觉得勇太变成黑狼时脑袋比较灵光。」
我为了报复这句话而搔起柠檬的腰肢,只见她一边花枝乱颤的笑着,一边从我身旁逃开。

刚才那种紧强与封闭感都像蹁人一般荡然无存了,柠檬跟我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着冷静。
「……对那位大叔真是不好意思,但我们可不能在这里睡三天觉。」
「是呀,除了和臣的问题还没解决之外,我们想要的情报也已经到手了。」
「留在这里对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吧?」
以毒攻毒似乎是个妙计。也就是说,故意让政府的人留置里内所有居民,叛乱行动自然就会因此弭平——纸上谈兵是很容易啦,实际情况应该不可能这么顺利才对。
帐篷外的情况依当很危险。
就算暂时抛开病原体问题,已获得长官开火许可的自卫队队员依旧手持步枪在里内进来进去,这点并没有改变。
——让日奈待在这种环境里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可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
我们立刻变身为狼的姿态。
质地再厚的帐篷也抵不过狼爪一抓。扑鼻吸收到户外吹来的风与气味后,我立刻明白这里位于宵见里郊区的荒山中。
——一瞬间,我有种想彻底放弃人类世界琐事,在这种大自然环境里尽情狂奔的冲动,但野性的呼唤最后还是被我压抑下来。我与柠檬并足离开此处。
一边是以前被人类认为是一只封印在体内、难以控制的怪物;另一边则为被狼身说为是阻碍自己尽情施展力量的枷锁、臭皮囊。如今两者已愈来愈能理解对方。
经过这么多年,或许双方都不像以前那么厌恶彼此了吧。
——虽然两种状态都有其缺点,但也同样认可了对方是自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与柠檬为了隐蔽行踪而潜入树林里,朝诹访部的宅邱狂奔而去。
途中我们便发现一条野生动物使用的小径,从这里应该可以直达诹访部家的后院吧。这时,一股陌生的气味却冷不防冲入我的鼻腔。
柠檬也发出了低吼。
果然,有几个人类正伫立于前方、堵住我们的去路。
其中包括一名十三岁左右的少女,以及似乎是其随从的一组年轻男女。
——少女拥有可与洋娃娃媲美的端正五官,加上长度及腰的淡金色秀发以及湛蓝的眸子,应该可以算是一名美少女吧。只可惜她的表情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
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混合着高傲、嘲砜,以及愤怒。把上述三种负面情感浓缩在一块,就成了少女如今这种令人生厌的笑容。
少女脸上褂着冷笑,俯瞰我们——不,应该说她只注意柠檬一个才对。
「真丢脸,竟然就这样逃了出来。」
『你很烦耶!不管你怎么纠缠,我都不会把耳环给你啦!想拿走这只耳环除非我断气!』

听了柠檬的恫吓,少女微微场起一侧的眉尾。
——这女孩尽管没答话,但似乎能听懂狼的语言。
柠檬称毫不掩饰心中的怨怒,继续朝少女大吼。
『我现在很忙!什么席普兰特的领土通通让给你吧,不要再来烦我了!』
这时少女才对着大骂完便想径自离去的柠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次会连你也玩完。」
『……你胡说什么?』
柠檬突然停下脚步。我这才发现她身上的银毛已份份倒暨,充分表连出此刻她内心强烈的砑吴与紧强。
『……难道说,这场骚动的始作俑者是你?』
「这个嘛,你认为呢?』
少女的嘴角再度露出令人反感的笑意。
面对依旧持续发出低吼的柠檬,我压低音量悄悄问她:
『柠檬。』
『什么事,勇太?』
『你认识这女孩吗?』

柠檬瞪大双眼,瞬间转为难以置信的表情,相反地,对面那名少女却开始激动起来。
「搞屁啊!山神的记忆力竟然比动物还不如?!」
『……听你这么就我们以前似乎见过?』
「废话!这还用问?!当初我好不容易从这个女人身上偷走的耳环,就是被你这讨厌的家伙给拿了回去!」
『你认错人了吧?』
「啊啊,我受不了了……』
少女歇斯底里地用力跺脚,这幅光景刺激起我脑中的某个记忆。
柠檬甩了甩尾巴,一鼓作气地为我说明。
『这家伙就是从我父亲故乡——席普兰特来的耳环小偷。上次趁我在SPA泡澡时拿走了我的耳环,还害我得赤身裸体在大楼屋顶上忍耐火烤雨淋,甚至连光溜溜的影片都被PO上网!』
……柠檬的说明方式还是一如往常般凌乱。不过,既然是跟她父亲故乡有关的人,应该也是住在英国的狼人一族吧。
『所以,你这位一点也不可爱的远亲来这里到底有何贵干?柠檬我现在很忙,想找我玩的话下次请早。』





「谁说我是来找你玩的——!」
『就是说呀,勇太。要陪这种人玩我才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真正倒楣的人是我吧!」
『人、人家比你倒楣十倍以上!』
「那我就是你的十倍的十倍的十倍的十倍的……」
『——你们两个是小学生吗?
当我忍不住这么吐槽的瞬间,突然双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不过,现在的我与柠檬的确没时间陪这种怪人拌嘴。
我以人类的理性思索着。
——听柠檬刚才的发言,与少女相关的问题应该不需优先处理。
况且,就算少女也是狼人一族好了,至少她目前尚未变身——而且我跟柠檬又占有地利,想要甩掉对方应该不难。
『——柠檬,我们闪人吧!』
我将蛮力灌注于四条腿上猛烈加快至全速。
少女愕然瞪着我们一下子从视野角落远离的身影。
「啊,等等,你们两个给我听完……!」


『呸!等你逮得到我们再说吧!』
少女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很快就消失在我们身后。
——我全心全意朝诹访部家奔驰,途中又突然想到。
正如刚才柠檬所猜测,或许那几个来自席普南特的狼人真的想利用政府的力量攻入宵见里?
真是那样的话,问题就更复杂了。
当初饭纲企图掌握里的支配权时,政府并没有任何反应。
——那是因为不管结果如何,里的体制都不至于陷入危机。
但这回的骚动假如有里以外的势力介入,那危险性就非同小可了。
只要幕后主使者是里内的人,多少都会遵守各家族长年来的默契。
但如果是外人企图闯入里展开彻底的破坏呢——我绝对得避免那种事发生才行。
我想就算是饭纲一族,或者精神状态正常的赖则也会同意我这种看法。只要是里内的人,不论是谁都不愿打破这种禁忌。
至于只要一想到这次的事件可能还有和臣在幕后推动时,我背上的狼毛就不禁因恶寒而竖起。
——与和臣一起行动的「流族」既像里的成员,又像是外人,加上长年遭受歧视与差别待遇,的确很有可能对里深怀恨意。
假使这次想要掌控宵见里支配权的家伙,不是跟饭纲一样心中有着爱,而是彻底遵从一己的欲望行动,那后果将会……?
或许那是我的妄想吧。
我并没有证据证明政府人员的行动是刚才那些家伙推动的,至于那些「流族」究竟想将宵见里革命成何种风貌我更是一无所知。
即便我想将这些揣测一笑置之,那种讨厌的恶寒依当紧紧黏在我的体毛根部,挥之不去。
『——日奈一定很着急,我们快点回去吧!』
我对柠檬的提醒深有同感,没命地拔腿狂奔。
会去多虑那些没有意义的事而使自己陷入不安,正是人类才有的坏习惯。
我决定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奔跑这件事上,只要能早一秒抵达诹访部家的宅邸也好。



《第二章》

勇太与柠檬已经被颜色令人厌恶的卡车载走了。
我们四个在那些狼人的帮助下侥幸逃出魔掌,等周围完全没有其他陌生人的气息后才从原本隐蔽的柏油路下方爬出来。
如果有人回来查看,一定会对四分五裂的马路正中央被人开了一个大坑——也就是我们所躲的地方——而惊讶得瞠目结舌吧。
我望着方才利用土遁之术巧妙助大家从绝境逃脱的薰子背影,边跑边想起以前哥哥教过我的知识。
——甲贺忍术并不是魔法或咒术,相反地,所有技巧都能以现代科学重现。
之前我不知道被薰子的忍术搭救了几次,所以非常清楚这种技巧的惊人程度。
然而,能在瞬间把柏油路面炸开一个大洞,并在地面加上一个路人完全察觉不出异状、涂有保护色的盖子,就算对我说『只要有知识能都办得到』,我也只会觉得那是一种傲慢又错误的认知。
这种因过于进步而使人难以理解的技术,一般人通常以魔法称之。
「看来这里也被堵死了,我们绕路吧。」
一行人放弃继续走县道。等我们折回商店街那一带时,我已经开始觉得双腿发软了。
走在我后头的一斗哥哥发现我步履蹒跚。
「日奈,如果累了要不要我抱着你跑?」
此刻一斗哥哥正如往常般以左腕抱着凛。
以术者而言能力十分优异的凛的身体绝对不算强壮,因此一斗哥哥的肩膀或手臂就像是她的保留座一样。
面对一斗哥哥语带忧心的关切,我以笑容回答:
「还撑得住啦。为了应付这种紧急状况我可是每天早上都去跑步锻炼自己呢!」
「千万别客气喔,我偶尔也想体验一下所谓的『左拥右抱』到底是什么感觉。」
「……比起什么左拥右抱,一斗哥哥更像是被太太要求照顾女儿而手忙脚乱的父亲吧?」
听了我这钟率直的感想,一斗哥哥似乎非常受伤,身体还突然向旁边歪了一下。
凛伸手摸了摸一斗哥哥的头试图安慰他,我见状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我是从国中的时候开始跑步锻炼身体的。
诹访部的特殊能力虽然跟体力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我却不希望在紧要关头沦为同伴们战斗的包袱。
托了长期练习的褔,我在班上已经算是脚程顶尖的几个女生之一了。虽说真的要跑起来,我还是不可能追得上柠檬或薰子就是了。
但这趟以诹访部家为目标的行军实在是太辛苦了点。除了要躲避四处进来进去的疑似太空人的部队、随时闪入暗巷外,还得不停寻找可能的捷径或迂回的路线。
就算是以蛮力闻名的本乡一族,要以双手都空不出来的状态与疑似太空人进行追逐战,也未免让分太多了吧。
「我才不会对一斗哥哥客气呢,等我真的倒在地上了再麻烦你把我扛起来。」
没问题——一斗哥哥爽朗地笑着回答,我则再度将注意力放回四周的环境。
——刚才一路上都没过到半个里的居民,唯一遭遇的对象就只有那群疑似太空人部队而已。整个住宅区安静到这种地步也太恐怖了吧。
「果然,每一条主要道路都被那群人设下路障了。」
「薰子姐要不要自己先返回诹访部家报告目前的情况?」
「这种时候分散战力只会妨碍对下任当主大人的护卫工作,更会使您千金之躯暴露在危险之中。虽然这样要花比较长的时间,但还是维持团体行动比较妥当。」
「凛也认为分散开来会更危险。」
我对一斗哥哥让薰子独自先返回的提议也不怎么赞成。

虽说她的伤口已暂时收拢了,神情看起来也没什么异状,但薰子的战斗力想必还没恢复正常水准,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最好别让她独自行动。
当我们来到学生宿舍的附近时,前方突然传来了车辆紧急刹车的声音。
接着别有许多脚步声从车上一跃而下。
我们赶紧冲入一旁的暗巷,并躲在电线杆的后方。
从前方转角处现身的家伙们已经光明正大地用单手持着步枪。这景象让我感到胸口一阵强烈的纠结与痛楚。
——勇太跟柠檬是否平安无事呢?该不会已经被这些人开枪射击了吧?
狼族的皮毛相当坚硬,就算被子弹击中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丧命。即便如此,被那种金属玩意儿打中还是很痛,伤口不断出血也会导致生命力逐渐衰弱。
我只能以理性压抑想回头去找他们俩的冲动。
勇太与柠檬是为了让我们平安逃脱才会牺牲自己、故意让对方逮捕。如果我们回去自投罗网,就等于白费那两人的好意了。我现在该做的事,应该是早一点返回家里,向母亲报告里内的变故才对。
于是我便努力摒除心中的杂念,尽量不发出半点声音。
脚步声愈来愈靠近了,我的心跳速度也急遽加快。我甚至开始怀疑这种紧人的心跳声会不会被对方听见。躲在电线杆后方的我拼命缩着身体,等待那群人从大马路上通过。
——跃武扬威的部队脚步声总算穿越暗巷入口处的马路了。
随着那群人发出的气息逐渐退去,我紧绷的肩膀肌肉终于缓缓地舒展开来。这时,一只穿着高中部男生制服的修长大腿突然从蹲在电线杆后方的我身旁潇洒地晃过去。
那人似乎对马路上的部队一点警戒心也没有,想这样大剌剌地直接步出暗巷。发现这种情况后,我二话不说便死命抓着对方的腿、企图阻止对方前进。
这位冷不防被我逮着的人物,以极度悠闲的表情俯瞰在下方紧张兮兮的我——然后轻声地笑了。
「——我以为自己已经很习惯青春少女对我的热情求爱攻势了,但被女孩抱住大腿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呢——来,说说你的要求?想被我踹一脚,还是用力踩在背上?」
「狐狸学长还没睡醒吗?听你在那边胡说八道!这种紧急状态你还敢吊儿啷铛地在街上散步?」
全名狐狩田源之丞的狐里学长听了我的猛烈批判后微微蹙眉,以无可奈何的表情摇摇头。
「我才该叫你学姐吧,诹访部日奈?现在的我可是个小高一呢……」
「在这种非常时期我没时间听你玩弄跟学年有关的把戏!」
我把今年高一的狐狸学长——啊啊,烦死了——强制拉到电线杆后方,并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外头马路的状况上。
幸好,脚步声并没有折回的迹象。
「危险?你指的到底是什么?」
「有一大群奇怪的家伙在里内乱逛耶,我们也差点被抓走。」
狐狸学长稍稍场起眉尾,以眺望远方景致的表情仰望无穷的蓝天。
这副模样让我联想起朝着四面八方吐丝结网的蜘蛛。
宵见里的各个角落都被收拢在这只妖狐的势力范围内。
「……原来如此。」
狐狸学长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地撇了撇嘴,或许是理解我在说什么了吧。
我一放开对他大腿的箝制,他便迅速起身,以先前那种潇洒的姿态再度过向暗巷的出口。
「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呀!还不快逃!」
「我要逃?为什么?」
「因为你会被那些人抓走呀!」
他以打心底不解的讶异表情质疑,我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呢。这时,狐狸学长那双正在打量我的眼睛突然肉过一抹促狭的神色。
「被抓?你是指我被刚才那些人类?」
「他们都带了枪耶!」
听了我的补充说明后,狐狸学长乐开怀地笑出声音。
「我们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是何等人物吗?」
「谁想要了解你呀!」
——真受不了,这家伙实在太算强了,好想揍他一拳~!
然而我的语气虽然因狐狸的态度而尖锐起来,思绪的角落却有另一个非常冷静的我对自己小声提醒。
——喂,搞不好现在跟这只狐狸一起行动反而比较安全呢?
另外一个我的城府果然比较深。
我刻意皱起眉,尽量以平静的声调问狐狸学长:
「顺便问一下,你要去哪里呀?」
「你这个顺便也太超过了吧?算我大发慈悲——我要去和臣那儿。」
「为什么要找我哥哥呢?」
「因为他好像在玩某个很有趣的游戏啊。」
听完狐狸学长爽朗的回答,我就像是触电一样整个人突然跳了起来。
「真巧!我刚好也要找哥哥!」

「日奈?!」
「日奈姐姐!」
同伴们愕然地惊呼着。我立刻回头对他们比出以食指抵住嘴唇的手势,要求他们先别出声。
跟狐狸学长走,说不定就能顺利见上哥哥一面了。
除了很希望知道哥哥这么做的理由之外,我也想向他报告外头的情况。
况且就算先前那个能力特殊的「流族」再度阻挠,狐狸学长应该也有能力强行突破。
对方好像看透我本意似的略微吊起嘴角,接着冷不防咧嘴一笑并点头道:
「喔?那你就一起来吧,我没意见。」
「是吗?那我们也不阻止你继续逛大街了。」
不知何时,跃武扬威的部队行进或车辆引擎声都不见了。
我们亦步亦趋地跟着狐狸学长走,目标当然是先前挑战过的小杲家。

*
*
*


——过没几分钟,狐狸学长与我们几个已经好端端地坐在小杲家的待客室里了。


中午那么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实在是太蠢了——我忍不住如此感慨。
我保持膝盖并拢的端坐姿势,等待久违的哥哥现身。
薰子、凛、一斗哥哥三人也在我后方不远处待命。
大家都为了可能的万一而维持备战状态,他们紧绷的情绪我就算不回头都可以用背部感受到。
我偷偷看了身旁的狐狸一眼。
跟其他人相反,此刻的他正倒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神情非常轻松。
——我以为自己的神经已经很大条了,看来跟这家伙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不过,静就回来,如果真的变得像他一样就完蛋了——不管是以人烦或肫情少女的立场来看。
正如我事先的预料,脸皮比特殊装甲还厚的狐狸学长选择堂堂正正步入小杲家宅邸。
房子周围的警戒人员发现我们大剌剌地现身都显得不知所措,结果他们似乎将有狐狸学长陪同这点视为哥哥授意的证据。
最后甚至把我们直接请入了待客室。
「……『敬鬼神而远之』或许就是那些人的真心话吧。」
「日奈,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我说了什么吗?」
一脸无辜地恢复冷静的表情后我再度端正坐姿。
这时纸门无声无息地被拉开,哥哥与跟他有婚约的伊吹小姐总算也现身了。
跟守护这栋房子的警卫们一样,哥哥也身着方便活动的黑色上衣与裙裤。他一见到我,立刻露出非常开心的笑容。
「你来啦,日奈。」
哥哥的声音一传入耳中,我就感到一阵鼻酸,真的好想直接冲入他怀里。
总觉得我们好像已经有许多年没见了。事实上,昨天我们才在家里共进早餐呢——这时候泪眼汪汪地上演重逢场面会不会太夸张了?
狐狸学长依当趴在榻榻米上,不太服气地以手撑住脸颊仰望哥哥。
「怎么,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单纯只是优先顺序的问题吧了。」
狐狸学长听了哥哥平静的回答后才爬起身,以不怀好意的表情压低音量道:
「我从速人那儿听说了,你好像开了场有趣的派对喔?」
「狐狩田也想参加吗?」
「这个嘛,要看到底有多好玩而定。」

「现在不是开这种无聊玩笑的时候了,哥哥!里内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了一大群奇怪的疑似太空人。那些打扮得像伙房人员的家伙手里还拿着枪耶——!」
我强制插入这两人的对话一口气抱怨道。不过说到一半,马上又发觉自己冒险进入这栋房子的原先目的。
「……对了,哥哥,你为什么要突然发动政变呢?事前怎么不先跟我及勇太商量一下?!」
我连珠炮般的质疑让哥哥面露些许苦笑。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要求我冷静一点,只是温柔地拍了我的肩膀好几下并微笑着。
「放心,现况还在我的预期范围内。」
听了哥哥如此悠闲的回答,坐在我后方待命的一斗哥哥忍不住低声文:
「请问是哪一部分?」
「全部。」
「……哥哥。」
「什么事,日奈?」
「我们为了见哥哥一面而有人受伤也在哥哥的预期范围内吗?」
如果他回答得不中听,我可能要对他施以粉拳了。
哥哥听了我的问题脸色大变,随即抓住我的肩膀。

「你受伤了?伤口在哪儿?快让我看看!」
「不是我,是薰子姐啦!!为了阻止我们见哥哥一面,「流族」里的某个家伙竟然用附有利刀的手指虎攻击她!运气差一点搞不好已经送命了?!」
「附有利刀的手指虎?啊,应该是『龟马』之锪一郎吧……」
哥哥蹙眉走向薰子,并在她面前屈膝而下。
「你的伤势如何?可以自己走路吗?」
「啊……是的,凛已经用符咒磅我收拢伤口了……」
「——真是抱歉。锪一郎的同伴最近才因『轮值』工作而身亡,所以就连小杲家的人以及甲贺同志都跟他处不来……这是我安排不当,希望你能原凉。」
哥哥出乎大家意料地突然深深一鞠躬,让薰子吓了一大跳。
「不,哪里,我没事,请您不要这样……」
「和臣,你这样反而会让薰子小姐很尴尬。」
跟在哥哥身边的伊吹小姐对哥哥温和地劝说,这才使他抬起头来。
伊吹小姐也跟着在薰子面前屈膝,露出让人难以拒绝的笑容。
「讨论完事情后我带你去别的房间治潦,同伴里面也有擅畏医术的「流族」。我想令弟一定很担心你。」
听了伊吹小姐的话,薰子这才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
哥哥的表情虽然还是很凝重,但在伊吹小姐的催促下也只好再度言归正传。
「你们想知道我为何要高举反旗吗?」
我用力地点头。
哥哥露出似乎在担心隔墙有耳的模样环顾房间一周,而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始说明:
「——这次的叛乱并不是要伤害宵见里或诹访部的实力。只不过在下一代领导人接棒并改革里的基本体制前,我希望能先将脓全部挤干净。」
「脓?」
一斗哥哥不解地重复这个字,哥哥别冷静地颔首说道:
「没错,就是脓——包括盲从不合理陋俗而妨碍组织进步的家伙,以及为了一己野心与不满宁愿陷里于危机的分子——总之,那些人都是宵见里必须抛弃的废物。」
凛听到这里突然激烈地颤抖了一下,就好像哥哥所说的话中带有寒气一样。
「这次加入我这边的人有很多就是所谓的不满分子。此外,正如我当初所规划,还有些家伙期待『政府会趁里内乱藉机介入』,那些人对将来的宵见里大体而言都是多余的——为了将这些人物一网打尽,所以我才上演这翻造反的戏码。」
「——应该还有其他一石多鸟的目的吧?」

沉默良久的薰子冷静地开口。
「如果是为了摘除所谓的不稳变因,一定还有其他更稳当、安全的方法才对。把中央的野心政客与「流族」扯进来似乎并不妥当。」
「是啊,你说得没错,肃清那些人只是我的许多目的之一。」
听了薰子的指教,哥哥很开心地点了点头。
「我安排这次的『发难』,还希望最终能让里民与包括『流族』在内的复数势力因一致的外敌团结起来。游戏或电影情节中常见的感动大逆转高潮通常就是这么演的。」
哥哥从小时候起就已经看过无数次了,那些亲诹访部派与反诹访部派的对立、鸽派与鹰派的对立、主张相异的家族为了己身的利益而争执不休,甚至扯起本来应该是同胞的其他家臣后腿,大大耗损了里的整体实力。
「至于中央政府的介入这点,我以现有的族人潜力与上次返乡的『流族』加起来试算,拿那些自卫队当『强大的外敌』可说是恰到好处。只要能合力击退他们,里的人必能重新团结,这种做法对政府也是很有效的示威手段。」
哥哥一鼓作气、毫无猫豫地解释完毕。
待客室里的空气变得既冷冽又沉重,甚至没有人敢咳一声。
终于,一斗哥哥像是要清空肺部所有空气般重重地叹息道:
「——我说和臣啊,对你而言,这些年轻激进分子对高层的叛逆、政府的粗暴介入手段,以及可能造成的牺牲等,都是为了培育宵见里这棵大树所不得不灌下的肥料吗?」
就我的印象中,一斗哥哥以前从未当面对哥哥质疑过如此尖锐的问题。
哥哥略微皱起眉,接着又耸耸肩。
「这也是单纯的优先顺序问题。我并不是不在乎那些在里外世界安稳度日的普通人类,也不是刻意要牺牲这些对诹访部家不满的年轻族人。但比起他们,日奈以及身边这群担负宵见里未来的重臣是否安全与幸福,才是我最关切的。」
一斗哥哥沉默了。我想他已经察觉到,被哥哥视为优先的我及身旁重臣,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在内。
我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心中却升起一股因不服输而产生的烦躁。
哥哥想表连的主张我已经懂了,甚至连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心路历程也能大致掌握。
——不过,我对这种粗鲁的行动方式还是感到些许不满。
正如我们所预期,改善里内对「流族」的待遇是哥哥的重要目的之一。况且,这么做对这早得继承诹访部家的我,以及诹访部家本身也有长远的好处。
我自己也很想做一番大变革,因为很讨厌对「流族」的歧视,所以希望能彻底终结这种现象。

然而尽管我的看法跟哥哥相同,立场也一致——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郁闷。
我的直觉告前我,这整件事还是有什么地方错了。
勉强将那种烦躁与心结暂时切割后,我重新对哥哥问道:
「那么,我再确认一下。政府派那些奇怪的家伙来也在哥哥的预期范围?」
「没错。」
「——那他们带武器来呢?」
「如果我是政府高官,绝对不会赤手空拳就跑来对付拥有不死之身的狼人以及怪力鬼。」
一斗哥哥「唔」了一声并不太自在地扭了扭颈关节。
「可是,我还是觉得那群人的出现太过突然……」
「不,完全不会,这种事早就有徵兆了。政府处心积虑想将宵见里纳入公权力的管理,从以前就不断怀柔我们,并寻找颠覆的机会。」
每年中央都会派使者造访里,近十几年来也不停要求与里的高层缔结姻亲关系——甚至我也接到了政府高官之子还是什么议员外甥发出的晚餐与音乐会邀请函。
「自从我们的母亲生下日奈并继任当主以来,就一直对该如何牵制政府的动作大伤脑筋。」
「前年的圣诞节骚动也是其一吧?」

「……那次根本是和臣主动去找政府高官的碴嘛。」
一斗哥哥靳钉截铁地断言,哥哥听了再度面露苦笑。
「虽不中亦不远矣!不过,也不是所有事情都如我的预期就是了。」
「——那哥哥怎么还可以如此悠哉呢?!」
我以双手用力拍了榻榻米一下,哥哥与伊吹小姐不约而同地朝我瞪大眼睛。
「勇太与柠檬为了裂造机会让我逃跑已经被对方抓走了!政府派来的人不知会怎么对付他们……得赶快出紧去救人才行!」
「放心吧,勇太与柠檬一定平安无事。」
「哥哥怎么敢保证呢!对方可是有枪呀,而且又是大队人马的……」
「……日奈,你对你养的狼似乎过度保护咯。」
血液陡然升至头顶的我勉强压抑颤抖的说话声逼视哥哥。
「就算那两人离开我身边以及被政府抓走都是哥哥预想范围内的事好了,但如果有什么万一,我对哥哥一定——」
突然,与现场气氛完全不相称的愉忱电子旋律大作,打断了我的发言。
原来是放在我胸前的手机响了。我手忙脚乱地拿出来确认来电者,荧幕上头虽然显示着「自家」,但我却非常有把握地打开手机。

「喂喂,勇——」
『——啊,太好了,终于打通了……』
听见勇太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后,我忍住想大哭的冲动用力吼道:
「一点也不好!人家担心死了!」
『啊啊,对不……』
『日奈!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你该不会已经被关入土牢、戴上手铐脚镣,还被吊在天花板上吧?』
勇太支支吾吾的致歉突然被柠檬一连串的发问所取代。
——她问这些该不会是为了抬先防范自己不小心说出「幸好你平安无事吧!」之类的话?结果我还真的差点骂出一句你闭嘴啦。
手机的另一头似乎掀起了话筒争夺战。
等这场无谓的战争结束后,我才开口责备抢回话筒的勇太。
「既然你没事,为何不赶快联络我呢!」
『呃,因为我们逃跑的时候手机都来不及带出来,只好向胡桃借手机传简讯给你……你一封都没收到吗?』
我慌忙检查手机的筒讯收件匣,的确有好多对来自胡桃的讯息。

「对、对不起,我的筒讯通知己经转成无声震动了,所以一直没发现。」
电话那头传来了叹气声。
勇太大概是担心我躲在什么地方不方便讲手机,所以才会用简讯的方式试图取得联络。
『不必在意,反正大家都平安无事。对了,日奈,你现在在哪儿?该不会又被敌人困住了吧?』
勇太与柠檬从疑似太空人的帐篷逃脱并返回诹访部家后,发现当时自己掩护逃跑的主人竟然还没回去,似乎感到非常讶异。
诹访部家因为这件事陷入一片骚动,勇太还被众长老以怠忽『守护者』之职痛骂一顿。我则将自己回家前巧遇狐狸学长并顺利进入小杲家的经过告诉他。
『是吗?既然你跟和臣还有学长在一起就没问题了。』
勇太温柔地说道,那种放心下来的神情仿佛就浮现于我面前——他完全不在意我刚才问也没问就任意发脾气的举动,开始为我说明现况。
『政府的人以「防止感染病扩散」为由包围了宵见里。不过,至少在现场负责消毒作业的成员都还算通人情。他们都坚信真的有危险的病原腊污染了宵见里。』
看来里内确实怖满了大量的疑似太空人。
这么说来,似乎避免外出比较好?

