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琪雅 2[周防司] [自翻](遗忘一年终于完结,系列完结)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1-8-18 22:06 编辑


各种原因中途放置了一年多,真是对不起大家了,下次不会这样了,我保证
----------------------------------------------------------------
《拉琪雅》
作者:周防司
插画:久麻
翻译:dawei134(膏膏)
校对:catshen (膏膏家的喵妹)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转载时,请注明以上信息,尊重翻译者的辛勤劳动。
-----------------------------------------------------------------


名村哲平和桐沢弥生。
两人在便利店相遇,并一起开启了『非日常』的门扉。
他们所闯入的,是时间每天都在倒退的『翻转世界』。
每天都在向过去倒退着的名村和桐沢,他们烦恼着,痛苦着,相互鼓励着,一起欢笑着,一同设法摸索着出口……
两个人的身影,漆黑的少女一直在注视着。
被囚禁在翻转世界中的,少年和少年的故事。





作者:周防司,第五回电击HP小说奖「大赏」得主。居住在长崎县。爱好各种各样,特长也是各种各样。性格微妙,很不擅长开玩笑,多次因为无聊的笑话导致冷场。最近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倾向。是一个以明显的表露出毫不在意的态度为信条的懦弱的乡下人。
插画:久麻,87年二月制造的B型女。虽然是个超级甜味党,不过也十分喜欢蛋料理,最喜欢半熟的。是喜欢将培根蛋面上的蛋毫无破坏地保留到最后吃掉的派别。






从这个展望台上可以将整条街道尽收眼底。街道被染成一片赤红,因为晚霞的缘故。
「……好红。」
展望台上有一个穿着黑色基调的奇异服装的少女独自站在那里。这身能让人联想到歌德风的黑色打扮穿在她身上没有任何违和感,十分的合适。
除了少女之外展望台上不见任何人影。这是因为这个展望台现在正处于施工状态,是禁止入内的。
《那么红吗?》
少女的身边传来男性的说话声,并不十分清晰。
「嗯,很红。不过夕阳很红也是理所当然的。」
少女在回答的同时将右手所持的机器双手捧起,这台机器是个比行动电话要略大一些的便携终端机。少女将这台终端机叫作「PCA」。
「重森大人看到的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样好么,拉琪雅?以后叫我「重森先生」,或者「大叔」吧。》
「大叔……这个感觉上有些奇怪呢,前者可以吗?」
《是吗?》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说实话很恶心。」
《……面无表情的说出这种话。真是的,这张毒嘴巴到底是像谁啊。》
「谁知道呢?」
叫做拉琪雅的少女单手抬起转过身,向展望台内放有望远镜的地方走去。本打算窥探望远镜的她却在途中停下,背起双手走到窗玻璃旁。
《关于先前的问题,看起来这台机器的状况不太好的样子。你看到的或许是红色,在我看来却是黑白的,还真是不行啊。》
重森的声音从拉琪雅手中的PCA里传出。看来他本人应该不在现场,只是通过PCA来与拉琪雅进行联系罢了,或许该说是给予指示比较正确吧。总之,重森不在这里。
「黑白色的吗?」
《啊,黑白的。嘛,过阵子我会想办法弄一下。话说回来,你那边的状况怎样?》
「已经稳定下来了。偶尔会有些杂音,不过可以忽视。」
《这样啊,好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啊。》
「看来是这样。」
拉琪雅对着PCA低语,同时望向被玻璃隔开的另一侧的世界。
夕阳已经沉下去了一半,空中的云很醒目,云朵的变化无论怎样看都很奇怪。
《总之切换已经完成了,放松点吧。》
「放松吗?」
《事到如今慌张也没用,因为我们也只能做到将被害控制在最低程度。这是那个啦,自然灾害一样的东西,既然已经发生了也没办法。》
重森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但是,下一个『候补』该怎么办呢?」
《暂时只能让现状之下的『候补』忍耐了。我们无法达到零被害——不过事情应该没有发展到最坏的程度,只要之后拉琪雅处理得好呐。》
「我能够胜任吗?」
拉琪雅的视线落在了PCA上,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抑扬顿挫。
《这是最主要的问题。》可以听出重森叹了口气,拉琪雅不知道他是带着何种表情叹气的。《毕竟对方是拥有血肉之躯的人类,这并不是可以用机械的方法处理的工作。话虽如此,你也不是什么机器人,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哦。因为现时你正在与我进行着这样的交流呐。》
「那是因为有数据的关系。如果与一个数据上所没有的类型的人接触的话,我也会无法采取适当的应对方式。大概会变得很古怪,行动可疑,无以复加的糟糕。」
《……无以复加的糟糕吗。》重森再次叹息。《嘛,最开始就由我来协助。接触与否由我来决定,在现场试着按我的指示来行动。》
「那么就这样。」
答应之后拉琪雅再度抬起头,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完全沉没了。
《拉琪雅,我有句话要说。》
眺望着昏暗的街道,重森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是什么呢?」
《拉琪雅,你能够用超越一切物理现象的观点来观察事物。》
「如您所说。」
《你可以马上就融入任何法则不同的世界。》
「您想说什么吗?」
重森用不同于以往的认真语气询问拉琪雅。
《我想了解你全部的事情,不过你能够轻易的踏入我无法认知的领域。因此从本质上来说我是无法理解拉琪雅的,明白我的意思么?》
「勉勉强强,大概懂了点。」拉琪雅微妙的表示肯定。
《世上存在着得不出结论的问题,和没有结论的问题。这是因为我们这些人类被世界的法则所束缚着的缘故,存在着极限。但是你不同,你有着至极的自由。》
「自由吗?」
《啊不,也不能就这么断定……》重森的声音突然变调,变得低沉起来。《拉琪雅——现状先放到一旁,基本上你在这个世界里是形单影只的存在。因为的特别,谁都无法理解你,无法触碰你。关于这点你怎么想?》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存在』所以没有办法。人类被世界的法则所束缚着——重森先生刚才是这样说的吧?我也是有着不自由的方面的,只是这样而已。」拉琪雅两手握紧PCA。「而且对我来说还有重森先生在,因此不会觉得无聊。」
《只是现在呐。》
「成功与否还难以预测吗?」
《要看情况。》重森简短的回答。《好了,差不多该切断通信了。发生什么问题的话要马上通知我,知道吗?》
「我明白了。」拉琪雅业务性的回答道。
《喂喂,这么死气沉沉的回应啊。多动动脑子。》
「动脑子?为什么我要做那种死麻烦的事?」
《哎,你的嘴巴还是那么毒呢。但可是!你的话语中没有注入感情!这样的话可是前途堪忧啊。》
「您这样说我也很困扰。」
《啊,我懂。我非常清楚你是无感情的。不过呐,人类是会在交谈中观察对方表情的,想要互通心意光靠语言是不行的。当中有的人类会用温柔的话语编织谎言,到底谁说的是真心话,只凭交谈是无法分辨的。现在你所需要的是与人直接接触,去理解人类的本质。我说的对吗?》
「原来如此。对我来说这可能确实是必要的东西也说不定呢。」
拉琪雅老实的肯定了重森的话。

这时她还不是孤身一人。
这时她还没有经受孤独的折磨。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1-8-18 21:44 编辑


阶段1 追想前《现在》


八月中旬——
室外的最高温度已经达到了吓人的三十四度,不过室内却因为空调的运作而感觉不到一丝热度,穿着半袖反而会觉得些凉。都说夏天只有笨蛋才会得感冒,但在拥有空调的现在就并非如此了。想着这些事情的宫平亮介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将预设温度调高了一度。
亮介来到电脑桌前,显示器上罗列着一堆复杂的词语。亮介操作鼠标滚动画面。
「这就是正是名称吗……好长啊。」
集团现实离反症觉醒睡眠症候群——这个好像就是正式的病名。
世人则简短的称之为觉醒睡眠。
亮介知道觉醒睡眠这个词,不过因为没怎么关心过,所以并不知道会有一个这么长的病名。他认为或许过去自己可能在新闻上听到过,但因为最近媒体对觉醒睡眠的报导减少,会忘记也是当然的。而且——
「……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亮介靠在椅子背上,支起身体望向天花板,然后大大的吐了口气。此时玄关的门铃响起,让正处于思考中的亮介吓了一跳。单室公寓的门铃响起来声音是很大的。亮介穿过狭窄的厨房和走廊向玄关走去,这时候他已经确信对方是谁了。
「哟」
打开门后秋野美和站在那里。吊带背心搭配牛仔裤,脚上穿着低跟凉鞋,很随意的打扮。她带着完全不把最高气温三十四度的暑热当做一回事的清爽表情看过来,对上亮介的视线后轻轻一笑。
「要来的话先说一声啊。」
亮介让秋野进入屋内。关上门之后玄关陡然变暗,瞬间给人一种二人被困在密室之中的错觉。
「还有,我都告诉过你好几次了别按门铃,会吵到邻居的。」
「旁边有住着人吗?」在拖凉鞋的秋野维持着俯身的姿势询问。
「不知道。」
回到八叠大的屋内后亮介四处打量,心想昨天要是好好打扫一下就好了。嘴上虽然发着牢骚但是亮介心里很欢迎秋野的拜访。虽然还是像往常一样过着经受秋野折腾的每一天,但不可思议的是自己没有任何厌恶的感觉,从认识她的那一刻起就是如此。因为秋野不会做出真正意义上惹人讨厌的行动。
「今天的最高气温是三十四度,知道吗?」
秋野迟了一会进入房间。她一边「嗯」的回答亮介,一边拿出一个便利店的袋子说「礼物」。里面是两瓶塑料瓶装的茶。
「不好意思啦。」亮介从中取出一瓶后走向电脑桌。「话说今天不是约好了在车站碰头的吗?现在才三点半啊。」
「没什么不好嘛,反正也很闲。」秋野坐到沙发上。「宫平,来玩电动游戏吧。」
「想玩的话自己去玩。」
「喂喂,为啥我来到别人家却非要自己一个人用电脑玩格斗游戏不可啊?这太莫名其妙了,给我好好的招待客人哦,都给你带礼物过来了。」
秋野噘起了嘴。这种时候她就像个孩子一样。
「用格斗游戏招待啊……」
「我在家练习过了所以这次不会输你哦。」
「一会再玩,现在我有想调查的东西。」
「是什么?」
秋野站起身走到亮介旁边。虽然刚才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但这会她的脸上已然转晴,是个情绪变换很快的人。亮介喜欢秋野这种不在乎小事(就算在乎也仅限于当时)的性格。
「有人让我调查一下关于觉醒睡眠这方面的内容。」
「谁?」
「卡普内小姐。」
「啊~,卡普小姐呢。」秋野一副理解了的样子点点头。「卡普内是网名吧?那个人有说过自己的真名吗?」
「这么说来确实没听说过呢。不过也没有必要特意去问吧。」
「但是念起来不是很费劲么?虽说网络上不用注意什么语感。」
「对我来说怎样都好。」
「嘛,都是些小事。话说回来觉醒睡眠是什么?与我们经历的体验有什么关系吗?」
「稍等一会,我现在也在看。」
「一会也要说明给我听哦~。啊,借下厕所。」
「嗯。」
秋野从视野中消失,亮介叹了口气后看向显示屏。
大致看了一下后,发现觉醒睡眠似乎是意识障碍的一种。主要的特征有以下四点:
第一, 在特定地域集体性的陷入意识不清状态。
第二, 与意识不清无关,脑波被检测出与清醒时相同。
第三, 多数人会在数日或数周间恢复意识,但有产生后遗症罹患记忆障碍的案例。当中也有无法恢复意识的人和判定为脑死的人。
第四, 并非是由脑部疾病、意外事故等造成的头部外伤、药物、酒精等等原因引起的意识障碍。另外因为没有找到任何感染源,对于是不是应该称作「疾病」,专家之间还存在争议。原因至今仍旧没有确定。
「……原因不明吗。」
亮介微微点头。概要大致是明白了,不过明白归明白,这个与自己体验过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关联还不知道。不,这些只是卡普内要他来调查的,究竟有关还是无关要问他本人才行。
「什么原因不明啊?」
秋野不知什么时候起正越过亮介的肩膀看着显示屏。
「喂,坐下啦。」亮介站到椅子旁边让出位子。「我也去趟厕所,这段期间你读读这个,比起说来自己看来得更快。」
「啊——,给我等一下。」
刚要走便被秋野拉住了T恤。
「怎么了?」
「这之后的两小时内不许你用厕所。」
「为啥啊?」
「给我察觉一点啦,迟钝。」
「难道说……你」
亮介反射性的进行了糟糕的想象。
「才不是这样!」秋野用杂志敲亮介的头。「别给我想奇怪的事情!」
「才不是哪样啊?」
话说出口的时候才发觉这不是询问,已经接近性骚扰了。
「是不同层面的意思啦!」
「就算你说是不同层面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同,从刚才开始你的表述就抽象过头了。」
无意中说出了刻薄的话。亮介是倔强的牛脾气,所以他并没有对自己的发言做出任何修正。并不是讨厌承认自己的错误,不过这种时候他总是会很固执。
「啊~~,真是的!不同就是不同啦!详细的我怎么说得出啊!」
秋野终于突破了愤怒的临界点,她异常激动地手脚乱舞。
「——呜哇!」
亮介被秋野撞到了沙发上。
「真是的,你搞什么啊。」说着他想起身,但是作为追击的靠垫却出现在视野里,瞬间压在了他的脸上。「别在女生刚出来之后马上就去厕所!」仰面朝天呼吸困难的亮介听到秋野的大叫声。

*************

距今一个半月之前,宫平亮介和秋野美和经历了不可思议的体验。
他们陷入了一个在同一天——不,是在某一时段中不断重复的奇妙现象之中。重复的时段是七月一日——正确来讲应该是从七月一日的起床时起到七月一日的午后十一时三十四分(存在误差)为止。虽然亮介和秋野是这样认为,但实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得而知,因为在二人睡着的时间段里很有可能发生了什么。实际上两个人的起床时间也有差异。
重复——这种表述实在太过暧昧。是时间的循环现象吗,还是自己在向过去逆行吗,或者说是与时间无关,在经过固定的时段后世界就会发生退行现象吗,抑或是只有意识在逆行吗。虽然可以举出数种假说,但是基本上每种都存在着一定的矛盾。

下午五点多,亮介和秋野一同离开公寓,向车站方向行进。在强烈的日光下没走多久两人的额头就开始出汗。
「出门的时候记得带手帕啊。」当亮介准备用T恤擦汗的时候秋野提醒他。
「卡普内小姐的脑子很聪明吧?」
走出住宅街,踏上通往车站方向的国道的时候秋野发问。
「是啊。」
「那个人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吗?」
「全貌?你是指循环现象?」
「就是就是。啊,卡普内小姐不是叫它循环现象而是称之为反复现象吧。虽然怎么叫都无所谓啦。」
「是啊。」亮介点头。「……话说回来,今天她是不是在邮件里说要介绍个熟人给我认识啊?」
「嗯,说了。」
在亮介他们从七月一日的恶魔从挣脱出来之后,直到今天两人都一直在对自己体验过的不可思议现象的正体进行调查。这个叫做卡普内的人是通过某个主页而认识的朋友——不过在半个月前互相已经确认双方都住在山崎市。
卡普内与亮介等人相同,都是「周而复始的日常」的体验者。而且还与亮介同样的是,在从七月一日中脱离出来之后他似乎也一直在对这个「周而复始的日常」进行调查。
「呐,你觉得这是偶然?」秋野说出微妙的话。
「偶然?你指与卡普内小姐结识?」
「嗯,这也有点……我最在意的是我们住在同一个市这件事。」
「虽然不太想提起,不过菅原不也是吗?或许只是我们没有发现,可能还有更多的人被卷进来了也说不定。」
「那样的话不是会更加的骚乱才对吗?」
秋野的指摘很合理,亮介稍微想了一下说,
「这件事暂时先不去管,等见到卡普内小姐的话可能就会有头绪了。」
「交给别人……吗。嘛,没办法呢,毕竟我们是高中生。」
「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放弃。」

进入车站内发现一张很显眼的烟花大会广告。无意中瞟了一眼,似乎是今天举行的样子。怪不得人会这么多,亮介带着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登上了通往站台的自动扶梯。
「呐宫平,守都町的河边有烟花大会你知道吗?」
秋野在亮介后面拍了拍他的肩。
「啊,刚知道。」亮介转头回答。「今天这么多人就是因为它吧。」
「我被朋友邀请了呢。」
「诶?」一瞬间亮介的心脏缩紧了一下。「……拒绝了吗?」
「事先已经有约了那不是当然的嘛。」
「事先有约……啊,事先有约呐。」
「看前啦面宫平,危险啦。」
「诶?啊……」
不知不觉中自动扶梯已经到达了顶端。亮介留意着脚下从上面走下来,匆匆忙忙的买了车票。检完票后两人登上了刚好驶入的电车,走进车厢后发现已经没有座位了。
两人并排抓住吊环,不就电车便开了。
「你觉得卡普内想介绍给我们的人会是谁?」
「应该也是有关的人吧。」
「有关的人是指与我们有着相同经历的人?」
「啊啊。」亮介望着掠过的风景点点头。「把无关的人介绍给我们也没有意义呐,嘛,我想无论怎样都应该是个对情况有所了解的人。」
「可能是专家呢,比如说知道真相的人之类。」
「也不是不可能呢,虽然可能性很低。」
跟卡普内约好了在位于隔壁镇上国道边的一间家庭餐厅里见面。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在这里碰头,但卡普内带第三人前来却是头一次。
两人在第二站下车,离开车站走上交通繁忙的国道,行进数分后便在左边方向看到了家庭餐厅。
进入店内后一名女性店员询问「两位客人吗?」,亮介暧昧的回答「说不定是四个人」。于是店员「哈?」的一声,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
「你说什么呢傻瓜。」秋野马上小声训斥亮介,然后走上前说明原委。之后两人走向卡普内事先指定的座位。
走进聚集着吸烟席的区域里后发现目的地的座位上已经有先来的客人坐在了那里。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年龄应该比亮介他们稍大,看上去像个大学生。身穿高领的格子布料衬衫,有着一张稍显中性的脸,却不可思议的给人一种亲切感。
「卡普内小姐好像还没来呢。」
「看样子是呢……」
亮介两人暂时在男人隔壁的包厢座位上面对面坐了下来。
「我给卡普内小姐发封邮件看看。」秋野从小包里拿出手机。
「啊啊,拜托了。」
秋野说了一句「交给我」然后马上开始发送邮件。
「……嗯?」
亮介忽然注意到隔壁座上的男人正在看向这里。
说不定是在看秋野。走路的时候偶尔也会感觉到视线——这些视线基本上都是指向秋野的,还可以断定大部分视线的主人都是男人。而且亮介因为生来目光凶恶,所以从不被人注目,更确切的说是没人敢看他。
「啊,回信了。」
「邮件吗?好快呐。」
「嗯嗯……」秋野将视线落在信息上读了起来。
「怎么了?」
亮介发问后的瞬间。
秋野将目光移到了邻座的男人那里,与此同时男人「啊」的嘀咕了一声后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在店内响起。
「艾努先生吗?」首先开口的是秋野。「我们是卡普内小姐的朋友。」
「啊,果然是你们啊。」被秋野称作艾努的的男人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表情很是温柔。
「呃……怎么回事?」
不得要领的亮介对着两人发问。
「宫平,稍微往里靠一点啦。」
说着秋野将亮介推到包厢座位的里边,自己坐到他身旁,被称作艾努的人十分客气的坐到秋野原来的位置。
「所以说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次向秋野提问。
「卡普内小姐迟到啦,然后他跟我说有一个叫做艾努先生的人应该会先到,要我们适当的相互介绍一下。」
「刚刚我也收到了同样的邮件哦。」
对面坐着的叫做艾努的人说。
「啊啊……就是说,卡普内小姐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呢。」
「这是什么结论啊。」秋野露出诧异的神情。
「不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经常被她放鸽子。」
「她该不会三十分钟之后才会到吧。」
「是呢。」
亮介点点头,之后沉默持续了数秒。因为相互不认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这全都是卡普内迟到的缘故。卡普内小姐真是个马虎的人啊,亮介在心中叹气。
「艾努先生是卡普内小姐的男朋友吗?」
将沉默打破的人是秋野,而且还是十分失礼的话。
「哈哈,很遗憾不是哦。」
「这样啊,我还以为肯定是——」
「秋野」亮介中途制止了她说话。「你的废话说得太多了。」
「——要我安静?」
「……不不,我并没有要你到这种程度。」
秋野如果沉默下来的话很可能让现场的空气变沉重,不过也不是说对初次见面的人问这种极为失礼的问题的秋野就没有错。
「啊,不用顾虑那么多,我完全不在意的。」
听到亮介和秋野的交谈后艾努这样说并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真是个直爽的人,艾努给了亮介这样的印象。
「果然有度量的人就是不一样,宫平也好好跟艾努先生学学啦。」
「说得好像你一点错都没有似的……」
亮介垂头丧气,艾努看着两人的样子愉快的笑了。
闲谈了一会之后叫来店员点了东西,因为秋野说什么东西也不叫不行吧,这是很正确的意见。
「话说艾努先生也是体验者吗?」
店员离开后亮介开口询问。
「体验者?」
艾努歪起了头。秋野脸上露出了「说明太简略了吧」的愕然神情,代替起亮介进行了简单的情况说明。七月一日,重复的日常,还有卡普内和两人的关系,甚至还有黑衣少女的事情。虽说秋野并不是知道这个黑衣少女的事,不过亮介和卡普内却都与其有过遭遇,而且亮介还推测她可能也与菅原碰过面。
「是说这个啊。」艾努轻声说。「那么我也是体验者呢,虽然如此却跟你们不一样。」
「跟我们不一样?这是什么意思?」
「说来话长。」秋野发问后艾努说出了这样的前言。
「嘛,在卡普内小姐来之前还有一段时间。」
说着亮介看了一眼手机。
时间是午后五点四十三分。

*******************

在亮介等人到达家庭餐厅的一小时前,三尾由佳在寺西家的沙发上醒来。啊咧,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她一面思考着这种事情一面起身,当她坐到沙发上双脚着地后,背后响起了「醒了啊」的说话声。回头一看发现寺西恭二就站在一旁。
「早像好。」
「你的声音很奇怪哦。」恭二打开了电视机的电源。「晚饭打算怎样呢三尾小姐。」
「怎么办呢……回去吧。」
三尾梳理着凌乱的头发走到窗边。今天是星期天所以休息不用上班,上午她来到寺西家并且吃了午饭,之后睡魔来袭便在沙发上睡着了——回忆了一下大概事情就是这个样子。
「话说回来真树呢?」
「姐姐她好像是要去看烟花大会,刚刚已经出门了。」
「新的男人?」
「恐怕是呢。」恭二半带微笑地将视线转向电视。「啊,就是这个,烟花大会。在守都町河岸上举办的,挺有名的呢。」
「每年的固定节目呢。」
电视里身穿浴衣的女播音员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大谈着守都町的烟花大会的规模和这次的出席人数。经过镜头前的中年大叔和露骨的展现自己魅力的年轻人惹人微笑,看起来是地方上放送的节目。
「烟花大会」三尾小声低语。「不错呢,去玩吧。」
「真的要去吗?」
「恭二君,作为日本人就要去参加祭典哦,诶,祭典哟。」
「什么啊这个理由……」
「例如在摊位上吃好吃的,然后放烟花的时候就退场,之类的?」
「……又不是小孩子。」
「恭二君是讨厌人群的类型?」
三尾将连接着阳台的窗户打开,凉爽的风吹了进来。
「不,倒不是那样……只是对三尾小姐会对烟花大会有兴趣而感到以外罢了。」
「我挺喜欢混在人群里的呢。」三尾将一支烟叼在嘴里。「没有人的地方我也喜欢,无论那样都很喜欢啊,真困扰。」
说完三尾想将烟点着,却因为风太大而放弃,转而回到了客厅里。

***************

乌鸦在叫。当三尾抬头看的时候,电线杆顶端的乌鸦简直像是要说「别看这里啦」一样嘎嘎叫着飞走了。
「烟花大概在什么时候放呢?」
「嗯——,当然要天黑下来才行吧,大概八点过后?」
两人刚刚离开高地上的公寓楼,现在正在沿着倾斜的坡道向下,朝车站方向前进。住宅街被一股异样的寂静笼罩着。
这种时候穿着浴衣可能会比较有感觉呐。想到这里三尾开始想象着自己穿着浴衣在一排排摊位之间到处走的情形——不由得直想发笑。并不是自己不适合穿浴衣,而是想到了自己活蹦乱跳的样子。
已经看得见车站了,正在着是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三尾将还在震动着的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什么啊是邮件啊……」三尾兴趣缺缺的操作手机。「嗯?噢噢噢?」
「出什么事情了?」
恭二来到三尾旁边。
「我把约定忘记了。」
「约定吗?」恭二瞬间露出不安的表情。
「嘛,算拉——」
三尾迅速的操作手机,然后将它放进口袋并这样告诉恭二。
「虽然预定有些乱了——不过我想大概还是能看到烟花的,只要谈的不是很久的话就好……」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1-8-18 21:42 编辑




阶段2.1 A书少年和便利店少女



在电视播报员宣告了梅雨季节的到来的星期一早晨——名村哲平带着忧郁的心情走在上学的路上。本来周一就没有干劲,这种阴沉天气更让干劲什么的跟无限趋近于零等同。而且对名村来说今天还有个不想到学校去的理由,那里有个他不想见到的人。
守都高中的高门出现在视野里,确认了信号灯后名村在人行横道前停下脚步。学校的正对面就是警察局因此不敢随便闯红灯,因为总是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哟——,班长大人。」
等待信号灯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搭话的声音。
「嗯」名村回头看了看。「早啊角屋。」
「今天天气真糟糕呢,不愧是梅雨季节呀。」
说话的同时角屋宗太走到名村的身边。角屋体格健壮,身长也相当的高,跟在平均身高一下徘徊的名村相比可以说一目了然。角屋因为隶属运动部所以留着短发,远看只是让人感觉到爽朗,但是接近后就会给人一种不知是有存在感还是有迫力——这种气氛的,带着点威严感的感觉。角屋总是把「我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呐」这句话挂在嘴边。
「又是这把伞啊。」
角屋毫不害臊的将一把设计奇特的红色雨伞拿在手里。以前好像有听说,这把红伞似乎是名牌厂家推出的限定商品的样子。角屋跟外表不同对流行十分敏感,名村完全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的,伞什么的有把塑料伞就足够了吧。他跟角屋在爱好上有着根本的不同,但不可思议的是两人没有任何冲突。他们只是单纯的合得来。
「喂,怎么感觉你的伞有点弯啊。」
「有点弯呢。」名村随便的回应了一句然后看向前方。「啊,绿灯了。」
「哦,绿了啊,期待的绿灯啊。」
「要是变不成绿灯才好啊,那样说不定就可以不去学校了。」
「到那个时候大家都会无视信号灯的,警察局里的家伙们也会默许的呐。」
两个人进行着莫名其妙地对话一边不紧不慢地横穿马路。
角屋宗太与他虽说二年级开始就在同班,但是两人关系变得要好起来却是在进入第三学期以后的事情,升上三年级后的今年两人也在同一个班级里。
以前觉得你是个一本正经有洁癖,对老师谄媚的第一印象恶劣的家伙。
不知何时角屋曾经这样告诉过他。当时名村也评价他说「我以前认为角屋是个轻浮的足球笨蛋,还有你的大嗓门让我很讨厌。」习惯之后已经不觉得如何了,但是当初他确实很在意角屋响亮的声音。另外名村确实很受老师的喜欢,但是并没有洁癖症。
「今天不能玩你最喜欢的足球了呢。」
「小时候的话就会变成踢泥球了呐。」
「踢泥球?」
「是我的自创语啦。」角屋来回旋转着伞。「今天要在室内做负重训练。」
「体育系社团很热呢,是造成温室效应的原因之一吧?」
「最近体育系社团也没有什么人气,不久就会凉下来的啦。」
又变成了莫名其妙的对话。
角屋隶属足球部。虽然高高的个子和黝黑的皮肤给人的印象是个整天只知道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但他的学习成绩也非常好。名村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微微的有些受挫,同时也为自己误会了角屋而感到羞耻。
穿过校门之后校舍近在眼前,两人从大门进入校舍之中。
「哲平,你今天怎么一副无力的样子啊?状态比以往都要差。」
在鞋箱换过鞋后,角屋突然说道。
「是吗?」
名村平静的回答,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精神状态不佳。但是他不想把理由告诉角屋,因为这件事有点难于启齿。
「你可是班长大人,要精神抖擞一点。」
「体育系的人马上就会搬出精神论。」
名村目前担任守都高中三年四班班长一职。他自负的认为自己做事很像个班长,实际上班级里的事情出去一部分之外做的都不错,跟班上的同学们相处的也很好———角屋也是这样说的所以这也可以说是客观的评价。
「这么说来你偶尔也会去做跟人谈心之类的事情啊?」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有时候只是单纯的在听对方诉说,开导的时候也都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这就足够了啊,担当倾听对象可是需要十分的忍耐力的对吧?换我可忍不了。嘛,在这之前光是会找我谈心的人就没有呐。真是的,在学习成绩明明和哲平差不多,这层人缘上的差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因为外表?」
「过分哎。」
说完角屋笑了起来。
二人顺着楼梯登上三楼朝自己的教室前进。
走在三楼走廊里的角屋脸上突然露出的惊讶的表情,
「我们班的那个方向是不是有点吵啊?」
「嗯……可能有点。」
随着教室的接近名村的情绪也越发的低落起来。
有个同学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见到。
那个学生或许现在已经在教室里,或许目前不在。但无论怎样除非自己不去上学或者对方不来上学,否则的话两人迟早会碰面。
「早哦。」角屋先一步进入教室。
「啊——」
下意识的发出了声音。就在名村踏进教室的那一刻,他与那个人眼神交会了。
桐沢弥生——目前坐在名村左前方座位上的大咧咧性格的女生。虽然不会胡说乱讲,但是她一开口就会说出奇怪的事情。课间的时候经常会抱着自己带来的靠垫在那里睡觉,在班里不是个很显眼的存在,是属于放学后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掉的那种女生。
「又不是今天才告诉你,为什么会给忘了啊?」
有个女生正在跟桐沢讲着些什么。
那个人是松川由纪。松川是班里的副班长,经常会跟名村一起处理各种杂事,因此两人的关系相当的不错。此时她正以一种不太友好的语气在跟桐沢说话。
「大早上就这么不平静呢……」
角屋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举着双手,名村只是默默的看着那两个人。
「喂,你在听没有?」松川带着施压的口气向桐沢问话。平时的她并不会这样气势汹汹的,而是更加的温和,硬要说的话该是给人一种悠然的感觉。她只是唯独讨厌桐沢,并非松川自己,基本上班里的女生对桐沢都是敬而远之着,孤立着她。
此时桐沢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之后说:
「好了我知道了,别再跟我说话了……我很困。」
再次哈欠后桐沢一头扎进自己的靠垫里。
「就算你这么说,上周五不是也给忘了吗?」松川抬高了声调。「呐,桐沢同学,你知道今天算轮到你值日吗?」
「…………」桐沢没有反应,看不出究竟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你这种吊儿郎当的性格还是改改比较好哦。」松川愈发的毒舌起来。虽然名村觉得这样有些过分,但是松川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已经陷入了忘我的状态,周围的一切已经被忽略了。
教室里包括名村他们在内也不过数人,名村认为他们一定是在教室里撞见的。虽然松川确实很讨厌桐沢,但是以她的性格应该尽可能的跟对方保持距离才是。从根本上来说跟一个合不来的人争论也只能是毫无结果,她自己也时常这样说。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一定是发生了相当糟的状况吧。况且这是两个女生之间的事,里面也有男生无法涉足的话题。
「喂——,那边的两位别吵啦,虽然有一个已经睡着了。」
正当名村在教室门口观望的时候角屋在不知不觉间跑上去调停起来。
「……抱歉。」
不知为何松川向角屋道歉,大概是发现自己的言行过激了。她瞥了一眼桐沢然后向角屋走去。教室里的其他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眼开始闲谈,室内紧张的空气松弛了下来。
「早啊。」
因为从面前经过的缘故,名村在朝着教室深处行进的途中向松川问好。他瞟了一眼桐沢发现她似乎已经完全睡着了的样子。就这么睡着吧别起来,名村在心中祈祷着。
「啊,名村君……」松川突然面带困惑。「那个……看到了?」
「什么事情啊?」
追究这件事对她来说太可怜了于是敷衍了事。一旁的角屋好像领会到了名村的意图,说道:「班长大人,把数学作业借我看看。」
「诶诶?你没做吗?」
「周末有练习赛很忙啦。」
「原来如此。」名村把书包放到自己的座位上。「找借口。」
「拜托啦。」
「我倒是没说不行啦。」
说话的同时名村偷偷的观察松川,发现她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觉得应该咱再说些什么以免日后产生尴尬的名村将松川叫住。
「松川,前段时间你推荐给我的参考书我已经买了哦。」
「啊,这样啊……如何呢?」话语里还稍带着一丝生硬。
「挺简单易懂的。那套书现在还有在卖的样子呢。」
「嗯,好像挺有人气的。」
「在说什么啊?」角屋插话进来。
「在说松川向我推荐的参考书。看,就是这本。」
名村从包里拿出一本B5纸大小的参考书,厚度适中。
「唔嗯,封面的品位是零分呐。」
「在人们之间口碑不错的样子,最初好像并不是卖的。」
「啊,这种事我还不知道呢。」
松川佩服的说,先前脸上的阴霾已经散去。
这样就没问题了把,名村在心中松了口气。

