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翻译小组][あざの耕平]东京乌鸦(9.16全本完成)


本帖最后由 wangsha24 于 2010-9-16 21:3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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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あざの耕平
イラスト:すみ兵
翻译、润色以及校对:初心翻译组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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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译者:昭心
第二章译者:吉田! @-@&昭心
第三章译者:兄贵厨
第四章译者:一水间
第五章+后记译者:J.C.T.G 组合




我会当你的式神。一直和你在一起,一直保护你
那个遥远的往昔约定。他在知道“将来”的意义之前——。
灵的灾害《灵祸》多发、阴阳师们活跃的现代。
土御门春虎是个最后之运很差的少年。生在名门的阴阳师家庭,才能丝毫没有。这16年的人生之中,濒死的次数是12次。但在某个夏日,最为巨大的灾难降临到他的头上。
“好久不见了——春虎君”
土御门家的下一代当主,(春虎)青梅竹马的少女,夏目。和她的再次相遇,逐渐开始将他引领向了过去所见到的“未来”——充满了曲折的“未来”!!在黑暗中飘舞的乌鸦们,超越时空的阴X阳的幻想!!



“这样你,(就是)我的式神了——”



“祭祀已经开始了。谁也不能停下它!”
激烈的煌炎——但是,哪里的平衡都欠缺着,独特的灵气。
——那是12神将其中的一人,名为【神童】的——




“春虎君。我,喜欢,你”
——抱着她在我腕中的感触,逐渐变得稀薄起来——




本帖最后由 wangsha24 于 2010-6-27 17:38 编辑


第一章 那个分家的孩子


「你知道咒术的神髓是什么吗?」

「答案是,【说谎】」

——土御门夜光




1.

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亲戚的大人们在一起聚会的时候,春虎和夏目总是两个人在一起玩耍。
顽皮的春虎总是受伤,本家的唯一千金夏目就不一样,很谦虚很文静。(她)很怕见到陌生人,而且朋友也很少。所以,每次春虎来的时候总是兴奋得两个小脸蛋通红通红的。只要是春虎说的话什么都听,无论春虎到哪里都跟在后面。
宅邸里、好几个院子,就是两人常常玩耍的地方。
宽阔的庭院中有竹林,有水池、石灯笼和假山。还有青苔呀、小昆虫呀、神社之类的,充满了惊喜和冒险。
可是,在一次两个人正在玩耍的时候,夏目突然害怕起来躲在春虎的背后。玩捉迷藏逃跑的时候还有玩躲猫猫藏起来的时候,总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飞跑过来紧紧地抱住春虎。而且还说。
好像有什么东西。
正在看着我。
春虎却明明什么也没有看见。
最初的一次春虎认为夏目也害怕得有点过头了。春虎说夏目是胆小鬼,爱哭鬼,最后还骂了夏目。
那么害怕的话干脆回到大人那里去行了。我一个人玩就行了。
被春虎这样说,夏目都快哭出来了,但是,夏目没有哭出来强忍了下来。勉强地做着笑脸和春虎继续玩耍着。

当听到父母说夏目是【能看见的孩子】的时候,春虎就知道是自己错了。
夏目并不是害怕,而只是看到了春虎没有看到的东西罢了。
对不起。
春虎低头道歉的时候,夏目的眼睛变得圆溜溜的。春虎拼命承认全部是自己的错。看不见的恐惧一点也不害怕。
所以,夏目害怕的时候,自己一定会保护夏目的。
于是,夏目突然扭扭捏捏的喃喃自语,接着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春虎。
你可以做我的式神么?
那个时候的春虎,还不知道夏目说的是什么意思。式神是什么呀?春虎问,夏目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听奶奶说,式神是一直会保护我的。春虎君是我们家的【式神】,将来会成为我的式神,一直在我身边,保护着我。
春虎还是不解。
【式神】么?
这已经定好了的。我们家和春虎家决定好了的。
是这样子的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呀?
可是,真的是酱紫的。是这样规定的。
夏目一反平常,用强硬的语气说道。好像自己最拿手的魔法被说成傻瓜一样。
春虎这可为难了。看到春虎为难的样子,夏目又像平时那样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这样的话……真的不可以做我的式神么?
声音在发颤。又把她惹哭了。春虎一下子慌张了起来。
但是,夏目没有哭。不安着,害怕着,明明都快要哭出来了,但是春虎看着夏目那双眼睛却丝毫没有半点动摇。那双眼睛,仿佛是耸入云端的高山顶上的,只倒映着天空和宇宙的湖面一样。在那里,有着春虎不知道种类的严峻的坚强。
好像被夏目的眼眸吸引住了一样。没问题啊,春虎这样回答道。
可以啊,我要当夏目的式神。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保护着你。
夏目伸出右手。伸直了小指头。春虎也伸出了右手。用自己的小指头勾住了夏目的小指头。
夏目开始咏唱咒文。认真得让人害怕。春虎也附和着。两人的声音,编织着约定的咒文。
松开手的时候,夏目好像赢得了人生最大的胜利一样,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春虎看着那迷人的笑容,心想这下子终于和好了。


但是,为什么没有像夏目那样笑得那么开心呢。头脑明明想着这样也不错啊,内心的某个地方却很奇妙地安静不下来。好像拳头那么大的糖整个吞了下去的感觉。
很沉重,很痛苦,但是吐不出来——
舔一下的话,非常地甜。


从这以后,两人又开始像平时一样在宅邸的庭院里玩耍起来。每当夏目露出害怕的申请的时候,春虎向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勇敢地喊着。全力追打那些只有夏目才能看得见的什么东西。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绝对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春虎还一点也不知道【将来】的意思是什么。


2.

运输车到达的时候,周围早已经充满了瘴气。
一般人都避难了,无人的办公室街道。急刹车的运输车中,全身包着防瘴绒衣的阴阳师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吐了出来。
灵灾的放生源是种在办公室街道的一棵老木。散发着异样的灵压的大树,此刻正像生物一样弯曲着。
充斥于万物中德 气——灵气。
这种灵气,平时的话总是松弛着,波动着,整体上保持着安定性。
话说回来,有时候灵气摇曳会极端的偏离。这时候,明显失去平衡的灵气变成了瘴气,更严重的话会朝着更极端的方向发展。
超过自然界的净化作用的容量,无法恢复的灵的·咒的偏向。这就是,阴阳法里说的灵的灾难,即【灵灾】。于是,祓除灵灾——【祓】,正是那些从属于阴阳厅祓魔局的阴阳师们,也就是祓魔官的任务。
飞舞在东京的黑夜里,成群的暗鸦。他们把老树团团包围住。一齐从怀中拔出小刀。
一边咏唱着咒文,一边洒下沥青。注入咒力的小刀的刀刃处,深深地扎在洒满沥青的马路上。刀刃发出青白色的光线,光线沿着地面伸向老木,结成了一个包围着老木的环。灵灾的发生源的周围被铺设了遮断一切的结界。
但是,老木的行动没有停止。瘴气仿佛像撒包子一样继续喷射出来。翻腾的树枝眼看就要突破了结界。
灵灾早已经演化到了第二阶段。指望想轻易的修祓是不可能的。这样下去的话,很快就会进化到第三阶段——【魔】即将产生。
但是,
「抱歉。久等了!」
在铺设结界的阴阳师们的背后,一台大型的摩托车杀到。
驾驶着这如同奔腾的骏马般的摩托车的这一位目光炯炯有神的男人。
这个男人,并没有穿着祓魔官的制服。不止这样,穿着华丽的aloha shirt,还有膝盖穿了个洞的牛仔裤,根本不像是个阴阳师。
可是,他却是率领这个部队的指挥官,国内Top class的阴阳师——国家一级阴阳师其中的一人。
「总算是赶上了。我要一击必杀,你们要加油给我把结界给撑住啊。」
男人腰间佩着一把日本刀。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一边冲了上去,一边拔出了日本刀。
挥舞着日本刀,在空中画出复杂的封印。术者修炼的灵气和咒力的原因,刀身仿佛被火吞噬了一样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乌鸦们的Boss吼叫起来。
「遵循五行之理,锐之金气,毁灭钝之木气!金克木!魔瘴退散!」
高高举起的灵刀,标准了老木,猛地斩了下去。



「哇——,好酷啊!」
捧着卫生筷子前的拉面,土御门春虎被电视机上的直播深深地吸引住了。
在飘着昭和的香味的乌冬面馆的狭窄的位置上。店里的窗户全都打开着,没有空调只有那年代久远的电风扇在那搅拌着仲夏的暑气。
现场直播的阴阳师们的灵灾的修祓现场。灵灾基本 上都发生在东京都内,像春虎住的这样的乡下一般是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风景的。
春虎用筷子指着店里的电视机。
「快看,冬儿。那棵树至少有直径两米左右,一下子就被劈成了两半。像漫画一样!」
春虎兴奋地向坐在对面的阿刀冬儿说着。
早就吃完面的冬儿,伸开双腿坐着。听到春虎说的,转过头看身后的电视机。额头系着的头带下面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用毫无兴趣的眼神看着春虎。
「……说到底,阴阳师的职业什么的只不过是像漫画一样的东西罢了」
「职业?」
「我说的是【阴阳1种】的合格者。那些国家一级阴阳师。……上次给你看的那本杂志上面不刊登有么?」
「呃?那么,那个挥舞着灵刀的家伙,是【十二神将】么?帅呆了——」
春虎再次将视线电视机。现场直播现在已经将镜头交给了现场的记者。尽管如此春虎还是兴致勃勃地看着,接着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捧起拉面接着吃了起来。
一般来说,专业的阴阳师是一种很特殊的职业。
可是,说到国家一级阴阳师的话,那就更加与众不同了。
【十二神将】这个称号虽然说只是媒体给他们起的俗称,实际上,通过【阴阳1种】考试的国家一级阴阳师即使在国内也不过寥寥十几个人。换句话说,就是超一流的精英。
春虎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乌冬面。
「最近,这样的现场直播好像变多了」
「好像是因为灵灾增多的原因。……不过,那顶多也是说的是东京罢了」
我们这边乡下很太平的,冬儿目光看向窗外说着。正在吃面的春虎停下筷子望着冬儿。
「什么呀。是不是时间长了想回去了?」
「没有啦。我并不是不喜欢和平」
「哈哈。说谎。你在东京的时候明明是个武斗派的美国佬」
「吵死了。快吃你的面吧」
冬儿若有所思地皱紧了眉头。春虎笑着把手伸向了一个装着辣椒的小瓶子。



在走出店门口的时候,耀眼的太阳光漂白了视界,春虎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刺眼的八月的阳光被强烈的沥青反射回来。停不下来的知了的叫声,像海啸一样让人感到压抑。
道路的正对面是公园的绿化地。抬眼就能看见淡淡的蓝天。纯白的积雨云仿佛天界的灵峰一样耸立着。
夏天啊。
走出店门的春虎和冬儿,在那里站立一小会儿。
「……热死人了!」
「夏天就这样」
在烈日下面站着的话,就会听见皮肤吱啦吱啦的烧焦的声音。两人先暂时找个有树荫的地方。于是开始并排走了起来。
春虎和冬儿是同一所高中的同班同学。
现在正是暑假的时候,今天上午他们两上了一上午的暑期补习课程。回来的路上才随便找了个小摊吃了碗乌冬面。
因为是补习回来的路上,所以两人都穿着制服。白色的短袖衬衫,灰色的裤子。冬儿在额头上帮了条带子,固定住了长长的头发。
虽然说是同样的制服,但是冬儿穿起来好看多了。大概是两个人的气质不一样吧。
所以,就好像是疲惫不堪伸长舌头的老虎和静静地寻找着猎物的狼走在一起一样。当然了,冬儿事实上是个美型男。
「嘴巴好辣啊」
「你辣椒倒得太多了」
「不是故意的。盖子突然掉了」
「果然跟以前一样是个倒霉鬼」
冬儿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事实上,春虎确实有点运气也太差了。辣椒瓶子的盖子掉了这可以说是手松了,但是好几次发生交通事故,事实上有12次那么多.被撞了12次还能活下来,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
「这一定是从祖先那时候就有的作祟或者是诅咒之类的」
「恩。从你的血脉来看,很有可能」
春虎又像往常一样抱怨了,在旁边走着的冬儿讽刺地回答了他。
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照在沥青上面,好像是散落在地上的银币一样。浓浓的影子和阳光的碎片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到这景色让人更加热气沸腾。
「言归正传……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就在无聊得说着话的时候,要想看准了时机一样春虎的手机响了起来。
哦,春虎从口袋中取出手机。
可是,打开翻盖手机看了一下屏幕之后,春虎而话不说就关掉了手机。接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又放回了口袋里。
冬儿斜着眼睛确认了一下。
「……是北斗么?」
「……是北斗!」
之后,春虎关于电话来信半字不提,冬儿也不追问。
在知了的阵阵叫声中,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春虎马上就恢复了精神。
「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虽然没有钱,要不要去游戏厅去吹吹空调?」
「……不了。很不巧,这样不可行」
「啊?为什么?」
「马上就会被捉住的。因为你是倒霉鬼」
冬儿下巴轻轻地向后扭了扭。
紧接着。
「这个,笨蛋老虎!」
听到了这充满朝气蓬勃的仿佛会轻松跳动的声音。
接下来,听见身后「哒」——的一下子脚踩沥青的声音——说是迟那时快,春虎的背部就被软软的东西紧紧地贴住了。
「我可全都看见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笨蛋老虎!」
春虎的脖子被从身后伸过来的两个手臂紧紧地给勒住了。明亮的短发被夏天的凉风吹着轻轻地飘动着。
被毫不客气地绞住喉咙的春虎,拼命地掰开了北斗的胳膊。可是,北斗没有停手。好像高呼万岁一样张开双手伸了过来,把春虎的头发揉得蓬乱蓬乱的。
「可恶的笨蛋老虎!可恶的笨蛋老虎!」
「啊啊啊,住手啊,别贴在我身上。夏天天气热啊,这个男人婆!」
「什么呀!春虎你才是呢,浑身的汗臭」
「不要嗅来嗅去的!?」
「哼哼。是高汤的气味。又是乌冬?」
「都说了,不要去嗅别人的气味,你是小狗么?」
春虎脸都红了,不断地回避着。终于北斗离开了春虎,满脸浮现出了无忧无虑的笑容。
好像是少年一样的说话语气。
「这么大热天竟然吃乌冬面,真是老样子脑子有毛病」
「关你屁事!还有不要把乌冬当傻瓜,乌冬面可是日本伟大的——」
「冬儿吃了什么?」
「小笼包」
「无视么?置之不理么?」
春虎气的大叫。逗他玩的北斗却一脸的澄明。
态度和言行明明像个男孩子,那张脸却长得十分可爱,所以让人很气愤。紧身的马球衬衫和迷你短裙里伸出来的手脚被太阳晒成了微微的小麦色。
收敛起心情后,北斗赤着脚轻快的交叉着,交互地看着木然的春虎和表现的很麻烦样子的冬儿。
「你们俩今天也是刚补习回来么?在这里干什么呢?」
「闭嘴了。你才是呢,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
「唔?没什么?散步而已」
「在这烈日炎炎之下散步?我看脑子有问题的,是你才对吧


「这和你们补习组比起来有意义多了。明白么?春虎?终究这个世界是为聪明的人而存在的」
「唔哇。这个家伙,令人讨厌的说服力……」
「什么家伙,人家是女孩子嘛。笨蛋老虎」
「闭嘴,男人婆」
面对充满优越感的北斗,春虎很不甘心地瞪着她。
也就是说,【笨蛋老虎】这个说法是北斗开发出来的。这是她的原创的骂人的话。印象好像就是【春天的太阳高照时去掉了骨头,露着肚子四仰八叉地趴着睡懒觉的老虎】的样子,因为这也形容得太贴切了,第一次想到这个外号的时候,连春虎自己都赞不绝口。一想起这件事来春虎就来气。
两个人一直这样斗来斗去的,冬儿真服了他们两,轻轻地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你的鼻子真灵啊。刚才的现场直播你看了对吧?」
「恩。冬儿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敏锐」
「也就是说,接下来又是老模式啊……」
真没办法,冬儿一副苦涩的神情,视线游走到傍边去了。春虎则是仿佛全身的毛被剃光的老虎一样的板起脸来。
两人的表情还有不知哪里的风吹了起来。
「总之!我故意叫你们的事情等会再说,首先,挂掉我的电话的春虎必须给罚款才行。快过来!」
挺起胸膛大声宣言着,北斗捉住春虎的手,拉着就走了起来。
虽然是像女孩子一样的纤细的手腕,但是北斗却是有着非常大怪力的家伙。「喂,慢着!?」被拽着手跟在后面走着的春虎嚷着。
冬儿只是说了句哎呀呀,一边的眉毛往上提了提。
在这之后,两手插在裤兜了,慢悠悠地跟在她们后面。

3

「……真搞不懂。为什么我不得不请北斗那家伙吃刨冰啊,怎么也,完全,无法理解……」
十分钟后。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眼睛盯着外卖的塑料容器上盛着的刨冰,春虎一脸苦涩的表情说着。
与之相对,得到春虎的罚款的北斗一副满足的样子。
「春虎真的是脑子笨啊。所以才会考试不及格的」
「别说笑了!接不接电话是由我决定的。为什么得请你吃——」
「——啊呜」
「啊,别要偷吃人家的刨冰!而且还是把最好吃的给吃掉了,你什么意思啊!」
春虎叫喊着,把刨冰移开远远地不让北斗偷吃。由于北斗突然偷吃了,脸皱了起来,用手指压住了太阳穴,真是的随你便好了。
一个人倾斜着拿着汽水瓶子的冬儿说道。
「……那个?北斗。你这次跑来,还是为了劝春虎当阴阳师么?」
问到这,北斗的脸皱了起来,好像在说对没错一样把身子挺直了。
「春虎」
北斗把脸凑近春虎,正面直看着他。被挣大的眼瞳的视线压迫着,春虎不由得将身子往后仰着。
「什、什么呀?」
「刚才电视上的直播,春虎也看了对吧?」
「算,算是吧……」
「那么春虎不想成为那样子么?很想对吧?一般人都想得?不可能不想的?」
北斗的语气带着热情。
预感到又要重复不知道斗了几十回的舌战,春虎叹了口气。
「……才不想呢」
「为——什么?春虎不是安倍晴明的子孙么?阴阳师道宗家,土御门家的后人!」
被北斗逼上前来追问,春虎摆出了一张苦涩的脸。
北斗说的事情,全部是事实。
活跃在平安时代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他死了之后,他的子孙们用【土御门】的名字,一直到明治时代,作为阴阳师的宗家达到了阴阳师们的顶点。
于是,春虎——土御门春虎,还像在隐藏着什么,他正是土御门一族的末裔。
只不过,
「我说你啊,北斗。我应经说过别再提这件事了。我们家虽然也叫土御门,但是我们顶多只是【分家】罢了。和了不起的【本家】可比不了。」
「即使是那样,春虎也是土御门的后人,这事实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从平安时代就开始,直到现在,渊源久远的一族不是么?可是你却,在一般的高中上学考试不及格还悠闲自得,补习了还笑嘻嘻的说着,你不觉得很丢脸么?」
「要你管……」成为了ii去了
面对北斗认真的语气,春虎都快烦死了,嘴巴变成了「八」字形。
到目前为止,北斗不知道多少次劝说春虎「去当阴阳师吧」。像这次这样阴阳师的活跃被媒体报道之后,她就变得更加烦了。说什么难得出生于名门之类的,与其说她是热心,倒不如说她是固执。
「出生于名门的话,就意味着你要履行一定的义务」
「才怪呢。你是什么时代的人啊?」
「春虎的自觉性不够!」
「自觉也好什么也好,我只是生在土御门的分家罢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凡的高中生。……虽然父亲是专业的阴阳师没错,但充其量不过是乡下的阴阳医而已」
对吧,春虎向冬儿征求着同意。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人吵来吵去的冬儿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我知道。因为,是我的救命恩人」
冬儿以前住在东京的时候,被卷进了灵灾。那个时候是徘徊在了生死线上。被偶然上京的阴阳师——用阴阳术疗伤治病的专门医生——给救了一命。
那位阴阳师就是春虎的父亲。
冬儿现在还留有灵灾的后遗症,现在还在不断地接受者春虎的父亲的知了。今天上补习班其实并不是因为成绩差,而是因为治病的关系逃课太多了的缘故。之所以了解国家一级阴阳师的一些事情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有关系,所以独自学习调查了许多关于阴阳师的事情。
「你父亲可没有给土御门丢脸啊,他可是出色的阴阳师啊。和没出息的儿子不一样。」
「吵死了。反正我没有阴阳师的天赋了。灵气什么的完全看不到。不过也无所谓了。也没有因此变得不自由」
春虎说完之后,拼命地吃着刨冰,吃的脸都鼓起来了。
阴阳师是极其特殊的职业。当然,这要看你有没有才能,有没有素质。例如,感觉灵气的力量——就是所谓的拥有零视能力的人说的【见鬼】。这个是阴阳师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
可是,春虎没有这种见鬼的才能。这就意味着,春虎连阴阳师的第一步也没有迈出来。
可是北斗可不这么认为。
「即使那样,你拜托你父亲,让他把你变得【看得见】不可以了么?阴阳术当中有着一种法术的。对吧,冬儿?」
「好像是吧。技术好的阴阳师的话,只要施法术一次的话,效果可以持续好几年的」
听到冬儿的补充之后,北斗默默地看着春虎,好像在说,你看对吧。「都说了这有没有妨碍到我的自由」春虎皱着脸说道。
「第一点?土御门很了不起那可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即使本家那边也跟没落的贵族一样了。作为分家的我们家其实就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话,春虎只要成为超强的阴阳师,再振兴土御门家不就行了吗!」
「……你的热情到底是打哪来的啊……」
由于感到压在身上的徒劳感,春虎一下子变得无精打采的。本人根本没有那个意愿,再加上也没有那个才能,只是因为有家世背景就被劝说去当阴阳师肯定受不了。春虎不了解北斗的真正用意。
「啊,这个的话?说起再振兴土御门家族的话,我就必要奋发图强什么的了。本家那边,有一位和我年纪一样大的天才呢」
春虎好像是突然想起来的一样说着,北斗的眼角惊动了一下。
「……那就是,你以前说过的,亲戚家的女孩子么?」
「没错。很有才能的家伙。中学毕业之后的现在,正在东京某个阴阳师的专门学校一样的地方上学。叫做阴阳塾,是个很有名气的地方。而且,虽然只有十六岁,已经被选为了土御门的下一代的当家?交给那个家伙的话,名门家族的振兴肯定没有问题」
春虎无忧无虑地说着。北斗听了这话之后气得柳眉倒立起来。
「你这算什么。人家可是女孩子啊?你不觉得不甘心么?」
「一点也不」
速答。
少女的肩膀颓丧地垂了下来。
「……真没出息。你好歹也感叹一下遗憾嘛」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我和人家差距悬殊啊,没得比的」
春虎冷漠地说。
「不过也说,多亏本家那边有这么个天才,周围的人才不对分家的我抱有什么奇怪的期待。父亲和母亲也都一样,对我说「到普通的高中去上学」的时候,我也没有说其他的话。这样反倒轻松」
最后的那些话并没有说谎。春虎对于本家的那个少女没有感到半点嫉妒或者是羡慕之类的。也没有任何劣等感。因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当什么阴阳师。于是就没有理由怀有那些感情。
首先,不说从很小的时候,刚上中学的时候,就变得疏远了。
现在的话不如说是……。
「……真的么?」
北斗小声地说。
「唔?」
「真的是没有一个人对你有所期待么?」
「不是说了么。没有人……我想,可是……」
看着北斗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湿润的眼睛,春虎含糊其辞了。
北斗正面一直看着春虎。在看穿她的眼神的意思之前,仿佛被她那大大的眼瞳给吸了进去。
冷不防,喧嚣的蝉鸣声传了过来。
脑海里浮现起了半年前的情景。那是中学三年级的冬天,春虎下决心在一般高中上学的时候的事情。
径直的瞪着春虎,威风凛凛的,瞳眸。
美丽的眼瞳无声地湿润了,那么的透彻,想不起来的,眼泪。


——「说谎」


一瞬的白日梦。
胸口的深处噪杂不安,迟钝的痛,旧伤的疼。
这时,
「……要滴下来了哦」
冬儿指出来说。
一看,春虎的从杯子里正在融化的刨冰溢了出来。「哇啊啊!」春虎站了起来。这时,发现裤子上到处是污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太阳移动了,似乎看起来只有春虎的身边没有树荫。这可以看出他有多么倒霉了。
「早点说嘛!」
「在这之前自己发觉」
「……好像尿尿在裤子上一样」
「你好像很高兴啊,北斗!?」
看到脸红的春虎,北斗回到了平时的表情笑了。「给你」说着伸出手帕。春虎好像会遭报应一样接过了北斗手帕。
「……那么,今天的前进道路的谈心就先这样吧 。分家的嫡男,现在才刚刚高一呢。这么快就决定将来的话,有点太过焦急了」
从头带下抬头看积雨云,冬儿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确实如此,在这里被暑气包围着的话,前面的地方就会像海市蜃楼一样笼罩着薄雾。
反正未来的事情谁都还不知道呢。
更何况,现在正是暑假呢。
北斗看起来还很不服气。
「以专业阴阳师为目标的孩子的话,初中毕业马上就朝着那个方向前进了?」
「没法跟别人比啊。首先,春虎不能见鬼。现在你指望这个家伙能以阴阳师为目标么?」
「倒也是……」
「还有这烂成绩」
「啊!」
「你不反驳他么?!冬儿,还有要你管!」
春虎的抗议声被知了的叫声给掩盖了。北斗的笑声还有冬儿的叹气声,也掺杂在里面。
八月的白昼就要落下了。
烈日一样丝毫没有减弱。

4

之后,春虎们在游戏厅适宜地打发了时间,伴随着日落他们就各自散开了。
最近一直是这种感觉。北斗和春虎他们不再同一间学校,一到暑假,几乎每天都这样三个人在一起。
「和平倒是和平……」
「闲倒是挺闲的……」
在夕阳余晖的商业街上往车站走的时候,冬儿随声附和着春虎。北斗方向不一样就先分开了。只有两个男生,两个人都是,堕落模式。
很多人在商业街买菜回家做晚饭,变得很热闹。菜市场的商店的门口飘着的炸肉饼的气味,勾起了春虎的食欲。
还有,看到了商店和电线杆上贴着的关于花火祭的海报。原来本是当地神社的祭祀,火花大会同时开展之后,一年比一年热闹了。
举行日是明天。当然了,无聊的春虎三人肯定会去玩的。
「话说冬儿你是第一次去么?」
冬儿是今年春天搬过来的。两个人从那开始成为好朋友的。
「去年和北斗一起去了么?」
「恩,去年,前年,都是」
「可以么?今年我会不会妨碍你俩?」
「喂喂。我和北斗只是哥们而已。谁会和那种男人婆交往啊。第一人称竟然是「俺」啊,「俺」啊。」
这也难怪,脸倒是长得挺可爱的,可是她可是会突然从后面伸手勒住你的脖子的类型。还有说话用语,与其说是少女倒不如说是少年。正因为这样,才能这样子一起玩耍打闹。
另一方面,冬儿看到春虎说话的样子,右边的眉毛轻轻地上挑了一下。
「仅仅是哥们么?」
「恩。最初的祭的时候,我说了句「好像在约会啊」——」
「——很生气的否定了?「
「对。于是,我急忙地说我是开玩笑的,然后更加生气了。结果,被她狠狠地宰了,请了她吃了很多东西」
「……春虎」
「唔?」
「笨蛋春虎这个外号很适合你」
「你说什么!」
春虎很不服气地瞪着眼。冬儿接下来没有回答这个笨到家的家伙,只是嘴角微微的掠过一丝苦笑。
「但是,那个时候的北斗还算好了。还没说什么「快成为阴阳师啊」之类的话。好像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开始的?突然地就逼得我透不过气来……话说,真的,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自己相当阴阳师的话我还能理解。可是,人家只不过是偶然出生在名门而已就必须得当阴阳师,这又有点说不过去,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想到会让我当阴阳师的。如果只是觉得很好玩的话,北斗那家伙的态度也太过了。
「……是不是看到你被当成笨蛋,看不下去了?」
「都说了,没有人被当成笨蛋了。倒不如说,最清楚的就是她了」
「也对」
「原本,她就不明白。土御门的招牌早就过时了」
春虎嘟嘟哝哝地抱怨着。
冬儿这次很明显的浮现起了冷笑。
「也难怪。【业界的事情】她还不知道。不如干脆明白的告诉她吧?现在的土御门,别说什么名门啦,只不过是日阴者罢了」
听了冬儿的话,春虎心中微微有点感触,苦笑了起来。
就像北斗说的一样,土御门家族从平安时代开始,一直持续着,作为源远流长的旧家一直是阴阳道的名门。
可是,在现代的咒术界,这个名字被赋予了复杂的意义。
本来,土御门家族的祖先,安倍晴明就带着一点传奇色彩,今天大街小巷都知道他的名字。可是,他的子孙土御门家族,却连一般的知名度都没有。听到土御门这名字会吃惊的,顶多只有【业界】的人士罢了。
还有,土御门家族作为阴阳道宗家族的名义只维持到明治维新的时候而已。阴阳师们的总管辖处称为阴阳寮的组织,因为废佛毁释的政策被废纸了。更进一步说的话,早在幕末的阶段,关于阴阳道的实权的大部分早就转移到了分家系的仓桥家族和若杉家族手里了。作为本家的土御门,只不过是被抬起来的一个神轿罢了一样的存在罢了。
可是,明治结束之后,过了大正之后,进入昭和的日本,开始被战云笼罩着,土御门在次不合时宜地登上舞台。
太平洋战争的前夜,帝国陆军高层内部的受神国主义的神秘思想迷惑的一派,提出了咒术的军事利用的理论。
他们复活了阴阳寮。接着,这个时候被任命为的阴阳寮的最高责任者的是当时土御门家族的刚刚当上当家的青年,土御门夜光。
本来,也许叛逆是正确的也说不定。
军队搬出阴阳寮这样的奇怪的过去的遗物,先别说拂去灰尘重建之类的,光是运营和研究都需要大量的预算,而这一切都归功于有一个人证明了【咒术】这中技术的价值,并且向人们展示了出来。他就是,土御门夜光。他是军队里的人,他那巨大的,无法动摇的咒术的才能是如此地引人注目。
于是,资金面,人才面都得到军队支持的土御门世家的年轻当家,掀起了日本咒术史上了一次大改革。
夜光不仅仅是停留在阴阳道,密教、修验道、神道等,日本的神秘现象和咒术都囊括在内,在这之上再加上自己的解释,终于确立的新的咒术体系。这也是,回应了军队的需求,最具实践性,最具实用性的咒术。
这个时候完成的咒术体系,在战后被洗炼,简化,最终发展为现代日本的炼金术——【泛式阴阳术】。也就是说,土御门夜光是现在咒术的教父。
尽管如此,今天夜光这个名字在咒术界是一个禁忌。
起因是,在日本战败气氛浓厚的太平洋战争后期。
到了这个时期,一直支持着阴阳寮的军队中的一派被逼到了尽头,他们依然无视日本将会战败的事实,变得半癫狂状态。于是,受他们的强烈要求,夜光断然实行了那个大规模的咒术仪式——结果失败了。
关于这个仪式的所有一切的详细记载完全没有残留下来。那是,仪式带来的结果却是深刻的。执行仪式的夜光死了。不仅如此,受仪式的影响帝都东京的灵气的平衡被打破,变得混乱不堪。
变成了史无前例的大灵灾。
据说是——现身的百鬼夜行在帝都的夜晚任意妄为。
这种说法大概是因为当时的东京正遭受着美国的大空袭的缘故,都市的机能全部麻痹了。这因为这样,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真正的事实。
「……话说回来,这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旧事罢了……上个世纪的先祖大人做出来的,大失态的事情」
如此这般,春虎用干涸的声音说着。
总之,伴随着灵气凌乱的同时,在某种程度上沉静化了。可是,完全根绝的迹象从战后开始到现在一直看不到。从那时候开始的环境,不知道什么东西发生了决定性的改变。这就是,唯一一个研究者们意见一致的见解。
结果,对于战后还在连续不断发生的灵灾,在美国占领下的日本政府,把事态的对策全部交给了阴阳寮来处理。于是乎,夜光死后呈半死状态的阴阳寮从军队中独立出来,依靠自己的力量对付东京的灵灾。令人讽刺的是,夜光完成的强力的阴阳术一直被使用着。
现在,阴阳寮更名为阴阳厅,负责监督全国的使用阴阳法的咒术者。可是,它的主要任务还是在日本各地——其中大部分在东京都内——发生的灵灾的修祓。
夜光留下来的痕迹,现在任然束缚着日本的咒术界。阴阳术的历史是和土御门家族一起的这种说法一点也不为过。现在日本的咒术事件也一样和土御门家族有着深厚的因缘。
「你好歹也是出生在命运的世家啊」
「真实的」
这些经过,其实也不算是什么不得不掩盖的黑暗历史什么的。有关的书籍有山多得那么高。
但是,如果不是像冬儿一样的自己去查的话,大概也很少有机会接触了解到。
「把这些都告诉北斗不就好了么?关于土御门世家的复杂的现状」
「可是那个,她肯定会这么说的「这样的话就更应该替先祖雪耻了!」相反她还会斗志高昂呢」
「极有可能啊」
「话说那个家伙这么热心地劝说我,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啊?」
「但是,她可知道土御门是名门这件事啊。那也是相当生疏的知识吧」
「现在说来啊。本来那个家伙就是迷之少女。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觉得不可思议」
「唔恩……」
春虎边走着边抱着胳膊在那思考着。
事实上,春虎和北斗认识很久了。事实虽然只不过是偶然在大街上碰见的关系罢了。年龄两个人都差不多,上学的学校和住的地方都不知道。不仅如此,事实上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北斗觉得很好玩所以故意没有告诉春虎。
「她会不会是阴阳师的星探之类的?」
「有国家资格的星探么?」
「那么,是不是地下组织的咒术者集团的手下?」
「你的构思这么快就潜入地下了?」
面对很认真思考的春虎,冬儿冷淡的斜眼看着他。表面上给人像是想睡觉的感觉,事实上确实充满着真实的视线。
「你自己真正的想法是怎样的呢?春虎」
「啊?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的阴阳师。想不想当?」
「不会吧,连你也来?我都说了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啦。」
「我才不管什么天赋什么的。我只问你到底想不想当」
冬儿用故意逗他玩的语气问着。可是,认真的话题用很有趣一样的语调说出来一直是冬儿的恶癖。
春虎一时说不出话来。到底说不说呢,眼里充满着迷惑。偷偷看了看旁边走着的冬儿。
「……说真的。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时期……一直毫无疑问地认为……自己将来一定是当阴阳师的 」
「原来如此」
「可是那是,那种事情并不是憧憬就可以的,【规定】就是那样子的,没有办法——算了,那样其实没什么不好的」
「规定?」
「恩。就是,有点像是【老规矩】……那样子吧」
春虎咬着牙齿含糊其辞着。
「但是,那只不过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罢了。曾经有一次问过父亲,那个【老规定】好像是很久以前已经就有了的。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时代了,你喜欢什么就去做行了。决定上现在的高中前父亲就对我说过了这样的话」
小时候就很向往安倍晴明,拼命地玩阴阳师的过家家。常常从咒符盒子里偷偷地拿出一些咒符练习投掷之类的。一直到进入中学之前,每天都是这样过的。还在镜子面前摆Pose
。这些过去,即使是冬儿,即使嘴裂了也不愿意说出的过去。
可是这一切,在知道自己没有阴阳师的才能的那一刻,所有的热情都冷却了。变得对其他别的事情——普通的——也学着多去关心了。
也没什么,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运动选手之类的,宇宙飞行员之类的,憧憬这些的小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大多数人都早早地忘记了小时候的梦想。
「……即使那样,假如我有天赋的话,也许会不一样也说不定……」
作为分家的嫡男的自己如果可以见鬼的话,自己的生活,肯定和现在不一样。那样子到底是还是不好,春虎不知道。
这样。
「……我可认为你有天赋哦」
冬儿好像什么都没有的样子说着。春虎惊讶了一下,接着苦笑起来。
「什么呀,你真坏。你这算是安慰我么」
「肺腑之言。你啊,不是自己使用过咒符么?」
「符?治愈符么?那只是模仿父亲罢了。咒文我也只知道【急急如律令】这一句最常见的,其他的全不知道。因为首先连灵气都看不见。超可恨」
本来Pose都想好了的,春虎心里暗暗想着。
虽然拥有十二次被车撞宝贵经验,其实很久以前春虎就经常受伤。每当这个时候,就从父亲的诊疗室里偷偷地拿出治愈符来用。这些是治疗受伤用的咒符,术者的灵力足够大的话,即使是外行拿来用也会有一定效果的。
「……虽然这么说,那效果也太大了点吧?」
「才没有呢。一般啦,一般」
春虎笑着呼呼地煽摆着手。冬儿好像又似有所思的望着春虎。果然还有什么瞒着不说。
「虽然说是笨蛋老虎,可老虎毕竟还是老虎啊……」
「冬儿。不用连你小子说我笨蛋老虎吧」
春虎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冬儿嗤笑了一声。
穿过商业街,到了车站。「明天见」冬儿轻轻地挥了挥手,朝改札ロ的方向走去了。
春虎的家家在车站的对面。和冬儿分开之后,接着走向了跨过轨道的天桥。
沿着楼梯上了天桥。
脚下列车当当地开了过去。
由于这附近的高楼不多,天桥上远眺的风景不错。夕阳染红的街道一览无余,对面是广阔无边的水田,远方的山脊的棱线都看得一清二楚。
稍带暴力性质的日照,到了现在也变得像游泳池一样柔和。掠过天桥的凉风,吹干了身上的汗水,心情一片凉爽。
明天一大早又得暑期补习了。可是晚上是花火祭啊。吃完章鱼小丸子再吃苹果饴。来回吵吵嚷嚷的北斗,还有平易近人的冬儿。
肯定会很好玩的。
——这样也,不错呀。
春虎不知不觉地笑容舒展开了。好像在享受着夏天的黄昏,春虎慢悠悠地在天桥上走着。
正当要踏向下去的楼梯,打算下桥的时候,正好下面有路人上来。
屏住了呼吸。
仿佛察觉到了气息,路人抬头向上望来——在阶梯的途中的脚仿佛被冻住了一样停住了。
大大地睁开着,威风凛凛的,美丽的,瞳眸。
少女穿着简洁大方的连衣裙,胸前镶嵌着花边。