「勇太,宿舍里的其他人呢?」
『与诹访部臣民无关的人都已经避难去了。我在路上既没有碰到半个不相干的人,也没发现有谁还躲在家中。』
听到这里我心头的千斤重担终于减轻了几分。
感谢上苍,就算事态更加恶化应该也不会影响到学校的同学或是与诹访部家无关的普通居民。
「——那,勇太那边的情况呢?你现在应该在我家吧?」
『众长老还是老样子,不过政府的行动简直就像捅到了马蜂窝。』
「针对哥哥的要求,那些老人们怎么说?」
『没什么特别的,总之就是一句点——「绝不答应和臣」。』
看来里的高层已经决定将外敌与内敌彻底分围处理了。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这种非常时期那些老家伙的脑袋依当顽固异常!
——不过,至少勇太与柠檬没事,我可以松口气了。
我不知不觉露出了微笑并切断手机,抬起头后又正好与哥哥的视线对上。
哥哥也以微笑的表情对我问道:

「……我想,勇太与柠檬一定平安无事吧?」
这种时候的哥哥还真是坏心眼。尽管带着笑意的表情乍看之下非常温柔,但言语间却将对方的逃生之路一条条封闭,最后逼入绝境。
从这种危机中逆转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投降前抢先进行反击。
「……对不起!」
我二话不就便搂住哥哥的脖子道歉。
哥哥见状也抱住我,一边温柔地摸着我的头,一这却以爽朗的声调给我最后一击。
「日奈以后对自己的随从评价必须更加客观中立才行啊!」
……无话可说的我还是觉得非常不服气。
接着我便将勇太提供的情报转达给哥哥。
一开始他很认真地听我说明,但最后提到众长老的反应时,哥哥立刻露出满脸愉快的笑容并站起身。
「了解,看来我还得再加把劲。」
目送哥哥与伊吹小姐从待客室离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心想,要是这两边有人能先向对方低头就好了。
——当然,如果考虑「流族」的未来,以及那些令我烦烦的古老陋习,我所期望的折服者绝对是众长老那方。

*
*
*


从浅眠中醒来后我再度昏昏沉沉地坠入梦乡。
这种断续的睡眠与清醒不停交替出现,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也亮了。
比起睡睡醒醒但起码有躺在床上阖眼的我,整夜不停交涉的哥哥难免露出些许疲悲,不过他此刻脸色不甚好看的原因也不单纯是因为缺乏睡眠。
就算他已经统整小杲、甲贺以及「流族」的力量,对寻求谈判的管道也丝毫没有松懈,但事情的发展却无法如他所愿。
之后,勇太又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与我交换各种情报,其中有必要的我都会传达给哥哥。
——以我个人的立场来说,当然很希望勇太也能早点来小杲家相聚,但他此时似乎被母亲与众长老的坚持给拖住了。
如果勇太与柠檬都过来这里,下任当主身旁的所有重臣就一个也不剩地齐聚在哥哥旗下了,这会使现任当主很难做人——
『托了不知哪位下任当主无谋之福,黑狼的忠勇善战之名已经在里内传得人尽皆知。会使对手更加难缠的黑狼,自然不能随意交给叛乱势力,对吧?』
——电话另一头的母亲以令我印象深刻的夸跃口吻说道。
这么说来,山神伯母会被誉为『宵见里最强』也是因为某个现任当主无能之故咯——正当我想这么反驳时,话筒已经交回勇太手上了。
目前在众长老当中,还是有不少人认为哥哥是拿我当人质。拜托,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疑神疑鬼,筒直是无药可救。
他们所谓为了勇太的安全着想其实只是表面说法。
例如,倘若被那些在里内进来进去的怪家伙逮到该怎么办之类的。
……那些老人家还真爱说场面话。
事实上,变身为黑狼的勇太只要有心,所有长老一起出手都无法阻止他出门,要平安抵达我这里更是轻松愉快。
不过,勇太并不想故意刺激那些长老,所以我们只能透过电话沟通。
想早点见到勇太的冲动就勉强压抑一下吧。
况且,提高那些长老对下任领导班底的不信赖与反感对我们来说也有害无益。
——搞不好那些老人光是看到勇太跟我通话都会不爽,所以得躲起来偷偷打电话哩。
我也考虑过把薰子遣回这个方法,不过在考虑到甲贺的立场之后还是打消了主意。

甲贺一族如今已分裂为两个阵营。
即便把曾经走进小杲家的薰子送回诹访部家,搞不好那边根本不信赖她,也不会让她进门。
偷偷潜入对她亚非难事,但假使被抓到,薰子的立场甚至性命都会有危险。
我并不想换薰子与甲贺的未来断送于此。
此外,政府那些家伙也不是没有后续动作。
他们已经对诹访部本家提出正式的要求了。
政府认定说说部本家就是这次的病原体感染源,所以希望房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主动出来接受照料、管理——以便进行消毒。
其实已经有部分诹访部一族的家臣被他们带走了。为了避免感染扩大,所以他们都被隔离起来。但那些人并没有受到拷问、怪异实验等残酷的待遇,这点跟我的预想完全不同。此外,虽然行动不自由,但他们依当被允许跟外界联系。
鸽派因此提出了『既然这样给他们消毒一下又何妨?』的提议,看来长老之间对此事的看法也很分歧。
不过,大多数的长老都曾经历过以前的大战,甚至因遵从政府的命令而开赴战场,更有不少人因此失去了自己的至亲。

相信中央政府的话结果会很惨——也有人依旧坚持这种看法。
更激进的人则认为,如果政府敢以武力相逼,就算全面开战也在所不惜。假使不仰仗诹访部家的特殊能力,根本不可能使这些人乖乖听话。
——当然,如果敢「不挥手段」的话,要以里的力量战胜现代军队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惨烈的牺牲是绝对无法避免的。更何况,就算第一仗打赢政府又如何?
可以想见,最后的结果就是长期消耗战,人数少的那方终将落败。
此外,假使真的有所谓的危险病原体正以诹访部家为感染源扩散出去呢?身为当主让臣民暴露在这种危险下就失去领导资格了——最后母亲作出如此的结论。

「——因此,诹访部本家希望先与政府高层取得联络,以便更确认目前的情况,但却怎么也联络不上对方。」
我单手拿着手机,将勇太刚刚告前我的情报传达给哥哥。
哥哥蹙着眉,但并没有停下正在敲打键盘的手。
「就连老妈的管道都行不通吗?太奇怪了……」
「对了,虽然不清楚两者有没有关连,但勇太也很在意另外一点。」
我将勇太与柠檬从疑似太空人的帐篷逃出后,于途中撞见席普兰特人马的事也告诉哥哥。

「……呃,根据爸爸所说,席普兰特那边好像派了不少人来日本。他们是柠檬的远亲没错吧?勇太猜测,他们与政府联手并提出『宅邸里的人通通出来』这项要求,或许目的是针对柠檬一个人……」
不知何时哥哥的手已经停了下来。
「席普兰特?是在英国吧?』
「好像是。」
「这件事竟然会扯上乡庭家……老实说,我失算了。」
此起解释给我听,哥哥的口气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完全没料到。对方已经有一年以上没动静,结果却趁着这个绝妙时概轧一脚——不,我早就该猜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才对……」
我无意间与哥哥四日交会,他那种严肃到极点的沉思表情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
「——日奈,你觉得老爸事先会猜到这点吗?」
面对哥哥的低声提问,我用力摇头回应。我边摇头边想——难道爸爸真能种先算出席普兰特的人会来日本?
哥哥露出带有自嘲意味的笑容后叹了口气。
「看来我还是太嫩了……对了,柠檬又怎么说?」

我慌忙询问还在电话另一头等待的勇太。
『柠檬她没说什……』
勇太的语尾突然断了。嘟——我耳边只剩下如此冰冷的机械声。
「……咦?勇太?勇太?」
「怎么了?」
「电话挂断了。」
我也切断这边的通静,试图重打一次,却怎么也打不通。
「……日奈,你用我的手机试试?」
我依言拿起哥哥的手机,结果还是一样。
哥哥再度微微蹙眉并转向原先在使用的笔电,只见他又敲敲打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吐出一口代表无奈的叹息。
「连网路也断了。」
我觉得背部的体温好像被瞬间抽走了。
那种寒意就好像自己不知不觉陷入了一张大网,等察觉出困境时身体已经被紧紧绞死了。
「老爸那边的对外联络管道大概也被堵住了吧,我们得想想别的方法。」
「——让我去!」

我猛然起身,哥哥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我。
「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
为了甩开体温顿时被寒气拿走的不快,我按住自己的胸口大喊。
「虽然我还是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可不想坐以待弊!现在已经不是闹内讧的时候了!」
——终于再也无法忍耐的我不顾一切地表达看法,即使如此会惹哥哥生气,我也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哥哥明明是为了我的将来、我的同伴们,以及伊吹小姐规划这次的行动,但现在却被我如此批评,心里想必很不好受。
明知结果会这样我还是说了出囗,哥哥会勃然大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他却很说真地竖耳倾听我的决定,接着又以温柔无比的语气问:
「那,日奈想怎么做?」
「当然是握手言和!只要我亲自去一趟,对长老们说明,人质疑云就会冰释,哥哥这边也不会折损任何战力。」
「……那我也一起去吧。」

「不行!」
「你不是想和解吗?」
「没错,但哥哥不可以去!」
——因为我在情感上还是比较倾向哥哥这边。

哥哥的见解压倒长老们,把长年累积在宵见里的陋留一扫而空,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因歧视造成的悲剧——这才是我衷心期盼的后果。
「如果哥哥亲自去,这次的对抗结果就变成哥哥输了。」
他听了颇为讶异地眨了眨眼,不过很快又以平静的语调说道:
「……日奈终于能理解这种微妙的谈判与折中技巧了。」
呵呵,我可是每天都在进步哩!
「下次就教你如何借刀杀人、拐弯抹角,还有笑里藏刀好了。」
……你想让妹妹变成大恶棍吗?
面对因为不太能理解而微微歪着脑袋的我,哥哥这才以冷静而清楚的声音重新告知:
「说正经的,还是我直接去一趟吧。」
「耶?可是这么一来……」
「日奈,请你记住一件事,有时候表面上的胜负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重要。」

他轻轻将手搁在我头顶,露出一如往常的温柔笑容。
「重点在于,究竟哪一方达成了事先规划的既定目标,这才是实质上的腾利。」

*
*
*


——最后决定返回诹访部家的阵容包括哥哥、我、薰子、一斗哥哥,还有凛跟伊吹小姐一共六人。
狐狸学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溜了。反正那家伙总是我行我素,不必太在意。
从小杲家至诹访部家的距虽并不算远,但甲贺一族的人却坚持我们必须以车辆移动。
「……这个节骨眼倘若下任当主大人与和臣公子发生什么意外,宵间里铁定会一蹶不振。为了确保安全还是请二位利用交通工具。」
「不能亲自保护和臣公子返家实在是莫大的遗憾。为了让留在这里的属下们能稍稍释怀,请您务必接衲此建言……」
薰子与另一位长相神似她的年轻男性对我们恳求道。
甲贺的家伙还说,如果我们不愿意这么做,他们就只好切腹四谏了。听起来似乎怪吓人的。不,我想他们应该不是开玩笑。

哥哥这时倒是意外地好说话。最后,我们决定让一斗哥哥开车载众人回去。
除了我与凛以外的其余四人都持有普通车驾照,但小杲家并没有能同时容衲六人的交通工具。
离小杲家不远处的本乡家车库倒是停了一辆厢型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斗哥哥刚购入的爱车。
拼命打工支付车贷的一斗哥哥,当然不愿意把心爱的车只交由其他人驾驶。

等确认众人都已经坐好后,一斗哥哥这才发动引击,并回头对后座竖起大拇指,露出充满野性的笑容。
「要出发了,大家可别摔下车啊!」
「凛知道这辆车没办法开那么快,只要不打开门就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让驾驶有好心情上路不是众乘旅客的义务吗?」
一斗哥哥因寂寞而缩成一团的背影似乎有点凄凉。
完全不明白一斗哥哥为何会如此失落的凛就歪着脖子坐在一旁的助手席上。这辆银色的厢型车终于出爱了。
越过崎岖不平的林道,车辆行歌在延伸于旱田与民房间的狭窄小径上,朝着我家一步步接
近。这时,驾驶座上的一斗哥哥突然歪着脑袋说:
「那是什么玩意儿啊?」
我也将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目不转晴地瞪着相同的方向。隔着旱田与民宅的另一侧,果然有一个很陌生的不祥输廓在移动着。
看似非常坚固的车体与履带,此外还有一根朝天空斜向伸展的粗大管状——
「——喂,那个庞然大物该不会就是所说的战车吧?」
「里内怎么会突然出现战车咧……」
正当一斗哥哥不解地微微眯起眼时,洒在道路上的暮春阳光突然映照出一个奇怪的黑影。
随后厢型车的角度便剧烈倾向一边。当我察觉这辆载了六个人的厢型车也能轻飘飘地从路面上弹起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量伴随着钝重的撞击声在我们的附近着地。
下一秒钟,这辆厢型车的斜后方立刻出现惊人的爆炸。一斗哥哥慌忙转动方向盘。
「喂,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利用风遁避开对方的炮火。」
薰子上半身探出车窗并解决了一斗哥哥的疑惑。
「——耶?」
我听了也不由得发出难为情的惊呼。

「开火,呃……你是指那辆战车?」
薰子点头时的神情非常僵硬。
「……终于开始了。」
哥哥喃喃说着,他期望窗外情况的表情比先前更加严肃。
「一斗,你立刻让车辆离开这儿,开到有掩蔽物的地方比较不会被击中。」
「等、等一下!你说击中……他们想毁了这辆车吗?」
「对方的主炮可是追着我们的位置在转呢,难道你觉得刚才那是不小心的吗?」
「可、可是……被战车炮打中会出人命吧?」
听到这种近乎废话的问题,哥哥的内心想必也很困扰。
只见他对我微微皱眉,缓缓地重新解释一遍。
「政府的高层恐怕已经打算开战了,彻底消灭我们这些邪恶的病原体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呃,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二枚炮弹很快又击发了。
不知是炮手瞄准功力太差,还是薰子再度使用法术之故,这回的攻击直接掉到了旱田正中央。

被爆炸掀起的土块就像豪雨般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四散在马路上。
——可恶,这已经超越惊讶或恐惧的程度,根本就是让我气炸了。
我对半个身子依然探出车窗的薰子大声激励。
「——薰子!我允许你把那辆战车炸得四脚朝天!」
「遵命。」
「……日奈姐姐,凛觉得惹火敌方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听了助手席传来的喃喃劝告,哥哥立刻摇强表示:
「不,薰子,你就照日奈所说的去做,我们要是不幸死在这个地方就没戏唱了。」
「怎么连和臣哥哥也……」
「凛,你不必担心。就算是像薰子这样顶尖的忍者,想全力以甲贺的遁术攻击※七四式战车也很难伤对方半根寒毛。」 (注释:日本陆上自卫队所使用的主力战车。)
我抱住自己的肩膀,总觉得哥哥刚才那番话似乎充满了无奈。
一斗哥哥的怒吼随即在车内响起。
「——老子要开溜啦!」
「一斗,这种情况应该叫战略性撤退或转进。」
「现在不是讨论军武名词的时候吧?」

一斗哥哥以更大的音量复过哥哥的纠正,接着便死命踩住油门不放。
车速猛烈加快后,我只觉得自己的背被紧紧推靠在后面的椅背上。
没过多久,车窗外的那辆战车果然渐渐从视野中被甩开了。
薰子以浑身之力发出的水遁筒直就像在帮战车厚重的装甲清洗沙尘一般。
依旧不放弃追逐的战车设法提高车速。
他们只能利用主炮再度进行攻击。
矗隆的爆炸声让脑浆都为之摇撼,我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耳朵。
当惊天动地的炮声终于慢慢被厢型车的引击给盖过,而窗外的风景也从旱田变成林地后,我们来到了里内的大道,军队的攻击也戛然而止。
不知他们是放弃了还是已经超出射程。
一斗哥哥的崭新厢型车刚才可是远速突破了最高限速,等我们好不容易抵连诹访部家宅邸的后门,厢型车的引击才总算获得歇息。
我想要赶紧下车,却发现自己的膝盖已经抖到无法自行站立了。
——为什么连战车都出动了?我们宵见里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吗?
面对脸色铁青的我,伊吹小姐主动伸出援手。
「日奈,让我扶你吧。」

要人帮忙才能走路虽然让我感到很羞愧,但留在这里虚耗等追兵赶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我藉由伊吹小姐与薰子的挽扶下了车,好不容易才能用自己的双腿站立。
「我、我的爱车啊啊啊啊啊……!」
「走吧,大家不会忘记它对里的光荣牺牲。」
一斗哥哥靠着伤痕累累的爱车(车贷未付清)哭泣不肯离去,哥哥则强制推着他,带领我们一大群人如雪崩股强行从后门闯入诹访部家。
当然,诹访部家在后门也歌有警备人员,不过不知道是害怕我们这大批人马或是被一斗哥哥的悲恰表情所打动,并没有人阻挡我们的去路。
我望着熟悉的后院风景深呼吸一口气,远方又依稀传来了炮击声。
将手倚靠在后院内最高大的这株合花楸后,我抬头仰望天空。
暮春的蓝天不见半片云朵,然而某个惊恐的想法又马上占据了思绪。
「……那些人会不会直接对这里开炮?」
「凛认为无法排除这种可能。」
回答我的这位小妹脸色非常苍白,可能是因为刚才的追逐战害她晕车吧。
薰子检查庭院的状况,喃喃补充道:
「想要以木造房屋对战车攻势迫行里守大概无法坚持太久。」

我深有同感。
——不过,坐在家里束手就擒可不是我乐见的。
当我们终于忍不住出手回击时,这场对立就会正式变成「战争」。
在找出解决的突破口之前,一定要设法撑过眼前通段困困的时期。
「日奈!」
一听兄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喊声,我原本紧绷的情绪立刻断了线。
从宅邸小跑步过来的勇太慌慌张张地一把抱住我。
一同奔来的柠檬也以担忧的表情凝视我的脸。
勇太抓住我的肩膀,仿佛是要我振作起来般用力摇晃。
「喂,日奈,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战、战车,战车开炮了!」
「战车!」
勇太不大能理解地歪着头。
他会难以置信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就连我自己在亲眼目睹前也不可能会相信这种事。然而事实毕竟是事实,刻意忽略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我以浑身之力从勇太的拥抱中挣脱。

「总、总之,我得先让我母亲与父亲知道这件事——」
当我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向主屋时,从室内出来的母亲正好与我迎面碰上。
诹访部本家当主抓说部柚子望着我的脸并讶异地眨了几下眼睛,这才咧嘴露出像是要溶化般的笑容,还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逃出去又自己跑回来,你的胆子还真大呢。」
母亲一边啪唧啪唧地扳动指关节一边朝我笑着走来;不过,当她发现一行人当中也有哥哥的身影后,立刻改以爽朗的口气问:
「怪了,和臣回来做什么?」
本想过来帮我解围的勇太全身用力颤抖了一下,柠檬也倒抽一口气。至于我别是急忙冲向母亲面前,试图庇护哥哥。
「妈,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了!我们需要的是和平,握手言和!」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可以相信你吗?L
母亲完全无视于我的存在,遥自以严肃的表情质问哥哥。
「千真离确,半点不假。」
哥哥也称毫不畏惧地直接承受母亲的视线。
「——不过,一切事情都交给妈裁决,这是不可能改变的。」

「就算是那样好了,一下子要我换位给日奈未免太激进了吧。」
「是妈也被诹访部家的当家束搏了才会这么说。况且……」
「柚子,你又想跟和臣辩论了吗?」
从宅邸椽廊下突然现身的父亲温和地打断哥哥的雄辩。
他身着筒便的和服单衣再外披一厚棉炮,脚底则踩着一双木屐,就这样直接步入庭院、侍立于母亲身旁,看起来非常轻松率性。
「——承认『流族』生存权是你的本意,至于禅让只是让人杀价用的,对吧?」
「这样太不公平了。负责幕后指使的男主人不是不能干涉与当主有关的政治事件吗?」
「这哪是什么政治事件,应该是家庭问题吧——这么一来,你之后便可以用『禅让就算了,但「流族」的权利必须缝得保障』为立场继续推动这件事。」
母亲听了微倾着脖子、陷入沉思,没多久后又摊开双手。
「……啊,太复杂了。让速人去处理吧!」
护得母亲全权委托的父亲这才重新转向哥哥。
哥哥也神情紧蹦地瞪着父亲。
父亲很难得会露出这种毫无笑容的严肃面孔;然而当他准备要开口时,又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目光朝向我。

我正紧紧抓着勇太的衬衫下榴,屏气凝神地等待这两人的谈判;可是父亲看了我之后却轻轻叹了口气,再度散发出一如往常的温和气息。
「……我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算了。总之,你想要的是停战——对吧,和臣?」
「是的。假如里被外力侵入,不管是叛乱或改革都会变成镜花水月。」
「很好,那我们立刻拔腿逃跑吧。」
父亲随即以开玩笑的口气对大家说。
「政府的部队已经逐渐逼近。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不要硬碰硬。」
「不过为了万一的情况着想,分散战力对我方也是下下策。」
诹访部家的两位男性完全不顾在场的其他人径自讨论起来。这时候,勇太忍不住插嘴:
「请问,我们要逃到哪儿呢?」
「我方最熟悉、敌方最陌生的场所。」
父亲故意打了个哑谜,不过我还是一下子就猜出谜底。
「宵森学园!」
「很好,标准答案。」
父亲这种击掌而笑的动作真的跟哥哥好像。
——这两位温柔的男性都是我最爱的家人,虽然有时候也会让我火冒三丈。

我们立刻为接下来的大举撤退紧急进行准备。

*
*
*


——咚!
炮击撼动了四周的空气,接下来则是一阵建筑物崩场所产生的冲击。
我在校舍四楼的窗户偷偷向外窥探——敌方今天的炮击目标似乎是国中部校会的锺塔。
数十年前,当时的学生们在早桨时为了留给母校做能念而合力送了这么白色的时髦建筑物。虽然好几年以前就因为过于老当而禁止学生进入,但在晴朗的春日午后还是一个很通合睡午觉的场所。
——我中意的地方又少一个了。
叹了一□气后,我仰望天空。
五月那美丽而无半片云朵的蓝天依当横互在头顶。
如果不是处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危机中,这种天气在中庭铺张塑料布请大家一起来野餐最舒服了。
我眺望着那一大片牢牢包围学园的棕色、椽色,以及灰色的野量迷彩图样,忍不住因郁闷
而再度叹气。
我们从家里撤退后,哥哥派了传令通知还在小杲家里守的同伴,以及其他尚未被政府抓走的族人,一同遁入宵森学园的校地追行防掣。
——本来还想找对我方更为有利的避难地点,但与里外联络的道路全被对锁了,大众运输工具也全部停歇,这不得已下最后只能选择这儿。
宵森学园的面种非常宽阔。因为这里以前本来是一座森林,所以依当留有许多植被。除了方便我们迫行隐蔽外,族里的同胞也能在此发挥最强大的战斗力。
只要是诹访部的家臣——尽管时间长短与次数各有不同,在当宵森学园的学生时,都少不了半夜于校内四处避走的经历。
因此就算敌人想睬取夜袭,想要胜过夜战经验丰富的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倘若能巧妙将对手引入那些妖魔鬼怪的地盘上,说不定还可以不战而胜。
——当然,我们并不完全是为了找安全避虽所才会潜入这儿。
采取守城战只是为了争取调查的时间。当我方找出政府的真正目的与主使者后,才有可能彻底 解决这次的危机。
……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追行得并不顺利。
撤退至宵森学园的确为我方拾到不少时间,但成果也仅止于此。