***************

第四节课自习。课间时名村将这一消息告知给班里的同学们后,大家在上课之前各自行动起来。因为三年级可以在自习时间离开教室,因此大家会三五成群地来到图书馆或者空教室里。
名村所在班级是升学班,因此班上的大部分学生都对学习很热衷。不过因为对于角屋一样的体育系学生来说六月的当下正是社团活动的尾声,所谓最后的夏天,所以他们还没有在学习上投入太多精力(倒不如说学习无法让他们投入精力)。这样的情况导致目前班里分成『备考组』和『部活组』两个部分。不过不久部活组就会加入备考组当中吧。
留在教室里的必然都是部活组,备考组离开教室乃是惯例。这并非是有谁刻意主张,而是自然形成的。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会去仿效它。
「哲平不去吗?」
角屋把教科书夹在腋下来到名村身边。
「嗯,今天在这里就可以了。我不在意会有说话声,而且图书馆的冷气开得太大了。角屋要去图书馆吗?」
「啊啊,跟佐山一起。」
佐山是角屋足球部里的朋友,也是同班同学。两人并不局限在『部活组』里,他们已然已经进入了备考模式。不过话虽如此,在社团活动的时候两人也都散发着同样的热度就是了。
「刚才谷原他们有来找我,不过我今天比较想要一个人学习。」
「这样子啊」
挠了挠脑袋点头的角屋一瞬间似乎向桐沢望去,名村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偷的看过去。坐在左前方窗边的桐沢将流行杂志打开单手托着腮,双脚在桌下翘起二郎腿,雪白的大腿裸露着。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谈话,只是一副慵懒的样子。
「那么,也差不多该走了。」
角屋离开了教室,名村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教室里只剩下的人只有十个左右,除了名村和桐沢以外都各自成群。当中虽然也有开打参考书在学习的,不过多半都在小声的谈天。太吵的话会招来其它班级的抱怨,因此大家都在小心的注意着。异类只有既非备考组又非部活组的桐沢一个人。
「呐呐,班长啊。」
突然被叫到吓了一跳,名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看你在发呆的样子,没事吧?」
一名脸庞削瘦的男学生单手拿着教科书向名村走来。是班里的中村。一年级开始就一直同班,再加上姓氏相似导致学号相近,因此经常有很多说话的机会。虽说并不算特别合得来,但是两人时常会在学校里对有关学习的问题交换意见。中村的发色会经常性的改变(如今虽然是黑色的,但是他的头发色黑色反而会让人觉得违和),耳朵上总是戴着耳钉,乍看会给人一种品行不良的印象,不过从一年级开始他的听课态度就非常认真,学习也很努力。
「我、我发呆了吗?」
「发呆了发呆了。」说着中村把参考书放到名村的桌上打开。「我说啊,这个道题的解法我有点不太懂。」
看你在发呆的样子,中村虽然这样说却并没有很在意,这让名村在心里松了口气。从刚刚开始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逐着桐沢的一举一动,看来中村并没有发现。
名村调整心绪,看向他指的那道题。
「啊啊……这个的话要把相似的问题给——」
名村取出一张活页纸,将解题步骤简单的写了出来。「嘿~,原来如此,要这样做啊。」说明结束后中村低声感叹,留下一声「谢了」便离开了。上周中村曾经教过自己他得意的物理,因此这个也算是对他的报答。
名村经常会受到别人的拜托,他也并不讨厌这样。当然自己做不到的事他不会答应,失礼的事情他也会婉拒。不过本来这个班里的人大多数都所有常识的,所以这类的委托基本上没有。
「———呐,名村。」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马上就知道了声音的主人。因为它从窗户边传来,坐在那里的只有桐沢。
「什、什么事……?」
名村一面战战兢兢的回答一边扫视了一眼教室,没有任何人看向这边。他对周遭的目光有些意识过度,虽然与桐沢交谈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
「名村你很受欢迎呢。」
桐沢带着缺乏表情的脸如是说到,看上去也好像是一副要睡着了的样子。
「……你、你指什么?」
「因为名村的座位那里总是有人聚着啊。」桐沢伸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哈欠。「我总在琢磨名村你这么有人气的理由,直到刚刚才终于明白。原来你是班长啊,嗯,豁然开朗了。」
「…………」
不会吧,到现在她才知道?已经六月了哦?雨季到来了哦?虽然马上就想要吐槽她,但是名村却将心中的嘀咕忍住了。
「话说回来名村,你从早上起就一直在盯着我对吧?」
名村的脑中响起了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这实在是个突然袭击。
「你就这么在意我吗?」
低声的说着,桐沢的脸上露出微笑。名村觉得她像个恶魔。
「呐,到底是怎样啦?」
说话的同时桐沢不断让自己缎带来回飘动,这让名村不得不时常注意到她胸前微妙的敞开。桐沢外表成熟,衣着却总是松松垮垮,名村几次曾经目击到有教师在盯着她看。
「……难道不是你的自我意识过剩了吗?」
好容易想出的话却被她的一句「怎么会」给轻松的顶了回来。桐沢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女生,从今早她跟松川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
跟桐沢交谈算上今天是第三次。最初是刚刚升上三年级的时候,受到老师的拜托去给她传话。传话的内容是希望你能来一趟职员室。了解到她那吊儿郎当的性格的就是那一次。第二次是上周五,然后这是第三次。也就是说桐沢跟他只是单纯的同班同学关系。
但是名村在二年级的时候就知道桐沢这个人了。因为在隔壁班所以上体育课的时候会见到,然后便记住了她的脸。虽然忘记是从谁那里听来的,不过在不知不觉间就记住了她的名字。
「我呢,知道名村的属性哦。」
桐沢坏笑着说。
「什么啊,属性……」
桐沢似乎等着这句话似的,在名村回问之后马上「呼呼呼」的坏笑了一声说:
「开门见山地说,名村你喜欢巨乳吧?还有看上去对年纪小的没兴趣。」
「————!」
名村发出没有声音的叫喊,立刻巡视四周。
「没人听到啦,你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啊?」
桐沢的话他也没有听到,名村有种想要诅咒过去的自己的想法。但是就算诅咒了过去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改变。小说漫画中的人们为了改变过去而奋斗最终不还是都失败了吗。世间总是这样。
桐沢还在说着些什么,窗外下起了雨。
名村想起了上周五的事情。
不是太想回忆起来的事情。
*************

人有三大欲望。

星期五那天晚上,名村突然想看A书,购买的冲动在他心中翻腾。男人都有着不去买A书不行的时候,名村也不例外。
A书并不是有一本就可以了,有了的话只要保存起来就好。但是如果买太多的话会让床下(或者类似的地方)发生意外事件,因此必须要有一定的节制。等到意外事件发生的时候就太晚了。
被家人发现会留下尴尬的回忆,所以应该尽量小心的注意不让那样的事件发生。 万一被发现了的话就以「这是侵犯我的私生活」这种强势的姿态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就好。正在欣赏中门被突然打开的时候就可以成为反击。就算哭也可以,用夸张的手段应对是最重要的。性欲这种东西虽说是像「肚子饿了就要吃东西」的食欲那样直接的欲求,但只要声明「我们是单纯的」的话,谁都不会再去深究。表面上强调问题的复杂,实质上却又很简单,这是思春期的特权。
名村对于A书有着这样的心得(主要的武器是自我行为正当化)。对于这类问题随着家庭环境还有本人的性格的不同会有着不同的见解。比如名村的友人角屋的家中在吃饭的时候很随意的就会讲出猥琐的词句,因此角屋曾曰:「我的家人很下流。」另外如果家中有兄弟的话会相互分享的可能性很高,但名村是独生子所以只能自给自足(因为角屋与自己的喜好肯定不同所以不会借给他。话说回来,其实是不想借A书给朋友)。
夜里十一点过后,名村给起居室里的双亲留下句「我去趟便利店」的话后便离开了家。他没有勇气在大白天去书店买A书。最近个人开的小书屋接连关门,说到书店也都是那些大型的。大书店里因为店员很多所以很困扰。当然顾客也不少,冷冷清清的书店在名村的认识范围内还从来没有过。在这点上夜间的便利店就好方便得多了,选对地方的话可以找不到任何顾客,而且深夜的话店员也基本上都是男性。
名村的目的地是在一个名为伏木的私营铁路车站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这条铁路是单线,而且夜里十一点后电车就会停止运行。此外因为伏木站附近是住宅区,深夜里几乎没有来往的行人和车辆。
完美,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计划了。可是这么完美的计划却绝对不能对别人讲。正因为完美所以才不能告诉他人。因为要买的东西是A书,怎么想都是把精力用错地方了。
名村骑着自行车在夜路上疾驰。目标便利店当然不会在家附近,要是遇到认识的人就危险了。名村的「完美计划」中可没有轻率二字。
借着车轮摩擦而点亮的车灯的光亮在夜间的住宅街上行进。今晚没有月亮,天气很好可以看到星星。下周就要进入梅雨期,不过名村还是希望不能骑车的日子不要持续下去。行动范围变小之后会产生种种不便,特别是像今天这样的日子。
「烦恼这种事情也是没有用的呢。」名村在心中苦笑。
不过在买A书的途中带着适度的紧张感也会让人非常兴奋,骑车的速度夜快了起来。在骑车回去的时候该不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每次去买A书的时候名村都在想象这么同一件事。虽然它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在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右转后便利店的灯光便跃入了眼帘。一天究竟会交多少电费啊,名村一边想着这种事情怎样都好一边将自行车放在停车场的角落里。
好,下面便是最后了。
进店,选书,购入,要做的事情只有这三件。虽说不能忘记留心周遭的目光,但是太过鬼鬼祟祟则会让店员起疑因此必须要注意。这些自己都明白的,名村冷静的点点头。他的「完美计划」中可没有任何漏洞。
他一边窥探着店内的动静一边朝自动门前走去。店里面没有任何人,虽然没有见到店员,不过这个时段一直都是些人四十多岁的好人大叔在上班,恐怕这会正在店里的深处忙着什么吧。
打开门一股便利店的独特味道就迎面而来,村走进店内便径直奔向杂志区。可以让他区仔细考虑的时间不是很多,在「安全时段」如果不行动的话拖到「非安全时段」就不得不改变作战方案了。名村充分运用由至今为止的经验所得出的「这方面的知识」,选择了稳妥的「东西」,而放弃了「新领域拓展」。在财政紧张的当下,搞「新领域拓展」未免有些鲁莽。
好了,接下来就只剩下购入了。名村装作不急不躁的样子向收银台走去。
这时他确信自己已经胜利。
虽然买A书本来没什么输赢可分,但名村却在心中将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购入定义为胜,而将发生事故定义成了负。今天这次行动平安完成且没有任何失误,因此是胜利的。
来到了收银台前,可是店员却迟迟没有出现。
「打搅一下。」名村瞬间产生了一丝不安,但是为了尽早结帐走人他还是朝深处呼唤了一声店员。
间隔数秒后脚步声接近了,果然是在店内的深处。
「啊咧?」
见到出现的店员的一瞬间,名村发出惊讶声。
然后,「得赶快逃走才行」这种念头占据了脑海。
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同班的同学桐沢弥生。
为啥她会在这个时间在便利店里打工?虽然这样的疑问在脑子里闪过,但是这时候的他已经没有空闲去思考这种事了。
「啊啦?」
桐沢那边也注意到了他因而面露惊讶。
「唔——,我们同班对吧?弄错了的话抱歉了。」
「诶……啊……确实是的。」
应该装成不认识的,想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来买东西?」
桐沢的视线刺了过来,名村不敢直视她的脸。这时候如果大大方方的说句「我还有别的东西要买」然后离开收银台的话或许还有转机,但此刻的名村却因自己的「完美计划」被打乱而失去了冷静。是由于在买A书的时候引入了胜败的关系所导致的吗?他陷入混乱之中。明明只是运气太差而已,他的思考方向却错误的走上「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这种错误的方向上去。
「喂喂,有在听吗?」
在名村纠结的时候桐沢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已经逃不掉了。明白这点的同时桐沢的目光也落到了放到柜台上的A书上。名村瞬间闭上了眼睛。死了,名村哲平这个人死了。因犯购买A书罪而被判处死刑。他陷入了自虐之中,却又在全心全意的祈祷着神明会降临奇迹,哪怕最后被角屋一句「我事无神论者」而取消掉也好。
「六百元呢。」桐沢突然说。「买吗?不买吗?」
名村在吃惊的同时想要否认,但是却一边「啊啊」「嗯嗯」的答应着一边从口袋里翻出一枚五百元和一枚一百元的硬币递给了桐沢。
「好快呢。」事先在口袋里准备好零钱的事似乎被桐沢察觉,她的评论让名村更加羞愧。快点逃走吧,今天已经战败了。
「好的,谢谢惠顾——」
装有A书的袋子从桐沢的手中递了过来。递过A书的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而且还是个女生。不可思议,真太不可思议了。难以置信的景象正在眼前发生。自己是武士的话现在就该切腹了,这是屈辱。自称单纯的名村接过装有A书的袋子后一声不吭的从便利店里飞奔而出。
「欢迎下次光临~」
桐沢的话只能让他羞愧万分。

* ******

上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就是名村从早上起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原因。
「男生都比较喜欢巨乳吗?」桐沢挪动椅子向名村靠近。「不过,胸部大的话可是很辛苦的哦。」
「……是,是吗。」
名村含糊的回应。
「喂,你看嘛,这团脂肪块,真想给别人算了。」
桐沢彷佛故意的一样用右手握住了自己的乳房。名村咕嘟一声咽下了一口口水,然后猛地望向四周。
刚刚为止都一直在小声谈话的一部分『部活组』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打起了牌。虽然不是很吵但却相当的起劲,因此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边的谈话。班里其它的人也是一样。
两个人坐在教室的左后方,距离窗户很近。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徘徊在屋内的雨声似乎将他们的说话声盖住了。
「那、那个啊……」
「什么?」
桐沢清秀细长的眼睛看了过来。不同于以往没精打采的样子,此刻的她充满着活力。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名村觉得她现在的表情散发着魅力。
「这个……呃……」
无言以对。名村在这之后完全陷入沉默之中,他觉得这样真不像自己。
平时的名村有着无论面对什么人都能够平静开口的自信。对于与自己合不来的人他可以用事务性的谈话来应对。不过这个桐沢掌握着自己的弱点,一直给周遭留下完美无缺印象的名村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沉重的打击。
当时——名村购买A书的时候,桐沢没有任何过剩的反应只是认真的完成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她一定是想把这件事保密的。不,以桐沢那种吊儿郎当的性格,或许到了周一她就会把事情忘掉?
名村是这样带着一丝希望前来上学的。
结果则是这样。
喜欢巨乳有什么不好。名村在心里反复嘀咕着这种没必要说出来的话,一边琢磨着今后应该怎样应对桐沢。
虽说要她保守秘密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接受。那种反复无常的性格实在让人无法期待,搞不好或许会反过来威胁自己也说不定。
「这样就没有必要打工了呢。」
桐沢说出这种话的情形在脑海中浮现,想象出的全是些糟糕的结果。
这时响起了下课铃声。
「总算结束了呢。啊——,真没劲。」
桐沢一副嫌烦的样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错过了时机的名村结果到最后也没能说些什么。

******

当天放学后,名村和松川动身前往教职办公室。
两人分别抱着一个纸箱。里面似乎装着的是课上用的教科书,不过好像是并非三年级而是二年级的东西,因此名村觉得跟自己什么没关系也就没有去打开确认。
班会结束之后两人被班主任叫住,委托他们将这两个箱子从事务室搬到教职办公室去。你自己去搬嘛。虽然想这么说,但想到班主任是个孱弱的白头发老教师,也只好答应。
外面下着雨。
今天一整天都在下雨,透过窗户看到操场已经完全浸在水中了。
名村若无其事地看向身边的松川。东西很重我自己搬就行了,松川你不用去。这么告诉松川之后她却不知为何「没关系交给我吧」的说着然后满脸自信的搬起了纸箱。捧起箱子的瞬间她露出了「怎么会这么重」的表情,但依旧无言的开始行进,并且朝着同办公室相反的方向。
「松川,不重吗?」名村边走边问道。
「……当、当然是、没问题的啦。」
松川一边前进一边回答。这时候就算提议让自己来拿恐怕她不会答应。松川有着说出口的事情一定要用自己的力量做到最后的性格,而且也有着顽固的一面。
但是太过勉强她的话自己也过意不去,所以名村打算在她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找个理由休息一会。
松川偶尔会想去完成超过自身限度的的工作量。虽然她基本上算是个很努力的人,不过有时候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失败。话虽如此因为乱来导致失败的事情可没有过。大多数的事情都会被松川毫无拖沓的处理完——实际上名村也有帮忙。
她的认真和努力让同学们都很喜欢她。因此会对她产生一丝迷恋之情也是无可厚非的,当然也包括名村。
「雨沒有停呢。」
「说来从早上开始就下个没完呢。」
松川放慢步子,望向水滴滑过的窗户。看样子她还有一些余力,自己的担心可能是多余了。这让名村稍微松了口气。
来到通往教职办公室的走廊里时,名村不经意间想起了早上发生的事——松川和桐沢的口角。虽然以前就知道松川讨厌桐沢,但是那样子的现场目击今天可是头一次。松川真正生气的样子也是。
午休的时候听角屋讲,事情的开端似乎是因为升学调查表早已过了提交期限可是桐沢依旧没有交上来,两人才发生了争吵。当然这只不过是个契机,正因为两人从根本上就合不来,才会导致争吵激化,不过这些都是松川单方面的而已。
「……呼。」
名村长长的叹了口气。一想到桐沢的事情头就开始痛。不早点把「A书问题」解决掉的话恐怕晚上连觉都睡不好。虽然解决之道自己完全不清楚,总之应该先找个机会让桐沢保守秘密。再被这么戏弄下去刻受不了。
「呐,名村君的志愿是理工系吗?」
「诶?嗯……倒是事实。」
回过神来的名村连忙点头。
「志愿的大学呢?啊,不想说就算了。」
「三崎大学啦。因为我不太想住校。」
「唔嗯……这样吗。」总觉得松川脸上的表情好像消失了。「三崎大学啊。」
「松川呢?」
「嗯——,虽说选好了几个,但是第一志愿很难决定。」
「这样啊。」
这时候已经可以看到办公室了。可以听见松川「呼~」的松了口气,看来已经是累的够呛了。不过已经到了这里应该没有问题了。
就在名村这么想的时候,「啊」的一声在走廊里响起。
闻声看向身边的名村发现松川失去了平衡,名村心觉不妙马上伸手支撑住她的身体。松川总算是避免了摔倒,但是纸箱却被从她手上扔出去滚落在走廊里。书本从已经开封的箱子里洒了出来。
「啊啊,弄翻了……」近在眼前的松川小声嘀咕道。
「没事把?」
「没、没事啦。」听到名村的询问松川仿佛如梦初醒般慌张的离开他并说道,然后向打翻的箱子走去。
正好这时两个男生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走近才发现原来洒角屋和佐山。两人穿着一样的运动衫,这种亮青色底上面衬有红线的运动衫是足球部的服装。
角屋半笑不笑的走了过来。
「在捡洒在地上的本子。」
「哈哈,这个一看就知道嘛。」佐山笑道。
「在做社团活动?」
「他们要我做顾问啦。」被问到的佐山回答。
「好,赶快收拾起来吧。」角屋走到松川身边说:「真是灾难呐。」
「抱歉……角屋君。」
「别马上就跟我道歉啦。」
角屋捡起一本书,看了看后说这不是三年级的东西啊,然后放进了纸箱里。名村和佐山也开始帮忙捡书,不过大部分工作都洒角屋完成的。
角屋对松川非常的热情,虽然这只是名村的主观看法。虽然早上他出手劝了架,但如果当事人不是松川的话他一定会默然的作壁上观。那种劝架其实应该是名村的工作——只是尽早因为桐沢的关系无法行动罢了。
「名村也别太勉强松川哦。」
虽说不是责怪的语气,但角屋说得很认真。
「啊啊。」
名村挠了挠头。虽说自己从来没有难为过她,不过一同工作的机会很多所以偶尔会错判松川的精神状态。因为她无论有没有勉强自己都是一副「我没关系啦」的样子。最近一段时间总算是能判断出她到底是不是在说谎,不过当初可是很难辨别的。
「回头见啦。」
角屋和佐山离开了,松川向他们挥手道别。
之后两人来到办公室,把纸箱送到班主任那里之后便返回教室去取书包。
名村在到达教室之前始终在思考着有关桐沢的事,脑子里全是她无畏的笑容,今天一直是这样。
不用说松川,班上多半的人都对桐沢避而远之,因为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差。这跟讨厌不太一样。不过只有松川似乎是打从心里讨厌她。
角屋虽然不及松川,却也是本能地讨厌桐沢。那家伙到学校是干吗来了啊,以前角屋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他还说他难以理解。或许他是无心之言,可是名村听到的时候却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感觉就像在骂自己一样。
虽然在三年级之前名村跟桐沢一直在不同的班级,但是二年级的时候因为班级相邻,在走廊里走路的时候,去拜访隔壁班的时候,共同上体育可的时候都数度有机会见到她。她虽然长着一副成熟的容貌,存在感却很稀薄,属于混在人群中一点也不会显眼的那种。但是看久了之后便会发现她是个美女。自从发现了这点,名村的目光就在频繁的追逐着桐沢。
名村并不讨厌桐沢。或许是一直都在看着桐沢的缘故,他反而对她有种亲近的感觉。因此角屋的话才会让他胸口疼痛。

***********

星期五晚上,名村在上周的相同时间前往桐沢打工的便利店。最初的时候要是这么做就好了,名村一边骑车一边这样想。
上学的时候因为在意他人的目光所以一直都无法直接了当的对桐沢讲出A书的事情。名村也想过写信给她,但是送给别人写有「A书的事情请保密」的信总感觉很可耻,而且他也认为文字不能把说话的语气很好的传达过去。
直到周五之前名村都忘记了桐沢在便利店打工的事情。不,其实并没有忘,只是他一直认为解决A书的问题除了在学校跟桐沢搭话以外就别无他法了。大概是动摇让他的思考范围变得狭窄。
已经可以看见便利店的灯光了。名村把自行车停在了跟上次相同的地方,迈步踏入了店内。虽然是进来了,但是他发现见到桐沢之后该怎么说明自己完全没有考虑过。
「怎么这么没脑子啊。」名村在内心咒骂气自己的冒失,似乎碰到桐沢的事情就失去了冷静。真不像自己。
「欢迎光临——」
柜台深处传来了桐沢的声音。
「哎呀,是名村。」
出现的桐沢在确认来人是名村之后显得有些意外。
「晚上好。」
名村姑且先问候一下。
桐沢将染成淡茶色的长发在脑后绑成一束,在学校里从来没有见过她扎起头发因此带给名村一种新鲜感。她的身上穿着青绿色的围裙,理所当然的,在相同的连锁便利店里店员都是穿着这种围裙上班的。
「名村,难道说你又是来买A书的?」
「当、当然不是了!」
「喂喂,别这么大声啊。我当然是在开玩笑啊。」
「……啊,这样啊。」没听出来是在开玩笑啊,这句话差点就说了出来。
「名村你啊,中学是在哪读的?」
从里面走出来的桐沢突然问。
「守都二中。」
「那么就是在隔壁校区啊。」她靠在了柜台上。「距离这里远么?」
「骑车的话很快的。」
不是为了买A书的话名村也不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嗯,这样啊。」
对话就在这里中止,两人陷入了沉默。
名村来便利店里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为了找桐沢——自己有话要对她说。不过本来她就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决心,从先前的对话可以看出她似乎对自己的到来感到很不可思议。为了不再引起她的怀疑得赶快把事情说出来才行,名村不停的在心中对自己说「上啊,上啊」。
「没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反倒是桐沢先开了口。
「不,我是有事情找桐沢同学你。」
为了避免暧昧的答复名村单刀直入。
「找我?嘿~有什么事情啊?」
「是关于上周的事……」
「上周的事?呃……我又做了什么吗?又忘记交什么东西了?」
「不,不是那样。」
名村觉得她在装糊涂,但又不像。
「是上周五的事情啦。」
「……升学调查表我已经交上去了哦。」
「好好想想啦,上周五发生的事情。」
听到这里桐沢抱着双臂微微歪头。
「去上学,上午的时候随便听了点课,下午为了便利店的打工睡觉,随便的走回家吃了点东西,夜里十一点开始一直打工到早上,名村来买A书,以上。周五的回想完毕。」
桐沢滔滔不绝的一气讲完,之后问:「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那个……最后那个『名村来买A书』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嗯……?难道说……名村。」桐沢面露诧异。「你该不会是来跟我说不要把你买A书的事情告诉别人的吧?特地为了那种事情?」
「什、什么叫那种事情啊!」
不经意的叫了起来,但之后突然觉得羞愧,毕竟是那样的事情。
「啊,抱歉。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在意。」
之后桐沢又附加了句「男人心真是复杂呢……」
此时店内播放的慢速音乐渐渐结束,取而代之响起了轻快的流行音乐。是最近很有人气的一位近似于偶像的女歌手的曲子。「这首歌都听腻了。」说完桐沢离开了刚刚一直靠着的收银台。
「桐沢同学,你还没有成年,为什么在这种地方打工?不危险吗?」
「嗯——,打工也只有周五和周六啦,而且也是有期限的。」
「有期限的?」
「这家店呢,是我父母开的,后面就是我家。」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期限是指?」
「父亲目前正在住院,所以由我临时顶替,因为我家的双亲都靠不住啦。本来我也不想做,不过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对吧。只限深夜所以就宽恕我吧。」
「所以这段时间你才总是一副很困的样子?」
「就是这样。」桐沢点了点头。「名村你啊,该不会一直都到这里来买A书的吧?」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哎呀呀,视死如归了呢。」桐沢笑了笑。「倒是什么问题啦,平时在这个时段值班的基本上都是我爸爸呢。」
「……这样啊。」
各种意义上都完蛋了,名村无力的笑了笑。
「话说回来,你觉得我会向别人宣扬你的事情?有点意外呢。」
虽然话里带着责备,不过她却是笑着说出来的,那是种在学校的时候未曾见过的笑颜。该说是亲切的感觉吗,这跟因为观察桐沢而产生的亲近感不同。
「拿别人的事情开玩笑的时候经常会提起这类事的啊。」
「只是这样?」
「『巨乳』这个词,只在这周都快把你一辈子的份都说完了吧?」
「我没说过那么多次啦。」
桐沢小声的嘀咕着「本来你就喜欢巨乳嘛」,脸上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
「好啦好啦,随便你怎么说啦。」
「嘛,总之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放心好啦。」
「要是说出去的话我就会把桐沢同学在便利店打工的事报告给老师哦。」
「你希望我们两败俱伤?」
「……抱歉,还请您保持沉默。」
虽然名村巧舌如簧,不过看起来还是桐沢魔高一丈。
之后名村觉得什么都不买就走了的话很过意不去,便买了一瓶新推出的清凉饮料水(塑料瓶装)。
「有空的话再来哦,这个时段无聊死了。」
走到自动门前的时候桐沢在背后这样说。
「周五周六对吧?」回问之后得到了「对哦」的答复,名村留下「我还会来的」这样一句话后离开了便利店。

*****

「……我懂了。他说了自己忘记带钱包了所以赊帐这种不讲道理的话。」
「噗噗——,回答错误。」
「提示太少了,那正确答案是?」
「正确答案是他用去微波炉加热罐装咖啡。」
「金属不是不能放进微波炉里吗?」
「嗯。所以我这样对他说啊,结果对方却反而对我发起火来了。说什么老子想喝热咖啡。真是的,那样的客人还是饶了我吧。」
「那是喝多了吧?」
「看上去不是。嘛,偶尔也会有啦,说话莫明其妙的。」
「嘿诶……」
某天夜里,名村的身影出现在桐沢打工的便利店。
到了周末的这个时候,他就会来到这家店里。刚开始的时候桐沢略显讶异的说「真的来了啊」。不过似乎她确实觉得很无聊,所以表示「这样也稍微可以解解闷了」,善意的接受了名村的造访。
虽然决定下雨的时候就不去了,但不知为何直到周末都一直是晴天。A书事件已经解决了,并没有必要非去那里不可,但一到周末就想要找桐沢说话。
身在同一个班里本来说话的机会有很多,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毫无顾忌的去跟她交谈。桐沢也没有随便来找他说话。
「话说下周台风就要来了,知道吗?」
桐沢一边摆弄手机一边说。她在柜台的另一边,一如往常的围裙打扮——学校里的她就好像是另一个人一样。为什么会这样想名村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觉得现在眼前的这个桐沢要更加自然,在便利店里的时候话也更多。在这里并不需要在意人际关系。
「感觉台风经常不会按照预计的方向前进啊。」
「是吗?」桐沢抬起头。
「你不觉得它有些偏右了吗?」
「不不不,我看天气预报没有认真到那种程度啦。」
桐沢摆了摆右手。一副你问我也没用表情。
「我是有这种感觉呐……」
「名村你是理科生吧?」
「确实是……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简洁的回答。「通过谈话不知不觉的就会了解了吧?」
「嗯——,我没有注意过这种事呢。」
「跑到隔壁镇来买A书的家伙肯定是理科生吧。」
「……这绝对是搞错了。」
「可是我觉得你是计算过的,这个便利店夜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没有计算到这种程度啦。」
实际上有做过细致的调查,不过这实在是不好说出口。
「话说回来,桐沢你是文科还是理科?」
「我?谁知道呢,到底是哪样呢。」
「说什么到底是哪样……你不想升学吗?」
「父母说让我去念大学,不过说实话我怎样都好啦。」
「还真是随便啊。」名村苦笑。「啊,说起来升学调查表的事情松川没对你说什么吗?」
「啊,那个啊。说要周一交上去结果我给忘了,小松发怒了哦。因为过期不交的事情那已经是第三次了。话虽如此,不过那时候正好父亲出了点事呢。本来我倒想跟父母谈谈来着,结果匆匆忙忙的也没有机会。」
小松指的就是松川吧,可能是只在桐沢心中被作为常识的一个绰号。
「那么这样告诉她不就行了?」
「没用没用。这么说不是很像狡辩吗?嘛,而且还很困呢。」
「这才是真心话吗……」
「嘛,反正不管怎样小松都不会冷静下来跟我谈的……」
桐沢的表情略微带了一些哀伤。名村有些意外,但此时他并没有深究。
「好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我还回再来的。」
「不能多待一会啊?」
「打搅你工作可不好啊。」
「客人回去了工作就没有了啦。」
「啊,这样啊。」名村苦笑。