手里拿着小号的波士顿手提包。手提包的把上挂着茶色的草帽,上面缠着橙色的丝带。
天桥上吹起了一阵强风,草帽啪嗒啪嗒地轻快地摇曳着。长长的头发随风飘动,在空中画了数条轨迹。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动,一动不动地看着春虎。和春虎一样。
应该在东京的。
可是,为什么,在这里。
正当春虎这样想的时候。
「好,好久不见——春虎君」
有着同样名字的青梅竹马的少女,仍然没有回过神来还是惊讶的表情,呆呆地向春虎打了声招呼。
春虎像傻了一样呆呆地站着,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完成了。终于。
紧绷的紧张感终于解脱了,少女深深地吐了口气。
在非公开的自己准备的研究室里,她独自一人浮现出了胜利的笑容。在她视线的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桌子,变长一米的四方形玻璃箱子。箱子里是一直黑色的小猫,不安的来回动着。
这只猫就在一个小时前的时候生命活动还是停止的。
当然了,这只不过是实验罢了。只是,已经找到感觉了。接下来只要满足条件就可以了。
条件也就是,祭坛,还有祭主。
把手伸向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电话机。连接外线,随便捏造了个理由的话,就可以把目标叫出来。
可是,回复却让她意想不到。
「暑假?」
一不小心咬了一下嘴唇。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与外面的世界接触了。目标的Schedule都忘了去留心注意了。
挂了电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投向房间的角落。在那里放着的是,巨大的工作用的冰箱。可是,被施加了好几重的咒的处理,不是一般的冰箱。
是棺材。
棺材的门冰冷地关着。在少女的明眸深处,在这瞬间掠过一丝软弱。
身后响起了细小的声音。回头一看,玻璃箱子里的黑猫再次倒了下来,一动也不动。
失败了。她紧紧地咬紧了牙齿。于是相反,这更激励自己奋发努力。
「没关系……一定会,办到的」
就在这时。
研究室的门被踢破了,穿着西装的男子冲了进来。
男人手里拿着手枪——或许是咒符,对准了她。
「不许动!使用禁符的现行犯。别指望想逃脱!」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用枪指着的同时出示了证件。咒符犯罪搜查官——通称,咒搜官。从他们闯进来的时机来看,看来他们已经经过精密的侦查,并且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可是,少女嘴角浮现的,是目中无人的微笑。
「……
「……放肆」
就在这一瞬间,少女开始了预先准备的计划。


本帖最后由 wangsha24 于 2010-8-1 16:58 编辑


第二章 夏夜祭典的开始


「怎么会在这里」


「从今天开始就放暑假了」


「哦。所以想回家乡?」


「是的」


对于春虎的提问,夏目用如同陶器般硬邦邦的声音回答。


夕阳西下的陆桥上。春虎和夏目并排地站着,轻轻地靠在油漆脱落的栏杆上。


风向两人迎面吹来,稍微觉得有点冷。太阳慢慢地落下来,把整个天空都染色了。


「要回去多久?」


「一个星期左右吧」


「阴阳师学校,暑假真短」


「其实也不短」


「啊?」


「不过有很多事情要做」


「哦,是这样啊」


春虎搔了一下面颊,看着旁边的夏目。


凝视着青梅竹马的夏目,总觉得她用生气的表情,看着自己脚下。但是,这种表情,却又跟她的美貌很配。


比起可爱,她应该是属于漂亮的少女吧。她有着超乎实际年龄的冷静与稳重。


长长的睫毛,好看的鼻子。从面颊到下巴,再到脖子的线条,十分好看。就像是在阴暗处盛开的鲜花一样的少女,不过,这也只是外貌而已。只要跟她接触过之后,就会感到她隐藏起来的自尊心与锐气。随风飘动的黑色头发,就和她的任性一样,飘舞着。


两人间的距离,不过是一米。在这距离中,就像是自己在寻找着话题来对话。


而且,两个人的前进方向也不一样。


好像很了解对方,却什么也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让相隔很久再次见面的春虎,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从中学开始,就有这种感觉。在本家出的夏目,从小就被家里人要求成为阴阳师。这应该与在分家出生的春虎,有所不同。


「阴阳师学校如何?」


「如何是指?」


「开心吗?」


「怎么说呢,不太清楚」


「这样啊。与高中不一样吧,辛苦吗?」


「与其说是阴阳师学校,不如说那些规矩······」


相隔这么久还能听到这样的话,有点惊讶。


「什么?」


「没什么」


夏目有点慌张地想搪塞过去。春虎没办法继续问下去,马上转话题。


「觉得东京如何?能适应吗?」


「挺便利的。」


「能交到新朋友吗?」


「还没有」


「那继续努力吧」


总算听到夏目淡淡地回应。不过不认识夏目的人,肯定会觉得是生硬和冷淡的态度。


不过小时候的夏目,也是很认生的。现在对着春虎,这样简短的回答,也是比起对其他人来说,算是话多了。


「还是有点担心。夏目一直以来都不擅长于人交往」


「是啊」


「难道被欺负了?」

「这种事情不用担心。那里只要是有能力,就不会被欺负」


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果然是夏目,春虎苦笑着。


「还是这样一成不变的语气」


「因为这是事实」


「就是因为这样没有朋友吧?」


这也许是真心话。


从夏目仿佛戴了面具,没什么表情的面上,感觉到。


「春虎你呢?」


「啊?」


「听说进了高中就认识到有益的朋友。」


「有益?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吧。」


「这样啊」


「当然是这样啦。朋友应该说是关系好,与有益的含义是不一样的」


对于夏目有点挑衅的语气,春虎尽可能笑着应付她。


「朋友就是要互相竞争,切磋比拼的」


「不仅是这样吧」


「肯定是这样才算是朋友。春虎一定是每天懒懒散散地混日子,因此身边都是这样的人」


「喂!」


春虎的声音里面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夏目的眼睛,一瞬间露出一丝后悔。


但是,瞬间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犀利的眼神看着春虎。


「我已经决定要当土御门家的继承人。土御门家的情况,春虎也知道吧。我有继承的义务,不能每天混日子,也没空认识没有益处的朋友」


夏目瞬间就像一把锐利的刀一样,浑身散发出像已经拔出的日本刀那样的压迫感。


「跟你不一样」


最后这句话,不仅冷淡甚至带着嘲笑。这种态度很适合她,不过让措手不及。


春虎被说成与自己不同,这样的话,一听就感到生气。不过,正是觉得被说中了,才生气的吧。


「还是一成不变的毒舌」


「这不过是实话实说」


「天才说的话,果然是不一样」


「不过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天才与普通人的区别」


春虎比夏目高半个头。春虎向下看的眼神与夏目向上看的眼神仿佛在空中遇到,交织着火花。


但是春虎都知道自己不好,不过在夏目面前就会有自卑感。虽然不认为自卑感是自己造成的,但就是觉得自卑。


「你这样,一点都不可爱」


为了逃避这场争吵,还是别过面。


不过,夏目这样的挑衅与反驳,还是很适合她。别过面没有注意到,夏目的眼睛变红了。


「不用担心」


夏目压制着颤抖,跟春虎说。


「春虎不用改变现在的生活。请自由自在的活着吧。土御门家,就由我一个人来守护」


与分家的儿子不一样,夏目明确地指出了春虎的缺点。


春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看着夏目,突然变回了自制的样子。


不情愿地低头说:「我先回去了!」


夏目说完,转身就走。


被漂亮的黑发覆盖的背影,变得越来越远。


春虎感到焦躁和不快,一直目送夏目离去。


「哼~~~~,夏目在说谎」


小声叨唠着。


这不得不承认是春虎的自卑感在作怪。



第二天是适合举行烟花祭典的晴朗天气。


祭典会场,以及远离城市的神社、河岸边,都并排着许多摊位。热闹的气氛,就如同夏天的温度般火热。同时也能听到此起彼伏的祭典音乐。


「相隔半年再次出现本家的天才儿童与争吵」


冬儿靠在广阔的石墙上,发呆着说出这样奇怪的话。


补习完的春虎和冬儿在集合的地方等待着。北斗迟到了,还没出现。


在等待北斗时,春虎把昨天遇到的事告诉冬儿。春虎的样子跟昨天不太一样,冬儿觉得他其实并不想说这件事。这位同学意外地擅长让人把话说出来。春虎并未察觉到,自己不仅把在陆桥上的对话内容说出来,还把他与夏目的关系都全盘托出。


「觉得她说得很直接吗?」


「她说得有点俗气吧!」


「是太直接了」


「简直无法对话。好像遇到不快的时候,把你排除在外」


头上戴着有点粗大的发夹的冬儿,冷冷地笑着说。蹲在地面的春虎,可气地看着这个损友。


不过春虎还是打算友好地把话说完。反正,那个女正用手机上网,手指动得像奔跑着那么快。好像这样做,会显得很好看。


「虽然最后没有像样地处理这件事。但是先撞到人的是对方吧」


「谁先撞到谁有关系吗?没必要跟女人吵架吧」


冬儿冷淡的面上显示出他并不想放过这件事。春虎已经没有力气去辩解了。


「不愧是旧家。即使对着分家,也是这种态度。成为本家人的式神」


即使春虎低着头,冬儿还是带点讽刺地叨唠着。


式神就是阴阳师能够操纵的东西,“式”就是“使用”的意思,使用者随心所欲操纵的鬼神就称之为式神。


例如,现在阴阳厅广泛使用的《汎式阴阳术》,主要就是人造的式神。这些式神主要是注入被成为“核”的符咒力后所使用。阴阳师可以根据场所举行简单的仪式,或者是根据用途来制造式神。.


土御门家的分家,就如同这些式神一样,侍候着本家。


「喂,等一下。也就是说,夜光这种式神使存在的?」


「也许有吧,我不知道」


「夜光这种式神,就飞车丸或者是角行鬼,还是像人类一样」


「我就是不知道啊」


好奇心旺盛的冬儿,不断向春虎发问。


「那大概是什么样子的?夜光这种东西,还是本家与分家的规矩,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是时代遗留的问题吧」


「你是想说时代遗留问题吧?」


「总之,现在已经不流行这种东西啦。父亲在意这种东西,也是有道理的」


「这样啊」


「当时是啦。式神这种东西,不是无视人权吗?不能将人当式神那样对待」


善于使用式神与使用符咒,就是阴阳师的代表形象。但是式神,说得好听就是阴阳师的守卫或者是排挡,说得难听就不过是奴隶,或者是道具而已。


「但是将人当作式神,这种事情还是经常发生」


「话说还是注意分寸吧。式神使可以随时消失的」


「不过是用来比喻而已。式神不过是说什么做什么的东西而已」


例如,被成为修验道的开山鼻祖役小角,就操纵者前鬼与后鬼。但是也有这种说法,前鬼和后鬼就是当时帮助小角的山人——在朝廷里的山岳民族的另外一种说法。


「还有就是,在战国时期,大名的忍者,也被当成是式神」


「每一个时代都不一样啊」


「现在,运动队里面的教练和选手,也是有着像阴阳师与式神那样的关系」


「但是与绝对服从还是有点不同吧。」


「什么有点不同。这不是很重要吗?」


春虎突然想起昨天的对话。对夏目绝对服从?不可能。这不是作为阴阳师的才能问题吧。


「如果我能看见鬼的话,这种可能性也是挺高的」


想起昨天的对话,夏目出乎意料地想重振土御家门。但这是从她的立场上来说这些话,还是她的性格使她不得不说出这些话呢?总之春虎是没附和这个青梅竹马的野心。


「无益的朋友,有义务成为继承者,身上肩负着这些,不会感到疲倦吗?」





「她是很坦率嘛!」


「哪里!?」


「她不是说了自己是孤独一人的话吗?本家的继承人」


冬儿从春虎向下望的眼神中,一瞬间感到一股锐利的光芒。春虎没想过有这回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夏目是这样想吗?


不过,这也不是能以理解的事。夏目的阴阳师学校,聚集了想成为专业阴阳师的人。土御门家的事情,还有夜光的事,肯定是很清楚的。在这种情况下,夏目也只能一个人学习阴阳术。


但,夏目还是很有才华。很可能被妒忌和排挤。以她的性格来看,那种不服输的个性,很难交到朋友。突然想到,东京对于她来说,也许是像跟针一样,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


春虎皱着眉头,想着夏目的事,沉默着。这样容易看透的春虎。冬儿兴致勃勃地低头看着。


不过东儿的视线是朝着春虎的背后看。


「不过是一次失恋嘛。女人要多少都有」


突然拍了春虎肩膀一下。


正想事情的春虎突然被打断,面上露出厌烦的表情。


「谁失恋了?」


「是谁失恋呢?」


内心像岩浆爆发初期,发出危险的声音。


是北斗。


冬儿不怀好意地笑着,春虎慌忙站起来。春虎想出说辩解的话,但还是没说出口。


眼睛瞪得圆圆地发呆着。


北斗斜着眼看着春虎的反应。「什么啊?」虽然在装冷静,但是面由于期待与紧张而变红,刚才还没冷静下来的样子,又出现了。


冬儿故意咳嗽了几声。


「这么晚才来,北斗」


「不好意思」


冬儿再次咳嗽了几声。


「没什么。那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这次并没有故意咳嗽,而是发出了几声叹息。北斗紧张的面容,好像开始鼓起来了。


「没有什么。不过是因为祭典而穿着浴衣。有什么不好?」


北斗现在正是穿着浴衣。


底色是黑色,上面有白色牡丹和金色的蝴蝶,带子是粉红色的,是一件带点古风与成熟感的浴衣。跟昨天完全相比,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不,不是这样的。很少见你穿成这样?并不像你的作风?还是觉得意外?甚至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每当脚步不稳的春虎开口的时候,北斗就像是快要爆发的火山一样。怒目而视春虎,眼睛开始湿润。在春虎背后的冬儿,却带着冷漠的表情。


「不过,真的很适合你」


突然间,北斗快要爆发的怒火被灭掉了。


「真,真的是这样吗?」


「是啊,一种新鲜感,觉得比平时成熟了很多」


春虎像是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直接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北斗一直像在寻找着什么的眼神,直直地看着春虎。并不是因为不好意思,不过春虎心跳加快了。


总觉得,心满意足的北斗,表情缓和了下来。


「谢谢」


假装平静的北斗,轻声地说了一句感谢。


然后,两人的对话中断了。


北斗扭扭捏捏的视线四处看着,春虎也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两人像是捉不到谈话的时机。


沉默持续着。


冬儿在心中默默数着,数到了一百。


「北斗已经到了这里,那些摊位都已经关了吧」


春虎和北斗,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


遗憾的是,北斗成熟的摸样不过是保持了三分钟。


「接着,是棉花糖。要吃棉花糖!」


「先把右手的苹果糖,左手的巧克力香蕉吃完再说!」


「春虎,哪个好?觉得选哪个好?」


「突然就·····是谎言吧。因为开玩笑就把木屐踢掉」


「找到了,捞金鱼」


「等一下,别穿着浴衣跑。为什么你穿着浴衣还能跑得那么快?」


太胡闹了吧,就像是旁边的小学生一样兴奋。完全是变回“男人婆”的形象。


冬儿在发呆,


「去年也是这样吧?」


「去年才不是这样呢!」


看着北斗依旧如此,春虎苦笑着。


北斗平时的时候就一副小孩子的样子,今天碰到这样的活动,真的变成了小孩子了。两眼发亮地拽着春虎看完这个摊子又去看那个摊子,「快看,春虎!」「春虎,这边这边」。


说真的有时候觉得真的跟不上她的节奏,可是每当看到她那那无忧无虑的笑脸,满腹的牢骚和吐槽都忍住了没有说出来。其实春虎看到别人这么发自内心地高兴的样子,心里也挺开心的。


这样子和天真无邪的北斗在一起的时候,春虎不知不觉地想起了以前的往事。


那是很久以前,春虎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每次春虎来玩的时候青梅竹马的她都高兴得红着小脸。


只要是春虎说的话,什么都听,无论春虎到哪去都跟到哪……。


忽然一想。


——话说不知道她有没有去过花火祭?


无法想象。莫非夏目她从来不知道有这么好玩的活动也说不定。就这样一直什么都不知道,被土御门这个名字束缚着,只是每天从早到晚学习,修行。


自己正在疯狂玩耍的此时此刻,她到底会在做些什么呢——


「……春虎?」


冬儿突然喊了一声春虎。春虎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啊……不好意思。没什么」


春虎装傻地笑着。


太阳早就下山了,摊子上的日光灯和一串串的灯笼把周围照得通亮。再过一会儿,就要放烟花了。


这个时候,正蹲在鱼缸旁边对着金鱼来回瞪眼的北斗突然站了起来。


「啊!那是什么?第一次见!」


「哦,打靶啦。好怀念啊」


春虎还没说完呢,北斗就冲动了打靶小摊子的前面。


春虎慌忙跟了上去,冬儿跟在两人后面。正好有两个大学生摸样的情侣正在挑战。急匆匆赶来的北斗在一旁认真地观察起来。


「……原来是这样子呀。用那个玩具枪把那些排列着的赠品射倒就可以了啊?这样的话,就可以得到那个赠品……」


「以前没有玩过么?」


「不是说了第一次见吗!」


说着,北斗向小摊的店员付了射击一次的费用两百日元。


接过玩具枪。


「……这个该怎么开枪啊?」


北斗仰望着春虎的脸。春虎从北斗手中拿过枪,拉上了弹簧,把胶弹塞进了枪口。


「接下来只要扣一下扳机就可以了」


「Thank you!那,该瞄准那个呢?」


「那个,我说啊,北斗。瞄准大个的东西的是没用的。打不中的,就算打中了也没用,因为太重了倒不了的。所以,技巧就是瞄准最近的那些轻的赠品——」


「啊,打偏了」


「听人家把话说完!」


北斗擅自就开枪了,接下来是枪枪都打偏了。说她无谋吧,她偏偏要去瞄准那个在架子最高处的系着丝带的盒子。一开始就没有听进春虎的意见。冬儿正在旁边拿着一窜烤乌贼津津有味的,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热闹。不知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去买的,酱油的烧焦的香味馋得春虎直流口水。


「哎呀,真是的。全都打偏了!」


「自作自受」


「春虎,帮我打中那个」


「我可没那本事」


「冬儿呢?你不是很擅长这个么?」


「没兴趣」


两个人都冷冷地拒绝了。北斗瞪着他们两人,眼神好像在说没用的男人。可是,北斗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付了两百日元再次挑战起来。


目标当然是最高层的系着丝带的盒子。身子趴在柜台上,身体竭尽全力向前倾着。


可是,结果还是一样全都没打着。北斗气得直跺脚。


「真不甘心。连边都没擦到!」


「早就说了。别去打大个的赠品,没用的」


「再来一次!」


「放弃吧」


「不!我想得到那个赠品!」


真是个小孩子。「春虎啊」,冬儿在背后有气无力地说着。大概是让春虎快点帮北斗结束掉吧。春虎一边心里嘟哝着为什么非得我出马不可啊,一边接过北斗的枪,付了二百日元。


「我这方面可不擅长的啊……」


正如自己所说的样子,春虎一个接一个的消耗着胶弹。


不知怎么的,春虎今天是彻底地倒霉啊。那子弹就不直着飞。钱包的零钱瞬间就消失了。尽管如此,北斗任然没有放弃,最终投资额超过了千元。


「这次再不行的话,你可要放弃了啊」


说着,放入最后一发子弹,摆好了姿势。


北斗哈哈地看着春虎。


忽然,北斗好像想起什么似地,脸突然变得通红起来。


稍微犹豫了一下。


接着带着奇妙的神情把脸靠近了正在瞄准的春虎的耳朵旁边。


「那,那个,春虎?」


「……现在别和我说话」


「如果你能替我拿到那个的话……」


「都说了现在先不要跟我说话」


「我就送你,一个吻」


春虎不禁手抖了一下。


可是,很明显朝着与枪口不一样方向飞出去的子弹,划了一道绝妙的轨道之后命中了那个盒子。意外的响起了一声轻响,盒子从架子上掉了下来。


北斗乐得跳起来尖叫着。冬儿嘴里叼着烤乌贼敷衍地拍着手。可是,春虎在意的并不是盒子。


「北,北斗。你……!?」


「唔?什么?」


「啊不,那个,刚才,拿到的话就……什么的……」


「什么?你怎么了,春虎?」


北斗满不在乎的样子,歪着头嘻嘻地笑着。一副政治犯的笑脸。「咕!?」地春虎后悔都来不及了。眼前的气氛不能这样再追究下去了。如果真的这样旧事重提的话春虎也难为情啊。


「……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


「唔——,从刚才开始就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北斗笑着把脸扭向了一边,仔细看的话就知道那是在害羞。看来因为刚才那一段不习惯的“冒险”而动摇的不止春虎一个人。


话说回来,让人吃惊的是,北斗一直执着想要得到的赠品里面竟然是一个装着肥皂水的小瓶子和一根麦管。


是一套吹泡泡用的东西,这明明是给小孩玩的嘛。故意系上丝带放在最高层只不过是华而不实罢了。


「怪不得一枪就打倒了」


冬儿笑着说。大吐血的春虎板起脸来。


可是,北斗一点也没有嫌弃这个赠品。


「没关系呀。我想要的是,这个」


说着解下盒子上面的丝带,灵巧地在头发上大了个蝴蝶结。


原来如此,丝带的颜色是漂亮的粉红色,和北斗的和服的衣带同一个颜色正好搭配。系在头发上之后,看起来好像原本那就是配套的一对的样子。


哦~~~~,春虎感叹道。


「怎么样?」


「你也成了那种华而不实类型了」


刚才被耍了的春虎故意气她。


可是,北斗可受不了。严肃地瞪着春虎的眼睛看着。


「我很可爱对吧?」


「…………」


「很可爱是吧?」


「…………」


「快说很可爱」


「——败给你了,知道了知道了。可爱,可爱」


「真的么?」


「我说你啊。明明是你强迫我说的,还问我——」


「…………」


「可爱!你真的是太可爱了!」


被北斗用好像要找架打的眼神瞪着德春虎只要投降,对北斗表示全面支持。北斗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回了那大大咧咧的老样子。


「赢了」


「是是,你赢了……」




「服了你了,春虎你真的是一只一点都不了解女孩子的心的笨蛋老虎。刚开始看到人家穿和服的时候老老实实说了的话,就不用现在费那么多劲了」

「喂,等等。你,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对你说很可爱,所以才穿着不习惯的和服,才会故意让我在射击屋那里为你花一千元买一根丝带的吧」
「胜利」


「……算了,我认输了,服了你了」


春虎累得垂下肩来。北斗「哎嘿嘿」地兴高采烈地摸着那粉红色的丝带。


「我会好好爱惜它的」


「随便你。可是,那种丝带的原价很便宜的耶」


「没关系。因为——」


「因为什么?」


「唔!……算了」


北斗害羞的笑了,拿出那个吹泡泡用的吸管和小瓶子。


把吸管放到石碱水里浸了一下,接着含在吹了起来。


瞬间,闪闪发光的七色的泡泡像淋浴一样飞向天空。


正好路过的跟在家长后面的小孩子们看到泡泡后高兴地叫了起来。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大概是兄妹吧。看到两个小孩这么开心的样子,北斗更加卖力地吹了起来。大小不一的泡泡,梦幻般地飘着,接着无声地爆掉消失了。


——这帮家伙真来劲……


刚才一直撒娇着想要丝带的小孩子,一变成了温柔的大姐姐。白天的时候的那个男人婆的态度现在也隐藏了起来。春虎微微地惊了一下,接着不知不觉地自己禁不住弯起了嘴角。


北斗察觉到看着自己笑的春虎,转身对着春虎吹起了泡泡。「呜哇。快住手!」

春虎赶紧避开泡泡——北斗紧追不舍,那两兄妹看到这笑得更开心了。


回过神来之后,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也许这些都是一些细小的事情。


时间过后它将会成为美好的夏天的回忆。


「接下来上哪,春虎?我们也该出发了吧?」


吃完烤乌贼的冬儿看时间差不多了,低声对春虎说道。


差不多到了放烟花的时间了。虽然这里也能看到眼花,可是燃放眼花的会场在河床那边呢,在那边的话远眺会更好一点。


于是,北斗和那两兄妹道别了。

「啊,对了,你们两在这稍微等一下!就等一会,马上就回来!」
说完,扔下春虎她们一个人跑了。春虎和冬儿惊讶地相互看着对方的脸。


「那家伙又要干什么?」


「谁知道」


两人歪着头想着。在这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耸了耸肩,朝着北斗的方向追了上去。


北斗跑向的地方是院落的最里面神社的前殿。


登上不长的一段阶梯,穿过神社入口的牌坊。神社前殿的周围没有装饰着纸灯笼,取而代之许多石灯笼把周围照得一片明亮。


随着往里面越走越深,周围的喧嚣声渐渐地消失了。耳边响起草丛里的虫叫声。周围一片昏暗,神社的中心飘着仲夏夜的气息。


很快就找到了北斗。在前殿的旁边,在装饰着匾额的墙壁的前面。诚心地双手合在一起。


「你在干什么呢?」


「不是叫你们在那里等着我的么?!」


被春虎突然叫声吓到的北斗慌慌张张想挡住匾额。虽然石灯笼的光线并不强,可是仍然可以确认匾额上面的字。



「愿春虎成为阴阳师」



「……你」


仿佛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全凋谢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把这个话题搬出来。北斗偷偷摸摸做这样的事反而更让人看不下去。


「……你烦不烦啊,北斗。为什么连这个时候都要这样」


「可是……」


「什么可是啊!你,为什么这么地,想让我当阴阳师啊。我过普通人一样的生活难道都不可以么?」


「我,我没有这么说呀。只不过是想让春虎你——」


北斗拼命地坚持着。可是,这个平时就让人听腻了的烦死人的话题,偏偏在这个时候很奇怪让人感到更加恼火。到了自己都惊讶的程度。


自己很清楚原因是什么。


——「没有闲暇每天碌碌无为地过着,更没有精力去结交一些没用的朋友」


这些对青梅竹马充满敌意的指责。感觉好像连北斗也在对自己说着这样的一些同样的过分的话。


可是,不对,不是这样的。


事实不是这样的,多么希望至少北斗可以理解自己。


「……听我说,北斗」


春虎控制着激动起伏的情绪,咬紧牙关对北斗说。


「我现在确实是很无聊,很闲,也许真的是过着吊儿郎当的生活也说不定,可是,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和你还有冬儿三个人一起,一起当着傻瓜,这样的无聊的每一天,我真的是太喜欢了」


以前夏目就这样责备自己。大骗子。


说得一点没错,正如她所说的。自己没有遵守约定。没有遵守保护她的约定,只有自己一个人过着普通的生活。所以,被夏目这样说自己,情有可原。


可是,自己多么地不愿意看到现在的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的北斗也这样去否定这样的生活。


「……北斗」


春虎向北斗逼近了一步,想要把自己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虽然冬儿在旁边大声地喊着「——春虎」,可是在这一刻春虎丝毫没有听见。


北斗被逼得毫无退路,屏住了呼吸。


即使这样,春虎也没有给北斗退路。径直地望着北斗的眼睛。


「事到如今,我不想再跟土御门家有任何关系,我不想现在的生活被破坏。你不这么想么?北斗?」


北斗咬住了嘴唇。


沉默了很长时间——


北斗什么也没说闭起了眼睛。


对于北斗的反应,春虎深深地被打击了。感到自己被背叛了一样。


「……啊,是这样啊」


能感觉到自己现在被冲昏了头。可是,春虎没有想着去克制自己。春虎把手伸过北斗的头去拿那个匾额。北斗「啊——」地叫了起来伸手想阻止,被春虎一把甩开了。


春虎把匾额从墙上扯了下来,用了摔在了地上。


北斗发出细小的悲鸣声。


「你在干什么!」


北斗扑向落在地上的匾额,慌忙地扑干净上面的土,抱在自己的怀里。看到北斗像保护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的举止,此时此刻的春虎真的是忍无可忍。北斗两眼湿润地瞪着春虎,春虎一看了视线。


「……春虎你这个大笨蛋!」


北斗叫着跑开了。那背影转眼间消失在牌坊的另一头。可是,春虎顽固地转过脸去。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连头也没有回。


过了一会儿。


「……已经走远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冬儿冷静地说着。春虎一阵悲痛涌上心头,


「……可恶!」


春虎大声地吼叫着。


「哎呀呀,青春啊!真好呀」


冬儿一如既往地开着玩笑。可是,春虎连反应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真的说谁做错了的话,应该是北斗」


意外的回答。春虎吃惊地看着冬儿。


恶友平静地说,


「你只不过是“废柴”罢了」


非常贴切直截了当。可是,口无遮拦的冬儿说的这些话,这个时候听了却异常难受。一直以来好逞强的春虎,此刻像泄气皮球一样变得全身无力。


「这下子真是可喜可贺的二夜连续失恋啊。你真是个多情种子啊,春虎」


「不要再说了。说真的,现在我是一团乱」


「诅咒是把双刃剑,这句话看来说的并不单单指的是咒术啊」


「……什么意思?」


「我指的是被诅咒了的北斗那边现在更加沮丧」


被冬儿这么一说,就算是春虎也露出了不愉快的神情。


刚才,北斗的两只眼睛都红了。因为春虎的任性的举动伤害到了北斗。其实本来是不想那样子做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怎么办?不追上去么?下不了决心的话,要不要我给你一拳啊?」


「为什么我非得要挨你打不可啊」


「为了让你打起精神。这个时候,我的立场就是要扮演这个角色的」


冬儿对着春虎抿嘴一笑。


现在虽然是很成熟稳重,可是冬儿以前可是个超级的打架高手的武斗派。打架对他来说可是小菜一碟。春虎两手举了起来,表示不用劳烦出手了。


头脑也稍微冷静了下来。


——刚才有点过火了……。


冬儿虽然说这次做的不对的是北斗,可是这个大概是冬儿站在春虎的死党的立场上去做的判断。相对于春虎的友情优先,不是死党的北斗被判断为“做得不对”。


可是,友情不是强制的。极端的说的话,北斗没有把春虎当成是“朋友”,这时她的自由。


当然春虎并没有认为北斗没有看重自己。至少他们认识已经很久了。只不过,春虎把北斗当成是重要的好友,而另一方面北斗没有义务去回应春虎而去同样这样想。她们两对于对方的方针是不一致的,单方面地去责备对方是不对的。

「……要追上去么?」
春虎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对于春虎的每一天来说,冬儿或是北斗都是必要的。

可是。


「——请等一下」


突然旁边有人叫住了春虎。


叫住春虎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仿佛是从神社的前殿的黑暗中走出来的一样。穿着与花火祭一点都不相称,春虎和冬儿不由得都后退了一步。


「非常抱歉,刚才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们想拜见一下土御门家的人」


男子对于两人的反应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态度诚恳地低着头,对着不知所措的春虎说着。


「其实是我受家主人的指示,寻找土御门家的人。我家主人想见你,请问可否耽误您一点时间」


3



男子把春虎他们带到了刚才玩射击游戏的小摊的旁边。


男子上前搭话的时候,本来春虎是想拒绝的。而且急着要去找北斗,即使不是那样,也不想去理会那个可疑的男子。


可是两人还是跟着他走了,因为冬儿擅自决定要跟着去的。


「北斗那边怎么办」


「我发短信给她叫她稍微等一下」


春虎不服的问着,冬儿淡淡地回答着。


跟在男子的后面走着,


「我知道你在担心北斗,可是现在这边优先处理。对方可是知道你是土御门家的人。如果现在走掉的话,或许以后会变得更加麻烦也说不定」


「为什么啊。想找土御门家的人的话,找我不如去找本家那边的人或者找我老爹不更好么」


「啊啊。一般人的话确实是那样。可是这个家伙,故意在这种地方,而且向着明显是学生的你搭话。你不觉得奇怪么」


「所以更要……」


「而且这个家伙,大概不是人类……」


「哈啊~~?」


「呐?很有趣对吧?」


在春虎露出吃惊的表情前,冬儿微微地笑了笑。


冬儿基本上还是信得过的好友,让人头疼的是喜欢找那种很大的麻烦。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那种麻烦的棘手的事情全都无视,而那种充满冒险刺激的事情则是非常地感兴趣。


「……你不喜欢平静么」


「平静不是不喜欢,来点刺激的话会更好」


毫不在乎地回答着的同时,两眼还在毫无破绽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形。与春虎感到不祥的预感形成对比,冬儿可是心情兴奋得想哼起歌来啊。


已经开始朝着人多的河床那边走去。可是,即使这样花火祭的盛况还没开始呢。在繁华热闹的当中,那男子的穿着显得格外的异样。


接着,男子把他们两带到了卖法兰克福烤肠的小摊面前。


「……我把人带来了」


顺着声音望去,不光春虎,冬儿也大吃了一惊。


是个女孩子。


而且,很明显年龄不春虎他们还要小,恐怕是初中生吧。刚好正在从店员手中接过法兰克福烤肠,连看都不看芥末,放了许多番茄酱之后,才回过头看向这边。


大得有点不协调的双眸敏锐地扫视着冬儿和春虎。


「……哼——。就是他们两个么」


声音,脸蛋,都给人一种未成熟的感觉。可是偏偏,态度和语气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傲慢。


一头金色的头发,长长的双马尾。穿着时尚的哥特萝莉装。仿佛带着剧毒的红黑方格花纹为基调的无袖短上衣,挂着链子还有镶嵌着五花八门的饰边的迷你裙。脚上穿着漆皮的长筒靴。


(本人查了半小时字典才把这位お嬢さん穿的衣服给翻译成中文OTL,想象不出来的请看图)






稀奇古怪,华丽无比,但总觉的有点不平衡。给人一种南国绽放的剧毒的鲜花的感觉。


少女确认了春虎他们之后,玲珑小嘴轻轻地咬了一口法兰克福烤肠。


闭着眼睛咀嚼着,空着的另一只手用手指粗鲁的打响了一下。


于是,下一瞬间,黑衣男子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


春虎伸长了眼睛。可是他并没有看错。那男子确实是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张小小的白纸留在了原地。


那张白纸有点像上部分剪成三角形状的希腊十字架。这时被叫做纸人的替身——一种作为式神的核心的咒具(咒术工具)。


「式神!?」


春虎呻吟着。


春虎那一点贫困的知识,他只知道刚才那个男子是被叫做简易式,是人造式的一种。其他的春虎真的是不知道了。初级的式神的话,有的是术者直接操作的,也有的是事先下达命令指示,然后式神按照术者所下的指示去行动的。


可是,简易式能够召唤出如此这般和真人相似的式神,这倒是很少见。冬儿好像一早就看破了,可是春虎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一方面,少女看着春虎狼狈的样子,用鼻子嗤笑了一声。


「你在发抖什么。一看不就知道了么。我已经张开了结界,的啦——」

被这么一说才发现。确实如此,那个男子的身影突然消失,周围的人竟然谁都没有察觉。正如少女所说,恐怕周围都就铺设好了结界——一种避开人眼的咒术。


少女平静地回收了纸人,放入到了自己的肩包里。


「你,你……」


到底是什么人,春虎想接着这样往下说的时候,冬儿赶紧抢着说话了。


「——那张脸,好像在杂志上看到过啊。好像是“十二神将”当中最年少的,“神童”大连寺铃鹿——我说的没错吧?」


听到冬儿说的这些,春虎呆呆地在那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十二神将”?这个小女孩么?