如果是纷争不断的边界或战时也就罢了,明明是处于和平状态的日本国内,为何需要派出战车,甚至实际开火——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或许该思考一下,敌人是不是跟我们一样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一般人不可能踩取的异常行为。
最好的证据就是,不明病原体与感染病的新闻完全没出现在任何电视或度播节目里。
此外,跟乡庭有关的席普兰特那伙人马——据柠檬所言是「烦死人的家伙!」——也介入了,所以利用怪异现象来威吓对方搞不好还会失效。
来自席普兰特的程咬金中似乎混杂了实力与山神、本乡、乡庭等家族类似的人物,如果过到二流以下的妖魔鬼怪,他们应该有能力轻松排除才对。
或者说,对方就是因为了解那些怪异现象的恐怖,所以才不敢直接攻入,而利用我担心的「利用战车炮慢慢破坏学园」的方式,试图将我们这出这儿。
假使让对方下定主意开战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带走里内的某个人,对方应该会避免地毯式的彻底破坏;而如果目的是支配里,应该也不会作出杀光领导阶级,或将负担封印重责的宵森学园化为焦土等蠢事吧。
——不过,世界上不可能所有事都那么刚好、走运。
就好比吐司面包从手中滑落时,一定是涂有奶油的那面着地一样。

我们撒退至宵森已经过了整整一天。
经过一整日的持续炮击,靠近学园外侧的国中部、小学部校会与附属图书馆都变成了断垣残壁。
——至于我方高层最重视的问题,倒不是双方压倒性的战力差距或席普兰特来的能人异士,而是根本猜不透敌人的目的——这点才是他们最烦恼的。
假使对手是什么妖魔鬼怪,派山神与本乡,再加上教来石去对付就可以了。
如果是自外部施压、企图伸入魔掌的政客,可以由饭纲与甲贺主导情报战。在过去,碰到极度恶质的统治者,以暗杀或咒术作为最后手段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宵见里拥有各种特殊领域的顶尖人才,只要各家族能忘却私利并携手合作,绝大部分的外敌都不是对手。
因为手中的王牌很多,所以最好的战术应该是先搞懂对手的策略。
然而,这次的敌人真正面貌却一直无法被我方掌握。
即使已经对峙一整天了,我们还是搞不懂敌人的动机或目的。
由于过去从未瞧付过类似这种对手,里的高层当然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处置方式,结果只能一直屈居被动,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曾经历过大战前或大战时的长老们几乎都不为所动。

「这跟过去的战争不同,头顶上既没有飞机也不会有炸弹掉下来,真是轻松多了。那些玩意儿可是很难躲的啊!」
「瓦斯、自来水、电力供瞧都没有中断,这里又储备了足够的医疗用品。」
这两位面对面夹着棋盘对弈,并一边悠闲啜茶水的老者,就是乡庭与甲贺家的长老。以辈分来说,差不多就是柠檬与薰子的曾祖父吧。
我想起了三婆等人的老生常谈:不管陷入多么绝望的状态,只要回忆战争时的经验就好了——也就是说,有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人生会差很多。
那些从战场好不容易逃回日本的人,光靠吃地瓜让也能活下去。
就好比现实生活中的超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胆子完全不一样就是了。
现在困守宵森的诹访部臣民大约约有两百人。
食物、饮水和医疗用品的储量都很充足,所以完全不必担心会锇死。这些老爷爷、老婆婆的表情也显得比年轻人开朗许多。
「现在的小朋友都太攒牛角尖了。过到困难时何不勇往直前去幢幢看,反正坚强的人自然能活下来。」
「……乡庭家的傻瓜智商就跟野兽差不多,所以才会说出刚才那种话。下任当主大人,只要不必担心饿肚子就该谢天谢地啦。」
「下任当主大人,甲贺家的笨蛋从年轻时就不学好,所以年纪大了才会像这样脸上最满凶恶的皱纹。」
「以你这家伙的尊容有资格批帮他人的长相吗?要不是脸上长满横肉,你的皱纹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一只大肥猪,哪里是犬神了,根本就是猪神。」
——这两位老先生只要一碰面就吵个没完,可是不知为何我每次都看到他们形影不虽。
相互臭骂了好一阵子后,甲贺的长老终于注意到我的视线,这才轻轻地咳了一声。
……¨啊,总之,我想对下任当主大人建藕的是,现在还不到悲观的时候。」
「没错没错,只要活下去就一定能碰到转机。」
「诹访部的三婆大人也聚集了不少有志之士啊……」
甲贺长老所就的「有志之士」就是高层为了突破困境而徵募的志愿精锐部队。
如今包括勇太与甲贺一族的年轻人都加入了。
侵入敌阵找出敌方的真正目的,以及说服敌方领导者乃是这支部队的优先目标。这不得已时,直接产除敌方指挥官、使敌方部队自行撤退也是选项之一。
——根据我的看法以及至今为止的情报,那些家伙假如真有什么目的,一定是冲着宵见里的居民而来,不然就是想让诹访部的人陷入难堪。


母亲与父亲都想避免与政府间全面开战,所以对方才敢紧紧相逼。
「……不过虽说是志愿部队,里面好像有一半左右是被强迫徵召的吧?」
「那也没办法啊。如我甲贺一族以及山神这般能力优异的年轻男性,本来就必须担负上前线的任务。」
挑进部队成员的第一填基准似乎就是「行动敏捷」。
除了得突破战车的包围外,还得执行类似游击队的任务,身法与速度不够快可是会送命的。然而,只挑年轻男性这点似乎又不太公平。
「……柠檬跟薰子的速度应该比大部分男生都快吧?」
「不,不可能派她们去。」
两位老人很难得会这么有默契地同时宣言。
「为什么?」
「因为柠檬与薰子都是女孩子家。」
「守护女人跟小该可是男人的职责啊。」
「不管实力再强,将女人送上战场就等于男人的名誉扫地。」
「如果情势紧急,我们这些老骨头甚至该先挺上去。」
……他们的想法果然很古板。

不过,以众长老的立场来说,里的存续——也就是繁衍后代——的确是最优先的目标。因此,将能生育的女性放在最后方或许也算是合乎常理的考量吧。
*
*
*

结果在志愿部队出发前的最后一刻,薰子与柠檬还是在情非得已的状况下被加入了名单。
面对顽固无比的老爷爷强烈反对,我们可是毫不退让,幸好最后他们还是各自被自己的曾孙女给说服了。
『柠檬希望曾祖父大人能够长命百岁,并帮柠檬生的玄孙取名字。所以,曾租父可以让柠檬这次任性一下吗?』
『为了让曾祖父大人停下的武艺紧场光大,并让我族的真正实力名闻里内外,这次行动可就是绝佳的机会——为了重振本族的声誉,请曾租父大人同意薰子出征……!』
……这好像不叫说服——比较接近贿赂吧?

虽说那两位曾孙女的台词在我看来都好像在演戏,但顽固的老人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两人参战。
如今部队应该已经离开学园了吧?搞不好已径通过商店街也就不定——正当我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狐狩田学长再度毫无预警地突然现身。
「你不去找勇太聊一聊吗?」
「他刚才已经对我说过,一定会平安回来。」
「什么?原来最精彩的部分已经错过了。」
狐狸学长极为遗憾地喃喃说道。我虽然很想举起手中的铁链直接敲过去,但终究还是忍住了,继续回到刚才修捕墙壁的作业。
「把心爱男人送上战场的感觉如何?」
「……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好不好。」
我蹙起眉,很不爽地瞪着狐狸学长。
「何况参加的人又不只勇太,一斗哥哥也在志愿名单当中,此外柠檬跟薰子姐也去了!我怎么能光说勇太一个人哩!」
为了掩饰自己一不小心就要表现出的担忧与害怕,我扯着喉晓用力强调。狐狸学长见状则不可思议地偏着头。

「我以为会有大批老人反对送女生上战场哩?」
「那是因为他们都被曾孙女巧妙说服了,甲贺的长老还因此老泪纵横呢。」
我拿起一块木板,「咚!」一声将钉子敲进去,然后继续问狐狸学长:
「打从我有记忆起,爷爷跟奶奶就不在了。不过,老人被孙子或曾孙那样劝说应该会感到很高与吧?」
「那是当然的,一定会很开心。」
对方想也不想便斩钉截铁地断定。这回轮到我不解地歪着脑袋。
「——真令我意外耶,我还以为狐狸学长对制作后代的过程比较有兴趣,至于制作出来的成果就没有任何耐心或责任感了。」
「聪你这么藐真令人遗憾,狐狸可是一种非常重感情的动物喔!除了有恩必报外,子孙长大以后也会在幕后默默地保虎他们——」
「就好像自己可爱的分身一样吗?」
「嗯?原来你是这么认定的。」
我强制打断他的长篇大输并提问后,却换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鼾道狐狸学长不这么认为?」
「这个嘛,以我的期点,如果棒我生孩子的人是一个有趣到我想要跟她繁衍后代的对
象,光是欣赏小孩成长的过程就很有意思了。如果能增添趣味,我或许会插手管更多吧……」
「——你就连连恋爱对象都以好玩有趣为优先?」
这种超乎常人的思考模式实在令我大感震惊,甚至连铁链都不经意自手中滑落。狐狸学长发现后再度讶异地歪着脖子。
「难道日奈喜欢跟完全不感兴趣的对象成为朋友或情人?」
「不,当然不可能……」
话说回来,他刚才所谓的「重感情」与「在幕后默默保护」又跑到哪儿去了?
面对眼神充满疑惑的我,狐狸学长以歌泳般的话调说道:
「继承自己血统的子孙,如果对自己说出要继续攒研自己发明的技巧与能力并长久流传下去,对当事人来就可算是再愉快也不过了吧。大部分人数都活不过百年,因此这就好像有人跟自己约定好,即使死后也不会遗忘自己的事项一样,不可能不开心。」
我渐渐能理解学长的解释了,不过我又突然盯着对方问:
「……那假使跟自己约定好的人反而先死了,当事者不会感到更孤独吗?」
传说中这只妖狐已经活了数百年,应该能听出我道个问题的言外之意吧。只见狐狸学长露出平静的笑容回答:
「即使是说定为朋友或伴侣、恋人的对象辞世,对方的子孙也依然会留存人间。继承其血
统的后代跟当初的朋友因同样的理由生气、哭泣、大笑,或当年身旁的女孩的后代又说出眼祖先一样的台词,光是品味道些就已经够甜蜜了,不是吗?」
如何?狐狸学长持续盯着我,似乎想得到我肯定的答案。
我仰望对方的脸孔同时心想,就不定在好多年前,诹访部家的租先当中也有人问过这只狐狸相同的问题。
「——这么说好了,日奈与勇太所生的该子将来一定能充分娱乐我,我现在就开始期待吧。你们俩可要好好努力,替我多制造几个玩具!」
「低极!全世界就属你这只妖怪最没品!!」
我抄起一块木板朝正在大笑的狐狸学长扔过去。至于手中的铁体——扔这个似乎不太好,干脆直接返给对方吧。
「你要是有空开玩笑干嘛不来帮忙?」
「呼,需要我帮你把钉子磨利吗?」
「免了!说到这,你不是有妖术吗?能不能一下子就把损坏的建筑物修好呀?」
「不是不能,但仅限于我想用的时候。现在这种情况应该还用不着本人出马吧?」
狐狸学长事不关己地回答后,便将目光移向窗外的景色。
「日奈,我也一样不喜欢宵见里(地盘)被外人玷污。但很遗憾,对那些手中没步枪或战车这种无聊玩具就不敢在这块土地上撒野的胆小鬼,我一点与趣也没有。」
「可是就算是本乡或山神,以肉身前去对抗战车一样会送命呀!!难道你认为还有什么更高明的打法吗!」
——如果学长总话哪种徒手就比战车更强的生物麻烦请告前我,等我就任当主后一定立刻奉为里的上宾……!
狐狸学长以乐不可支的表情欣赏因慎怒而发抖的我,接着又露出完全合乎「轻薄」两字定羲的笑容说道:
「……不过,如果你或勇太真的被对方所伤,我应该就会收回刚才的话了。你别看我这样,对于弄坏我玩具的家伙可是毫不留情喔!」
这种假使换一个人提可能会让我勃然大怒也说不定,然而出自狐狸学长就变成单纯的恶质玩笑了……
我决定不理会心情好到掩饰不住笑意的狐狸学长,重新拿起铁槌。就在此时,哥哥刚好带着伊吹小姐走了过来。
「日奈,辛苦你了,可不要累过头喔,稍微休息一下吧。」
哥哥摸摸我的头并转向狐狸学长。
「狐狩田,既然你也在,何不出点力呢?」

「其实我才刚跟令妹谈到相关的话题。」
狐狸学长以严肃的表情提议。
「好吧,如果有伙房的工作我倒可以加入喔!」
「你会煮饭?」
「嗯,例如地瓜让的正确食用方式,或是不用白米要怎么煮成一锅粥……」
「那种事找三婆学就可以了。」
「加入大量当令山珍的野菜场也不错喔。」
「免了。谁知道你这家伙会不会在锅子里放※毛地黄或莨菪。」 (注释:毛地黄,一种会让人产生严重幻觉的有毒植物;莨菪,一种野生植物,具有强心利尿的效果。)
「……你这个点子好像很不错。」
我对狐狸学长愈来愈危险的发言已经没兴趣继续听了。
炮声再度传来。这次的距虽好近呀——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整栋建筑物已开始据烈摇晃,墙壁与天花板也冒出了裂痕。

——敌人的攻势终于波及到封印『门扉』的高中部校舍了。
《第三章》

将松脱的鞋带重新绑好后,我大跨步地迈出校舍。
好不容易才摆脱强烈要求战斗服必须遵从古法、换上白装束的那群老人们;就算打死我也事愿选择学校指定的运动服。
——最优先的考量自然是为了变身方便。不过,不可否认,我也暗地期望这种学生打扮可以使敌人疏忽大意。
等我完成作战准备并跨出校舍时,柠檬与一斗哥已在正面楼梯口前等候多时了。
「出发吧!」
终于要展开行动了。
我们一行人往学校大门的方向冲刺。当大家好不容易抵达化妆樱的根部附近,巨大的炮击声同时也在我们后方响起。
——又是哪一栋校舍被毁了?我勉力压抑涌上胸口的焦躁,继续往大门移动。下一个掩蔽处是外头的民宅后方,等到了那里再采取下一步吧。
有时间愤恨这些敌人的野蛮行径,还不如先找出对手的总部与指挥官。

只要成功阻止敌人的企图,或是拿下他们的指挥官,困守学园的同伴便能得救。这才是最
快将那些家伙赶出宵见里的方法。
「如果是一斗哥的话会把总部设在哪里?」
「我想想,诹访部家的宅邸已经被他们占据了对吧?以该处为指挥中心的可能性高不高
哩?」
「那栋房子要爬很长一段石阶耶,战车或装甲车应该上不去吧?」
「听薰子姐说轻型的也可以爬坡……会不会是在平地上呀?」
「山区应该已经有其他小队的人负责了。」
这次的行动是以「迅速」为前提,因此志愿者被分为以数人为一组的小队。除了我们几个
以外,还有许多目的相同的分遣队在行动。
本队的成员除了我,还包括柠檬与一斗哥。
薰子姐应该也在这附近,只是我们看不见她隐蔽在哪儿。
「……勇太,右边的马路上好像停了一辆装甲车耶。」
「绕路吧,小心不要发出脚步声。」
为了避免与敌人接触,我们立刻从暗巷绕了过去。
在潜入敌人的总部前,最好不要与敌人发生任何冲突。
对于握有战车与步枪的军队来就,宵森的妖魔鬼怪或诹访部一族的家臣都与血肉之姬的普通人无异。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硬碰硬——幸好高层的方针也是如此。
虽说只要变身为狼,不但可以从数百公尺外听到车辆的引擎声,也能迅速嗅出来自里外的陌生气息、方便闪避敌人。
但一斗哥与薰子姐并不懂狼的话言。
平常因为有日奈在,可以透过她理解我与柠檬的意图并加以传达,所以不会发生沟通的障碍。但如今负责转达的日奈不在,一旦变身,柠檬跟我都只能仰赖狼人的话言交谈了。
因此我跟柠檬在出发前就谈好,直到这不得已时才能利用变身的手段。
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在途中暴露行踪,就维持这种状况抵达目的地——
「站住!」
当我们通过狭窄的暗巷中央时,背后突然停来如此尖锐的喊叫。
我跟柠檬都被学园方向一连串的炮击声以及陆续引发的天摇地动与崩落夺走注意力,对后方有敌人的气息接近这点慢了许多才发现。
想逃也只有前面一个方向,但这里离巷子的出口又太远,两旁的墙壁高度更不是一口气就能翻过去的。

我只好无奈地停下脚步。
当我高举双手转过身后,只觉得枪口对准自己所发出的钝重金属光芒非常刺眼。
手持武器的是四名身上拥有各式装备的自卫队队员。
跟先前看到的那群疑似太空人防护服不同,这些家伙都穿着黑色的野战服与迷彩图案的战术背心、铜盔,并以长度至肘的手套与脚上的长靴包裹全身。由于膝上还被厚重的防毒面具遮住,所以完全看不出他们的表情。
四人手中的步枪已经蓄势待发地盯紧我们了。
「你们是宵见里的居民吧?」
「是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区域出现了特殊的传染病,所有居民都必须前往指定场所避虽并接受检查。」
「传染病?」
我假装讶异地瞪大眼睛,接着又将目光落在对方手中的步枪。
「……那为什么需要那种装备呢?」
我的置问让四名自卫队队员迅速对看一眼,他们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终于,应该是其中阶级最高的家伙慎重地开了口:
「我们已经掌握到有凶恶的恐怖分子潜伏在这一带,目前正在扩散的病原体很可能就是由那些恐怖分子带进来的,倘若不幸感染后果会很凄惨,你们最好赶快接受治疗——」
这次事件不知何时又被追加上如此骇人的设定。
向我们解释的自卫队队员口气虽然平话,但位于后方的同伴可依然没有松懈防范,手中的步枪瞄准方向也丝毫未变。
那些家伙恐怕在怀疑我们是不是恐怖分子吧。
为首的家伙放下步枪口后对后方下达指示。
「很好,又找到三个居民了,立刻联络正在待命的输送班……」
就在同一瞬间,原本一直隐蔽在某处的薰子姐冷不防在暗巷中现身。
四名自卫队队员根本来不及扣下扳机或抵抗,就被薰子姐的打击技一一撂倒。
确认四人都昏过去后,薰子姐才以凝重的表情通知大家。
「事情不太妙。」
「怎么了?」
「情况恶化了。战车开始集中朝高中部校舍攻击,好像已经有一部分建筑物倒塌。我们得加紧行动。」
我想起没多久前才传入耳中的一连串炮击声,顿时有种脑袋血液全被抽光的寒意。
其实自己差点就脱口而出『日奈没事吧』,但一想到薰子姐不会比其他人更清楚才勉强噤声。
我很想立刻返回学园确定日奈的安危,可惜却不能这么做。
在焦躁的情绪催促下,滚烫如热泥般的情感不断涌上胸口。
愤怒——不对,应该是憎恨。守护宵见里封印的最后堡垒,也是我们的学习场所,更是我返回故乡后度过人生最充实光阴的重要回议地点。胆敢破坏那里的敌人使我发出如假包换的强烈憎恨。
——这或许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出现绝对无法原认对方的想法吧。
当我难以边抑狂奔的冲动重新迈开脚步时,背后再度响起「不准动!」的吼叫声。
这当然不是刚才倒地的那些家伙,而是新来的援军。
我的听力虽然可以迅速判断出对方举起步枪的喀喳金属声,但像这样一直被妨碍前迫,等抵达目的地天色恐怕都已经黑了。
我们迅速对望一眼后便冲入一旁的民宅后方。
为了从追兵的视野内消失,我们刻意选择家户与家户间狭窄、细长的通道前进。
「给我站住!」
面对手持武众的人如此鬼吼鬼叫,天底下大概只有傻瓜才会真的停下脚步吧。
我一鼓作气用力踹向地面,跳上民房的围墙。
柠檬也跟在我后头如法炮裂,但当垫后的一斗哥为了攀越而单脚跨上墙壁时。
——哒哒哒哒哒哒哒!
宛如将空气块弹出的枪声大作,把路上的小石子化为粉尘。
我们也在瞬间停下动作。
暗巷的人口处有一名持枪单膝跪地的自卫队队员身影。
一斗哥保持单腿跨上墙面的姿势并一脸铁青地仰望着我。
「对、对方开火咯?!」一
「还用你说!快爬上去啊!!」
「讨厌,被那种东西打到一定很痛。人家过不想死呀!」
我与柠檬合力将一斗哥拉上围墙。
接着又顺势一起跃入民宅的庭院。而位于我们面前的砖墙,已经被来自巷子的攻击打出了许多弹孔。
「——快走!」
当警告性质的射击即将转为确实对准我们的扫射前,一行人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么狭窄的庭院,全力返回外面铺有柏油的大街上。


《第四章》

炮击的声音持续不断响起,这栋校舍也像风中残烛般不停摇晃。
墙上的油漆壁面浮现细微的裂缝,剥落并摔落在油地毯地板上的墙壁碎片则化为更小的分子,使空气中满怖石灰色的粉尘。
「日奈,快过来。」
哥哥对我伸出手,我马上紧抓住他并跳过即将要分家的地板。
——呃,情况好像愈来愈严重了?
当我们三步并成两步迅速往楼下移动时,敌人又展开第二波炮击。
剧烈的摇晃让我几乎无法站稳。我反射性地紧握哥哥的手,他也像是在回应似的以更强的力道牵着我。我察觉他似乎是在催促我走快一点,于是赶忙跟着步下楼梯。
「——敌人搞不好想趁这波攻击底定战局。身为留守人员,在志愿部队回来前一定要设法撑住。」
哥哥从背后朝着在前方漫步的狐狸学长喊道:
「狐狩田,你也差不多可以大显身手了吧?」
「不要把别人当作充电式的机械道具好吗?」
狐狸学长先我们一步无声无息地来到楼梯转角处并喃响回答着。
「——话就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到了,总觉得最近的忍耐力愈来愈差。」
「喔?那对我们来就可真是好消息啊!」
「假使和臣在帮伊吹买结婚戒指的过程中被烂醉的小流氓刺伤,并倒在冰冷的巷子里紧抓着戒指盒不放才断气,我一定二话不说立刻施展能力……伊吹,请不要用鞋子扔我。喂,说好不打脸的!你到底有什么不满啊?」
「应该问你那种烂故事到底有哪一点可以让人听得下去才对吧?」
「不必担心,接下来你的肚子就会迸出和臣的遣腹子。怎么檬,副情很感人吧?」
「现在早就不流行那种老掉牙的故事了。如果你送有脸自诩为诗人,就应该想出更具原创性的发展才对。」
狐狸学长很难得露出了心灵受割的表情。伊吹小姐则把对方扔回来的鞋子重新穿好,跟在对方后头轻盈地跳下楼梯。
哥哥以微笑旁观「好友」与「未婚妻」的你来我往,随后也步下楼梯。至于我,别被他理所当然似的抱了下去。
我有点在意伊吹小姐的反应,于是悄悄对哥哥咬耳朵。

「……这种时候,此起妹妹,应该先去照顾未婚妻才对吧?」
「勇太为了『轮值』工作没办法陪你,这么一来保护你的任务当然落在我这个哥哥头上。」

「哥哥还是应该以伊吹小姐为馒先才对呀!女性的心很容易因为这种小细节而不知不觉受
伤唷!」
「——伊吹只要判断出有危险就会待在原地等我过去帮忙,但日奈过到同样的事却会奋不顾身地飞奔出去。相形之下,当然不能放着日奈一个人不管。」
哥哥对我投以忧郁的目光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被他点破事实的我无话可说,只能再度被他牵着向前移动。
我在哥哥带领下穿越即将倒塌的校舍。望着一闪一闪的紧急照明灯与扭曲变形的窗框,我突然想起某件事而对着哥哥的背后喃喃道:
「……对了,以前我好像很少跟哥哥牵手。」
被哥哥背或是抱起来的经验非常多,但牵手就几乎没印象了。
他并没有转身,只是轻轻笑着回答:
「你小时候就算有人牵着你的手,没多久你也会甩掉、跑开。出门散步时为了避免你摔倒,通常都是用抱的方式。大概是因为这个椽故吧?」
「被抱着哪叫散步呢!」
「一点也没错。」
我们绕过被崩塌天花板堵住大半去路的通道,再度来到另一段楼梯前。
哥哥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表情突然和缓了下来。
「——日奈,你长大了。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我抱着、保护、避免摔疼的小女孩。」
「……对高三的妹妹说这种话也太奇怪了吧。」
「不管你几岁,永远都是我可爱的妹妹。」
「可是我并不想每次都被哥哥保护呀!我应该也有保护哥哥的力量才对!」
看着抬头挺胸、激昂强调的我,哥哥眯起眼睛笑了。
害羞或许比逞强的成分更多一点吧!总之,我刻意把哥哥的手甩掉,这时候,狐狸学长也刚好对哥哥开口:
「好像有人突破后门闯人学校咯!我看你们最好赶快寻找其他庇护所。」
「之前应该有命令教来石与韭崎在那里设下防护结界才对啊……难道是席普兰特来的术者搞鬼?」
「我在书上读过,那里可是黑魔术的发源地喔。」
——情况果然愈来愈糟了。