********

第二周的周五。在午休时间,名村和角屋还有佐山一起来到学生食堂。
「哲平,你怎么一副春心荡漾的表情啊?」
「诶?」名村手中的筷子险些掉到地上。「春心荡漾?」
「一脸松弛的模样,是不是在想着什么猥琐的事情?」佐山说。
「因为他是个闷骚的家伙啊,没办法。」角屋说。
「你们俩说话真过分啊……」
名村一口气喝干了味增汤,把视线投向了窗外。上午的时候还很晴朗,现在却明显的看得到乌云,不过没有下雨。
今天是周五,按惯例应该是去便利店的日子。之后如果不下雨的话就准备前往。最近名村总是在盼望着周末,因为那家便利店会不可思议的让自己安心下来。
准考生学习是第一位,学校的老师和家中的父母都在给自己压力。但是在桐沢所在的那家便利店里,这些束缚就会暂时的消失,不会去想那些多于的事情。也就是所谓的转换心情。事实是名村目前身心都处于良好的状态,学习也能够全神贯注。
「好了,差不多该走了。」
角屋端着托盘从座位上站起,名村和佐山也起身表示同意。送回托盘后三人离开了喧闹的食堂。正逢午休所以校舍这边也是一样的吵闹,是觉得午休的时候怎么吵也没人管吗。
「台风好像明天早上就来了呢。」在返回教室的途中佐山说。
「开什么玩笑啊,要来的话就赶在平时的日子来嘛。」
角屋对台风在周末到来感到很懊恼,就算你抱怨台风也没用。
「这个时期台风登陆很少见的吧?」
名村向两人发问。
「八月和九月是多发的时候呐。话说回来,仔细想想日本的灾害是不是也太多了点啊?」
角屋阴沉着脸追加了一句「地震也很多」,随后看着窗外朦胧的天气。走在他身边的佐山则开始思考「移民的话哪个国家回比较好啊」这种微妙的事情。
「唔。」
这时,名村跟对面走来的人对上了视线。
是桐沢。衬衫最上面的两颗钮扣没有扣好,部分胸部敞开在外,缎带也打开着。还是一如以往的散漫样子。跟名村视线相对之后她似乎微微的笑了一下。
不会突然跟我搭话吧?
名村忽然不安了起来。角屋他们正常来说不应该知道他和桐沢在那家便利店里的关系,对于名村来说是希望这件事保密的。虽然桐沢确实没有在学校里面找名村说话,缄默一如以往,但是她那反复无常的性格让人根本无法预测她会在什么地方做出什么事。A书的事倒事答应不向外传扬,不过她也有可能再打着什么别的算盘也说不定。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名村避开了桐沢的目光。一起行进的角屋和佐山也都发现了前面的她,两人的对话也停了下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虽然瞥见了她的侧脸,但却没有看清她的表情。
「……呐。」之后临上楼梯的时候佐山开口说,「桐沢该不会生气了吧?」
「——诶?是吗?」
名村心中吃了一惊,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确实一副不爽的样子呐。」
角屋虽然这样说但声音却没有任何起伏,看来他对此毫无兴趣。
「虽然不懂桐沢在想些什么,不过那种不爽的表情可从来没见过呐。」
或许真的是这样,名村在心中表示同意。
是心情不好吗?还是因为我别开了她的目光而生气?难道是因为这件事?名村思来想去,却都没法作出合理的推测。

********

「啊啦,怎么今天也来了?明早可是有台风的啊?」
当天夜里来到便利店,发现桐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心情不佳。
白天时候那副不爽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虽然名村脑子里冒出这种疑问,但在跟桐沢聊上天以后就觉得怎样都好了。
「啊,名村。今天早上电视里播放的新闻你看了吗?」
谈论了一会台风之后桐沢突然转变了话题。
「什么新闻?」
「就是那个啊,那个。」
桐沢纵身向后一跃坐到了收银台上,真是个没礼貌的店员。她翘起二郎腿,手呼啦呼啦的扇着风同事连声叫热。名村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她白皙的腿上。这种情况下就算叫他别看也未免强人所难,而且桐沢的表情也好像是一副「看看也可以哦」的样子。
「名村是腿控?」
马上就看穿了他的桐沢脱口而出,只好低下头了。
「……那么,你说的新闻是?」名村胡乱找话。
「是在邻市三崎市里发生的事件。你知道觉醒睡眠的吧?」
虽然是唐突的提问,名村却以「知道哦」接上了话题。觉醒睡眠。这是个你问十个人的话十个人全都会告诉你知道的词语,连小孩子都不可能摇头。
「就是那个吧。集体陷入意识不清状态中的……病症?」
「关于病症那里解释的很暧昧吧。」
桐沢跳下柜台向便当货架走去,应该已经到了将超过保质期的便当下架的时间了。名村一边望着桐沢的背影一边说:
「好像……刚开始的时候说是集体产生了幻觉对吧?因为药物中毒。」
「嗯嗯。」桐沢背对着他点了点头。「但是因为受害者不断增加,这次又开始说是『新型病毒』了。」
「但是因为找不到感染源,所以也不清楚原因?」
「似乎是这样的。症状是意识障碍……但通常意识障碍是由于事故导致头部外伤还有酒精或者药物引起的——肯定是由这样的原因造成的才对。」
最初的集体意识不清是发生在美洲。之后欧洲、非洲、亚洲的世界各国也多次出现受害者。日本则是在与名村等人所住的守都町相邻三崎市发生了近百人陷入意识不清状态的事件,在国内属于受害最大的一次。
没有任何征兆也毫无任何共同点的人们突然失去了意识。在失去意识之前有的人在跟熟人聊天,有的人在工作,也有人正在睡觉。当中还有正在乘车途中失去意识,因此导致了交通事故。
虽然知道这种迷之怪病(还不知道该不该说它是病)是在特定地域发生的,但原因仍旧不明。据某国研究团队公布的数据显示,陷入意思不清中的人们都是出现在以受害人数最多的地点为中心,半径十公里范围内的。不过目前规模正在缩小,受害者也开始减少。
并未受到意识不清的影响,呼吸及血液循环等方面没有出现问题,而且还观察到了近似清醒状态的脑电波,因此将此类原因不明的意识障碍命名为『集体脱离现实症觉醒睡眠症候群』。因为名字过长所以一般都简称为觉醒睡眠。
「话说,我也只是从新闻里看到的,好像三崎市已经出现死亡者了?」
「啊啊,那个我也看到了。难道说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不不,不是那样的。其实有传言哦。啊,稍微等一下。」说着桐沢将装着准备丢弃的便当的大筐两手抬起。名村询问用不用帮忙时,得到的是「我是店员,你是客人」这样的回复。之后她便消失在店内深处,不过一会便回来了。
「是从网络上看到的呢,刚刚说的传言。」
桐沢的额头上渗出些许汗水。
「可靠吗?」
在名村提问之后她再次坐上收银台。
「可不可靠无所谓啦,因为很有趣嘛。」
「这么做会让那种空穴来风的传言扩大的哦。」
「哈哈哈,哪种事情与我何干啊。」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名村心想真是符合她的风格。「那是什么样的传言啊?」
「传说在觉醒睡眠期间有些人经历了奇妙的体验哦。」
「奇妙的体验?」
「超常现象。」桐沢郑重其事的说。「话虽如此,不过却没有具体的事例。」
「不会只是做了个梦吧?」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有两点很奇妙。
「此话怎讲?」
「梦呢,醒来之后不是会恍然大悟的说『啊,原来是梦啊』的吗?但是经历过这种体验的人从失去意识前一刻开始——似乎都觉得它和现实毫无异样感的连接着。」
「——诶?连接着?」
「嗯。因此回复意识的时候好像还难以把握现状。哪些是梦,哪些是真……现实和梦境之间的界限十分模糊。」
也就是说在失去意识的瞬间并没有发觉这一点,虽然客观上来说当事人进入了意识不清的状态,但本人却认为现实在正常的延续着,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吧。不过即便是认为现实还在延续着,也肯定在某处存在着分界线。
「嘿~,虽然不知道是何种超常现象,不过感觉很真实对吧?那另外一点呢?」
「这点是关于一同陷入觉醒睡眠中的相识的人——据说他们相互之间共有了在那个好似梦中的世界里的经历。不过这点很可疑就是了。」
「你说共有,是指他们都做了同一个梦?」
「好像连对话都记得的样子。」
「这真的是梦吗?感觉……你说得越来越扯了……」
该不会从最初开始全部都是桐沢编出来的吧,名村想。
「我看过一本跟这件事很像的科幻小说呢。」
「什么样的?」
「说的是地球已经变得不适合人类居住,人们不得不移民到火星上。可是火星的生存条件依旧很严苛,因此大家都依靠着一种麻药生活。」
「麻药小说吗。」
「嗯。这种药不是普通的麻药哦,如果一起使用的话,在场的人就会经历同样的幻觉体验。虽然药物本身不会使人上瘾,但是因为居住环境十分恶劣,人们才依赖上了它。与其说依赖倒不如说是无法停手的样子。他们所经历的大概就是刚刚所说的那种虚拟现实体验吧,就好像网络游戏之类的。」
「我们班上也有呢,沉迷于网络游戏而不来上学的家伙。」
「嘛——,那些问题就先放在一边……」
「也是。话说回来,桐沢同学会读科幻小说让人很意外呢。」
「是吗?」桐沢挠挠头。「嘛,大概是兴趣转变了吧。」
「桐沢同学你其实脑子很好吧?」
名村只是无心的一问,
「……没有那种事情,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桐沢马上面露不愠之色,露骨地把视线从名村身上别开。刚刚问了不该问的事情吗,名村心中带着疑问说:
「我也十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啦。」
之后进入了短暂的沉默。名村有些发慌地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自己在便利店里已经待了很久——店内的钟上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差不多该回家了呐。」
他透过便利店的窗玻璃向外看去。外面被黑暗笼罩着,从这边看不到天气如何。
「啊,已经下雨了。」桐沢突然开口说。
「——诶?已经下了吗?」
「不是下着吗,名村你视力不好?」
「是桐沢同学你视力太好了啊。」说着名村朝自动门走去。「呜哇,下的真够大的……放着音乐所以没听到呢,外面又这么黑。」
「风也变大了吧?」
强风夹着雨从开着的自动门外钻了进来,名村慌忙退回店内。
「这下该怎么办呢。」
「买把伞回去?」桐沢指向店内的商品。「啊,要我借给你吗?要不是我讲了奇怪的事情你也不会待这么久。」
「唔—,这么大的风撑伞骑车太过勉强……话说回来步行也同样啊。」
「走路回去要多久?」
「三十分钟。」
「……呃,名村家那么远啊?」
桐沢好像真的很吃惊。
「没有很远啦,骑自行车的话用不上十分钟的。」
说着名村走向杂志区。从杂志柜台抬头向前看去的话,视野就会被窗玻璃所覆盖。在这个系列的连锁店里杂志专柜都会设置在窗边。
「雨小一点我再回去,那之前就看看书吧。」
站在这里就能看清外边的状况,还不知道雨会不会停(倒很可能越下越大)但名村却准备观望。
「也有可能不会停的。」
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桐沢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嗯……,嘛找到机会的话就想办法……」感觉是没戏的样子。
「啊,不然的话就住下来?」
「这,这个就有点……」
名村将手伸向一本漫画杂志。看着有些眼熟,之后想起几天前买过。身后伴随着笑声传来了一句「这当然是说笑的啦」。
店内的音乐由快速转为舒缓,是一首歌词很易懂的歌曲。但是内容过于露骨言情,让名村觉得「会让人引起联想的吧」而心生抗拒。不过这种抗拒或许是因为桐沢在身边而难为情也说不定。
「今天或许不会有客人来了呢。」
「是呢。」
名村将目光落在打开的杂志上答道。
「到早上之前可能都要很无聊。」
「嗯……」
名村发现桐沢的语调变得同刚才不同。该说是变得安静了比较恰当么,她的话语里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慵懒随便。
名村渐渐开始坐立不安,因为桐沢不再开口说话。
雨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时还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这时他感觉到有气息在接近,之后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后背。这让名村咕咚咽了口唾沫。
「好困。」
耳边响起从背后传来的低语声。不,或许这不是低语声而是桐沢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后背触碰到的是她的头。她靠在了背对着她的名村身上。名村努力的去猜测她这样做的意图,但是中途却放弃了思考,只是在心中祈愿着,雨,不要停下。
雨没有停下。但是五分钟之后桐沢说了句「困迷糊了」便从他身上离开,然后以同刚才判若两人的干劲说:「好,鼓足精神工作!」
此时名村陷入了恍惚之中。他发现自己原来喜欢着桐沢啊,彷佛思考着别人的事情一般,彷佛直到现在才察觉一般。

*******

结果直到凌晨两点之后才从便利店里离开。
之所以能够回家是因为守都町进入了台风眼之中的缘故。
台风以预想中还要快的速度登陆之后北上,守都町在周六的中午便完全的脱离了强风带,到下午的时候已经是万里无云的青空了。
于是这天夜里名村也来到了便利店。桐沢的打工时间是周五周六,所以今天去的话应该也能见到她。只不过连续两天去找她还是第一次,因此心中多少有些不安,担心太过纠缠的话会被她讨厌。
然而到了便利店之后桐沢却兴高采烈的连招呼都不打就对他说:「台风过去之后在街上散步,看到了十分有趣的东西呢。」看来自己杞人忧天了呐,名村的内心松了口气。
然而安心也只有一会儿,名村异于往常的行动招致了令他始料不及的事态发展。两人如同平时一样聊了一会天之后,便利店的门打开,两个熟悉的人物走了进来。是角屋和佐山。
名村不禁回想起在便利店里第一次见到桐沢的情形。
「哦?哲平?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角屋着实吃了一惊,他瞪大眼睛向名村走近。之后他立刻就发现了站在收银台那边的桐沢,马上就面带不愠的说:「桐沢……打工么?」
「是的。」
桐沢简短的回答。她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从不多言,而且名村觉得她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不要多问的意思。
「佐山你不是住校的吗?」
感觉到桐沢和角屋之间紧张气氛的名村向另一位客人佐山搭话。
「足球部的人在角屋家里聚会啦。」
「原来如此。」名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也就是说你们是来买东西的?」
「就是这样。」佐山握住入口处的一只购物筐。「喂角屋,赶快点吧。前谷那家伙性子急得很,一会就会打电话来催的。」
「啊,对哦。」
角屋又向佐山那里走去。名村离开桐沢站着的收银台走向杂志区,一边看书一边注意两人的动向。
「哲平,你不来吗?反正都是认识的人啦。」
店内某处传来角屋的声音。
「恕我拒绝。跟一群体育系的人在一起我会心烦。」
「呜哇,这话真过分。」
隐约听见佐山的声音,是从摆放泡面和点心的区域那边传来的。看来他们还在挑东西的样子。
几分钟后,角屋和佐山提着便利店里最大号的袋子出门而去。
名村怀着复杂的心情目送二人离去。他并没有安心,反而觉得心情变得很糟,心中好像留下了一块疙瘩。
说起来角屋住在车站的对面,名村突然想起这件事。
「桐沢同学跟角屋的关系很差?」
话出口之后才发觉自己提问的方式很糟。
「差不多吧。」桐沢马上就回答了。「初中时候我们是同学……发生了很多事情。」
「啊,这样啊。校区也是一样的啊。」
「名村是角屋的好友?」
「好友这个词很久没听到过了呢。」
「嘿~,果然是好友啊。」
没等自己回答就被桐沢单方面的认定,名村只得一副嫌烦的样子回答「是是是。」

********

下一周的周一放学后,名村在准备回家的时候被走过来的角屋以「今天没有社团活动,我们去闹市区逛逛吧?」的理由邀请,因为没什么可推辞的原因便答应了他。角屋转过身后说了句「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难道是为了便利店里的那件事?名村想起当时的险恶气氛。名村对这件事一直很在意,但却没有问也不知道改怎么问。而且角屋也什么都没有对他说。
角屋十分讨厌桐沢。别跟桐沢扯上关系——名村觉得角屋好像要这样对他说。
在角屋的催促下名村走进了闹市区一角的一间咖啡店。本应该是间符合女性爱好的店铺但是角屋却也喜欢——因为他也是甜食党。
甜甜的香气在店内飘荡。
「客人都是女性呢。」
名村把托盘放在空着的桌子上然后坐下来环顾四周。
「这不是挺好的嘛。你小子难道没幻想过转校到女子高中里去吗?」
「……怎么会没有。」这类妄想只要是男生都会想过。
「我呢,只要来到全是女性的店里面的话就会兴奋。」
「你好像病得不轻啊,再说就不觉得害臊么?」
「没问题。一个人来的话,兴奋度还会增加。」
角屋肆无忌惮的笑着说。
「……我对角屋你的未来感到担心。」名村叼起吸管。「话说回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啊啊,我在考虑是不是要向松川告白。」突然的发言。
「——哈?」
太过突然的话让名村呛到而咳嗽不止。
他说什么?告白?向松川?
「你没事吧?」
「诶,啊啊。」
名村握着装有拿铁咖啡的杯子半带呻吟的说。
「你就这么吃惊啊?」
「我吃惊的不是内容而是时机啦。」
从前就知道角屋对松川抱有好感,只要是关系好一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当然从本人口中听到又是一回事,不过刚刚让名村吃惊的是,这跟他当初想象中的「角屋的话」南辕北辙。名村本以为他是针对前天便利店里的事有话要说。
「我想耍帅的说也说不出来啊,毕竟事那种话。」
「你小子也有害羞的时候啊。」
「什么叫害羞啊。可恶,所以我才不想跟人讲。」
角屋把咖啡杯上的吸管拔掉,开始直接用嘴喝起来。
「为啥告诉我啊?」
「那啥……想确认一下。」
「确认?」
「就是说,想看看你是不是也盯上松川了啊。」
「啊啊,这么回事。」明白以后名村松了口气。「我对松川没那种想法啦。再说你提起这种事情之前我也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真的啊?」
「哎呀,是真的啦。不然的话角屋你第一句话就会让现场变尴尬的吧。」
「这么说也是。」角屋很干脆的接受了这个说法。「我说你啊……」
「什么?」
「没……啥事都没有。」角屋摇摇头,把肉桂蛋糕卷塞进嘴里。
他是想提桐沢的事情吧,名村这样想。嗯,肯定是这样。自打那天自己去了便利店以后角屋可能就一直想说这个。就是这样,这样的话就符合逻辑了。
名村自顾自的推测,自顾自的肯定。

*****

六月最后一周的某天,班主任将一份讨厌的工作塞给了名村。工作的内容是复印文件,但是数目不是一般的多。需要用的纸张多到会让人担心会不会对自然造成严重破坏的程度。光是复印并不算完,还必须要将复印好的纸每三十页一份装订成四十册才行。
「这是最后一份了?」
「嗯,是哦。」
「……哈啊,总算搞定了。」
说完松川露出爽朗的笑容。
「啊,订书钉刚好用完了的样子呢。」
做完班主任交代给的工作之后已经是晚上五点多了。两人走出黑暗的复印室把本子搬到了职员室。班主任只是口头上说了一句「辛苦了」,连瓶果汁都没请。
「呼,累死啦。」
回到教室后松川伸了伸后背靠在窗边。「啊,窗户大开着没人管呢。呐,今天的值日生是谁?」
「是谁来着呢?」本来就不知道的名村鹦鹉学舌地反问。
「嘛,不管了,我把它关上。」
小个子的松川将手伸向打开的窗户。名村有些喜欢远望着她擦黑板时的身影,因为会给人一种想要为她加油鼓劲的冲动。话虽如此但这是种很失礼的想法。
「就快要放暑假了啊。虽然这么说可是还有一个多月呢。」
「诶?啊,已经到了这种时候了呢。嗯,暑假啊……」
锁好窗户转过身来的松川面带不悦。她这么讨厌暑假啊,正当名村觉得还是换个话题比较好的时候,
「报考的大学,定下来了吗?」
「嗯。这个,还有些犹豫……」
松川双肩垂下,显得更加沮丧。同时视线也垂了下来。
这让名村变得不安,脑中浮现出赶快从这里离开的想法。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呐,名村君。」
松川突然抬起头。
一脸下定决心的表情。
啊,这是有什么事情啊。就在名村这样想的瞬间。
「名村君有喜欢的人么?」
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夕阳将松川肩上的长发染成了红色。名村没有去确认她的表情,他觉得不能去看她的脸。一旦四目相对,他就会被这种气氛所感染,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为什么问这个啊?」
沉默数秒之后他开口说。他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卑鄙。
「嗯……唔,这个……」松川支支吾吾了一阵。「我,我……对这种事情很不擅长,所以只能拐弯抹角的说……所以说……也就是……」
名村「啊」了一声暧昧的点点头。虽然把异性问有没有喜欢的人当成是告白的预兆这种想法很草率,不过这也是跟场合和对象有关的。桐沢的话应该是纯粹出于兴趣,但是松川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就很不自然。名村认为自己平时看到的松川就是真正的她,而且看她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演技。
「为什么问我啊?」不知不觉自己的话变得刻薄起来,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诶?你、你这么问……我很困扰……」
确实。名村换了一种说法。
「为什么现在提起?」
「这个,我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当然对名村君来说很突然。」说话的同时松川的视线游移不定。「刚才名村君不是说马上要到暑假了吗?我们已经三年级了,暑假的话就要拼尽全力备战考试了吧?」如果在考试前夕……那个,对名村君告白的话,可能就要影响你的学习——但是等到毕业典礼的时候又太迟了。那个呢……虽然我说志愿的大学还没有决定,不过其实已经决定好了哦。」
「已经决定好了吗?」
「嗯,是县外的大学。我报考的学科国内很少,是三崎大学这种综合大学所没有的。」
「……这样啊。」
什么叫「这样啊」。名村变得焦躁起来,在心中暗骂自己。为什么自己会生气,导致自己生气的原因为何也不知道,这让他愈发的焦躁。
「啊,抱歉呢。突然说出这种奇怪的话。」
松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书包。大概是看到名村一副很不开心的表情吧,她丢下一句「不用回答也可以的」,然后飞一般的逃离了教室。
「……很困扰啊。」
在松川离开后,名村无意识的小声说。

当天夜里,名村在自己房间里思索着。头好沉重,因为角屋和松川两个人接连告诉自己那种事情。学习也毫无心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躺在床上嘀咕。
角屋说他喜欢松川。
松川说她喜欢名村。
「……为什么赶得这么巧啊。」
角屋倒是可以理解可是连松川都说出这种事情——太过凑巧了,名村猜想该不会两人事先商量好的吧。但是这一定是偶然的。策划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无法给他们带来好处,不如说只会造成麻烦。
名村坐起身来,望着自己映在窗户里的毫无干劲的脸。时间久了觉得这张脸似乎不是自己的脸了。与其这样讲倒不如说是看到自己这样的脸之后对自己产生了幻灭感。
他不想接受现状,想把一切都放弃。要是能像游戏一样按下一个按钮就将一切重置的话就轻松多了。
「哈啊……」
无论怎么向周围张望,也找不见重置的按钮。现实是一条回避它便无法通行的道路,有着不做出决定不行的时候。可无论是接受松川的告白,抑或是拒否,名村的人际关系都会崩坏。
与松川交往就会伤害到角屋,不交往就会伤害到松川。
为什么非要选一样不可?
那天,名村整晚都在烦恼着。

*********

星期五,去便利店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这一天,距离六月结束只剩下几日了。
「很没精神的样子呢。出什么事了?」
今天的桐沢将头发挽起,与平时的印象不同但是很适合她。
「……我看上去那样?」
「最近你一直这副样子呢,在学校里也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嘛,是有点。」
跟桐沢讲讲也不坏,从进屋开始名村一直在想这个。同她可以畅所欲言,这并非是一种错觉。因为自己每周都到这里来的契机便是那种难堪的事情,所以把恋爱的烦恼挑明了说更不算什么。不过还是有踌躇的地方——因为是同角屋和松川有关。
「那件事情连我也不能告诉?」
桐沢带着奇妙的表情接近过来。以前就有这种感觉:无论你如何戒备,桐沢她都可以轻易闯进你的内心,但对于她自己却巧设心防,让你难以接近。
就比如说聊天却只字不提自己的事情,总之是单方面的,给人一种重要的东西被偷走了的感觉。这或许是同班同学对她敬而远之的理由之一。
「名村。」桐沢拍了拍名村的肩膀。「你一脸的呆相哦?」
「……对桐沢来说我有不呆的时候吗?」
「在学校的时候会更加的威风一点。」
「因为是班长大人啊,要是被同学们小看就完蛋了。」
「哈哈,原来是怕这个啊。」
「说笑的啦。」名村重重地叹了口气。「但是啊,我觉得人生中有很多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就发生了改变。」
「什么意思啊?」
「不如人意的事情有很多的意思。」
「那是当然的啊。毕竟我们只是社会当中的一个小齿轮嘛。」
「但是不成为齿轮的话就无法从社会当中得到恩惠。」
「怎么了?平时没有过的认真啊。」
桐沢似乎发现了名村同以往不同,不过她却没有流露出惊讶。或许某种意义上说她的感情没有起伏,又或者她总是将听到的话适当的过滤掉了一部分,所以才不为所动的吗。
「其实——」
名村下定了决心,先是角屋的事情,之后又把松川的事情告诉给了桐沢。他尽量简洁,同时又不失条理地对她说明了自己的状况。自始至终桐沢都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在名村说完后她的表情变得很不高兴。本以为她会敷衍的说一句「这样啊」,可是她开口说的却是:
「为什么告诉我这种事情?」
「不是桐沢同学你诱导我说的吗?」
「只是诱导又没让你说。」
「什么意思啊,再说你为什么生气啊?」
「生气?我才没有。」
「呃,你这不就是在生气么……」
名村想起以前跟桐沢在走廊里擦肩而过的时候,同行的佐山曾说过桐沢好像在生气。当时想象不出来桐沢的满面怒容的样子,如今正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看来我看错名村了呢。」
桐沢急躁的声音刺痛了名村的身体。跟隐藏的事情被老师或者父母发现的时候不同,失去了某样东西的不安掠过了脑海。
「我以为你是个更加坦诚的人,不过看来是我走眼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想想如何?名村的话这种事情会懂的吧?」
完全不想解释。但之后她转过身去,用快要消失一般的声音说了句「抱歉,说了奇怪的话」,然后便走进了店内。
名村的眼睛追逐着桐沢离去的方向,同时说:
「不不,我才是。惹你不高兴了的话我向你赔罪。」
虽然不太清楚桐沢生气的原因但总之先低头谢罪。
之前还担心会不会被嘲笑,可是结果却与预料的完全相反。他做梦都没想到桐沢竟然会生气。
名村一边望着店内的风景一边思考自己究竟错在哪里。果然是因为跟「那两个人」有关吧?但是他觉得理由没有这么简单。
「名村,到今天为止了。」
「——诶?你指什么?」
回到收银台前的桐沢用漠然的目光看向这边。
「便利店的打工,我指这个。父亲已经在几天前出院,下周就可以恢复工作了。」
「那就是说……?」
「打工结束了。」轻描淡写的语气。「本来答应的也就是一个月。」
「是……这样啊。」
这就意味着再到便利店来已经没有了意义——去见桐沢的借口已经不见了。名村觉得某种东西在心中迅速的萎缩了下去。
「昼夜颠倒很辛苦呢。周一早上困的要死。」
「上课的时候经常见你睡觉呢。」
「是啊是啊。」桐沢连点两次头。「下个月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不能在学校里睡觉了哦。」
「这个没办法保证呢。」
桐沢的目光已经不再同名村交汇了。
毫无意义的对话就这么持续着。
直到名村离开便利店之前一直持续着。


回家之后连澡都不洗就直接扑到了床上。头好沉。发生的好多事情都太突然了。他人的心意如同巨浪般袭来将名村淹没。不,或许是正在淹没的过程中也说不定。
名村思索着不让任何人受伤的方法。角屋和松川。只有同两人变得疏远这件事他想要避免,但——这其中却没有了自己的心意。
明明他是喜欢桐沢的,却被这个愿望所扭曲,幻想着可以找出漂亮的将事态解决的,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方法。在谁都不受到伤害的情况下将事情结束——这样的话就可以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完全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间幕

这个小小的儿童公园里看不到一个孩子的影子。是因为天气的变化,还是最近的小孩都不喜欢在童公园里玩了,真正的原因拉琪雅也不知道。
拉琪雅坐在秋千上。刚刚在小学校门前路过的时候看到孩子们比赛一样的荡着秋千,于是自己也想坐坐看。可是她却不觉得那么有趣,只是觉得在前后摇晃着罢了。不,无论怎么想都只是在前后摇晃着。前后摇晃有什么有趣的么,拉琪雅苦恼着。
「刚才那个少年你不在意吗?」
双脚接触地面后减轻了秋千的振幅,这时口袋里传来了声音。还在秋千上晃荡着的拉琪雅歪起头。
「刚才的少年是指?」
「在车站不是撞到一起了吗,差不多是个高中生的少年。」
「高·中·生」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小声嘀咕。「啊,刚才那个人吗?」
「同人类相撞是初体验吧。」重森的语气变得有些不正经。「怎么样?同人接触的感想?」
「实话说我不太高兴。因为是对方主动跑过来撞我的,我这边一点错都没有。」
拉琪雅坦率的吐露了自己的感想。
「不高兴呢。你也有这种想法啊。」重森的声音变得柔和。
「这是当然的。本来我就讨厌麻烦的事情。」
拉琪雅从停止不动的秋千上跳到了混杂着小石子的肌肤色地面,跳跃时的力使秋千又开始轻轻摇晃,撞在她的腿上。
「可是啊,那个少年一句抱怨也没说哦?我还以为他肯定会开口骂街呢。」
「因为我已经先开口道过歉了,对方也只好原谅我了吧?」
拉琪雅用手整理因为荡秋千而弄乱的头发,她将鲜艳的黑发披在肩后。
「你太天真了,拉琪雅。人生要先发才能够制人,后下手可是会遭殃的!」
重森提高嗓门说。他有种随兴的想法随口便说的倾向。
「您要教训我什么?我完全不懂。」
「假如说你有非要告诉给那个少年不可的事情,那时候你该怎么办?没头没脑的去找他搭话吗?」
「我完全不懂。」
「对方是第一次见面的人,首先必须要寻找搭话的借口。直接跟他说话也是方法之一,不过还有很多其它的办法可以考虑。」
「借口吗。」
「顺带一提如果直接搭话的对象选错了容易被找麻烦所以要小心。」
「我会注意的。」
「这些同样也可以应用到搭讪中。」
「这个我不记得也可以的吧?」
「你很清楚嘛。」
「因为您的声音变得有些下流,所以我判断这是开玩笑。重森先生真是个猥琐的人。」
拉琪雅朝着公园的出口走去。离开公园后她在闲静的住宅街上走了一会,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散步一样的性质,也可以说是消遣。
「那个少年的脸色很差呢。」
走出住宅街,转过通往便利店的拐角的时候重森开口说。
「虽然不能说是面色铁青,却也可以看出很焦急的样子。」
「嘛,无论谁都会混乱的啦。这种看上去什么都没变其实却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的状况。」
「一般来说或许是这样子,不过对我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你只要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好。嘛,也没什么需要改变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1-8-18 22:00 编辑