春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个少女。另一方面,少女“哦~~”地说着,终于才转过来正面看春虎他们。


「还不算孤陋寡闻。啊——,土御门家的人的话理所当然了。没错,本小姐正是大连寺铃鹿」


少女——铃鹿这样说着,用挑拨的眼神看了冬儿一眼。


「初次见面。很早就听说了你的传闻。一直想找机会和您会会面」


很明显那是在找茬的视线。对这冬儿冷冷地笑了笑,隐藏着表情。


轻轻地耸了耸肩。


「真不巧,我只是个一般人。土御门君是旁边的这一位」


「诶~~?是你?」


铃鹿吃惊地直不停地眨着眼睛。皱着眉头,用疑惑的目光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春虎。

露骨地在对春虎做着价格估计。话说,对冬儿明明用的是“您”,到了春虎这为什么变成了“你”。


这样面对面地看着,果然对方怎么看都像是个初中生。从她那戴着项链的细小的颈部还有无袖短上衣露出来的肩膀来看,是那么的纤弱,那么的让人想保护。那奇异的服装还有那蛮横的态度,给人感觉好像是小孩子踮起脚跟在装大人一样。


再加上胳膊上提着的塑料袋里塞满了章鱼小丸子,平果怡和棉花糖等等。好像是总之自己喜欢的东西要通通全部买下来的感觉。这边嘴上还在吃着法兰克福烤肠呢,一看就像是小孩子在毫无计划地乱买东西。


可是,刚才操纵着那个简易式式神的肯定没错就是这个少女。倘若她真的是“十二神将”的话,简易式什么的简直是小菜一碟。她可就是日本的顶级实力的高手了。


「哦~~。原来是你呀……真是想不到。明明听说是仅次于我的天才儿童的,乍一看,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啊。该不会那些传闻都是假的吧……」


看来这个女孩子是那种感情藏不住的类型。铃鹿很扫兴地心直口快地说着。

春虎一下子恼火了。


「……喂。你说什么天才儿童……」


可是,正当春虎想追问下去的时候,突然被冬儿给用单手拦住了。


「哎呀哎呀,冷静点。就是说你在业界很有名气了。夏目」


「诶?——啊」


春虎吃惊地看着冬儿的眼睛。冬儿对着春虎眨了眨眼睛。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家伙……。


铃鹿错把春虎当成了夏目。这样的话,刚才冬儿说的那个疑问——她的式神向看起来明显是学生摸样的春虎他们搭话的理由也明白了。也就是说,她与其说是在找土御门家的人,不如说是在找夏目。


「算了。不管传闻是真是假,现在已经是没办法回头了」


铃鹿这样说着,一个人就擅自地开始走开了。好像春虎他们跟着她走是必然的一样。


春虎趁机对着冬儿耳朵悄悄地说着。


「……这家伙,不知道夏目是个女孩子吗?」


「……应该是。她不是对你说了么,初次见面」


「……这样做行吗,不消除误会?她可说她是“十二神将”啊」


「……是她自己弄错的」


这个恶友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的答着。


有一种预感好像事情会越辩越复杂。这时,“你们在干什么?”,铃鹿用带刺儿的语气回过头来说着。春虎再次和冬儿对了对眼神,看到冬儿给出了行动信号,春虎只好叹了口气。


跟在铃鹿后面走着。


「……喂你,找夏——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当然了。不然的话,我怎么会千里迢迢从东京跑到你们这乡下来呢」


铃鹿一边走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傲慢地答着。


「话说回来,本来只是想先撒下网的。反正土御门家的豪宅那边到处是烦人的结界。到底该怎么把你叫出来呢,我可是想了好久啊。没想到,竟然在这种穷酸的乡下的花火祭中偶然碰到,真是幸运啊」


铃鹿格咯咯地笑着。也许她确实真的是幸运,可是今天春虎可是不幸运到家了。算了,这也是常有的事了。


「……我们这边太穷酸了真不好意思。可是,我看你玩得不亦乐乎啊」


春虎看着塑料袋说着,铃鹿慌慌张张地回过头来。


「要,要你管!?人家第一次到这种乡下老土的地方,肯定会觉得很新鲜的不是么。这只不过是理性的好奇心罢了。你有意见么?」


她本人好像是想要竭力掩饰,可是偏偏她的两颊都羞红起来。莫非,她来到这个地方,说不定仅仅是为了游玩而已。


这丫头真的是“十二神将”么。春虎疑惑地望着旁边的冬儿,死党还是一样地面无表情地冷静地观察着少女。


「……那~,到底什么事情啊?」


「很简单。只需要你协助一下我的实验就可以了」


「实验?到底是什么?」


「嗯,说的也对……」


铃鹿快速答复之后又回到她的节奏了,开始向前走了起来。


「我呢~~咒术呀之类的可是天才哦,虽然说是未成年,现在在一个专门的研究部门里混。不过,那个也是我的志愿了」


「……然后呢?」


「那个研究所的主题,一句话,就是土御门夜光使用的阴阳术」


听到这,春虎呆住了。


那个名字对于土御门家来说——不,对于整个日本咒术界来说都是忌讳。


「你肯定是知道的啦,现代的咒术和夜光以前的咒术的最大的不同点」


「不,不同点?」


面对着唐突的质问,春虎答不上来。如果是夏目本人的话肯定会了,可是春虎在咒术方面就是个外行。


可是,铃鹿根本就没有去看春虎的反应。


「那就是。咒术极力从“技术”中排除宗教色彩」


春虎「噢……」地暧昧地回答着。


可是,相反冬儿却对铃鹿的这些说明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宗教色彩?不是术式的简易化和普遍化——么?」


对于冬儿的反问,铃鹿嗤笑了一声。


「啊呵呵。真是标准的教科书的答案。不过,大体上的特征像你这么说也没有错啦。但是,要产生这样的特征最重要的因素果然是“宗教的排除”。咒术的前提条件就是,把一直以来依赖的信仰之心给割舍掉,从而使原本暧昧模糊的咒术的因果关系明确化。这样的话,之后的咒术的技术发展面就会变得更加宽广,从而有了质的飞跃」


铃鹿一边得意地说着一边不时地隔着肩膀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两人。不愧是为“阴阳一种”的合格者,滔滔不绝而且自信满满的语气。


可是,铃鹿继续解说着。


「可是另一方面,咒术的最主要的目的只有一个,把“某系统”中的技术和方法从该系统中排除掉。……知道是什么么?」


铃鹿再一次问道。春虎早就投降了。冬儿也沉默着不说话,等着铃鹿的答案。


接着,铃鹿停住了脚步,转身面对着春虎他们。


虽然从刚才一直到现在都好像在故意开玩笑的表情,可是唯独这个时候突然认真了起来。好像要射穿对方一样,两眼放出强烈的视线。


铃鹿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那就是关于灵魂的真理。灵魂的存在和关于死后世界的研究」


「灵……魂?」


春虎不由得呆住了。


冬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敏锐的光亮。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细小的爆炸声。


划破夜空的声音。接着,伴随着巨大的颤抖,啪地巨大的花朵绽放了。


是烟花。


在漆黑的夜空上,红的绿的,黄的蓝的,各种色彩鲜艳的光彩一个接一个爆炸开了。刚才都在逛着小摊的人也都抬头望向了天空,同时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感叹声,拍手声,欢呼声夹杂在一起。烟花的光亮把地上都照明了。落下了短暂的美丽的阴影。


铃鹿也张着嘴呆呆地望着夜空。


刚才她说是第一次参加花火祭,现在看来放烟花应该也是第一次看到。


「……哈,哈哼。还不算难看……」


嘴里虽然说着招人讨厌的话,眼睛却像被钉在烟花上一样移动也不动地望着。简直就像刚才的北斗。与她的刚才傲慢地说话语气截然相反,此时的身影,与她的年龄刚好相符,不对,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加幼小。


——……这家伙到底是……


春虎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平静不下来。


刚才那瞬间的露出来的吓人的表情和此时此刻望着烟花的身影的差距,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再怎么说也是从少女口中说出来的话。什么灵魂啊,死后世界之类的,好像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可是偏偏,心中感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逼近。烟花照耀的光辉在她那白金色的头发上如雨水般滑了下来。


春虎赶忙「……诶哼——」地故意咳嗽了一声。铃鹿慌忙收回了实现。


这样,调整好状态之后,少女又开始目中无人地说起话来。


「我刚才虽然说了“现代的阴阳师”,可是那顶多只不过是“泛式”的罢了。作为现在的咒术的代名词的“泛式阴阳术 ”的体系是一种对于灵魂,还有死后的世界丝毫不起作用的咒术」


「……那是?」


春虎反问道。铃鹿「哈啊~~~?」地皱起了眉毛。


「你们是不是有点脑子迟钝啊?我不是说过那是我的专长么?那就是说,土御门夜光创立的阴阳术并不是那个样子的」


「呃?可是——」


春虎正想要发表疑问的时候,旁边的冬儿又抢着制止了。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夜光创立的阴阳术并不是现在的“泛式”对吧?」


冬儿抢在春虎之前发问了。铃鹿误现在认为春虎就是夏目。可能是在担心如果春虎乱讲话露出马脚。


果然不出所料,铃鹿马上马上露出了鄙视冬儿的神情。


「一看就知道你是外行!听好了?且不说基本概念,夜光所用的阴阳师和“泛式”是完全不一样的。并不像“泛式”那样整理地那么好,而是更加杂乱繁多,是更加原始的,更加广大的!现在残留下来的“泛式”,只不过是夜光的后续者们把自己无法学会的部分枝叶全都剪掉之后,经过矫正使适合他们使用的残留下来的糟粕罢了。仅仅是“简单易懂”的阴阳师罢了」


铃鹿厌恶地说完之后,嘴唇掠过一丝微笑。


这次的是嘲笑。那是嘲笑全世界的冷笑。在照耀夜空的烟花下,这种笑容浮现在这少女的脸上显得太不平衡了。


「你们想一想看看。夜光当时可是接受了军队的邀请,创立了新的阴阳术的哦?而且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当然,于现在的相比确实是有点土,还有点临时创作的感觉,有点不可思议,甚至隐藏着无法比拟的巨大的黑暗。还有就是,强大无比。这就是他的——土御门夜光的“帝国式阴阳术” 」


烟花在少女的头上绽放。春虎屏住了呼吸,望着眼前的这位少女。


铃鹿那娇小的身体周围感觉好像有什么形状不明的东西在漂浮着。自己有见鬼能力的话,到底看到的会是什么东西呢?春虎全身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气,禁不住颤抖起来。


最后,她又说到。


「当然,在那其中,包含了灵魂的咒术。那是现代迷失的神秘的咒术」


——这家伙哦……。


春虎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位少女——比自己年龄还小的,无比娇细的,该觉完全靠不住的少女,决定没有错可以肯定的说她是“阴阳师”。华丽的服饰,傲慢地语气和举止,这些都没关系,确实是她实力非同一般。


春虎咽了一下口水。


「……你,刚才说过需要我陪你一起做实验对吧?那么,实验就是……」


对于春虎的确认,铃鹿悠然地肯定了。


「没错。我需要的协助的正是我恢复的灵魂的咒术。不过,也没有必要害怕。乖乖地听我的命令的话,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刚才那个很明显根本不是什么恳请,明明是命令,不对,是威胁。在铃鹿看来,春虎——准确来说应该是夏目——的协助已经是不可变更的了。


可是,尽管如此还是有疑问。


「……明,明白了。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夏——是我呢?你不是“十二神将”么,需要协助的话,其他的更优秀的阴阳师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么?」


虽然说夏目确实是有天赋,可到底也是个学生啊。铃鹿是国家一级阴阳师的话,是可以随意差遣使用其他的专业的阴阳师的。


奇怪的是,对于春虎率直的质问,铃鹿的反应很奇妙。


突然眼神变得冷酷无情。


「……你适可而止啊,很烦呃。又想装蒜么?」


「什、什么装蒜?」


「我为什么选中你,这还用问么?你就是这个咒术的活着的“实例”啊」


「什……」


铃鹿到底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可是,春虎感到一阵恶寒,禁不止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冬儿脸上浮现了少见的严肃的神情,拼命地转动着脑子。


头顶上的烟花爆炸了又消逝而去,那一瞬间照亮了地面,世界的阴和阳眼花缭乱的更替着。


「土御门家下一代当家,土御门夏目」


半睁着眼睛瞪着沉默的春虎,铃鹿慢慢地对春虎说。


「果然和传言一样,看来真的是没有前世的记忆。或者是,难道那个传言本身就是假的么……可是,尝试一下倒也值得。再怎么说,你是那个咒术——“泰山府君祭”的成功案例的亲身体验者……」


缓缓地,铃鹿向前走了一步。被她气势镇住的春虎同时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


烟花的光辉撕裂了漆黑的夜空,一个黑影飞了过来。


插到正在对峙的两人之间,好像无视惯性一样突然静止了,悬浮在半空中上。


蓝色的燕子。


「……到此为止!大连寺铃鹿。根据阴阳法,现在逮捕你归案!」


燕子说话了。


接着绽开了。


展开的翅膀上的羽毛像爆炸一样伸长了。好像,两个手腕合起来手指伸长一样。羽毛变化成了无数的鞭子。正在渐渐地团团包住眼前的铃鹿。


「什,什么……」


春虎吓得目瞪口呆的。


「捕缚式么!?」


旁边的冬儿叫了起来。


另一方面,被燕子袭击的铃鹿嘴角浮现了无敌的微笑。「哼」地嗤笑了一声,把提着的塑料袋丢掉了。紧接着,想要捉住铃鹿的鞭子突然停止了吞噬,静止在空中。


从她的身后突然浮现一个歪曲的人影。


仿佛穿过异次元的大门一样。出现的是身高两米,左右有着三双长长的手,像钢丝一样细的世外之物。


阿修罗。


「又,又是式神么!?」


式神的头上戴着假面,看不到有任何的表情。与其说是生物,不如说是机器。六条作业胳膊的机器。硬质的,无机的,明明感觉不到有任何感情,却让人看了感到气势逼人。


式神将捉起来的燕子的翅膀撕成碎片。燕子的轮廓开始变乱了,变成了一张式符。接着式符变成了无数的碎片散落到地上。


铃鹿张开的结界好像被打破了。察觉骚乱的游客大叫了起来,开始四下逃难。小摊的店员们也丢下小摊慌张地逃跑了。


春虎和冬儿也不例外。拉开了铃鹿和式神的距离,躲进了旁边的烤乌贼小店里。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冬儿反而觉得很开心的样子。


「那个,是阴阳厅的人造式。多目型的泛用式,“Model M3·阿修罗” 」


「那个燕子呢?!」


「“Model WA1·swallow Whip”。 Witch Craft公司的捕缚式」


「不是,我问的是操纵那个燕子的人!」


那个术者现身了。


「到此为止!周围早就被封锁了。快投降吧!」


周围出现了许多穿着西装的男子把铃鹿给包围住了。那个数量足足有十个人。而且,手上都拿着枪,枪口对准了铃鹿。不仅如此,当中也有拿着咒符摆好姿势的。

春虎他们躲在铁板的台子后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些家伙是咒搜官」


在惊讶不已的春虎的旁边,冬儿冷静地说着。


咒搜官的话春虎也听说过。咒术犯罪搜查官。人如其名,专门搜查和约束咒术的犯罪者的阴阳师。对人咒术的行家。如果说袱魔官是咒术界的消防员和救生员的话,那么咒搜官就是咒术界的刑警。


「但是,为什么是咒搜官呢?那个家伙不是“十二神将”中的一人么?她们难道不是一伙的么?」


在春虎混乱的时候,咒搜官完全把铃鹿给包围住了。


他们脸上露着杀气。丝毫看不出来这是一群大人在围攻一个中学生。


于是,铃鹿那目中无人的态度丝毫没有改变。


「……你们真是的,烦不烦啊?这么快新手就追上来了么?而且还都是些杂鱼。真是一群不怕死的家伙」


铃鹿让自己的式神“阿修罗”陪伴在身后,嘲笑着那群咒搜官。


可是咒搜官们终于忍不下去了。


「大连寺铃鹿。你虽然是国家一级阴阳师,可是你的实战经验为零。在大厅的时候你是背后没有受敌,现在我们前后两组咒搜官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么?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反抗的话格杀勿论!」


头顶上早就有几只捕缚式的燕子“swallow Whip”在盘旋着了。


格杀勿论这个忠告看来并不是说笑的。春虎脸色都变青了,冬儿则欢快地吹着口哨。


可是,


「谁要逃跑了?开什么玩笑啊!」


说着,铃鹿把手伸进小挎包里,拿出一个小册子。


看到少女的动作,少女身后的咒搜官调节反射地动了起来。念起了咒文,射出了咒符。那是五行符中的土行符。


被投射出来的咒符灌注了术者的咒力,蠕动着渐渐变成了荆棘编织的网。虽然阿修罗马上保护着主人,但是全身被带刺的网给缠住了,瞬间就被束缚住了。


这下子铃鹿完全暴露了出来。可是,就在阿修罗拖延时间的时候,年轻的十二神将早就做好了准备。


两手捧着拿出来的小册子。单行本大小的精装硬封面书。血一样赤红地装订着的那是,圣书。


「量产型的人造式的话,你们也会很无聊吧?“十二神将”原创。难得有机会,让你们见识一下吧——」


释放出式神的时候,说了一句“式神出击”。


铃鹿露出了凄惨的笑容,向咒搜官们使出了式神。


下一个瞬间,无数光线从铃鹿手中的圣书中喷射出来,烟花的放出的光变得黯然无色,完全被压倒。打开了一张赤红地纸张,突然好像刮起了强风,圣书的纸张一页一页地噼里啪啦地翻动着。终于页面一张一张地被切碎散飞到天空中。


接着,空着飘着的纸,啪嗒啪嗒地折了起来,粘在一起,重叠起来,组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


狮子。蛇。老鹰。还有豹。


那些造型虽然都是纸合成的,但是大小和实物都差不多。而且和真的实物一样跃动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是式神。


「——干掉他们」


铃鹿发出简短地命令——式神们立即行动起来。


那数量至少有五十头以上。


「开玩笑——?!」


春虎和冬儿脸色全变了,赶紧俯身趴在铁板的台的下面。瞬间那群式神开始攻击小摊,飞过了台面,又冲走了。


那好像是铃鹿心中的放射状扩大而产生的雪崩。小摊的帐篷被掀翻。灯笼掉了下来,周围着起火来。被火点燃的纸袋飞了起来,化作夜空的烟花。


咒搜官们一边后退,一边开始还击。


发射。


被击中的式神,好像痉挛一样停止了动作。好像受电波干扰的影像一样,轮廓开始摇晃,身体一闪一闪地,隐约看到了它的核的所在——式符。


这种现象叫做“滞后”。式神——特别是人造式很怕受到物理攻击。


可是,因为滞后而停止行动只有那仅仅的数秒。咒搜官趁着这个间隙开始召唤各种式神,可是光是保护自己都忙不过来了。当中有的用咒符生成的式神被燃烧成了灰烬。光打倒那么一匹两头的,丝毫没有解决问题。


「可恶,为什么我们被卷进来啊」


「不愧是春虎啊。你真是够倒霉的」


「我么?这全是我的错么?!」


明明是冬儿自己觉得很好玩才会造成这样的,他却轻轻松松把责任都推给了春虎。


虽然这么说,可是这种情况只顾着开玩笑的话可不行啊。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啊。


「怎么啦,前辈们?式神赢不了的话,要不要尝试一下咒符啊?」


看着咒搜官狼狈的样子,铃鹿轻蔑地笑着,这次从小挎包里拿出一张咒符。


「今天真是热啊!」


一边笑着一边将咒符投射了出去。


五行符之一的水行符。


咒符闪闪发光,接着出现了大量的洪水。式神是雪崩的话,这回是河堤决坝。


「呜啊哇——」


春虎他们也被洪水冲飞了,惊叫的时候嘴巴被水给堵住了。呼吸困难,他们陷入了慌乱。


可是,一点都没有湿。并不是真正的水,那是咒术之水。


「咦~呀,扭曲的水汽,快快停止。土克水。急急如律令!」


咒搜官当中的数人,站在水中用咒符对抗着。


往脚下投放咒符。瞬间地面隆起,水流被挡住了。同时咒术之水被大地吞没。


咒搜官全员投射出咒符,终于克制住了水流。即使从外行人的眼中,都看得出来咒搜官们处在劣势。


——那,那家伙,好酷啊……!


土御门家(虽然说是分家)出身的春虎,目前为止看过的真正的咒术数不胜数。可是,这么强大的咒术第一次看到。昨天的电视上的现场直播也好,果然“十二神将”是专业中的专业啊。


「……这下不得了啊!春虎,我们找个间隙逃走吧!」


「明,明白了!」


冬儿的提案,春虎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虽然说要逃走,可是光是从这里逃脱就是难比登天了。冬儿表面看起来很冷静地观察着周围,事实上脑子里拼命地想着逃跑的方法,春虎很清楚。


所以,


「我先走了,冬儿」


「什——」


丢下目瞪口呆的冬儿留在原地,春虎一个人跑了出去。


虽然冬儿在后面大声叫住了,无视。铃鹿的目标是夏目,而铃鹿认为春虎就是夏目。和自己在一起的话,会连累冬儿的。冬儿一个人的话逃走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从一个小摊到另一个小摊,春虎看准了式神的空隙勉强地移动着。


冬儿并没有跟上来。当然了。这种状况,即使追上来也是白白送死。从这逃出去叫救援过来还快一点。冬儿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当然了,内心一定是苦苦在挣扎。


「哇!」


正当想避开倒下来的帐篷的时候,被长得水牛一样的式神给撞了一下。虽然情急之下下意识地快速避开了水牛的角,可是被水牛的背撞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


紧接着,那骏马的式神刚好要踩上去的时候,慌慌张张地跳了起来,马上旁边的一匹狼又张牙虎爪的朝这边冲了过来。春虎千钧一发的时候躲了过去。


铃鹿的式神看来只把咒搜官和他们的式神当成敌人。虽然没有攻击其他人的迹象,可是同时也不会去顾虑一般贫民是否被伤到。


——总之,趁现在……


春虎为了不受到咒术战的冲击,身体弯下去接着隐蔽处逃走着。铃鹿并没有发现。

这样咒术战长久持续下去的话,不光冬儿或许自己也能够逃走也说不定。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春虎突然停住了。


在倒下来的帐篷后面。


在那里,两个小孩蹲着。他们没能来得急逃走。


「喂,你们俩!?」


听到春虎的叫声小孩抬起脸来。一个很小的小弟弟,还有一个很小的小妹妹。春虎惊叫了一声。


是刚才看北斗吹泡泡的那两兄妹。


兄妹俩好像记得春虎。早就紧张到了极限,她们俩从倒下的帐篷那里朝着春虎跑了过来。


可是,


「笨蛋!不要动!」


就在兄弟俩跑出来的瞬间,巨大的熊式神跳过倒在地上的帐篷。


春虎全力向前冲。妹妹发现了熊尖叫起来。同时绊了一下跌倒在地上。那哥哥想去救脸色苍白的妹妹的时候,他的头上被式神的影子笼罩住了。


来不及了。


尽管如此春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两兄妹的上面,这时正要落到地上的式神变回了白纸。破碎的纸张变成了如雪的纸屑,啪啦啪啦地飘落在兄妹俩的头上。


不光是熊。其他的所有的式神都一齐恢复了纸——圣书的形状。


咒搜官们好像也吃了一惊,一瞬周围笼罩着寂静。


「……怎,怎么回事?」


春虎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切」


听见了铃鹿的咂嘴声。


春虎回过头一看。铃鹿正朝着这边——不是朝着春虎,而是朝着惊呆的那兄妹俩望着。


——那家伙。


为了救那两兄妹么?可是,春虎正想着不可能吧的时候,突然从身后被人捉住了两个手臂。


接着被拉到了半空中。“什么?!”春虎惊讶地回头一看,是铃鹿最初召唤的那个泛用式“阿修罗”,他从后面把春虎抱上了天空。


「什么呀,真扫兴。算了,真是的」


说着,铃鹿再次投射出水行符。


这次发生的不是水流,而是浓雾。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瞬间周围的视野都被剥夺了。


咒搜官他们气得叫了起来。


可是春虎被“阿修罗”抱着,一下子向上跳起来。


「——哇!?」


冲进了迷雾里。


穿过迷雾之后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好高啊。不仅可以清楚得看见小摊位整齐排列着,广阔的境内全都一览无余。嘭——,烟花在头上爆炸开了。这个距离,从来没有过这么近地距离观赏烟花。


「这边」


顺着声音望去,铃鹿同样也在空中。正在在一个怪兽的背上,应该是刚刚召唤出来的。


于是,确认了铃鹿的身影之后,“阿修罗”达到了跳跃的顶点。


一瞬间浮游在半空中,接着开始往下落。好像那个阿修罗不会飞,只会Jump。哇「啊啊啊」伴随着春虎的叫声,向着地面渐渐加速落下。铃鹿乘坐的式神在阿修罗的旁边持续滑翔着。


脚下接近了境内的森林。掠过树枝。


着地。


全身遭受了重重的撞击。式神开始严重的“滞后”,接着两膝着地。


“阿修罗”是用于各种杂活的泛用式式神,那种跳跃根本就不行。由于主人铃鹿的强大的咒力的注入,被强迫跳起来的。


「啊,哇哇……」


“阿修罗”着陆的是境内最边缘。河川地反方向。


旁边就是围着境内的石墙,对面是杂树林。不过石墙这边也是一半森林。这里离参拜神社的道路很远,脚下长满了杂草。


春虎脑充血好了差不多了,铃鹿坐着式神慢悠悠地降了下来。


从式神的背上跳了下来。


「别再那装傻,赶紧移动。那些家伙肯定还会再追来的」


「等,等一下。我还有点晕眩……」


「哈——?真没用。你真的是土御门家的下一代当家么?」


铃鹿毫不留情地用轻蔑的视线看着春虎。如果说不是的话,不知道该会多开心啊。不,如果说出真相的话当场就会被一脚踹飞。如果弄得不好的话,那家伙因为被骗了一气之下杀了我也说不定。


只是,


「啊,嗯……」


「什么呀。我先说啊,你没有否定权——」


「刚才的那个。你是为了救那两个小孩才从咒搜官那里逃跑的么?」


铃鹿说不出话来。


春虎一直盯着她看。铃鹿扬起了眉毛,急躁地啧啧地咂嘴。


「喂你,得意什么?那个,跟你没有关系吧」


铃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说着。可是,那很明显是肯定的反应。而且生气是为了掩饰害羞而假装出来的。这才符合她的年龄,一副稚气的样子。


「我说。你难道身上没有带一张护符么?刚才也是只是一个劲地在躲来躲去的。一点实力都没有还想保护别人,你出什么风头啊!」


「……所以,你替我救了她们对吧,也救了我」


「——」


铃鹿再次答不上来。看到这,春虎的脑内的几个疑问串了起来。


铃鹿虽然是十二神将,却被咒搜官追捕。还有,咒搜官追的人一般都是犯罪者。也就是说她犯了罪——或者说是她打算要做犯罪的事情。


还有她所要犯的恐怕是刚才和她说的灵魂的咒术有关系。为了那个咒术的实验,铃鹿肯定是冒着各种各样的风险。


「……喂,你,那个灵魂的咒术,到底打算用来干什么」


春虎还被“阿修罗”捉着。


尽管如此,他还是直视着铃鹿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着。


铃鹿一下子脸红了。刚才本来是想痛骂春虎的,可是看着春虎的视线,张开的嘴唇一下子失去了力气。


春虎看着的瞳眸的颜色变化着。那个眼神,和刚才铃鹿望着那两兄妹的眼神一摸一样。


那是少女纯洁的眼神。


「……为了让哥哥复活过来」


铃鹿细声嘟哝着。


「复活……过来……」


那是什么。春虎想着。无法相信。可是,看到春虎这种反应,铃鹿置之不理,生气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春虎。


就在这时,




「春虎!」



春虎的脸一下子青了。


铃鹿敏锐地回过头来,春虎也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从树林中跑过来的是穿着和服的少女。


北斗。


春虎一下子失去了理性。


「笨蛋。别过来!」


「不要!快放了春虎!」


北斗大叫着。那眼神,看到她要救出春虎的强烈的意识。好像她看不到式神的样子。


于是,


「……春虎,么?」


铃鹿脸颊颤抖着,猛地瞪了一下春虎。“啊”春虎这才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这家伙,难道不是土御门夏目么」


「不,那个……」


「快回答!」


强烈的气势。还有,北斗都跑到这里来了,再这么和她执拗下去太危险了。


「……呐,夏目呢,是我的亲戚。我是土御门春虎。分家的孩子」


「分,分家!?那是什么!开什么玩笑」


铃鹿一把扯住春虎胸前的衣服,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竟然敢骗我!」


「那,那个,先弄错的是你才对」


「闭嘴,你这个垃圾!我要杀了你!?」


铃鹿真的是生气了。扯住春虎衣服的那娇细的手臂因为过于激怒而颤抖着。


北斗慌忙想跑过来。


「别过来,母猪!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铃鹿冲着北斗怒喊着。北斗停住了脚步。可是她并没有放弃,从她的表情就可以一目了然。正在计算着靠近这里的时机。


北斗并不知道铃鹿的真正身份,也没有看到刚才的咒术战。大概连“阿修罗”是什么东西都完全不知道。虽然知道北斗想赢的心情,可是春虎知道她是赢不了的。


一方面铃鹿一直捉着春虎的衣服不放,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好像好在生气,同时也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虽然是很生气,可是自己的感情用事是次要的,正在思索着次善之策。


终于,铃鹿放开了双手。


用稍微带着颤抖的声音説。


「……本来想尽量地温和地解决的……可是,我改变主意了」


刚才的哪里温和了——春虎本来想这么说的,最终还是拼命忍了下去。


对着毫无抵抗的春虎,铃鹿慢悠悠地说着。


「请警告真正的夏目。我一旦找到她就把她抓起来。——听到了么?一定要转告哦?直接和他本人说,当面说」


「……明白了」


用阴森森的口气说着。春虎勉强地点点头。


铃鹿用怒气未消的眼神瞪着春虎。接着突然地,瞥了一下北斗。


「……那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么?」


「不,不是!」


春虎慌张地答道。铃鹿如果把被欺骗的怒气发泄在北斗身上那就惨了。


「骗人。那个样子,不像是一般朋友啊?」


「真的!和她只不过时偶然在花火祭碰到罢了!」


春虎拼命地辩解着。铃鹿那冷酷无情的眼睛一下子就看穿了。


于是无意间,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


「再也不会上当了……」


春虎的背脊流过一股寒冷的电流。情不自禁地想要喊住手!