在勇太平安归来之前,我们究竟能不能守住宵森昵?正当我紧张地东张西望时,视线刚好对上某扇打开的窗户。
透过那扇玻璃奇迹般完好如初的窗子,我从已经化为瓦片的特殊教室大楼缝隙中观望那像利用铁丝网与学校分隔的外头街道。
生着红锈的铁丝网外,有一个身穿逗动服疾驰的身影。
「——勇太?」
正当我以为他已经返回学园而不经意走向窗户旁的瞬间,突然从视线死角冒出来的战车主
炮正迅速流畅地转向我。
因为我擅自靠近窗边,所以才会被对方发玩吧。
——啊啊,真是蠢透了!
在我还来不及自怨自艾前,战车主炮已喷出火光。
仅存的玻璃顿时粉碎,就连整面墙都被一起掀翻了。

来自后方的强大力量扯住我的手臂并使动一拉,失去平冲的我后脑勺直接撞向地板。
头昏脑涨的我接着又被某种强壮的手臂揍向对方胸膛。
动弹不得的压迫感——在视野被紧紧抱住我的某人身体完全挡住前,从倾颓校舍不停掉落的水泥块及赤裸裸的惨白天花板建材,就像烙印般深深刻在我的眼皮内侧。

——当我再度迷濛地张开双眼时,阳光正透过如烟雾般无所不在的粉尘洒下。
刚才的炮击好像把天花板给打穿了。
可能是不小心吸入粉尘之故吧,我的鼻腔与咽喉隐隐作痛。
当我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时,这才察觉有人刚才以保护我的姿态压在我的身体上方。
视线无意间落在附近的瓦砾堆上,那里掉着一副我熟悉的眼镜。没错,是哥哥的。他以双手环抱我时的胸膛厚度我也不可能搞错。
——才刚夸下海口就被哥哥救了一命,实在是丢脸到极点!
我努力压抑因害羞而想在地上打滚的冲动,并用力拍打着对方的背。
「哥哥,呃……谢谢你,我……」
但指尖却碰触到某种湿黏而温暖的液体。
我那原本涨红的脸颊顿时失去血色。
「哥哥……哥哥,哥哥!!」
我使尽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原本以身体盖住我的哥哥也向旁滑落至地板上。
他背上的鲜血似乎是从头部流下的,倒地位置的附近还可以发现一块沾有血迹的坚硬水泥。

「哥哥!哥哥……!」

「和臣?」
伊吹小姐与狐狸学长也从粉尘漫天的另一头跑来。
一见到哥哥的模样,伊吹小姐瞬间脸色铁青。只见她立刻蹲在哥哥身旁,检视他头部的伤势。
「……好像是被水泥块打伤的。幸好呼吸还保持正常,出血量也不算太严重。」
伊吹小姐紧急为哥哥包扎伤囗的同时,我只能在一旁抱着哥哥又哭又叫,完全陷入恐慌状态。
没多久,医生以及能使用治疗术的家臣便起来,把哥哥抬上担架送走。
我二话不说便想追上去,却被伊吹小姐伸手制止。
「日奈,你不能去。」
「为什么?!哥哥是因为我才……」
「比起照顾和臣,你应该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工作吧?」
她以平话却充满威严的囗气就道,这让我忍不住火大起来。
「不用你鸡婆,快让开!!」
我不加思索便以眼力狠狠瞪着对方,但伊吹小姐却不为所动地回答:
「你的力量对我无效。」





这句话让我顿时醒悟,自己刚才竟无意裁使出了诹访部的能力。这种失态的举动实在令人无地自容。
——被激昂的情绪所影响还企图以「力」控制对方,我真是太差劲了。
正当我咬着嘴唇,感到后悔万分之际,突然感觉有人以指尖掠过我的手臂。
仔稠一瞧,躺在担架上的哥哥已稍稍睁开双眼望向我。
「……日奈,我没事。」
「哥哥!」
「听我就,日奈。你现在要牢牢记住里内各族的行动方式:哪一家的人负责哪项工作,还有老妈是怎么下指示的——」
医疗人员想制止哥哥继续说话,但却被他推开。只见哥哥抓住我的手。
「——那些事你一定要烙印在心底,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这是你身为下任当主的义务。」
之后,哥哥又转向伊吹小姐吩咐:
「伊吹,你不必陪我,还是跟狐狩田以及「流族」在一起比较安全。现在我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保护你。」
「别开玩笑了,我一定要跟你去。里内的救护队人手本来就不足吧?」

「……这种时候拜托你乖乖照我的话去做。」
「不。受伤的人不需要烦恼那么多,你才给我乖乖地躺着。」
伊吹小姐以温柔的动作图上哥哥的眼皮,他微微露出苦笑后就再也没开口了——就好像真的失去意识一样。
伊吹小姐跟在运送哥哥的担架旁喊道:
「狐狩田!日奈就窳慎你了。」
「嘿,这种事不用特别交代。」
狐狸学长揪住我的肩膀强迫我离开担架,随后便目送伊吹小姐等人离开。
「——话说回来,敌人真的太乱来了。」
狐狸学长咕哝了一句应该是代表不快的话,但在我耳里听起来还是很悠哉。
「……你还觉得不需要亲自出马吗?」
狐狸学长发现我正忿忿地仰头瞪着他,便立刻咧嘴笑道:
「不不,我的忍耐种限也快被突破了。」
就算是在这种非常时期他依当不改轻佻的态度。
——妖怪的情绪反应果然跟人类差距很大,即便哥哥一直视其为好友,他如今也不过——
「首先,对宵见里居民以外的家伙通通设下从毛细孔喷血而亡的诅咒你觉得如何?」
我将原本要奉送给狐狸学长的痛斥全部吞回喉咙里。
态度突然令人刮目相看的狐狸学长依当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不,等等。那些人造谣说宵见里有瘟疫是吧?很好,我干脆让这个噩梦成真吧!」
「呃……狐狸学长?」
「先是发烧,然后败血,最后骨骼如锢沙般崩溃而死——这种发病过程你认为如何?还是说要活生生让内脏变成腐坏的灰色黏液比较理想……」
「等一下!学长,你先冷静点!!」
我抓着他的双手用力摇晃,对方却援缓地歪着头笑道:
「嗯?我很冷静啊!难道你不想严惩那些侵略者?」
「那样太超过了啦!筒直到了惊悚的程度!!」
——真可怕,尤其学长的笑容还是跟以往一样丝毫未变,让人不寒而栗。
光从表情恐怕不容易判断,但狐狸学长此刻是真的动气了,我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对方生气时过于激烈的反应倒让我自己的脑袋逐渐恢复冷静。
——被愤怒影响思考一点好处也没有,我可不能被情绪所控制。
正如勇太每次对我的批评,不成熟的我总是很容易被激怒。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要保持冷静才能找出最佳的解决之道!






好不容易把眼泪咽回肚子里,诹访部家的佣人也赶到了。
「下任当主大人,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请前往别处避难。」
佣人脸色铁青地请求,同时,激烈的炮击声再度响起。
对方每射出一枚炮弹,校舍的损毁情形也越紧严重。
正当我们决定先回到一楼再说并冲下楼梯的途中,母亲也来了。
「日奈,还好你平安无事。」
「我是还好,但哥哥他……」
「我已经知道了。放心,有医生会照顾他。」
母亲为了安慰我而拍拍我的背,接着才恢复严肃的表情。
「日奈,这里已经不能久留了,所有人都往深山撤退吧。」
「又要逃跑?」
我反问母亲的口气中隐含着难以掩铜的责难之意。
母亲——不,应该说诹访部的当主以有苦难言的表情摇摇头。
「我也很遗憾。诹访部并不想与政府正面开战,宵见里也不可能与国家为敌——这是众长老与速人的共同看法。」
我虽然很不服气,但看母亲此刻脸上的表情,她心中对此就不定比我还不满。

当一行人逃到室外后,这栋校舍终于在发出巨响后完全倒塌了。
在扬起漫天灰尘的瓦砾缝隙问,通往『门扉』的楼梯也因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愕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感觉胸口就好像被用力拧住似的痛苦不堪。
在化为战场的校园中,化妆樱虽然幸这逃过一劫,但正门与围墙几乎已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想到自己在这么学园度过的时光与回惊已经被破坏得如此凄惨,一股想放声大哭的冲动便涌上被悲痛占据的心头。然而,当我发现母亲的肩膀与背部同样在激烈颤抖时,自己的愤慨与感叹又好像没那么严重了。
——妈,谢谢你提醒我,毕竟我们都是带领诹访部的人呀!
千万不能被一己的情感所驱使,而将底下的族人推向危险之路。
即使想守护的场所遭人践踏、最珍倪的亲人流血受伤——不论内心多么愤恨、痛苦,这种时候都只能忍耐并带着族人继续逃离。
我深呼吸一口气并走向母亲的背后。
尽管有些勉强我还是努力洒出笑容。为了替因痛苦而颤抖的母亲打气,我抓住她的和服袖口——
「……够了。」
——在突然听到母亲如此喃喃自话的瞬间,聋力装出来的笑容也征我脸上消失。
「妈……不对,我是说,当主大人?」
她回过头,但膝上的表情却全然找不出悲痛或感伤。
从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反而是一种强大到足以让我后退好几步的激烈愤恨与熊熊斗志。
「受够了,我受够了!我决定不逃了!」
「……当、当主大人?」
「当主大人!」
母亲用力搔着头,对这群因领导者突然发飙而恐慌的长老与族人们宣布。
「忍耐已到最后关头!我们选择默默承受,竟换来对方更加嚣张猖狂?!大家再也不必客气,把真本事展现给敌人瞧瞧吧!」
「可是妈,爸跟众长老的意思呢?!」
「诹访部的事我说了算!!」
啊,母亲竟然说出这种话。
「现在该是诹访部向政府龇牙咧嘴的时候了!一定要把他们打到体无完肤为止!竟然被栽赃为恐怖分子!非常好!这个称号我们收下了!」
三婆之一的德子婆婆好不容易推开欣喜若狂的里内年轻一辈,站到前面来。

「——就算把攻入里内的部队歼灭了又有何用?政府很快就会展开下一波攻势,我们该如何面对源源不觉的敌军?」
「那就战到输我们当家为止。」
诹访部现任首主豪迈地表示。
「真遇到那种问题到时再讨论吧!总之,我现在就要让那些人后悔!敢对宵见里出手的家

伙,一定要让他们尝尝历害!」
四周立刻爆出年轻一辈的欢呼声。
「要反攻了!」、「全面战斗吧!」、「当主大人万岁!」、「杀啊——!」

大半臣民都表现出欢喜、赞同的态度,只有以德子婆婆为首的少数长老们一脸忧心忡忡;不过,他们似乎也无力阻止母亲的决定。
「妈……!」
这大概是我们这对母女这辈子最心有灵犀的一刻吧!
母亲对飞奔过去的我砰砰地敲了几下背,随后咧嘴笑道:
「怎么?某,想对我说教吗?」
「……对傻瓜说教也无济于事。」
山神伯母以凝重的表情搔着头喃喃回答,接着又以四周家臣们听不见的低声补上几句:
「不过,既然都闹大了,就选择自己开心的方式去做吧,一路踩油门直到撞车为止。」
山神伯母的情绪虽然不怎么高昂,但言谈中也隐约藏着喜悦之色,似乎并不反对母亲的决
定。
「——呼,怎么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啦。」
狐狸学长站在我身旁兴冲冲地就道。
「这才像宵见里嘛。对那些蹂躏祭祀圣地的愚蠢之徒,应该要彻底展现宵见里风格的战斗
方式才对。」
「……狐狸学长,拜脱你不要让那些人毛细孔喷血。」
「真的不行吗?」
「那还用说田¨
「呼嗯,既然如此——」
狐狸学长冷不防接住我的肩膀。
「柚子,你女儿先借我用一下。」
「如果她少了一根寒毛我就把你五马分尸!」
我听了母亲的回应后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狐狸学长见状则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
「太没礼貌了。我只是要教导下任当主这块土地的传统战斗方式罢了。」

就在这时,我好像看到狐狸学长的背后冒出了摇摇晃晃的两亮狐狸尾巴,而且还不只一保,二、三、四——
——当我数完九条尾巴的瞬间,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飘浮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空间中。
这不可思议的空间似乎不受重力影响,感觉就好像位于水底。此外,在我的下方,好像还有一个闪闪发亮的物体。
原来门扉就在那儿。
在神秘空间的幽暗底部,那易左右对开的大门发出淡淡的磷光,非常好辨认。
我在幽暗中采取游泳般的动作,好不容易才潜至门扉前方。
从门上的装饰以及造型奇特的门把判断——我一眼便可断定这就是被封印在宵森学园地底下的黄泉之『扉』。
『把门打开。』
狐狸学长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握住门把后朝四周环顾一圈,但黑暗中除了我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真的可以打开吗?」
『假如你真的适合就任当主的话。』

在我耳边轻轻发出的说话声隐含着促狭之色。
『你一定可以掌控宵见里的一切事物。』
我顿时踌躇起来。
要怎么才能确定自己真的适合当主呢?
生来就拥有的诹访部一族能力其实微不足道,要不是有勇太与柠檬这群护卫辅佐我,自己就连晚上十点以后的『轮值』都难以胜任。
除了个性不成熟、修行不够外,我对政治方面也一无所知。就算母亲把诹访部一族之长的位置让给我,我也没有把握镇得住那些不听话的臣子。
「……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很有自信。」
「喔?」
「我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眷族、臣民,以及任何隶属诹访部的人。因为我很清楚软弱的自己经常需要他人帮助,所以绝对信赖那些对我伸出援手的人,也努力让他们信赖我。」
原本的恐惧情绪逐渐被好声心给压过去了。
我将力量灌注在握住门把的手上,援援将「门扉」朝左右拉开。
一只金毛九尾大狐从完全开敞的「门扉」另一头飞了出来。他径自从后衣领衔住瞠目结舌的我并轻抛在背上,就这样载着我开始奔跑。

『记住这个方法了吗?不过,如果以后需要用到这个的次数太多,我可是会受不了喔!』
九尾妖狐以好似狐狸学长的声音笑道。

*
*
*


当我回过神时,自己已经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或九尾妖狐的背上,而是位于化为瓦砾堆的高中部校舍前方。
母亲与山神伯母都在,众长老与里的臣民也齐聚在此。
我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狐狸学长,只见他依当接着我的肩,露出熟悉的笑容。
我赶紧看看自己的手表,其实并没有经过多久嘛。
「……刚才那是?」
狐狸学长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做出竖耳倾听的动作。
「——开始了吗?」
我还来不及追问,就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一样感自我的脚底一路上升至头顶。
刚才还在热烈欺呼的族人们也一个个安话下来并东张西望。
自己的感官变得好敏说。

只要集中精神似乎就可听到里内所有生物发出的声警。
我还知道有一股足以震撼大地的力量,正从地底下丰沛地不断涌出,几乎快要冲出地表。
——大家都跟我一样有这种感觉吗?
只要静静问上眼睛,我便可以感觉出位于地下的『门扉』是打开的。
这种情况完全不是两年前饭纲企图以巧计打开时可以相比。被解放的巨大能量从完全敞开的出口喷发,并充斥于我的体内。
「门扉」打开后爆发出的惊人力量流入在本里长大的每一个人身体,同时还在众人的心压烙印下『想守让故乡』的关切心愿。
学园的钟这时突然响了。
我愣愣地环顾四周。
校舍跟钟塔已不复存在,但钟声却依当准确地重复发出十次。此一讯息代表了学园即将变为异世界的瞬间,亦即「宵见里的逢魔之刻」已至。
那群妖魔鬼怪果然从已经化为废墟的校舍现身了。
在阳光普照的蓝天下,动作僵硬的人体标本开始自己走了起来,就连平台纲琴都一边演奏勇敢的进行曲一边冲向校舍外。
本来只在秋天从放的化妆樱盛大地开花了。如烟火般出现的火球与貌似幽领的思念体们,也一一发出高亢的笑声并被解放至校园外。
「……真不敢相信。」
我愣愣地咕哝一句并拉了拉自己的脸颊,好痛——原来这既不是梦,也不是错觉呀!
生长于校园外的行道树也忽然自行拔出根部并踱起步来。
不知从何而来的大群乌鸦降落于地,天空正变成七彩的颜色。
我再度凝神观察世界被「门扉」做底改变后的光景。
此刻「门扉」正以远远超越两年前圣诞节事件的速度与规模,将力量扩展至整个宵见里,重获自由的怪异现象则头也不回地朝四面八方飞蹿出去。


《第五章》

连滚带爬地逃出住宅区后,我们这支队伍窜入了山岳地带。
方才即便我们爬上围墙,跳过一栋栋民宅的屋顶奔跑,自卫队的家伙却依当穷追不舍。
我已经搞不清楚偶而发出的枪响究竟是警告性的射击还是玩真的——不过,每当与他们视线相交就会换来一阵扫射,所以答案应该是后者吧。
……从对手的立场看,我们除了是危险病原体的带菌者外,还很有可能是所谓的恐怖分子,因此根本不可能让我们轻易兔脱。这种情况还真是棘手。
在杂乱的树林中绕了许久,我们总算甩掉那些军人的追踪了,随后,一行人来到可以俯瞰底下二线道的倾斜山坡旁。
这像柏油路上此刻完全没有车辆通过。
「这里是森道吧?」
「看来我们好像绕了一大圈。」
一斗哥摸着下巴回头对我说。
「要不要折回山里?」

「可是、那些人、搞不好、还在里面、搜索耶?」
柠檬边激烈地喘息边发表意见。
我稍微思索一会儿后才点头回答。
「——那些家伙是从外县市来的,作战总部应该不会离县道太远才对……我们还是下去看看吧。」
我们闪避斜坡上的杂树并滑下县道。
正当我为了选择该走哪一边才好而左顾右盼时,一辆吉普革刚好从拐弯处朝我们疾驶而来。
这辆附有顶篷的军车紧急煞车后,头戴防毒面具、手持步枪、身着全身防护野战服的熟悉打扮家伙便份份跳下车。
这群人的身影一进入我们的视野,我们便朝相反方向全速拔腿狂奔。
「你们几个,站住!」
「谁理你啊!」
我完全不理睬他们的警告并继续逃跑,结果后方却传来了车辆的引擎发动声。
——糟糕,想要跑过车子恐怕很难!
为了寻求藏匿地点,我们立刻折向从县道向旁延伸出的小径。

从这里直走可以抵达商店街——不过,如果不耍点伎俩在那之前就会被追兵逮着。
变身为狼的话就可以顺利逃脱,不过这么一来,被我跟柠檬抛下的一斗哥就得沦为阶下囚
要拜托薰子姐再度出面解围吗?还是不顾一切爬回刚才的斜坡?
——啊啊,烦死人了,像这样一直逃跑根本没完没了嘛!
只要能速战速决,就算被子弹打中一、两发我也愿意啊!
勉强压抑吼叫冲动的我突然发现有个黑影出现在视野角落。
本来我大吃一惊、以为是追兵已经赶到,结果仔细一看,才发现跟我并排奔跑的不是自卫队的军用吉普车,而是体积跟牛犊差不多的巨大黑狼。
黑狼背上则载着日奈与凛。
「狼?!」
「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
日奈不理会在后头陷入混乱的自卫队队员,精神抖擞地对我大喊:
「勇太,你先退下!」
那两人所乘的黑狼来了个紧急刹车,让凛能从他的背部爬下。
这位小妹勇敢地挡在急速驶来的吉普车前方,举起闪烁着青色光芒的石头并呼唤其名。

「虎之助,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随着凛的召唤,石头迸发出的青色膦光立刻幻化为一名武士的模样。
只见银光一闪,虽然完全没看到武士做出拔刀的动作,但吉普车却已从正中央被劈成两半。
凛毫不客气地继续拿出第二颗石子。
「佟吾!」
从那些表情愕然、完全搞不懂眼前究竟发生什么事的自卫队队员头顶,又冒出了一名身缠膦光的少年。
少年双手合掌,摆出似乎在默念什么的姿势。霎时,自卫队队员个个面露惊恐之色。只见他们表情扭曲地从损坏的吉普车残骸中飞奔而出,顺着原路疯狂逃命去了。
这位思念体的少年——小果佟吾,拥有名为『讶』的特殊技巧,除了可以增幅一定范围内的人类情绪或能力外,也能给予强烈的刺激。
那些家伙因『讶』感受到迅速膨胀的恐惧,所以才会没命似的拔腿逃跑。
日奈这才翩然从狼背跃下,伫立在我面前。
「勇太,你还在发什么呆?快追上去呀!」
「追上去……喂喂,那样不太好吧?!

「情况已经变了!现在诹访部一族决定全面开战!」
「嗄?!是说好不跟政府起正面冲突吗?」
「就说了情况已经变了嘛。现在不必再比说的忍耐力较强,该是出手反击的时刻。我们的暗号就是Attack and destroy!你也快去歼灭敌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大惑不解的我用力搔着头,日奈与凛刚才所乘的大狼别以貌似轻蔑的眼神俯瞰我。
「……真受不了,果然是一只笨狼。」
这种口气就像把侮辱与嘲笑加起来除以二,我立刻就猜出大狼的真正身分。
「你是瑞穗吧!!刚才你骂谁是笨蛋!」
「当然是你这个大笨蛋咯!反正以你的智商就算绞尽脑汁也没用,既然是笨狼就乖乖听主人的命令行事吧!」
充满战意的日奈与冷嘲热讽的瑞穗狼似乎都不好打交道,于是凛便挺身为我说明现况。
「门扉」已经被维漫公主亲手解放了,这附近的环境就跟『宵森逢魔之刻』的夜晚学园一模一样」
「解放……那么做不会出乱子吗?」
「很难说。」

「很难说?这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至少现在那些从『门扉』里跑出来的东西都是还我们守护里的友军。」
之前一直交叉双臂、不发一话的一斗哥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我不太懂那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不是代表我们可以动手猛K对方一顿了?」
「是的,当主大人的手谕就是『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好极了!」
一斗哥的巨大身躯伴随着这声欢呼而变得越发膨胀起来。
高高举起的两只巨腕撑破他的衬衫,如岩石般魁梧的驱体也摇身复为垒上丹漆的暗赤色,头顶边椽更蹿出了两根角。
化为虎背熊腰赤鬼之姿的一斗哥紧握拳头,对着天空咬牙切齿地咆哮。
「能在大白天的马路上变身,这恐怕是头一遭,也是最后一次啦!」

我实在无法理解一斗哥的情绪为何会如此激昂。
发现这只振臂高呼的庞然大物后,正利用掩蔽物等待反击机会的自卫队队员立刻陷入轻微的恐慌状态。
「那、那是什么?!
「是妖怪!」
「终于发现感染者了!立刻制伏对方!」
当然,我们不可能好心地等陷入混乱的敌军重整。
赤鬼探出硬瞪向那些家伙所躲藏的建筑物后方。
「很好,为爱车报仇的时候到了!」
手持无线电的士兵当场腿软瘫坐在地上。
剩下的士兵则一边尖叫,一边举起步枪朝一斗哥扫射。
我忍不住替一斗哥里把冷汗。幸好那些子弹在击中一斗哥的胸部与腹部前,就一颗也不剩地通通撞上看不见的墙壁而堕地。
「……你们这些家伙还真爱找麻烦。」
不知何时从狼变回人身的瑞穗咕哝道。
仔细一瞧,她对准一斗哥张开的五指前端射出了很像蜘蛛丝的透明丝线,就像一根坚固的网子般替一斗哥挡下子弹。
瑞穗轻轻一甩手臂,那些蜘蛛丝就消失了。
「喔,我欠你一个人情!」
一斗哥露出开朗的表情笑着道谢,瑞穗听完却用鼻子哼了一声。

一斗哥撸过刚才用来对自己开火的步枪,轻轻将它扭成废铁。我则伫立于他的后方,掩护着他并对瑞穗问道:
「刚才那个像蜘蛛丝的招式以前没看你用过?」
「那是某个『流族』的特殊能力。每天躲在里内的你们还真是少见多怪。」
——口气虽然还是很差,但至少没藏私,跟以前相比态度算是软化不少了。
我打消反唇相讥的念头并轻轻向瑞穗低头致意。
「总之,多说你的搭救。一斗哥虽然很耐打,但在那么近的距虽被射中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
瑞穗张开嘴,结果又什么都没说地撇过头。
之前,和臣将一大票「流族」聚集起来时,瑞穗搞不好已经把每种有机会派上用场的能力全都拷贝过了。
我俯视那具被敌方抛弃的无线电并提醒同伴们:
「得加紧脚步了,敌人的援军恐怕很快就会赶到。」
「援军?『
「刚才那家伙已经以无线电联络过了。」

「不过,里内的手机跟网路不是全都失灵了吗?」
「看他们的通信装置似乎运作正常,可能只针对那两项加以破坏吧。等我们回去再仔细调查。」
我与同伴迅速交换意见并企图返回里的干道,这时敌人的踪影果然再度现身、阻挡住我们的去路。
对方排成一列横互在通往斡道的小径出口前,并将枪口对准我们。
至于街道两旁的便利商店与玩具店二楼也埋伏着手持来福枪狙击手,随时准备击发子弹。
「你们已经感染了非常危险的病原体!立刻依照指示进行治——」
——我们根本没机会听对方把指示说完。
自卫队的大叔还没宣布完,干道的方向便大声传来电影『超人』的主题曲。没想到来者竟是「滑动平台钢琴」。钢琴将横向排成一列的士兵狠狠地撞飞后,若无其事地从我们面前通过。
这群刚被市价两千万的妖魔鬼怪碾过的自卫队队员倒在地上呻吟着,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啊,多么可靠的友军啊。」

「是呀。」
我跟柠檬都懒得为对方的虚伪口气吐槽。
「唔哇?!」
「怎么怎么?这次又是什么!!
玩具店的方向似乎掀起另一阵骚动。

不知是否被平台钢琴的演奏所唤醒,摆设于店内的人偶与布娃娃等商品份份从货架上爬出来,似乎想找马路上的人类玩耍。
位于街上的同袍被泰迪熊与※喝奶洋娃娃紧抱住而陷入半疯狂状态,位于高处的狙击手也放松了对我们的注意力。眼见机不可失,我们赶紧冲向干道。(注释:日本一种模拟喂奶的玩具。)
被一斗哥哥抢走武众后还勉强站立在原地的那些士兵们,终于无法忍耐自己会跑的平台钢琴与四虎乱爬的人偶,开始发出惨叫并四散逃开。
仰望着逐渐被染成七彩的蓝天,在后头不停弹奏的威武钢琴乐声就好像替大家伴奏般。我转头对同伴们就: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正式反击了吧?」
「很抱歉,趁你们忙的时候来打扰,不过先解决我这边的问题比较重要!」