阶段2.2 逆时间翻转


某样东西因为便利店里的那次相遇而濒临崩溃。
而与之无关的日常也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两种崩溃的发生是相互独立的,但无论哪种都有着明确的原因。
世上不存在没有原因的结果——至少,对这个世界来说。

**********

「糟了……」
名村睁眼看了看书桌上的钟之后跳了起来。
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大周一就迟到可不是闹着玩的。名村打开衣柜取出制服,一边穿一边看向窗外。外面正下着雨。
虽然起床晚了,但今天却不怎么想去学校。没勇气去面对角屋松川和桐沢,因为上周发生了那些事情。该怎样去处理自己还没有想好,可是三年级又是这段时期是没办法请假不去上学的。
整理完毕后名村抓起书包走向客厅。
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悠然的喝着茶。
反正已经迟到了就先吃点东西吧。就在名村这么想的时候,
「去学校有事吗?」
母亲问了一个莫明其妙的问题。
「什么叫有事……妈你在说什么啊?」
「今天不是周六吗。」
「——啊?周六?」
听到母亲话的瞬间松了口气,但之后马上就脱口而出「这不可能啊」。
「你该不会是睡糊涂了吧?」
「妈您别开玩笑了啦。怎么想今天都是周一吧?」
今天周一是理所当然的。一个认真严谨的人是不会把周几搞错的。确实从梦中醒来的瞬间会很混乱,但只要清醒过来就会认清现实,不再同梦混淆。
心里想着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名村开口说:
「再说为什么不叫我起床嘛,想让我迟到啊?」
「你啊……」母亲惊讶的眯起眼睛说:「这是今天的报纸你看看。」同时把手边放着的报纸向名村丢来,折成四折的报纸在空中被抖成了两折。
名村接过报纸确认上面的日期。
「确实是周六的报纸,你把两天前的报纸给我干啥。」
「小哲,你没事吧?」
「妈你才是,该不会是得了认知障碍了吧?」
「啊啦,真失礼呢。既然说到这份上你就去把上面的电视节目预告跟电视里的对照一下。真是的,这孩子……」
「妈——」
名村差点喊出来你别闹了。他把刚才接过来的报纸打开看了看节目预告,母亲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
「——啊咧?」
一开始出现在画面上的节目就让名村不解,那是个不会在工作日里播出的栏目。认为自己可能是记错了的名村再次将视线落在报纸上。
「呃,为啥会……」
对应上了。难以置信的符合让名村全身颤抖。手中的报纸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小哲你真的没事吗?」母亲的话已经传不到他的耳朵里了。

回到房间里名村脱掉制服换上便装,之后他看看手机确认时间后叹了口气横躺在床上。外面依旧下着雨,不时还能听见隆隆的雷声。说起来周六的上午也是倾盆大雨电闪雷鸣的,这么说今天似乎就是那个周六。
「………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按照名村的记忆,昨天应该是周日而前天应该是周六,所以今天应该是周一才对——但不知为什么自己却身处于已经度过了一次的星期六当中,而且自己的记忆在这两天中也存在着一些差别。虽然还无法相信,但自身以外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今天确实是星期六,母亲、报纸、电视都是这样。
不经意间他想起了周五的事。对名村来说那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现状果真如此的话,它还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星期五的夜里,名村一如既往的来到桐沢所在的便利店。在那里对她讲了角屋和松川的事情后不知为什么惹恼了她。之后桐沢告诉名村她的打工即将结束,名村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哈啊。」
双肩自然而然的垂了下来。只是想想都觉得忧郁。
名村打起精神,接着开始回想,试着回忆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个星期六的记忆。
因为周五受到桐沢的打击,周六一整天自己都在赌气睡大觉。第二天周日,为了弥补前一天怠工的损失上午开始就在图书馆里学习,还记得进展很不顺利。那天(对名村来说就是昨天)早早就睡了。周六和周日大致就是这样度过的。
名村突然想莫非是自己有预知能力,所以才会在事前知道周六和周日的事情?这也是一种可能性,但名村果然还是觉得不可能。这根本就不是预知之类的那种级别,存在于名村脑子里的是在周六和周日所度过的,也就是说经历的记忆。正常人都能对梦和现实做出区分,虽然做梦的时候很难认识到这是个梦,但是从梦中醒来之后就会明白一切。
虽然并非真实,但梦也是现实的一部分。因此才可以做出区别。
「啊,对了。」
这时他闪过一个念头。
名村猛地从床上起身,飞奔出房间。
来到客厅里发现母亲正在用吸尘器打扫地板。
「妈。」
在门口喊了一声但没得到回应。大概是吸尘器的声音太吵的缘故,名村向母亲身边走去。
「妈。」在身后拍了拍她肩膀。
「——呀!」
母亲的悲鸣声夹杂着吸尘器的噪音传来,名村不由得苦笑。
「下次不许这样,吓死我了。」
母亲关掉吸尘器的开关后手抚胸口深呼吸。
「抱歉。」
「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中午吃什么。」
「素面。」问话的同时名村暗自在心中说。
「素面哦。」
「……嗯。」说中了。顺便也问一下晚饭吧。「再问一句晚饭呢?」
名村确信是牛肉火锅。
「目前为止我是准备要做牛肉火锅的。」
「牛肉火锅啊……」
「有什么不满的吗?」
「没有哦,牛肉火锅最棒了。」
名村笑着回答,随后留下一句「那我去学习一直到中午」后准备离开客厅。「你已经没事了吗?」对背后传来的问题,名村回答「大概吧」。
察觉到自己根本就不是已经没事的样子是在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之后。名村因为脱力再次栽倒在床上。
证实了自己的记忆并非虚假,但问题并不在这里。

为什么自己会身处过去之中呢?

「……怎么一回事啊。」
名村按着太阳穴转身仰面躺在床上。
这就是所谓的时间穿越吗。
在科幻的世界里这是惯例之中的惯例,但是名村对此却完全没有实感。
研究时间旅行的学者很少但确实存在,名村在某本书上面看到过这样的内容。现状是时间旅行在空想世界中出现的太早,以致于谁都认为那是一种梦想。名村读过的那本书中有「在已知物理法则中存在允许时间穿越途径的可能性及其微小」的记述。及其微小——就是说可能性并不为零。
时间旅行有可能实现这种说法的流传是在H·G·威尔斯的小说《时间机器》发表后十年,爱因斯坦提出特殊相对论(狭义相对论)之后的事情。虽然牛顿将时间定义为绝对的事物,然而爱因斯坦对此产生质疑,而后证实时间具有弹性。实际上地球和宇宙空间里的时间流动存在着差异,在大重力空间中时间流动变得迟缓,运动速度接近光速时,时光流逝同样会变得缓慢。
「……嗯。」
名村哼了一声起身,盘膝坐在床上,对自己是否真的回到了过去一事自问自答。
在科幻的世界里,有使用类似于时间机器的道具进行时间穿越的自发性的方法,和由于本人受到物理性的冲击(事故之类)而导致时间穿越的突发性事件,那么哪一种比较可能呢?
从理论上来说,利用高速行进的宇宙飞船、虫洞、超光速粒子一类受爱因斯坦的特殊相对论或者一般相对论(广义相对论)启发的方法的可能性很大。
抛开实现方法不谈,那么令时间旅行成为可能必须要有某种契机,这并不只局限于时间旅行。有结果必有原因——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
话虽如此,名村却对发生这种事情的契机一无所知,人生可能本来就是如此。如果自己以外的一切都是静止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是人类是带着各自的想法在行动着的。不只人类,就连地球也在自行转动着,静止不动的星星根本不存在。宇宙在膨胀着,电视上不也说「原因目前正在调查中」么。根据情况的不同也有原因很难查清的事情。

午后雨停了下来。
名村望着被雨水浸湿的柏油路面在家附近散步。待在家里让脑子变得有点怪,于是想到外面来呼吸些新鲜空气。

溜溜达达的在路上走着,一辆黑色箱形车出现在前方,不知道有什么急事速度飞快。因为事住宅街所以道路并不宽敞,名村慌忙躲到路边。车子毫未减速就这样冲了过去。试着将车牌号记下,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跟热线电话一样吗,名村丢下这句话后在十字路口右转登上坡道。
绕着住宅街转了一周后回到了自家门前。
「时间穿越呢……」
嘴里说出这个词后总觉得很傻,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当天夜里,名村望着空白的笔记本为本来在周日已经做完了的数学题凭空消失而郁闷。因为已经做过一遍了所以怎么都拿不出干劲,他靠在椅子靠背上闭起眼睛。
明天是周日,然后后天是周一,这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但这种理所当然曾经崩坏过一次,因此现在还没办法安心。说不定会继续向过去倒退,因为不解其中奥妙所以也不能否定自己可能会飞跃到未来,但反过来说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情况是最有可能的。名村希望平稳的日常生活可以继续下去。嗯,就是啊,肯定是什么事情搞错了,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室内可以清楚的听见秒针前进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的前进的,秒针的声音。
午夜零时二十七分吗。名村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
没有任何前兆地,视野内突然暗了下来。眼前一片漆黑。
事出突然让名村吃了一惊,但马上就想到可能是停电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去找照明工具。
但是周围马上又明亮起来。
意识到周围变亮之后——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身处自家的厨房之中。
自己正坐在厨房的餐桌前。
「——啊咧?」
毫无疑问刚刚自己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朝着桌子,为什么会到了厨房里,而且还坐在就餐时的固定位置上。看向四周发现父亲正坐在对面,旁边坐着的是母亲。再看看桌子上,吐司、果酱、火腿煎蛋,十分正统的早餐菜谱。再次望向对面坐着的两人,父亲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报纸,母亲则再一旁「快点吃啦」的催促着。
「小名,你也快点吃啦。」
说着母亲将涂满蓝莓果酱的面包一口咬住。
名村呆呆的望着正在被母亲吃掉的面包。「怎么了?」过了一会母亲问。
「没、没什么……」听到母亲的话才总算回过神来的名村含糊的回答。
说来今天会是「哪天」呢?回过神来之后突然很在意。
「呐,妈……今天是几号来着?」
战战兢兢的询问。
「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啊,这孩子。今天不是二十七号吗?」
「二十七……六月二十七号对吧?」
「是哦。这不是当然的嘛。」
六月二十七号是周五。也就是说——因为直到刚刚还是周六的深夜,因此大约向过去倒退了一整天。
「爸,报纸借我看一下。」
「……」
父亲略微做出了反应,看样子似乎正在专心的读着什么。每次他这种状态的时候都听不到别人讲话,无奈的名村只好在桌上探出身子在父亲正在阅读的报纸上确认日期。
「……果然没错。」
西历和年号都符合。可以肯定这是几天前名村所经历过的「星期五」,在便利店与桐沢发生小小争执的那天。之后名村通过电视确认了一下时间,早上这个时段无论什么节目都会在左上方把时间显示出来。
上午七点二十五分,再扣掉几分钟就是名村穿越过来的时刻。
昨天醒来的时候以为是周一,看钟之后发现时间是上午九点半,而且是周六。从周日(恐怕是深夜的时候)穿越到了周六,这是第一次。
然后这次是从周六深夜穿越到了周五早晨。
两次都是向过去倒退,退到前一天的早上。
「……啊。」
此时名村注意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既然自己进行了时间穿越,那么身处现场的双亲为什么会毫无反应?厨房里突然之间出现一个人的话——
「——啊咧?」
这时名村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惊诧不已。
身上穿着制服。
刚刚明明是穿着平时的衣服,现在却变成了制服。
这是怎么回事?名村绞尽脑汁去想。父母没有任何觉察,就是说自己一直都坐在这里?但是名村确实有着从周六的深夜飞跃到这个时间的实感。也就是说——
这是钟不伴随肉体移动的时间穿越吗?
名村进一步的思考,然后想起了某件事情。
想过去倒退的话,那个时间点上应该有另一个自己存在,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因此移动的应该只是自己的「意识」。考虑到大脑的结构会残留有未来经历的记忆多少有些奇怪,但是目前恐怕找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释了。而且本来名村也无法对人类的「意识」下明确的定义。
「总之先吃饭吧……」
对状况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整理之后名村开始吃饭,周五早上的名村的身体想要吃饭。

心神不宁的整理好衣装之后名村在一如往常的时间离开了家。
仔细想想现在可不是该去上学的时候,但是他没有背离日常(虽然对他来说现在是非日常)的勇气。就算是穿越到了过去,现实存在的东西却还没有变。名村不想让自己的言行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名村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可思议的穿越现象命名为『意识溯行』。虽然已经发生过两次了,但都是在向过去倒退,而且是向前一天『意识溯行』。
难道说有什么规律吗?
周日的深夜向周六的早晨『意识溯行』。
周六的深夜向周五的早晨『意识溯行』。
是啊,两次的起点和终点都很相似。
第一次没能见到发生意识溯行的瞬间,应该是自己那时候已经睡着了的原因吧?名村如此推测。周日在零点之前就睡觉了,周六因为第二天休息所以没有早起的必要。
周六那天深夜,记得发生的时刻是凌晨零点二十七分。突然变暗的时候刚好确认了一下时间所以不会错的。然后今天早晨——也就是周五早晨意识溯行到了我家厨房里,虽然当时确认的时刻是上午七点二十五分,但因为确认晚了所以应该提前几分钟才对。
关于这点可能是正确的。
名村微微点头,现在下结论可能还为时尚早,但名村非常希望自己的发现是正确的。知道了规律应对也就变得简单。昨天一整天自己都坐立不安难以平静,不知道自己身上会发生些什么——这种状态十分令人害怕。话说回来这之后什么都不发生的话倒是最好不过的了。

* *********

「喂哲平,要开始上课了哦。」
「啊,嗯。」
在角屋的催促下名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拉过椅子的瞬间老师刚好进入教室,其他同学都慌慌张张的从座位上站起。
那天直到第一节课开始上课桐沢都没有出现。
上课时名村几次看向自己斜前方的座位,心神不宁的上着课。
违和感。在名村的记忆中这天桐沢没有旷课。这种状况是第一次发生,昨天的日常都是按着自己的记忆进行的,今天在学校里也没人做出同名村的记忆有出入的事情——除了桐沢以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喂,名村,你在听吗?」
看来自己发呆了好久,被敏锐的老师提醒了。
「对……对不起。」
「打起精神啊,班长。」
老师敲了敲黑板,笑声在学生间扩散开来,当中角屋笑得最欢。名村苦笑着低下头。

***

发现其中的矛盾是在当天夜里入浴的时候。
名村泡在浴缸中,将脸最大限度地浸在水面以下,像小孩子一样咕嘟咕嘟地吹着水泡。听着自己发出的白痴声音,忽然一个想法在脑中闪过。
是关于自己记忆的事情。
名村分别在周六和周日深夜发生了意识溯行,经历了第二次相同的星期六,而第二次相同的星期五则是现在进行时中。但是第一次时候的记忆却还完整的保留着,星期五和星期六,同一天的记忆有两份。如果身体不同的话还可以解释为未来的自己所经历过的过去,在肉体共有的情况下却存在着两份记忆就不正常了。但是目前这两天份的记忆确实存在着两份,这很奇怪,理论上存在着矛盾。
而且桐沢的事情也没办法说明。在名村的记一中周五(当然时意识溯行发生之前所经历的第一次星期五)她并没有旷课,可是今天她却没有到学校来。
即是说,历史被改变了,可以这样讲吧。
「这是……」
时间旅行·悖论。
名村两手捧着热水洗了把脸。
时间旅行在实际实行的时候伴随着矛盾——这就是时间旅行·悖论。有名的例子有「杀亲悖论」。回到自己出生之前,将自己的亲生父母杀死——这样的话自己也就根本不会出生。但是自己已经出生了,因此回到过去也应该无法将自己的双亲杀死——这里就产生了矛盾。时间旅行会让因果规律崩坏,因为它破坏了原因和结果之间的关系。
虽然这是个让人很不舒服的问题,但如果时间旅行可能实现的话应该就能解开这个悖论。并非解开它就可以回到过去,也不是说解不开就不能回,因为物理法则并不是人类所做,人类不过是发现并将其利用罢了。
名村从浴缸中站了起来,泡的太久有些头昏脑胀。摇摇晃晃着——他想起好像有一种平行世界的理论是用来解释这种矛盾的。
平行世界也好并行世界也罢——解释有各种各样,不过说到底采取的都是跟科幻作品一样的处理方式。就算过去改变,产生影响的也是其它的未来而不波及自己的未来,从而不会产生矛盾的设想。
花了十分钟才回到自己房间的名村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科学杂志。
记得以前读这本书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触及世界旅行·悖论的文章。那篇文章对时间旅行·悖论进行了理论上的论证。话虽如此,其实也只是把种种设想罗列出来,而没有进行具体的说明。
「不确定性原理……」
大致浏览了一番之后名村合上了书。记得提出这一理论的是一位叫做海森堡的人物。是与量子力学有着紧密联系的原理,描述的是微观领域的粒子运动——似乎是这样的。
离开书架后名村回到床上躺下,心想明天去图书馆调查一下看看吧。不过明天到底是哪一天现在都还不知道。
「嗯……」
看了一眼钟发现已经临近惯例的那个时间了。
午夜零时二十七分。还有两分钟左右那个时刻就要来了。
名村目不转睛的盯着钟上的指针。眨眼之间一百二十秒经过,视界转暗,名村穿越到了星期四的早晨。

*****

『意识溯行』结束后名村马上确认时刻,发现现在是上午七点二十二分。就是说从午夜零点二十七分向前一天的上午七点二十二分溯行这一规律得到了证实。接连发生三次名村还担心会不会出现偏差。
这样就可以确定了。乘着电车的名村点了点头。点头的瞬间有一种烦恼消散豁然开朗的感觉,不过满员电车的摇晃让不安又重新聚集了起来。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啊?
在自己身上发生了『意识溯行』这种现象。『意识溯行』具备规律性。『意识溯行』所产生的悖论暂时用平行世界理论来解释。所知道的只有这几件事,这也仅仅只是掌握了现状罢了。作为关键的『意识溯行』的起因和应对办法,还有如何回到未来的方法,名村还都不知道。
当初是想着总之先整理一下状况,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从这个方向出发进行思考的。不愿接受事实的人可能连思考都会放弃,但是自己不会这么做。
名村从小就是事前不做打算便难以安心的类型。暑假最先投入的事情是作业,朋友们经常说他很又计划性,但其实他是害怕在暑期末慌慌张张的做题,因为总是会想象开学未完成作业时的情形。
脑子里经常想到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首先也要思考。大家或许会说「什么啊,这不是很冷静嘛」,不过名村偶尔也会逃避「思考」这种行为。
「……呼。」
无意中叹了口气。最近总是在叹气。
在电车里摇晃了一阵之后一个穿着守都高中制服的女生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她在门口附近站着,虽然完全是别人,但因为身材跟桐沢相近所以名村自然而然的想到桐沢的脸。
从昨天(主观上的昨天,也就是星期五)开始就一直很在意一件事,那就是桐沢周五的旷课。
她为什么没有来学校?生病、家中出事、还事单纯的偷懒。
通常缺席的理由也不外乎这几种,但是名村觉得桐沢的旷课说不定又更加特别的理由。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名村经历了两个不一样的同一个星期五。
走下电车后名村登上台阶。
可能是边走路边想事情的缘故,在登上最后一节台阶看到检票口的时候,突然一股冲击从背后袭来。名村慌忙回过头。
「啊,十分抱歉。」
「没关系。」
看清对方的脸之前先低下了头,耳边传来一声事务性的回答。
是一名肤色洁白的少女。全身被黑色的衣服包裹着,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不要紧吗?」
「是的。」
黑衣少女微微点头,视线笔直的射过来。一瞬间名村不知为何感觉到一股寒意。
「……」
这时名村注意到周围的目光聚集到了自己身上,并非少女而是自己。担心引起奇怪的怀疑的名村不安的从少女身边后退了一步,而与此同时少女则迈开步伐向名村来时登上的台阶方向走去。
不久少女的身影便消失了。
「奇怪的感觉。」名村嘀咕了一句后走向检票口。

*****

星期四,当天的第四节课体育的内容是游泳。
前半段是被老师命令在二十五米游泳池内不断的来回往复,还剩二十分钟下课的时候则变为自由时间。女生那边似乎也是这样,刚刚还隔着三四条泳道作为男女生的分界线,在不知不觉中就消失了。
太阳悬挂在正当空。私立学校的话应该有室内游泳池,不过地方的县立高中就不能有过度的期待了。顶着太阳游泳什么的弃权,泳池里只有水面是温的。最近监护人们太过罗嗦因此在泳池一角还设置了防紫外线的凉棚。
名村站在泳池边侧目望向那些体力过剩的学生们,一旁的角屋和佐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
不经意间他注意到隔着泳池的正对面围栏边桐沢站在那里。她保持着与围栏似触非触的微妙位置站立着,双手背后,以虚无的眼神望向斜上方。泳衣上的一些地方已经晒干了,深色和浅色的部分看上去就像某种花纹一样。她的身材果然很好,虽然比桐沢还要显眼的学生也有几个人,但对名村来说她的魅力无人能及。
今天的桐沢脸上毫无生气。虽然昨天旷课,今天却同记忆中一样前来上学。可是这不是以前的桐沢。确实她平时总是在发呆,但是今天的她比起以往没有干劲的样子更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从早晨开始名村就一直想问桐沢。想直接问她昨天为什么没有到学校来。
名村现在正在书写着与自己经所历过的过去不同的历史。过去正在改变(虽说也有可能是自己来到了有着不同历史的平行世界)。而且这样的人毫无疑问是有限的。
自己正在倒退着度过曾经经历过一次的日常,这是名村目前所处的现状。因为已经是第二次所以他知道今天下午会突然进行数学测验,而且连出的题目都还记得。因为记得所以他可以在『意识溯行』发生之前采取了不同的行动,最后就可以期待得到不同的结局。比如小测验得满分之类(实际是不是满分另当别论)。
目前为止只有桐沢的行动与名村的记忆当中不一致。
桐沢同桐沢之外的人不同在哪?
桐沢和自己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共同点?
名村打从心底希望桐沢和自己有着相同的境遇,因此他想尽早亲口向本人询问她昨天旷课的理由。但是另一方面名村又不想问,因为答案未必会如自己所想的一样。既想问又不想去问,心情就这样复杂。
「喂~,我说哲平同学啊~」
听到角屋呼唤的瞬间名村将视线从桐沢身上移开。
「你怎么了啊?笑嘻嘻的……」
「他怎么可能不笑啊。这可是泳衣啊,泳衣。而且还是学校泳衣啊!紧缚度很高不是肯定的吗!」
「啊,这么回事啊。」
「吉野同学果然好棒啊,就像平面偶像一样。」
佐山手摸着下巴说,视线直盯着泳池中。
「因为无论什么情况下按下快门感觉吉野都会笑着允许呢。」
说着角屋也嘻嘻的笑。
吉野是班里人气第一的女生。说是第一也不是说有人做过统计,只是男生们谈话的时候马上就会议论到她所以才让这种观点传播开来。吉野一张小脸,而且还有着偶像一般的体形和容貌,视线相对的时候一定会回报以笑容,是个对任何人都和亲切和蔼的女孩子,跟桐沢正好相反的性格。该说是存在感么,她无时无刻不在撒发出类似气场一样的东西,吸引着男生在不知不觉间注目于她。名村清楚吉野在男生中受欢迎的理由,不过另他百看不厌的却是桐沢。
「看啊,那副好像时常感觉到男生的目光而露出的笑容,吉野好厉害!」
「给人一种很专业的感觉呢,吉野同学真厉害!」
佐山表示赞同,也不知道厉害在哪。
两人蠢相全开继续在那里观察女生。『意识溯行』之前的那个星期四的这节课是怎么过的来着,名村试着回想。记得那天自己因为接连听到角屋和松川的告白而意志消沉,结果游泳的时候呛了好几口水,自由时间一直在游泳池边休息。而角屋和佐山也跟现在一样沉醉于品评女生。
「话说回来——桐沢可真够大的呢。」
佐山突然这样说,吓得名村赶紧移开视线。
「这倒是没法否定啊。」角屋严肃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大」指的是什么。
「嗯——,吃什么才回长得这么大啊,太夸张了。」
佐山有时候会突然说出一些奇怪的事情,当中不乏猥琐的发言,而且说的时候还毫不遮掩。角屋则很意外的不会主动讲黄段子。
「但是果然还是强烈推荐吉野同学啊。」
不经意见同佐山视线相对。什么意思啊,就在名村这样相的时候他马上将视线移向泳池并且岔开了话题。
「是吗?嘛,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听到佐山的话后角屋回答。
这时名村才明白佐山的意图,他一定是发现提起桐沢的话题很糟,角屋也是觉得如此所以才会配合他。与其说是很糟不如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个话题吧。
「啊……好像有麻烦了。」
「嗯?佐山你怎么了?」
「因为过分关注一部分地域,导致另一部分地域发生不得了的状况了。」
「啥?另一部分地域不得了了?哪边啊?」
「大概,是下边。」
「啊?下边?脚吗?」角屋的语气听上去像是故意的。
「下过头了,再往上点。」
「再往上点?什么……难道是那里吗?是那个地方吗?真的假的啊佐山!这不是紧急事态吗!好,总之先跳进水里再说!」
「哦!就这么办!」
两人以微妙的前屈姿势跑向游泳池,同时跃入水中。溅起的水花让附近的同学睁不开眼。
哎呀哎呀。名村耸肩苦笑。
之后两人混到了其它男生中间玩起了泼水,不知为何角屋遭到了大家的集中攻击。开始角屋只是平静的说「快停下」,渐渐就有些生气的叫着「我都说了快给我停下」,最后则是大吼道「呜啊啊啊!你们这群混弹蛋看我不挨个把你们击沉!死吧!」
哎呀哎呀。名村再度耸肩。
视线再度回到泳池边,寻找桐沢的身影。她不知何时离开了围栏,走在泳池的边突起的边缘上。桐沢缓慢的一步步走向凉棚的方向,感觉她的脚步有些奇怪。
「啊——」
目光追随着的桐沢脚下一滑又没有站稳,跌进了游泳池中扬起巨大的水花。明明落水的不是自己,名村却产生了漂浮的感觉。
桐沢头朝下跌进水中,附近的女生一脸吃惊的表情。好一会她都没有浮上来,名村担心是不是溺水了。不过接着她的头就露出了水面,然后伸手搭在泳池边。呛了水的缘故正在不住的咳嗽。名村不禁想起含有漂白粉的泳池水的味道和刺鼻的气味。
桐沢仍然在咳嗽。大概是有点担心,附近的体育老师走到她身边向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离泳池,向凉棚走去。凉棚中放有塑料椅子,已经被参观教学的学生们占据,其中一人起身把位置让给了桐沢。桐沢低着头因此从这边看不清表情,她没事吧?就在名村打算去凉棚看看的时候,下课铃突然响起了。老师呼唤学生们集合,名村没办法只能遵从指示。

课程结束后学生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游泳池,是淋浴和换衣服去了吧。之后是午休有的是时间,可是大家却都很急。
名村沿着冷清的泳池边缘向凉棚中的桐沢走去。
她正在眯起眼睛眺望闪闪发光的泳池,肩上披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摘下了泳帽后浸湿的长发给人一种沉重感。
「还好吗?」名村开口对桐沢说。
「嗯……什么啊,原来是名村啊。」
很冷淡的回应,桐沢小声叹了口气。
「没事吧,桐沢?」
抱着游泳板的女体育老师走了过来。她是位个性爽朗,巾帼不让须眉的美女教师,无论在男生女中当中都很有人气,年龄也才二十多岁。
「嘛,大概吧……」
桐沢慵懒的回答。
「身体不太舒服吗?总之不要太勉强。」
「哈啊……」桐沢一脸不爽的回应。
「话说——你跟她同班吗?」
老师看向名村,名村点头回答是。
「他是我们班班长。」桐沢插嘴道。
「班长啊,那正好呢。」
一直绷着脸的老师露出浅浅的微笑。
「有、有什么事么?」
「相让你带桐沢去保健室,暂且让她休息一下为好。班主任那边我会去说的,实在不行第五节课也不要上了。」
说完老师抱着游泳板离开了。
「不过啊。」名村看看了桐沢。「桐沢同学你身体还好吗?」
「嗯……,不知道。不过或许先睡一觉为好。」
「这样啊,那么就去保健室吧。」
「我自己也能去的。」
「老师委托我了啊,而且万一途中出点什么事就麻烦了。」
「嘛,好吧。不过之前要先换衣服呢。」
「啊,是啊。那么就在更衣室门口等你吧,我想应该是我先换好。」
「男生啊,换衣服好像很轻松呢。女生脱衣服麻烦死了。」
「那,那么麻烦吗?」
「很麻烦呢。」她带着浅浅的微笑说。「这里虽然很想脱下来,可是却不会那么轻松的让我办到呢。」
桐沢扯着泳衣的肩带强调说。真是种奇怪的表述方法,就好像泳衣有自己的想法一样。
「啊,好乏。」说着桐沢从椅子上站起来,名村见她瞬间踉跄了一下想要上去搀扶,然而桐沢制止了他并说:「没事啦,只是坐太久了的关系。」
「真的没事吗?」
听到名村担心的询问,桐沢走到他身边小声说:
「这么担心话不如一起去换衣服吧?」
耳边有气息传来。
「去、去女子更衣室实在是做不到……」
「名村的话没问题啦,女子更衣室什么小菜一碟。」
「……不要诱导我去做奇怪的事情啦,桐沢同学。」
什么啊,这不是挺有精神的么。名村稍微的放心了一些。