可是,比春虎早了一步,铃鹿一把把春虎扯了过来,同时铃鹿的脸突然逼近。


嘴唇,柔软的感觉。


春虎睁大了眼睛。北斗屏住了呼吸。


铃鹿一个人逼着眼睛,两手从胸前滑到了春虎的头部。抱着春虎的头,


「……唔!」


鼻子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呼吸声。


不慌不忙地Kiss北斗看,接着放开了。


顺便把“阿修罗”的拘束也解开了,春虎的身体落到了地面。


春虎跪在地上,铃鹿笑着向下望着。接着,和阿修罗一起乘着猛禽的式神一下子飞走了。


在头上大声喊着,


「一定要记得转告哦,达令?」


说完这句话就飞走了,消失在烟花绚烂的夜空中。


还有,在飞走的瞬间不还好意地对着北斗眨了眨眼睛。





☆☆☆☆☆




春虎预测得到了这回肯定免不了北斗的一顿痛扁。可是,他预料错了。春虎回过头来,用衣袖擦着嘴站了起来,跑向了北斗。


「北斗。没事吧?」


虽然铃鹿的式神完全消失了,可是北斗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灵魂脱壳一样。虽然这么说,可是不能大意。也许下一个瞬间北斗会变成厉鬼大叫「这个变态!」冲上来暴打也说不定,春虎预测会这样——实际上是期待会这样。


可是,出乎意料。


北斗转过脸来面向着慢吞吞跑过来的春虎。


接着突然地,大哭了起来。


「北,北斗?」


春虎一下子惊呆了。可是北斗并没有停下来。稀里哗啦地无声地留着眼泪,接着抬起头开着北斗。


终于,


「呜哇……」


真的哭了起来。而且是大声地。春虎完全乱了。


「北,北斗?!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受伤了?还是下到了?总之现在没事了。已经结束了。冷静下来。呐?」


春虎乱七八糟地在北斗面前左右来回的走着。夜空上烟花又绽放了。飞散的烟花的粉末和烟花的光点仿佛夏天的骤雨一样落了下来。


被这漂亮的光亮照耀着,


「春虎你这个猪头!」


终于,北斗说话了。


哭的稀里哗啦的,结结巴巴地,


「太过分了,春虎。……摔了人家的匾额,也不追过来……而且冬儿发短信叫我等着的……还有等了很久都没人过来,接着发生了骚动,春虎你就在其中。……再加上见到了冬儿之后,他说你被捉走了……」


「这么说你见到冬儿了?」


「嗯。于是,很担心你……非常地担心,很担心很担心,拼命地追了过来。想去救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春虎和那个女孩子Kiss呢?这样做,太过分了。这样子,真的是太过分了……」


呜哇——,北斗又哭了出来。站在那一动也不动,抽噎着,眼泪流了满脸也不去擦。


哇哇地长大了嘴,放肆地哭了起来。


春虎什么办法也没有。


「春虎你这猪头。春虎什么的最讨厌了。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了…………再也不理你了的……」


「是我不对,我不对。真的,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我道歉」


「什么呀……什么道歉。根本不知道人家再想什么……那,那样。Kiss……」


「刚才的那个是,是那个家伙的恶作剧!你不也是看到了么?话说,被她强Kiss的可是我啊,不是你是我啊?为什么你要哭啊」


在哭得乱七八糟的北斗前面,春虎一点都不会动头脑。但是,说最后一句话的瞬间,北斗哭泣的脸严重地扭曲了。


伸开双手,用力推开了春虎。春虎踉跄了一下,惊讶地望着北斗。


「笨蛋虎!」


北斗最大分贝地叫着。


「喜欢的人和别的女孩子亲吻的话当然不开心了!很伤心,很寂寞,很痛苦,你明不明白啊!」


啪地夜空上一个大圆环绽放了。


北斗在光亮的照耀下散发着光彩。


春虎一下子站住不动了,说不出话来。


北斗泪眼汪汪地望着春虎。


眼睛红通通的。被泪水滋润的瞳眸。眼眸深处,格外的澄清,闪耀。


那一瞬间,春虎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北斗更加美丽。


可是北斗北斗好像为了再流更多眼泪一样,「呜——!」地用和服的袖子遮挡住脸拭擦着泪水。接着转过身去,从春虎身边跑开了。


「——北,北斗!」


春虎追了过去。可是,好像害怕追上北斗一样,脚并没有用尽全力去跑。


北斗的背影消失在森林当中。


留下春虎一个人,头顶上几个烟花绽放了,又消逝了。




本帖最后由 wangsha24 于 2010-9-16 21:11 编辑


第三章 『装甲鬼兵』

惊动焰火大会的那件事,当晚就上了新闻。

近几年来全国范围的咒术犯罪有明显增长的趋势。但大多数都没引起普通民众多大注意,一直由所谓的「业内」处理着。这是为了显示阴阳厅的优秀同时也是向公众表明阴阳师除了做一些与祓除灵灾相关的工作就基本上与世隔绝的最佳佐证。

在战争背景下开发的现代阴阳术,由于其出身年代的特殊性,使用目的被严格限制着。在其卓越的便利性和通用性背后,只有极小一部分的用途是向社会公开表明的。

可与灵灾一样,现代阴阳术也是夜光的遗产。不管再怎么加以限制,加以掌控。有时阴阳术以及阴阳师也会从枷锁中挣脱露出獠牙。这次的事件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事件发生两小时后,阴阳厅和县警共同举行了一个应对社会各界媒体的记者招待会。在会上向各媒体报告了有数人受轻伤,无重伤者与死者。以及报告了已有两队咒搜官在寻找犯人下落,并还准备派遣增援部队赶往事发现场。

新闻发言人向责问阴阳厅过失的媒体宣誓,必定举全厅之力将犯人捉拿归案。之后,发言人向不断发难的媒体们,展示着必将解决问题的自信并毫无畏惧的回答着问题。

唯一的例外就是当被问及到有关于引发事件的犯人。

发言人顿了几秒,回答道。

「一名研究人员」

2

第二天,与昨天天气完全相反的沉重的天空压在我们的头上。

听说好像有台风正在接近。受台风影响最深的应该是傍晚到夜里这段时间。天空上也早已挂起了含有大量水汽蓄势待发的积雨云。风胡乱的吹乱着过往行人的发丝。

中午十一点。饭点前。空位显得异常显眼的快餐店。

春虎和冬儿坐在二楼窗边的一桌上。

天气是如此糟糕却还是要暑假补习。但今天春虎和冬儿都早早的从学校里溜了出来。两人在毫不逊色于天气的沉重气氛下,面面相觑一言不发的坐在廉价的椅子上。

「于是」

粗粗的发束下,冬儿将视线移向了春虎。

「从那以后你也就再没和北斗联系上了?」

「……是啊。发她短信不回,电话又打不通」

「她没事的」

「……至少和我分开的那会儿是这样」

春虎没看着冬儿的眼睛回答道。

冬儿一脸想要说些什么的表情,但最后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那就好」后伸手拿桌上的冰咖啡。

「真是狂风暴雨的一晚啊。台风这还没来呢」

「……」

春虎垂丧着头,一言不发。

昨晚的确有够糟的了。即便是对自己的霉运有十足信心的春虎来说那也是一生中最糟糕的一晚了。

先是和北斗闹不合,接着被人误认为是北斗叫走,然后又被卷入了『十二神将』的咒术战中。一系列的霉运以北斗看到噩梦般突如其来而且是我初吻的含泪的告白告终。说真的,我真的很想问问看老天爷我到底做错了些什么。

——北斗那家伙……。

北斗的哭声现在还在春虎的耳边回荡。

春虎意识到了自己根本不懂恋爱。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但春虎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北斗的告白。

不用说,春虎自然是喜欢北斗的。但那不同于恋爱意义上的喜欢。毕竟北斗的一言一行都像个男孩子一样。和北斗玩在一起的春虎也就自然而然的把她归类于与男性朋友相同的范畴内了。

——……不,不对。

现在再回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重新考虑过对北斗的「喜欢」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喜欢。不管是有意识的也好,无意识的也罢,正因为满足于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而不想去揭露这份感情的真相。

至少到昨天为止还是这样的。

——那现在呢?

就算这么问自己,也没那么容易回答。真不巧我脑子没那么好使。感觉越是考虑自己以及北斗的感受,脑子就越乱 ,就越是找不到那份答案。

我只是不想失去她。

因为昨晚那一幕,今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发生变化。但不管怎么变,春虎还是希望北斗能留在自己身边。

这份情感是真真切切的。

——……嗯。

春虎抬起了头,想通了。

他还没对冬儿提起过接吻和北斗告白的事。就是随便和冬儿说了些因为北斗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后才被铃鹿释放,然后和北斗闹别扭。

冬儿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吧。春虎很是感谢这位即便是已经察觉到了也没深究的好友。

「……嘛,北斗的事我们就先放一边。你青梅竹马那边到现在也没联系上么?」

「我短信是发过去了。这边这位也是既不回短信也不接电话」

「我可不认为那嚣张的小丫头会就此收手。要能抓住她就好了」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想必这事已经传到夏目的耳朵里。可新闻里对铃鹿的事却只字未提。虽说已经发短信告诉夏目铃鹿留下的警告了,但果然还是当着本人的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比较好。

可春虎就在前天刚和夏目再度相遇并起争执的。反反复复给她发了好几条短信,但春虎不确定她会不会看。

「她应该还没离开这里。总之过一会儿我去本家那里看看」

不巧的是,春虎的父母由于工作原因去了东京。现在是既没办法与本家的人取得联系,打本家家里电话也是电话留言,也没能依靠的大人。看来既然这样的话就得尽快提醒夏目让她引起注意。

「就这么办。那小丫头给人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感觉」

「不择手段么……」

听了冬儿的话,春虎自言自语起来。也许是听出话里有别的含义,冬儿把目光对准了春虎。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那……」

冬儿向春虎投去了疑问的视线。春虎还没整理好思绪,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那女孩——大连寺铃鹿。她和明明打赢了咒搜官却还是突然逃走了吧?那其实是为了不将没来得及逃走的兄妹卷入咒术战」

——『我要复活我哥哥』

春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铃鹿昨晚说的话。说不定当时铃鹿将险些被牵连的兄妹与过去的自己重叠了。

「她说要让自己的哥哥复活。我是不相信能做到的,但她却想要利用夏目尝试一下」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这样了」

「但你想啊」

「什么啊?有话就说」

「这算坏事么?」

春虎没多想的就提问了。

当然,春虎要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夏目被牵扯进来。要是这事要波及到她的话,春虎将尽全力阻止铃鹿的一切企图。

可春虎不仅将唯我独尊的铃鹿印在了脑海里,同时也将为了不波及到孩子而脱离战场的铃鹿以及向他表明要复活哥哥满是不安的铃鹿一同印入了脑海。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罪被咒搜官追杀着,但春虎认为不该去责怪她要复活哥哥这个她所执着的目的。

冬儿没有直接回答春虎的问题,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其实在那之后我调查了很多」后靠在了椅背上。

「首先,那小丫头说的『帝国式阴阳术』——嘛,和『泛式』一样,大多数情况下都略称作『帝式』。『帝式』好像是现在并不被传授的旧式咒术体系。但那丫头说过,旧归旧,好歹原来也是军用的,所以有许多实战性很强的咒术。有相当一部分的咒术现在都被禁止使用了,于此相对的,还有一部分的咒术被沿用至今」

「说的是灵魂咒术么?」

「不。那比较『特别』」

冬儿的脸上挂着冷冷的笑。而春虎一脸的不解。

「灵魂咒术有那么厉害么?和幽灵对话不正是阴阳师才会做的么?」

「那是民间传闻和从前的传说了。现在的咒术中没有与灵魂相关的。『泛式』的主张的是『不知道』灵魂是否真的存在」

听完冬儿的说明后,春虎一脸茫然。

「这样啊。但他们不是在处理灵气灵灾之类的么?」

「是啊,事情就烦在这。『泛式』里说的『灵』不是幽灵的『灵』,而是造出世间万物,或者说是寄宿于万物内的『气』。像我们经常说道的『灵气』或『瘴气』之类的,简而言之指的就是『气』。而『灵灾』指的就是由于『气』的紊乱而引发的灾害。」

阴阳术的基本思想被称作为『阴阳五行说』。虽然战争前后,也就是古代阴阳术和现代阴阳术对这思想的解释大相径庭,但这思想依然作为阴阳术的骨干思想沿用至今。

「阴与阳构成了世界,阴气和阳气被分类为更细致的金木水火土五类气。好了,接下来更详细的你就去问你的青梅竹马吧」

说着,冬儿耸了耸肩。

「让我们回到灵魂的话题。由『气』构成的世间万物中自然也包含着人类。所以即使是『泛式』,也认同人类所拥有的被称作为灵体的灵性身体,也就是『气』的身体。容易混淆的是,也有人把它称作魂魄。另外还有在人死后一段时间内,只剩下个灵体的例子,被称作残留灵体」

冬儿喝着冰咖啡,继续说了下去。本来由于我的关系使他对阴阳术和咒术业界就已经有了一定了解,看来这次他还真查了不少资料。

「可就连承认灵体以及残留灵体的『泛式』,碰到『人的灵魂』也就又变成了另一回事。再说由于连『灵魂是什么』这问题都没解决,那么作用于『一切都是未知数的灵魂』的咒术,也就不复存在了」

「但大连寺铃鹿她不是说她会——」

「是啊。所以『泛式』里没的『帝式』里有。我特别留心调查了一下,好像业界里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

「也就是说有许多研究人员认为『帝式』里是包含有灵魂咒术的,但没有任何记录能证明这一点。不仅如此,现在阴阳法还禁止进行与灵魂相关的咒术研究」

「禁止?」

「没错。不是因为伦理上的理由被禁止,而是因为更为切实的理由」

说着,冬儿脸上浮现出了尖冷的笑。

这尖冷的笑是冬儿只有在享受惊悚时才会露出的笑。春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说的切实是什么意思啊?」

「春虎。知道土御门夜光生前举行的最后一个仪式吧?」

「诶?当,当然知道。课本上都有写。土御门家是不为世人所知的,那个仪式失败后东京就发生了灵灾——」

春虎的话就到此打住了。他察觉到了冬儿为什么不说接下来的内容。

接着,冬儿盯着春虎的脸,冷笑了的点了点头。

「那只是表面现象」

春虎楞了。

事件后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夜光生前举行的最后一个仪式的资料。但那仪式如果真的是与灵魂相关的咒术的话,那么为什么研究会被禁止以及铃鹿为什么会被咒搜官追杀也就能说的通了。更不如说是理所当然。换句话说现在在东京频发的灵灾就是当年夜光的仪式所招来的灾难。

「……而且现在。好像有相当多的阴阳师都认为夜光的仪式成功了」

「不该这样啊?夜光不是因为那仪式的事已经死了么?」

「对了,认为夜光成功了的阴阳师还这么说。『天才阴阳师土御门夜光通过其一生最后的大咒术使自己的灵魂转生了』」

「——!?」

春虎倒吸了口凉气。

——夜光他转生了?

这事还是头一回听说。从同时是现役的阴阳师以及土御门分家人的父母那也没听说过。这事实在是让人太难以置信了。

然而,更冲击消息还在后面。

看着震惊的春虎,冬儿的表情冷不丁的变了回来。

细细的双眸里射出锐利的眼神,用低沉,认真的声音说道。

「你还真是老样子啊那么迟钝。——春虎。好好回想一下那丫头说过些什么」

春虎的心跳开始渐渐加速。

铃鹿的说过的话。

好像她说过……。

——『我为什么找你?这不明摆着的么。因为你是那个咒术转生的「实例」』

——『和传闻一样你好像没前世的记忆。还是说那传闻是假的?但值得一试。因为你是唯一经历过这个咒术『泰山府君临』的成功者……』

「……啊」

战栗感充满了春虎全身。两眼睁大的像快要冲破眼眶一样。

看着春虎,冬儿不紧不慢的继续说了下去。

「……也许你爸故意向你隐瞒了真相。这传闻在业界可是无人不知啊。土御门夜光转生了。而且不是在战败气氛浓厚的当时,而是转生到了自己的阴阳术会被发扬光大的未来,转生在继承自己血脉的土御门家的子孙身上。当然这传闻毫无根据,也可能只是无聊的闲话」

「…………」

春虎感受到了自己视野的动摇。他咬了咬牙。

——夏目……是夜光的转世重生?

怎么可能。

但这一切都让人无法相信这是假的。

现在的情况是。夏目有着作为阴阳师卓越的才能。好好想一下的话,那么早就决定下一任当家的的确有些操之过急。当然她现在的阴阳师实力还不能和夜光比。……那么和16岁时的夜光比呢?他们之间还会有那么大的差距么?再说春虎也只是听别人说夏目有多厉害多厉害的,具体有多厉害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更重要的是,铃鹿对这个传言深信不疑。身为『十二神将』之一,身为夜光的研究人员,复活了灵魂咒术的当事人,铃鹿将夏目判断为是夜光的转世重生。

那么那判断还会有错么?

春虎不知道说什么好。冬儿一言不发的含着冰咖啡的吸管。这份沉默的气氛笼罩了这一桌。

就在这时,春虎的手机响了。

短信。他条件反射似的确认着发信人。

冬儿声音锐利的问道。

「是北斗么?」

「……不是」

是夏目发来的。从昨晚就玩失踪,今天却像监视着我们一样,在那么巧的一个时间点发了个消息过来。

春虎用颤抖的手指摁电话按键。短信内容极为简洁。

「我有事想和你当面说。今天傍晚有空吗?」

一滴雨滴打落在二楼窗玻璃上,天上下起了小雨。

3

中午下起的雨,越下越大。

夏目把见面地点定在了一家怀旧咖啡店。我像逃命一样把伞折叠好逃入店内。门上挂着的门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干涩的响声。

时间是下午五点。罩灯粗糙的光线照亮了怀旧风格的装潢内饰。也许是因为天气原因客人并不多。春虎环视了下店内,发现夏目坐在最里面的包厢席里。

「久等了?」

「……没,没有的事。那个……外面刮台风还把你叫出来,真是对不起」

「没事。其实我也有些话想和你当面说」

相互打过招呼后,店员走了过来点单。春虎随便点了杯冰咖啡。夏目一言不发的盯着桌子上的红茶看。

夏目身着黑色吊带衫和长裙。成熟的穿着与她本人优雅的相貌很合适。一头黑色的长发一点都没有乱。她应该是乘出租车来的吧。红茶都快冷的差不多了,但她还是不准备喝。

「…………」

好紧张。不管怎么说刚从冬儿那听说了那事。就算没听说,前天在天桥上的对话也足够让气氛尴尬了。联系不上的那会儿还挺替她担心的,真的到见面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家伙真的是夜光的……?

当然,夏目和前天见到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嗯?不对。

好像变了。春虎发现夏目的样子不对劲。

平时成熟稳重的夏目今天总感觉好像平静不下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脸红的不敢与春虎对视。话说刚才那招呼好像也打的挺生硬的。

当春虎在想『怎么了这家伙』的时候。

「短信。我看了。对不起」

夏目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深深的低下了头。春虎一脸不解。

「诶?为什么要道歉?」

「昨天的焰火大会。春虎君是因为我才陷入了危险」

「等,等一下。为什么要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因为是和我搞混了春虎君才会被盯上的吧?」

听她这么一说春虎终于明白了。也就是夏目在为自己的替身将春虎卷入危险的事道歉。

「没什么的。你不必道歉的。短信里说不清楚,其实是我不好。他们误把我当成是你,然后我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假扮成你。再说了,要怪也要怪那女的。你什么都没做错」

春虎慌慌张张的说明后,这回换夏目吃惊了。

「假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春虎口齿不清的答道。

「因为她说要让你配合她的实验。没想到会是那样的实验……」

瞬间,夏目向春虎投去了「怎么这么傻……」的责备的目光。

「对方可是『十二神将』,国家一级阴阳术师啊?你疯了么」

「我知道她是谁。她给人感觉很危险啊……」

「知道危险就更不该骗她!春虎君在阴阳术方面可是外行啊!要是被卷入阴阳师的纷争中那怎么办!要真这样的话你现在就惨了。现在没事那还算好,但我还是要说你实在是太轻率了!」

夏目气的眉毛竖成了个倒八。简直就像是训斥着同学恶作剧的班长。「……我知道错了啦」春虎一脸不满的道歉道。

作为春虎来说,他是想在危险波及到青梅竹马之前阻止的,但被人说道「外行一个就少出点风头」,春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进行反驳。就算被卷进了同一起事件,夏目很有可能会比春虎处理的得当的多。

看了一脸不快的春虎的脸,夏目突然闭上了嘴。

害羞的把视线向下移去。

「……对,对不起。你是因为我才被牵连的,我却还对你发火」

「都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了」

春虎再次帮夏目打圆场,但夏目好像并没接受这份好意。并拢的膝盖上拳头握紧。脸红的咬着嘴唇。

这点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我清楚的知道,她在一味的自责。

——真是个牛脾气。

春虎在心里发着牢骚。这时候恰好冰咖啡送来了,但却一点都不想喝。

「……话说你的安全没问题吧?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也许怪怪的,那大连寺铃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在我说出铃鹿这名字的一瞬间,夏目的眉毛和肩膀都颤了一下。

「……是的,我知道她」

这一声回答,是我不曾听到的音调。

春虎吃了一惊。那声音比卷入了事件的春虎这个当事人还要愤怒。

「你俩——不会认识吧?」

「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要那么……」

「那,那是因为……我,我有听说过她。我认同她作为国家一级阴阳师的实力,但人格方面是个令人讨厌的女人」

说着夏目的眼神里流露出非常不快的感觉。

春虎大吃了一惊。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夏目这么贬人。由此可以看出铃鹿是多么的臭名昭著。

「……不过她是通过 『阴阳Ⅰ种』的史上最年轻,被称为『神童』的阴阳师。要是被她找到的话就只能缴械投降了。我们必须尽快想个对策」

「缴械投降……你也拿她没辙么?」

「当然。对方可是国内顶尖的阴阳师哦?」

「啊,嗯。话是这么说啦……」

春虎打住了已经到了喉咙口的「可你是夜光的」这句话。用极不自然的一声咳嗽,打发着一脸可疑的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马。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事和父母说过了没?」

「不,还没。……父亲现在在东京」

「你爸不在?真不巧。我爸妈也不在身边」

「……父亲和舅舅婶婶一起去东京的」

「诶,这样啊」

夏目说的舅舅婶婶其实就是春虎的父母。没在听的春虎脸红了。之后。

「所以我才回家探亲来的」

夏目直言不讳的说道。春虎一下子变得尴尬,「啊啊……」的暧昧的附和着。

夏目的母亲已经去世,剩下父亲一人。在她离开东京前一直是父女两人居住在一起。

但夏目和她父亲好像处的并不怎么好。春虎也只是偶尔从父母的谈话中听到这么一两句的,听说即便是住在一起,也基本上也没有几句能称得上是对话的对话。

话虽如此,但现在只能顺水推舟。

「既然家人都在东京的话,那么趁这个机会你也回去说不定比较好」

「我……不能这么做」

「喂喂。考虑下现在的状况啊。不管再怎么讨厌父亲,现在情况也不允许你不回去啊」

「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这样…」

经春虎这么一说,夏目的神情一时间变得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神童』她说她要举行『泰山府君祭』 是吧?」

「嗯?啊,我没听的怎么清楚但她好像是这么说的……你知道那玩意儿?」

「是的」

「真的假的!?但她说那可是灵魂咒术哦?那是禁术吧?很有名么?」

春虎惊讶的询问道。夏目也用很意外的眼神看着他。

「所谓『泰山府君祭』,原本是土御门家代代举行的祭祀仪式」

「……啊?」

春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解释。

夏目拿春虎没辙似的说道。

「这是从土御门家的祖先,安倍晴明时代开始就举行的祭祀仪式。之后被作为国家的秘密祭祀仪式,长期取缔土御门家的这个仪式。她打算进行的应该是经过大幅改造后的『帝式』『泰山府君祭』,术的基本性质没有变化」

「这,这样啊」

「恩。在离我家后院很远的地方,被我们称为『御山』的后山里,有土御门家保护至今的『泰山府君祭』的祭坛。想必她是想在那举行仪式吧。那么作为土御门的人,我必须要保护祭坛。所以我不能离开这里」

「怎么会这样……」

「要举行『帝式』『泰山府君祭』是有巨大的风险的。要是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们必须要出手。」

巨大的风险。春虎听到了这句话打了个冷颤。的确,过去『帝式』『泰山府君祭』给东京招致了巨大的灾难。这点夏目肯定也是知道的。

「说归说,那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保护就能保护的了的东西吧?你自己不也说面对『十二神将』只能缴械投降么」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这是责任。现在父亲不在,只有我能尽到保护祭坛的责任」

「就算你这样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啊。反正都是守不住,在和不在不一个样么」

「我都说了要是我逃了的话就尽不到一个作为土御门家的人的责任了」

夏目像是有些发怒般强调着这么一句。春虎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了。这也许就是本家人的气魄吧。就结果来讲的话,春虎想要是没保护好祭坛不就等于没尽到责任么。

但我也能理解一定要担起这个责任的夏目的心情。

从以前夏目的正义感和责任感就要比人强出一倍。是那种会一脸认真的说「总会有即使赢不了也要迎战的时候」类型的人。被别人那么一脸认真的说道,冬儿的话也许会嗤之以鼻,而春虎是「嗯,是吗」这么接下话茬的人。

要是夏目真是夜光的转世重生的话,那『泰山府君祭』就是因缘的祭祀了。假设夏目本人已经知道这个传闻,那她一心想要阻止『泰山府君祭』的举行也就不难理解了。

「嗯—……」

春虎抱着胳膊,眉头紧皱的望着天花板。

接着,

「……我知道了。但你还是先得回东京」

「春虎君。我都说了那么多遍了——」

「大连寺铃鹿正对你虎视眈眈。于是对于整个仪式来说你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吧?保护祭坛也无济于事。你该把自身安全和祭坛的安全看的一样重要才是」

春虎直言不讳的说道。夏目下意识的闭上了嘴,没有马上反驳。这证明她认为春虎说的有些道理。

「既便如此,就这么放置祭坛不管……」

「我来保护祭坛」

夏目睁大眼睛望着春虎。

上次看到夏目这表情,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平时都是一脸生气表情,当被别人戳到弱点的话就会马上变得像孩子一样。

春虎害羞的,「不管怎么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保护祭坛就是土御门家人的责任的话,那我就代替你来保护它」

「……你,你在说什么呢。春虎君对咒术可是完全的……」

「就算是你,也不是『十二神将』的对手吧?那你来保护和我来保护不都是一回事么。还是说你有信心从『十二神将』手上保护祭坛?」

春虎平静的说完后,从夏目颤抖的嘴唇里半个字都没蹦出来。

对事情尽在自己掌握的时候强硬的夏目,也拿预想外的事情没辙。要这是正确言论的话那就更是如此。春虎微微的笑了笑打小这弱点就没变过的青梅竹马。

「你去避难,我留下来。这样既能阻止大连寺铃鹿的仪式又能尽到保护祭坛的责任。嘛,『就结果而言』上来说的话,虽然能保护住祭坛的可能性非常低,但总比你被抓住要来的好」

「可是……」

「好啦好啦,别纠结了。你现在可没时间替别人操心。大连寺铃鹿应该去祭坛前会先来找你。你的处境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啊」

说着春虎把手伸向了挂在腰上的皮袋。

比手机袋要大出几倍的这袋子是市面上卖的咒符袋。其实是在来这之前回老家拿的。

春虎把盖子上的扣子解开,从中拿出了咒符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我从我爸的诊疗室里拿出来的治愈符。还有些护符。净是些阴阳厅谨制的昂贵咒符。我是不知道怎么用啦,送你的话你应该会觉得蛮好用的」

铃鹿不是我们能正面对抗的对手。但这事既然已经成为了新闻的焦点,那么阴阳厅应该会以最快速度收拾事情残局。也就是说春虎他们只要逃到铃鹿被抓住为止就好了。

就当春虎一个人在那接受事实的时候。

「春虎君太狡猾了」

无法反驳的夏目就这么默默地低下了头,轻声的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

「……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把自己当土御门家的人看」

说着,稍有怨念的瞪着春虎。那轻轻的声音里,包含着少有的闹别扭的感觉。这一反常态的说话方式,搞得春虎不知如何是好。

——骗子之后又被说成狡猾么。

或许真如她所说的一样。不过与被说成是骗子那次不同,这次夏目好像并不准备责备春虎。春虎很是单纯的为了这点区别高兴。

「……嘛,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我才要挺身而出」

说着虚无得笑了笑。

比不上冬儿的,和春虎非常不相配的笑。夏目还是笑了起来。

久违的笑容。春虎的脸颊莫名的热了起来,慌慌张张的移开了视线。

用装傻的口气撇开话题。

「总,总之!你不必担心我。我虽然很背,但总是能避开最坏的结果。昨天就是,被卷入了咒术战却毫发无伤」

「——啊,还有。那个大连寺铃鹿也不是外面传的那么坏的家伙。又嚣张又高高在上的感觉,但别看她那样其实也有可爱的地方。要是她真去祭坛了的话,我觉得和她说说还是能讲的通的,不至于丢掉性命——」

“嘭”。一声杂音。春虎吓得闭上了嘴。

本该放在夏目膝盖上的右手,握着拳敲在了桌上红茶杯的旁边。

「……是吗。她很可爱啊。」

不同于平常的冰冷的声音。春虎楞的说不出话,连低下头被刘海遮住的青梅竹马的表情都看不见。

这时夏目突然掏出了手机。

「喂?我是刚才乘车的那个。我现在就出店门,能把车再开来一次吗?……好。谢谢」

单方面的说完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诶?要走了么?」

「是的。多说无益」

感觉她的声调像是在故意强调无益这两个字。春虎藏不住急转急下对话给他带来的困惑。

「那啥……我还没听你说祭坛的具体位置在哪……」

「够了。请回吧」

「等,等下。我们都说好由我来保护祭坛的吧?」

「谁,什么时候,说过要把土御门家的圣域交给个外行了。能请你不要用自以为的提案来决定事情么」

找不到话茬。那感觉给人更像是在说「不要过来」。

夏目放好手机后,拿出钱包,把包括春虎那份冰咖啡的钱啪的甩在桌子上,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

「喂」

春虎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下一个瞬间,夏目就还了他一个仿佛触碰一下就会冻伤的严寒的眼神。

说老实话,我被吓到了。昨晚的铃鹿和这个眼神相比也只是孩子。手脚僵硬,面部绷紧。那威压感,足以让我回顾我至今的人生有没有做错什么。

夏目俯视着僵在那的春虎。

「……因为可爱就能说的通?要是春虎君你是抱着这种心情的话,那只会给我添麻烦,回家好好呆着吧」

那是将情感抑制到极限,流露出了另一种情感的声音。夏目撩动了她的黑发,离开了桌子向咖啡店店门走去。此刻见不到鬼的我也知道,夏目现在一定正释放着惊人的灵气。

但我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等!等一下!我们再冷静的谈谈。夏目!」

春虎踉踉跄跄的从包厢位起身追了上去。拼命的呼喊着正打算推开咖啡店店门的夏目。

之后,春虎的体内发生了异变。

——诶?

春虎没注意到。那时是「第一次」。从进这家店开始,哦不,准确的来说是昨晚同铃鹿分开后,春虎是「第一次在夏目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就算春虎自己没察觉到,咒术也会察觉。只要满足了事先设定的条件,沉睡在体内的意识就会急速觉醒。

蠢蠢欲动。

春虎双脚缠在了一起,脸朝下的倒在了地板上。店员吓得叫了起来,夏目下意识的回过了头。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而至的异变弄得春虎不知所措。他发不出声。一股强烈涌上来的作呕的感觉。趴在地板上揪着自己的胸口。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肆虐。

「……春虎君?」

夏目向春虎搭话。看来她也发现了情况不太对劲,刚才还残留在声音里的怒气都不见了。真是太好了,在这情况下我还在想这事的时候。接下来的一个瞬间。

「咳——!?」

春虎把什么给吐了出来。不。是什么从体内飞出来了。

那是一张纸。

是一张卷成卷的湿漉漉的圣书书页的一角。但飞出体内的瞬间,湿纸片像生物一样的在动,形成了个「形」。

蜜蜂。

春虎惊讶的睁大双眼。

——这是!

「式神!?」

夏目瞬间摆好了架势。

却还是不及式神的速度。

蜜蜂式神像箭一样穿梭于空中,瞬间躲入了夏目的死角。迅速无声的在夏目陶器般的脖子上刺了一针。

「——!」

夏目条件反射的用手驱赶,但蜜蜂敏捷的从门缝中逃到了下着雨的店门外。一转眼那蜜蜂就逃的没了踪影。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可恶。

春虎咳嗽着的站了起来。相反的,夏目却站不住了。

「夏目!?」

夏目的脸色变得苍白。扶着门瘫坐在了地板上。双眼已经失去了焦点。春虎慌忙赶到夏目身边。

「夏目!振作点!」

「春,春虎……君……」

夏目全身在抽搐。春虎托着夏目的肩责备着陷入恐慌的自己。

——可恶。那蜜蜂——!?