这时,屋顶上却传来一道似曾相识的说话声。
「······」
我不太情愿地扬起目光,果然,一强淡金色长发随风摇曳的席普兰特少女又来了。她表情傲慢地交叉双臂,直挺挺地站在高处睥视我们。
那一组应该是护卫的男女也跟在左右。身上那袭缺乏特徵的黑衣与连帽斗篷似乎并不怎么适合这两人。
柠檬以明显不耐烦的表情仰头看着对方,搔着脖子回答:
「……你到底闹够了没!难道看不出来我们现在都很忙吗?」
语气虽然感觉有点意兴阑珊,但依然不乏咄咄这人的意味。
少女瞬间露出胆怯的神色,但很快又吊起眉梢,指着柠檬大骂:
「我非把你送进地狱不可!不然的话我就会丧失王位继承权!」
「那是你家的事吧。席普兰特的问题请回席普兰特解决!」¨
「闭嘴!」
被激怒的少女大喊,接着马上化身为白狼。
白狼迅雷不及掩耳地从屋顶一跃而下,露出尖锐的利牙朝柠檬扑来。
柠檬也不甘示弱地变成银狼,正面迎击白狼的挑战。

「……柠檬!」¨
我才想冲过去支援她,一发雷弹已瞬间命中我的脚尖前椽,让我不得不紧急刹车。屋顶上的女性随从正从上方紧盯着我
她左手拿着一本皮革封面的厚重书籍,右手则把玩不停发出蓝白光芒的闪电。
「……喂喂喂,你总不会是什么魔法使吧?」一
「自己明明是狼人却不相信世界上有魔女?」一
全身漆黑的魔女嫣然一笑后便对我扔出闪电。
我朝旁滚了一圈闪躲过这波攻击,随即朝魔女的方向冲刺。
「很遗憾,现在的我没空陪你玩游戏!」
「哎呀,此话当真?」
魔女露出促狭的笑容。
「听就只要把那个女孩除掉,政府的军队就可能会停止行动喔!」
正在与白狼缠斗的银狼听见后不由得瞪大碧绿的双眼。
「等等,你们为什么会跟日本政府扯上关系?」
「呼呼,要找出宵见里的弱点根本轻而易举!」
白狼爱出代表自矜的大吼,却冷不防被银狼用力咬住脖子。

只见白狼发出几声凄惨的哀嚎后便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重新拉开与银狼的距离。
我别再度转向魔女并瞪着她道:
「就算你刚才所乱的不是胡言乱话,我也不可能让你伤柠檬半根寒毛——!」
我用力踹了地面一下后高高跃起。
由于对距虽的目测略失准头,这一跳还差点撞在魔女身上。
魔女似乎没料到尚未变身的狼人也能以这种姿态跳上屋顶,所以铁青着脸转身就想逃跑,结果却被我一把用力扯住帽子。
我将还在挣扎的魔女强制带回地面,同时,远处又再度响起了爆炸声。
我的注意力暂时被朝天空蹿出的黑烟吸引,魔女便趁这个空档逃出我的掌心。眼见自己不小心放虎归山,我不自觉咬牙切齿起来。
——如果志愿部队的成员只有我们几个,自己就不需要那么瞻前顾后了。
我的同伴们都是里内的佼佼者,加上过去对那些怪黑现象又保有常胜记录,就算有个什么闪神,大家也能很有默契地相互支援。
不过,现在除了我们这支小队外,还有其他战士也以敌人的总部为目标推进。
对方不只是以战车进行炮击,就连普通士兵也对开火毫无顾忌——这么说虽然很像废话——但或许里的臣民已经有人牺牲了。

我要救的不是只有位于自己附近的同伴而已。
早点找到敌方的指挥官并这迫或就服对方停战方为上策。如果继续拖拖拉拉,将会有更多同胞丧命。
然而,话说回来,也不能放着席普兰特的家伙不管。
拥有特殊能力的家伙实在不适合拿来当战斗对手。
听起来或许有点愚蠢,但我却无法打心底憎恨这几个从外国来的人。
从他们不利用现代兵众战斗,以及最起码遵守能力者间的对战规则判断,席普兰特或许就像是英国版的宵见里吧,应该可以找出许多类似共识之处。
白狼的另一位壮汉护卫正与一斗哥哥进行肉搏战。
虽就只要让对方找出空隙敌人就会出手拿走柠檬的性命,但在那之前,这几个人也尚未做出任何需要被彻底歼灭的残酷行径。
一斗哥哥如今的心态想必也很复杂。
——干脆把这群人打昏后再随便拖到哪栋建筑物里吧。
我确立作战方针后再度街向道群来自席普兰特的不速之客,霎时,自己的鼻孔深处却擒先叹到一股黄色火光四溅的气息。
「……快找掩护!」

我的叫声几乎跟从马路上传来的枪声同时响起。
自卫队火力全围后制造出的弹雨并不分宵见里或席普兰特,而是很平均地对所有目标洒下。
我想也不想便抱起日奈,直接翻身躲进建筑物后方。
弹头削过墙壁后,一颗颗嵌入柏油路面。
在一连串换鼓膜为之麻痹的疯狂开火声中,还可隐约听见足以撕裂大气的美妙远吠声。
我从掩蔽物后方窥探外头的情况。即便无数颗弹丸从头顶上飞过,银狼与白狼依当毫不能休地在商店街正中央追行殊死斗。
薰子姐与瑞穗此刻已经逃往电线杆上,一斗哥则带着凛藏身在马路另一边的书店内。
他的肩膀正流着血,大概是因为刚才没能顺利躲开流弹吧。幸好他与我对望的目光还是很有精神,甚至故意挥动那复手臂对我表示一切安好。
正以手帕帮他包扎伤口的凛似乎在斥责他那种举动,一斗哥只好满脸苦笑地抓抓头。
随着部队指挥者一声令下,枪响终于停了。
银狼与白狼也顺势离开纠缠不休的对手。
席普兰特的其他二人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波攻击,枪响才没多久就不见人影。
白狼发出尖锐的威吓声后也立刻朝反方向翻身离去。

我从建筑后方偷偷探出头,发现自卫队的人已经开始撤退了。除了感觉松了一口气外,随之出现的另一个谜题则使我不禁歪着脑袋。
——为什么他们不确认战果就径自离开了?
日奈并不理会陷入沉思的我,自行从我的臂弯间挣脱。
她奔向可能是单腿被白狼咬中而一跛一跛返回的银狼,伸出企图渴望拥抱对方的双手。
「柠檬,你的脚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银狼一漫让日奈摸头,一边话带撒娇地轻轻说了声「我没事」。
既然没事就好——我放心地望着把头靠在目奈胸口磨蹭的银狼,却突然被他所发出的警告低声提醒,只见银狼全身的体毛倒竖。
我的鼻子也比银狼慢半拍叹到了金属发出的烧焦味。有什么东西正散布高温与火花,割破天际。原来又是炮弹。
在我们还来不及趴下找掩蔽前,炮击就已经袭向商店街了。
对面那间被直接命中的咖啡馆一下子化为废墟,仅剩下一堆在熊熊烈火中塌陷的瓦砾而已。
我跟日奈、银狼都瞠目结舌地凝视着那副光景。
紧接着飞来的其他炮弹则击中了隔壁一像街的拱廊屋顶。被烈火吞噬的天花板冒出黑烟并因高温而融化、滴落地面,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恶臭。
「——敌方战单又开始行动了!」
「不妙,看来他们也豁出去了。」
待薰子姐与瑞穗自电线杆顶端滑下后,我这才站起身。
——得让战场远离这一带才行,而且动作要快。
「瑞穗、薰子姐,日奈先拜托你们!」
「呃,等等,勇太,你想……」
日奈对我投以不安的目光,但我现在没时间解释了。
我立刻从人身的山神勇太变为黑狼之姿,驱使人类双腿完全经法比拟的强韧狼族脚力,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奔驰。
此刻的四像腿似乎充满了无限的力量。
我大吼一声踢向满是弹痕的柏油马路,飞快向目标前追。
「勇太,你要去哪儿呀?
我以吼叫回答柠檬的疑问。
『我记前面有块空地对吧?』
『啊,是呀,那里以前好像是杂木林吧?』

我发出代表同意的低鸣声。
那块林地后来被开辟成随时都可动工的住宅预定地。我还记得有段时间经常有营造业者的卡车在县道上穿梭。
——如果是大批人马的自卫队要设立总部,挑那块场地不是很合适吗?
『炮击是从那个方向飞来的,敌方指挥官很可能就在那儿!』
我再度摆动双腿,头也不回地朝预想的目的地冲刺。

*
*
*


果然,在闲置建地前方的宽阔杂木林周围,被拉上了禁止通行的黄色塑胶带警戒线,防止闲杂人等擅自进人。
透过枝叶缝隙隐约可见那块空地停放了许多辆战车与装甲车,此外也有大批正四处走动的自卫队队员。
至于在空地最深处的那顶白色帐篷——不管怎么闻我都觉得那里散紧着敌方指挥官的气息。
我毫不犹豫地将前脚跨上警戒线。

乍看之下这跟一般事故现场用的普通塑胶带似乎没两样,但出乎意料地,这条黄色的玩意儿竟展现出抵抗我前进的力量。
我气得将这像带子用力咬住并使劲一扯。
一道淡蓝色的电流立刻蹿上我的鼻尖,被扯断的塑胶带边椽也冒出了淡蓝色的火花。
『……有席普兰特那个魔女的味道。』
我以脚尖踢飞警戒线的残骸后,立刻从杂木林奔向空地。
当我一边冲刺一边寻找方才隐约看见的那顶白色帐篷时,突然有闪电自我的头顶劈落。
『咕哇?!
剧烈的疼痛使我的身体弹起并在空中转了一圈,等我落地并迅速恢复战斗态势后,发现果然是席普兰特的刺客再度现身,阻挡我的去路。
「——很遗憾吧,没想到破坏结界后立刻又有魔法来招呼!」
以傲慢态度放话的家伙就是想狙击柠檬性命的白狼。
两位随从则站在主子后方不还处,默默注视着这场对峙。
同我已经说过好几次,现在没空理你,更不可能牺牲柠檬——如果你还不让路,就休怪我拿出真本领了!
我使出丹田之力朝对方大吼,白狼很明显露出胆怯之色。

在附近巡逻的自卫队队员察觉到我的存在后,立刻发出惨叫拔腿就跑。
然而,白狼并没有躲到那两名护卫后方。
他努力撑住颤抖的四像腿,恶狠狠地瞪着我回骂:
『……你、你敢的话就试试看!如果你坚持要站在乡庭柠檬那边,那就连你也一起除掉!』
白狼凶狠地放完话后,立刻转了个身绕到战车的另一侧。
——真不好意思,本大爷现在没空陪小鬼玩捉迷藏。
我决定无视对方、继续朝原本的目标前进,但这时一发闪电再度击中我的脚边。只听见黑魔女似乎在某处高声大笑,大概也躲到了战车的后头吧。
——这种偷袭方式虽然很呆板,却能造成令人不快的精神攻击效果。
我决定以速战速决的方式料理掉这伙人。悄悄接近战车附近后,我仰赖气味逐渐拉近双方的距离,等迫入攻击范围后一口气扑上去。
——但……
我的狼爪只揪到那像白狼先前穿的黑色洋装,重要的衣服主人已经变身为白狼,侍立在战车顶端等我。
『你还真的上当了……!』

以白狼发出的开心笑声为信号,一双突然从地面伸出的壮汉之手,紧紧抓住了企图翻身跳开的我。
黑魔女也站在战车顶端俯瞰动弹不得的我,开始泳唱诡异的咒语。
我死命踢着被壮汉逮住的后腿,结果紧抓住我不放的那名男性护卫就好像蔓菁或白萝卜一样,「咻砰」一声自土里被连根拔起。
「啊,来不及了……」
从黑魔女手中释放的真空之刃反而飞向了抓住我后腿的那名壮汉。
不过,即便我想以男子为挡箭牌,依当无法完全闪避利刀的袭击——被撕裂的身体顿时喷出鲜血。
头部直接摔在地上的我好不容易重新起身,趁白狼还没对我使出致命一击前摇摇晃晃地逃离此处。
由于被席普兰特的家伙完全吸引了注意力,害我压根儿忘了警戒这附近的情势。
「不妙……!」
刺鼻的钢铁烧灼气味突然接近,当我发觉时,战车——那辆以我为目标直线加速的陵战兵众——已迫在眉睫。
——这辆战车正是没几分钟前炮击商店街的那辆。

也就是说,以两枚炮弹使商店街拱廊屋顶烧毁的犯人也是它。
只要它稍稍改变行追方向,想碾毙我可就是轻而易举。
——啊,对了,「碾毙」这两个字要怎么写啊?
拼命逃跑的我脑中浮现出一个逃避现实的问题,幸好有声差点震破鼓膜的怒吼把我给惊醒。
「——喝呀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这充满力道的一吼,一斗从侧面使劲朝战车撞了上去。
他以表面犹如木瘤般隆起的粗肚双臂推向战车,并朝着试图以颤抖后腿站起身的我咧嘴一笑。
「喔,你还活着啊!」
『搞什么鬼,一斗!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打赢战车?!』
「你鬼吼鬼叫个什么劲啊,我又听不懂狼的话言。」
战车对一斗的阻挠无动于衷,继续缓缓地向前碾过。
不论是谁都会总为一斗这种举动有勇无谋吧,但他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望着我并感慨:
「话说回来,在之前的大战中,我家大伯公跟战车较劲结果输了。葬礼上,亲戚还拿『鬼果然打不过战车』当玩笑哩!」
『……你也想步上这种后尘吗……』
「……真不可思议,我们的言语虽然不通,但勇太啊,我好像可以理解你想表连的意思。
一斗那张狰狞无此的鬼脸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正如你所就,如果因为大伯公失败自己就不敢尝试,那就等于是认输了!我一定要成为第一个『打赢战车的本乡』!『
『我根本没那么说好吗!你头上那两根天线到底是怎么收到这种怪讯号的?』
——不行,如果我袖手旁翻一斗绝对会送命。
我勉强驱使后腿一跃而起,跳上了战车的顶端。
如果能破坏舱盖,将里面操纵战车的家伙拉出来就好了。
我的爪子就算碰到铜裂的置物柜也能像撕纸般轻易破坏,但对这种厚重的装甲却完全派不上用场。
我拼命啃着战车的顶端,想起老妈对我说过的话。
——对喔,我记得妈好像提过,我的曾祖父在战时也因为企图冲上去咬碎战车主炮而差点送命。

『这跟那个鬼大哥哥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被青色膦光缠身的小男该,突然轻飘飘地现身于依当死命咬着战车不放的我头顶。
是术,至于底下的名字……呃?
『我叫佟吾、佟吾啦!山神大哥哥,你太没用了!这样也有资格当下任当主大人的守护者吗?』
吵死了,小心我把你一口吞掉。
『讨厌,不要这么生气嘛!我可是为了帮大哥哥才来的。』
佟吾双手合十。
突然,我感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被重新填满了力量,甚至连牙齿也啃得进战车顶端的装甲了。
——一斗好像也成功替族人雪耻,将这台沉重的战车给抬了起来。
『我把两位大哥哥的肌肉力量稍微强化了。只要再加油一下就可以成为「打赢战车的本乡与山神」喔!』
「好,看我的……唔,喔哇哇哇!」
一斗轻率地答应了。霎时间,战车的履带调始猛烈转动。
只见一斗失去平横,被车边翘起的战车拖着走,幸好这时,数只粗野的手臂及时伸过来替他解围—其中右边那三只还是完全没有皮肤、肌肉直接暴露出来的。原来救星正是拥有三对手臂的阿修罗总督。
一斗起初也对阿修罗总督的现身惊愕不已,不过他很快又咧嘴露出笑容。
阿修罗总督也对一斗展现笑容回顾——不过,从我这边只能看到右半侧一开始就暴露出牙根的脸,所以不清楚对方此时的表情到底为何,总之感觉就像在笑吧。
「——晤喔喔喔喔喔!」
有了怪异现象助阵,一斗重新站稳脚步咆哮。
蹂躏宵见里的铜铁恶魔终于要被扳倒了。
战车中的士兵再度尝试转动履带,希望能压死外头的敌人。结果这时地区下却突然攒出大群的老鼠,以『野鼠雪崩』将履带的立足点掏空,使战车濒临倾倒。而我以牙齿突破舱盖的装甲后也跳回地面。
最后一击就交给这团颜色恶心的肉块——不,我是指心碎女妖对战车的拾身冲撞吧。
战车在翻转一圈后,便发出「噗嗯」一声再也不动了。
佟吾在我头顶上发出欢呼。
『太棒了,干得好。大家快离开呐!』
我们赶紧从战车附近闪开,让佟吾一个人在那儿闭眼念念有词。

没过多久,通往驾驶座的舱盖便被里头的士兵推开。那些自卫队队员一边发出「有怪物!」「快来救我!」的惨叫,一边脸色帖青地作鸟兽散。
术可以增幅对手的恐惧情绪。
等战车内的乘员都弃车逃跑后,我才重新检视附近的情况。
——不知何时其他志愿分遣队也聚集到这块空地,各自与政府军展开战斗。
高远家的人让被清理过的杂木林便生,教来石家别召唤出各个不同时代的思念体向自卫队挑战。
甲贺家从手便轻松将身着重装锖的士兵抛出去。其认像是我们变成大狼的山神家族,以及柠檬的同胞、一斗的鬼亲戚等,份份为了求战而前仆后继。
里所掀起的全面反击,再加上又有流族与怪异现象助阵,这一带的战况可说是混乱异常。
自卫队的人似乎没料到我方的抵抗会如此激烈,士气一下子降到谷底。

「那、那是?别、别开玩笑了!!」
「有怪物啊!谁来救救我!」
「冷静点!这只是生化武器!恐怖分子散播的生化武器使大家产生的幻觉!」
「幻觉能把战车撂倒吗!」
……从这些此起彼落的惨叫推测,位于最前线的士兵根本没从上级那免得到正确的情报。
恐怖分子带着生化武众藏匿于诹访部本家,他们不小心散播出的不明病毒污染了里民,使普通人类变成怪物——竟然有人会相信道种鬼话,真是值得同情。
只获得上述资讯便攻入里的战斗单位,在实际与里的居民或怪异现象遭遇后,当然会大感震惊并纷纷逃亡。
况且一旁又有讶为了好玩而加油添醋,让这些数量与装备都胜过里志愿部队的军人以为自己正孤军作战。
我开始有点同情对方了。
在混战中,突然有两辆吉普车以前后夹击的方式停了下来。
手持步枪的自卫隧队员分别自两辆车跃下。
正当这群人迅速以枪囗对准我,使我猝不及防时——两辆吉普车却同时发生爆炸,在熊熊烈火与腾腾黑烟中变成一堆残骸。
那些士兵顿时傻眼,随后便陷入一片慌乱。
「——勇太!这里交给我,你继续前进吧!」
有个清澈的男中音对我如此呼喊道,我不禁抬起头。
浩树站在战车上摆出腾利的姿势,还露出那口会反光的洁白牙齿。





浩树……没错,就是能操纵火焰的丸子浩树。
他以缠绕全身的炎蛇为防御,指尖聚出的小小火蝶则一一扑向敌方的吉普车、装甲车,以及战车油箱。
有人疲于奔命地试图灭火,有人则自暴自弃地直接逃跑。从高庭睥视这群自卫队的失态,浩树忍不住发出尖锐的大笑。
「呼哈哈哈哈!跪下吧!快向我讨饶……!」
——我是不太懂他究竟怎么了,好像已经完全沉醉在战场的疯狂气氛里?
难道说,他身上有个想当正常人就绝对不能按下的变态开关?
当里重缝和平后,我祈祷浩树能迷途知返——一边这么想,我一边继续朝目标前进。
许多士兵纷纷从根本尚未遇害的载车或装甲车内逃出。
不知是浩树的活跃所致,还是那些战车跟装甲车的乘员已经看不下重复发生的结果,产生了严重的厌战情绪。
「——勇太!」
我被一股熟悉的气味留住脚步,一只披着银色毛皮的狼正向我跑来。
是柠檬,而且依当拖着行动不便的那只脚。
『席普兰特那些家伙呢?』

『嗯,应该很快就会追来了。那些人真难缠。』
『还是让我赶快解决掉他们吧!』
柠檬突然左右眼望了几眼,又露出嗅气味的动作。
『……日奈上哪儿去了呢?』
『日奈有薰子跟瑞穗保护,不必担心。』
『唔~勇太这样是不行的啦。』
柠檬发出低鸣,鼻尖也揪起了些许皱纹——如果以人类的动作说明,或许就类似耸肩吧。
『勇太一定要陪在日奈身边才行。赶快去找日奈会合,并在旁帮助她作战,我想日奈一定也很希望如此。』
我被柠檬少见的压迫感稍微吓到,但依当不肯放弃立场。
『可是席普菌特那些人……』
『不必担心我啦!』
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与里定语气,不知为何让我有点难以释怀。
虽然我也搞不懂问题出在哪儿,但心头一直萦绕着某种几近确信的奇怪预感。
——然而,当下我也想不出任何得体的话,只能在强大的亲近感驱使下,以自己的鼻子摩擦柠檬的鼻尖。







柠檬也开做出相同的动作。
『你一定要小心。』
『嗯,谢谢勇太!』
接着,我便再度朝目标全力冲刺。

——总之,控制住敌方的指挥官才是关键。只要达成那个目标,这场战争就会结束。

我以那顶白色帐篷为终点飞也似的前进。


《第六章》

穿越重重的战车与装甲车之间,那顶白色的巨大帐篷终于映入眼帘。
——更正确地说,「穿越」这个动作是变成狼的瑞穗所为,我只是紧紧抓住瑞穗的背部而已。
薰子仰望着那顶帐篷,不安地蹙起眉,随之对我确认道:
「……勇太似乎尚未抵达,请问要稍等一下吗?」
有变身为狼的瑞穗敏捷的速度,再加上薰子的高超忍术掩护,自卫队那些家伙根本无法阻止我,但勇太那边就没那么轻松了。
瑞穗把我放下来后,灵巧地以狼的姿态嗤之以鼻。
「反正他铁定又是被哪里的小角色给缠住了吧?」
「等勇太会合就太迟了,干脆我们三人先攻进去。」
「等一下,你说的三人是指谁?」
瑞穗问了个诡异的问题。我依序指着她、薰子,还有自己。
「……就是我们三人呀?」
「我没有必要追去吧?匚
「可是瑞穗,哥哥之前那么照顾你?」
「我不记得被那家伙照顾过。」
「当初你要接受封印能力的惩罚时,哥哥不是帮你说了很多好话吗?」
「——就算那家伙再帮我一百次,我也不愿为了他拼命!」
瑞穗很不悦地抽着鼻子。
我稍微想了一会儿,才刻意以轻松的态度提议:
「那,你就当作是帮我一个忙。这样你可以接受吗?」
「天晓得你是用哪种黑箱作业方式才导出道种奇妙的答案,真希望你能说明一下其中的逻辑。」
瑞穗以冰点下的严酷眼神回答,随后便飞身离去。
「我要去别的地方行动了,再见。」
瑞穗保持狼的姿态迅速从白色帐篷前跑开。
为了小心起见,薰子再度跟我确认。
「请问还要攻追去吗?或者是等勇太会合?」
——这么看来等勇太抵达似乎比较保险。

不过,我们也无法确定勇太究竟要多久才能赶到这儿。
只要有薰子在身边,即使战局种端恶劣应该也能顺利开溜吧……
我仰望对方并摇摇头。
继续拖下去可能会让里的臣民白白丧失性命。
一想到此,我就觉得即使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也不能浪废时间。
「进攻吧!」
「遵命。请下任当主大人务必小心。」
听完我简短的指示,薰子立刻平静地鞠了个躬。
当我俩步向那顶帐篷的同时,一名被青色磷光缠身的小男该突然轻盈地飞了过来。佟吾眨着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指着那顶白色帻篷道:
『下任当主大人!敌人的老大就在里面吗?』
「应该是吧。」
『那这就是最后一关咯!』
听佟吾的口气好像在玩游戏一样,这可把我逗笑了。
——嗯,或许用他那种态度临战还比较好呢。
我直挺挺地什立于「最后一关」前方,大胆地张嘴喝道:
「——如果你们想保住小命,就赶快从里面滚出来!」
帐篷内立刻传出惨叫。
位于当中的自卫队队员们满脸紧恐地飞奔而出。
佟吾则开心地鼓起掌。
我与薰子等帐篷内的所有卫兵都离去后,这才堂堂踏入其中。

*
*
*


掀开分隔内外的幄幕,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帐篷的深处——里头坐了一名男子。
那是一位中年男性,面前的办公桌正中央放了张宵见里的地图。他本人则撑着脸颊,好像等到有点不耐烦的样子,不时啜饮纸杯中的咖啡。与我目光一交会,对方便咧嘴一笑,从座位上站起身。
「——喀喀喀喀,你们的动作未免太慢了。」
男子跟外头的士兵不同,既没穿防护衣也没戴防毒面具。
也就是说,他很清楚宵见里根本就没什么病原体。