保健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守都高中的保健老师是个年近四十的邋遢男人,因此保健室里总是静悄悄的,单纯是因为好奇而前来的学生也很少。
「呼……好累。」
桐沢穿着制服躺到了病床上。擅自使用好吗,话虽如此可是老师又不在也没办法。消毒水的味道在室内飘荡,这股味道有的人喜欢有的人讨厌,不过对名村来说并不反感。
「呐,桐沢同学,你不吃些什么吗?」
站在保健室中央位置的名村问。
「嗯……没什么食欲,不过倒是想喝点凉的东西呢,运动饮料之类的。」
「那我去给你买。」
「可以吗?」
裹着毛巾被躺在床上的桐沢望向名村。
「嗯,本来我就打算要去买的。」
「下次我请客。」
「没关系啦,这点东西。」
名村挥手客气了一下,然后准备离开保健室。
「啊,等一下名村。」
「怎么了?」途中背后传来呼声,名村转过身。
「有点事要问你……」
她的口气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声音也比平时要小。
「什么事?」
「……昨天,你没来便利店对吧?」
「诶?」瞬间名村并没有理解。「便利店……?」
「这样啊,」桐沢盯了名村一会,小声的说。「自己不记得的话就算了。抱歉,问了奇怪的事情。」之后她便翻身朝向了窗户。
名村一头雾水的走出保健室,朝着小卖部的方向前进,同时在脑子里回味着桐沢的话。
走到楼门口的时候才明白桐沢话里的意思。
六月的这段期间每到周五名村都会去桐沢打工的便利店里。虽然想过下雨的话就算了,但是最后却一天都没有空过。然而昨天自己并没有在那里露过面,所以桐沢才会感到奇怪,因此才会问名村是不是没来过便利店。
想通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小卖部,学生已经少了不少,名村心想肯定是好东西都卖的差不多了。果然如他所料,剩下的都是些点心面包了。饮料是在自动贩卖机种出售,名村买了桐沢想要的运动饮料,自己也买了一瓶。
「……给我等一下。」
把自动贩卖机吐了冰凉罐子拿在手中的时候,名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自己应该更早些注意到的,桐沢所说的是『昨天』, 桐沢把『明天』的事情说成是『昨天』,桐沢知道未来自己的行动。
对名村来说昨天等于是『未来』,但是这并不适用于自己意外的人。明明是这样,可是桐沢却在这一点上跟自己的认识以一致。那就是说——
惊惶失措的名村在走廊里跑了起来,突然的举动吸引了周围学生的目光。途中险些与刚从洗手间走出来的男生撞到一起,不过总算是避开了。
保健室出现在视野里。名村维持不让手中抱着的食物和饮料不掉下来,同时急速在走廊中行进。不一会便到达了保健室,将门拉开。
「——诶?」
望向里面的瞬间名村吃惊的叫出声来。
床上已经空了。
窗户大开着,窗帘呼啦呼啦的随风飘荡。
桐沢消失了?消失掉了?不知为何,名村毫无根据的相信她真的已经消失了。一股丧失感一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哇!」
猛然感觉到了气息,但是还没来得及思考突然就有人拍了他的后背。
「呜、呜哇啊!」
保健室里传出了名村可怜的悲鸣。
「啊哈哈,吓一跳吧?」
回头发现桐沢就在眼前抬头看着自己。比起在泳池的时候她的皮肤恢复了许多血色,表情也清爽了许多。
「刚刚去上厕所啦。」
「啊,这样啊……」名村还惊魂未定。
「……嗯,感觉名村……」
「诶?怎、怎么?」
桐沢突然靠近名村的身体并抓住了他的制服下摆,进而还把脸凑到他的肩头嗅来嗅去。
「一股游泳池的味道。」她的脸从名村身上离开。「名村啊,没有男人的臭味呢。」
「是、是吗?自己闻不出身上的味道啦……」
亲密接触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会,话虽如此也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名村有一种体内的力量被抽干了的感觉,是一种很舒服的脱力状态。门大开着,可以听见午休的喧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着什么不妙的事情。说起来,刮台风的那次也是这样的气氛,当时也和今天的状况很相似。
桐沢的身上有一股泳池漂白粉的味道,但更加强烈的是女性特有的酸甜芳香。名村渐渐觉得头晕目眩。
「那、那个刚、刚才的话……」
「刚才的话?」桐沢在耳边低语。「啊,那个啊。不管它也没什么啦。」
说着桐沢从名村身边离开,然后背着手将门关上。
「不是这样。」
「什么?」
「就是说……」
原本想要详尽说明可此刻却张口结舌,视线游移。再度接近的桐沢仰视着名村。
「桐沢同学,刚才说『昨天』了吧。」
「嗯,是说了。」
「那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指什么?」
桐沢呆呆的回问。
「因为,昨天是星期三啊?桐沢同学打工的时间不是星期五和星期六的深夜吗?这样的话桐沢同学问我昨天有没有来便利店就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
桐沢微笑道。看起来名村的反应让她觉得很有趣。
「说到底,名村想对我说些什么呢?」
「这个……我是想说桐沢同学所说的『昨天』并非星期三而是星期五,也就是说桐沢同学你知道未来的事情。」
「已经认定了?」
「……只是怀疑。」
「嗯,这样啊。」桐沢走到窗边,翘起腿坐到床上。「不过啊,你不觉得话说的太远了么?」
「诶?哪里啊?」
「哎,因为知道未来的事情……我又不是预知能力者,而且也可能只是我单纯的讲错了,这是日常会话中常有的事情吧?」
「我觉得不会有人把昨天和明天搞错……」
「——嗯,我确实没有搞错。」
桐沢改了口,盘膝而坐。视线笔直的朝向名村。
「诶?你的意思是……」
「就像名村你说的,我知道未来的事情哦。」
「并不是预知能力的那种对吧?」
「嗯,对哦。」桐沢莞尔一笑。「我之所以知道未来之事,是因为我本就是未来之人。」
「你是从未来回到这里的吧?」
「不太想承认呢。」
窗外吹进来的风拂动着桐沢的秀发,清凉的空气也吹到了名村身边。太阳隐进了云中,让室内稍稍有些变暗。
「顺便问下你是从『何时』来的呢?」
「嗯……,记得最初是六月二十九日的深夜吧。」
「最初是怎样的情况?」
「挺特殊的呢,我的时间穿越。」
说着桐沢简单的描述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六月二十九日。当天深夜。时间穿越到前一天。不伴随肉体的移动。规律性。桐沢在说明期间数次抱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名村紧张得彷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虽然他只是默默在一旁听着,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打断她说:「已经够了,桐沢同学。你所说的全都跟我一样。」
「一样就是说,名村果然也是从未来而来的?」
「嗯……」名村点点头。「桐沢同学你刚刚说『果然』,难道说你早就对我的事情心中有数了?」
听到名村的话桐沢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虽然不太敢确信。名村你每到周五都必到店里来的对吧?本该来的人却没有来,会觉得不可思议也是当然的。」
「我也是对昨天……该说是明天桐沢同学没来上学感到奇怪。今天也是,桐沢同学突然掉进泳池把我吓了一跳啊。啊咧?难道是故意的?」
「啊哈哈,不是啦。」桐沢少见的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发呆所以才会失足啦,让你看到我丢人的一幕了。」
「这些或许全都是梦也说不定」,此时名村这样想,真心的这样想。
**********

守都站站内的可丽饼专卖店里女性顾客占据了压倒性的数量,不过因为菜单上出了主要的可丽饼以外还又一些简单的小吃,所以也存在着几对年轻情侣。
「呐,你不觉得奇怪吗?」
桐沢说出这句话是在刚刚面对面坐到座位上的时候。
「哪里啊?」
「你的理解能力真差诶,进门之前不是刚说完吗?」
「啊……刚刚的啊。是指我和桐沢同学以相同的条件向过去溯行去很奇怪这件事吗?」
两人都是在星期天的深夜开始的『意识溯行』。而且都是星期天到星期六,星期六到星期五,然后星期五到星期四这样的来到了现在(明明是身处过去却用现在来表示有些奇怪,但是按记忆来看目前是现在这点并没有错),这种『意识溯行』的方式又是相同的。
「对对。」
桐沢用一如既往的轻松口气回答,然后两手握住裹着鲜草莓的可丽饼,在尖端部分咬了一口。两个人到这种地方来还是第一次呢,名村看着这一幕心想。
「一个人陷入这种状况里心情就够糟的了,怎么会两个人都变成这样了啊……心情越来越糟了。」
说是心情糟糕可还是一副食欲满满的样子,桐沢顺利的消灭掉了可丽饼。
第五节和第六节课她好像一直都在保健室里睡觉,放学的时候便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刚刚她本人说是因为「精神上的疲劳积攒了太多」,这会一定是因为有了同伴所以安心下来了吧,名村也是一样。至少自己脑子坏掉了的可能性小了很多。
「确实这要是偶然的话也太过巧合了。该怎么说呢……」
「人为的?」
「嗯,也不知道原因。」
「嘛,这方面就算讨论也没结果先放到一边……」
桐沢将最后一快可丽饼连同鲜红的草莓一起放入口中。她吃得很快,名村只喝了一口冰咖啡,可丽饼都还没有动过。
「我说啊,你不觉得我们的时间穿越有很多矛盾吗?」
「这我也想过,不过关于这点——」
名村将会不会是平行世界解决了时间旅行·悖论的设想告诉了桐沢。解说完毕后,
「还真是固定事项呢。」
桐沢并没有表现的很惊讶,她可能也知道这些东西。
「不过……平行世界这种设想会对现实适用这点我有些不能接受。说到底那也只是空想的产物吧?」
「啊,关于这点我也稍稍的考虑过。」
「真的?」
「嗯,不过希望你别抱有期待。」
「名村你是怀疑主义者?」
「——这倒是不能否定啦。比起这个要是给未来的自己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的话就麻烦了啊。此外可能还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问题存在。」
「确实,溯行的只有意识呢……身体那边不会有事吧。」
「呐,桐沢同学。这之后要不要去图书馆看看?记得这附近有一家。」
「图书馆?」桐沢微微歪起头。
「有些事情想要确认一下,之后再向你说明好吗?」
名村做出提案之后桐沢郑重其事的对他说:
「呐,你的可丽饼,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吗?」
她好像一直在瞄着那个,名村无言的点点头。
之后名村看着桐沢吃可丽饼的样子,不经意间想起『意识溯行』发生之前的事情——六月十二七日,星期五的那个深夜的事情。那时候名村跟桐沢在便利店里吵了一架。第一次看到她生气的表情,十分急躁,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桐沢。或许是因为目前这种状况的原因吧,名村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桐沢肯定也忘记了吧。不,她可能只是不想触及那件事而已。

******

图书馆里鸦鹊无声,虽说本来就没哪间有图书馆热闹的跟菜市场一样。
「那么,这个不确定性原理就是解开悖论的钥匙吗?」
「可能就是类似钥匙一类的东西。」说着名村把厚厚的专业书籍放回到书架上。「走吧桐沢同学,我们边走边说。」
「已经可以了?」
「开始不就说了只是来确认一下的嘛。」
「嘛,倒是这么说了……」
桐沢看上去有些难以释然的样子,看上去一脸困惑。
「怎么了?」
听到名村的询问后,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名村意外的脑子不错呢。」
「你说的话还真失礼啊,再说我可是班长大人哦?」
「啊,说来你还是班长大人呢。」桐沢苦笑。「抱歉抱歉。该怎么说呢,脑子里有A书男这种坏印象还是怎么回事……」
「啊啊……」
大致明白桐沢想说些什么了。
「在我脑中名村的印象色是粉红色的哦,除此之外想不起来了啦。」
「啊啊……」
名村的双肩颓然下垂。
便利店里的那件事对桐沢来说成为了印象事件,对名村的印象也就固定在那里了。
「那么不确定性原理是什么啊?」
离开图书馆的时候桐沢问。走出自动门的瞬间热空气一下冲上来包裹住全身,让名村感觉呼吸困难。
「是量子力学的基本原理之一。」
「啊,说的简单些哦。」
「不确定性原理是证明平行世界存在的根据。」
「是这样吗?」
「嗯,虽然好像也有其它的解释——但依据现在的宇宙理论,平行世界的存在是很有可能的。」
两人从拐角的药店处右转,沿着的平缓的坡道向下行进。绿叶茂盛的林荫道上空气很清新。
「我简单的说明一下。」名村开始用轻松的口气讲解。「这是与微观世界有关的,假设有一个电子,当然肉眼是看不到的。」
「一个电子。」桐沢鹦鹉学舌般的小声重复,似乎在脑中浮现出了某种画面。
「这个电子在不停的运动着……但是人类无法断定这个电子在某个时间点上是如何运动的。」
「无法断定?」
「向右移动的可能是80%,向左移动的可能性是20%。虽然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测,但是在微观世界里却无法精确的捕捉到像电子这样的基本粒子的运动。虽然刚刚只是说向左和向右,但实际上必须考虑更多种运动可能。而且实际会发生什么也无从知晓,所以起因和结果也很模糊,非常的暧昧。」
「等一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为什么?」
「你看,比如说这台车。」桐沢指着某辆在马路上行驶的汽车。「那台车在下一个信号灯处会向右转还是向左转,我们两个不是也没办法判定吗?」
「但是开车的人知道吧?」
「诶?啊,是啊……」
「这么说可能有点怪,电子的运动就连电子自身都无法理解。通常情况下相同的条件会产生相同的结果,但是微观世界即便同样的条件下也难以保证会有同样的结果——因此必须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
「也就是说要考虑到各种各样的未来?」
「就是这样。只是在现实层面上我们并没有感觉到,因为人类无论怎样做都只能选择一种结局。虽然后悔的说『那个时候这样做就好了』,但是事实也没办法改变。」
「——但是我们两个因为『意识溯行』的关系将这一切变成了可能……?」
「大概在『意识溯行』完毕的瞬间我们已经移动到了别的未来之中了。我们两个在第一次经历的星期四、星期五、星期六和『意识溯行』之后经历的星期六、星期五、星期四中所做的事情并非是在同一个世界,不然的话那些事情就应该记录在过去上。」
「啊,这样啊。因为是相同的身体……原来如此。」
桐沢按着水风飘起的头发抬头看着天空。
「这种想法跟平行世界一样是吗?」
「是啊。刚开始我就说了,证明平行世界存在的依据就是不确定性原理。刚才看的书中则写作『多宇宙解释』或者『多世界解释』。」
「多·宇·宙·解·释……」桐沢用奇怪的发音嘀咕着。「嗯……原来是这样呢。」
「理解的真快啊,桐沢同学。」
「不不,没有这回事。」
她挥手表示否定,脸上并没有露出谦虚的表情。名村想起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当时她说过「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看上去她很讨厌被人夸奖,这是为什么?
「啊,又是红灯,刚刚才变的啊。」
「这下要等很久呢……」桐沢呆呆的向车站方向望去。
车站前较为醒目的是上班族还有身穿制服的高中生的身影。
「哈啊……」望着那边桐沢重重的叹了口气。
「桐沢同学会叹气真是少见呢。」
「最近一直在自己想问题所以很头疼。」
「嘛,无法对人说的事情呢。」
「是啊是啊……」桐沢再度叹气。「而且家里也好学校也好……我觉得周围的人都在耍我。」
「——诶?怎么回事?」
「我们俩现在不是身处在过去吗?都是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情了对吧。但是周围的人却不是,他们跟我们不同,并没有未来的记忆。虽然我知道是这样……但并不是我希望『意识溯行』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果然还是很不舒服,感觉所见的一切好像都是骗人的……」
听到桐沢的话名村不觉点头同意。
「像假的吗……确实当初我也以为是开玩笑啊。」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去否认它了。」
信号灯转为绿色,两人穿过单行双车道。
「呐名村,我有想过。」刚穿过马路桐沢便开口说。「虽然我们两个的记忆是连续着的,但我们现在正在不断向过去溯行,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有不连续的地方吧?」
「确实……一次又一次的跳回过去呢。」
「不过这其中一定有规律。」桐沢用强有力的声音说。「既然有规则性的话,不就可以想出一个对策来适应现状了吗?因此我有个提案。」
「提案?怎样的?」
「人类呢,在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不是会自然的考虑起明天的事情吗?」
「会考虑呢。」
名村放慢了脚步,为了不被人潮带走他走向路边。
「但是我们两个就算考虑明天的事情也没用,所以要考虑的事昨天的事情,依据情况甚至有必要几天的事情。」
「原来如此,很合理啊。」
「是吧?」桐沢眼中放光。「综上所述,名村,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
「手机?倒是没问题……不过不在心里记住的话就会消失掉吧?」
名村马上就注意到了这点。因为现在正在向过去溯行,所以除了自己的记忆之外一切保存手段都没有效果,手机的储存器也不例外。
「呜哇……必须要记在心里吗。」桐沢耸了耸肩。「嘛,无所谓了,总之先告诉我。」
「好的。」
名村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调出自己的电话号码,桐沢也把手机递了过来。
「每晚都要进行电话联络所以才这么做的。」
桐沢一边看着名村的手机屏幕一边说。
「每、每晚?」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为了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啊。虽然最近的事情可能还记得,不过溯行到太久之前的话记忆就模糊了。」
「也就是说情报交换的意思?」
「就是这样,就拜托你了哦?」
「……这么期待我我也很困扰啊。」
名村将目光从眼前的桐沢身上移开,望向滚滚的人潮。
走向车站的人,从车站里走出的人,行人主要是这两类。
大家看上去都是面无表情的在走路样子,看上去都是头脑空空的在走路的样子。接着名村把行人们想象成类似机器人一样的东西,该不会所有人都是按照程序——按照给予的命令来行动的吧,他的脑子里冒出这种莫明其妙的妄想。
「喂~」听到桐沢的呼唤他才回过神来。
「抱歉,发呆了。」
桐沢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之后名村安心下来。
能证明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的人只有她一个了。

**********

这之后又回溯了几天,来到了数日之前。
午夜零点开始,回溯到前一天的上午的七点二十分的『意识溯行』。——这一规律性并没有崩坏,朝着过去的溯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顺利的进行着。
那天夜里名村正躺在床上跟桐沢通话。
『好像昨天早上会开临时学生大会吧?』
「啊,是呢。开得时间太长连第一节课都延迟了十分钟。」
『还发生过别的事情么?』
「嗯……,此外就没什么了。作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嘛,作业就算做了也没用,只能期待过去的我们了。」
名村翻身向窗外望去。外面看不到星星,天气看上去不怎么好。不过他记得昨天应该是大晴天。关心的不是明天的天气而是昨天的,名村觉得自己实在是思想退步啊。
『听我说名村,我呢,有一个非常不得了的发现。』
桐沢的声音听上去自信满满。
「嗯?怎么了?」
『今天买洋服花掉了两万元,但是到了明天两万元又会回来了!』
桐沢将「回来了」重复了好几遍,名村差不多可以想象出她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
「很遗憾桐沢同学,洋服也会消失哦。」
『——啊啊!』这种反应也很容易想象出来。『……这就是质量守恒定律吗。』
「很微妙的错误啊……」
名村他们并非朝着未来而是向着过去前进的。只要『意识溯行』还在继续,除了记忆之外的任何东西就都无法保存。不,也并不是保存不下来,一切都是由于自己在向过去倒退的关系。
桐沢今天买下洋服这个事实,在回到昨天之后也会变成还未发生的未来之事。虽然会留下记忆,但没人会相信你。
『意识溯行』就这样继续下去的话该如何是好?
光是想到这点都会让名村感到不安。这与对将来感到茫然的不安不同,是更加深刻的东西。未来的事情自然没人会知道,但是自己所经历过的从前却谁都能够想起。名村他们正在回到过去,那里有无法回避的现实等着他们,对两人来说那都是在未来已经被确定下来的过去的事情——而且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名村和桐沢都绝对不会提起这之后的事情。
因为迎接他们的将是两人所构筑的一切全部崩坏的命运。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到现在与名村关系亲密的角屋和佐山他们与名村形同陌路的光景。只要自己还在朝着过去后退,自己就什么都不会得到——只有失去。
现在两人这样一同确认过去的事情,安定的过着一种奇妙的生活,但是名村却只觉得这是在白费力气。或许,桐沢她也是明白的。
「那么,差不多快到时间了我挂断了哦。」
「啊,嗯,明天见。」
「见面是在昨天呢。」
「哈哈,是啊。」
名村勉强笑了一声,但映在窗户里面得脸却没见到什么笑容。
通话结束后他把手机丢在了床上。反正回到昨天的话它也会插在桌子的充电器上。

**********

这天名村和桐沢走在闹市区的大街上。
回到过去的『意识溯行』还是老样子在持续着,就好像理所当然一样。『意识溯行』发生的原因还不清楚。不,就连怎样做才会将其弄清楚都还不清楚。
「呐……那个孩子,是不是刚才起就一直在跟着我们啊?」
桐沢在名村的耳边小声说。这时两人正走在通往车站的小路上。名村夸张的「诶?」了一声后停下了脚步,侧目看到了可以将路上风景尽收眼底的混合大厦窗玻璃。他回过头,借助那些玻璃探查后方的情况。
「看见了吗?自动贩卖机那边的那个孩子。」
「……黑衣服的那个?」
「嗯嗯。」
「啊」名村马上注意到了。「那孩子是我之前在车站撞到的孩子哦。」
「车站?撞到了……你撞到她了?」
桐沢奇怪的重复着确认。
「嗯,是的。」名村点头。「那身衣服很特别,脸也记得,不会认错的。」
「那么,那孩子为什么会跟着我们?」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一台车从车站方向驶来,因为道路狭窄两人靠向路边。名村走到混合大厦停车场的白线处,向自动贩卖机那里看去。
「果然是那孩子。」
「会不会是找名村有事?」
「有什么事?」
「比如说,撞到的时候拣到了钱包之类。」
「一般来说在寻找本人之前就会先交给派出所吧。」
「那么就是爱的告白。」
「什么叫『那么就是』啊。」
「总之那孩子正在犹豫不决中,这种程度你应该查觉到才对。」
桐沢的妄想正在不断的膨胀,真够随便的,名村叹了口气。
「嘛,问问本人就会知道了。」
「说的也是呢。」
桐沢拨弄了一下刘海,转身朝向少女,名村迟了一步也转身向后。目光同少女相对,她并没有惊讶,显得面无表情。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好呢,就在名村考虑这种事的时候——少女转身向后走去。
「——啊,要逃走吗?」
名村马上看向桐沢,可是她已经跑了过去,同时催促名村:「你在干什么啊?快点追啦。」名村慌忙跑到桐沢身边,两人并肩前行。
「为什么要追啊?」
「那孩子跑掉了啊。」
「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哪里啊?」
桐沢哼笑了一声,好久没有见过她嘲弄的脸了。
同少女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她逃的不是很快,刚从十字路口左转,还剩几就可以抓到了,两人再一次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
少女突然减慢了速度。
「危险!」桐沢大叫着与少女一起跌倒,咕咚的声音在小巷子里回荡。名村一个急刹车绕过了少女的身体停了下来。
「没、没事吧?」
名村站在少女不远处询问。
「干吗,站在远处围观啊?」说着桐沢向少女身边走去,双手将她抱了起来。不同于外表还颇有些力气。
「有受伤吗?」
桐沢看着少女的脸问。
「并没有。」
少女毫无感情的回答,确实是不带感情的。
「可是刚才看你摔得很重。」
「没关系的。」
少女敏捷地站起身来,然后用手拍了拍洋服上的灰尘。在名村的位置并没有看到她有什么地方出血, 似乎真的没什么事。
「话说回来,你找我们俩有什么事对吧?」
「好像是有,好像是没有。」少女的回答暗昧不清。
「说实话吧,我们不会生气的。」
名村轻声询问后少女投来困惑的目光。虽然她并没有露出困惑的表情,但名村不知为何感到了她的困惑。
《没办法了呐。》
突然的出现了第四个人的声音。并不事来往行人发出的,明显是从少女的方向传来,而且是个男人的声音。
「刚才的声音……是?」
桐沢一脸惊讶的向少女询问。
「腹语术?」名村随便的这样说,少女则事务性的辩解了一句「不是的」。
《在这里哦,这里。》
男性的声音再度在小巷子里响起。虽然确实是人的声音,但感觉并非直接从嗓子里发出的。
《拉琪雅。》
「是。」
少女伸手从怀里取出某样东西。开始以为那是手机,但那个比手机要略微大一点。是一部黑色的机器,上面带有液晶屏幕和操作面板。名村推测那是便携式终端一类的东西。
「可以吗?」
少女双手拿着便携终端不知道在询问着什么。
《这里就交给我吧。》
「我明白了,重森先生。」
叫做拉琪雅的少女微微点头。
《回答得很好。》
看样子声音的主人好像是叫做重森。那台便携式终端可能具有电话的功能,这事名村直观的感想。
《哟,两位迷路的孩子。》
便携终端里传出一个无精打采的声音,就好像完全没有紧张感一样。
「两位?你是怎么知道的?果然是腹语术吗?」
刚才为止一直默默看着的桐沢开口了。
《你这么认为的话我也完全不在意——这是玩笑话。嘛,因为设有镜头的缘故所以看得见。话说,你们对有还有这种东西感到意外吧?》
非常自大的说法,但却不可思议的没有觉得被小看。
「难道说你们一直都在观察我们吗?」
《观察啊……嘛,也不能算错。》
「迷路的孩子是什么意思?」桐沢插嘴问。
《你们是迷路的孩子,不,是迷失在时间当中的孩子。对于这点你们心中有数吧?》
「你指的是『意识溯行』的事情?」
桐沢马上回答。迟了一会名村也明白了重森所说的「迷路的孩子」的意思。
《哦?你们把它叫做『意识溯行』啊?有意思。》
拉琪雅靠在电线杆上,她两手捧着的便携终端继续流出声音。
《你们知道那个『意识溯行』发生的原因吗?》
「……这个你知道的吧?」
名村反问。跟看不到身影的人说话感觉很奇妙,拉琪雅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双眼望着来往的车辆。
《很遗憾我没办法帮助你们。》
他的态度一转,口气变得认真起来。名村的脑中浮现出没见过脸的重森先生的带着歉意的表情。
《不过我知道你们所说的『意识溯行』是如何发生的。》
「原因是?」
《因为你们身处在另一个世界之中。》
「另一个世界?」桐沢表情一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来说明一下。》重森马上做出反应。《其实你们所说的『意识溯行』是次要的问题。我们不叫它『意识溯行』,而是称之为『逆时间翻转(anti time flip)』。》
「逆时间翻转?」名村将重森的话重复了一遍。
《嘛,称呼怎样都好,总之你们现在身处于另一个世界,这个『翻转世界』当中。其实这么叫并不恰当,不过对你们来说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名称。》
「对我们来说正确?」
《举个例子说,对于在坡道上向上行进的人来说,这是条『上坡路』,但对下坡的人来说这就是条『下坡路』了,是这样的吧?》
重森的说法有着不容置疑的说服力。
「就是说观察者们的视点不相同?」桐沢问。
《嘛,就是这样。居住的世界不同基准也不一样。你们就向是上坡的人,本来就没有下坡的想法,对你们来说那就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啊啊,原来如此。」名村恍然大悟。虽然是明白了,但却马上就冒出了「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因为重森的说明缺乏具体性。
一辆车从正中央驶过,尾气在周围扩散。
「刚刚你说另一个世界,这是多宇宙解释之类的东西吗?」
桐沢再次发问。
《确实可以说你们溯行回到了过去,改变了历史,产生了一个隐藏着其它可能性的未来。但那是在同一宇宙内发生的可能性的分歧。而我说的「另一个世界」则是——我们称其为『SPLIT宇宙』的东西。它指的并不是潜在可能性的世界。》
「SPLIT宇宙……分裂宇宙吗?」
名村马上说出SPLIT的意思。
《我再说明的简单一点吧。》重森换成了温柔了语调。《假设有一位非常喜欢吃蛋糕的花子小姐。某天花子小姐买了一块一个人吃有些太大的花式蛋糕,回家之后想尽早把它吃掉,但这实在不是一天能够吃完的。于是花子小姐把蛋糕等分成了两份,但在途中她又想要将蛋糕分成四份。花子小姐犹豫了,是分成两份好呢,还是分成四份好呢。花子小姐一定做出了某种决定——但在多世界解释中,『将蛋糕二等分的世界』和『将蛋糕四等分的世界』是同时存在的,不过人类只能认识到其中一种。》
「啊,说来名村也这样说过呢。」回想起来的桐沢锤了一下手掌。
《我们再把话题回到最开始……》重森继续说明。《这次花子小姐买了两块刚刚才的那种花式蛋糕。一样的蛋糕,外观上并没有区别,但严格来说他们并不相同。就算是同卵双胞胎,虽然他们的遗传因子相同但却也是不一样的存在。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就是『分裂宇宙』吗?」
《正是。你们就好比在蛋糕之中,只不过外观都相同所以分不清自己在的是哪一块,因为你们在内侧的缘故。『分裂宇宙』有着无数个存在。当然多世界解释也是说世界有无数个世界存在——但这只不过是某一个『分裂宇宙』内发生的事情,蛋糕还是同一个。『分裂宇宙』并非由潜在可能生成,而是现在的宇宙自诞生之刻起就物理的分裂出来的东西。》
「很容易弄混呢。」
「是吗?我觉得区别很明显。」
《这边的小伙子明白了呢。》重森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把多世界解释说成是内部平行世界,『分裂宇宙』说成是外部平行世界,这样就好懂了吧?》
「内部和外部啊。」
周围不只何时起变得昏暗,云层的移动看上去很奇怪。
「我们所在的『翻转世界』是『分裂宇宙』的其中之一吗?」
对于名村的提问重森表示肯定。
「酷似到这种程度谁也不会以为这是别的世界啊……」
「我还没有相信呢。」桐沢一脸不高兴的态度看着拉琪雅。
《你这么说我也毫无办法,我没有证明现状的手段。就像人类长期无法找到日心说的确凿证据一样。想从内部正确的评价外部是很难的。》
重森沉默了。但一会之后又说:
《把事情弄复杂了抱歉啊,少年,少女哟。》
「说到底,我们究竟在谈论什么?」桐沢的问话没有朝向任何人。
「我们向过去溯行的原因……吧?」
《逆时间翻转呐。》
重森说完这句话后的瞬间,拉琪雅从靠着的电线杆旁端正了身子。一直沉默不语的她开口向着便携终端低声说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
重森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措手不及。拉琪雅带着毫无感情的眼神看着双手拿着的便携终端,偶尔能看到她的双唇微动,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这种事情早点说啊。》
「抱歉,一直没有找到插话的机会。」
听到了拉琪雅道歉的声音,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道歉。
「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桐沢向两人(其实在场的只有一个人)询问。
《时间到了。》
重森发出脱离的声音。他在说什么啊,就在名村诧异的时候,拉琪雅突然跑了起来。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名村和桐沢就这样呆立在那里直到她从刚才的十字路口处左转,咚咚咚的脚步渐渐远去。不久拉琪雅的身影便消失了。
「——名村!」
在桐沢的喊声下终于回过神来的名村急忙去追赶拉琪雅,刚刚已经追上过一次了这次也没问题的。乐观考虑的名村在小巷子里疾奔,沿着拉琪雅消失十字路口左转。然后——
「诶?」
名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慢一步追上来的桐沢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见了。」
拉琪雅确实是逃进这里来的,可是却不见人影。
「会不会是逃进哪个建筑物里面了?」
「啊,对啊。」
「怎么办?」
「总之先搜寻一下吧。」
两人相互点头。