难道有毒?夏目像是察觉到了春虎的所思所想一样,伸出手,搭在了春虎手臂上。

「……灵力……被吸走了……」

「夏目。没事吧?灵力竟然被——怎么才能夺回来!?」

「比起灵力……刚才那式神……」

夏目痛苦的问道。但春虎无法法回答。而提问的夏目已经有了头绪。

——被算计了。

那是铃鹿的式神。春虎完全被算计了。

春虎付完钱后抱着意识朦胧的夏目跳上了她刚才叫的出租车。

失去灵力的人对咒性抵抗力会大幅下降。因此丧命的人虽不多,但一般来说都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来进行恢复。

好像本家宅邸里有能让灵力恢复的咒具。听说了有这事的春虎,准备同夏目一同前往本家宅邸。

台风也正在步步逼近,室外早已是狂风暴雨。大颗的雨滴拍打在车前窗上,时不时吹来的狂风吹的车身摇晃不已。这情景仿佛像是代替春虎诉说着他现在的心境。

——都怪我。都是因为我夏目才会……。

春虎还以为铃鹿离别时的那口吻只是在讽刺北斗。只是在对自己使坏心眼。真不得了。那时铃鹿竟然在自己体内设下的咒术机关。

现在再回想起来,铃鹿那时的警告也很奇怪。她还特意提醒我一定要当着本人的面说清楚。是春虎大意,将敌人的式神带到了夏目身边。

夏目现在还不能说话。雪白的额头上挂着透明的汗珠,平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神,现如今被半睁的睫毛遮住,变得空洞不堪。一脸毫无血色倒在位子上,重复着急促的呼吸。

——可恶啊。

看着青梅竹马痛苦的样子,春虎咬了咬牙。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愚蠢。

到现在一言未发的夏目像是看穿了春虎的悔恨一般,说。

「……都怪我……没能看穿她的咒术……」

「夏目?」

春虎慌慌张张的把她扶了起来。

「抱歉。都是因为我你才会——!」

「……不。对方是『十二神将』……就算施咒了你也不可能发现……」

「可是!」

「先别管这个了……这样一来她就得到『我』了。我们必须马上赶到祭坛……阻止她……」

铃鹿说过夏目对于整个实验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但从现在只是把夏目的灵力夺走来看,铃鹿要的很有可能不是夏目本人,而是她的灵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铃鹿现在应该正争分夺秒的赶往祭坛。

「得快点赶回去……做咒术战的准备……」

「笨,笨蛋。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战什么战啊?」

「…………」

夏目没有回答。短短的对话像是耗尽了她的体力一般,她静静的闭上了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目苍白的脸上又回复了往常的固执劲儿。赢不了也要打。这顽强的意识,不用夏目开口也能传达给春虎。

——怎么办?

在春虎思考的时候,手机响了。

『春虎。你那边现在怎么样?和青梅竹马处的还好么?』

是冬儿打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夹杂着风声。看是在外头打来的。

春虎确认了下夏目的情况。青梅竹马正闭着眼睛,头歪靠在座位上。

看来是睡着了。呼吸还是很痛苦的样子,但总算是安定下来了。春虎用不足以吵醒夏目的声音,简洁明了的说明了情况。

不愧是冬儿,接受事物就是快。

『原来如此』

自言自语的这句话里,掺杂着看戏的口吻。他老毛病又犯了,电话里明显听的出他在享受着事态的发展。

『怪不得那小丫头二话不说的就把你放了。不知道是她疏忽了呢,还是你太笨了呢——』

「反正你肯定在想两方面都有吧。先别说这个了,我有事要你帮忙。你能去阴阳厅把事情和昨天的咒搜官们说明一下么?我不能确定他们会相信,但只要报出土御门的名字我想他们就不会置之不理的」

新闻里说阴阳厅又从东京增派了几名咒搜官来。但现在在这的只有昨天那一个分队。仅凭他们或许远不是铃鹿对手,但总比自己和现在变成这样的夏目要来的好的多。

『其实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他们已经开始采取行动。好像像是找到了那小丫头』

「啊 !?找到了?话又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啦,就是我有个比较傻的哥们儿也被卷入事件中。所以我调查了不少东西』

话筒对面的损友用明显装傻的口气回答道。

春虎苦笑了笑。说是在为春虎奔波,实际上是在为了只有自己和眼前发生的事件毫不相干这事闹别扭。话说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掌握了咒搜官们的行动的?真是无法想象。

「啊,等一下。阴阳厅增派的人手到你们那了么?」

『还没。好像被台风拖住了』

「那他们不会被铃鹿给干掉了吧?」

『不好说。他们是职业杀手。不会打没胜算的仗。他们应该是知道那小丫头在哪后,正策划着怎么偷袭』

看来就连冬儿也不知道咒搜官的目的地是哪。但铃鹿下一步应该是要去祭坛,那么追着她的咒搜官们也应该是同一方向。

春虎向冬儿表明自己想法后,冬儿像是在话筒那端点头认可一样。

『剩下的就是看咒搜官怎么处理了。于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正搭着出租车赶去夏目的本家的宅邸。那里好像有能恢复灵力的咒具」

『知道了。但问题的关键那祭坛不是在那宅邸的后山里么?搞不好你又会被卷入咒术战』

「别开玩笑了。不管再怎么也——」

在那一瞬间,出租车来了个急刹车。

驾驶员发出了惊叫。刹车声像要撕裂鼓膜一般,车开始在湿滑的路面上侧滑行。

春虎下意识的护着夏目。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突如其来的恐惧猛的揪住了心脏。幸好周围没有其他车来往。车体来了个90度变向总算平安无事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

「怪,怪物 !」

驾驶员用惊叫声回应了春虎的提问。接着,春虎也看到了「那个」。

在内外温差起雾气的玻璃对面。街上到处都是折纸做的猛兽。

是铃鹿的式神。春虎盯着窗外。

——不会吧!?

春虎看了看蜷缩着的夏目。如此动静都没能吵醒她。美丽的容貌稍有些扭曲,像是在做着噩梦一样,痛苦的呼吸着。

「可恶……!?」

『发生什么了。春虎!』

电话那头的冬儿察觉到了不对劲,大叫了起来。大批的式神在街道上暴动——

突然,它们变回了纸。

「……诶 ?」

式神在春虎吃惊前变回了纸质的造型物,散落在被雨打湿的路面上。简直就是昨天的再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了贴在柏油路上的纸片。

「……发生什么了」

春虎迷茫了,丢下失去意识的夏目,从出租车后座里爬了出来。

一到车外,像早已久候多时的的雨将春虎包围了起来。现在在水田的郊外。离开市中心已经有段距离了。头顶上的黑云轰鸣,沉重的雨点像帐子一样把春虎包围。

太阳差不多快下山了。周围一片昏暗。延绵于黑暗与雨的公路,沿路街灯微弱的亮光。右手边是被雨水拍打的水田,左手边是围着一圈生锈的铁栅栏,像是在施工的工地。式神就是从工地地基那出现的。

接着听到了从工地深处传来的夹杂着雨声的怒吼声和东西毁坏的声音。

春虎的脑内浮现出了昨天的场景。咒术战。现在一定有人在工地深处战斗着。而且那人,一定铃鹿和咒搜官他们。

冬儿担心的最终还是发生了。

「……我也真是太背了点吧」

春虎呆呆的在倾盆大雨里喃喃自语。

春虎本想尽快离开这的……

——……不!

逃跑没有任何意义。现在的情况和昨天不同。现在春虎一伙人正处于必须阻止铃鹿的立场上。特别是夏目,不管春虎说什么她都会这么做的。

这样的话,那么就——

「…………」

春虎的神色紧张了起来。

「……冬儿」

『春虎!?发生什么了?』

「真被我碰上了」

电话那头的冬儿咽了口口水。这也难怪,谁都不会想到他们真的就在这。

『……服了你了。你确定你真没被什么诅咒么?』

「也许吧。幸好夏目和我都没事。我先让司机把夏目送回去,然后我呆在这观察战斗结果」

『啥!?喂,别说傻话了。哪有自己送货上门的啊』

「你没资格说我」

春虎用招人厌恶的口气回答着,迅速的开始整理头绪。

如冬儿所说,咒搜官和铃鹿再次展开了战斗,肯定会用些手段。那么比起就这样逃走更应该目睹战斗结果。咒搜官赢了的话最好不过,要是输了的话,提早知道事情结果也方便制定下一步计划。

即便是想不出要制定什么计划也好。

『别这样春虎。面对阴阳师你又能有什么作为?』

「什么都不做。就是看他们最后谁赢。就算是大连寺铃鹿赢了,消耗过剩就会麻痹大意,这时候我的机会就来了」

『机会?什么机会?』

「……偷偷靠近暴打她一顿的机会」

『好,你是笨蛋这点我很清楚的知道了。你就给我乖乖闪一边去』

「烦死了。开玩笑的啦」

冬儿还是想要制止春虎。可春虎只是告知他所在地后就单方面的挂断了电话。

回到出租车,拜托司机把夏目送回本家宅邸。司机像是一直载本家的人一样,脸色发青的答应了春虎的要求。

「……夏目」

春虎轻声呼唤尚未恢复意识的青梅竹马。

春虎也不想从这副样子的夏目身边离开。可就算这么一直呆在她身边也什么忙都帮不上。就结果而言,还是目睹胜负结果能帮上她忙。

从腰间的咒符贷中取出一张治愈符。

治愈符是使用灵力治疗伤势的咒符,并不能回复灵力。而且用在现在灵力几乎为零的夏目身上,也不会有太大的疗效。

「……要是我会用治愈符就好了……」

现在说也无济于事。可夏目微弱的灵力说不定也能对自己的灵力有所帮助。春虎满怀祈愿的紧紧的握住了咒符。

把治愈符贴在了睡着了的夏目的胸口。再一次的向司机说「那就拜托您了」的春虎,送走了出租车。

4

跨过被式神们推倒的铁栅栏,春虎进到了工厂里面。

绕进眼前的建筑物。一进去噪音就变大。踩着水洼,春虎全身湿透的跑了起来。

跑出了后门。

建筑物的后面是个停车场。停着辆载着集装箱的卡车和两节点着车前灯的铁路货车。

还有在雨中战斗的,大大小小的人影。

是铃鹿和昨天见过的咒搜官。

但战斗的走向和昨天看到的不同。铃鹿被完全包围了起来。而且咒搜官只操控着两只式神,身高近三米的巨人式神。昨天展示出惊人力量的铃鹿的式神,现在一个都看不到。

不,仔细看的话在还没浇上沥青的停车场里,到处都散落着沾满泥水的纸片。刚才在车里看到的光景,恐怕在这里也发生过了。铃鹿的脚下躺着一本圣书的残骸。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感到疑惑的春虎,

围剿铃鹿的咒搜官有十人。可现在在和铃鹿交战的只有两人。剩下的八人只是围着铃鹿不断的咏唱咒文。

接着,像极光一样的光线,仿佛像是要将咏唱着咒文的咒搜官们串连起来一样,从地下浮现了出来。在这磅礴大雨中,咏唱咒文的独特韵律与光产生了共鸣。

「……那是,结界么?她的式神就是被这个封印住的么?」

那是叫做八阵结界的遁甲术大绝招,当然春虎并不知道。由于主要是祓魔官用的,又封印着第三阶段以上的灵灾,所以按常理来说一般不会对人使用。可阴阳厅许可了能用对付灵灾的同等级手段来对付国家一级阴阳师。

都用出这种大绝招了,说明他们已经成功抓住铃鹿了吧。铃鹿比春虎抢先一步得到了夏目的灵力。另一发面,在过于在意灵力夺取同时,也被咒搜官钻了空子,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看来就到此为止了。就算是被称作『神童』的你也无法从内部破解八阵结界。乖乖投降吧」

咒搜官中的一人,用严厉的声音警告铃鹿。

劝降之后,站在咒搜官身旁的两只体型巨大的式神走到了前面。重量级的护法式『G1型·仁王』。就这么和铃鹿对峙着看上去还真像是巨人。

——打赢,了?

春虎躲在建筑物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观察着事态的走向。

没想到。

「别给你们点阳光就灿烂了……」

铃鹿被封锁在结界里念道。

她已经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全身湿透,铂金色的头发也都散开,重重的垂了下来。站在那的样子像是被父母丢弃的孩子一样。

但那大而明亮的双眸至今还在闪着光辉。从她小小的身躯里,散发出不详的气息。

「竟然把人当灵灾一样处理……可惜啊。你们真应该迅速将我射杀或是随便怎么样处理掉我。我看你们才是实战经验不足吧?」

雨滴打在少女脸上。

铃鹿满脸雨水的就大声的嘲笑了起咒搜官们。

「知道我专攻的是什么的吧?就给你们开开眼界好了。不是我的,而是土御门夜光原创的代表性军用式」

说罢,她转过身去。面朝着停在停车场角落里的卡车。

冲着卡车载着的集装箱怒吼道。

「术式解放!出现吧,土蜘蛛!」

哐的一声,集装箱从内部被砸出个坑。

哐哐哐,集装箱被打烂,撕裂,撕碎。碎片掉落到了地上。

接着,滂泼大雨中出现了一个异形的轮廓。

蜘蛛。

是一个巨大的钢铁蜘蛛。它伸展开折叠的脚后,大小比集装箱还要大出一截。装置在身体两侧的机关炮。还有就是蜘蛛头胸部的那块,长着铠甲武士的上半身。

陈旧的铠甲上,戴着的是圆锥形的头盔。装饰在头盔额头处的,是闪着暗金色的五芒星。覆盖整张脸的铁面的眼孔处,在大雨中闪着隐隐约约的火光。

「……装,『装甲鬼兵』!?」

咒搜官们大吃一惊。中断了咒文的咏唱,结界的光芒消失了。

「干掉他们」

钢铁蜘蛛动起来了。

与施工机械一样的外表相反,动作却和普通的式神一样灵活。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蜘蛛。

八只脚像滑行一样向咒搜官逼近。

「……!?」

咒搜官中的一人向土蜘蛛开火。

但子弹被轻而易举的弹开了。本应对人造式有用的炮弹并不适用于钢铁式神。

「可恶」

刚才劝降的咒搜官欲想用两个『仁王』压制住土蜘蛛的行动。

但在战争时期开发出的『装甲鬼兵』的动作,远比现代式神『仁王』来的灵敏。土蜘蛛抬了抬脚。一个被撞飞,另一个则身体被刺穿。

被刺穿的『仁王』,变得像电视雪花一样。延迟了。接着盔甲武士拔出了腰间的大太刀。

大雨朦胧中刃光一闪。

仅一刀就把巨人砍成了两半。『仁王』骤然消失,被砍成两半的式符落到了湿漉的地面上。土蜘蛛一气呵成的把另一个『仁王』也解决了。

咒搜官慌了手脚。

枪声,漂浮在空中的咒符。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那怪物到底是……」

春虎被眼前发生的景象惊呆了。

从咒符而生的火也好,式神的身体也好,说到底咒术就是物理方面来讲很「暧昧」的东西。因此,物理法则无法完全适用于咒术,另外,要是从外部受到强大的物理干涉的话,物质化就会产生动摇,导致延迟。

但『装甲鬼兵』钢铁的身体变成了物理性质的「强度」。而且因为刻在装甲内部的咒文,使其具备了良好的咒术抗性。

获得了汽油与钢铁的身体,放弃了暧昧的模棱两可,因此得到了实打实的破坏力和防御力的式神。

『装甲鬼兵』真是不折不扣的军用式神。

——那,那么厉害的式神怎样才能打败它啊!?

工厂的停车场变成了规模壮大的咒术战战场。

火焰在黑暗中舞动,雨声在黑暗中低鸣。金属片在空中飞舞,刺扎在地上,大地开裂。

像宛如面对步兵的重型战车一样,土蜘蛛的动作毫不迟缓。机关炮里好像并没装填炮弹,但即便如此,它还是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土蜘蛛上的盔甲武士从一脸愤怒样的铁面的口腔里吐出了蛛丝。

咒搜官中的一人被蛛丝缠住了。一会就没了动静。和夏目被蜜蜂式神刺的那时候一模一样。灵力被吸走了。

土蜘蛛不顾敌人的反抗,一个接一个的开始收拾咒搜官。

土蜘蛛嗵的一声用力踩了地面一下后,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了。

寂静又回到了停车场。衬托出了雨声。春虎能做的只是躲在角落里咬牙。

——怎么会这样。

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东京赶来的增援看来是赶不上了吧。已经对铃鹿无计可施了。当然,也没偷偷揍她的空闲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

想不到答案的春虎,一个人站在大雨中。

就在那时手机响了。不是别人的手机,正是春虎的。

在战斗结束后的停车场里轻快的铃声不合时宜的响着。春虎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少跳了一下。

「谁!?」

铃鹿大声的问道。与此同时,已经停止运作的土蜘蛛也蠢蠢欲动了起来。何等的霉运。或许都怪自己没有调到静音档。春虎仰面朝天。

不管怎么说现在处于进退两难之地。春虎带着自暴自弃的心情,出现在了停车场里。

见到意想之外的人物登场,原本神情凶恶的铃鹿,一脸的扫兴。

「你是昨天……」

「……你好啊」

春虎不得已的打了个招呼。

不会死的。那时在咖啡店里打包票的春虎,现在看到随时待命的蜜蜂式神和以一己之力打到所有咒搜官的铃鹿,信心动摇了。

铃鹿对咒搜官手下留了情,没要了他们的命。

虽然我不认为谈话能解决问题,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的好。事到如今已别无他法。最好是能找到一条能不交出夏目,也能说服她的两全之策。

铃鹿用可疑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春虎。

在她打量的自己的时候,春虎翻开了铃声不断的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显示,春虎不经苦笑。

是北斗打来的。

——真是个爱多管闲事的家伙。

从这时间来看应该是冬儿吧。肯定是他告诉了北斗我现在的情况。然后北斗担心我,打了这么通电话。那笨蛋,昨天明明吵得那么凶却还是那么担心我。

「……谁打的?不接么?」

铃鹿冷冷的问道。春虎「是啊」回答道后,把电话给摁掉了。

要是北斗的话,从冬儿那听说这个地方,打过去的电话又被摁掉,就算刮着台风说不定也会赶过来。冬儿马上也会来的吧。在他们两人赶到之前要想办法拖住她。

——话虽这么说,怎么拖啊。

自己也对自己的想法发笑,春虎深呼吸之后平静了下来。

注视着铃鹿的眼睛,想着该怎么做。

总之先

「……行啊你。一想到那式神在我肚子里呆了一晚上,现在还害怕呢」

「……哼。话说在前头,那可是我得初吻。怎么样,觉得赚到了吧,达令?」

铃鹿好像有所警戒,但比起和咒搜官谈话,和春虎谈话好像更容易。她用和昨天一样傲慢的,但又有几分亲近的口吻回答道。

「但你别误会了。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但你搞得像跟踪狂一样跟踪我,我就轻饶不了你」

没用利用价值——铃鹿的目的最后果然是夏目的灵力。那就是说她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了。春虎在心里咂了下嘴。

「其实从一开始就没你什么事。要是研究室数据库里有照片的话,也就不会找错人了」

「……研究室。你平时肯定一直窝在里面吧。从昨天烟花大会的样子看,你可是相当的不谙世事啊」

「啊?怎么和我说话呢。你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么?」

「被说中了么」

「……这家伙,真让人火大~」

铃鹿眉间皱了起来。看来真说中了。

又马上像想起什么的一样。

「对了!昨天那之后你和那丑八怪怎么样了?吵架了?」

「……托您的福」

「啊哈哈!活该。谁叫你演戏都演的那么烂。笑死我了」

看着春虎绷着的脸,铃鹿大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这回轮到春虎不爽了。

「……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丫头啊」

「切。你瞎了不成。像我那么可爱的,世上可没几个哦?」

「外表先不说,光那性格就够人受的了」

「啊哈哈。不说外表?你自己不也承认了么。天真~」

「少废话。话先说前头,你再这么下去将来肯定不受欢迎!」

「怎么可能。我可是天才美少女阴阳师哦。周围人捧我还来不及呢!」

「少扯了。现在的你是半个罪犯啊!」

不经意的朝她大吼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戳到了她的痛处,铃鹿突然缄口不言。不好,春虎意识到了不对。

一个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如果现在还想着「谈话就能解决」的话也太厚颜无耻了点。要是冬儿现在在我旁边的话肯定会叹气摇头的。

但低等级的对话似乎也能稍稍缓解现场紧张的气氛。春虎下定决心,渐渐接近铃鹿。

「……我说。收手吧」

「啊?说什么呢你?你不会真是个笨蛋吧?」

「我承认我笨。但你也是笨蛋」

春虎不加修饰率直的说了她一句。铃鹿看上去有些焦躁,但好像并不打算还嘴。好倾向。

「你说过要让自己哥哥复活是吧?」

这么向她确认后,铃鹿的表情略有些僵硬

春虎毫无顾忌的继续问了下去。

「我虽然没兄弟姐妹,但你那份心情我能理解。因为想让死去的家人复活那是人之常情。但你这么做不太好吧?就算你复活了你哥哥,你哥哥也会和你一样变成罪犯了啊」

「……好罗嗦啊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笨蛋。我是在说就算你哥哥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也不会高兴的啊」

「别搞的你好像很了解哥哥的想法一样。哥哥想什么我最清楚!」

铃鹿瞪着春虎大吼道。

她身后的土蜘蛛,回应着主人的情感,八只脚踩了一下地。靠近了看那也是相当有气势的。春虎吓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不能就此停滞。

「你父母怎么说?没反对么?」

「哈!我才没有父母什么的。我绝对不会开口叫他们的。他们只不过是利用我和哥哥的人渣」

「喂。那可是你父母啊——」

「他们不是你想的那么好的人!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年轻就当上了『十二神将』了么?那是因为我从出生开始,哦不,在出生前就被他们肆意玩弄!她们在我身上施下了好几个禁术。哥哥就是这样被他们害死的啊!」

铃鹿愤怒的吼道。春虎一时间无法回应少女愤怒的像快要吐出血的自白。

就是说铃鹿被身为咒术者的亲生父母,当做小白鼠一样。为了让她成为优秀的咒术者,全然不顾她的想法,在她身上施了各种各样的咒术。

和发起牢骚来像『家常便饭』一样的自己不同。铃鹿自出生那天以来背负上了巨大的黑暗。

春虎一脸苦涩的表情。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我说错话了。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过去。我道歉。我很同情你……」

「去你的!谁你要你同情!」

「……也是。但你听我说。既然你对父母怀恨在心的话那你就更不该做和你父母一样的事啊」

说完,春虎又向前挪了一步。恐惧,但现在不能任由她发展的心情更胜一筹。

「灵魂咒术不是禁咒么。要是你染指灵魂咒术的话你就会变得和你父母一样」

「烦死了你。你又知道我些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接下来打算要做的是举行夜光生前最后一个仪式是吧?要是举行了的话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牺牲么?你将会把无数条人命踩在自己的脚底下啊!」

「不会有人死的。我可是研究夜光第一人。我彻底调查过『泰山府君祭』了。只要支付了正确的代价,就不会引发灵灾!」

铃鹿坚持着自己的主张。

有些发飙的样子像是威胁着准备接近受伤的野猫的路人一样。不过这只野猫就算受伤也是能抓人甚至能置人于死地的。春虎抑制着心中的恐惧,拼命接近铃鹿。

可是。

「你没实际确认过吧?」

「所以才需要实验嘛!」

「太乱来了。再说,正确的代价又是什么?」

「我的命啊!」

春虎停下了脚步。

看着春虎吃惊的表情,铃鹿很满足似的笑了笑。

「……没错。我要将我的性命奉献给哥哥。……怎么样?还有什么要唠叨的么?」

春虎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铃鹿,看着这个比自己年幼的少女。然后他明白了。铃鹿没在撒谎。她是真的打算牺牲自己来换回哥哥。

铃鹿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着与疯狂相近的光芒。看来是沉醉于崇高的自我牺牲中了。或许这正证明了她精神方面的稚嫩,她正打算做的与真正的自我牺牲相距甚远。

身为国家一级阴阳师,破坏条例,染指禁咒,最后打算连命都豁出去。

驱使她这么做的,是年幼的疯狂——

那一定是爱。

「……那你更要收手了」

春虎斩钉截铁的说。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铃鹿,被春虎说的一愣。她以为已经把春虎说闷了,所以没能马上理解这话的意思。

接着,理解春虎说的话意思后,眉间紧锁,愤怒的看着春虎。正准备开口把愚蠢的凡人痛骂一顿的时候,春虎抢在她之前,用平淡的口气告诉她。

「你打算让你哥哥替你替罪然后自己一个去死?牺牲自己?这样孤零零被留下来的哥哥也太可怜了」

「什……」

铃鹿的瞳孔里第一次露出怯色。

「……说什么呢你。不可能。哥哥他一定会……」

「很高兴?牺牲自己的妹妹,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你认为你哥哥会对你心存感激?再加上活过来之后还要被当做禁咒的实验体。万一要是发生灵灾的话不止阴阳厅,整个社会也会谴责你哥哥。你哥哥将在一片骂声中一个人苟活下去。你还敢说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哥哥么?」

春虎慢慢的,苦口婆心的替铃鹿分析。

铃鹿嘴唇哆嗦着瞪春虎。但她没和春虎对眼,咬着牙根撇开了脸。

「……什么嘛。你凭什么教训我……」

铃鹿在自己的内心拼命否定春虎刚说过的话。和咒搜官们对峙时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动摇和破绽。

雨下个不停。雨帘在风中摇摆,拍打着站着的两人。

春虎注视着动摇了的少女,说道。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是么?冷静下来,再好好考虑下吧」

彷徨的铃鹿,胆怯的把视线对向了春虎。身子一定凉透了吧。铃鹿脸色苍白的闭上了冻得发青的嘴唇。

在春虎面前的已不是『十二神将』之一了。就在那时,春虎第一次对铃鹿抱有亲切感。

铃鹿也和春虎一样,对残酷的现实束手无策。他们都只是孩子。两人的区别在于,春虎接受了事实,而铃鹿则选择破坏。春虎没这个能力,而铃鹿有罢了。仅此而已。

雨中,春虎渐渐接近铃鹿。铃鹿全身发抖,但并不准备逃跑。

两人的距离,已经缩短到第一次对峙时的一半。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束,束缚吧。急急如律令!」

被漂亮的阴了一下。

放出咒符的是倒在地上的咒搜官。看上去像是勉强保持着意识。打算用尽自己最后一份灵力来完成的任务。

咒符是木行符。在空中变化成蔓草绳,将站着的铃鹿抓住了。咒术做成的蔓草一瞬间将铃鹿娇小的身体绑了起来放倒在地。

在惊呆了的春虎眼前,咒搜官拼命的站起身来。但和夏目那时一样,受灵力被吸走了的影响,意识有些模糊。

另一边,受到偷袭的铃鹿满身是泥的勃然大怒。

「可恶。——少来烦我!」

眼里充满血丝的怒吼。忠诚的式神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 它抬起了刚刚刺穿了『仁王』的脚,跳到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咒搜官正上方,准备冷酷无情的收拾掉他。

春虎的运动鞋周围溅起了泥水。

身体前倾的像要摔倒一样跑了起来。土蜘蛛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特别缓慢。钢铁蜘蛛的脚正在慢慢迫近咒搜官。

春虎用尽全身的力量撞开了咒搜官。被撞开的咒搜官倒在地上又一次昏了过去。

但一切都到此为止了。把人撞开了的春虎,就这么趴在了地上。

脸上沾满里泥水。有人在悲鸣。大概是铃鹿吧。春虎现在没闲工夫去管着管那了。正当春虎双膝跪地的准备起身的时候,这才注意到了自己头上。

死定了。春虎异常冷静的想。

从十二次交通事故中幸存下来,没想到最后竟然要死在蜘蛛脚下。真是可笑。春虎脑中半边空白,诅咒着自己的霉运。

但冲击并未如期而至。

春虎急忙扭着上半身抬起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抬起头的春虎,这回脑子变得一片空白了。

「……北斗?」

北斗出现在了春虎眼前。

她正用全身力气顶着土蜘蛛的脚。

眼前令人无法理解的光景使得春虎大脑短路感情被剥离。他就像机械一样傻傻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北斗站在趴在地上的春虎和土蜘蛛的脚之间。土蜘蛛的脚尖深深的刺入了北斗的左肩。深的像是快要刺到心脏一样。可北斗并未因此倒下,睁大着明亮的眼睛,可爱的脸庞变得惨白,双手抓住了钢铁的蜘蛛脚,挡住了本该致春虎于死地的一击。

这开的是哪门子国际玩笑啊。

「……北斗? 你……」

「……快逃……」

「说什么呢你。你受……」

「叫你快逃!」

北斗大声叫道。

接着在刺伤自己的蜘蛛脚表面迅速的用手指画着些什么。

「唵,缚日罗,大襄,唵亘洛,娑婆诃!依循五行之理 破除内里防壁!」

五芒星。

那是在阴阳术中被称作「驱邪」或是「晴明桔梗印」亦或是「晴明纹」的表现阴阳五行之理的咒文图案。是安倍晴明所用,更是被用做土御门家家纹的咒印。

和咒文一同被画出来的印放着光芒浮了出来。土蜘蛛变得像是真正的蜘蛛害怕火一样,突然抬起脚把北斗甩飞了。

刺穿肩膀的脚,毫不留情的撕开了北斗的胸腔。被抛到了空中的北斗像是皮球一样在空中画着抛物线。

春虎耳边突然“啊啊啊”的一声。

他甚至没注意到那啊啊啊的一声是自己喊的站了起来。

土蜘蛛和铃鹿的事早已被他抛之脑后。

春虎背对着敌人,跑向了被丢到空中的北斗。

身体的行动,血脉的喷张,在感情控制了一切后,理性回来了。

刚才的电话。赶过来的北斗。是啊,我自己也不是料想到结果了嘛。现在那结果就在我眼前。不该这样的啊。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理性把大声吼叫的感情给封印了。

接着就是恐惧。

无比的恐惧开始袭向春虎。

「北斗!」

北斗像是坏了的人偶一样,直愣愣的掉在了地上。

倾盆而下的大雨打在她不停痉挛的身上。看着支离破碎的好朋友变成这样,春虎的视野渐渐变暗。叫着,吼着,迷失自我的春虎,抱起了北斗。

就在那一瞬间。

北斗的身体像是混杂着雪花的影像一样波动着。

身体外轮廓扭曲,透过身体能看到地面。

延迟。

看到发生在自己手臂上的光景,春虎的大脑再次停止了思考。忘记了呼吸,全身僵硬的愣在那里。

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

北斗的左肩到胸部有土蜘蛛留下的伤。

被深深刺痛,叫人不忍目睹的伤。

但不可思议的是一滴血都没流。弄湿北斗衣服的只有下个不停的雨。

「……北斗……?」

春虎用自己都觉得无力的声音呼唤着北斗。

接着,北斗躺在春虎的怀里抬起头对春虎笑了笑。

「……笨蛋老虎。干吗……不接我电话……」

「…………」

在北斗说话的时候北斗的身体也在波动。情况正越来越糟。这断断续续像是在耍小脾气的声音里,也开始渐渐夹杂像沙尘暴似的干涸的杂音。抱在怀中的这份触感,也渐渐开始变得淡薄。

「北斗。你……你……」

北斗一脸苦笑。

像要哭出来一样的苦笑着说。

「……对不起……这事一直瞒着你」

「笨蛋。说什么呢。说什么傻话呢你。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春虎方寸大乱。北斗微笑着看着束手无策的好友。

伸出颤抖的手,揪紧了春虎胸前的衣服。

「春虎。我,喜欢你……快,快逃。……你要死了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北斗笑了。

接着,强烈的扭曲后,消失了。

春虎的手臂上空留着一张破旧,满是修补痕迹的式符。

「……北斗?」

春虎无意识的从口中漏出这一声。全身的活力,都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

「……你傻啊你」

铃鹿说道。

咒符里的咒力已经失效,她从蔓草绳中解脱了出来。

被雨水拍打着的铃鹿看着春虎。

「她算你啥?式神?你把自己的式神当成女友对待了?哈。傻了吧你。嘴上说的天花乱坠,背地里却在干那么恶心的事」

铃鹿的声音颤抖了。颤抖的声音里,似乎能看见小小的负罪感。她看上去就像是害怕被迁怒在逞强欺骗自己一样。

春虎缓缓的把头转了过去。

「你说谁?」

「那女人啊。竟然没看出来土蜘蛛是我的式神,这式神真是够粗制滥造的。是你做的?你要做也做个好一点的嘛。要,要不然我帮你做一个?做个比那好上一千倍——」

「……」

春虎不打算继续接她的话茬了。

慢慢站了起来,用自己都不曾听过的声音说道。

「——闭嘴」

「……嗯?」

「你再说句试试」

周围空气的质感好像发生了变化。

春虎的视线贯穿了铃鹿。

那一刻,春虎的眼神像是一头发怒的猛虎才会有的眼神。那眼神轻而易举的撕碎了少女的虚张声势。那是拥有尖牙利爪的人特有的眼神。

铃鹿吓得花容失色。

「哈?你,你当你谁啊你?知道现在在和谁说话么!」

以怒吼还击的铃鹿,声音比刚才颤抖的更厉害了。声音里的情感比刚才更激动,但在尖利的声音里,隐藏着玻璃质感般的脆弱。

铃鹿瞪回了春虎。这视线凶的像是包含着杀气。

但她先把视线移开了。从春虎的视线中逃离一般,甩了甩湿透的头发,背过身去。

咂了下嘴后跑向了卡车。土蜘蛛也跟随着主人跳上了满是集装箱的碎片的卡车托板上,折叠起了自己的双脚。

铃鹿召唤了黑服的简易式后命令其座上驾驶席。她自己则打开了副驾驶席的车门。

最后回过头来说了「……下次你死定了」,坐上了卡车,关上了车门。

卡车启动了引擎后驶离了停车场。春虎一个人站在雨里,看着渐行渐远的卡车。

突然远处一声雷鸣,夹杂着雨声和风声,大气轰隆了一下。

太阳已经下山。

暴风雨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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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两个土御门



1.