不过,从他穿军装这点判断,应该也是自卫队的人吧。
然而男子端详我们的目光却很明显散发出一种背离常轨的色彩。
「你的属下几乎都跑光了。」
「是啊,的确没错。」
对方轻松地答道,那强侧脸上称毫看不出半点怯懦、恐惧,或是对子弟兵的担忧。
我瞪着这个双臂交抱的男人,心里面感到非常不快。
「只要你乖乖道歉,原本送你上西天三次才能消心头之恨的我可以优惠一下,把你打到半死就了事,不错吧?」
总而言之,就是无法轻易放过对方的意思。
男子再度喀喀喀地缩着背笑出声,接着又以怜悯的目光望向我。
「我对道歉没有兴趣。话说回来,难道你不想知道引发这次骚动的真正理由吗?」
男子纠缠不休的语气让我产生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我无意识地摩擦双臂并轻轻场起下颚。
「你不想道歉的话,我也没有必要听你废话。」
「咯咯咯,真是火爆的小姐啊。」
男子自然而然地从怀中掏出手枪。
当他以枪口对准我的瞬间,我立刻在声音与眼神中灌注『诹访部之力』
「住手!」
男子果然屈服了,慢慢放下手枪。
「你明白了吧?不要再做困兽之斗!」
「事情真是这样吗?」
当男子的嘴角再度扭曲出笑意时,一辆战车突然冲入了帐篷!
薰子抱起我迅速向旁一跳,千钧一发地两过了被碾毙的下场。
我一着地便加紧跑虽薰子身旁,然后又打空中呼喊。
「佟吾!」
『遵命,下任当主大人!』
对方很开心地回答。
佟吾双手合掌,轻盈地浮在战车正上方。
乘员恐惧情绪一旦被增幅就会自行弃车逃亡,使这辆战车失去战力。
「没用、没用的……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任何友军。」
在男子放话的同时,飘浮于战车上的佟吾表情也跟着紧绷起来。
『下任当主大人,没用耶!这辆车上根本就没有人!』

——什么!新道是无人驾驶的战车吗?!
男子再度露出令人厌恶的不怀好意笑容,我则打量着他的表情。
他说他「不需要任何友军」,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战车的炮管朝我转来。
——在这种狭窄的地方开火,那家伙自己也会被烤焦吧。话就回来,战车根本不必射击,只要稍微冲过来就可以把我压死。
「……你别轻奉妄动。」
男子制止想趁机接近的薰子。
他露出讨厌的眼神依序观察我与薰子。
「情况一不对我就会让这顶帐篷自爆……到时候想停止对里的攻击就更不可能了。」
薰子轻轻咬着唇,不解地放下随时准备射出的苦无。
「这样你们总该有兴趣听我的故事了吧?」
……虽然我实在很讨厌这家伙,但还是先听听他有什么说法吧。
我莫可奈何地对男子竖耳朵。
他很满足地点点头,缓缓对我们展开说明。
「我是木曾让陆军少校——你对我的姓氏可有印象?」

木曾这个姓的确是诹访部的家臣之一。
难道这名男子也是诹访部的族裔?
「……可是木曾家并没有名为让的家伙呀,我也没听说族人有谁参加自卫队。」
「下任当主大人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木曾喀喀喀地笑道并慢慢朝我走来。
「我的这个支脉可是『流族』喔,咯咯咯……从很久以前就被诹访部从宵见里赶走了,可以说是标准地被『流放』啊!¨
我不由得瞠目结舌。
「也就是说,你是以前被放逐的家臣后代?L
太奇怪了,没有道理呀!
「既然如此,你应该什么力量也没有吧……」
「『流族』无法将特殊能力遗传下去。」
薰子话话地替我补充说明。
「……如果能继承特殊能力,就不算『流族』了。」
男子开心地抖着肩膀笑道。
「是啊,看来另外一位还满了解的嘛!我的祖先即为『鼠寄』之文太。」

「这是什么鬼名字,太拗囗了。」
抢白的人是一斗哥哥。
被他抱在怀里的凛当然也赶来了。
——勇太怎么会这么慢呢?
我的心头隐约感到一抹不安。
「我祖先的这种能力似乎别无分号,就连想出这种名号的人都觉得这种能力一点用处也没有。」
木曾以话带悲伤的口吻说,我则开始感到不耐。
「你那个『鼠寄』一族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又是对宵见里心怀怨怼,所以才想藉机报复吧?」
「一点也没错。」
他如此轻易地承认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鼠寄』在里内顶多只能召唤老鼠而已,从旁人看来就跟废物没有两样。就连同为『流族』的家伙都有许多人轻蔑、嘲讽这便能力,甚至加以迫害。」
「那又如何!难道有这个理由就可以杀人吗?」
我压抑不了冲动的情绪而大吼,稍微深呼吸后才继续说:
「况且我已经决定,等我继任当主后,就要让拥有特殊能力的族人摇脱『流族』以及被歧视的身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你就的那种事了!」
「喔,真令我感动啊。不过,你的前提就已经错了。」
木曾以演戏般的夸张动作摊开双手,接着才对我伸出食指。
「首先,谁规定一定要由诹访部来支配里。」
「……喂,日奈,这个大叔脑袋有问题吗?」
一斗哥哥大惑不解地喃喃问着,声音似乎也传入了木曾的耳朵。
木曾以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我继续说:
「我从祖先那儿继承『鼠寄』的特殊能力,但那种力量可不是只能操纵老鼠、毫无用处的废物!我辈的真正长处是自由控制电力讯号,够吓人吧!」
木曾非常感动地大声自夸。
——对唷,我好像也听说过,生物脑内的资讯传达是透过脑部的特殊物质与非常微量的电才能完成。
很久以前被人讥讽为『鼠寄』的『流族』特殊能力,其实就是一种能自由控制这种细微电力的怪异技巧吧。
不过,这种力量还不足以强到能干涉人类的思考与行动,顶多只能对付老鼠这种小生物的简单大脑——所以才会换来『鼠寄』这种轻蔑的名称。
但是,当时代不同后,这种特殊能力也将被赋予全新的意义。
现代社会的运作几乎都是靠以电力驱动的电子机器支撑起来的。
「也就是说,『鼠寄』并非单纯的『流族』,而是在这个时代能发挥出真正力量、被上天选中的优秀人种!你的祖先没能事先看出这点,简直是无能又没远见的垃圾!」
我望着这名正在夸耀个人看法的大叔,不知为何涌现了一股杀意。
这家伙实在是太烦了,看来好像唯有以力服之?
「喔,又想对我使用诹访部之力吗?」
木曾再度浮现令人作恶的笑容。
我觉得自己的企图好像被他看穿,肩膀不由得震了一下。
「这种行为恰好违背你自己先前提到的想法,不是吗?以蛮力胁迫底下的人,跟过去的诹访部又有什么不同?」
——我无话可就了。
木曾虽然是个既恶心又任性的对魔鬼,但确实如他所言,以力逼迫企图抵抗的臣民,跟过去的诹访部根本如出一辙。
看我哑口无言的反应,木曾又与冲冲地继续强调:
「把将来能左右世界的我辈视为无用的『流族』并逐出里……这种毫无眼光的废物真的能领导宵见里这块紧要之地吗?你就就看啊?咯咯咯咯咯……」
「……总之,你希望诹访部承认你的身分就是了?」
「错!大错特错,我才不是那程众量狭小的人!」
木曾歇斯底里地搔搔头,接着振臂高呼:
「我要消灭诹访部,彻底破坏宵见里,成为这里……不,全世界的新领导者,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被诹访部认可这种事我一点与趣也没有!」
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旁的凛以只有我才能听见的音量悄悄说:
「……日奈姐姐,凛认为跟这种人打交道一点意义也没有。」
她瞥了木曾一眼,细长的眼眸流露些许厌恶之色。
「木曾的思念比起饭纲来视更接近赖则——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凛冷话地轻声说道,但语调问却难掩内心的恐惧。
——会害怕这种家伙也不能怪她。
我们的性命与里的未来若是被这名狂人掌控,真不敢想像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木曾一转身,一斗哥哥便迅速将凛藏在自己背后。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要求诹访部先对我道歉。跪在地上磕头,说声『都是我们
错了,鼠寄不是流族』——必须要这样才绚喔!」
「啥……?!」
「如果不希望我继续破坏宵见里,就立刻对我下跪道歉!」
我忿忿地紧咬牙关。
老实说,我的祖先对道家伙名为『鼠寄』之文太的祖先有所亏欠,还让他们承受了残酷的命这,这点的确需要致歉。
可是……可是呢!面对这个把我们宵见里搞成如今这般惨状,还破坏我家、学校、商店街,甚至使同伴受伤的家伙,为什么非下跪说错不可?
我才不要哩!跟这种人低头除非我死了。
我在心中咒骂着。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其他好方法吗?
我低着头咬牙切齿,就在此时,位于视野角落的薰子突然无声无息地动了起来。
木曾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我身上,薰子就是看准这点才会一口气展开行动。
当薰子朝木曾冲过去的瞬间——
一匹灰色的大狼伴随着足以震撼人腹腔的恐怖低鸣声登场了。
那是一匹体型连勇太也望尘莫及的庞然大物。当我察觉他口中所衔猎物的真实身分时,又不自主地裘出尖叫。
「柠檬——?!」
灰色大狼口中那只动物四条腿无力地垂下——原来那是只拥有美丽银色皮毛的狼。
我不经思索便想冲到柠檬身边,但灰色大狼却对我发出低沉的恫吓。
『不准轻举妄动……你一动我就直接把你的朋友撕裂。』
狼的声音虽然跟人说话时不同,但我依然可以肯定对方就是来自席普兰特的那名壮汉。
「大家先不要动……!」
当我因担忧柠檬的性命而对同伴们命令的瞬间,恰好被对方趁虚而入。
一股强烈的拉扯力量袭上我的身驱。下一秒钟,我已经被另一保白狼衔起,带到木曾刚才所使用的办公桌上。
白狼以前脚按住我的头,好整以暇地恢复人类的姿态。
「啊哈哈哈哈!你太大意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可恶,这不就是那个幼稚的小鬼吗?应该是为了报复SPA的事吧?
来自英国的狼人们还真是会记仇!!
我咬牙切齿地心想,白狼则在我头顶上方唤着木曾。
「木曾少校,这样应该算完成约定了吧?」

「谢谢你,辛西亚(Cynthia)小姐。」
……这小女孩竟然有名字?
我忍不住抬头望向对方,结果却被木曾粗暴地揪住下巴、扭了回去。
这家伙身上的古龙水气味真是让人火大。
「那么,下任当主大人差不多该开始道歉了吧?记得要下跪喔!顺便认认我的鞋子也行。」
我屏住呼吸,偷偷窥探其他同伴的举动。薰子、一斗哥哥,以及凛都没有任何反应——废话,因为我跟柠檬都被对方抓住当人质了嘛。
我冷不防撞开按着我背部的白狼——呃,她叫辛西亚吧——想也不想就朝木曾出拳。
可惜我的攻击遵木曾的脸都没削到。对方迅速闪身避开,并用力以枪口抵住我的太阳穴。
「想用诹访部的能力也行不通喔!只要你敢稍稍动一下,我就会扣下扳咯。」
木曾发出刺耳的笑声,对辛西亚使了个眼色。
「……我可是有席普兰特这群强而有力的朋友呢。」
如今的场景以走投无路来形容应该非常贴切吧,我有种干脆咬舌自尽算了的冲动。
「可恶……」
一斗哥哥懊悔的叹息在帐篷内响起。
——既然如此,至少先要求对方放了柠檬再说——正当我如此盘算时,一群粗暴的脚步声毫无预警地踏入帐内。
掀开布幕后现身的闯入者——并不如我的期盼——是一群手持步枪的自卫队队员。
「长官!」
「啊啊,您平安无事!!」
面对那群边喊叫边冲进来的下属,木曾轻轻啐了一声。
「……可悲,正要进入精彩的高潮啊。」
「咦?」
「我叫你们别追来烦我啦!」
伴随着木曾这声量不讲理的吼叫,一辆装甲车也同时突入帐篷内。
本来是为了拯救长官才冲进来的勇敢自卫队队员个个愣在原地,直接被装甲车撞飞,就像
坏掉的人偶般无力地倒在地上。
一斗哥哥立刻遮住凛的双眼,我还可以听见一旁的辛西亚倒抽一口气。
「咯咯咯咯……谁教你们多管闲事?」
这家伙已经彻底疯了。
就连赶来援救自己的友军都能毫不留情地杀戮,实在不必妄想还能跟这种狂人话道理、讨论
揄事情。
——该怎么办?惨了,我一点头储也没有。
木曾这时在拼命思索的我耳边悄悄说:
「对了,既然这样,干脆干一场能让我出口怨气的余兴节目。」



木曾一边用枪抵着我的头,一边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揪住我的衣领并使动拉扯
从脖子至肩膀的空隙露出了淡粉征色的胸罩。
我恶狠狠地瞪着木曾。
「你、你想做什么!!」
木曾扔掉被扯破的碎布,以不甚有趣的表情看着我。
「什么嘛,太无聊了,竟然都不尖叫一下,有够扫兴。」
木曾按住我的头,以手枪用力殴打我的前额。
「唔……」
有什么又湿又熟的液体从我的额头滑落,我立刻因晕眩而闭上眼睛。
——如果勇太在的话。
正当我在心中如此低喃的瞬间,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却涌上胸口。
……可恶,那只笨狼到底在做什么!
这种名符其实的主人落难场面却不赶紧来相助,根本没资格当我的守护者!
如今的我是这么害怕、不安,希望勇太能陪伴在身旁,但那家伙却不知上哪儿去了……!我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木曾发出欢呼。
「没错没错,快哭吧,不然我的努力就白费了!」

——勇太是大笨蛋!

——唱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眼角的水龙头顿时锁上。
「……勇太?」
清晰可闻的远吠就像在回应我内心的呼唤般响起。帐篷内所有的人动作都停了。
「勇太?是那个勇太?」
辛西亚也紧张地颤抖身子。
狼吠愈来愈响亮,并朝着这顶帐篷节节逼近。





「勇太!快点、快点……!!」
从上方洒进视篷的日光突然变暗了。
有某个又大又重的物体咚一声落在帐篷顶端,让里头的空间瞬间垮了下来。

「——我就在这里!勇太快来!」

当我一朝上方伸出手,帐篷的顶部便被外力一把扯碎,期盼已久的黑狼也往天而降。「勇太……!」
黑狼一着地便发出凄厉的低吼并扑向木曾。
——如果不是辛西亚抓着木曾的手臂顺势将他拽倒,木曾的头跟身体早就分家了。勇太的攻击是如此猛烈。
辛西亚一边摇晃木曾的手臂一边大叫:
「木曾!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了!没必要一直陪这些人耗下去!」
辛西亚在半疯狂的状态下不顾一切地说道,接着又转头望向我。
她那张铁青脸孔上露出刻薄的笑容。
「闹剧到此为止!把这家伙杀掉事情就结束了!」

灰色大狼立刻把口中的银狼甩在地上。
辛西亚则一脸不爽地将银狼踹飞。
——没想到,银狼的前腿却变回纤细的人类女性手腕,趁机抓住辛西亚的脚踝。
「咿?!」
「……真粗鲁,我还以为英国是充满绅士淑女的国家哩!」
如此咕哝的口气不像柠檬,而是更阴沉、更具嘲讽意味——
「瑞、瑞穗?!」
银狼缓缓从长着四像腿的野兽变成半人半默的生物。
瑞穗从被兽毛覆盖的嘴角露出獠牙,并对辛西亚冷笑。
「——从英国来的能力者,你们的把戏已经完全被我拷贝。」
「!!
「难道你是『姿见』?」
在愕然的木曾面前,瑞穗慢慢以双腿站起身。
我本来以为她想完全变回人形,没想到她还要出奇招。
以双腿站立的野兽输廓自然而然地爱生变化,最后终于出现一只躯体巨大到必须抬头仰望的恶鬼,锐利的的爪冷不防地袭向辛西亚的咽喉。
——勇太也没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他抢回原本趴在桌上、行动遭木曾控制的我,并朝后方跳开。
在空中翻了一圈落地后,黑狼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回地面,然后就好像要求「奖励」般以鼻子摩擦我。
我不加思索地用力敲打这复动物的头。
「……太慢了吧——!你这、道只大笨狼。笨蛋……!」
我发出杀猪般的音量又哭又叫,接着又紧紧抱住勇太的头。
勇太则以一头露水的眼神望着我。在察觉我丝毫没打算停止哭泣后,这才为了安慰我而舔去我的泪水。
「虎之助!」
随着凛一声召唤而现身的虎之助默默挥动手中的刀。
一道银色的闪光亮起,战车主炮立刻断为两截。
眼见自己的战车化为废铁,木曾气得指着瑞穗大骂。
「你也是被诹访部欺压的『流族』吧,竟然倒向他们那边……真是不知羞吣!」
瑞穗对木曾的指青没有太太反应,只是以漠然的口气回答:
「……这位大叔,现在已经是『奈落』可以跟诹访部家长子自由恋爱甚至结婚的时代了,你还在追究那些租先被虐待的陈年往事会不会太落伍了?」
「咕唔晤唔唔!」
木曾用力抓着已经半白的头发。
他那对紧征的眼睛睁得老大,以恐怖的表情瞪着我们。
「该让不知死活的家伙开开眼界了……」
他压低音量如此喃喃自话着。
他的话尾尚未完全消失,我就听到远方有螺旋浆的声音逐渐逼近。
从被黑狼撕裂的帐篷顶端,可以看见三架直升楼正割破天际。
「……你们这些人就跟宵见里一起消失在地球表面吧。」
木曾含糊地说完后,帐篷外突然传出剧烈的爆炸。
我们慌忙从帐篷退了出来,只见刚才还是战场的空地已化为一片火海。不论是自卫队队员或里民、不论是怪异现象或人类,只要是这里还会动的束西,个个都紧慌失措地想从人间地狱逃出。
散播火焰与破坏的主犯正是在空中盘旋的直升机。
应该是被木曾直接操控的那三架——搞不好有四架以上也说不定——正朝地面不停发射飞弹。建筑物应声崩塌,杂木林也被火海所吞没。
被飞弹直接命中后,「滑动平台钢琴」终于寿终正寝。
心碎女妖则边鬼吼鬼叫边跳起来、试图以身体撞击直升机,但早竟还是力有未逮。
只要敌人在空中我方就很难出手。
我记得「流族」中确实也有能飞的奇人异士,但就算真的能飞好了,要跟军用直升机为敌未免还差太远。
『不妙。』
勇太沉吟着。
『这么一来根本不必打了。』
宵见里将在我们眼睁睁下彻底化为焦土。
打我有记忆起便存在的熟悉商店、儿时经常游戏的那座桥,以及夏天提供我清凉遮阴的树林都被无情的火焰吞噬。以前抓鳌虾与蝌蚪的水田也被毁了。
现在那些诹访部的臣民光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都很辛苦,只能在无情的大火中拼命来回奔跑、寻找安全的掩护场所。
薰子一边以风遁防范火舌从旁袭来,一边轻触我的肩膀道:
「下任当主大人,请走这里……」
结果我们所在之处的附近却突然发生爆炸。

薰子不加思索便以己身为盾帮我挡住高温与震波。因爆炸飞来的铁片不幸刺入了她的手臂,但她却未吭一声。
「薰子姐……!」
「请赶快逃,不必管我!」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以如此激动的口吻要求。
「只要有黑狼在就能顺利逃脱!快,趁火还没烧过来之前!」
「——我怎么能放下你不管呢!」
当我失态地如此大喊时,薰子姐却以晓谕坏该子般的神情瞪着我。
「您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谁说的!我可以阻止本曾——」
「下任当主大人有办法杀了他吗?还是就您能够用诹访部之力命令那个因妄想与愤怒而疯狂的男人臣服?!」
「——这不是我能不能的问题,而是别无选择!」
薰子似乎被我的气势所慑,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只要属下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为了我去杀人,那跟我亲自动手又有什么不同?」
「……您已经察觉出来了吗?」

「如果是平常的薰子姐,不都会主动护卫我到安全之处吗?」
我对着这些要代替我杀死木曾的眷族半处强声势地挺起胸膛。
「我可是诹访部的下任当主!对使用自身的力量没什么好犹豫的。」
就算是要让谁的身体倒下,或是践踏谁的心灵也一样。
「我身觉守护诹访部臣民的义务,如果害怕受批评,那我就只能做个无能为力的爱哭鬼了。倘若最后还是得靠身边的某人替我双手染血,那我宁愿选择面对自己的罪孽!」
这就是拥有特殊能力者的宿命——如何?上述那些许很中听吧。不过,从小就被旁人喊着公主大人、公主大人而任性长大的我,这种时候总该负起责任了。
我为了面子而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骁勇模样。
「勇太,我们走!」
这位守护者抬头望了我一会兄,最后才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意般,二话不说地把我背上身。
尚未燃烧殆尽的战车与军用直升机前后夹击我们,企图阻挡我与勇太的去路。
「——勇太,快跳!」
勇太边跑边吸引主炮追踪,直至最后一刻才用力跃起。
结果,征我们身旁掠过的战车炮击恰好命中因追逐勇太而低空飞行的军用直升机,在后方变成一团大火球。

勇太纵身一跃,两过直升机与战车制造的枪林弹雨以及失控的装甲车,最后终于返回呆立不动的木曾面前。
木曾转过头,他的表情已经完全不像个心智正常的人类。
我望着木曾那双失去焦点的眼睛,努力在视线与说话声中灌注力量。
「——住手!」
对这种引发大惨剧的凶嫌以诹访部之力强制屈服,实在让我感到难以释怀。
我所做的事跟对方究竟有什么不同?
结果都是以力服人,只是单纯比较谁的力气大而已。一想到此,我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然而,为了这种无聊的芥蒂而使许多人痛苦、留下悲惨的回忆,也未免太愚蠢、太不智了。
既然如此。
「不准动!『鼠寄』之力也一样——对,把枪放下。」
木曾一边用力发抖一这双膝跪地,同时扔围手中的枪。
他仰望我的眼珠里散紧着强烈的憎恨与怒意。
结果,他想要获得重新评价的心愿依旧没有达成,在新仇当恨累积下还失去了神智。站在这位失去自我的男子面前,我接着下令:
「你很累了吧,何不好好睡一觉?闭上眼睛,停止任何思考吧!」
「……可恶,你们究竟要玩弄他人到何种地步……」
木曾留下的最后几句怨言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房。
在他失去意识的同时,原本在上空自动飞行的军用直升机也一齐失去控制,随即坠毁。
地面被点燃好几颗橘红色的大火球,敌方似乎还可听见里民传来的欢呼。
勇太默默望着与木曾战斗完毕的我,低声问:
『这样算是赢了吗?』
「……大概只能算强制结束吧?」
搞不好这不是结束,而是未来的开端也说不定。
之后我还必须继续与我珍视的同伴一起保护里,类似这次事件的痛苦心路经程或许还得走上好几回。
不过,我们依然不能放弃自己想守护的事物。
以一己的力量,在还能战斗的时候拼命为了心爱的事物而战。我所能过挥的只有永不放弃这条路,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职责。
「……未来的路势必很险恶。」

勇太听了我的喃喃自话后凝视着我。
黑狼那条蓬松的尾巴就像是要为我打气般灵活地拍着我的背,如※酸浆般赤红的眸子也依然没从我身上移开。(注释:一种会结出鲜红果实的植物。)
『我会陪你一起走的。』
黑狼淡淡的说完后,柠檬的远吠也像在呼唤般重复传入我耳里。仔细一瞧,一斗哥哥跟凛也站在速方的同一处朝我挥手。
但附近已化为一片焦土。
风除了吹散此起彼落的黑烟外,也渐渐带走了我们头顶上的雪。
「——还得走很久唷。」
我紧紧搂住勇太的头。

尽管前途茫茫。
但至少我的身旁依当有勇太相伴。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


《第七章》

在宛如替众人洗净伤口的漫长梅雨季结束后,宵见里不知不觉已笼罩着初夏的氛围。
因炮击而化为废墟的学园在数日内就被重新长出的青翠嫩叶给覆盖。
就好像在包容、遮掩人类长年来不断重复的愚蠢行为一般。
「——喔喔,筒直就像是以前的宵森嘛。」
喃喃说出感想的人,是学园尚未建立以前就住在这块土地上的唯一一个活化石——狐狩田学长。
他站在损毁的正门与围墙外,很怀念地眺望突然冒出来的绿荫。
我则一边以设结界用的注连绳代替坏掉的围墙,一边吐槽:
「现在不是沉浸在忧愁中的时候了。当主大人不是就要在九月前重建所有学年的新校舍吗?学长也说好要帮大家的忙吧?」
听了我的指责,学长有苦难言似的点点头。
「……唔嗯,柚子对我真是太没礼貌了。早就猜到会有这种后果,我应该抢先防范才对。」

「例如呢?」
「降下神罚,让她说话时话尾非加上『喵』不可。」
「……如果我是当主大人,在因此对你产生畏惧或敬意前,应该会先一步宰掉你——即使因此战死也不足惜。我就得一点也没错吧?」
狐狩田学长以很遗憾的表情望着我,接着又突然露出略显忧伤的寂寞微笑。
「——原来如此,神死后的世界会变得郁闷,指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现在只是讨论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的单纯劝世故事,与哲学方面的话题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毫不思索便冒出的反驳让学长露出了不满的目光,随后他便压低音量说:
「勇太啊,你的回答方式怎么愈来愈像和臣了?」
「耶耶耶耶耶?!」
这句话实在是太残酷了。我不禁大声惨叫的反应似乎让学长很满意,只见他转身背对我,轻轻伸了个懒腰。
「——反正速人也会来这里调察重建情况,和臣又说这是他对我最后的请求,我多少帮点忙应该不过分……」
「……耶?等、等一下!和臣最后的睛求——是什么意思叼?!」
「哎,你都没听说吗?和臣本人表示,他十之八九会被宵见里放逐。有很多人都主张这次的大惨剧主因即为和臣引发的叛乱,所以必须做出合理的惩处。」
狐狩田学长依当背对着我,轻松而事不关己地对我转达好友的近况。

*
*
*


那天,宵见里虽然因战火而大半化为焦土,但诹访部家前的石阶与正门却幸运地度过危机。
高层与和臣握手言和的速度递超过木曾预想。再度团结一致的里民迅速将防御地点移往宵森学园。不知是托了这项战略的褔,抑或是传说中守护诹访部的神秘力量再度发挥功用,总之诹访部家的部分建筑是保住了。
「……我怎么觉得单纯只是运气好呢?」
当天我们去拜访诹访部家时,出来接待众人的速人伯父,对诹访部本家的太阳与石阶安然无恙做出了如上的看法。
「就算把这种现象当作神意,问题也没有解决吧。」
「那句『只要与诹访部有关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谣言搞不好会让人信以为真。」