四处搜查花了十分钟的时间,但最后还是没有找到拉琪雅。
回到跟丢她的地方时突然下起雨来,两人不得不把书包挡在头上拼命跑向车站。到达车站之后桐沢掏出手帕擦拭浸湿的头发同时说:「天气预报也得好好调查一下呢。」
「是啊。」名村小声嘀咕,同时回想起从重森哪里听到的事情。虽然感觉是得到了很重要的情报,可是反而让自己更加混乱了。回家之后有必要做一次整理。
「呐,名村。你觉得那两个是什么人?」
「……嗯,会是什么人呢。」
「比如说是某种宗教。」
「但是我们的处境他都说对了。」
感觉两个人都不是坏人——可实际上是非常奇怪的二人组。全身被黑色覆盖的无口少女和通过便携终端侃侃而谈的迷之男性。他们究竟是怎么组合到一起的?重新想想就会觉得难以理解,十分的超现实主义。

********

当天夜里,名村一如既往的与桐沢电话通话。
『基本世界?』
「嗯,我给我们原来的世界起了这个名字。」
那个世界是自己的基础,所以名村决定命名它为『基本世界』。虽然将其分类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不作任何考虑就难以冷静的名村在回家之后一直在脑中整理白天见到的那个叫重森的男人所说的话。
『记得那个男人说是叫做翻转世界呢。』
「那个是现在我们两个所在的世界。」
『……呐,名村。那些话你真的相信吗?」桐沢加强了语气。「我还没有相信这里是什么别的宇宙哦。』
「我也没有完全相信啊。可是那个叫重森的男人不像是说谎……话又说回来,骗我们对他会有什么好处啊?」
『不会是疯子说的疯话吗?』听起来桐沢闷闷不乐,肯定是那两个人途中逃走造成的吧。关于这件事名村也据的很奇妙。
「但是啊,『意识溯行』的发生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我们两人身在基准不同的另一个宇宙里的话,那么这就是原因。那个男人的说明姑且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嘛,虽然有点飞跃。」
『没法证明还不是一样。再说他讲的范围那么大根本就让人没有实感嘛。』
「确实是这么回事啦……」名村屈服了。
还没有找到可以带着百分百的自信说「就是这个!」的证据。任何假说在没有办法证实的情况下都无法确定其真实性。
『呐,名村。你不觉得还有其它必须去想的事情吗?』
桐沢突然意味深长的问道。必须去想的事情,会是什么啊。追查『意识溯行』的原因吗,摸索让时间流动恢复正常的方法吗,还是说适应这种异常的时间流动的方法吗。对于这个缺乏具体性的问题名村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在听吗?』
「诶?啊,在、在听……」
名村感觉到桐沢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不对劲在哪里,只是桐沢似乎在着急着什么烦躁着什么的感觉传达了过来,突然开始觉得不安。对什么感到不安却也说不清楚。
「出什么事了吗?桐沢同学?」
「没……什么事都没有啦。」果然在她的声音里感觉到了一丝焦躁。
「哦,那就好……」
一定是这种状况让自己变得神经质了。
这时候的名村只是简单的这样想。

*********

回到了前一天,然后到了放学后。如记忆中一样被班主任委托工作的名村跟副班长松川一同前往复印室。
直到放学后名村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没错,今天是松川向他告白的日子。
事前就知道会被告白让心情变得很奇怪。
名村不时的窥探松川。上一次因为埋头工作所以没有注意,明显可以看出松川比以往显得坐立不安。她平时很努力,也很少会犯错误。很少犯错正是她的魅力所在。像今天一样慌慌张张的松川十分少见。
「好了,这样就结束了吧。」
工作完成了。总感觉这次做的很快,肯定是自己不希望松川来告白的缘故吧,名村的回答已经确定了。
走出复印室,经由职员室回到教室中。在走廊里几次感觉到了松川的视线。因为知道几分钟之后告白的全过程,让名村对身边的松川产生了奇妙的意识感,觉得很不好意思。
「啊,窗户大开着没人管呢。呐,今天的值日生是谁?」
回到教室后名村便在心中开始倒计时。
「不知道,是谁啊?」随便的回答了一句。
「嘛,不管了,我把它关上。」
松川走到窗边,踮着脚将窗户关上,照射进来的阳光将她的头发染成了橘红色。有一种既视感,回忆起了当时的紧张和心跳速度。
松川问了些什么,名村则很自然的回答了她。过了一会之后松川的表情渐渐改变,气氛变得微妙,对话也中断了。
然后——
「名村君有喜欢的人么?」
这句话终于从松川的口中流出。
名村像上次一样沉默了一会之后问:
「为什么问这个啊?」
之后的对话如同记忆中一样的进行着。松川尽管动摇却也想方设法婉转的表达自己的心情,相对的名村则是几次对她发问。
马上就要到暑假了。在全心全意投入备考中之前。毕业就太迟了。松川虽然慌慌张张,却都好好的回答了名村的问题。
名村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在心里考虑着对告白的回应。
考虑?不,不对。回答在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
别再欺骗自己了,不好好的回复对松川是很失礼的。
名村下定决心,开口吐言。
「对不起。我无法回应松川的期待。」
「这……这样啊……」松川低头,双肩垂落。「……这样啊。」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
低着头的松川缓缓抬起脸,圆润的眼睛张得大大的。
接着她问了一个让名村出乎意料的问题。
「那个人……难道是桐沢同学?」
「——诶?」
名村始料不及,思考瞬间凝固。过度的吃惊让他说不出话来。
咚的一声膝盖撞到了桌子,名村这才回过神来。
「不久之前我看到了。」松川发出走调的声音。还没等名村发问她就继续说:
「你知道伏木车站的吧?」
名村马上想起桐沢的本家和便利店就在那附近,他无言的点点头。
「我家就住在距离伏木站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达的地方……上周的周五夜里,我在站前的便利店附近看到了名村君。然后……心想这种时间在做什么啊,然后……」
话在这里停住,但已经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松川已经知道了,名村去桐沢打工的便利店里的事情。
「名村君,我的心意不是假的,不是骗人的……」
松川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中回荡。
「我并没有怀疑你。但是,我……」
喜欢桐沢同学——本想这样说的名村在途中沉默了,因为挑明的话松川很可能当场哭出来。
「这样啊……是这样呢。」
「对不起。」
无论松川说什么回答都不会改变,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
从自己回到过去之前开始就已经决定了——
*********

来到位于闹市区一角的这间咖啡店里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跟角屋两个人,然后这次还是跟角屋两个人,坐的也是跟上次一样的位置。谈话的内容也相同,不同的只有名村的心境和记忆。
今天名村打算向角屋询问某件事情。
那就是桐沢和松川之间的关系。名村已经知道桐沢、角屋和松川住在同一条街上,初中在同一个学校上学。松川和桐沢之间关系很差,但是桐沢这边看上去却不是那么讨厌松川。最初以为桐沢只是不在乎,但在与她接触的过程中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意识溯行』发生之前,跟桐沢在便利店里的时候她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嘛,反正不管怎样小松都不会冷静下来跟我谈的……」
那时候的桐沢看上去很寂寞。
「每个月有一次平时的休息。」
「这样啊,之前我就在想了,足球部的练习真不是白给的呢。」
「因为我们的顾问很负责啦。」
角屋叉起双臂。店内飘荡着甘甜的香味,光是闻着就会觉得饱。
「那么,你要说的是什么?」
如同上次一样询问之后,角屋一脸认真的说:
「啊啊,我有点想去向松川告白。」
像上次一样随口说出。
「诶、诶……告白。」
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可名村还是觉得很困扰。一定是想起了松川的告白的缘故。
「说、说的真爽快啊。」
「满脸通红的说才好啊?」角屋快速的说。
「不像你呢。」
「不像我啊。」
两人笑了。名村发觉自己很久没有好好的笑过了。
「真是恶心的对话啊,我们俩。」说着角屋拿起装咖啡的容器。
「对了问你点事,你对松川怎么看?」
「怎么看……只是当成同班同学啊。」
名村想起昨天同松川的对话,不过昨天其实是未来的事情。
「真的?」
「真的啊,千真万确。」
「……这样啊。」
角屋耸耸肩,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名村并非因为顾及到角屋才拒绝松川,而是因为自己喜欢桐沢。这点现在已经毫无疑问了。
「如今的我除了桐沢同学以外毫无兴趣。」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名村觉得彷佛是出自他人之口。
「……啊?」
角屋露出吃惊的表情,眼睛大张着。名村心想应该说的委婉一点的,同时说:
「啊——,呃——,刚才的话真不像我自己的风格呢。」他挠了挠头。
「啊啊,一点都不像你啊。认真到不行呢。不过,嘛……偶尔这样也不错吧?」
「啊哈哈,……什么啊,不懂你在说什么。」
「该怎么说呢,因为你小子总是一副深沉的样子啦。不过我放心了啊。」
「放心?」反射性的问。
「因为我总觉得你小子是个不说真话的家伙啊。」
被这么一说,名村也觉得至今为止他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这样啊……你小子对桐沢啊……」
角屋带着复杂的表情换了一条腿翘起来。
此时对话突然中断,但因为店内的女性顾客十分聒噪的缘故并没有让气氛变得尴尬。名村吸了一口容器中的拿铁咖啡,清凉甘甜的液体滑过喉咙。
这时他突然想起某件事情。
「我说啊……角屋。」
「嗯,怎么了?」
「这个,之前我就在想……」
想询问桐沢和松川的事情也只有现在了。错过这个机会以后便很难开口,因为以后会更加不想跟角屋严肃的谈话。
「松川和桐沢同学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为什么这么想?」角屋的声音里带着不快。
「因为跟桐沢同学提起的时候她的样子有些奇怪。」
「桐沢她……说什么了吗?」进而他的表情也变得险恶。
名村心想果然发生过什么,他没有回答角屋的问题反而问:
「话说回来,该不会跟角屋也有关吧?之前的夜里在便利店碰到过对吧?那时候角屋看向桐沢同学的眼神并不寻常。松川对桐沢同学的态度也过于恶劣,你们两个都很不对劲。」
「这样啊……」
角屋少见的叹了口气。
「怎样?你知道什么吗?」
「知道啦。因为我们都在同一间中学里。」角屋一副放弃的样子说。
「果然。」
「没办法,就告诉你吧。」
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后他站了起来。
「出去吧,我们边走边说。」
「嗯。」
名村也从座位上起身,环顾店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女高中生渐渐多了起来。走出自动门的时候角屋嘟囔了一句「叽叽喳喳的真烦人」。
「顺路去图书馆可以么?」
离开咖啡店后角屋说。
「嗯,可以……哪里的书店?」
「最近站前不是盖了一栋大的么,三层楼的。那里还兼出售CD和出租录影带。前些日子不是还有个什么乐团来演出的么。」
「什么乐团啊。」
「记不住了,那是哪国语啊。」
角屋灵活的在人群中穿梭着向闹市区的出口走去。路上可以看到很多放学的学生,这条街上游戏中心、卡拉OK以及各种快餐店等等一间挨着一间。
「呐,刚才那件事呢?」
「啊啊,对了。」
角屋的声调陡然变低,走路也慢了下来。

******

角屋出身于西守都中学,那里也是松川和桐沢毕业的地方。她们两个似乎小学就是同学,角屋则是上中学的时候才搬来守都町,所以小学的时候与她们并不相识。只不过初中时代的她们二人,直到那段时期之前关系都还很好。
松川成绩优秀,在班中是十分耀眼的存在。按角屋的话来说,「比起现在来中学时代的她更受周围的追捧」。
另一方面,桐沢则是给人一种紧追在松川后面的感觉。听到这里名村吃惊的问「真的吗?」得到的回答是「真的啦」。角屋接着往下说。
状况发生改变是在初中二年级的夏天,桐沢开始逐渐崭露头角。她的成绩不断的上升,身高也不断增加,被所属的篮球部选为正式选手。自然本人的努力也不能否认,但在生长期并不显眼的她在短时期内成长得判若两人——特别是身体方面。
在初中和高中具有体育特长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因为可以在体育课、社团活动和运动会等很多地方大显身手。桐沢在各种场面下受到周围的关注,并回应了他们的期待。
而此时的松川却无法心甘情愿的接受桐沢的活跃。她是喜欢被人们提及的类型,自尊心也很强。
「希望人们时常记得我。」
曾几何时松川对角屋这样说过。
希望人们时常记得我。松川担心的是自己的存在失去周围的认同。并非自我显示欲,而是心中的不安使得她这样。因此松川才会执着于自己的地位。比起地位她更想让自己有明确的作用,这样来使得自己安心。
那段时期松川的家庭似乎风雨飘摇。
然后某一天松川终于说了。说了朋友之间不能说的话。据在场的学生讲,好像是「少给我拽了」之类的内容。
桐沢好多天都没有来上学。她肯定想都没想过自己的好朋友会说出这种话。与松川截然不同,桐沢是那种不在乎别人目光的人,只是这也可以被当作「迟钝」。
这之后桐沢就变了。她退出了篮球部,对学习也失去了热情。松川的话让她受到了打击,但同时也让她知道了自己是多么的「迟钝」。然后她就去当了吊车尾,就如同自我嫌恶一般。
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松川去找角屋谈过,内容是想跟桐沢和解。错的人是自己,松川这样说。
角屋担任了两个人的调停人,但是桐沢顽固着,什么都不去听。不仅当事人,就连作为第三者的角屋的话都不予理睬。
最后,三人之间的鸿沟始终没有填平。
然后,现在也是——

************

「她们两个肯定心里都清楚。但是一见到面就会发生冲突。」
「没有和好吗?」
两个人走在过街天桥上,低头可以看到桥下的车流奔腾不息。穿过这个天桥的话目的地便近在眼前,但说话的途中名村和角屋放慢了脚步。
「你也看到了吧?早上那两个人不是吵架了吗?」
「嗯……那个啊。」
一点也不像松川的生气模样,反应匮乏的桐沢,完全是单向行驶。那可能都不应该叫做吵架。
「那只是一种外形而已。」
「外形而已?」
「啊啊,只是外形。」角屋的眼中流露出悲伤。「松川有一肚子话想说,桐沢则把它当作耳边风。虽然在旁边看来气氛紧张,但那两个人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形骸化的东西。」
「就这样让关系恶化着吗。」
「虽然事情的起因是松川,但本人也已经反省了,而且也道歉过很多次。我想桐沢一定也原谅了她,但是两人间的关系并没有改善。」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
「只能说各种事情都无法顺利进展。」
「桐沢同学变了那么多吗?」
「是啊。」角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以前认识桐沢的家伙们,大概不会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吧。」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桐沢同学不是真正的她?」
「啊……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角屋辩解道。「只是我和松川知道她从前的样子,所以现在的她让我们感到违和罢了。先不管我和松川,现在和从前的哪一个桐沢是真正的她……只有问她本人才清楚。」
「角屋所说的『真正』指的是什么?」
「是什么啊……自然的她吧?」
「自然的她。嗯,这个很好呢。」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懂了没有的名村还是点点头。
「嘛,我是觉得时间会解决一切啦。」
「时间吗?」
「时间会使人改变,改变之后对过去的看法也会跟着发生变化。不管怎么说,对这件事我们再操更多的心也于事无补。因为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角屋为什么有这么直爽的性格呢。名村打从心里感到羡慕。

********

角屋要去见别的朋友,于是名村在书店与他分别,之后径直走向车站。来到站内后他没有去自己每天搭乘的路线而是自然而然的朝着西守都私铁线的站台走去。不知为什么想要见桐沢,因为想见所以要去见。名村的脑子里充满了这种直接的欲望。
沿着平时没怎么走过的楼梯向上行进。走到楼梯正中的时候想起刚刚自己对角屋说过的「如今的我除了桐沢同学以外毫无兴趣」这句话,让名村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果然把话从口中说处来会带有实感。
名村在脑中回想桐沢的脸。虽然也有最近见面的机会变多的原因,不过因为二年级时候的某件事开始名村的目光就一直追逐着桐沢,所以很容易就能够想起她的容貌。想起她的脸之后更加的想见到她。
名村进入三号站台后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将没有存入电话本而是默记在心中的号码输入进去,中途没有任何停顿。
「喂喂?」
五秒钟左右桐沢接通了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你现在在家吗?」
「是啊,很闲所以正在网上冲浪。」
可以听到鼠标咔嚓咔嚓的点击声。
「网上冲浪这个词已经过时了吧?」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啊?」
她的口气听上去有些发火了。名村确认了一下电子告示板上的电车时间同时回答了一句「是呢」而后陷入思考。最近桐沢心情有些不太好,理由名村也不清楚。
过了一会之后,
「呐,出什么事情了?」
从桐沢问话的声调里可以听出她似乎发现了什么。
「其实啊……」名村重新拿好电话。「刚才我一直都跟角屋在一起。」
「说起来你俩是一起离校的呢。」
「嗯,然后我向角屋问了一些事情。」
「……一些事情?」
「桐沢同学跟松川中学时代的事情。」
「这样啊。」
「一点都不吃惊呢。」
「名村跟角屋关系不是挺好的么?很早我就知道了。」
桐沢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隔着电话不清楚她现在是何种表情。
「这又怎么了?想让我重新做人么?」
「……不,倒不是这样的。」
名村心神不宁地在月台上的商店门前来回踱步。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桐沢,有种一不留神脱口而出的感觉。见到名村无话可答,桐沢说,
「有话要说的话就好好说清楚啊?名村你啊,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半途而废,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
「……这我倒是不能否定。」
「讨厌的话明说不就好了……」
她的声音变得很小,几乎都要消失掉了。
「诶?」名村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就是说啊……不用因为陷入这种状况就勉强自己陪着我啊,名村你,讨厌我对吧?」
「没、没有这回事啦!」
反射性的予以否认。由于声音太大,惹得周围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桐沢也用教育小孩子的口吻说「不用这么大声我也能听到啦」。
「桐沢同学……那个……」
「什么?」
「呃……」
找不到话说的名村沉默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其实是想马上将自己的心意传达过去的,但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像是谎言。她肯定会笑着将其忽略的。桐沢对名村这句「半途而废」的评价,让名村所有的发言全都无效化了。
「抱歉,我现在很忙所以挂断了哦。」
「啊,等等……」
在名村说话之前电话就被挂断了。本想再次打过去,但明显会破坏气氛,而且电车也已经进站,因此他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上了车。
在电车上摇晃了十分钟左右之后来到了伏木站。最开始名村就打算去找桐沢,刚才打电话本来是为了将这件事告诉她,可是话题却不知道为什么发展到了奇怪的方向。本来是不想在电话里告诉她那些事情的。再说也没人会喜欢别人去挖掘自己不想提起的过去。
果然碰上跟桐沢有关的事情自己就会失去冷静。

离开车站数分钟后便看见了便利店。名村没有进入店内,而是转到了后门。 便利店后面就是桐沢家自宅,这是她亲口所说的。
这是一栋普通的二层住宅。门牌上刻着「桐沢」二字。在便利店的正后方,所以肯定不会是别的桐沢家。名村站在玄关处,下定决心后按下门铃。十多秒种之后门被打开,一个跟桐沢很像的小孩子出现在眼前。刚开始他以为那是桐沢本人,不过在那么看都是个小学生,应该是她妹妹吧。
「请问您是哪位?」
少女语气坚定地问。
「我叫作名村,请问桐……啊不对,弥生同学在吗?」
「您找姐姐?」少女歪起头,有这么不可思议吗。
「就跟她说同班同学来找,她应该就会知道了。」
「那个……她刚刚出去散步了。」
「散步?」
「是的。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姐姐她总是散步很久。」
「这样啊……」
名村视线垂落。她肯定是在讲完电话之后就离开家了吧,坐电车到这里需要十五分钟左右。
「姐姐她大概在河边那里。」
「河边?」
少女点点头。
「守都川的河边,同车站正相反的方向……沿着国道走五分钟左右就会看到桥,在那里右转。那是一条自行车道,路牌也很明显,应该马上就会找到的。」
「啊——,就是每天举行烟花大会的地方吧。」
「那个……要在更下游一点。」
「啊,原来是这样。」
少女再度点头。对话告一段落,两人陷入沉默之中。
「那、那么……我去找找她,谢谢你。」
「没关系。」少女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不愧是桐沢的家人。
轻轻地点了点头后名村离开了桐沢家,直到把门关上为止少女都在一直盯着他。难得会有人来找桐沢吧,她一直都过着与人保持距离的生活,这种生活已经持续好多年了。

*******

铺装得十分平整的道路沿着河川平行向前。这是个远眺的好场所,不过这条路通向哪里,只凭肉眼无法确认,它是笔直向前的。
桐沢的妹说这是条自行车道,不过看起来附近的居民是把它作为散步道使用的样子,看到的都是些牵着狗的孩子和为了锻炼身体而出来散步的老爷爷。
沿路走了一段之后,在从路边的河滩上面延伸过来的堤坝上,他看到了坐在上面的桐沢的身影。她身穿便服,短裙下露出雪白的双腿。一边犹豫着该说些什么来打招呼才好一边向她走。似乎听到了脚踩杂草的声音,桐沢转过头来,并且看到了名村。
两人同时发出「啊」的声音。当然桐沢吃惊的理由跟名村是不一样的。
「……你还真能找到这里啊。」同打电话的时候相比她的声音放松了许多。
「因为去过了桐沢同学的家里。」
「啊,奈央说的吧。」
「你妹妹吗?跟你很像呢。」
「经常有人这么说。」
桐沢望着在夕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的河流,水流十分平静。这条河的宽度好像有十米以上。坐下吧,听到桐沢的话名村「嗯」的回应了一声之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然后望向桐沢看着的方向。恰好此时一列电车从河岸正对面的铁路上驶过,从左向右。铁路也一样沿着河岸平行延伸,位置比名村他们坐着的堤坝还要高。电车踏过铁轨的声音渐渐运去了。
「我呢,在中学时候每天都要在这条路上跑步。」
「在这条路上?」保持身体不动,名村转头看向后方。
「清早和傍晚,为打篮球锻炼体力哦。因为耐力很重要。」
「比赛的时候需要不停的跑呢,打篮球。」
「那时候这还是条没有铺过的石子路呢。……嘛,都是从前的事情了。」
桐沢并没有沉浸在感伤之中,她可能是在整理着自己的心情。
「篮球……如果继续打下去的话你觉得会变成什么样呢?」
未免有些太过深入,虽然这样觉得可他还是问了。桐沢将视线从名村身上移开,一时间沉默着什么都没有回答他。名村等待着桐沢开口。
「名村。」桐沢忽然站了起来。「你觉得我们会到哪里去呢?」
这是个抽象的问题。如果两人身上没有发生过那种事的话,名村觉得这会是个一笑了之的场面吧。如果是普通朋友这样问他的话,他一定会揶揄他说:「你的个性觉醒了么?」我们会到哪里去,现实中会有人认真的问你这种事么?正常的话就算想到这种问题也不会说出来的吧。
「会回到过去吧。」
思索片刻名村回答。他想不到除此以外的答案。
「那种回答不是没有意义吗?」
「那桐沢同学所说的意义是指什么?」名村反过来问。
「对于做过的事情,如果得到结果的话,我觉得那就是全部的意义。」
名村觉得这是一个说服力似有似无的答案,一定是因为这些话不适合她的缘故吧。
「……桐沢同学,你突然这是怎么了?」
「什么?」
「因为你很奇怪啊。确实提起你从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可是桐沢同学……你看起来好像是在因为别的事情而急躁。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因为生理期到了。」
「不要开玩笑了,我是认真地在问你啊。」
刚刚开始桐沢就没有看着名村,她在隐瞒着什么。
「呐,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事情对吧?」
名村用半带追问的口气向桐沢迫近,从正面盯着她。刚刚为止一直都低着头的桐沢叹了口气,缓缓抬起了头。
「之前我们不是见过拉琪雅那孩子么。」
毫无顿挫的声音,表示她正在说着自己不想说的话。名村控制着声音点头答了一句「见过啊」。
「应该就在那之后不久……」
说到这里桐沢又停了下来,再次陷入踌躇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她好像要说处什么非常不得了的事,心跳开始加快。还没等名村做好心里准备,桐沢就继续说,
「记忆……记忆好像开始模糊了的样子。」
「……诶?」一时间名村没能理解。「记忆?你说的记忆是……什么的记忆?」
「对于名村和我来讲是过去的记忆,对其它人来说是未来的……可能性吧。」
桐沢出乎意料地冷静。大概是微微觉察到了的缘故。
而另一方面,名村则是面色铁青。
「我呢……已经记不起『意识溯行』的开始是在什么时候了。」桐沢再度坐在堤坝上,双手抱膝蜷成一团。「记忆似乎混沌不清了……。」
「……说、说笑的吧?」
名村用手按住胸口,心脏的跳动传了过来。
「是真的哦……」桐沢用小得快要消失掉的声音说,「想不起来了。」
「那『意识溯行』之前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
「那个……」一瞬桐沢流露出思考的样子,「我觉得还记得。啊,不过,」
「不过?」
「六月下旬的记忆稍微有点不对劲……」
「……下旬吗。」
名村从怀里掏出手机。他的手在颤抖,向手中注入力量后操作手机,调出了六月份的日历。他想确认一下桐沢还能回忆起来的记忆具体是到那一天。脑子里还很混乱,但还是想把握住事态。
「——就是说,六月二十五日之前事情你还记得对吧?」
「大概吧。」桐沢用没什么自信的声音回答。
通过日历逐日追查后得到的结果是,桐沢的记忆在六月二十五日之后便完美地消失了。而且,六月二十五日以后还包括『意识溯行』发生之前。也就是说,在『翻转世界』中经历的六月二十五日之后的记忆和『基本世界』中经历的六月二十五日之后的记忆,这两个世界中的六月二十五日以后的记忆都失去了。
「一直到六月二十九日,前后加起来一共有十天的记忆消失了……说是前后不过六月二十九日是像折返点一样的东西……」
「呐,名村你的记忆呢?」
「我?我还记得哦。一直到六月二十九日为止都记得好好的。」
「这样……啊。」
桐沢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向过去溯行的关系呐……?」
桐沢似乎没有听见名村的作出的推测,她铁青着脸,
「名村,怎么办……」
满脸悲怆的抬起头看着他。第一次见到桐沢如此软弱的样子,名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沉重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分别的时候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中年女性的偶然路过而快步离开了。

桐沢的记忆从那天之后开始越来越模糊。比起两人向过去倒退的速度,显然记忆忘却的速度要更快。只不过当名村提起过去的事情(对这个世界来说是未来的事情)时,她马上就会想起来并说:「啊啊,说起来是这样的呢。」
难道说桐沢的记忆其实并没有丢失,而只是「无法回忆起来」而已吗,名村这样推测。其实是记得的,只是无法顺利地将它想起来而已,听说记忆丧失便是这样子的。

但不久名村的提示也变得效果薄弱了起来。
「我真的说过那种话吗?」或者「其实那是假的吧?」,她开始经常怀疑起名村的话来。

******

又向后倒退了一周左右的某一天,准备离开教室去上第四节地理课的名村拿着教科书从座位上站起,这时松川走过来说:
「名村君,今天的地理课是自习吧?」
「诶?是这样吗?」
「是啊。因为……」松川皱了皱眉,「——这不是名村君昨天自己说的么,还说是去职员室的时候教地理的谷村先生托你给大家传话。」
「啊,对啊……」
总算想起来了的名村笑着说「糊涂了,我上岁数了啊」。松川也跟着笑了,所以没有被怀疑,而且松川也根本无法想象到名村身发生的『意识溯行』的事情。
最近,日常生活也开始产生了障碍。无休无止地向过去倒退导致记忆越来越靠不住了。话虽如此,他却没有发生桐沢那样明显的记忆缺失,单纯只是无法准确的想起从前的日常记忆罢了。
恐怕今后会越来越不适应日常生活了吧,名村有这种预感。这种如同不断的逆流而上一般的生活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是不自然的。长期持续这种不自然的事情,任谁都会疲惫,厌倦。
「名村君,你的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不知何时起松川在看着名村的脸。
「啊、嗯……没事的。」
这段时期他还无法直视松川的脸。现在的她并不记得,名村曾被自己告白过两次。因为名村有这种记忆,所以他会觉得尴尬,总觉得不舒服。
「感觉看到的东西全部都好像是假的……」
他想起桐沢曾经说过的话,明觉得现在就是那种感觉。

放学后,名村靠在教室阳台的栏杆上仰望天空的时候,教室与阳台之间的铝合金门被打开了。缓缓的落下视线,跨出屋子来到阳台上的桐沢问道:「不回家吗?」,此时教室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有种回不回去都一样的感觉。」
轻视日常,但某种意义上说又很现实的话从名村口中吐出。
「不是约定好了不说这种话的吗?」
「……诶?有过那种约定吗?」
「不是约定过嘛,难道说忘记了?」桐沢将手放到背后,「这样啊,终于连名村你的记忆也……」
「——诶诶?应、应该不会这样的吧?」
「开玩笑的。」桐沢仰起上半身,望着仍在慌乱中的名村微微一笑,那笑容看上去十分空虚。
「……饶了我吧。桐沢同学的笑话听上去都跟真的一样。」
「那刚才那种话名村你也……就算是玩笑也不要那样说。就算那是真的,去想那种想了也没用的事情只会让人消沉哦。」
桐沢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她认真地盯着名村,名村屏住了呼吸。
「抱歉……有点神经质了。」
「那种事情我也是一样。」
伴随着叹息桐沢在阳台的地面上坐了下来,以抱着膝盖的体育课坐姿。从正上方看到那样的桐沢突然让名村不安起来。
桐沢的记忆从退行发生的开始就不稳定。每当想起说出真相那天她那种不安的表情,名村就觉得胸口一紧。
「名村,回去吧。」
站起身来的桐沢握住了他的手。不安的心情轻松了许多,因为名村到现在还能保持理智正是因为有桐沢存在。一人类自己无法生存,没有其它同伴的话是不能够生存的。
在这个广大的世界中一个人生存,名村认为并不等于就要把那个人关进煞风景的小屋当中。因为这个世界里要是没有自己以外的人存在的话,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待在家中,来到学校,进入闹市区,没有任何人的话也没有意义,因为什么都得不到。
「名村……回头见。」
在车站分别的时候桐沢轻轻地举着手说。离去的时候她好像小声说了些什么,但可能是被周围的喧嚣所掩盖,名村什么都没有听到。

*******

天气很好的夜晚。名村借来一辆自行车,向桐沢家的便利店驶去。
六月的上旬还没有进入梅雨期(今年他已经体验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梅雨),现在是最舒服的季节。自己正在回溯时间朝着春天前进呐,名村带着复杂的心情凭借着车灯的灯光在被漆黑笼罩着的住宅街上行进。
便利店出现在视野中。想快点见到桐沢跟她说话,最近一直都是这样。桐沢的记忆倒退到什么程度了?确认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日常工作。
走进店内,桐沢正在整理杂志。今天她把头发放了下来。
「辛苦了,桐沢同学。」
说着桐沢向杂志专柜走去。
听到声音的桐沢停下手看向这边。
目光对上的瞬间名村心中一惊,马上他就明白这是因为桐沢的表情不太对劲。那表情看上去既不是心情不好也不是身体不好——而是困惑。
「——呃……哪位?」
说出来的正是让名村所害怕的话。
「好像是同班同学来着……我有点印象。」
「开、开玩笑的吧?」
「真的是有印象但是记不住名字了啦。」
桐沢维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抬头看着名村,身体朝着杂志柜台的方向。
「不、不是这个啦——」
「怎么了?这么兴奋。」
「那个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的对吧?」
「哈?什么意思啊?」
桐沢丢下一句「奇怪的家伙」,然后继续整理杂志。
看上去不是开玩笑,也就是说她是真的忘记了。
「……啊。」
这时名村终于想起来了。
今天是自己来便利店买A书的日子,今天是自己跟便利店里的桐沢遭遇的日子。
「啊,想起来了,你是名村。」桐沢看了过来,「前天换座位之后坐到我斜后方的名村。」
「嗯……是哦。」
桐沢的话感觉就像是在开玩笑,如果是玩笑的话还真是够逼真的演技。
她肯定忘记了今天以后的事情。所以,就装成不认识。
一直在害怕的事情终于成为了现实。害怕的事情——就是于桐沢失去接点。记忆不断倒退的话,名村预感终将会有这一天,但他却没有想到那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不是这样的,他其实是不愿意去想。