春虎和北斗认识是在进了中学后的第一个暑假。

在车站附近的小公园里。在湛蓝的天空下,灿烂的阳光穿过嫩绿的新叶,反射出宝石般的光芒。

看到的第一眼就被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当时仿佛就像是粉丝遇见了自己的偶像般。她的年龄大概是和自己相当吧。春虎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猜想她究竟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另一方面,独自坐在长凳的少女,在注意到春虎的视线的时候,就像装了弹簧般,立刻就站了起来。眼睛睁得圆圆地看着这边,嘴巴一张一合的。很奇怪的反应。反正都是不认识的家伙。

就在春虎觉得很可疑,决定过去那少女那边看看的时候,这少女察觉到春虎的动作的时候,就一溜烟地跑出了公园。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春虎愣住了——那就是春虎和北斗的初期见面。

春虎与北斗的第二次见面,与其说见面,不如说是目击吧。那是在公园初次见面的三天后。

自从公园的偶遇以后,春虎就觉得经常有人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看着自己。虽说在家里就没有那种感觉,但是一旦出了家门,就感觉到有人一直在自己的背后盯着自己。但回头看也没看到有任何人在。

完全就是被跟踪那样,一直扭头看。但是,他自己却从未想到自己已经被跟踪。他自己发现被跟踪时确是很偶然的,就在他走过停靠在他旁边的车子时,从倒后镜看到了在藏身在篱笆的身影。

就是那个时候在公园里的那个少女。

反射性地回头看,意外地和北斗的眼睛对上了视线。看到北斗逃跑,就直接追了过去。但是,因为北斗实在跑得太快了,很快就不见了身影......那样的事情每隔三天就发生一次,渐渐就变成两天一次,到最后变成每天都是那样子。那可以说是春虎这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最奇怪的人际关系。

春虎追,北斗跑得日子还在继续着。

为什么会走到哪里都会被跟踪?为什么要逃跑?春虎自己在思量了很多,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想到。真的是很莫名其妙。

但是那种莫名其妙却让春虎很固执想要弄清楚。

那段期间,春虎不断地想着各种计谋的同时,北斗也日复一日跟踪春虎。当她自己察觉时,发现自己已经迷上了这件事。像那个时侯那样费尽心思,不断奔跑流汗的夏天,从此再也不曾遇过。

毫无意义,酷热,惊险,谜一般的每一天。

令人怀念,追逐的夏天。

到最后,春虎一次也没有追上北斗。

暑假的最后一天,春虎决定改变方针。他来到最初遇见时的公园,一整天都坐在那里等着。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坐在那里继续等待着。热得要死,汗水流得整个人都快要脱水。尽管这样,他一次也没有想过要去有空调的地方。

直到黄昏,才看到北斗的身影出现。

太阳沉下地平线后不久,光线完全消失也是一瞬间,是用魔法把天空变成蔚蓝色的瞬间。

北斗一副早已预料到的神情出现。直直走到春虎的跟前,一副要坦白的样子张开嘴。

在那之前,不用说了,你赢了”

北斗闭上了嘴巴。这是什么意思啊?紧盯着春虎。


那是,不管怎样,你最后还是成功逃脱了,我不想听你的借口

北斗难为情地静静地站着。春虎笑容满面。


真的,对于女孩子来说,你拥有了仍人羡慕的擅长逃跑的腿,但是,起码也告诉我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吧?我叫春虎

一边说着,一边从长凳上站起来,伸出手。

春虎伸着手,就像乞求食物的小动物那样,一直看着北斗。然后渐渐地那双眼睛——一会低垂着眼,一会儿又睁大眼,一闪一闪地闪烁着。

北斗立刻就把手伸了出来,惶恐地碰了春虎的手。一碰到春虎的手,就像再也不会放开那样子,紧紧地握着。

之后,春虎就浮现了他一贯的,向日葵般的天真烂漫的笑容。

因此,春虎对于北斗的事是完全不了解。冬儿把北斗比作谜一般的女生。春虎对此也没有异议。那是因为对于此时在身旁的北斗,春虎是喜欢她的。

相遇的夏天过去就到了秋天,秋去冬来,一年过去,两年也过去了,但两个人的相处方式还是那样。到了第三年,因为冬儿的加入,春虎的周围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和谜一般的女生,还有本性不怎么好的,但春虎却为这样的友谊而感到满足。

因此并不想破坏它。

想着一直保持原样。

那样也蛮好的。

2

春虎奔跑着。

在夜里沿着县道,一直奔跑着。

雨还是不停地下着。不仅这样,雷轰轰地响着,闪电也开始亮了起来。

尽管如此,出乎还是从举行巫术比赛的工厂一个人跑了出来。

只为了追踪铃鹿。

也为了阻止铃鹿的阴谋。

脑袋里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想,一个劲儿地跑着。气喘吁吁,心脏仿佛要裂开似的,身体各个部分无法抑制得疼痛着。

但是,还是用治愈符将受伤和疲倦掩盖起来,当快要倒下去的时候,就又拿新的符来更换,春虎就这样不断地奔跑着。

周围一片黑暗,县道两旁闪烁着微弱的灯光。毛毛细雨不断,基本上是看不到自己脚下的路。更何况在延伸向黑暗的县道,也只能看到一点点的路。听到的是轰隆隆的雷声,和自己的喘息声。奔跑着,奔跑着,在雨、黑暗和闪电的交叉中,向着不确定的道路前进。

尽管如此,春虎还在继续奔跑着。

在春虎的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张符咒。那是北斗消失后唯一留下来的符咒。

对于北斗的事情,春虎拼命地让自己不要去想,或者可以说是,正因为没有去想,才会奔跑着。就像其他的无关的事什么都没想就可以了。

但是,尽管如此,粗重的喘气声中,意识就不由自主地跑远了,两腿拌了一下就跌倒在路边,那些回忆就像泡泡破了那样,一下子全都迸了出来。

从第一次见面就完全没有改变过的样子,和纤细的体型完全相反的顽强和力气。北斗奔跑的快速,是自己和冬儿即使使劲全力也无法追得上的。不喜欢说有关自己的出身的原因——有关她的家人或朋友,一次都没听说过。

终于就在刚刚,北斗受了重伤,可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用身体把钢铁般的脚撑起来,使用了咒语。躺在春虎的臂弯里,说了句快跑,就消失了。最后剩下的不是尸体,而是一张式神符。

怎会有那样的事呢?——

春虎喘着气,心里大喊着“可恶”。

——为什么那个家伙会是式神呢?

想着“刚刚的北斗是假的,真正的北斗在别的地方。”但还是不能欺骗自己。北斗她自己也说了,“很抱歉,一直没有说出来,欺骗了你”。

那些全都是谎言吗?北斗的存在是假的,连和那个家伙有关的记忆也都是假的吗?

和那个家伙一起度过的时间,和她的谈话,一切一切都是谎言——只有自己被骗了吗?

如果只是自己被欺骗了的话——

那么北斗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如同最初就是不存在

——那家伙其实不死也没关系吧。

——春虎,我喜欢你

闪电又再一次打了下来。雷声也隆隆响了起来。

很大的声音,从腹部底下响了起来,只是,对于气都喘不过来的春虎来说,想把自己心里的话喊出来也做不到。因此,他只能一直跑着。直直地跑着,跑着,跑着,跑着,跑着——直到这个世界的尽头,不顾一切地跑着。

雨。黑暗。闪电和雷鸣。

眼睛模糊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双脚毫无意识地动着。仿佛已经用尽自己身体的力气,仅仅靠着自己的灵魂让自己不断地奔跑着。

仅仅靠灵魂……

像要把大气层撕裂般,雷声隆隆,落雷不断。空气也嘎吱嘎吱地騷動著。

对了,北斗的灵魂到底哪去了呢?那家伙有魂魄的吧?如果有的话——式神也有魂魄的话,那么那些谎言什么的都无所谓了,只是希望能够再次看到那个家伙。只要能再见一面,想和她好好地谈一下,让我好好地了解她。如果那家伙的魂魄还存在于某个地方的话——

然后。

春虎停住了脚步。

到底跑了多久才来到这里。沿着县道两旁房子所散发的灯光,在回过神来时候才发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就像光明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黑暗中,只剩下雨还在不断地下着。

但是,在黑暗的边缘,在黑暗的对岸,有着孤独、朦胧的光线。隐隐约约散发着光芒。

就像一个魂魄在那里游荡。

……北斗?

某些东西破裂的哗啦声也传了过来。

但是,那不是魂魄。

那是灯笼所散发的光线。春虎直到自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在笔直的县道的前方,有一条分岔路。形成坡度小小的斜坡,是延伸到远方的高岗的车道。车道的旁边,有登上高岗的石阶。石阶的旁边是仿佛用古老的神社的木制成的屋顶。屋顶下面挂着大大的灯笼散发出朦胧的光亮。

闪电刹地闪了一下。

屋顶下的灯笼显露出来。

在灯笼上有用墨笔描绘的五角星状的家徽——也标示着【土御门】。

春虎站在黑暗中,全身颤抖着紧紧地盯着那点光。接着就一步一步靠近。

站在灯笼的侧边,仰望着石阶。倾斜得很厉害的斜坡,在黑暗中给人以仿佛要延伸到天上去的印象。仿佛融入到黑暗的石阶的左右,是与黑暗相溶茂密的树林。在高岗的顶部,就像错觉般看到了两束灯光,那也是灯笼的光线。

春虎登上了石墙。

突然间,雨渐渐小了。轻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也渐渐明显了。

一段,又一段,春虎坚定的脚步沿着石墙走着,一个脚步,一个脚步攀了上去。每走完一段石阶,就离天空越近。

眼前浮现的是慢慢蠕动的黑云与耀眼的闪电。

终于登上了高岗的顶峰。

爬完石阶所到达的地方,有一扇大门。门的两旁,和下面一样挂着描有五角星家徽的灯笼。

门是敞开着的。

此外,在门的前方,是融入了黑暗中的土御门的公馆。

……

很久没来这边了,里面没有点灯,也没有人气。尽管如此,公馆还是一如既往给人一种它像一种静静地存在着的生物的感觉。

夏目平安地回来了吧?是的,这就是春虎突然产生的不安思绪。

门没锁,我在桔梗之屋里

一瞬间觉得是幻听吧。但知道是不可能的。一只蝴蝶飞过紧瞪着公馆的春虎的眼前。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就像在花圃里那样,把春虎引导到公馆那边去。

那是只式神,而且刚刚的是夏目的声音。原来,真的已经会到来了。

春虎手里紧紧握着式神符,在黑夜里跟着飞舞的蝴蝶走过去。

3

走进玄关,横过走廊。

担心湿得那么厉害可能会生病,但在黑暗中,不要说找毛巾来擦一下了,就连找电灯的开关也难以做到。只有那只一直引导春虎前进的蝴蝶,泛着磷光。凭着记忆,春虎和那只蝴蝶走到了公馆的里面去。

终于在走廊的深处,看到了微弱的灯光。从隔扇的缝隙透出一点灯光。

来到家里的佣人称为“桔梗之屋”的铺着木板的房间。那蝴蝶在前面一上一下地飘着,春虎一靠近,那隔扇就被打开了。

透出来的光线是蜡烛的光。

房间大概有20张榻榻米那么宽。里面的壁龛设有祭坛,上面供奉着杨桐枝和币帛。另外还陈列着各样祭祀用品,还悬挂着画满咒语的挂轴。在祭坛上有准备好几个烛台,即使蜡烛的火只剩下小小地在摇曳,也能模糊地把这个房间照亮。

灰尘厚厚的,感觉有发了霉的气味,混合着青草散发的热气的雨气息,还有一点点香烛的香气。

夏目坐在房子的正中央。

有点儿吃惊,因为刚刚穿着的和服已经换掉,白色的丝质棉袄衬着红色的和服,一副巫女的装束。春虎正座在地板上,并把符咒摆出来,一个一个摆整齐。那只蝴蝶也在夏目坐着的前方地板停住,并回到那张小小的式符里。

夏目……

听到春虎的声音,夏目渐渐把头抬起。蜡烛所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红光,就像湿发垂落下来般一点声音也没有,渗透到房间的每个角落。

所谓的蝴蝶式神就像夏目操纵的简单的式神。

你的灵力恢复了吗?

是的,恢复了。虽然还没恢复到和那些奉承的话一般好,但至少保持今晚一整晚是没问题

那就是说,你会去守护祭坛啦!

……



夏目没有回答。那正是表示她的觉悟,比任何的回答都来得正确。

公馆里面鸦雀无声。虽然听到外面暴风雨的声音,但同时蔓延着与外界完全相隔离的气氛。

就像铺了一层薄膜般的静寂。在那里面,只有蜡烛火摇曳的影子和烛芯燃烧的声音,在缓缓地诉说着时间的流逝。

……倒是春虎君,你没受伤吧?看你那副惨烈的摸样——

啊,没受伤。但因为一路跑着过来才成现在这副样子而已

夏目显得对那话很惊讶般,呆呆地摇着头,把放在身旁的毛巾拿出来递给春虎。春虎欣然地接受了。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就这样子回来了

把毛巾盖在头上,春虎向夏目道歉。

于是夏目

真的

用一种强硬的语气责怪着。

那时候的情形,我问了司机。但是,当我在车里醒来的时候,真的很惊讶,……听了他的话以后,真的很不舒服。在咖啡馆里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为什么你还要乱来呢?

真的好像生气了。话中有以往的刺在。

但是对于青梅竹马的说教,现在的春虎觉得很难得。明明在咖啡馆就听过这样的话,但还是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在胸口浮起难受的自嘲。

实际上,如果自己不是那样乱来的话,北斗或许就不会死了。春虎现在脑海一片空白。

……我,真的是很差劲

……

在春虎无力的声音里,正在生气的夏目意外地闭上了嘴。

然后,脸色变了一点点,

为了能看清[神童]与咒搜官之间的战争,才会坚持到这里的。看到那个情形,结果好像不太好。

……嗯……

春虎含糊地回答,重重地坐在地板上。

不想看到夏目的脸,春虎把毛巾盖在头上,遮住自己的脸,把刚刚看到饿咒术之战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咒搜官的战败。铃鹿拿出了[装甲鬼兵]的事、和铃鹿之间的对话、想要说服铃鹿的事、来龙去脉全部都说了。

虽不想,但还是说了有关北斗的事。

全部说出来,很长。因此春虎如实地把他所见的说了。

有关非常珍贵的亲友的事也说了。

夏目没有打断春虎的话,静静地倾听着。

在背后燃烧着的几根蜡烛,照射在物品,留下了阴影落在夏目的脸上。在阴影落在的那张漂亮的脸上,只看到她的双眼闪着神秘的亮光。

结果夏目一直到最后,她的表情也没变过。她冷静的接受一切,只在春虎说完以后,才点了一下头。

……原来是这样,她居然用了[装甲鬼兵] ……

你连那个也知道啊?

我也只是听过名字而已,恐怕那是把用于研究的保管物品取出来的东西吧。那本来不是一个人可以随意能指挥的式神,……不愧是[神童]

夏目淡淡地说着。那淡淡的语气,仿佛要把春虎的心绪都吸进去那样。

有没有办法可以打到它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将会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那样,还要负责吗?

……是的

这一次夏目很清楚地回答了。很短,却不可动摇。

正因为年龄相同,所以才会讨厌。真不明白为什么夏目与自己是如此的不同。明明小的时候,春虎还是当哥哥的。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她就变得这么强了呢。

那是作为土御门家的人的责任,是下一代当家的责任。

但是,仅仅是那样吗?

夏目变成这么强的原因,这些责任也在其中之一。

那说不定就是夏目是夜光的……。

——哎

春虎突然闭上了眼睛,左右晃了一下脑袋,把自己的困惑挥去。

本来就不是可以隐藏自己想法的人,春虎一有觉悟的时候,就立刻把盖着的毛巾掀开来,正面地盯着夏目。对于春虎突然的动作,夏目吃惊地眨了一下眼睛。

什、什么啊?之前不是说过吗?不管春虎君你怎么说,我都会履行下一代当家的义务。因为那是作为土御门家的人的使命

……仅仅是那样?

嗯,当、当然啦,因为[泰山府君祭]是危险的仪式,我不想错过……

被春虎强烈的眼神盯着,夏目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春虎一边紧盯着夏目,一边问。

夏目,你一直想着[责任],是因为你是夜光的转世吗?

春——

夏目的反应很明显。

睁大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一瞬间的动摇很快地闪过去,只剩下毫无力气的紧绷着身体的样子。

夏目挺直腰杆,脸上一副真挚的表情。可能她正惶恐地等待着被质问。

直直地回望着春虎的眼睛,回答说。

……春虎君,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是否是夜光的转世

对于夏目的回答,春虎只是点了一下头。

收回心神,青梅竹马的少女对于春虎如此无礼的责问,能够诚实地回答,春虎也诚然接受她那样的答案。

类似于夜光的记忆之类,真的完全没有吗?

是的,本来以现在的咒术也不能确定夜光是否真的已经转生了。更何况无法确定她转生以后就是我啊,……春虎君,你是知道有关我的传言的吧?

对于夏目想要的确认,春虎点了头“是的”。

实际上也只是今天才知道的,详细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

我也是,到底是怎样的传言,那传言现在传成什么样子,究竟哪些可以相信的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虽然有问过我的父亲,但他也没告诉我。但在我出生以后,那个传言就好像流传起来了

从你出生就开始有传言?而并非知道你自己本来就具有才能?

嗯,长辈知道我是有才能的,或许因为我自身的努力让我有点自负,再加上长辈们对我的赞扬。因此那流言就传得更厉害了。……至少,在我懂事的时候,我是夜光的转世这个流言就已经存在了

……原……原来这样啊

春虎喃喃地勉强地回应了。

现在才知道青梅竹马的秘密。夏目不仅仅只是本家的后嗣,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夜光的转生]成长着。

不经意想起了刚刚对铃鹿所说的话。不仅仅在阴阳界,整个社会都会责怪你。在那样的世界里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能生存下去。那些为了阻止铃鹿所说的话,很讽刺地,正是夏目的写照。

作为咒术界的禁忌,生活在土御门家族的阴影下的日子。

那究竟会是怎样的十六年呢?春虎想象不到。

……在土御门本家出生以后,就立刻被确定为下一代当家人,而且【可能】是夜光的转世,那些全都是我。因此我不想错过夜光,一旦错过她,我就会否定自己,否定自己的立场

说着这样的话,夏目笑得很奇怪。就像放下肩上的重担般,很坦诚,毫无掩饰地笑了。

但是,那只是自嘲的笑而已。

或许,我根本就没有[自我]这种东西。没有属于自己的意愿和愿望,仅仅只有那复杂的立场。或许我只是一个存在的躯体,而没有灵魂,就像式神那样的人类而已

夏目……

青梅竹马的那个虚幻的笑容深深地刺痛了春虎的心。

只有躯体而没有灵魂的式神。那一句话让春虎想起了北斗。

北斗是一只式神,但却从不认为她没有灵魂。

另一方面,夏目明明是一个人类,却无法拥有自己的灵魂。

像人类般的式神和如式神般的人类。

但是,

不懂啊

……诶?

夏目惊慌地晃了一下。春虎冷冷的目光盯着夏目。

式神也好,人类也好,两者不同什么的,我不知道。刚刚我所说的北斗的那个家伙,虽然她实际上只是一只式神,但那家伙还是北斗,北斗就是北斗。你也是那样的吧,夏目?你不就是你吗?还是说我所认识的夏目全部都是假的?都是一片荒唐吗?

什么?春虎君……

向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夏目,春虎怒吼着,不让夏目接话,自己一面继续说着。

如果真的是假的,那也没办法,反正我只是一个笨蛋。我不会一个一个去判断究竟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而且,真的里面也会掺假,假的里面也会有真,不管是哪个都有其最重要的部分存在。

春虎拼命地找着话来说,在那些话里,有一半是他对自己所说的话。

春虎从正面面对在来的途中,直在折磨着奔跑着的他的疑问。正面面向,琢磨,最后领会接受它。

回过神来,才发现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从北斗的消失后,第一次流下的眼泪。从冰冷的身体里面,溢出的温热的东西,坠落脸颊。

春虎……君……

夏目狼狈地看着春虎。

没有小心翼翼,也没有移开眼睛。一边感到困惑,一边着急,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青梅竹马,就像在告诉自己要看着他,要守护他。

春虎一边想着“你这家伙”,一边擦了擦眼泪。

基、基本上就是这样的,你没有[自我]这样的话,以后也不要说了。固执且易怒的说教魔鬼——那是你那些立场的错吗?那才是骗人的。你这厚颜无耻的家伙

夏目立刻否认,但红着脸没有提出更强烈的反对意见。宛如真的有那种自觉。

春虎变得有点奇怪,就直接地笑了起来。一对上夏目的视线,春虎的笑容就像被冻住,渐渐变成微笑。

如果注意,就会发现自己与夏目的距离变小了。

一起玩耍的时候——一直都是跟在春虎的后面,无论春虎说什么都会相信的那个小女孩。

知道了那么多的事情以后,在春虎的眼里,那时候的那个小女孩和眼前的这个少女重合、联系在一起。过去与现在合为一体,疏远了的青梅竹马的形象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加鲜明起来。

……只是,我想说的就只有这些了。出生在土御门,被认定为下一代当家,可能是夜光的转世。那些全都不是我认识的你,虽然那也是你,为自己没有[自我]而感到烦恼的你,固执且易怒的说教魔鬼这些,那是全部的你。另外肯定也有几个我所不知的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你,总而言之,夏目就是夏目

春虎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对着青梅竹马点头。

夏目一眨也不眨眼。

……我知道了

坦率地小声应对。

春虎原本不知道北斗石一只式神。但是,知道了她是式神这事并不是北斗消失的原因。

夏目也一样。就算知道了她的流言,而且她易怒、难以侍候这事以后,青梅竹马的夏目也不会消失不见。就算是小时候的夏目,到了现在还是在自己的眼前。

蜡烛芯吱啦吱啦地燃烧着。

春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眼珠子还红红的,伸了下腰,挺起了胸膛。

夏目,有件事想拜托你

对于春虎突然改变的口气,夏目警戒起来,表情也再次僵硬起来。

……你阻止也没用,我还是要去祭坛。因为那是[我]的意愿

喔,那我已经知道了,我也不会阻止你去。我想要拜托你的是不是那个

也不可以让你一起去。你的劝告没用的,虽然很感谢你这么担心我,但我还是不会带你过去的。”

打断了不停在说的夏目的话。

夏目

春虎把他的请求说了出来。

把我变成一只式神吧

夏目惊呆了。

春虎再次一脸认真地重复。把唯一的一句话——就像在揪在心里好几年的那句话,明确地说了出来。

我想让你把我变成你的式神,现在,就在这里

春虎想,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夏目从来就没打算把外行人带到咒术之战的场地。但是,既然夏目有责任为了土御门家而献身,那么就不可能会无视作为土御门家的式神的春虎。这是春虎为了能和夏目一起行动的唯一的方法。

愣住了的夏目,大大地吞了一口口水。

脖子僵硬,眼睁得大大的,凝视着春虎。发了一下呆,最后还是硬地把盯在春虎身上的视线移开,移到地板上。

……你还记得?

诶?那当然啦。反倒是你,你这个骗子

……也就是说,你明白了我当时的意思了

那,那——

突然夏目站了起来,咚的一声,发出了踏在地板的声音。春虎抬起头,仰望着这个青梅竹马。

夏目披散着 头发,眼睛像要喷出火来直直地盯着春虎。

……如果那样,那为什么,现在才……

激动的情绪,让言语无法连贯说出。

嘴唇抿得紧紧,拳头紧握,连手指头都变白了。终于,夏目转过身去,仿佛在说如果再继续看下去,自己的自制力也无法控制得住自己。

蜡烛那淡淡的光,点缀在青梅竹马的轮廓上。

在白色装束的背后,可以看到那激烈的颤抖。

春虎说不出话来。从未想过夏目会有如此激动的反应。

但是,

——夏目。你……。

现在才。

那一句话,刺进春虎的心。

夏目一直作为土御门家的后代生活着。而且,还背负着[夜光的转世人]这种流言生活着。相对的,春虎一边与夏目约定成为她的式神,一边在破坏这个约定。

所说的就是小时候的那个约定。是的,如果说重视过它,那么这话是骗人的。

但是,夏目不同。她一直相信着,等待着。还一直忍耐着来自周围的沉重压力。

痛斥夏目是骗子,这成了春虎的愧疚。但是,春虎从未想过,骂倔强的夏目是骗子,让她伤心到流泪的时候,青梅竹马的夏目是怎样的心情。

——因此,现在才,吗……。

确实,可能是那样,可能现在才这样。

但是,仅仅那样——

仅仅那样,还不足以继续走下去。

……听我说,夏目

挺着腰,春虎开始说。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平常地上学,平常地磨蹭着每一天。那样的生活我喜欢。我没看见过鬼魂,父母亲也没说过。也有推心置腹的朋友,这样就很满足了

对着夏目的后背,春虎呐呐地说着。把和北斗说过的话,重新整理以后再说一遍。

但是,那不是我要的。看不见鬼魂,也只是分家的人,但我还是土御门家的人。这一次事件,是我逃避自己的结果。你刚刚所说的,对我也很适合。土御门的春虎,毫无疑问就是我

北斗反复所说的事,就算和春虎吵架,也固执想要传达的事。

我终于明白了她想要表达的,而且终于察觉到了

我想替北斗报仇。

我想阻止铃鹿的阴谋。

我想——守护夏目——一点点也好。

那就是现在春虎现在所想的。

所以,夏目,把我变成你的式神吧。我也该做我应该做的事了

[拜托了],春虎在青梅竹马的背后暗暗地诉说着。

去做正确的事,如果觉得做错了,就去改正。

在虚实交错的世界里,看似简单,实际很有可能会很难。但是结果只有一个,只好迎着它去努力。

错了很多次,每一次都会受到伤害。

那么就从新思考一下,找出自己的答案。

终于——

夏目后背的颤抖停止了,那身体也不再那么僵硬了。

断断续续的

——小虎

诶?

那小小的嘶哑的声音,春虎回问夏目,刚刚小声说了什么。

……没什么

夏目回答说,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向春虎。

背对着朦胧打蜡烛光,夏目的表情再次被阴影盖住。在那逆光的表情下,只有亮晶晶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的青梅竹马。

白衣巫女晃了一下黑发,在春虎的跟前,屈下一个膝盖。

……这样子好吗?

不仅仅是现在,往后,都要作为土御门的——我的式神而生存着,你有这样的觉悟吗?

是的

不管是作为人类也好,作为式神也好,土御门的春虎还是土御门的春虎。而且,并不是说春虎所喜爱的日子将不在。

是的,我不会再撒谎了

春虎说。

听了那话,夏目闭上了眼睑。

在一阵沉默过后,轻轻地笑了。

缓缓地掀动着睫毛。

……当然啦。说谎的式神是会受到惩罚的

在那一瞬间,用那温柔地打量着春虎的眼,夏目狠狠地盯着春虎,对于第一次看到的这种表情,春虎吃了一惊。

但是,夏目的眼神在下一瞬间就变得严肃起来。

我明白了,那么——春虎君。我正式宣布你成为我的式神

夏目郑重地宣告,然后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一包小刀。突然站到春虎的跟前,并拉开刀鞘,拔出刀子。

蜡烛的亮光在刀刃上跳动。

夏目用嘴唇含住小刀,亲吻刀刃,使刀刃滑溜。

夏,夏目

闭上眼睛

嘴唇被血润湿,夏目严肃地说着。春虎的内心相当着急,但还是依照夏目说的,闭上了眼睛。

咯地一下,刀子落在地板的声音。那小小的衣服的摩擦的声音,春虎感觉夏目就站在自己的一步之前。春虎的心跳声就像连敲的钟声般开始响了起来,但他还是用力拼命地闭紧眼睛。

然后就听到了夏目的低低的声音。

那就是咒文。

青梅竹马那清脆的声音,就像拜神是的咒语,奏出古老的韵律。就像被催眠般,很不可思议地脑海里的一切都很清晰。呼吸着。夏目的声音仿佛就变成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在描绘着春虎,由外到内。

——以祖宗安倍晴明之名,你,土御门的春虎,成为我,夏目的式神

以最严肃的态度,夏目结束了咒语。

春虎想着,结束了吗?但事实上还没结束。春虎感觉到自己的两个脸颊有柔软的手指轻抚着。并不是错觉,而是真正的手指。更能感觉到夏目的靠近。

轻轻地闻到甘甜的香气。终于反射性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被血染红了的可爱的嘴唇。

在左眼的正前方,夏目用手固定春虎的头,自己也闭上了眼睛,嘴唇靠近春虎的左眼。春虎的身体都僵硬了。

就在春虎十厘米前,夏目静静地张开嘴,伸出舌头,舔那切开的伤口。

沾上血的舌尖,怯怯地伸出去,来到了春虎左眼下的脸颊。

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在那小小的,湿湿的,软软的触感。夏目轻轻地颤抖着,慢慢地移动舌尖,开始画图纹。

五芒星。

那是阴阳术中被称为护身咒语[晴明桔梗印][晴明纹]表示阴阳五行的根本的咒文图案。夏目的舌头一寸也没移开,慢慢地慎重地描绘着五角星。直到五角星的框架完全画好了,才把舌头移开他的脸颊。

血液混合着唾液,两人之间连着一条线。当夏目注意到的时候,满脸通红地擦掉那条红线。在此期间,春虎完全无法呼吸。

春虎的左脸颊,就在眼睛的正下方,刻着一个血色的五角星。

……可以了

……谢,谢谢……

真的想不到,成为式神会有这样的仪式。春虎的悸动完全无法停止。完全不敢直视夏目的脸。

但是,夏目缩着身子,叫了一声

春虎

这样一来,你就是我的式神了

湿润的黑瞳里,蜡烛的光微弱地闪烁着。

脸还红通通的,眼睛微微向上瞄,说着。语气就像咬紧牙关才收复到的果实般。

突然,很久很久以前,小时候的感觉回来了。心突然间无法静下来,沉闷的,痛苦的,但无法吐出来的感觉——

虽危险,却甜蜜。

对着发呆的春虎,夏目假咳了一下。

那么,……春虎君,你能看到吗?

一边遮掩自己的害羞之情,一边改变话题的夏目问着。春虎一副困惑的表情回问“什么东西——”以后,才意识到。

震惊,这才看到夏目的周围,聚集着一股凛然且凉快的灵气。不,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感觉到。

并不是说看到的东西和之前的有所改变。夏目的灵气,气息与神态还是没看见。但却知道,灵气就在那里,用相似于视线的感觉可以知道。

这,难道就是……?!

是的,因为我的咒术的关系,春虎君现在也可以看到鬼魂了。如果看得到,就说明是成功了


春虎大张着嘴巴。

就像第一次见面般,目不转睛地盯着还有点害羞的青梅竹马,在露骨的眼神下,夏目再次把自己缩得更小了。

“看到鬼魂,就是这样子?

震惊它是这么的简单。还是说明夏目的实力是非常厉害呢。常年困扰着春虎的才能,现在就在自己的左眼里。

……真漂亮啊

漂?!

灵气原来是这么漂亮的

……嗯,……是的。是吗?……

夏目不知怎的一种无力感,嘴巴嘟起来。但春虎渐渐不对劲。从一开始的震惊渐渐涌起了感动。

在春虎他们所在的桔梗之屋也和之前有很大的改变。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灵气。阴阳得到平衡的一种安稳的灵气。那是一种浓厚的灵气。就算听说了也无法触摸得到,惊讶于它就明确地就在自己的眼前。

这就是看得到的世界。

阴阳师的世界。

——这样,我……。

突然间,春虎想起了昨天看到的北斗写的绘马。

希望春虎可以成为阴阳师。

现在还不知道,北斗的愿望是否已经实现。但至少,春虎已经站在了起跑线上了。

北斗消失了,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很抱歉,对不起,北斗。

眼角再次热起来。但眼泪已不再。春虎紧紧咬实牙关。

那时候,装饰在夏目的背后的祭坛的圆镜子,沙地一声破碎了。

夏目身上的柔和的态度一下子消失了。春虎惊讶地转向祭坛。镜子一共有三块,除了刚刚碎了的那块,还有一块也支离破碎了。

怎么了?

……今天,那是与春虎君约在咖啡店见面之前,所设下的结界。现在有两个已经被破话了,只剩下一个结界,如果不赶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铃鹿已迫近祭坛了。春虎的脸一下子蹦了起来。

两人视线会合,同时站了起来。

……过去

对于夏目的宣告,春虎无言地同意了。

不知不觉中,雨声也静止了。




本帖最后由 wangsha24 于 2010-9-16 21:29 编辑


第五章 魂呼

1

透过残留的云层缝隙,可以见到朦胧的月亮。

台风刚过,雨风都停止了下来。月亮被接触自身的白云所染成白色,看起来要膨胀了一轮。淡淡的月光洒在雨后的森林上,让叶上的露珠绽放出光泽。宽广而薄暗的水田,也像是用银磨成的镜面一样。

春虎现在正和夏目一同,向着【御山】的祭坛进发。

从桔梗之间来到宅邸庭院,夏目投掷古代式符召唤式神。白马的式神。这也是至今为止春虎见到的,最美最大的马。黑色的马鞍,红色的缰绳。就算说是奉献给神灵的神马也不为过的,卓越华丽的马儿。

这就是侍奉土御门家的式神,雪风。

这用【泛式】的基准来说相当于是高等的人造式,不过让她降临的人造式不用说是和【泛式】比较,就算是和【帝式】比较都要古老很多。

首先夏目跨上了马,紧接着春虎也坐了上去。接着夏目振动缰绳,雪风如同根本没感受到两人的体重似的,轻快地贴着地面疾驰而出。要说的话,刚才的说法也不正确。因为雪风的马蹄并没有踩着地面。

雪风从庭院外饶了一圈后,穿过了大门,仍然没有着地就这样顺着石道向下跑出。从石道进入县道的时候,离地高度要变得更高了一些。

现在的雪风,正沿着森林与水田间延伸的县道,保持与地面十米的高度,犹如疾风一般前行。托雪风的福看到了许多壮丽的景象,不过春虎却没有好好地看一下下方的景色。他双手绕过前面坐着的夏目的腰——一直顾虑着直到雪风越过大门——拼命地抓着。

「呜,呜哦。来,来劲了啊」

「春虎,手不要抖动啊」

「不,不要在意!话说回来,‘御山’离这里还远吗?」

「不远了,以这孩子的速度的话很快就能到的」

手握缰绳的夏目表情也很严肃。白色的窄袖服挂着深红色的布条,细细的手腕裸露在外。与其说是帅气的巫女,不如说是年轻的女武者。

朦胧的月亮下,空中奔跑的白马,和驾驭着白马的少女。这一定和幻想的光景无异。如果除开在式神身上紧抓着别人的那个浑身颤抖的人的话——全身颤抖抱着夏目的春虎想到。

不过,春虎也是有职责的。现在春虎背上背的就是修验者使用的竹编箱,笈。里面装的净是土御门家秘藏的被称作咒具的东西。除此之外,腰部还佩戴者一把剑,肩上还挎着一张弓。

这些都是夏目外出时携带的咒术战用装备。就像是弁庆一样,春虎自身也带着咒符盒。如今十分兴奋的春虎,他的咒文并不算很强。

应该要与冬儿联系一下。

从宅邸出发之前并不是没有注意到,但冬儿的来电显示如同鬼一样残留在手机上。是在春虎跑向宅邸时的事。只不过,春亮并没有去接——冬儿在认识到春亮所处在不能接电话的状况,于是乎途中变换成了方式,把必要的情报逐个通过邮件发送了过去。

抵达了已化作了战场的工厂。唤醒咒搜官们,与警察取得联络。搜咒官们的灵力都被夺去,一时半会儿派不上用场。但台风却比预想的更加快的通过了这里,今天夜里从东京派来的增援就能到达了。

对于没有回信的春虎很是担心,也很焦躁。不过,冬儿的邮件里却没有写一概关于这些的多余内容。

春亮很感谢损友担心自己,

「很多方面都很抱歉。之后就会解决这件事的」

将这些内容发送后,春亮关上了手机的电源。

紧接着,

「——!春虎」

听到夏目的声音春亮抬起头,一辆似曾相识的卡车停在了前面。

卡车被随意地舍弃在了县道途中。车后的装货台面上满是集装箱的碎片。货台处直到县道两侧山丘顶部的这一路上,有着许多树木被切断的痕迹。

是【装甲鬼兵】——某钢铁土蜘蛛通过的痕迹。而一眼看上去毫不出奇的某座山丘,就是土御门家的祭祀用的祭坛【御山】。

「肯定没错,就是它们!你看到蜘蛛怪物了吗?」

「没有。它们早己朝着祭坛的方向去了」

「追!」

「嗯。就这样朝着祭坛进发」

驾,夏目振动着雪风的缰绳,发出可爱而又勇敢的叫声。接受了主人命令的式神,犹如箭矢一般朝着【御山】冲去,爬上了斜坡。擦着树木的顶部,沿着土蜘蛛的轨迹飞行。

终于,夏目胸前发出了喀嚓的响亮声音。那是放在怀中的第三枚镜子。

「——好像最后的结界也被破坏了啊」

「明白了。不过...看到了!」

懊悔地夏目正准备报告的时候,前方【御山】的顶部——出现了夜空与山丘的接点。

只有顶上部的树木被砍伐了,四周仍被高高的树木坏绕,变成了草的广场。广场的中央,搭建了一个四周被神社牌坊所围成的石制平台。

那就是【御山】的祭坛。平台的四个角落燃起了篝火,可能是铃鹿点燃的。

之后,祭坛处有两个谨慎向前走去的人影,还有身后操控他们的另一个矮小的人影。

是铃鹿,还有一个着黑服的简易式,以及用祭祀得以操纵的泛用式【阿修罗】。

「在那里!」

春虎叫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这个声音,铃鹿转过头朝着春虎他们的方向望去。

春虎聚精会神地再次打量这个少女的身姿。铃鹿的身体散发出灵气,以她为中心盘踞覆盖着。

全身散发出强烈的光芒——不过,这独特的灵气还是欠缺了些什么似的。铃鹿看起来如同恶鬼一般,给春虎一种“很厉害”的直观感觉。那就是十二神将中的一名,神童所释放的灵气。

铃鹿的灵气在看到春虎他们的瞬间,马上就激烈的摇动起来,并冲了上来。

「为什么...要跟来啊!?」

稚气的容貌顿时扭曲,铃鹿咬牙直响。挂着鬼一样的面孔,同时将右手朝着正侧面挥动起来。

下一个瞬间,在千钧一发之际,意识到危险的,不是春虎,也不是夏目,而是长年间侍奉土御门家的古豪,雪风。

雪风就在进入广场前的一瞬间,大大跳起翻转身体。春虎不说,就连夏目都差点落了下去。随后,就在雪风刚才所在的位置,从眼下方伸出许多钢铁的铁锥,如同炮击一般飞了过来。

是钢铁土蜘蛛,【装甲鬼兵】。就在森林的树木尽头处,它们正压低身体潜伏在那里。

「雪风!保持距离!」

夏目匆忙拉起缰绳。雪风接受了这个晚到的命令,向空中一越,逐步向上飞去。

突然袭击被躲避了过去,土蜘蛛们也在广场上现出了全貌。

支撑着篝火的钢铁身体,因为光滑反射出光芒。但是,由于土蜘蛛的身体十分巨大,以及其构造,从上方攻击它是不没有作用的。只要能够注意到铠武者的吐丝攻击的话,要回避这些攻击也应该不是很难的。

只不过。

「夏目。不要太接近祭坛!」

......