「如果真有那种乱来的守护之力,首先应该防止建筑物的主屋被烧毁才对。」
速人伯父听了一斗哥的见解后叹了口气并摇摇头。
穿越正门的我们,发现眼前尽是大火肆虐过的痕迹。
因战车炮击而倒塌、烧毁的主屋如今已成了这副凄惨模样。
以前它的确具备与君临宵见里的领导者相应的威严感,我们这些家臣每每被其庄严的气氛所震慑,但现在也已彻底毁于祝融了。
「凛听说速人伯父的藏书也被烧光了。」
不知为何她心痛地如此关切道。
每天生活在咒术相调古籍之间的凛,以及被俳句相关书籍包围的速人伯父,这两位爱书人对望着,就好像在为那些化为灰烬的书默哀般。薰子姐见状忍不住插嘴:
「我听祖父说过,速人大人的藏书磨该都已经用扫描器另外存成档案了。如果有需要,不妨把档案找出来……?」
「唉,薰子小姐,档案这种束西只是单纯撷取资讯而已,并不能代表书籍本身啊。纸的触感以及油墨的香味,还有那种长年磨揖的真面所受出的特殊翻动声。书这种束西可是一种能同时享受上述体验的媒介——」
啊,他好像打开话匣子了。
薰子姐连忙点头,似乎被倘若放着不管就会连续数小时诉说对书之爱的速人伯父所震慑,柠檬看了急忙出面解围。
「速人伯父,我们可以先走吗?」
原来不是解围,是抛下同伴不管。
速人伯父听了柠檬的问题后突然很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话匣子也关上了。他指向庭院榭木间那保通往别馆的小径。
「……只要心爱的家人平安无恙,或许这点建筑物的损失也不算什么了。」

*
*
*


目前诹访部本家的当主全家人暂住在侥幸躲过火焚的别馆中。
即使被称为别能,宽阔的程度以一介平民来看也够吓人了,但还是跟大到夸张的主屋有一段差距。
之前住在诹访部家中负责服侍的佣人现在都只能暂时搬到市内的旅馆。
「其实,自己煮饭、扫地、洗衣服也没什么不好嘛。之前得随时对那些佣人展现威严,搞不好还更嘛烦哩。」

站在我前头的日奈迅速走过面对庭院的走廊,这么表示着。
自从搬到别馆后,日奈就爱上了做家事。
昨天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亲手按下洗衣机的开关。光是晒各种颜色、花纹的衬衫也够让她满脸兴奋地对我报告。
至于今天在我们造访之前,她别是熟衷于拿着扫把扫地。
生来就是诹访部公主的日奈,对这种不需要被佣人包围的生活似乎很中意。
「日奈还真怪。要是我一想到得亲自处理三餐问题,我就事愿让别人服侍。」
一斗哥感慨地说着,日奈听了却揪起眉头。
「以前只要我一走进厨房,马上就会冒出十几甚至二十个『助手』耶。就连菜刀也不肯让我拿,炸东西时说什么会溅出油更是不让我靠近,最后顶多只能洗洗芋头之类的。」
日奈摇摇头,很不耐烦地挡述着过去的场面。
「以前帮勇太做便当时,光是要走进厨房就快累死我了!我可是半夜偷偷从床上爬起来,还随身带着手电筒哩。因为光线太暗,只要一不留神东西就会烧焦,甚至还得骗那些佣人自己是为了吃宵夜——」
……这家伙,难道忘了当初把便当递给我时还说『这是我家里多煮的』。不过,早知道她这么辛苦,那时就该更细心品尝。
之前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老实地相信『哼——其实这种事也没什么』或『啊,那不就是日奈随手帮我带来的』,如今不免要为自己的迟钝感到懊悔。

在缘廊的终点转个弯并走到底,就可以抵达和臣的房间。
拉开纸门,里头立刻传来崭新榻榻米的香气。正靠在日式无脚椅上看书的和臣抬起头。
「哎,你们来看我吗?真是不好意思。」
在这种挥汗如雨的炎熟夏季,房间租竟连台电风扇也没有,大概是怕伤患着凉吧。
和臣装模作样地慰勉过我们的辛苦后,我不知该如何接话比较好,于是便不好意思地随口
问了一句:
「目前的情况如何?」
「嗯,其实也没多严重啦。」
和臣轻松地表示,但头上缠着的绷带还是令人触目惊心。
或许以他本人的立场看,这是为了心爱的妹妹才光荣负伤,但由于伤处非同小可,众长老
还因此掀起一阵骚动。
「虽然流了不少血,但也没到需要大惊小怪的程度。狐狩田还对我说了句『为了服务观众
你干脆再加演一场丧失记忆的戏』,真是受不了那家伙。」

「……那只可恶的臭狐狸。」
日奈忿忿地咒骂道。我则搔搔头,很怀疑这种事怎么可能还不到让人「大惊小怪」的程度。
「听狐狩田学长就……你丧失了诹访部的力量,是真的吗?」
我毫不客套地直接了当地问了。
不知是不是头部受伤的椽故,从那次事件后,和臣好像再也熊法使用诹访部的能力了。
以前我也曾暂时因精神上的问题而无法变身为黑狼,所以和臣就算出现类似情况应该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我还是很难相信真的出现了这种后果。毕竟我以前被对方高超的说谎技巧骗过太多次。
关于这点,一斗哥、凛,以及薰子姐都跟我有相同的看法。
一斗哥甚至表示『因为同情而主动接近他,搞不好又会丢来什么烫手山芋』,所以非常不想来探病。
因此,事实上比起探病,我们今天主动过来探望的理由还不如就是为了确认和臣伤势的真伪。
——至于对有恋兄情结的日奈当然不能老实说。
「啊,是真的、真的啦!」
和臣爽快地回答。
「不过,依据医生的说明,这比较接近能力暂时睡着了。」
「所以也不算完全丧失咯?」
和臣点头同意柠檬的话。
「只要耐心治潦,应该有很高的机率可以恢复正常。」
原来如此,难怪和臣对自己的伤势可以如此轻松为意。
既然是迟早有一天拿得回来的束西,就不需过度焦急——
「只不过对医生很抱歉的是,我并不想取回那种力量。」
「为什么?!」
「一斗,所谓力量这种东西,并不见得能为拥有它的主人带来幸福。」
「和臣哥哥之前觉得不幸福吗?」
凛这个纯真的问题让和臣啪叽一声盖上手中的精装书,接着才若有所思地回答:
「嗯——我想我之前已经够幸福了。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感觉过任何不自由或寂寞,人生算是相当平顺吧。」
「那为什么……」

「因为我想过得此之前更幸福啊——这种回答你满意吗?」
和臣说了一个绕圈子的答案后,自己也开朗地笑了。
之前一直默默听我们交谈的薰子姐突然开口问:
「关于这件事,当主大人有表示什么吗?」
「嗯——只能说老天爷的安排极端巧妙。本来我犯了对宵见里而言难以宽恕的大罪,母亲就算被逼着要处死我,我也不能怪任何人。但现在有了这个伤,反而使我换回一条命——」
和臣就到这儿时突然转向日奈一笑。
「——当时我是想拾身救日奈的命,结果却巧妙地因此换回自己的一条命,这不是很有趣吗?」
「我听不懂啦——太复杂了——」
望着用力摇头、自暴自弃的一斗哥,和臣再度发出声音笑道:
「抱歉,一斗,我用了太复杂的说法。总之,对宵见里来就,我是否拥有诹访部的『力量』才是决定惩罚的关键。」
「那是当然的咯,拥有诹访部之力才能成为里的支配者……」
「没错,只要是生为诹访部本家的一员,从诞生就会被赋予控制他人心灵的能力。本来就是诹访部家臣的人自不待言,就连那些普通的里的居民都会将诹访部本家视为里的名流而另眼相看。」
说说部本家成员的命这就是如此高人一等。
日奈与和臣只要有那个意思,大可过着完全不必对他人道歉、低头的生活。
「但是,话说回来,我挂上诹访部这个姓氏的证据——也就是最重要的力量既然没了,那些家臣自然不必再服从我,更不可能被我随意使唤,就连完全没有力量的普通人都能无视于我——」
和臣说到这儿突然停顿一下。
他面露些许苦笑,稍稍压低音量。
「——因此,从众长老以及其他家当主的眼光看来,我这种下场就是『极残酷的惩罚』了。诹访部本家的成长倘若失去这种力量,对那些人来说筒直比切腹或自刎还严重。」
里的高层就是因此才停止对和臣的进一步惩罚。
「我之后的人生就不能再依靠诹访部的力量了。比起任何一种惩罚,这才是最难耐的煎熬——他们大概是这么想吧。」
「原来如此,背后的理由是这个。」
失去力量可谓是一件大事,就负责这个观点来就应该已经很够了。
和臣确实聚众掀起对里高层的叛乱没错。

但是,里会化为大片焦土并不是和臣直接造成的。
木曾一族已经连续好几代都在计划对宵见里与诹访部一族的复仇了。
因此,他们才会处心种虑将魔掌伸入日本政府的权力中枢,以累积所需的力量。
不过,这次和臣的行动过是可视为木曾发难的导火线,所以那些反诹访部的家伙依当不肯轻言放过对和臣的惩处。
但是,假设那些人的主张被高层接受了,结果也不尽然为反诹访部一派所乐见。
如果和臣行动的目的是为了破坏宵见里,那饭纲与甲贺的责任问题也该被抓出来一并讨论。
负责里内外碟报活动的甲贺家,以及担纲与政界、财经界人士折冲管道的饭纲家,竟然都无法事先察觉和臣的计划以及木曾的叛意。
「——不过,以执行面的角度来说,要掌握从很久以前就离开里的「流族」支系根本就不可能吧。」
至于拥有诹访部之力的和臣想做什么,也不是底下的家臣们有能力阻止的。
话说回来——和臣微皱着眉并摇摇头。
「关于木曾的动向,『流族』建立的情报网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程度。之所以会被对方抢先一步,完全是由于另一个不确定因素。」
「……席普兰特吗?」
从和臣的翻点看,席普兰特是一个他自始就无法预测的外部变数,所以他才会对事态的变化产生误判。
加上席普兰特那些能力者后,原先和臣算计的『木曾让一派=政府的总战力』这个假设完全失灵,所以破坏程度才会变得如此严重。
「呃……可是最后还是如哥哥所预期呀?我们又多了一个牵制政府的筹码,里的高层也因为『流族』的并肩作战而重新讨论对『流族』的待遇问题……!」
日奈拼命安慰明显陷入郁闷情绪的哥哥。
听了妹妹的激励,和臣轻叹一口气,援援地摇着头。
「——并不完全如我所想,只是结果偶然近似罢了。话说回来,以前老爱走钢索的我,这次总算得到教训了。」
和臣很难得会如此自嘲。
因判读失谈而无法将伤害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这点对他而言似乎相当震撼,也使他丧失了不少自信。
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中,我小声问柠檬: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席普兰特那些人后来呢?」

「说知道?辛西亚被瑞穗吓呆后,好像趁直升机乱射飞弹时开溜了,接下来我就不晓得了。」
「根据甲贺掌握的情报,她是从正式通关管道进入日本。等木曾对宵见里的攻击失败后,她又在不到一天内出境了。」
薰子姐同样压低音量补充说明。
至于白狼辛西亚的随从黑魔女与灰狼就不是以正常管道进入日本的,所以很难追踪那两人的去向。
「——不过,音讯全无这点反而更让人不快吧?」
「讨厌,我真不想管那些人的事……要是他们能直接从地球上消失就好了……」
柠檬以软弱的口吻说出惊悚的想法。
呃,我不是无法体会她的心情。那几个人真的有狗烦——不管以任何一种角度来看。

*
*
*


没多久,一斗哥与凛就为了重建里而先一步告辞。
薰子姐为了追查席普兰特不速之客的事被速人伯父叫去,至于柠檬则因为好奇事态发展所以也跟了过去。
仔细一瞧,榻榻米上只剩下和臣、我及日奈三人。我一边在脑中搜索藉口,一边寻找合适的时机开溜。
结果这时日奈却冷不防站起身,对我投以微笑。
「我去帮大家准备麦茶吧!」
「等等,不必这么麻烦,我很快也要回……!」
我努力对日奈使眼色,但她却径自以小跑步离开房间。
我朝空中伸出的手很尴尬地僵住了。
——喂,日奈,你怎么此我还先离开你哥哥的房间啊?!
干脆面对面跟和臣一起等日奈回来?那太恶心了吧!我才不要咧!
和臣先前读的书依旧搁在矮桌上。他只是以手撑住脸颊、打量着我,不知在乐个什么劲?我实在很讨厌他这种表情。
结果因为无法忍耐这气氛而先开口的人是我。
「……呃,我听狐狩田单长说,和臣要被逐出里?」
问题还没问完我就后悔了。
干嘛提这种尴尬的问题,自己真是蠢透了!




我拼命在思路上驰聘,希望能在脑内字典里翻出一句合适的台词。
「狐狩田学长的惊人之话害我吓了一跳。如果和臣不在里内,很多事都会变得更难处理。要说不幸中的大幸嘛,应该是你由于受伤所以不被追究这点吧。这让我……稍微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啊啊,太拙劣了,我到底在胡言乱话什么啊?道根本不是高三男生该有的表现吧!
听完我的胡说八道后,和臣眨了好几下眼,接着才放声笑道:
「……勇太,如果你因此而安心恐怕得让你失望了,我的确想从里内消失。」
「耶?」
瞬间我的脑内一片空白。
「等、等一下,为什么这么急……!」
「啊啊,当然,并不是明天马上就走,我还有许多后续的事情要处理。此外,也得考虑各方的观感与面子问题。包含上述那些不得不迫行的琐碎事,真正付话行动大概得等我大学毕业以后吧。届时我应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和臣娓娓道出自己所面临的课题。
「因为这次事件所术生的『流族』地位认定问题,我希望能在毕业之前解决。」
确实,只要发现新生儿的能力非该家族所固有,小该就会立刻被烙上『流族』的印记——
过去的判定方式就是这么粗暴,也难怪会引发睹多纷争。
「『鼠寄』应该只是冰山一角吧。其他被认定为『流族』而赶走的臣民,或因为是里民与『流族』所生的该子就被判定为毫无能力而放逐的人当中,很可能还有其他新的特殊能力。」
「……如果是这个问题就复杂了。」
「我已经得到土岐家首肯,胡桃会来协助调查这件事。」
看来迟早还是得动员全里之力进行大规模的追踪与调查吧!
「不过,听起来好像会花很长的时间?你大学毕业前真的来得及吗……」
「等里的重建告一段落后,正式的调查团应该就会出动了。这么一来,我就算人在里外也能参与。其实,我个人也很想置身事外、悠闲地欣赏里的转变。」
和臣以觉悟之人惯有的平稳表情笑着。
除了和臣所豢养的手下与『流族』外,部分长老及高层也有心要改革这方面的制度。
其实这也很正常,甚至早该这么做了。
里外的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变化,我们却得死守不知是几百年前、由谁决定的陈旧规则。
与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我们相比,这个世界已经虽我们愈来愈远。
出现变革是不得不的举动,相信众长老也不会再坚守之前的立场。
至于我老妈则很能体谅那些老人。

(当主的权势会在大事件发生后瞬间膨胀,但如果因此恣意妄为反而很危险,之后很可能会产生难以闪躲的反作用力。)
(年轻人激进,老年人保守,道本来就是一种平衡机制。)
和臣说出「果然很像山神伯母」的看法后苦笑几声,接着又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我领首回瞧后,这才恍然大悟似的用力一拍榻榻米。
「……不对!为什么和臣离开里已经变成既定事实了?!又没做什么坏事……呃,我前面那句话说得还真心虚啊。总之,失去力量不就已经扯平了吗?」
「……我还真没料到。」
「怎么了?」
「你竟然不会因为我想从里消失而欣喜若狂。」
「——这种时候别再开玩笑了!」
我忍不住高声怒斥,和臣别再度正色看着我。
我咳了一声企图化解尴尬,随后才压低音量继续问:
「呃,你该不会是因为失去力量才不敢待在里内吧?不过,不是可以透过治疗解决吗?既然如此……」
「我不会接受治疗的。我刚才已经说过,我不想再拿回那种力量。」
「……我实在不懂你的用意。」
和臣听完我半放弃地吐出这句感想,微微露齿一笑,将双手指强交叉于膝盖上。
「——虽然你恐怕很难明白我这种心情,不过我还是老实招认好了。其实,我小时候就很想从诹访部家消失。」
「……没想到你从小就是个问题儿童。」
「啊哈哈,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在背负诹访部家相关的重责大任下,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只是诹访部的附属零件罢了。」
和臣以怀念的表情眯起眼睛。
「诹访部的力量据说很难控制。即使经历长期的修行,最后能运用自如的人也不多。」
「难道也有生来就无法使用能力的诹访部本家成员?」
「刚好相反。不是不能使用,而是因为与情感直接连结,反而变得太容易失控。」
尤其是诹访部家的男性,几乎生来都有这种缺陷。
基本上,诹访部本家是女性后代的能力强过男性,但偶而也会诞生能力特别强的男性后代。
「那种突变的男该就被称为『诹说部的鬼子』,大抵上都会在成年之前死亡,我因为运气好才一直活到现在。只不过,我没本事控制这种能力。」

「之所以被叫『鬼子』不是个性上的因素吗?」
「——勇太,你的观念完全错了。」
和臣自称,打从小时候起他就从没被其他人讨厌过。
在我这种不知不觉间就会树敌的人耳里听来,「你是在自挎吗?!」——我实在很想这么吐槽一句。但以和臣的角度而言,这只是一种缺乏信赖感的结果罢了。
「因为我根本搞不懂,喜欢跟我在一起的朋友或女孩到底是真心想这么做,或者只是被我的特殊能力所支配,而误以为自己喜欢我。就我而言,我确实很难分辨这两者。」
即便自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也不敢保证在场所有人是真心表示赞同,或者只是被自己的恐怖力量这迫才不得不点头。
在实际遭遇前敌视自己的家伙,也在面对面沟通后变成了好友。这到底是自己的口才与人格魅力所致,还是诹访部之力的又一次展现?
和臣过去还曾拼命翻阅诹访部家的藏书,希望能找出消除这种能力的方法,可惜一无所获。
「……就是因为你的青春期充满烦恼,所以最后称得上好友的家伙只剩下狐狩田学长,而女朋友别选择了伊吹小姐?」
「是啊,勇太说得一点也没错,那两个人都可以抗拒我的能力。」
以前问过和臣,他所定义的『理想女性』为何?他曾这么回答我:
——不会对我言听说从的女孩吧?
当时我以为他又在开玩笑,但这搞不好才是他的真心话。
过挥完全不会受自己特殊能力影响的『奈落』之伊吹为伴侣,也是因为和臣想确说自己在他人眼中的真正价值。
「跟伊吹在一起我就能拌嘴了。那女孩乍看之下好像很成熟稳重,其实私底下相当倔强哩。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吵嘴,不过这样才幸福嘛。」
如今和臣脸上的表情不再是故意装出的善良与优雅,而是紧自内心的真实幸福。他接着对我说:

「这么一来我才能变成真正的自己,好不容易啊!」

我找不出任何适合接话的台词,只能默默低着头、清点榻榻米的数量。当我心中终于浮现想法时,这才下定决心抬起头、率直地表示:
「……老实说,打从我回里后就很不擅长与你相处,要说是讨厌也不为过。」
「嗯,这点我知道。」

「不过,我并不希望你离开宵见里。此外,真的要离开的人也应该是我才对。还有……要我暂时摆脱讨厌你的心情,笑着目送你与伊吹小姐离去,还得就出祝福的话,实在是一想到就让人火大。」
这种时候开这个玩笑会不会太过头了?
我再度将视线落回榻榻米,和臣则以意味深长的笑容对我道:
「我也知道你会有那种感想。勇太,其实道就是我中意你的原因啊!」
——这家伙真是让人既好气又好笑。
总之,直接挑明结论吧。综合各方面的理由,我并不赞成和臣离开。
为什么?答案很简单,他离开后我的负担将会比现在更重。
假使和臣不在里内,制止日奈情绪失控的任务就全落在我头上了。只要一想到这点我就提不起半点冲劲。
诹访部当主柚子大人至少过有『守护者』我老妈以及『牵手』速人伯父,但日奈假使运气不好——这句话好像怪怪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不过,倘若问我既然不想负这个责任,是不是拱手让人比较好?那我铁定会回答别开玩笑了。
恐怕至死为止,我都不能放弃自己的「力量」——也就是在体内蠢蠢欲动的那只黑狼吧。
因为有这种『力量』伴身,我才具备能力去负那个甜蜜而重大的责任。
和臣是为了找回原本的自己,才主动放弃与生俱来的这种「能力」,以及大家看到诹访部就必须毕恭毕敬的厌烦处境。
而且,他在放弃这种力量后,也同时从各种责任与束搏中重获自由。
日奈一定会阻止和臣这么做吧。
——她虽然自己不承认,却拥有严重的恋兄情结,听到这件事搞不好会大哭一场。
然而,和臣的决心想必已无法轻言动摇。
「勇太,你的表情干嘛那么难看?」
「以逻辑思考这是必然的结果。只要一想到我日后的处境,我就无法露出轻松自得的笑容。」
「喔,一想到未来的自己就心情沉重吗?」
「一点也没错。」
我刻意以更为不快的表情再度强调。
没想到和臣竟一脸严肃地望着我,还深深地鞠了个躬。
「……真抱歉,宵见里与日奈就交给你了。」
他如此表示。

我到现在才再度确认一点。
和臣这家伙绝对是标准的坏胚子。

——就这样被他轻易转移重责大任,我竟然连一句众也无法反驳?
《终章》

『很抱歉,这么久没联系,我是勇太。
不过,一斗哥主动寄电子邮件给我,已经是好几年都没有的事了!
木曾事件条生在五年前,那次以后我们通信的次数应该用一只手的指头便能数完吧。
……还好,后来大致发生的事我都从凛与日奈那里听说了。

上述那些事姑且不讨论。

首先恭喜你要结婚了,砒你们自头偕老。
尽管我早就猜到你们最后一定会在一起,只是没想到此我预期的还要快。
你恐怕是被凛逼婚的吧——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告别单身派对、订婚典礼、结婚典礼——或者不管你还想累几次,每一场我都参加定了。我所知道的其他人住址之后再寄给你,到时候就麻烦你正式发喜帖咯!

那么,来谈谈你想知道的近况吧。

我现在过在当本国史教师。
不过,我本来就没有要辞职的意思啦,而且我现在还被任命为副导师呢,实在有够辛苦的。如果能重回高中时代,我经对不敢在上课时打磕睡!(苦笑)。

日奈则继续在跟饭纲有关的那家公司上班。
我再谈一次——
她的确过在普通公司当一名很普通的粉领族。
很意外吧?听说跟上司之间也没发生任何摩擦。

啊,对了。
自从那次之后,日奈就在诹访部本家的希望下搬了出来,变成跟我住同一栋公寓的临居。总之,就很类似同居关系吧。
当主大人的意思似乎是「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干脆趁现在多联系」。这不知道该算特别照顾我呢,过是对我施压啊?

反正,诹访部本家也没叫我们从东京返回里,要说是宫主大人的特别恩赏也未尝不可。
我想里现在应该己经改变了很多吧!

话说回来。
我对日奈求婚了,不,应该说是她强迫我求婚才对……听了这个你可别笑。
「一斗哥跟凛好像已经要定下来了,我们也差不多了吧。为了方便那些长辈亲戚安排时间,最好早点准备。」我对日奈如此提议,结果她却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呀」、「我怎么不记得有人向我求婚」而大发脾气。
我在面红耳赤、手忙脚乱,以及兼具与她和好的意味下,当场就说了句「嫁给我吧」。
结果你猜日奈说什么?
「我不要。」
她竟然这么回答。
「一点一气氛也没有。」
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我听到这当然也很火大,但还是勉强把「那你想怎么样」这种话咽回肚子,大费周章地跪着重来一遍。「我想与你共度人生」「请选择我作为人生的伴侣」——大概就是这些吧。

过程之所以没办法详述,不是因为我不好意思,而是我真的记不太清楚了。之前,我根本没考虑到过得经过求婚的步骤,更没料到求婚还会被日奈拒绝。
当时的我简直是脑袋一片空白。
我苦心经管(本来想打逼真演出,一不小心选成这个字,姑且将错就错)的求婚场面,结果却换来日奈一句「我会考虑」,真是气死人了。(※注释:这两种谈法在日文为谐音。)
之后日奈就直接回自己的住处,撇下我不管。
翌日,我才收到一对内容类似「那就嫁箱你吧」的筒讯。
比起与高采烈,用松了一口气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还比较贴切。
难道这是在暗示我以后的婚姻生活吗?真是令人无法苟同。

一斗哥那边的冒险情况又是如何呢?
据深斫姐转述,你们是「先有后婚」,还说那是酒后乱性的缘故,真是可疑啊!

总之,拉里拉杂写了这么多,就期待婚礼那天的正式到来吧!