**********

这一天的前一天(身体的感觉是第二天)早上是个晴天。
名村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在上学路上。
「……嗯」
忽然发现自己的鞋带开了,名村走到路边将书包靠在附近的电线杆下面,然后弯下腰开始系鞋带。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嗒嗒的声音。
系好鞋带之后名村无意中回过头去。
是桐沢。她带着慵懒的表情朝这边走来。
名村猛然间屏住了呼吸,他站起身想说些什么。
「……」
却什么都没有说。名村不知道该不该与没有接点的桐沢接触,失去了共有记忆的情况下他们最多只是同班同学。就算自己对桐沢的事情知道的再多,对她来说那都是自己不记得的记忆。
别说些让人不舒服的话,脑子里浮现出桐沢的反应。
不知不觉间她向自己面前接近,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视线。最后她完全没有发现名村的存在就这样走了过去。
名村无言地望着桐沢的背影。没有办法,根本找不到可以说的话。
「……可恶。」
名村抑郁地在原地伫立良久,同校学生一个接一个地从他身边经过。大家都在上学途中,不合时宜的只有自己,朝着过去溯行的事情也已经只剩下自己知道了。
名村背朝学校,朝车站方向走去。上学的心情已经丧失殆尽了,去了也没有一点用处。只是这样朝着过去倒退的话,他甚至觉得死了或许会比较好。
擦身而过学生们在经过的时候都看了名村一眼,都快打预备铃了要去哪啊,大家一定都是这样想的。
走到站前的环岛时,通过手机确认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是班会开始的时间了啊,想着这种事情名村走进了站内。等车的时候从商店里买来一瓶茶喝,嗓子十分干渴。
忽然间,他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是想要违背这个世界。
不去上学不行,可自己偏偏要回家。到家之后母亲肯定会说什么的,或许到家的时候学校会联系家中,或许朋友中的谁一会就打电话过来。
一口气将茶何干,摇了摇空荡荡的罐子并叹了口气。
「……?」
突然感觉到了视线,回过头名村发现视野里有一个黑色的物体,是人影。黑色人影正朝着楼梯方向走去。马上明白过来的名村朝那里追了过去去。虽然没有看见全貌,但他觉得可能是那个少女,记得是叫做拉琪雅。
名村快步跑下楼梯,来到最下面时他四处张望,却没有见到像是拉琪雅的人。名村不禁咂嘴,用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声音大叫,
「别开玩笑了!」
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对着谁说。
「为什么我非得碰上这种事情不可啊!」
附近的上班族带着诧异的表情匆匆从他身边穿过。
明显自己现在成了可疑人物,回过神来后名村跑出了车站。
差点就变得糟糕了,差点自己就要违背世界的规则而行动了。假如自己做了破坏了什么的行为,做了与犯罪有关的行为,因为与未来没有连接就去沉浸在刹那的快乐之中,采取这种享乐的态度。这是名村最害怕的事情。会不会自制变得不再有效,自己变得不再是自己。虽然有这种预感,不过现在还没有那样。
之后又用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寻找,但结果并没有找到拉琪雅。


然后名村走进了站前的快餐店里。本来随便点一样东西就可以,却习惯性地要了汉堡、薯片和可乐的典型套餐。来到二楼,坐到窗边的位置上他开始吃起薯片来。这段期间想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桐沢的事情,那名叫做拉琪雅的少女的事情,重森说明的『分裂宇宙』的事情,还有从今以后的事情。他默默地不停地在想。
感觉自己还有事情没做,不完成它的话便不能放弃,名村这样想。即便不再与桐沢共有记忆,即便没有人能够理解他,自己也像这样在保存着记忆活着。
或者就有无数的事情要做。
「……对了。」
可乐的碳酸渗入喉咙的瞬间,名村想起了某件事情。与其说是想起倒不如说是一直给忘了——那就是关于桐沢记忆的事情。
桐沢的记忆确实是在倒退着,她正在遗忘着自己在六月的经历和做过的事情。
但是桐沢毕竟不属于『翻转世界』,而是『基本世界』的居民。桐沢她不会完全融入这个『翻转世界』——没错,她现在应该也在发生着『意识溯行』。因为记忆已经倒退了相当久,所以她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是开始于六月二十九日深夜。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应该会察觉到的吧,或许她正在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困惑。
名村丢下还剩一半的薯片从座位上站起,从狭窄的走廊跑下,来到店外。看了一下时间之后他朝着学校走去,现在时刻九点三十二分。


到学校之后他先来到职员室,随便捏造了一个迟到理由说是睡过头了。人一直很好的班主任虽然并没有深究,却指出了其它的事情。
「你的脸色不太好啊。」
脸色那么差吗,走在上课中的走廊里,名村摸了摸自己的脸。
从前门进入教室对正在教课的国语老师说了自己迟到的事情之后,他很少见地生气说:「名村你怎么还迟到啊。」

******

上午的课程全部结束后,名村走到桐沢的座位旁边,悄悄地将一张纸条放在了她的桌子上。然后不等她做出反应就向教室外走去。
「喂——」
虽然听到了喊声,名村却无视掉了它走进了走廊。

在紧急楼梯上等了一会桐沢便出现了。学生们就算要爬楼梯,没必要的时候也不会利用这里,因为位置太不好了。而且女生们也讨厌被看到裙底。
「有什么事么?」
桐沢靠在扶手上兴趣缺缺地问。名村有一种熟人相见不相认的冲击感。桐沢的裙子随风翻飞。
「桐沢同学你认识我吗?」
「不是同班同学么?」
「我说名字。」
「……不好意思,同班同学的名字我基本都没记住。」
桐沢看上去心情很不好,被叫出来让她那么不高兴吗?不,或许她是在苦恼『意识溯行』的事情。名村决定有话快说。
「最近桐沢同学的身边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事情?」
「比如说,」名村瞬间停顿了一下,「时间穿越一样的?」
「诶?……」桐沢禁不住发出声音,「为什么你会知道?呃……」
「名村哦,名村哲平。」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后桐沢捂嘴,「为什么……」她的声音小得几乎消失,样子十分动摇。这样下去只会让人觉得奇怪,想到这里名村说,
「我也跟桐沢同学一样,现在进行时地经历着『时间溯行』。」
「……时间溯行是?」桐沢歪起头。
看来不从头说明不行。
「讲起来可能有些长。」
事先声明之后,为了能让桐沢理解自己不记得的事情,名村尽可能详细地讲给她听。
「不会吧?」
桐沢一直都在这样说,也说过难以置信。虽然每当桐沢说「不会吧」的时候名村便告诉她「是真的」,不过他觉得「不会吧」这句话其实并不是代表否定。
「不会吧……」
桐沢的语气渐渐变弱。虽然声音里还带有怀疑,不过已经渐渐变成了困惑。
「除了我的记忆之外没有其它证据,所以我不会勉强你相信。」
留有未来记忆的现在只剩下自己,而且还没有手段可以将其证实。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自己并非是朝着未来前进的。
「抱歉,果然还是没法相信……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说完桐沢就从紧急楼梯跑了上去。

*********

又一天,在马上开始上课之前跑进教室后,名村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其它的学生。
以为自己的存在被否定了,但他马上想起今天放学后会调换座位,也就是说自己的座位在从前的位置。名村来到讲桌前面的座位上,这里真是个可以集中精神学习的好地方。
坐到椅子上后他回过头朝教室后方看去。
桐沢坐在靠近走廊一边的中间位置,睡眼朦胧地托着腮,一脸犯困的表情。或许是一直盯着她看的缘故,瞬间目光相对了一下,然后桐沢移开了视线。看样子她还记得昨天(明天)的事情,虽然可能会随着『意识溯行』而忘记。

放学后,桐沢在名村的桌子上丢了一张纸条然后离开了教室,这是名村昨天叫桐沢出去时候用的办法。会有什么事呢,名村满怀期待地来到指定地点。

傍晚的屋顶有些凉,虽然之后渐渐就会变热,但自己的感受却应该是相反的。名村推开铁门,趴在铁丝围栏上远眺的桐沢转过头来。
「名村,」桐沢背靠在了铁丝网上。「有一种好久不见的感觉呢。」
「好久不见?」
「我,想起来了呢。」
「不会吧?」名村跑到了桐沢身边。
「可能是有什么契机吧,我突然想起来了。」
「就是说你恢复记忆了?」
「虽然不是全部,不过差不多吧。」
桐沢无力地笑了,并非高兴,而是不安。
「可能是昨天名村你一下子告诉了我很多事情的缘故吧,我也不太明白。」
「不是单纯地只记得昨天的事情吗?」
「不是啦,是自己经历过的记忆哦,因为我已经完全想起名村的事情啦。」
一瞬间她露出如同母亲安抚孩子一般的表情,但马上又转变回了不安。
「名村那边没问题吗?你的记忆。」
「嗯,目前没问题哦。」
「我目前也没问题。」
桐沢离开铁丝网,叹了口气。这时屋顶上吹起了风,是可以吹动头发的那种轻风。
「记忆……似乎不太稳定,所以我不敢保证下次见面的时候还会记得名村你。」
「我还会再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一遍的。」
「谢谢。」
说着桐沢露出微笑,双手背后转过身。她对自己说谢谢这种事大概是第一次。
「不过,已经可以了。」
「……诶?」
名村心中的不安迅速膨胀。
瞬间他似乎没有听到桐沢接下来的话。
「忘了我吧。」
「……你……说……什么?」
「忘了我比较好哦。」
桐沢的声音好像在颤抖。
「为了我们两个还是这样做比较好,因为也没有办法能维持住记忆啊。因为基准不同所以才会发生『意识溯行』的吧?我们不在原本的世界里所以才会这样的吧?……只要还留在这个世界里,问题就不会解决。」
「这……倒确实这样。」
想要否定。想要否定却找不到可以否定她的方法。
「所以……好吗?」
「……不要。」
但名村还是否定了。他无法接受桐沢的提案。就算找不到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要他忘记桐沢也是办不到的。
而且昨天名村已经决定了要挣扎到最后。
「感觉不像名村你的作风呢,像个孩子一样。」
「正相反哦。」
「……什么正相反?」
桐沢回过头,脸上带着讶异的表情。
「像个孩子的是桐沢同学你。」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那么我问题,忘掉桐沢同学就会解决问题了吗?」
「……这、这倒不是。」桐沢的视线游移着。
「桐沢同学你只是放弃了而已哦。」名村向前走了一步。「桐沢同学你根本就没有想过。」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这种事从今往后去想就好。可是桐沢同学你的提案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只是如同放弃了生存一样的行为。」
「这之外你还要想些什么?做什么都是没用的哦。」
「也可能不会没用。」
名村加强了语气。他并不想指责桐沢,只是觉得这样是不行的,只是觉得就这样结束是不行的。
「桐沢同学,松川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如今你还是很在意对吧?」
「突然间你说什么……」
「你害怕让没有自觉的自己产生自觉对吧?害怕别人看透你自己所不知道的部分对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桐沢的后背撞到了铁丝网上,不停地发抖。太阳藏到了水箱背后,将名村站着的地方变成了背阴。夕阳将桐沢全身染得一片朱红。
名村知道提起这种事情会让桐沢反应过剩,但为了阻止她去「那一边」他只有这么做。不这么做就全完了,是这种预感驱使着名村。
「这种时候……为什么提起这种事?」
「那是因为……」
名村低语着走近桐沢,轻轻的握住她的手。
「因为我喜欢桐沢同学哦,一直都喜欢着——」
现在不说的话她就会消失不见,名村这样觉得。
「——所以,我不想让桐沢同学逃开,不想让桐沢同学放弃。……失去记忆确实很可怕,保留着记忆的我对这份恐惧似懂非懂,桐沢同学的不安我也没办法了解……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还不能就这样结束。」
至今为止想到却不敢说的话倾泻而出,名村的感情奔涌着。桐沢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我也在伪装着自己,明明喜欢着桐沢同学,明明只是喜欢着桐沢同学,却因为在意周围而什么都没有做……拖延着不肯下决心。可是我很害怕被桐沢同学讨厌,害怕你看穿我拐弯抹角的行动,害怕因此吓到你。」
一直都是这样。在学校因为在意同学们的目光而躲开她,在走廊里碰见也不去看她,只有在便利店里才敢同她聊天——没错,他差别对待了桐沢。是这份愧疚感让名村迟疑不决。
「六月末来到便利店里的时候,桐沢同学你说过的吧?『以为你是个更坦诚的人』,这句话正中了我的要害。我以为已经完蛋了。」
「名村……」桐沢抬起头。
「什么?」他尽量让语调温柔一些。
「我真的是很迟钝呢。」
「我觉得你也有敏锐的地方。」
「不……真的很迟钝哦。不,不对。是从不设身处地的为别人考虑,是任性才对。」
「我也很自私的。」
「但我自己却没有自觉。」桐沢抬着头说。「我呢……中学时代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就发誓要努力让自己变得不显眼。因为就像名村刚才说的那样害怕着。被人说了那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果然会受到打击的吧?」
「会受打击的哦。」
被自己的好朋友那样说更让人受打击。如果出口反驳的话也许精神负担会轻一些,但桐沢却认同了。如此直面毫无自觉的自己身上的缺点是很痛苦的,谁都希望自己对自己的看法和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一致——尤其是在集体生活中。
「嘛,又说这又说那的,其实我对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呢。」
桐沢挠挠头笑了笑,可以看出些她以往的样子。
「不就是那样的吗?人类总是会在意别人对自己说过的话的。」
「嗯——,可能吧。」
「但是别人眼中的自己和自己眼中的自己肯定是不同的。哪边正确因情况而异,两边都没错的情况也是有的。意见会产生分歧也是没法办的哦。」
「人类呀,不都是认为自己是对的吗?把自己当成一切的中心。」
「不是也有崇拜着什么的人吗?」
「可能他们觉得只有崇拜着什么的自己才是正确的也说不定。」
「……我们在说什么来着?」
「谁知道?」
桐沢一脸呆相的回答之后,转身朝着围栏走去。
「名村,」她再次转身面对名村,带着寂寞的表情微笑着说,「我要试着努力,努力直到最后,挣扎到最后决不放弃。」
「嗯。」
名村用力点点头。桐沢也同样点了点头。
这样就没问题了。虽然状况并没有得到改善,还同之前一样束手无策,但名村却如此确信。
两个人的人生还有十八年。
现在绝望还太为时尚早。
只要自己还活着。




阶段2.3 分隔线



传来了鸟叫声,距离自己十分的近。叽叽叽的声音就好像是在耳边响起一样。醒过来的名村摇了摇沉重的脑袋。
「——嗯……这里是……?」
瞬间他以为这声音是别人发出来的。
这是一间白色的房间。虽然给人一种清洁感,但室内只有最基本几样的东西,十分的煞风景。好像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就跟医院一样。不经意间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因为发高烧跟而母亲一起去医院的事情。从那之后的十年间,名村再也没有得过值得去看医生的病。
「啊咧?」
这时候他终于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那是在保健室里经常可以看到的塑料床。
「——哲平……你小子,醒过来了?」
身边传来了角屋的声音。名村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别太勉强自己,都睡了好几天了。」角屋说着莫明其妙的话。
「睡了好几天?」
总算坐了起来的名村朝着身穿制服的角屋重复他的话。
「是啊,一直睡着。」
说着角屋走了过来。在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时,松川刚好打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啊咧?名村君……醒过来了?不会吧……」
松川的表情很认真,她也跟角屋一样穿着制服,两手还捧着一个差着白色花朵的小花瓶。是错觉吗?她的头发好像比最近在学校见到的时候长了一些。
「——我、我去叫人来!」
松川将花瓶放到床边的柜子上然后慌慌张张地朝门外走去。
「啊,刚才哲平的妈妈来过吧?」
「嗯,我去叫她,角屋君在这里看着!」
丢下这句话后松川飞奔了出去。「真是个慌张的家伙。」角屋苦笑着说。
「呐,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你小子……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嗯……啊咧?」
说起来刚才自己不是还跟桐沢在屋顶上吗?
究竟发生了什么?再说今天是什么时候?
「那个啊……刚才你说我睡了好几天了?」
「啊啊,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吧。」
「……一星期?假的吧?」
「不不,是真的啦。」
「不会吧……」
难以置信,不,怎么想都不可能。
自己已经睡了一周的事情令名村感到很吃惊,但更让他吃惊的是自己居然在正常的时间流动中度过了一周。如果还在发生『意识溯行』的话,这是无法想象的。难道说自己已经脱离了『意识溯行』吗?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有人在深夜发现你小子和桐沢一起倒在便利店里。那是桐沢的家吧。」
「——便利店?」
完全不明所以。如果自己昏倒了的话那应该是在学校的屋顶上才对,因为那是醒来前最后的记忆。可角屋却说他和桐沢两个人是倒在便利店里。
「我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也忘了吗?周五哦,上周五。」
「几月几日?」
「六月二十七日啊。」
「开玩笑吧……」听到角屋的话名村说。
「顺便一提今天是七月三日。」
「七月……」
刚刚名村的意识还在六月份,就是说自己向未来跳跃了大概一个月左右。
不,不对。
角屋的话有点不对劲,有些地方跟名村的认知不太一样。自己在六月二十七日昏迷,还有是和桐沢一起倒下的——这两件事名村没有印象。
名村经历的六月二十七日在『意识溯行』之前和之后分别有两个,不过当天去过便利店的是『意识溯行』发生之前的那一天。并非『翻转世界』,而是时间流动正常时的事情。那天夜里名村和桐沢在便利店吵了架,自己是不会忘记的。
但是吵架之后名村就回家去了。再之后又经过了星期六,星期天两天,那时候的记忆都还记得,所没理由会在星期五那天昏倒。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不不,没事……」
他怎么也不觉得角屋像是在说谎,就是说那些全都是自己做的梦?怎么会呢,不会这样,那些不可能是梦。一些事情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别太勉强哦。」
「嗯……抱歉让你这么担心。」
名村陷入思考。自己究竟是哪一天被卷进『翻转世界』当中的?会醒过来就证明自己曾经昏倒过,但是昏倒瞬间的记忆却一丁点都没有留下,甚至都没有发觉曾经自己昏倒了。
「……这样啊。」
名村终于想到了,自己曾去过「其它世界」这件事情。自己身在重森所说的『翻转世界』当中的时候,原本的名村在『基本世界』里是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的。
没错,意识是转移到了『翻转世界』中的自己身上。也就是说重森的说法是正确的。不,还有是做梦的可能性——因为对于『基本世界』没有产生任何影响,所以这种想法要现实许多。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那不是梦。
「对了哲平,你听说过觉醒睡眠么?」
「……觉醒睡眠,」名村想起以前曾经听桐沢讲过的网络流言。「这样啊,我是陷入了那个觉醒睡眠状态啊……」
「理解的挺快啊。」角屋望向窗外。「桐沢也在这间医院里。只在守都町这里,意识不清者就有八个人啊。隔壁市还有两个,加在一起一共是是个人,电视新闻是这么报道的。」
「桐沢同学也在这间医院里啊。」
「可能也像你一样醒过来了啊。」
「要是这样就好了……」
名村看到外面已经完全是夏天的风景了。医院的占地内树木非常多,不知哪棵树上传来了蝉鸣声。覆盖在空中的厚厚云朵唤起了往日的夏天记忆。
这如果不是现实中的风景还会是什么,名村心想。

网络上的流言——桐沢曾经说过关于觉醒睡眠时可以体验到的超常现象有两个。一个是觉醒睡眠时体验过的事情是同现实中毫无违和感的紧密联系着的,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并没有明确的分界线。另一个,是同时期陷入觉醒睡眠状态的人们可以体验到同样的超常现象——醒来之后保留有共通的记忆。这两种现象名村都体验到了。
『意识溯行』这种超常现象,它和现实之间的界限就是模糊不清的。而另一个——

********

据护士小姐所说,今天虽然是盛夏之日,但因为云很多所以屋顶还是个很舒服的地方。梅雨还没有完全过去,不过今天却很晴朗,湿度也很低。
「终于可以回家了呢!」
桐沢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毛衫,住院的缘故看上去瘦了一些,可能自己也是一样。
「马上就要暑假了呢。」
侧目看了看身边踮起脚的桐沢,名村向前方绿色的铁网处走去。铁网靠近地面的部分已经生满了红色的锈。
「结果在医院里住了差不多快十天呢。」
「没办法啊,还要检查嘛。再说我们有记忆的也才有三天。」
「说来也是呢。」
在名村他们恢复意识之后的第二天,经过了各种检查之后没有发现会对今后的日常生活产生影响的损害。总算是放心了下来。
陷入觉醒睡眠状态的人类中有很多长期无法恢复意识和产生记忆障碍后遗症的事例,不过名村他们没有任何异常。桐沢曾在『翻转世界』中有过记忆倒退的症状,但恢复了意识之后便记起了全部事情。两个在觉醒睡眠时的记忆是共有着的——跟网络上的传言一样。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剩下的就只有办手续了。
「不是偶然的呢。」
「什么啊?」名村抓着铁网回过头。
「你啊,我们不是再说为什么我会和名村两个人被卷入『意识溯行』中的事情吗。」
「啊啊,那个啊。」
觉醒睡眠被定义为一种集体失去意识的疾病(也有人认为不是疾病)。
名村对自己陷入『意识溯行』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之中感到吃惊,更让他吃惊的是桐沢也也陷入了同样的状况,同时也产生了疑问。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存在,为什么他们两个会遭遇相同的事情。这些都是梦么,是反映了自己愿望的梦么。这些偶然困扰着名村。
「那天我在便利店里和名村一起昏倒,就这样陷入了觉醒睡眠状态了吧。然后我们两个一起被卷进『意识溯行』中……」
「到现在我还无法相信呢。」
名村他们昏倒的那天,按世间的观点来说是六月二十七日。但是两个人却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察觉。按两个人的主观看法,『意识溯行』的开始是在六月二十九日夜里。
「嘛,无论谁对也都无法弄清觉醒睡眠的原因呢。呐名村,你觉得那全都是梦吗?」
「不觉得。」名村断言。「而且就算是梦也没关系。」
「为什么?」
「因为跟桐沢同学有着共同的记忆。」
「……一脸认真呢。」桐沢苦笑,不过看上去很开心。
「不过,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全都是莫明其妙的事情啊。」
「确实如此呢。」
想否定的事情,不想否定的事情——各种疑问在名村脑中翻来覆去。实在太过繁乱,现也无法冷静地判断了。如果谁对自己说「其实那只是在你脑中发送了电信号才让你看到那种假想世界」的话,他可能都会恍然大悟的说「是这样啊」。对他说「那些全都是梦」的话,他可能还是会以同样的反应说「是这样啊」。
把握住状况,名村首先想到的是「学校里可能会在我和桐沢同学之间产生奇怪的传言」这种非常现实的事情。只是,不可思议的是心中并没有不安,而是充满了回归现实之中的喜悦感和充实感。
「啊,忘了最关键的事情呢。」
桐沢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表情变得有些紧张。
「忘了什么?」
听到名村的问话,桐沢摆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想听吗?」
「如果可以的话。」
谨慎地回答之后,
「是答复啦。」桐沢将头扭向一边。
「……什么的答复啊?」
「嗯……,该说是答复呢……还是我自身的心情的呢……」
有种预感。名村将这种预感藏在心里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桐沢的眼睛。
蝉鸣声终止的时候,她的下一句话轻吐而出。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1-8-18 22:02 编辑