夏目认真的望着广场。

如果雪风逃到森林上的话,土蜘蛛就不会进行追击。不过,只要接近广场,就会灵巧的作出回应,进行袭击。可能它们接到的命令就是,不能让任何人进入广场吧。也就是说,要突破这些贯彻守卫的土蜘蛛,大概没那么容易。

铃鹿站在石台上,抬着头厌烦地望着春虎他们。身后的两个式神则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还在进行着祭祀的准备。

不接近一点的话是无法看到具体景象的,祭坛上搭建了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几个供奉的祭祀用品。涂成红色的大盘子里装的是用银线捆扎的白绢卷物。鞍马。纸做的人偶。旁边摆放的则是,太鼓,法螺贝,铃铛等东西。

祭坛的中央处,横放的是一个又长又细的大大的包裹物。

外表贴满了咒符。看到这个的瞬间,春虎脊背发凉起来。那包裹的大小,刚好是可以装载一个小孩的尺寸。

「难道说......!?」

大概没有错了。是死了的,铃鹿的哥哥。

是要重现古代传承下来的祭祀仪式。但在春虎的眼中,正在做这些事的铃鹿,显得十分的充满稚气。就象是玩家家酒一般。将哥哥的遗体代替人偶摆放出来,是个既讽刺又滑稽,可怜少女的游戏。

——可恶......

「大连寺铃鹿!」

春虎下意识的喊道。手握缰绳的夏目,吃惊地望向身后。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即使这样做,你哥哥还有你也不会变得幸福的。你给我醒醒啊!」

「吵死了!我不是也说过吗?下次会杀了你!」

小小的身体使劲地伸了伸,铃鹿大声怒斥道。

「本来吵吵闹闹的就是你!我自己的生命,不是由家属,大人,还是你们说了算的。是我自己去决定的。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要将哥哥复活给你看!」

怒气就这样转化成灵气,犹如火焰般燃烧了起来。而被烈火灼烧的并不是别人,而是铃鹿自身。

这强烈的火焰,在小小的身体上急速燃烧起来。一会儿,周围的空间也燃烧了起来,变得巨大的火焰很有可能会将大部人人类吞没。

只不过,

「那些做法是不可能的。不是。是绝对不能尝试的!」

夏目用富有张力的清脆声音,从旁边插话进来。

脸色稍稍有些青白,不知是不是月光的原因。春虎匆忙看了下她,铃鹿已经用怒火中烧的视线望向这边。

但夏目仍然严肃地说:

「——现在的阴阳术,是禁止所有与灵魂相关的咒法的。夜光的事件也是如此,除此之外不能有任何与这个相关的事件了。人是不能干涉人的灵魂的。因为这些不是人应该涉及的领域!」

铃鹿用浑浊的眼神瞪着,坐在雪风身上说话的夏目。

...你也是土御门的人吗?是谁我不管,难道你也有什么要说的吗?」

土蜘蛛的活动完全停止了。夏目看着铃鹿,继续用清晰的语气说:

「以前人们的心都是对神灵充满敬畏的。和对自然的感谢相反是畏惧。要超越人类智慧的这个想法,虽然不合道理但还是很有信心。因为是真诚的祈祷。所以效果显著。不仅如此,因为效果显著所以又接着去做。那些都是,那个时代的生者,在那个时代初次建立的咒法。现在的人类,只是模仿当时的做法罢了!」

夏目对着铃鹿明确的传达了自己的话。春虎则是吃惊地看着这样的夏目。

从而内心感受到了。

——对了。这家伙,是阴阳师啊。

当然,夏目还只是阴阳塾的学生,并非正式的阴阳师。

但是,虽然没有公正的资格,也没有咒术相关的技术,更多的只是本质上的——本源上的意义,阴阳师就是这样的职业啊。像这样考虑到这些之前也是没有过的,此时的春虎,从青梅竹马的身上感受到了这些。

另一方面,

眼下的铃鹿,听着夏目的说法,咔喳咔喳咬牙作响。侧面的篝火投来的光照,给与了少女不详的阴影。

「【泰山府君祭】进行祭祀,以及复活的事情,都是土御门家做的不是吗?自己做就可以,我做就不行吗?别开玩笑了!」

少女发出金属切断般的高亢声音,看来现在已经坏掉了似的。

在铃鹿叫喊过后,一直在默默持续作业的【阿修罗】和黑服,同时停止了作业。

所有的准备都完成了。

「大连寺铃鹿!现在马上停止祭祀活动!」

「闭嘴。我一定会比你们土御门众要做的更好的。不想死的话,就不要牵扯进来!」

之后,铃鹿开始咏唱咒文。这并不是祭祀的祭文,而是阴阳术。

黑服的简易式无法忍耐喷涌而出的咒力的压力,绵软无力的外形崩塌了。

崩塌了的简易式,被身旁的【阿修罗】给吸收了。两体式神化作了一体,并且剩下来的【阿修罗】的背部,长出了一对类似蝙蝠的翅膀。

夏目无言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没有经过接触就将阴阳厅的人造式给改造了?」

春虎对于这些完全不明白,但他知道铃鹿的力量并不那么简单。

合成而成的【阿修罗】,缩起身体,利用反作用力飞到了夜空中。直直地,对着春虎他们飞了过来。

「糟了,夏目!」

听到春虎的喊叫声,夏目像在梦中似的操作起了缰绳。

回避开飞来的阿修罗。但阿修罗却飞到了雪风更高的位置,这次则是维持刚才的高度,从头顶上发动攻击。夏目焦急地将缰绳压下,不由自主地让雪风下降下去。

「停下,夏目。你想让我们遭受上下夹击吗!」

春虎的警告迟了些。土蜘蛛没有一丝迟疑用脚对着高度下降了的雪风进行攻击。夏目慌忙将缰绳上拉,但这个做法却阻碍了雪风的行动。空中的雪风乱了马脚。

——可恶!

会被击中的。就在看到这个的瞬间,春虎迅速地拔出了腰间的剑。

豁出去了似的探出身子,对着从下方突刺而上的土蜘蛛的脚,全力切去。

就在挥剑而下的瞬间,身体中的灵气一点不剩地被剑给吸去了。

灵力收入刀身中,从尖端处喷出。被斩中的土蜘蛛的脚,迸发出火花,弹了回去。

手腕感到强烈的手感。脱离轨道的钢铁的脚,被如同附加了加速器一般的剑刻上了痕迹。对于这个自己做到的事,春亮还是惊呆了。

「怎,怎么搞的啊!?厉害啊!」

「这是‘护身剑’!剑芯也是特别锻造而成的,上了年代的灵剑!」

「诶,真的吗?刚才刀刃还出现了损坏——」

「不会吧!?」

「啊,只有一点点!一点点损伤!」

「咕...这是紧急事态。就算折断也无所谓!」

夏目很少见的大声叫喊。但这样真的好吗。不行,转头的时候夏目的表情异常的严肃。

敌人的夹击持续着,愈发猛烈。夏目拼命地操纵缰绳,从旁边看手的姿势也十分令人担心。春虎不知多少次差点滚落,【护身剑】一次又一次的挥动刀刃不断地损坏。

【护身剑】是个强力的咒具,即使是外行的春虎使用也能发挥这么大的威力。但相对的,每一次挥动都要大量的灵气才能进行,蓄积时的疲劳也非同寻常。当春虎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耷拉着肩膀。

「不行啦,夏目!光靠我是不行的!」

「这些我也明白!」

「那你也迎战啊!」

「现在不要和我搭话!」

夏目没有回头。阿修罗与土蜘蛛连携攻击的玩弄,脸色已经十分的难看了。春虎也流下了许多汗水。

——喂喂,这家伙意外地在大场面时怯场啊?

平时明明是很坚决果断的样子,现在的夏目却明显双脚发软。虽然看到了青梅竹马意外的一面,但现在这情况还真笑不出来。

之后——

咚,切开大气般的声音,从石台的方向传来。

是铃鹿在敲打祭坛上放置的和制太鼓。耳熟而又奇妙的声音。但是富含这民族血脉的声音。铃鹿持续着,不知多少次挥下了鼓槌。咚,咚,太鼓的声音,在夜间的御山不断地发出声响。

待铃鹿敲击了六遍太鼓后,接下来法螺贝又发出了响声。与具有穿透力的太鼓音对照,这个音色可让身体下方不断地感受到持续的震感。大气也随之振动起来,就像要将多余的东西筛落,把石台清洁干净一样。

看来声音都已被注入了咒力。对于厌恶这声音的春虎来说,是很清楚的。这个是宣布开战时法螺贝的音色,让他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行啊。祭祀要准备开始了。不阻止的话!」

「等等夏目。上面!」

对着注意力刚从祭坛上转移回来的夏目,阿修罗从头顶上发动了袭击。夏目立即将缰绳拉紧,将雪风选择的余地给夺去了。

两体式神在空中交错。

雪风将前脚抬起,用后脚站立向后仰去,躲开了阿修罗的攻势。

不过,夏目是拉紧了缰绳,但挥剑的春虎却是叉开双脚站立着,「呜啊」的惊愕一声,被甩了出去。

落马。

夏目注意到了尖叫声。春虎连惨叫的工夫都没有,就朝着大地持续落下。

不过,

「北斗!拜托你了」

「——是!」

就在春虎听到这话的瞬间,下落的雪风身旁发出了一道亮光。光逐渐延伸,就像在空中游泳似的翻滚了一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黄金的光带。

是龙。

应夏目的召唤,一条龙出现在了夜空。

「——嗯啊......!?」

体长不到十米。头上长着两只鹿一样的角,以及很长的鬃毛。全身被黄金色的鳞片所包裹,短短的四肢上长着犹如猎鹰一样的钩爪。虽然比起想象的要小一些,但从外表上看去,简直就是东洋神话中登场的神兽,龙。

现身的龙弯曲着身体,朝着春虎的下方潜去。春虎扔掉护身剑,抓住龙的身体。

鳞片的感触硬质而又光滑。拥抱的怀中,柔软而又强韧的生物正在跃动。

——式,式神!?

当然如此。也没有之外的考虑。

但是,这个作为式神也...

「北斗?北斗吗?喂,夏目,这条龙是......!?」

春虎抬起头,朝着骑在雪风上的夏目喊道。但,夏目和追击的阿修罗进行攻防就已经很辛苦了。

但她还是在攻击的间隙回答了春虎,

「这孩子是我的王牌!是侍奉每代当家的,来历正派的使役式。是土御门家如今为数极少守护兽中的真正的龙!」

「真,真正的......

春虎忘记了其名字,禁不住望着自己抓紧的龙。

使役式与主流“泛式”中的人造式不同,操纵的是神佛,鬼神,灵兽——正确来说,以前就被这么称呼的存在——也是作为式神去驾驭的。也就是说,北斗不是人们制作出来的,而是在自然中发生,物质化的,灵兽般的存在。


实际上,从北斗那里感受到的灵气,是很强大猛烈的。明确来说,强大得令人害怕。那长长的身体让人觉得十分舒适,但还是可以感受到那巨大生物特有的,充满生气的存在。和神兽这个名字极其相应。

——即使这样,为何要叫北斗啊?

一般来说,说到北斗,联想到的都是北斗七星。然而北斗七星,是寓意着天龙的星座。因为阴阳道与祭星这种星辰信仰有很深的关系,所以将龙的式神称作“北斗”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虽说如此,但在春虎看来,这些都是偶然。

「为何一开始没看到它啊!?」

「我无法驾驭它啊!式神虽然是出来了,不过它不怎么听我的话啊。」

夏目这么说道,带着些许怨气地看着北斗。但龙却将主人的怨言当作耳旁风,只是看着眼下的祭坛,以及下方的【装甲鬼兵】。

与其说是眼睛中充满的斗志,不如说是出于兴趣与好奇心兴致满满地望着下方。长长尾巴的尖端,犹如小狗一样左右摇摆着。春虎则是挂着一副苦脸。

...确实是。虽然有魄力但没点紧张感啊,这家伙」

「北斗!我命令你。把敌人的式神打倒。你应该可以做到的不是吗?」

夏目严肃地下达命令。北斗则是,嗯?——地把头扭过来望着夏目。敌人是哪一个?——像是在询问似的。

但是,夏目没来得及告诉它谁是敌人,阿修罗就再度袭击了过来。

雪风没有时间等待指令了。不顾惊慌失措的夏目,擅自向上跳去躲避了阿修罗的攻击。

另一方面,北斗好像是被阿修罗的袭击惊吓了似的。扭过身子,慌忙转向。对于抓在自己身上的人类,好像完全没放在心上似的动了起来。春虎大声叫着,从身体上一下子滑到了后脚跟附近。

「呜哇啊啊!」

「喂,我说!北斗!」

夏目立即对北斗发出了叱责,但龙根本就不听。纵横无尽地在夜空飞行,与阿修罗开始了空战。

看来是对方的攻击激怒了它了啊。突然,变得这么有干劲。

「你明明是个夸张的式神,却跟个孩子一样啊!?」

「危险!春虎,赶紧到这里来啊!」

「你也是不要说这些做不到的话啊!」

但,就在春虎大叫的时候,北斗趁势急转。春虎因为离心力,被很干脆地甩了出去。

今天第二次飞到空中啊。夏目——赶忙驾驭着雪风快速赶来,

「呜呀啊啊啊!」

「春,春虎!」

夏目张开双臂接住了飞来的春虎。

少女华贵而又柔软的身体,全身拼命地抱住了春虎。因无法缓解落下的势头,两人一同落了下去。春虎伸长手腕,抓住雪风的缰绳,终于阻止了继续下坠。

「哈啊,春虎,春虎~!」

「夏目,我知道了!所以,放开手。我说,你抓我这么紧要干什么啊!?」

夏目拼命地不让春虎落下,春虎则是拼命地不让两人坠落地面。两人互相纠缠破坏了平衡,雪风拼命地修正下落的态势。

此时,土蜘蛛的脚伸了上来。

——可恶啊!

护身剑刚才落了下去。手先于思考伸进了咒符盒。用指尖按下盒盖上的扣子,行云流水般地将护符拿了出来。

如同每日在镜子前练习的咒符急速快射。虽然春虎本人放弃了,但身体还是依然记得。

“急急如律令!”

春虎大叫,叩击着咒符。咒文的意义是「如同急速的律令那样」。咒搜官们也使用的,阴阳术的——特别是在符术中经常使用的常用套路语句。

春虎的州立灌注如护符,化作闪耀的光之障壁。

虽然【装甲鬼兵】的脚贯穿了障壁,但还是为雪风争取了时间。雪风摇了摇背调整了骑在上面的两人,勉勉强强躲过了贯穿障壁的土蜘蛛的脚。

就这样下降贴近地面。继续下降的话,就在土蜘蛛的攻击圈内了。下一轮攻击很快就跟了上来。

春虎离开紧抓着自己的夏目,坐回了马鞍的后座。之后,从夏目的背后伸出手,像要抱住对方似的,双手前伸。

「呀啊!?春,春虎——?」

「夏目。我来操作缰绳。你去阻止敌人的攻击啊!」

「诶?啊,是」

「雪风,拜托你了!」

春虎双脚夹住雪风的身体,越过被抱住无法动弹的夏目,用手摆动着缰绳。虽说如此,但只摆动了一次,就完全交给雪风自己行动了。

之后,主导权转让的雪风,动作和以往看起来完全不同。土蜘蛛一次又一次倾盆而下的脚部攻击,都让雪风漂亮的避了过去,两人就这么坐在上面一动不动。夹在春虎手腕中的变得僵硬的夏目,不禁地也有些楞住了。

「你,你想做什么啊,春虎?」

「做什么,什么都不想做哟」

磨磨蹭蹭的夏目,任性妄为的北斗。在夏目这边最值得依赖的——包含春虎自身也是这么想的——毫无疑问就是雪风了。不管是马还是式神,该任其发挥的时候就该放开手让它去干。

抬头望去。天空之中,北斗和阿修罗继续在很高的地方进行单挑中。

占优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北斗。它那自由奔放的动作,就像如鱼得水一般。金色鳞片推翻了地上的篝火,就像在夜空中洒落的星屑一般。

这样的话,春虎他们就能专心对付集中的土蜘蛛了。

「话说回来,没有时间去找落下的剑了啊!夏目?还有别的突破那些蜘蛛的方法吗?」

「嗯,有的。春虎,把弓给我!」

接到夏目的指示,春虎很快地将肩上的弓取了下来,递了过去。

「箭呢?」

「不需要。这个是用退魔的桃灵木作为材料,灌入咒力制作而成的【桃弓】。只需要朝着敌人的方向发出声响即可。但,我想这也只能牵制敌人罢了。装甲鬼兵的装甲赋予了它们很强的抗咒能力」

以军用式神的装甲鬼兵作对手的话,确实是没有什么有效果的咒具存在。如果真的要打倒它们的话,这边也得要有军队级别的装备才行。况且【桃弓】本来就是【退魔】的咒具。是对灵灾的装备。

但,

「那就强行突破吧。实在不行的话再打倒它们。羡慕牵引蜘蛛。雪风就找机会突进到祭坛处。总之要阻止仪式!」

当然,纵使是铃鹿来说土蜘蛛也是个不变的威胁。想要完全无法战胜她是不可能的。

但是,即便是十二神将,要进行泰山府君祭,精神集中是不能缺少的。所以说如果只是要妨害仪式进行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

「明,明白了。但是,春虎。春虎是我的式神,所以要听我的指示——」

「我知道了!夏目,雪风,上吧!」

望着吞吞吐吐说话的夏目,春虎大声呼喊的同时挥动缰绳。

如同被鞭策一般雪风鸣叫着疾驰而出。望着相当于自身好几倍大小的巨大土蜘蛛,无所畏惧地向前冲去,不断逼近。

夏目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睁开来,慌忙将弓架好。但由于春虎的握着缰绳的双手,妨碍了弓的架设。

「请把手移下去点!」

说完,夏目踩着马镫伸展开腿,从雪风的身上把腰抬了起来。在春虎的双手与缰绳组成的圆环之间,不断地将身体上移。站起身来的夏目的黑发,犹如旗帜一般飘扬。

就在这个瞬间,土蜘蛛铠武者的丝线喷了过来。

雪风飞起后撤。因为反作用力夏目向后倒去。春虎握着缰绳,身体压低。用右肩从后面支撑起了倒下来的夏目的腰。

「呜哇!那,那里是,屁股——!?」

「好了好了不要出声!」

....嗯~」

夏目的脸变得通红,架起弓。

对着逐步逼近的土蜘蛛,拨动弓弦。

【桃弓】发出声响。

BIIIIN,震动大气,夏目的咒力朝着土蜘蛛放释放而去。蕴含咒力的音波,化成不可视的箭矢直射到土蜘蛛上。

开启鬼视状态的春虎的眼睛,看到了咒力被装甲给弹开了。不过,遭受到桃弓的声音波及的土蜘蛛们,瞬间,确实是产生了胆怯。钢铁的身躯虽然纹丝不动,但内部像产生了延迟一样,动作也出现了迟疑。

「有效果了!?」

紧跟着雪风从土蜘蛛的身旁很快的跑了过去。

但,后方伸来的脚,却妨碍了前进的步伐。

雪风朝前方九十度绕行——土蜘蛛依然进行着追赶。一个接一个把脚踏下。雪风在与它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后,旋转掉头再度正向面对它们。

夏目拨动桃弓的弓弦。

这回则是背部舒展用很美的姿势进行了第二次拨动。释放而出的弦音,所蕴含的咒力是刚才的数倍。听到弦音的这些土蜘蛛,全部都如同呆掉了一样动作变得迟钝。但第二次敌人就好像习惯了一些似的。迟钝过后很快就活动了起来,铠武者吐出了丝线。

正面飞来。无法回避。但春虎的咒符却赶上了。咒符化作的障壁,将丝线弹开了。

春虎用释放咒符的右手,就这样按在了夏目的头上。夏目瘫坐在了马鞍上。同一时间,雪风也压低了身体,从土蜘蛛的下方迂回前行。

「——逃出来了吗!?」

夏目越过春虎的肩膀向后看去。被突破的土蜘蛛们,将所有的脚一同摆动,立即掉转方向。逃离束缚的这些铠武者,对着春亮他们目露凶光,追赶了过来。

但就在吐出丝线的土蜘蛛面前,空中一道金光撒了下来。

是北斗。在它嘴里的是,被锋利的牙齿咬住的阿修罗。看来是在空中站中制服了它。

北斗将阿修罗要随。这次又朝着土蜘蛛目露凶光。装甲鬼兵面对北斗看不出有一点怯弱的样子。面对龙释放的强烈的灵气,就算是军用式,也只得停止了动作。

「厉害!干的很好嘛,那家伙!」

「当然了!那孩子虽然是个性情不定的式神,但和那些式神的位阶相差太多了!」

夏目说话时也很兴奋。不管怎样,现在的立场逆转了。以突破见长的土蜘蛛和以近战见长的北斗。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两者的力量看起来是均衡的。

——趁现在!

春虎两人一口气来到了石台的祭坛处。

四个角落点燃着的篝火,其火星飞扬在漆黑的夜空中。四方立着的神社大门【鸟居】的颜色分别是北边的黑色,东边的青色,南边的红色与西边的白色。

中央处,铃鹿正跪着朝向兄长的遗体。

上吧。春虎下意识地冲了出去。

但,

「——太天真了!」

仍旧耷拉的头对着兄长的遗体,铃鹿用冰冷的声音念叨道。

紧接着,遗体上覆盖着的咒符,全部脱落而下,飞扬起来。

就像是遗体爆炸了一样。咒符看起来如纸吹雪一样在空中飘舞,犹如鱼群一般朝着春虎两人袭来。

夏目慌忙用桃弓射击。咒力的音色与咒符群正面冲突。飞来的咒符群,撞到了声音障壁上落了下来。

但,落下的只是最初的一群。被桃弓击坠的咒符还没落到地面上,出春虎与夏目还有雪风就被大量的咒符给围住了。

「噗!」

如同受到水泵中放水直击一般,春虎与夏目从雪风身上被打了下来。被咒符缠绕着从马上落了下来。幸好咒符吸收了大量的冲击力,但身体还是无法动弹了。雪风慌忙掉身子,但没有办法拯救被抓做人质了的主人。其自身也被咒符缠绕住了,它摇动着身子想要将咒符甩掉,同时又与咒符保持一定的距离。

「可恶!夏目!?」

「没,没办法。出不来!」

两人继续脸朝下放被按在那里,在雨后的草地上扭动着身子。但是,大量的咒符却是牢不可破。

这些封印着铃鹿兄长的尸体的咒符,如今缠绕到了企图阻止复活行动的春虎两人身上。并且春虎,注意到所有咒符上的咒文,全部都是用血书写上去的。

——不会吧!?

咒符不管怎么看,都不下千张。上面的字全部都是用铃鹿自己的血写上去的吗。这些咒符,就是少女执念的结晶。

在铃鹿的面前,被咒符包裹的正体,暴露在外横躺在地面上。

和铃鹿一样——不,恐怕比铃鹿还要年轻就死去了的,一位少年。但,这遗体的肌肤,以及气色等等,都想是睡着了一样安详。

铃鹿慢慢地站了起来,

「阴阳师,大连寺铃鹿。谨将身心献于泰山府君,及冥道的诸神——」

2

以前。阴阳师安倍晴明,用三井寺僧人智兴弟子澄空的生命交换了智兴的生命并使其生命延长,用的就是名叫「泰山府君之法」的咒术。

*

在黑暗冰冷的世界中,唯一的光热就是哥哥给予的笑脸。

就算自己受到伤害,苦痛,哥哥却总是对铃鹿,持续笑脸相对。

不管是玩具还是图书兄妹从没有得到过。所以两人一直都是将纸切开,玩折纸游戏。

看啊,铃鹿。我又作了一个新的朋友了哟。

哥哥那纤细的手指,做出了许多东西,哥哥那温和的笑脸赋予了那些形状以生命。并不是折纸,就连铃鹿自身的生命,也像是被哥哥的笑脸赋予了似的。

那些就是,在铃鹿最讨厌的咒术中,唯一一个有价值的咒术。

所以——

铃鹿将记载的祭文的都状高举,放出强大的咒力。

咒力充满整个石台的祭坛,并从御山的山顶溢出。

和咏唱的祭文相呼应,周围的灵相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让人感觉形成了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时空的错觉。

泰山府君的主神,冥府之主。

掌管人类生死的神出现了。

就在这时,春虎确实感觉到了这些。并不是眼睛看到还是耳朵听见的原因,而是刚刚形成的鬼视,准确地感受到了这种存在。

降临在祭坛上的,是何种强大的力量。

是超越智慧的存在。

「夏,夏目!这家伙是......!?」

...我不知道!但,这应该是神没错——」

夏目害怕地摇着头,询问着不寒而栗的春虎。如今的祭坛,被从天而降的灵气所充溢。两人的视线都定格在了祭坛之上。

铃鹿高举的都状,就像风中舞动的绵毛一样,从少女的手中轻轻飘离。

折叠好并排摆放的和纸啪嗒啪嗒地不断蔓延,蔓延到最后,突然出现的青色火焰,一瞬将纸化为灰烬。看起来就像是注入祭坛的灵气的热量,让都状自燃了一样。

随后,

....啊。哥哥...

感动至极的铃鹿,发出了欢喜的声音。

躺在石台上的少年,身体慢慢地扭动了起来。

春虎屏住呼吸,夏目睁大眼睛。两个土御门看到的是,铃鹿兄长数年未曾睁开的眼皮,睁开了。

「哥哥!」

听到妹妹的呼喊,少年的视线慢慢地移动起来。

......铃鹿」

少年摇摇晃晃地坐起来。铃鹿飞奔了过去,抱住了他。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铃鹿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相对的,春虎的身体,也抖动了起来。夏目的脸也变成了青色。「...怎么可能」这种细微的声音,从失去了血色的嘴唇中发出。

这是死去的哥哥,与妹妹的再度相会。

这种情况,本应是感动的再会才对。

但现在,一种说不出的害怕在春虎的全身游走。

并不是出于恐惧。也和厌恶的感觉不同。

大概是因为禁忌吧。是踏入了人类不能踏入的领域的冒渎感吧。刻在血肉上的某种东西,面对眼前的光景,激烈地敲起了警钟。

即使如此,春虎的眼睛也无法移开。

——这就是......

失传的,魂之咒术啊。

天才,土御门夜光的——咒。

但是......

「——!?」

不知道理由。但是,春虎还是下意识地感受到了一点违和感。就在之后。被妹妹拥抱的兄长,突然间强行从那细小的手腕中脱离出来了。

泪流满面的铃鹿,脸上浮现出了吃惊与疑惑的表情。

「哥,哥哥?」

少年用那土气色的脸对着少女。

「铃鹿......

「什,什么?」

「还不够......

少年没有一丝犹豫,用感觉不到水气的眼球望着铃鹿。随后,用生硬却又很快的速度,伸出手腕,抓住铃鹿。

「哥哥?」

铃鹿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但少年的手指已深深陷入少女的肩膀中,像不允许对方擅自逃脱一样。

望着惊慌失措的铃鹿,少年的手指绕过肩膀朝着颈部绕去。双手严密地束缚住被锁住喉咙的细细脖颈。

「还不够...还不够哟,铃鹿...

少年的手腕爆出青筋。手指也深深陷入少女的脖颈。

铃鹿的脸,开始发青了。

「等,等等,哥哥!我,我会给的...我会将自己的生命也献出去的,稍微等等...!」

铃鹿的抵抗十分微弱。她将自己的手放在兄长的手腕上,但却无法将其弄下。

虽然内心接受哥哥的做法,但身体还是——拒绝这种突如其来的死亡。转瞬之间脸色开始出现了红黑色,背部也出现了抽搐。

「等等...拜托了...

与痛苦的喘息一同,眼角处也流出了一滴泪水。这并不是出于欢喜。而是惊吓与苦痛还有悲伤混在而成的,孤独的泪水。

令人火大而又拿她没办法的,令人讨厌的小孩的泪水。

北斗仇敌的泪水。

「——咕!?」

春虎紧咬嘴唇。

活该。因为那家伙北斗死了。如果那家伙不来这里的话,这种事也不会发生。像以前那样享受祭祀的快乐,像以前那样度过暑假,像以前那样过着今后的生活。

铃鹿把这一切都破坏了。

铃鹿,哭得不成体统。

活该,春虎这么想到——

....可恶!这,这个臭小鬼!」

春虎怒吼着,被压着趴在地上的身体,胡乱地暴动起来。头发乱舞,肩部扭动,脚刨着地面,身体粗暴地动了起来。

刚才缠绕在身体上的咒符,也慢慢地开始剥落。可能是术者处于濒死的状态,咒力也减弱了。

「呜哦哦哦!」

春虎的喉咙,发出了老虎一般的咆哮。

尽可能地将力量注入全身,春虎的身体站了起来。

衣服连同咒符一起破损,皮肤也裂开了。即使如此,春虎仍然用双手撑在地上,任由咒符不断的切砍。

「屏住呼吸!」

传来的的是夏目的声音。春虎立即屏住了呼吸。

「燃烧吧,邪符。急急如律令!」

夏目也像是同样脱离的束缚。她用那可以自由活动的右腕,对着春虎投掷出了火行符咒。熊熊的烈火席卷而来,将符咒连同春虎一同吞噬。

感受到的是抚摸肌肤,吹乱头发的灼热的气息。但是,灼烧着身体的各处,都像是夏天的风儿拂过一样让人感到心情愉悦。主人的咒术是不会伤害式神的,只是将铃鹿的咒符全部燃烧殆尽。

「——好了!」

身体仍然被火焰包裹,春虎就这样跳了起来,向前奔去。

祭坛里充斥的灵压,眼看着逐渐上升。毫无表情掐着自己妹妹脖子的兄长,以及哭泣着接受这一切的妹妹。

放在少年手腕上的,铃鹿的手,滑落了下来。

「臭小鬼!」

春虎叫着,朝着少年疾驰而去。

少年根本看都不看春虎一眼,继续掐着少女的脖颈。就像是要榨干生命的最后一丝似的。

春虎撞在少年的身上,将两人分离开来。

就在之前,春虎已凌驾了夏目的火行符,身体感到一股强烈的热量。

左眼之下,是夏目的五芒星刻印。

左眼的视界,映出的是少年的身影。寄宿在少年体内的灵气。那都是从头上倾注下来的。少年的头顶有一根将其与天紧紧相连,非同寻常的灵气脉络。

让少年活动的就是这根灵脉。

切断它。

但,该怎么做呢?