山神勇太』





《最终章》

勇太大口吞下有点冷掉、连皮炸的薯条后,这才舒服地叹了口气。
「终于碰到食物了……」
「明明有那么多菜,我们竟然吃不到几口……」
望着随意盛在大盘子内的炸点,我也唤了一口完全不输给勇太的气。
当然,我的肚子早已饿扁了。
我并不是担心吃束西会弄脏这套刚买来的晚礼服。
其实,我跟勇太一样,刚才连吃东西的空档都没有。
在超过三小时的婚历中,琳琅满目的佳肴,我唯一能尝尝看的也只有那道菜名很长(好像是法文)的汤而已!
只可惜只喝了一、两口的分量,空挡就已经结束了!
「嗯?你怎么不吃?因为饿过头反而不想吃吗?」
面对喀滋喀滋大口咀嚼的勇太,我以略带恨意的眼神回答:
「——勇太都不觉得可惜吗?」

他的动作突然停了。
右手依当抓着鸡腿不放的他不安地压低音量。
「……我说你啊,现在还念念不忘吗?」
「当然!以后只要每次吃饭我铁定会想起今天的悔恨!」
「无缘的料理就算了,不如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盘子上。你看,这道沙拉其实很不错,要我帮你装一点吗?」
「我才不会轻易忘了刚才的事!毕竟、毕竟我才喝到两口汤而已耶!!」
「迁怒我也没用啊。那个小恶魔风味的里昂什么拿破伦蛋糕,我又何尝不想多吃几口……」
勇太遗憾地垂着眉,将手放在我肩头上。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吧?今天的结婚典礼可是我跟你的重要日子,为了吃不到料理而哭未免本末倒置了!」
「人家就是悔恨嘛!」
我接过勇太递来的篮子,半自暴自弃地继续如此强调。
——我们的结婚典礼。
本想藉此大啖美食的个人欲望在过度轻忽来客数量后被彻底粉碎了。诹访部家的面子与复杂的来往关系果然不容小觑,就连在仪式中预定的料理预算也经过大幅调整。
具体而言,当初我跟勇太在读过跟结婚相关的杂志后,已经设想了「就采用这个吧」的情况。结果最后数字却比预算多出一个零。
最后决定的菜色实在豪华至极,一般的餐厅根本端不出来。比起今天所收到的礼金数量,我真怀疑这次到底会亏多少钱。
召集了某大饭店的主厨、传说中的料理达人,以及各式各样只能在电视或漫画中看到的家伙后,结果就是我们今晚的婚宴菜单。光看名称根本搞不懂内容为何,简直可以冠上梦幻宴席、传说中的全套美食餐宴……至少看别人的反应是如此。
我只喝了几口汤,但客人的评价应该很不错吧。这么一来诹访部家的面子也不会挂不住。
我接过勇太遁来的羲大利生牛肉片(Carpaccio)并放入口里。
……好好吃唷。
这里是婚宴完毕后的第三摊,整问餐厅都被我们包下了。地点则是我所认识的朋友里最懂美食的薰子所推荐的,菜色当然很棒。
不过,只要一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与梦幻的美食失之交臂,眼前的可口食物味道就会被悔恨所取代,真是不可思议。
「不要迁怒这些食物嘛。」

「嘎!竟然随便揣测主人的心声!」
「你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勇太递给我另一个新盘子。
……哎呀,这道菜果然也很好吃。
我接过盘子的手似乎同时沾上了轻微的认输。我一边咬住叉子,一边环顾四周。
——虽然这程没有梦幻宴席或名字超长的菜单,但聚集在此的成员都是我熟悉的诹访部一族同伴,食物吃起来会特别美味也是理所当然的。
比起被一些所谓的高官包围、紧张兮兮地吃,这样子绝对好多了。
在这种场地以及这群脸孔陪伴下,我的心情就好像回到自家般轻松。
「日奈,你今天好漂亮啪!」
突然有人从背后紧紧抱住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柠檬。
她好像有点醉了,脸颊呈现淡淡的粉红。这套穿在她身上很好看的粉红色礼服散发出优雅的气息——只要右手不抓着啤酒瓶的确很像哪家的千金小姐。
「我要再一次对日奈说恭喜!」
她嘿嘿地笑了几声,又在我已经空掉的玻璃杯注入啤酒。
轻轻干杯后,柠檬小心翼翼地检视四周并对我咬耳朵。
「婚宴的菜很棒,不过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你自己想像吧。如果由我作主才不会这么铺张哩。还不是那些长老指使的,真是烦死人了。」
「唔嘿,听起来好像很累嘛,真是辛苦你啦。」
我们再度干杯,玻璃发出「喀锵」清脆的碰撞声。这时柠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击掌喊道:
「啊,对了,下任当主大人对穿西式礼服这点好像很坚持?那些长老没有表示反对吗?」
「当然有咯。不过,如果道也不能顺我的意那我就要发飙了,最后总算照我的安排。」
「也就是说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勇太就是了。」
「真没礼貌!勇太也说我穿西式礼服比较好。」
我对自作主张、一味点头的柠檬抗议。
——不过,如果照柠檬的说法,我或许真是强迫勇太替我『说项』,但这种场合本来就是握有对手弱点的人占上风。该坚持的时候我绝对不能客气。
「哈啰,两位,恭喜你们啊。」
「恭喜勇太哥哥跟日奈姐姐。」
身穿成对礼服的一斗哥哥与凛也来到我面前打招呼。
不,或许该称这两人为本乡夫妻才对?

两年前,一斗哥哥与凛就赶在我与勇太前头结婚了,目前定居宵见里经管农业。
这两人还在去年生下儿子,如今已成为了不起的父亲与母亲。
「谢谢!」
勇太一口干掉啤酒后,再对一斗哥哥递出空空如也的杯子。
一斗哥哥也以「你还真上道」的满意笑容点点头。
很快地,多泡的金黄色液体再度装满勇太的玻璃杯。
「干杯!」
这两个男人就像什么奇怪的体育耐团体概有意外坚定的革命情感。姑且不理会他们,继续与柠檬还有凛干杯、叙旧吧。
「幸太已经睡了吗?」
「终于睡了。大概是因为今天太兴奋了,所以他一直不肯睡……」
凛偷偷瞥了一眼放在聚餐场地角落的婴儿床。
睡在那上头的小婴儿就是凛与一斗哥哥所生的长男。
可能是一斗哥哥的遗传吧?小男生很喜欢被女性抱,却对男性非常怕生。
一斗哥哥咬住玻璃杯的边缘、有点失落地抱怨:
「那小鬼连我抱他都会哭耶。」
「都是因为你太粗鲁了。」
「哪有?!可是很宝贝他,不敢让他摔着、撞坏,或者被捏碎……」
「一斗哥哥,那已经不是宝不宝贝的问题了吧?」
他那种分不清玩笑话跟严肃场合的脑袋真是恐怖。
自从这对夫妻的婚礼后我们就再也没碰过面,但比起跟高中时代体型相差不多的一斗哥哥,凛的个子倒是变大不少。
「……你该不会已经比柠檬还要大只了吧?¨
就算不特地背对背站在一起比较,也能看出身材修长的凛比柠檬高出不少。
此外,跟两年前相比,凛也散发出更明显的女人味。
「——不过还是很遗憾啦,没办法长成我理想的前凸后翘火辣身材!」
一斗哥哥露出爽朗的笑容,口中却冒出变态大叔般的台词,同时还搂住凛的肩膀。
凛将自己的手交叠在一斗哥哥的手背上,说真地抬头仰望丈夫。
「你想要身材火辣的老婆请主动说一声,凛便会收拾好行李并带着幸太一起离开。」
一斗哥哥大为震惊地凝视着妻子,接着便死命地开始赔罪。
凛则不解地望着一斗哥哥那正在努力道歉的脸庞。
「……一斗哥哥,看来你被老婆吃得死死的。」

「那只是我一时大意说错话!」
据我个人的看法,凛已经足以管住一斗哥哥这种迟钝的男人了。
柠檬看着这对夫妻的一来一往,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然后才突然转向我。
「话说回来,日奈你呢?还没有吗?」
「咦?还没有?你说什么……」
「日奈姐姐,这种时候的『还没有?』一定是指怀孕。」
「怀……等、等一下啦!我跟勇太今天才结婚耶?」
「可是勇太跟日奈在经历与身体雨方面都已经准备好了呀!」
「是的,既然都没问题就代表动作太慢。」
「什、什么叫动作太慢……!」
我太大意了。
这阵子一回里,每次都被顺道拜说的老人们问起这种事也就罢了,没想到连年杞相仿的好友也在婚宴结束后的第三摊对我提出『还没有怀孕吗』的攻击——!

——不过,仔细想想,我这些同伴都是将来在我就任当主后必须身负辅佐之责的重臣,会担忧与里未来息息相关的继承人问题也很正常。
我打从心底敲咒自己轻忽,同时慌忙对勇太投以求助的目光。
勇太的表情非常紧蹦,似乎想假装没看见我的眼色,继续帮一斗哥哥手中已经快满出来的杯子倒酒。
——这个叛徒!
孤立无援的我,要如何对抗柠檬与凛组成的最强搭档呢?
这么一来,只好拿出我最近已经很少使用的诹访部之力,才能打破僵局——
「……话说回来,凛也是独生女吧?竟然能顺利地嫁进本乡家?」
我的僵局已在不知不觉中自动化解了。
浑身虚脱的我差点当场瘫软下来,然而凛的回答还是清楚传入我耳中。
「是的,两家已经绝定,一旦生下该子,就必须挑出有天赋者进行数来石家的修行。」
「没有后继者果然是件苦恼的事……对了,那日奈呢?」
「我、我?勇太跟我结婚是以入赘的身分呀……」
「勇太哥哥从今天起要改叫为诹访部勇太了吧。」
「……果然如此,我就知道日奈的家里会这么决定。」
柠檬无意间吐露的寂寞口吻让我有点在意。
「不过,诹访部勇太的笔画以姓名学来判断,是个充满艰辛与不安定的凶数。凛认为勇太哥哥以后必须更注意自己的人生。」

「喂喂喂!这是什么不吉利的占卜啊?!今天可是大喜之日耶!」
「勇太哥哥,笔画数是不会蹁人的。」
「那你起码也修饰一下,说点比较中听的。」
凛无奈地皱起眉,稍微思索过后才再度开口。
「山神勇太的笔画也是充满艰辛与不安定的凶数,所以凛判断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
「……这种修饰完全无法安慰我。」
「这不是修饰,是事实。」
「那我岂不是惨了!!」
「难道你就不能说句,『两个人再辛苦也值得』之类的话吗?」
我一边饮着柠檬替我倒的啤酒,一边不负责任地对勇太吐槽。
如今的宵见里依当与「门扉」共存。
当我离开里去东京工作时,「门扉」就再也没发生被任意打开或封印减弱的现象了。
重建完早的宵森学圆目前仍是诹访部一族及其家臣子弟的挚留地点,这些年轻后辈夜晚还是得在此以前安话许多的校舍中来回奔驰。
在东京生活的这段日子,什么家族血统、轮值等都好像跑错时代的梦幻般离我好远,甚至有时候我还会觉得那些事无聊透顶。不过,这几天我的想法又被修正回来了。
听了这句蒂真是令我啼笑皆非。
里对每个人造就的改变果然都不一样。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高举双手为我加油打气。至少一开始听见我要离开里时,三婆们便摆出就算进土牢关禁闭也要制止我的强烈姿态。结果七年后,她们终于进步到愿意写明信片提醒我中元节回故乡看看的地步了。
……然而,尽管大家都这么努力,我还是觉得改变的速度太慢了。
慢是慢了点,不过至少方向没错。光是这样就堪称欣慰吧?
我自己也还有许多不得不思索的课题。
等我与勇太生下小该,如果是女娃我就必须马上接任当主的位子。
自己孩提时代认为一片黑暗的未来,如今已变成明朗又安稳的和平光景,实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对于背负诹访部与里的命运这件事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再也不需要畏惧了。
我心中称毫没有对重责大任的紧张与不安。
……话说回来,只要撑到我女儿结婚生子不就了事了?
我跟勇太相处的时间虽然很长,但一提到什么生小该,总觉得自己的处境突然变得非常实际。

有只纤细的手臂这时突然倦住我那张显现烦闷的脸。
「讨厌啦,柠檬,你老爱这样搂搂抱抱的……」
「日奈,快点让我抱抱你的小孩~快点嘛~」
浓烈的酒味伴随着丝绒般的柔细说话声,我顿时神经紧崩了起来。
「深斫姐,你又喝多了。」
这位已经饮入不少酒精、陷入酩酊状态的穗高一族继承者搭着我的肩,不知何故手掌也开始不安分地在我的胸部上揉捏。
「哇呀!等一下,深斫姐~
「……怪了,胸部这么大还没办法生小该,怎么想我都觉得不对动。日奈,听好咯,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
「深斫姐虽然是声音温柔又美丽的亲戚大姐姐,但这种满身酒臭又乱揉别人胸部的模样在旁人看来简直就跟变态没两样。请不要喝得烂醉又对人家性骚扰好吗……!」
深斫姐的酒品在道七年间也逐渐改变——我是指朝向更恶化的方向。
不知何时,本来在我附近的柠檬、凛以及一斗哥哥,嗅到这股不稳的气息,都逃之夭夭了。这种时候怪那几个人跑太快也没用吧。虽然无济于事……但至少身为牺牲者的我可以抱怨一下吧?
对了,还有勇太为何也不见踪影,以后我一定要好好跟他算这笔帐。
「人类又不是靠胸部怀孕或生小该,深斫姐的主张一点科学根据都没有。」
尽管在这种场会下自己被同伴们抛弃,但就到这,却有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帮手出现在我面前。
土岐胡桃戴着瞬间闪过一抹光芒的厚重眼镜,往深斫姐踏出一步——在婚宴后的第三摊穿这种实验室用的白衣不会太欠缺常识了吗?
对于如今依当巡回日本各地、追查怪黑现象的她来说,或许这才是正式装扮吧——
「……胡桃?你也想打绕我跟日奈叙旧吗?」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深斫姐揉胸的手却依然没停。在场旁观的人也未免太冷静了吧?
胡桃重新推正眼镜后这才挺立在深斫姐面前,以朗朗的响亮就话声大放厥词。
「——没错,以生物学的翻点来说,身体明明很健康的两人为什么会生不出该子,这件事与乳房大小或品质绝对无关!重点在于次数。因为次数不足才减低了受精的机率,之所以生不出小该就在于这个极度单纯的问题……」
「呀啊啊啊啊啊!不要说了!拜托你闭嘴……!!」
「……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深斫姐干嘛同意对方呀?」
虽然托胡桃的褔,深斫姐停止搓揉我的胸部,但这样根本解决不了我的窘境!
胡桃对我的抗议无动于哀,只是边在聚会场地来回踱步边高声喝道:
「勇太!你躲哪儿去了?这可是你偷懒没错吧!以我的立场而言,我希望你们从今天起就努力增加次数……」
「没错、没错。」
「这都是山神不好。」
「你要再加把劲啊——」
胡桃的发言传遍了狭窄的会场,所有与会人士都听得一清二楚,还纷纷半促狭地显露赞同之意——啊,讨厌啦,熟识的人难道只要一喝醉就会开始得意忘形起来吗?
好不容易被深斫姐放开的我无力地瘫坐在墙边的一张椅子上,慌慌强强跑回来的勇太这才抓住我的肩膀摇晃。
「喂,刚才你怎么不叫胡桃闭嘴啊?」
这种事要是你办得到何不自己试试?
我别开正在闹瞥扭的脸。这时,哥哥刚好发现为了不让胡桃找到而躲在桌子后方的勇太,立刻发出温柔的声音。
「嗨,而位好像很开心喔。」
「你觉得我这样叫开心?」
「哎,这不是我的妹婿吗?一进门就想跟大舅子顶嘴啊?」
哥哥的微笑难掩欣喜之情,勇太听了则瞬间腿软。
那倒不是因为他被哥哥的魅力所震慑,而是想起诹访部和臣已经真正变成自己的大舅子后,一下子有种大受打击的真实感。
哥哥则微笑望着一话不发便默默垂头离去的勇太背影。
「哥哥,伊吹小姐呢?」
「在店明口跟瑞穗碰上了,她们好像聊得很起劲。」
好久不见的哥哥脸部线像比上次碰面时更加柔和了。
——如果我说他年纪愈大愈像爸爸,不知会不会惹他生气?不,搞不好他会很高兴也说不定。
哥哥自从大学毕业后便暂时从宵见里消失了。
但最近听说里对「流族」的待遇已经改变,所以他又在某种心境变化下重返诹访部家宅邸。
虽然他尚未与伊吹小姐正式结婚——不过应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吧。

身为妹妹的我却抢先一步。
如今的哥哥正与父亲一同工作。
管理散布于各地的「流族」、收集里外怪异现象的资讯,以及派遣合适的轮值能力者——这就是诹访部首主之大的职务。
——也就是说,只要未来没发生什么击天动地的变化,等我就任当主后,这项工作就必须交给勇太负责……怎么想都觉得他不是这块料。不过,届时哥哥一定会帮我这个忙吧。
「——哥哥,如果我生女儿就要拜托你咯!」
「……你丈夫应该没问题吧?一回到里就听说要跟我一起工作,搞不好会马上离婚也说不定?」
「放心放心,勇太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
现在的他正躲在一斗哥哥附近接受保护,只见一斗哥哥不时拍打他的肩膀鼓励他。
就是因为知道躲不过这种事,搞不好勇太会更加沮丧。
已经是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了,还必须跟哥哥携手合作,我的猜想应该没错吧?
不过,说老实话,我却对这种情况非常欢喜。
学生时代相知相惜、互相信赖的同伴如今都重新聚在一块,还能一起为共同的理想打拼,实在是最快乐的一件事。

勇太应该也不像他口头上说的,那么讨厌与哥哥共事吧。
我跟勇太都知道,我们这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从七年前至今都不曾改变的事物。

我突然察觉到某人的视线,赶忙回过头。
——一像蓬松的琥珀色动物尾巴刚好从柱子后方一闪而逝。
我忍不住猛然起身,朝着柱子冲过去。
刚才紧漏一瞥的柱子后已是空无一物,但在速处的走廊转角,却有一只优雅迈过地毯的狐狸输廓拐过。
最后,我追着狐狸的身影来到店外。结果一走出屋子,我头顶就突然落下了如※洒米般的大量花瓣。(注释:对新人洒米是西方的婚礼习俗。)
我讶异地仰望天空却看不到半颗星斗。
当然,现在也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从我肩头轻轻飘落的花瓣确是樱花——但却不是束京常见的染井吉野樱,而是颜色更红艳的品种;我脑海瞬间浮现盛开的化妆樱光景。
偶然从店明口经过的路人,以及追着我跑出来的勇太、一斗哥哥、哥哥、柠檬、凛,都像是失了魂似的被不停飘落的樱花花瓣夺走全部注意力。

『——如果可以对化妆樱许愿,你想许什么愿望?』

我耳边响起了那只狐狸令人怀念的声音。
一边伸出双手捧住大量洒落的花瓣,我一边默默答道:
如果可以对化妆樱许愿,我想再去一次以前的海边。
宵见里今天依当充斥着各种问题,想要以和平称之恐怕还很遥远。
可能引发争执的火种尚未彻底扑灭,与外界的权力核心交涉更是艰苦异常。
现在看似平稳的宵见里,也不知何时又会诞生恐怖的妖魔鬼怪。
——不过,如果我能跟大家携手努力,并肩度过这可能比死还难过又辛苦的一年,且在最后得以俯仰无愧地面对任何人,我希望帮自己跟大家规划一趟最棒的假期。
有了这份期待,我便能以绝不论给任何人的气势,努力冲向接下来的夏天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真是个有趣的女孩。』

无预警的强风刮起,再度将大量的花瓣吹向天际,最后消失在夜空的彼方。


地面只剩下不见任何一片花瓣的柏油路面以及愣愣仰望天空的人们。
我深呼吸一口气并垂下头子,这才察觉勇太已悄悄来到我身边了。
这时他依当目不转睛地痴痴望着天边,直到发现我已经恢复正常后才露出羞赧的笑容喃喃说道:
「……那家伙也是来祝福我们的吧!」
我用力点着头,以手环抱住勇太的脖子。
他一开始虽然慌了一下,但马上就放弃挣扎,以更强的力道对我做出相同的动作。
即便缓慢也好,即便用肉眼很难判断也昆,宵见里确实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变化。
那正是我们最期努力后所获得的结果。
此外,也是支持我们继续打拼的甜美果实。
不安的因子虽然俯拾皆是。
就连神明也不敢保证,翌日太阳升起后依当是平稳的一天。
但正因如此,或者视至少我们必须对里的光明未来充满信心。
这条道路的终点一定是那片我魂萦梦牵的蔚蓝海洋。

我踮起脚尖贴近勇太的唇,这时手表的指针刚好转向晚上十点。





不可思议的钟声在夜色下的街道响起。我记得很清楚,这是过往每次通知我们进入备战状态的讯号。
然而,今夜隐约从远处学园方向传来的钟声,就好像整座「宵见里」为我们咏唱的祝福之歌般,在入夜的街道上永无止境地回荡响彻着。

(完)




后记 之一

这次闭关在ELSEWARE的办公室里赶稿时,有神明显灵对在下传达「只要一直供奉巧克力就保佑你在截稿前生出原稿」的旨意。为了得到神明的庇佑,在下果真不断拿出巧克力当祭品。『恶狼难驯?!』第五集之所以能平安顺利地发行,或许真的是那位神明的功劳吧!

一开场就胡言乱话都忘了要先打招呼。在下是担任执笔工作的黑川,此外也专门负责『贫乳』与『糟糕大哥哥』等方面的事务。
初次见面的朋友您好,倘若大致翻阅担最后一集后还合您胃口的话,不妨参考包括短篇集在内的其他系列作。
至于并非前述状况的读者,好久不见了。托诸位过去长期支持的福,本系列总算来到最后一集——不,基本上在下是以不论停在哪集都可以的方式写作。「我的恶狼在前一集就结束了」、「我觉得第二集就可以结束了」——即便有读者这么认知也无妨,不过还是诚挚地感谢各位陪在下走到最后一刻。
这本完结篇的人物登场密度非常高,如果能让您开心地看到结束就再好也不过了。

呃——在下之前完全没考虑最后一集的后记该怎么写比较妥当,不知不觉也只剩下最后一页。其实,想说的在本文里都发挥完了,其他轶事或内幕相信高崎老师会负责提供,接着就直接将后记进入谢词的部分吧。
担任本系列插画工作的武藤此史老师,有劳您对「萌基准」与世间不大一致的黑川进行再教育,终于让在下理解什么才是正统派的「萌」。在下每次都欲罪不能地期待武藤老师这次又要画出何等可爱的女性角色,其实相当辛苦。
责任偏辑衣笠先生,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还劳驾您替在下掌握进度,实在是非常不好意思。本系列没有在前几集就结束,而且还能出短篇,在下认为大部分得归功于衣笠先生。
最后,对临近截稿日才慌慌张张进去闭关的在下授与创作威能的柳川大明神——打从心底感激您的庇佑,下次的工作可能又要来参拜您了。

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还有椽与各位于某处重逢。

二⊙⊙九年初夏 黑川


后记 之二

已经熟悉的朋友,好久不见。至于初次见面的朋友(应该不多吧),大家好。

这是最后一集。

我想为的内容大致上都如愿以偿了。
几乎都是靠读者朋友们的支持才能走到这一步,真的、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这部「恶狼~」系列刚开始时,完全没料到可以出这么多集。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继续出下去。不过,就算有这个念头,包括短篇集在内有六本也该满足了。
本书也发行了韩国版与台弯版,听说罗马尼亚当地还要拍摄真人演出的连续剧!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关于连续剧那部分是胡诌的。

最后,
我要对所有与本书制作有关的同仁致谢。
包括业务人员、书店店员、封面设计、负责校对者等。
没有大家通力合作,就不会有这本书诞生。

武藤此史老师,多谢您每次提供的精彩插画。

本书的责任编辑(包括已卸任者)G氏、A氏、K氏,过去这段日子真是有劳各位协助。

另外,对花钱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大爷,我则要献上最最特别的感谢。
有大家的陪伴,才有今天的我。

希望日后还有机会与各位见面。
那么,就约定好在下一部的系列作吧!

二⊙⊙九年六月 高崎とぉ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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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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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很幸福的结局

14 年前 0 回復

neko277 平民
還是比較喜歡這種大團圓的結局

14 年前 0 回復

13881969565 勳爵
这本书我一直没看,竟然只有五卷就完了,那正好一次解决

14 年前 0 回復

SAYA 騎士
幸福美满的结局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14 年前 0 回復

chenshao264 伯爵
结婚了呢,完美结局!!!

14 年前 0 回復

红色小兽 王爵
五卷就完结了,结局还是结婚死啊~~~

14 年前 0 回復

abs120 伯爵
怎么讲呢,看到三卷的时候,我已经看不下去了,但还是感谢录入啊,结局很好的话!

14 年前 0 回復

腹黑紳士豹 平民
喜歡這類的插圖啊
不過貌似有點少?

14 年前 0 回復

卡卡雅 王爵
5卷有点少捏~~
希望还能有些后续捏!~
录入辛苦!!

14 年前 0 回復

wsljxoper 子爵
竟然完结了啊```真是又高兴又失望啊``明明还可以在写的啊``可惜了

14 年前 0 回復

k785273123 子爵
如果說再寫個一集或許就會很完美了

14 年前 0 回復

silastravis 子爵
都会老家结婚了,还真是圆满的结局,不过结束的有点快了~~

14 年前 0 回復

ddjj7 子爵
多谢,录入辛苦了
这书很欢乐,我很喜欢...怎么5卷就完结了呢,想转而去写外传短篇集么

14 年前 0 回復

绫零凌菱 王爵
这本5卷完结呢 应该说有点可惜啊 短了点 但最后的结局很完美 算是划下了一个好的句点吧

14 年前 0 回復

sister-con 子爵
一直觉得这部小说看得很累。。。。不过插画还是不错的

14 年前 0 回復

cjfanadsl 伯爵
就这么结局了?一点也不好看!一点也不!!!上一卷才交往,竟然就7年后结婚了,而且还一卷的讲个耽美的哥哥。。。唉,太烂尾了,让我想起了骷髅恋人

14 年前 0 回復

blackcat8553 勳爵
这么快就完结了吗?感觉还没看尽兴的说

14 年前 0 回復

xiongzhao921 勳爵
.......好东西 等了好久的说

14 年前 0 回復

lostheart 皇帝
啊啊,通通回老家结婚了啊,真是皆大欢喜~不过咱还是很在意狐狸学长到底是什么来头,是狐仙大人穿越过来了吗。。。

14 年前 0 回復

爱丽丝的泪 騎士
就这样结束了呢~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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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霏霏 勳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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