阶段3 追想后《现在》
名村的话说完之后,亮介和秋野深深的叹了口气。
「细节的地方稍微有些简略,不过总体上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皆大欢喜的结局呢。」秋野露出微笑。
「是怎样呢,虽然我们没事真是谢天谢地,不过好像也有无法恢复意识的人哦。」
「觉醒睡眠最近已经没有那么沸沸扬扬的了,不过在名村先生的高中时代好像受害很严重的样子是吗?」
亮介已经开始直呼名村的姓氏了,说话途中已经进行了自我介绍。
「确实不小。从第一个受害者出现到那个时候已经有一年左右了。」
名村喝了一口冰咖啡,这已经是第三杯了。
「到底觉醒睡眠是什么啊?」
秋野直接地问。「到底是什么呢」名村说着向亮介望去。或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不过秋野也一同看向了亮介,似乎在等着他说点什么。该说点什么好呢,亮介烦恼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呢。
「那个是啊——」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说白了——就是认知的转移。」
声音的主人走近亮介他们的桌子,用一副自大的口气说。同名村目光相接后她说了句「名村君抱歉」然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了,三尾小姐。」
「「三尾小姐?」」
亮介和秋野异口同声。之后秋野轻轻地挥了挥手说:「卡普内小姐,你好——」
「啊,还没告诉过你们我的本名啊?」三尾挠挠头。
「我们几个倒是已经互相报过姓名了。」
「这样啊。」三尾再度挠头。「嘛,我是三尾由佳,多喵指教。」
「多喵?」名村马上对此做出了反应。
「三尾小姐,我能回去吗?」
就在现场气氛其乐融融的时候,站在三尾身后的男生带着一脸坐立不安的表情小声说。
「抱歉抱歉,我给忘了。啊——,全体,注意这里!」
三尾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亮介心想她该不是要说什么怪话了吧。他清楚三尾的言行不合常理,秋野似乎也一样,两个人都一副「怎么了怎么了」的表情抬头看着她。
「这位是我的爱妻,名字叫做寺西恭二。高中生,雄性,擅长料理。」
「大家好。」
叫做恭二的男生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放弃了的样子,低头向众人行礼。
「妻子?」名村看向三尾,而三尾则回答「究极笑话」。
「你是几年级?」秋野问。
「我?二年级。」
「同年啊。」亮介马上说。
「啊,是吗?」恭二朝亮介他们坐着的方向走去。「三尾小姐,我们把这边的桌子靠过去吧。」
「好的~」
「我来吧。」
亮介伸手制止了三尾后站起身来,和恭二一起将旁边的桌子(双人座的可移动桌子)同三个人的座位上的桌子并到了一起。最后变成了秋野、亮介、恭二坐在里面的沙发上,面前的椅子上坐着名村和三尾。虽然没有到一大家子的程度,但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那么,在说什么话题?」
三尾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主持人,引导会议进行的角色非她莫属。
「觉醒睡眠哦,三尾小姐刚才不还插嘴了么。」
听到名村的话,三尾说了句「对啊」并靠在了椅背上。
「我觉得是认知的转移哦,也可以说是意识的转移。」
「那么就叫它『认知转移』吧。」秋野说。
「就这样好了。」三尾点点头。「你们听说了名村君在『翻转世界』里碰到的,那个叫拉琪雅的少女和只有声音的叫重森的迷之人物的事情了吧?接下来我就在肯定『分裂宇宙』这种观点的条件下进行话题,多指教了。」
「啊咧,你相信了?」亮介问,「我觉得是真的哦。」三尾回答。
「应该说只是推论出的矛盾最少的观点。」
「那个……三尾小姐。你刚才说的都是当真的吗?」
恭二忽然问,他好像没有融入现场的气氛。
「当真的。嘛,恭二君是无关者所以可能没法相信。」
「无关者?」秋野歪起头。
「我还没说,恭二君既没有体验过超常现象,也没有见过那个叫做拉琪雅的孩子。只是顺水推舟带过来的而已。」
「这样的啊。」
亮介垂下肩膀。因为跟恭二是同年级,本来还期待着可能会谈得来呢。对三尾和名村这样比自己年长的人总是会有奇怪的顾虑。
「嘛——,在旁人看来我们谈的都是些莫明其妙的事。多世界解释啊『分裂宇宙』啊时间穿越啊——恭二君会目瞪口呆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我们还很认真呢,就好像是哪里的新兴宗教在会谈一样。」
名村说出了更吓人的事情。
「没办法了,那就把恭二君也拉到这边的世界来吧。」三尾开始得意忘形起来。「来吧,恭二君,将你的过去全部坦白吧。无法对人说的心灵创伤或者性癖或者罪——全都说出来就会轻松了哦。从今天开始你就我们的同志了哦。」
「……你想给我洗脑吗。」
「玩笑玩笑。好了,我们回到话题上来。」
「提问——」秋野规规矩矩地举起手,「好的,秋野请讲。」三尾轻声回应道。
「三尾小姐推断出的结论是『分裂宇宙』,但你没有考虑过『翻转世界』是拥有其它可能性的多重宇宙吗?」
「很遗憾,多重宇宙之间的移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为啥?」秋野没有用敬语,偶尔她会露出本来面目。
「我想想——比如说……假设有一个不存在我的世界,那么你觉得这个『不存在三尾由佳的世界』会在哪?」
三尾问道。
「呃……」
「不知道会在哪里呢。」
在秋野沉吟的时候名村抢先一步回答。
「就是这样。多宇宙解释说白了只是一种潜在的可能性。嘛,倒确实是有啦。」
「……可、可是——,名村先生不是通过『意识溯行』实现了多个宇宙间的移动吗?」
「那是例外。」三尾马上回答。「应该说,名村君的情况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通过自己的力量创造了一个潜在的可能性世界,跟移动到特定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哦。『翻转世界』明显同『基本世界』中的时间流向不同,移动到这种奇怪世界的方法是不存在的。明白了吗,秋野?」
「呜——」秋野摇摇头,看上去没有理解。
没办法了,想到这里亮介说,
「秋野,其实是这么回事。假设存在一个『现在没有我的世界』,要去那里的话……首先必须要向名村先生一样回到过去,回到十八年前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然后把我的双亲杀掉……别乱想啊。然后,在那个世界度过十七年,到达现在。这样才终于到达『现在没有我的世界』。多宇宙世界是很麻烦的,或许真的存在有着各种各样可能性的世界,但要想移动到指定的世界,就只能像刚才那个例子一样回到过去改变历史,走上其它道路……不那样做就无法到达指定世界。为了制造状况必须要自己进行选择。」
说明结束之后谅解看向三尾,意思是「是这样的对吧?」
「嗯,辛苦你进行说明。」
说完之后三尾突然莫明其妙地按下了呼叫店员的按钮,然后说「肚子也饿了,要些东西吃吧。五千张匹萨和五千辆救护车可以么?」现场的空气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虽然多宇宙解释是那样,但在『分裂宇宙』的场合,事情就不同了。因为那边跟我们所在的『基本世界』一样,在物理意义上是确实存在着的」
听到名村的说明,秋野似乎终于懂了的样子说,
「也就是说,因为多重宇宙之间的移动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将『翻转世界』解释为『分裂宇宙』的一部分了对吧?」
「就是这样。嘛,像多重宇宙(multiverse)那样的假说世上有很多,『分裂宇宙』跟它们的思考方向也相同。」
三尾在桌子下面交叉双腿。
店里的人开始多起来。时间是下午七点十五分,之后人可能会越来越多。
「呜哇——,总感觉有些烦了呢——。呐,我可以回去吗?」
三尾在桌子上托着腮环视众人。
「抱歉,这个人不怎么合群。」恭二马上说。「三尾小姐,拜托你说话之前看清楚气氛啊。」
「不不不,看不懂气氛的是恭二君你哟。这些人都很会察言观色的,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当真啦。」
「感觉我们就像三尾小姐的手下一样。」秋野露出苦笑。
「是啊。」亮介也表示同意。
之后说了一会跟主题无关的事情。然后,
「那么,『意识溯行』是怎样发生的呢?」
秋野提出了下一个疑问。然后,三尾一边用叉子在先前送过来的装有意大利粉的盘子上转来转去一边说:
「嗯——,之前倒是跟名村君谈过这件事——」
「我来说明吧。」名村主动承担起说明工作。恭二小声对三尾说:「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啦,三尾小姐。」
「稍等一下。」
说着名村从桌子边上抽出一张纸巾并将其打开,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支笔在上面描绘。上端画了一个向右的箭头,下端则画了一个向左的箭头,两条箭头都是从纸巾的一端延伸到另一端的,长长的箭头。
「上面的是『基本世界』、下面的是『翻转世界』的时间轴方向。我们居住在『基本世界』所以就是上面这条,从左至右。不过『翻转世界』与之相反,是从右至左。」
名村环顾了一下众人,三尾正在全神贯注地吃着东西。
「就是说,『基本世界』和『翻转世界』的时间轴方向相反,因此『基本世界』的人类向『翻转世界』进行『认知转移』后,他就会向着过去而非未来前进……虽然有点复杂,就是这样子的吧?」
恭二抢先开口进行了说明。
「可是,时间轴逆向就是说,那是个原因和结果对调的世界……对我们来说那是不可认知的世界吧?」
亮介硬是向恭二提问。
「大概是采取了可以让我们认知的形式吧。」名村回答。
「原来如此。」恭二点点头。
「稍微补充一点,对觉醒睡眠的体验留下记忆的只有一部分人类哦。大多数人都无法认知它,我是个例外。」
「上午七点二十二分到深夜零点二十七分为止是朝着未来前进的吧?那不就是符合着『基本世界』的法则在运动吗?」
这次秋野向名村提问。
「是的,因此才可以正常的进行认知。不过因为时间轴是逆向的,所以经过一定的时间后就会向过去跳跃。因为『基本世界』是向未来前进,而『翻转世界』是向过去前进的。」
「这就是『意识溯行』的原因吧。」听到亮介的话,除了秋野以外全员都点了点头。
「秋野小姐还有什么不满吗?」名村问。
「这个……关于觉醒睡眠,」秋野说了起来。「我们几个应该也『认知移动』到了某个『分裂宇宙』之中,但是却没有陷入过这种状态哦。」
「记得三尾小姐你们,是卷入了在一定时间内不断反复的现象中对吧?」
「对对,是『重复世界』。」吃完东西的三尾将叉子放到盘子上。
「重复吗?」恭二问。
「开始我还以为那是因果轮回现象,那个世界是出了什么毛病吗,或者是它的时间概念跟『基本世界』不同吗,」还是我们也跟名村君一样发生了『意识溯行』吗——这个问题也没用弄清楚,所以我就把它命名为『重复世界』。因为『什么』在重复还不明白。」
「重复的英语是repeat对吧?那么叫做『REPEAT世界』怎么样?其他名词也都用英语了(译注:原文中本来以『SPLIT宇宙』,『BASE世界』,『FILP世界』『REPEAT世界』作为常用称呼。为便于理解,译文中将以上常用称呼替换为意义相同的『分裂宇宙』,『基本世界』,『翻转世界』,『重复世界』,所以下文中也同样按照汉字名词进行表述)。」
「统一一下或许理解起来会容易一些。」
亮介首先赞同,其他三人也都表示同意。
「对了秋野,你说什么来着?」
「我们没有发生觉醒睡眠的理由。」
「当然是因为『重复世界』的关系,对吧?」
「我也这么认为。」亮介马上表示同意。「恐怕我们在『重复世界』里的这段时间,对于『基本世界』可能只是一瞬的事情。」
「啊——,是这么回事啊。一直在原地徘徊没有前进啊。」秋野立刻明白了。
「不过,这有两种解释。」三尾补充道。「在同一时间轴上重复了数次,因此『认知移动』的起点和终点才没有偏差,这是第一种。另一种,是『重复世界』里的时间流逝要比『基本世界』慢很多很多。嘛,在无法从两个世界外侧进行对比的情况下,那种说法是正确的也无法确定。」
「外侧吗……」
亮介忽然想。他们只能从相对意义上来了解『分裂宇宙』,所以这些事情都是以『基本世界』为基准进行考虑的。不过,如果站在『翻转世界』中的居民的角度来看,这个『基本世界』才应该是一个『翻转世界』。
能够对所有的世界用平等的,绝对的认识进行解释的——只有神吧。想到这里亮介心中苦笑。神?真是荒唐啊……。
「——嗯?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三尾向窗外望去。
外面车流汹涌,已经十分昏暗了。
「是烟花大会吧?已经过八点了。」
「啊——,说来今天有烟花大会啊。」
三尾想了起来。
「烟花吗……」
「秋野,你想看吗?」
确实感觉到了她的心思,亮介问。
「难得的机会想看看呐……」
「那走吧。」三尾首先站了起来。「话题也差不多讲完了吧?嘛,走路的时候也可以说的。」
「可能正是时候呢,这里也已经很挤了。」名村环顾店内。「从餐厅背后的石阶上去有间神社,去那里看吧,视线很好。」
「走吧——」秋野也站了起来,然后冲着过道的方向推着亮介说:「好啦,宫平也快点起来。」旁边的恭二已经站到了过道上。
走向收银台的途中,亮介自言自语说:「算过自己的钱了吗?」秋野回答说:「怪麻烦的均摊不就行了?」可是看着账单的三尾却突然「我九百四十元恭二君二百九十元——」这样一一的提示众人各自该付的金额。
「三尾小姐真是精打细算呢……」
吃惊的同时秋野也感到佩服。
随着石阶的上升天空也越发的开阔,因此也得以见到烟花的全景。色彩艳丽的烟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空中绽放。因为距离现场很远,所以声音比光微妙地慢了一些。
「疑问最多的就是那个叫拉琪雅的孩子呢。」
名村深深的叹了口气,走在一旁的亮介听到后说:
「……关于她,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实际上,有人曾想杀死我和秋野。」
「诶?怎么回事?」
名村的声音让走在前面的三尾和恭二也回头看向亮介,不知道身后的秋野是何种表情。亮介对那件事情进行了说明。拉琪雅的警告,菅原的胁迫,拉琪雅告诉菅原从『重复世界』中脱离出去的时间,比实际晚了一天。
「关键的是拉琪雅是不是说谎了这件事?」
说明结束后名村问。
「是的。」亮介瞥了秋野一眼说:「我……觉得菅原是被拉琪雅骗了。但仔细想想,又不明白说那种谎话有什么意义。再说想要阻止菅原杀人的话,应该还有很多别的方法的。」
「不,有意义的哦。」
三尾低声说。她的表情比在餐馆里的时候要认真许多。
「是什么意思啊?」不知不觉间秋野已经走在了亮介身边。
「我觉得那个小孩……不对,拉琪雅她担心恐怕不是杀人这件事。不,这么说本身就有语病。」
「你的意思是她容许杀人?」听到亮介的问话,「这要问她本人才知道。」三尾这样回答。「拉琪雅恐怕担心的是有人死在『重复世界』里这件事吧。」
「就是说她是想回避觉醒睡眠中的死亡?」名村说。
「对对,可能是某种禁忌吧。我也不太明白。」
「……也就是说,她故意将脱离『重复世界』的日子说错,是为了回避菅原在觉醒睡眠中将我们杀死吗?」
「虽然不知道她是在怎样的情形下告诉给菅原的,嘛,就是这个样子。要杀人就到现实世界里去杀的意思吧?」
「真是冷血无情呢,那个叫拉琪雅的孩子。」恭二自言自语地小声说。
「看起来很擅长欺骗别人呢。不过,依名村君所讲,从前的她好像性格很老实?」三尾问。
「很沉默,那个叫重森的人倒是话多到啰嗦的程度。」
「那个人,我们没有见过呢。」
「哪个我都没见到。」秋野鼓起脸。
「……那个时候你睡着了啊。」亮介拍拍秋野的肩膀。
「嘛,名村君去『那个世界』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这期间那孩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吧。好,到达了。」
三尾登上最后一级台阶,亮介等人紧随其后。
穿过灰色的鸟居便来到神社境内。已经有一些人先一步到了这里。境内的深处被森林覆盖,但这边附近却见不到几棵树,可以将守都町的河岸尽收眼底。烟花升起的时候会将境内照得一片明亮。
「虽然在近处欣赏烟花很不错,但是从这种位置观看也很有意思呢。」
秋野背靠着鸟居,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欢喜地说。亮介点点头,向神社境内看了一眼。三尾和恭二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明明是来这里看烟花的,可三尾却背对着烟花热情地对恭二说着什么,样子手舞足蹈的。
几分钟后,不断上升的烟花突然中断,境内安静下来。这是秋野突然说了一声「对了」然后走向名村。
「名村先生跟三尾小姐是什么关系啊?先前没有听到,一直都很在意。」
「啊啊,我跟三尾小姐是——」
名村看向三尾,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对话。
「大学的校友啦。」
「三崎大学吗?」
「三崎工科大学。」
「——啊咧?」亮介觉得不可思议。「名村先生在先前的谈话里不是说志愿是三崎大学吗?」
「嘛,有很多原因呢。」
名村露出苦笑。那些『很多原因』都是什么啊。虽然很想这么问,但总觉得还是不问比较好,因此亮介并没有开口。
「比起那个,你们两位是在交往吧?」
名村随意地问了一句,分别看了看亮介和秋野的脸。
「……姑且一问,谁和谁?」
「宫平君和秋野小姐。啊咧,搞错了?」
「……不是这样的。」
亮介从名村身上别开目光否定说。只是事实而已没别的意思,但是秋野却在身后颇有深意地说:「不用那么明确地否定也……」亮介慌忙回头瞪大眼睛说:「啥?」
「啊——,不好意思大家——,」
这时候三尾和恭二向三人这里走来。
「怎么了?」名村问。
「难得有机会我想去摊位上逛一逛,烟花结束就会收摊了对吧?所以我们先走一步了哦。啊,你们还有什么漏听的事情吗?」
「嗯——,目前还没有。如果有事情的话会发邮件过去的。」
秋野如此回答之后,
「那么,就是这样。各位辛苦了——」
三尾先一步穿过鸟居,恭二略微低头说了句「各位辛苦了」,然后也跟在她后面。走下石阶的两个人不一会就不见了身影。
「三尾小姐真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呢。」亮介流露出老实的感想。「秋野比起三尾小姐来……」
「比起她来?」
「不……没事。」
「这不是让人很在意吗?别把话说一半啊。」
「忘了吧。」亮介转向一旁。
之后过了二十分钟,烟花结束了。
三人夹在其他观赏者之中沿阶梯走下。途中秋野说:
「名村先生跟桐沢小姐之间还顺利吗?」
「秋野,你还惦记着这个……」
「我没问宫平你。」秋野瞪了亮介一眼。「呐,到底怎样了啊?」
「嗯——,最近没怎么见到面呢。」
名村暧昧地回答。恰好这时响起了手机来电的声音。似乎是名村的样子,他从口袋里将还在响着的手机掏了出来。
「喂?」名村走到阶梯的旁边。
亮介不知该等他还是该走开,不过因为秋野敲了敲他的后背问他「不下去吗?」,亮介答了一句「下去下去」然后走下石阶。回头看了一眼,名村也在一级一级地慢慢走下。
「宫平。」
「怎么了?」
「电车上很挤的吧?」
「啊啊,因为烟花刚结束嘛……」
想到乘客塞满车内的样子亮介感到浑身无力。公交车也是一样吧——要是堵车的话更糟糕。
「那走回去怎么样?」
「走?」
「因为才只有两站远嘛。」
「那也要走三十分以上吧?我可不干。」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想坐满员电车。」秋野撅起嘴。「没有比夏天的满员电车更糟的东西了。一群汗臭味的家伙在一起玩挤馒头[注]什么的,又不是冬天开什么玩笑。不过冬天也我讨厌就是了。」
「那么就去找个地方打发时间,等到电车空下来就行了。」
「宫平请客的话倒是可以。」
「走回去吧。」亮介快步向石阶下走去。
「喂、给我等一下啦。」秋野追了上去。
亮介叹了口气。感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意见不一致。而且还都是些小事。从石阶下来后踏上了餐馆背面的小路,不就秋野也追了上来。
「呐,到底怎么办?」
重整心情之后亮介问,他不想让话题再往没用的方向发展。
「……什么啊?不是说要走回去吗?」
「刚才的忘了吧,你想怎么做?」
「……嗯,」秋野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可能是想走回去。」
「那好,就这么办。」
「行吗?」
「啊啊。」亮介点头。「我这样也可以。」
「这样啊。嗯,我明白了。」
秋野再没有多问什么。
对话突然中断,沉默降临到两人之间。
「啊,等一下。」不久从上面下来的名村也跟了上来。「你们两个是要去车站对吧?」
「不,我们不打算去那边。」
「诶?这样吗?」
「名村先生要去车站吗?」
「嗯,是这样的。」
「这么说跟我们是反方向呢。」
三人一起走到餐馆前的国道上。
果然不出所料,国道上正在堵车。
「那就在这里告辞了。」名村动作自然地举起手。
「谢谢你,名村先生。」
秋野低头行礼,这种时候倒是很有礼貌。亮介也一同低下头。名村留下一句「改天见」,然后从动惮不得的车与车之间穿过了马路,消失了踪影。
「走吧。」
「嗯。」
秋野的脸被车灯照着,无法看清。她的表情比在餐馆里的时候安稳了许多,不知不觉让亮介看呆了。
*************
河岸上的道路两边,各种露天摊位成排地摆放着。如同要将那里淹没一般左右排开的店与店之间,同样如同要将那里淹没一般的人在熙熙攘攘。
「三尾小姐,吃东西的话能先停下来别走吗?」
从刚才开始三尾就一直在默默吃着章鱼烧。
「再说,刚刚才在餐馆里吃完不久的吧。」
「另一个胃啦,一定是。」三尾总算回了句话。
「真含糊呢。」
「因为总是另一个胃另一个胃的这样主张,世间的女性们才可以回避减肥这个现实哦。」
「三尾小姐以前不是说自己吃多少都不会胖吗?」
「那是气人啦气人,主要是对付真树的。」
「老姐听到会哭的哦……」
恭二垂下肩膀。
「今天抱歉了呢,让你陪我参加奇怪的集会。」
「没关系,我也很乐在其中。」
「啊啦?你当真了?那些全都是为了让恭二君你上当的而设陷阱哦。」
「不不不,」恭二没有被那种话骗到,「啊,不过觉醒睡眠的事情我可能还不太相信也说不定。」
「啊——,嘛——,也是呢。」
三尾边走边吃边说话,忙得如此不亦乐乎却没有同路上的行人相撞,步伐轻快地向前行进着。
「话说回来,像『翻转世界』那种时间概念倒过来的世界会存在吗?」
「虽然不是很严肃的对你说——嘛,并非不可能的哦。」
三尾难得地用了冷淡的口气。
「恭二君知道宇宙的开端吗?」
「您说大爆炸吗?」
「对对。」三尾将牙签插到章鱼烧上。「大爆炸使这个宇宙里产生了正物质和反物质。它们相互发生反应,基本上都泯灭了,不过却有一点点正物质留下——这是现行的宇宙理论。」
「就是说现在的宇宙是正物质构成的?」
「就是这样。反物质基本上只能靠人工制造。不过——你不觉得存在被反物质支配的宇宙也不奇怪吗?」
「并不……奇怪呢。」恭二表示肯定。「这样啊,就是说在『分裂宇宙』这种存在无数个宇宙中,可能会有这种性质的宇宙存在吗……」
「差不多就是那个样子。」
三尾将章鱼烧放进嘴里,精神显得稍微有些松弛。
思考事情的时候她一直都是这样,忽略掉了现实。
「说起来,觉醒睡眠这个词几年前开始就听不到了呢。」
「是呢。」
「果然是如同之前说的样,是『认知移动』到了『重复世界』里吗?」
「大概吧。」三尾将章鱼烧全部吃掉后,合上了透明的容器,并用橡皮圈扎好。
「难道不会是有人控制了移动的方向吗?」
「……问题是,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认知移动』这件事。」
她的语气很奇怪。三尾侧目眺望着两边的摊位,脚步却依旧不变地朝前走着。
「只是正如恭二君所说,陷入觉醒睡眠中的人数锐减,现在已经没有了。」
「可以理解为一种好事么?」
「不知道。」三尾摇摇头。「这是个很难的问题。」
「很难——吗?」
「嘛——,啰啰嗦嗦地考虑这种事情也没用。」
穿出摊位来到国道上,三尾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同时环顾四周。
「好了,烟花也差不多结束了,趁着电车还不挤赶快回去吧。」
「啊,说的是呢。」
恭二沿着道路从右向左望去,左前方立着一块蓝色的标识,看来直走就可以到达守都站。
「是这边呢。」
「好——」
直到车站为止三尾都没有说话。
还在思考着什么吗,恭二心想。或许是刚才的事情,或许是工作的事情——或许是更简单的事情。
恭二没有完全相信三尾告诉他的话,今天遇见的那三个人说的事情也因为太过离奇而没法接受。不过,他们并不像是在说谎。而且——
「哈啊……」
恭二明白了,自己并非不相信他们。三尾和另外三人所经历的荒诞无稽的「认知移动」现象——这本身就是一个很有趣的话题。自己之所以无法老实肯定,是因为没经历过的只有自己。没错,因为感觉到了疏远感。
突然被丢进一个陌生人的圈子中任谁都会有疏远感。本来跟自己无关的地方退散就可以了,但恭二却想融入这个圈中。因为与三尾有关,所以这种心情是理所当然的,恭二如此认为。
「三尾小姐还会跟那些人交换情报吗?」
「嗯——,嘛,如果有心情的话。」
「那时候也带上我吧。」
「可以哦。」三尾突然笑了。「就知道恭二君会这么说。」
「为、为什么啊?」
「因为比起猫来说恭二君更像小狗。」
「……三尾小姐绝对是猫。」
「我是狗哦。」
「开玩笑吧?」
「没有哦。人类都是狗,表面上姑且不论。」
「原来如此……也许是这样。」恭二不由得点点头。
三尾看向点缀在空中的烟花。这是最后一波了吧,烟花连绵不绝地升上空中。爆炸的声音经过建筑物的回响,产生了奇妙的音色。
「快走吧恭二君,我讨厌满员电车。」三尾拉住恭二的手。
「我知道啦,别拉我啊。」
这样说的同时,恭二维持着手被拉着的状态迈开脚步。
*********
之前,伏木站一直都只有地上私铁电车车站的机能,不过一年前开通了地铁,车站也随之焕然一新。因为交通条件得到改善,伏木站周围的土地也因此升值,预见到这一结果的业者们也迎合地铁的完工日期建设了公寓楼。这个地区本来人口增长就很明显,这下可以说是入住者蜂拥而至。
「呼……」
离开车站后名村用手帕擦了擦汗。虽然有临时增加的公交车从守都站离开,但电车乘客依旧很多。周围的人全都聚集到了那里因此也是理所当然的。
穿过环岛,沿着旁边的单行车道走到尽头,名村在那里右转。以前这条路在夜里十一点过后就见不到人影,最近却在凌晨也可以看到有人经过。
名村突然想起了往事。
高中同学的角屋和松川,现在都不在这个城市里。两人都考取了县外的大学,结果直到高中毕业,桐沢和松川的关系也没有得到改善。高中期间名村曾经想做些什么,但被角屋以「你介入她们之间会让事情更复杂的」的理由阻止了。
只是在临近毕业的时候,桐沢曾经有一次提起过这件事情。
『住院的时候小松曾经来看过我,那时候她格外的温柔。』
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都说了些什么,不过名村还记得那个时候他悄悄地松了口气。
桐沢以应届生的身份考入了名村所志愿的三崎大学。她虽然在学校里装出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但成绩绝对没有那么差——潜在能力在名村的朋友中是出类拔萃的。另一方面,名村因为在统一考试中失利,二次考试时将目标转向重量级的三崎工科大学,结果漂亮地取得了效果。虽然老师说这是『奇迹』。
桐沢遗憾地说「都上大学的话想在一起上啊」,名村则耸耸肩表示「没关系又不远」。三崎大学和三崎工科大学有着大学间的交流,而且两所大学之间只相距了500米不到。
名村在红灯前停下脚步。
道路对面看见了灯光,是便利店的灯。
本来今天桐沢也应该来的,三尾也这样说过。不过大约一周前因为一点小事吵了一架,所以只好只身前往。吵架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察觉桐沢发来的邮件而没有回信,这种名副其实的琐事,昨天夜里告诉三尾之后被她笑话说「吃醋啦」。
似乎名村在大学里认识三尾之前,三尾和桐沢就相互认识。熟人的熟人的熟人这种关系,桐沢是这样说的不过还没有问过详细的情形。两个人的共同点都是捉摸不透,如果合起伙来的话,名村根本无法跟她们较量。
信号灯转绿的瞬间,一台小汽车速度凶猛地从右边驶过。真危险啊,想到这里名村重新看了看左右才穿过马路。向店内瞧了瞧,收银台那里站着一位熟悉的女性。眼睛眯着,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名村朝着门口走去。用不用准备些礼物啊,事到如今才想起这种事情。不过仔细想想那种东西也不可能让桐沢心情变好。
自动门感应到了人迹,向左右两边分开。
走进店内后身体被凉爽的空气包围。
「欢迎光临!」
耳边传来慢吞吞的声音,然后同桐沢的目光相对。
此时名村不知为何想起了高中时代的事情。
想忘记的,无法忘记的事情。
尾声
《对世界来说,这些事情即是全部。》
拉琪雅觉得这句话一点都没有说服力。因为重森说出这句话,是在拉琪雅走在百货商店的食材专区里的时候。面前是试吃柜台,客人全都是主妇。食物的香味飘荡着。
「这是谁说的话吗?」姑且问了一句。
《某位哲学家。》
「某位哲学家,」拉琪雅试着说了一下。「是什么意思?」
《忘记了。》
「重森先生,请您不要不作考虑就随便乱说。我讨厌人类的这种地方。」
《你是这种性格啊。》
拉琪雅在这里转了一阵,对见到的东西都感到新鲜。全部看了一圈之后,便携式终端机,PCA里面传出了声音。
《再过一周左右就会替换成下一个『候补』。》
「替换吗?」
《是的。》
「了解了,重森先生。」拉琪雅痛快地答应下来。「说起来,之前就想问……」
《什么事?》
「除了替换之外别无他法了吗?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
《现状来说还不行。》重森直截了当地说。《虽然听上去替换很简单,但实际执行的时候却并非主动,正相反——是被动的作业。》
「被动的吗?」
《是的。就像是被人应付了一样。就是说替换并不是可以任意执行的,只能经过一定的时间之后才能对一些『候补』进行替换。详细的情形到时候再跟你说明吧。》
「将来或许可以解决吗?」
《正在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只是——我的身体也没有自由到那种程度啊。这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没有人妨碍倒还好……》
「妨碍?」
《最近有很人在收集关于『分裂宇宙』情报,也有一些独自研究并取得进展的小组。具有现实意义的划时代理论和技术被不正当里用是常有的事啊。》
「因此才不向觉醒睡眠状态的人类透露情报的对吗?」
《就是这样。虽然多数人都不记得觉醒睡眠时的事情了,却有很少一部分人在回去之后还清楚地保留有记忆,因此不能告诉这样的人真相。……在这种意义上,这次是失态了。拉琪雅,今后要好好的区别开。》
「重森先生的要求很过分,视线鉴别可能很难的哦?」
拉琪雅正站在地下一层通往地上一层的自动扶梯上。
《就算你这么说,也没人可以代替你。像你一样的存在已经没有办法再次创造了。》
「再次吗?」
《没有资金了。》
「真是切实的问题。」
《总之,只能靠拉琪雅你努力了。》
「这种说法让我无法拒绝呢。」
当朝着斜上方前进的自动扶梯载着拉琪雅运行到正中间时,她回过头。先前游荡过的食材专区的一部分出现在视野里,喧嚣还在不断地持续着。
「——啊。」
视野突然翻转,现实的风景以非常快的速度流逝着。
紧接着拉琪雅被自动扶梯的顶端绊住,向后摔在了一楼的地面上。黄线内侧响起的出口请小心的自动扶梯广播恰好传入耳朵。
《喂,拉琪雅?你怎么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发生了例行事项而让我摔了一跤。」
拉琪雅坐起身,将翻起来的裙子弄好。
《……这样啊,摔倒了啊。你经常摔倒呢。》
「运动神经为零的关系,并不是好笑的事情。」
平淡地说完后拉琪雅猛地站了起来。
离开百货商店后走向大路,混入了街上的人群里。前方的车道上堵车了的样子,车子完全无法动弹,偶尔传来按喇叭的声音。
「重森先生,如果所有问题都解决了的话,我会怎么样呢?」
这是拉琪雅心中自然地涌出来的问题。
《……这我还没有考虑过。漫无计划的真是对不起呐。》
「没关系,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不可缺少的这件事是事实。」
拉琪雅的任务是将同『元世界』(基本世界)发生重复的『分裂宇宙』根据状况进行替换。她就是这种『程序』。
重复并不是空间上重叠的意思,虽然重森这样说过,但详细的情形拉琪雅也不清楚。『分裂宇宙』相互之间发生重复的话,人的认知就会容易发生转移。拉琪雅知道的只有这种程度。
拉琪雅对于知识的好奇心要远比人类弱。但是最近她对重森的提问明显多了起来,这是因为她开始将自己和他人明确地区分开来——确立了自我意识的关系。所以她才会在意自己以外的事情。
《再认真一点就好了啊。》
重森的声音混杂在喧嚣之中,听上去有些模糊。
「您说了什么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也并非不是重要的事。》
「并非不是重要的事,就是说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太天真了哦,拉琪雅。并非不是重要的事,虽然是对不是重要的事进行否定,但也不能就说那是重要的事。或许有些重要,却也不至于要说出来,要这样理解。》
「重森先生,请您不要这么热心,像个孩子一样。」
拉琪雅的脸上带着些许微笑,她能够露出表情了。
《咕,你也变得能言善道了啊……》
世界还在维持着暧昧的形态漂荡着。
距离安定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将来的去向也不清楚。
这个时候——




本帖最后由 dawei134 于 2011-8-18 22:02 编辑


后记
奥地利逻辑学家库尔特·哥德尔发现,如果全宇宙都在转动的话,就可以在空间内找出螺旋形的返回过去的轨道。不过哥德尔提出的宇宙模型是人工兴致的东西,他本人似乎也不是认真提出来的。
似乎当时也有质疑宇宙旋转的理由。宇宙是在旋转着吗?因为无法像现在一样进行精确度极高的测量,而且似乎也没有宇宙在旋转的证据。前人为了研究地球的自转甚至用了更多的精力,现代科学这种东西,究竟要进展到什么程度呢?
话说回来,我们总是在无意间使用『太阳落下去』这种表达方式,仔细想想这是从古代留下来的东西呢。
大家好,我是周防。因为觉得自己每次都在后记里用了很多自虐的表现方式,所以心机一转,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写一篇欢乐的后记(疯了吗?)。但是考虑到至今为止的后记的基调,担心这样做可能自己的精神状态会被怀疑,最后还是写了一篇普通的后记。顺便一提,说到打算写成怎样的后记……(很无聊所以还是算了)。
因此这是拉琪雅2,这次也有一些复杂的构成,因此觉得有条理地在脑中阅读会比较好。虽然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我对触及本篇之外的内容实际上是有些抵抗的。因为内容就是全部,全部就是内容,所以我总觉得在这里写些什么都没有什么说服力的吧。就是说,我想说的是「写后记是最耗费时间的」这件事(半哭状)。
本书的出版,受到了负责人的三木先生的许多帮助。我的修行还很差得很远,我会再努力的。负责插画的久麻小姐,辛苦你了。还是草图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很棒了。这次也因为外行的一大堆意见给您添麻烦了。
还有在本书制作过程中给予帮助的大家,借此机会向你们表示感谢。
最后对拿到本书的各位表示感谢。
十分感谢你们。
二〇〇六年七月 周防司

2
0

請選擇投幣數量

0

全部評論 26

  • 1
  • 2
前往
10000
song1737071 平民
偶觉得剧情还是可以的 但是插图怎么感觉有些落差啊

13 年前 0 回復

770680986 子爵
前段时间看过一感觉挺不错,一直想了解后续就来了

13 年前 0 回復

会魔法的猫 騎士
遗忘了一年这还真是 第一卷讲的什么已经完全忘记了 只有补完才能再开看第二卷

13 年前 0 回復

抗议 伯爵
原来是这个系列啊
第一眼看到还想不起来
说真的 这样的爱情我还挺喜欢的的
而且这个轮回方式 也很NICE
比起轮回在同一天
这样更有意思一些

13 年前 0 回復

johappy00 子爵
这书看起来一卷就可以完结了 想不到还有二阿

13 年前 0 回復

ananop222 騎士
這本真的好久遠了阿.....
看第一卷都不知道是甚麼時間的事了

13 年前 0 回復

niko143245 公爵
上次看到中间是啥时候的事情呢。。。终于可以看完了!!!

13 年前 0 回復

michael2247 伯爵
系列完結?
難道沒有出第三卷嗎?

13 年前 0 回復

NGJP 公爵
这坑真的有一年多的时间,今天终于看到完坑,还以为会一直坑下去,看了前面一部分,看不到后面的就是不爽,总之完坑就好。

13 年前 0 回復

523770809qwe 公爵
终于翻完啦  等很久了

13 年前 0 回復

默半明灭 伯爵
为什么莪有的图片看不了啊!
另:膏膏乃拖得太久了,还有去补第一本,第一本完全忘记的说...

13 年前 0 回復

james19457 皇帝
终于翻好了说~
都有点忘记第一本的内容了...

13 年前 0 回復

丿雙子丶妮灬 王爵
膏膏的各種健忘好萌滴說~~><
恭喜終於完坑滴說~~
撒花~~~順便戳戳膏膏的臉~~

13 年前 0 回復

はかまだ_ひなた 子爵
本帖最后由 はかまだ_ひなた 于 2011-8-18 22:25 编辑


居然是女方说那么多次巨乳,无限违和感真心,还是封面有爱,话说膏膏你拖的真久呢

13 年前 0 回復

zsw516 平民
很有特色的书啊
期待更新

13 年前 0 回復

ttttaaaa 王爵
隔了几个月都忘了上次看到哪了
这书主角究竟是哪一个都还没搞懂。。。

14 年前 0 回復

真空地带 伯爵
第二本开坑了吗,太好了,带着一点灰色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呢

14 年前 0 回復

gentleman 子爵
我一直以为这部书是1卷全的呢,没想到居然还有2

14 年前 0 回復

kingqjc 公爵
看了第一本分不清主角是哪些啊,感覺都是獨立的

14 年前 0 回復

mrblack 騎士
很有特色的书啊
期待更新

14 年前 0 回復

  • 1
  • 2
前往
dawei134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0 粉絲
0 關注
45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