——怎么会这样。

春虎瞬间扭动身体。拉着带子双手将背在身后的笈握在手中。

「我怎么知道啊啊啊啊!」

双手将笈对着少年头顶的那根与上天紧密联系的灵脉,砸了过去。

笈中装的是土御门家秘藏的咒具。

而且,“泰山府君祭”本应也是代代都由土御门家掌管的祭祀。

这样的话...怎么样都好。管它是事故,还是正好,或者是偶然,不管哪一个,只要能切断那条灵脉就好,能够妨害就好。

衰运的程度让春虎都感到很吃惊。

不过,土御门家是阴阳师的名门,如果是这样的话。

今夜再次将自己的名字与「土御门」联系到了一起,借以不成熟的式神的名义。

「拜托了!」

从以往开始春虎一直都只是厌恶的自己的血脉,而这回则是头一次,对自己的这种血脉从内心感到庆幸。

这个瞬间,祭坛被光所包裹。

自古以来阴阳师们【泰山府君】被称作是高次元的存在——或者说是【现象】,他的力量的一部分,在人世间显现了。

令人目眩的,巨大的灵气。在眼中显现的是神灵们的波动。

魂魄开始萎缩。

天空中闪耀的光芒,将世界染成了同一种颜色——


美丽的月亮挂在空中。

男子坐在宅邸的走廊处,眺望着明月。

手捧酒杯。芳香的酒气,溶入夜色之中。

「夜光大人」

宅邸内,月光无法洒到的黑暗处传来了一声疑问。

「果然,心情还是没有变吗?」

听到这个疑问,被称作夜光的男子,苦笑着喝了一口酒。

在苦笑即将随酒咽下时,他低声回了一句,啊啊。

然后,在苦笑完全在脸上消失之后,他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两人之间的沉默,被庭院的虫音,轻柔而又淡雅地缓和了。

在黑暗中发出声音的身影,以她那幽静的目光,眺望着月光中的主君。

随后,她极其谨慎地端正了坐姿,再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等您很久了。在无数的世代、无尽的时光之前,从遥远的时代开始。因为我——是你的式神啊」

虫的声音,有如在生命的尽头冲刺一般,拼命地鸣叫。

夏天,就要结束了。

——......诶?

看见了什么。

不,看见了谁。

那是在春虎的记忆深处,很久远久远的事情了。

虽然没见过,但确实是知道的景色。

心脏大幅跳动起来。脑细胞也放出了火花,体内的电流四处流窜。

不知道是什么超越了春虎所理解的时间概念。就在那个「时刻」,只有十六年的土御门春虎的人生,瞬间如同彩霞一般,悄无声息的消散了,紧接的是——

「バン、ウン、タラク、キリク、アク!五行连环,急急如律令!」

夏目大声喊道。

春虎的意识就像是消失了似的,他的头顶上出现了五枚飘舞的咒符。咒符与咒符之间用光紧紧相连,在空中描绘出了一个五芒星,作成了一个牢固的障壁。遮挡住倾注而下的光,将春虎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啊」

回过神来的春虎,手握笈的带子站在祭坛的中央。脚下躺着的是失去意识的铃鹿与一动不动了的铃鹿的哥哥。

朝着这边,一旁的夏目撞了过来。

夏目把春虎推到,背朝着天蹲了下来,紧紧地抱着青梅竹马的头。

「夏,夏目!?」

「不能看!魂魄会被带走的」

夏目严肃地大声说道。

五芒星的障壁,遮断了祭坛与“那一侧”的联系。即使如此,力量的波动还是可以传过来的。现在,头顶上究竟是什么。什么东西在进行着。春虎都想象不出。魂魄所感受到的恐怖——也因为夏目的温柔,稍微缓和了一些。

那一瞬间如同永恒。

如同永恒的这一瞬间,两人紧紧拥抱着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这是年轻的阴阳师与不成熟的式神,在神明面前,唯一能够做到的一件事。

*

注意到的时候灵气的压力已经消失了。

春虎睁开眼睛,继续保持着被夏目推倒的姿势,眨巴眨巴的眨着眼睛。

夏目依旧紧紧地抱着春虎的头。从手腕中,春虎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五芒星的障壁早已消失了,异界的感觉也没有了。此处只是山顶上开辟出的,一片古老的石台而已。

春虎抬起视线望着夏目。夏目一副吃惊的表情,坐在地上。当她注意到春虎的视线,才发觉自己正抱着青梅竹马的脸,慌忙松开了手腕。

笼罩在春虎周围的香气,轻轻地消融在了空气之中。

....结束了吗?」

「好像是的......发生了什么啊?」

春虎和夏目一同提出了疑问。看来两人都没搞清楚事态。

此时,在两人身旁的,铃鹿慢慢地站了起来。

春虎与夏目同时被吓了一跳。

然而,

「——雪风!?」

离开祭坛的雪风跑了过来。

雪风嘴里叼着护身剑。像是要救主拼命寻找似的。让春虎冷静了下来【回归自我】。

雪风摇了下头,将护身剑放了下来。春虎很快地站了起来,握起剑。

春虎用剑尖对着坐起上半身的铃鹿。当要喊出让对方投降的时候,

...为什么?」

铃鹿低声地说。

空洞的声音。春虎卸去了手腕上的力量,剑尖无力地朝着地面垂了下去。

铃鹿已经不再是春虎的敌人了。春虎依旧没有说出任何话,垂下剑身望着少女。

突然,头上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去,北斗浮了起来。

刚才的那壮观的景象是什么?——春虎用不解的表情,向下望去。真是个安详的家伙啊。春虎微微张开了口。

转头望去,土蜘蛛已经完全停止了动作。看样子不像是被北斗破坏的。是被铃鹿的咒力全部消灭了吗,或者是被显现的泰山府君给净化了也说不定。

铃鹿哭了起来。抱着一动不动的兄长的身体,额头埋进胸口大哭起来。

春虎用难受的表情转头望着夏目。夏目望着春虎,两人视线相交,之后又像是缅怀什么似的,把脸转到了一旁。

感觉无处可去的春虎,仰头望向天空。

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空中。

3

打开手机与冬儿取得联络,对方却用很令人恐怖的平静的声音回答。冷淡却让人感到发热的语气,正是冬儿真正发怒的体现。春虎一边不断地道歉,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一遍。

冬儿唯一冷静下来,是在听说北斗死讯的时候。意识到手机对面损友说不出话,春虎的胸口也感到了疼痛。

经过了长长的沉静之后,

......真的吗?」

如果是平时的冬儿,是绝对不允许说坏消息的,确认现在的情形不同之后。春虎用细微的声音“是”回答了对方。

「我说,冬儿。我想是你的话应该明白这些吧?那家伙,它......

「不是人类的这件事吗?」

......

春虎闭上了嘴。

「没有确认的必要」

冬儿直接回答道。

「我没有听本人说起过。不管那家伙是什么,北斗就是北斗」

「冬儿......

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春虎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北斗死去的那个空穴,还能感受到一些余温。

「我会和咒搜官一同出发的。马上就能到达了。再等候一会儿」

...我明白了。冬儿——」

「怎么了?」

「谢谢!」

手机那头,冬儿发出了轻轻的鼻音。随后就挂断了电话。还是很酷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的坚强啊,那家伙。春虎全身大大的吐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把与咒搜官取得联系的这件事告知夏目后,她默默地点了下头。

两人从祭坛的石台走了下来,站在草地上。

铃鹿现在还在祭坛上。在那之后,依然在横躺着的兄长身旁抱膝而坐。虽然知道对方已经没有了抵抗的意思,但这边不管怎么搭话对方没有任何回答。

虽然夏目主张用咒术拘束铃鹿,但春虎却反对这种做法。现在就任由她自己吧。对夏目也是,如果铃鹿认真起来的话——即便是现在看起来像是灵力使用殆尽——但她还是没有拘束对方的信心。最后,还是像春虎所说的,暂时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那么就这样,之后就拜托你了」

「嗯,我明白了。不过,我说不好你可别怪哟」

「我也一样。不管你怎么说,阴阳厅的人也不会将这些事告诉外人的」

对于夏目的这些话,春虎也有同感。即便是有经验的春虎两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能很好的弄明白。

用「泛式」的概念来解释的话,铃鹿兄长的魂魄以及思想,都存在于他的残留灵体中,而泰山府君就用这个制造了特殊的灵灾现象。要举个例子的话,就和过去被称作神灵的雷以及灵峰一样,如今只是在国立公园出现了放电现象而已。发生的现象相同,但接受这些的人的意识却有差异。这两者之间的差异,大概就是在夏目所说的真挚的“祈祷”有所不同吧。

但,之后接受咒搜官调查的,只有春虎一人。夏目要与咒搜官会面之前,首先得一个人离开这座“御山”。

春虎想要知道理由,

......这是【老规矩】了」

夏目用简短的话语回答了他,把挂着一副难言之隐的脸转开,之后什么都没有说。

说白了心理是有些不满,但春虎是夏目的式神。如果是命令就只能接受。况且又是被称作“老规矩”的事情,春虎也不想知道。

分家的「规矩」春虎只知道一点,不过土御门宗家,有着许多传统而又麻烦的惯例。话说回来,陆桥上再会的时候,夏目也是曾因为「规矩」劳神过。

「就这样吧。我不明白的地方就用『我不知道』代替哟」

...无所谓」

夏目很抱歉似的低下了头。春虎苦笑着说道『没什么』,无意中抬起头望着天空。

夜空的云层早已散去,已是万里无云了。

夜色中湿润的雨水气息还有所残留,但并无闷热的暑气,肌肤也习惯了这些。

...结束了啊」

「是啊」

春虎流露出的感想,身旁的夏目也同意。

这是个余味苦闷的事件。不过,还是觉得需要加以区别。

春虎从裤子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北斗替身的式符。不知是不是被失落感所充斥,伤心的情绪也有了一些减轻。

随后。

...不给我看一下吗?」

听到夏目的问题。春虎露出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

「难道说,可以修复吗?」

春虎将式符递出,带着一丝希望问道。但,夏目却无情的摇了摇头。

「抱歉。这个式符已经完全失去了灵气。而且,破损到现在这种程度,修复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果然是这样啊——春虎失望地垂下了翅膀。

本来这个古老的式符,就有过很多次修补的痕迹。但现在,已经破损了,被雨水和泥巴弄得破烂不堪。就算是外行人看也会认为无法修复的。

但,这个破烂不堪的式符,夏目还是很小心的用手捧着。就像是对春虎的挚友那样的敬意。不知是不是多虑了,夏目的眼神就像是望着小孩那样温柔。

看着夏目这样的眼神,春虎又跟着问了一个问题。

「它...北斗是死了吗?已经无法以式神命令它了吗?」

要听这个答案,春虎也是十分害怕的。对于交情很深的北斗以及他的个人领域,春虎是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的,他明明不想提出这些问题的。

但,夏目的回答却在意料之外。

「如果说只是被春虎称作北斗的那家伙,可能依然健在」

......诶?」

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对着发呆的春虎,夏目又重复了一遍。

「正确来说,是通过『名叫北斗』的式神和你接触的的术者,现在行踪不明了。术式是有局限的,这个式神是与术者相连并通过他直接操控的。也就是说,这个形代只是式神的容器,不知道是谁从远离这里的场所操作这个容器。真正的人格,其实是他人。」

......

春虎大大地张开了嘴。

这说法让他无法立即相信。但,夏目就是这么说的。应该是不会错的。

术者能够直接操控式神,也就是说,北斗的身体是式神,但它的心是能够成为术者的东西的。进而那个身体的谈话以及行动就都归术者了。

——那家伙...那家伙,会以其他的形式,生存着?

但,即便如此春虎还是有疑问。

「为什么?为何北斗——也就是那位术者,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这,这点我也不清楚。不过,一定有着某种原因的」

对于夏目的回答,春虎无法认同。

「原因?就算这样,为什么要和我这样的人有关联呢?我们两个,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能说地通俗一点吗….不要专门说些我无法明白的话……!?」

「我不是说了吗,那人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不过,大概,春虎的想法我认为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我?我可是把那家伙当作式神......

「不过,你还是把它当作挚友不是吗?」

这一句话,让春虎说不出话了。他禁闭嘴唇,像是哭了起来。

一直没能说出口,一直欺骗自己,真是对不起。

北斗最后时刻的脸又浮现在了脑海中。想起来,从见面的那天开始就一直都是感觉很奇怪。即使如此,北斗还是春虎的朋友。

那家伙究竟有什么样的内情,没有想到这些的自己真是羞愧啊。不过,不管北斗隐瞒了多少秘密,北斗还是北斗,这点是不会改变的。北斗是自己挚友的这点,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如果真的还活着的话,那是多么高兴的事啊。

「总有一天......

「诶?」

「总有一天,一定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吧。那家伙」

春虎抽着鼻涕,笑了起来。

夏目一时间说不出话,看着眼前复杂的表情。

接着,

「——嗯,一定会的」

说完,将式符还给了春虎。

*

接到冬儿的增援到达的短信后,夏目让春虎留下,自己乘坐者雪风离开了祭坛。

看着夜空中驰骋的白马离去之后,

......你,果然是个笨蛋啊」

听到铃鹿突然搭话。春虎下了一大跳。

「哦,哦。那个...你起来了啊?」

...我又没睡」

铃鹿仍然抱膝而坐,望着春虎。但还是将小小的脸一半埋在膝盖里,因为这个,根本无法看到其表情。

......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大意了吗?告诉你,我现在的余力还足以杀掉你的哟」

那没有气扬顿挫的声音,反倒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春虎低下头,转过身毫不回避地望着铃鹿。

「杀掉我,现在逃走——是吧?」

......

「你不会做的。这种事」

...你凭什么断言?」

「我没感觉到杀气」

......

「好了好了。我瞎说的。杀气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我也只是这么想的」

春虎直率地回答。事实上,对于春虎,现在铃鹿究竟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根据也没有,他就是这样感觉的。

听到春虎的回答,铃鹿的脸比起刚才埋得更深了。

......为什么要帮助我?」

「帮助你——就是你被掐住脖子的时候?」

......

「我并不是想帮助你,只是想妨碍祭祀哟。我也是『土御门』嘛」

...就没有想要杀我吗?」

指的北斗的事情。听到铃鹿这清脆的声音,春虎的身体微微地伸直了些。但春虎也在这微微伸直背的期间,慢慢地忍耐并理解了对方。

....我也这么想过」

吸了一口气,说道。除去了声音的颤抖之后,春虎慢慢回答:

「但我仔细想过之后,发觉不是这样。北斗并不是被你杀掉的,而是你帮助了我。」

或者说,如果没有听夏目的解说的话,他可能不会说出这样的回答的。即使这样,现在这些话都是春虎的心声。这些可能都是从好的方面考虑的——从好的方面考虑又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不去记恨而去原谅他人的话,北斗也会原谅的吧。

「是个很好的朋友,不是吗?」

...像个笨蛋」

铃鹿回答。

之后,铃鹿的视线从春虎身上移开,完全冲下,深深埋进膝盖之间。

微弱的哭泣声传了出来。春虎静默地听着。

能做到的事,只有一件。

...我说你啊,哥哥的葬礼,一定要做哟」

哭泣声变大了。终于开始毫无保留的,大声哭泣了。

但也在哭泣的间隙,

......嗯」

虽然是个声音很小的回答,但还是被春虎听见了。

铃鹿继续哭泣。

冬儿他们来到这里,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4

阴阳厅将铃鹿确保后,于黎明时刻发布了事件解决的消息。

但,直到最后,也没有说出铃鹿的名字。

春虎的双亲,第二天早上就从东京赶来了。

那时春虎还是咒搜官那里。结果被拘留了整整一个晚上。

双亲早就告诉过春虎想让他回到身边,但还是被回绝了,随后不由分说地被毫不留情地打了一顿。但当双亲,看到儿子脸颊上的五芒星之后,惊呆了,脸色改变尖叫了出来。

至今为止,自己究竟守护了怎样的爱情呢。

当春虎了解这些,是在很久之后了。

春虎和冬儿,第二天又进行了一次谈话。

说道北斗最后的时刻,还顺带说了成为夏目式神的事。以及在御山祭坛上的战斗,还有事件的来龙去脉,全部都细细的说了一道。

当然,关于夏目谈论北斗的话也一并传达了。

冬儿在谈话中好几次提出了疑问,总算是了解春虎说的要点。此时的冬儿,比起以往,要更加细心,更加耗费时间。

所有的事情都听完后,他只说了一句,

...这样啊。是我搞错了吗?」

冬儿嘟囔道。

「错了?什么啊?」

听到预料之外的话,春虎反问道。

冬儿耸了耸肩膀,「在那之后我也想了很多」用这句话做了引言。

「夜光转生。不,是说的转生这件事,啊」

「啊啊」

“那,那家伙的式神是?」

「夜光的式神?啊,是说的分家的人这件事吗?」

话说回来,在烟火祭之前,冬儿也这么说过。

只不过,

...嗯。嘛啊,也可能是这样,当时的夜光有许多式神。夜光转生之后,那些家伙又会怎么样呢——」

「诶。....难道?」

「我只听说北斗是式神,或者我认为他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名」

冬儿简单地说道。咔嗒,春虎的下巴掉了下来。

「等,等等!也就是说,北斗是夜光的式神喽!?」

面对愕然目瞪的春虎,冬儿很平静地抖了抖肩。

「这多少只是我的推测。...而且本家后继者谈起这些也很少,因此多少是有些离题。直接操作型的式神,就像是游戏中的角色一样不是吗?如果说操控他们需要有玩家才行的话,北斗是夜光的式神,这种推测就不可能成立的」

「当,当然啦。那可是个大人物啊」

「该怎么办啊,夜光的式神究竟如何了这个疑问,已经暂露头脚了,但是」

「我怎么知道啊,这种事!...嘛啊,总之主是死了。一同死去了吧——或者说是解放了,到哪里去自由生活了吧?」

又是摸不着头脑的话。春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没事一样地回复了对方。冬儿则是摆出一副目中无人般的微笑。

.....意想不到的是,那家伙还是很怀念主人也说不定啊」

.....这也就是那家伙这次被夏目驱使的原因吗?那还真是个运气差的家伙啊」

敷衍地回答道,之后就像是被冬儿诱骗一样,春虎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也是春虎同冬儿谈起该事件后,第一次露出的笑脸。

冬儿倾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

轻轻地,耸了耸肩膀。

「到头来,那个谜样的女子,到最后仍然是个谜啊——」

这才像是平时的他,充满幽默风趣,但还是让人感觉与平日不同,带着些寂寞的语气。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喀琅喀琅的风铃的声音。

日历的夏天,还没有结束。但,春虎,冬儿以及北斗——三人的夏天,在这个时刻说不定已经结束了。

一段时间,两人默默地,共同享受着夏末时光。

然后,朝着新的季节,谈起新的话题。

时间流逝。

短期的夏季休假结束了,夏目回到了东京。

春虎向双亲表明了离开高中,去阴阳塾的决意,都是第二天的事了。

5

...太慢了。究竟要等到何时啊,夏目那家伙......

在大都市东京人山人海的车站前,提着运动包,背着大型帆布背包的春虎,一脸不高兴地站在那里。

阴阳塾所在的位置,是在东京三大都心的其中一个,涩谷。通过JR涩谷站的检票口后,春虎就站在那里等着夏目。

那个事件之后,春虎与夏目互相发了许多次短信。也有过电话直接交谈。不管怎么说,春虎都已经成为了夏目的式神。夏目所描绘的五芒星,就像是纹身一样,现在还残留在春虎的左脸上。

「就这样了,春虎。总之,你要尽早赶到东京来。你是式神,是要时常伴随主人身边的」

手机的那头,夏目如是说。隐藏着说话时害羞生硬的语气——春虎认为夏目说的有道理。不管怎么想,都感觉比起式神更像是从者之类的跟班。

即便如此,

...结果变成这样了啊」

在面对面说出自己要去阴阳塾的时候,双亲并没有反对。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则是让人目不暇接。暑假中从高中中途退学,接受了阴阳塾转入考试。通常,没有人在这个时间如塾的。春虎自己可能不知道,或许是土御门的威望——这种东西现在是否管用尚且是个问题——在里面起了作用也说不定。还是说,大连寺铃鹿事件的功劳被认可了也说不准。

但,即使有什么内幕存在,春虎也不在乎。

因为自己是式神。重要的是,多少能够帮助到夏目的话,这就够了。

八月三十一日。

看似很长的短暂暑假结束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迟到太多了吧。究竟在搞什么飞机啊,夏目那家伙......

到达涩谷后发送了一条短信,也过了约一小时了。看着周围过往的行人都有些厌烦了,但关键人物夏目却没出现。春虎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

太阳也稍微落下了一些。夏季天空的色调也突然发生了改变,染上了一层无瑕的蔚蓝色。

太阳沉入地平线,直到阳光完全消失的这段时间,简直就像是魔法的时刻一样。这一天天空的色泽十分鲜艳,光是看的话根本感受不到一点夏季的气息。不知不觉,春虎露出了笑脸——

「笨蛋虎!」

幻听。

视线被声音吸引过去。有一个人正朝着春虎笔直跑了过来。在人群中显得极为打眼。大概是因为那优雅的容姿,穿的衣服又极具特征吧。

模仿平安时代,阴阳师的便服上衣。鸟羽灰的色泽,这就是阴阳塾的制服。

不过——

「很,很久不见了啊。再怎么说,也过了两周了啊...等,等很久了吗?我【男性语气】也是一开始...无法下定决心的。但,但是,没关系的。我现在已经做好觉悟了」【此句话全部是男性语气】

站在惊呆了春虎面前的,拼命掩饰紧张与羞愧感,但并没有完全掩盖脸颊上的羞红色的,是一名阴阳塾的学生。

同样也是春虎的青梅竹马。

只不过,她穿的是男生制服。语气也完全是男性语气——就像是个少年一样。

而且,长长的黑发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散落在背上,而是从肩膀绕过搭放在胸口处,头发的末端也扎了起来。

那粉红色的缎带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春虎愣住了。

...你搞什么啊,夏目?」

「什么搞什么啊?我是来迎接春虎你的啊!」【男性语气】

...你怎么用这种说话的语气啊?」

「为什么,决定这个的...诶?——等,等等?难道你没听双亲说过吗!?」【前半句为男性语气,后半句变回来了】

扎好头发穿上男生制服——也就是男装——的夏目在慌忙中露出了本性。她对着春虎点了点头,挺直背将脸靠近他的耳边。

依然用熟悉的语气,说:

「『作为土御门家的后继者,对外都要表现成男人的样子』。这是本家的『家训』!春虎,难道你真的什么都没听过吗?」


...第一次听说。」

「怎么可能啊!叔叔和阿姨还仔细对我说了这些,而且还拜托我了呢!」

...这,这样啊。大概...是我忘了」

父母那两个人已经纳入考虑了。就算不是这样,这些日子也是成天东奔西跑的根本没时间理他们。

听见春虎像是赌气般说出的话,夏目不由得满面通红了。

看来在她准备的剧本里,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的春虎,应该会配合男装夏目来行动的。现在的她已经进退维谷,动作也像是机械化了一般。

直到事件之后,春虎才明白到夏目说的「要隐瞒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现在的『土御门夏目』,在外人眼中就是一个男人了。虽然也有搞错时代的「规矩」这个原因在,但成为了式神的春虎也没资格说别人。

青梅竹马的两人,望着对方,就这样保持沉默。

看着春虎一副无法忍耐的表情。夏目的嘴巴不断张开闭上,就像是十分害羞却又不得不说的样子。她很不善于面对这种严峻的场面的。

接着被彻底冷漠了,夏目最后自暴自弃地叫了起来:

「——总,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春虎听我的!好吗?忘记了虽然很让人困扰,不过你是我的式神不是吗?我的命令,你可是要听的。明白了吗?明白了的话——」

「嗯」

春虎回答道。夏目依旧红着脸,闭上嘴不说话了。

「我明白了,夏目。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

听着这平静的话语,夏目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她用战战兢兢地用确认般的口吻说:

「真的,明白了吗?」

「我不是说了吗?」

...全部?」

「全部」

夏目直直地望着春虎的眼睛。春虎也是如此。两人之间的确是相互理解了。理解和“再会”的喜悦。

青梅竹马的身影,映射在夏目晃动的黑色眼瞳中。

......抱歉」

「诶?」

...我瞒着你,欺骗了你,抱歉」

说完,夏目低下了头。黑发上扎着的缎带,也随着动作慢慢摇动起来。

「首先...这只是我的练习。是为了新的咒术,以及假装成男人的练习。即使如此我也应该向你说一次的。虽然这样,但我还是对春虎说了『不说也可以』这话,还是那样想得太天真了。但如果说的话,我想春虎可能又会不理我的......++

夏目咬住嘴唇。

春虎则笑了起来。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道歉哟」

「春虎......

夏目抬起脸。那是一副放心的表情。望着春虎的视线十分火热。因为那与刚才不同的情感悸动,脸微微地红了【译者注:前面的是羞愧的脸红,这里是感情上的脸红】。

春虎开朗地说:

「因为,你也是不得已才欺骗我的,不是吗?正因为是我的父亲和母亲,我才会忘记的。而且,就算你穿男装,我也不会不理你的」

......

夏目眨了眨眼睛。

......诶?」

春虎一点也不在意夏目的反应,继续说:

「还有,『你不说也可以』这话是怎么回事?我以前有跟你说过吗?」

......

表情严肃的夏目,阿勒——的发出疑问。明显地意识到两人的想法有所不同,阿勒,阿勒?——突然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说道:

...难道说春虎你,一点也不在意?」

夏目用手故意拨弄起头发,摇动的缎带。

春虎满不在乎地说:

「什么?」

「你不是说全部都知道了吗!?」

「指的『家训』不是吗。嘛啊,那就没办法了。你,也太认真了」

......

春虎用宽容地语气说道。摆出一副老好人的表情。

夏目的表情慢慢地消失了。

....骗子」

「啊?什么?」

「骗子!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啊!你明白什么啊,不要开玩笑了,笨蛋虎!?」

「诶,等?什么?为什么发火了啊?」

夏目开始殴打起春虎了。那表情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哭泣。过往的人只是看着两人,没有人前去阻止。提着行李的春虎,就这样被夏目敲打着。

此时,

...原来如此啊。真是笨蛋啊,你们两人」

反手提着旅行袋搭在肩上的少年出现了。看来像是从头一直看到尾一样。脸上挂着一副由衷地惊讶到了极点的表情。

看到少年,夏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春虎则是,

「哟,冬儿。已经和这边伙伴一起把要紧事都忙完了吗?」

「说是要紧事,其实就是回到东京打个招呼罢了。我没想到你居然还留在车站啊」

说完,冬儿将目光投到夏目身上。

春虎慌忙说道:

「啊,这家伙就是我一直说的那名本家的天才,土御门夏目。虽然穿成这样,但她是女的。好象是『家训』的原因她才会假扮成男人的。也请你对其他人保密。——我说,夏目。这家伙,就是我的朋友——」

...为什么冬儿会?」

夏目惊呆地站在那里低声说道。春虎「阿勒?」地歪了歪头。

「我不是提起过冬儿吗?我对他可是十分了解的哟。这家伙就是那个阿刀冬儿。标记就是时时刻刻戴在头上的耳机——噗!」

没等说完,夏目就把春虎揪了起来。

揪住春虎前襟的双手不断地颤抖。

「我想问你,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那,那个,这家伙也要一同进入阴阳塾....我说,我难道没跟你说过吗?」

「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啊!而且,他要进阴阳塾!?为什么啊!冬儿不是外行吗!?」

望着不讲道理的夏目一脸凶暴的神色,春虎不好解释只能眨巴着眼睛。

这时,在一旁冷眼看着二人争吵的冬儿,说:

「我原本就能鬼视的」

夏目吃惊地望着冬儿。

相对的,冬儿像是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

「这是以前被卷入灵灾的后遗症。现在还在看阴阳医,不过也是个好机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也以阴阳师为目标了」

夏目大大张开嘴。

...原本?等等。就是说......?」

对着战战兢兢确认的夏目,冬儿露出了至今从未有过的坏心眼的微笑。

「嘛啊,我的特长就是能分开人类与式神。和式神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自然就能分别了。但这些都无所谓了。初次见面,夏目。缎带很适合你哟」

.....

夏目嘴巴不停地颤动,揪住春虎衣领的双手也松了开来。

春虎对于夏目的反应根本没有察觉。

「那个...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对于春虎这个太过于迟钝的发言,夏目欲哭无泪,冬儿则是哎呀哎呀地晃动着头。

「春虎」

「嗯?」

「笨蛋虎,的确可以当作你的外号了」

就像是无法继续忍耐了似的。夏目的脸涨得通红,发出了歇斯底里地叫声。

「好了,赶紧过来吧,笨蛋虎和另外一个人。话说在先,在阴阳塾你们两人可是后辈。要有所觉悟!」

说完,夏目转过身去,朝着来往的人群中走去。

春虎的眼睛睁得溜圆。

......怎么了啊,那家伙。真是抱歉,冬儿。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没什么。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冬儿笑了起来,追着夏目而去。

春虎的混乱程度已经达到了顶点。

并不单单是夏目,冬儿的样子也很奇怪。看起来像是很高兴似的。理由什么的却完全不知道,但总感觉只有自己被晾在了一旁。不仅是空间上,也在气氛上。

微妙地无法冷静下来。但,

不能在呆在这里了,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可能会迷路的。春虎拿起行李,追赶着即将消失在人群中的两人。

「我说,夏目。冬儿。你们隐瞒了我什么事对吧?究竟瞒了我些什么啊!」

听到身后的声音,夏目加快了脚步。扎着头发的缎带,也像是心情愉快似的左右摇摆着。

看到缎带的瞬间,春虎的脑海中闪过了什么。

——阿勒?

但,不知道是什么,很快就闪了过去。春虎一边急不可耐地思考着,一边拼命地追赶着夏目与冬儿。

来往的人群中,主人的缎带在不断摇摆,吸引着不成熟的式神。

『土御门』的历史,再次转动。



听到『和』大家会联想到些什么呢?

很古老?很无聊?不怎么懂,但总感觉感觉很俗气?

实际上笔者在学生时代,就有这些想法了。知道现在仍然很多时候都有『不,等等,这种东西,真的很好吗?』这种情感——但还是写了以阴阳师为主角,也就是和风类的故事。

说起来就是,以现代社会为舞台,以诅咒系咒术战斗为主,的阴阳师的故事!

目标是“酷酷的和风”的『东京乌鸦』开幕了。

就是因为这些,我是あざの耕平。初次见面。或者说,让大家久等了,这样的话?前作系列『BLACK BLOOD BROTHERS』到现在有一年了。在等待的期间,我一直想要奉献给大家一个有趣的故事。首先奉上『SHAMAN*CLAN』这个作品,让大家高兴一下,大家觉得呢?这回的主人公春虎,在笔者的主人公队伍中,是个很少有的笨蛋一根筋类型。在咒术战斗上也是个笨蛋,这些都让人感觉是很致命的啊(笑),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啊。顺带一提,他也活跃在『DRAGON MAGZINE』杂志的连载中。那里说的是春虎成为阴阳塾学生后的故事,可以的话还请大家去看一看。

还有,这部『东京乌鸦』。实际上在角川书店的『月刊少年ACE』上连载了本篇的漫画版,是同时展开的连载哟!作画担当的是铃見敦先生。那边也请大家务必务必赏脸啊!

最后,要感谢担任插画的すみ兵先生,感谢你描绘的充满魅力的春虎以及夏目!角色和详细的注明完全对应,真是太感谢你了!

担当的ケイティ先生。从企划开始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还有,读者们。这本书虽被称作大乌鸦,但其实还是个没有成熟的雏鸟,它们飞往天空的这个过程中,如果你们能同笔者一起守望者它的话那就太棒了。

第二卷终于是学园篇了。敬请期待!

二〇一〇年 四月 あざの耕平

あざログ
http://azanoblog.blog35.fc2.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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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wangsha24 于 2010-6-26 19:55 编辑


请大家不要误解我的签名。。。那只是一部轻小说的彩插而已。。。
本人其实很纯洁的说。。。


はぐれ勇者の鬼畜美学(エステティカ) HJ文库

異世界から帰還した若者を保護する国際教育機関《BABEL》。剣と魔法の世界《アレイザード》より現実世界に戻った鳳沢暁月は、歴史上初の、魔王を倒した《真の勇者》として《BABEL》に衝撃をもって迎えられる。しかも、その傍らに魔王の娘という美少女を従えて……。何から何まで曰くつきの勇者・暁月の、強くてニューゲーム、スタート。


第一章完成。。。感谢昭心的翻译。。。


第二章完成。。。


近些日子。。。初心翻译组还会开一部轻小说的坑。。。
而大家请不要担心我们会人手不足。。。过些日子。。。
我们便会更新一点。。。


终于完成了,太激动了。。。
过两天下载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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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7801314 侯爵
比动画详细多了   等动画太慢了   准备看完全部的小说啊

10 年前 0 回復

lxm 侯爵
北斗是女主的式神吧,冬儿应该早看出来了,只有男主还搞不清状况,果然是笨蛋虎

11 年前 0 回復

drei 子爵
第一次看这种类型的

11 年前 0 回復

咖啡x走糖 皇帝

笨蛋主角。。。热血男- -智商是没救了

11 年前 0 回復

邪狼啸月 伯爵
感激楼主的录入,这本《东京乌鸦》的标题让人摸不着头脑啊,看了以后才发现,原来是阴阳师的故事
不错的故事设定,除了某个笨蛋太笨了之外,一切都不错了

11 年前 0 回復

岚色の忧郁 子爵
回来补小说了~感觉好喜欢啊~多谢啦

11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话说幼熏染?北斗一开始就酱油了?
难道幼熏染难道只要一个就够了吗?
话说还是打怪收后宫的故事啊
而且还没有忘记机油也一起带来了
还有貌似猪脚有黑历史。而且貌似男主以后的会外G似的

11 年前 0 回復

inuyasha880 勳爵
123的翻译是东京乌鸦 找了好半天才找到

11 年前 0 回復

火系侦探 子爵
看着小说,我是从漫画开始看起的,不错啊,现在在小说里能看到更多内容了。

11 年前 0 回復

fmp4321 平民
阴阳师的题材很久没见了呢
手藏收藏


11 年前 0 回復

dark_mouse 騎士
我認為這集中有一個片段 - 就是那個春虎看到"夜光"與另一個人對話的片段...就是能証明春虎才是夜光的轉生(夜光的轉生才有夜光生前的記憶...而夏目是沒有的)...
而片段中的另一個人...應該就是夏目 (的前世!?)... 夏目才應該是春虎的式神...

11 年前 0 回復

777o 平民
不错,谢谢分享!

11 年前 0 回復

ailes231 伯爵
北斗就是夏目嗎??
有這種感覺
抱歉我不是很懂
我可能也是笨蛋吧

11 年前 0 回復

火系侦探 子爵
感觉这小说翻译的有点慢,希望更多的能人出手啊。

11 年前 0 回復

天空之眸 侯爵
还算是一部不错的小说啊~

11 年前 0 回復

Erukidu 王爵
總之翻譯辛苦了呢  這本感覺會很有趣阿
所以就來回復了

12 年前 0 回復

诚漫 平民
看了漫画 可是实在太慢 在看小说汉化的比漫画还慢  不过有的看我就知足了 

12 年前 0 回復

KuJuu 侯爵
话说那恶搞样的战斗是怎么回事……
第一卷结局真让就纠结……

12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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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gsha24 子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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