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丧堂古董店 [御堂彰彦][第五卷][自翻][完]


本帖最后由 t-mars 于 2010-6-27 10:5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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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丧堂古董店 05
作者:御堂彰彦
插画:タケシマサトシ
  翻译:T-M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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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丧堂骨董店5

付丧堂骨董店的店堂里非常不合时宜的放上了电脑。和这样一种尖端科学利器完全无缘的沉默少女不知如何是好。门可罗雀的小店,悠闲无事的店员,因此而出现了小小慌乱。
有某件不可思议的物品,能让人即便不与客人相遇,也会与『Antique』相遇。
抽奖中奖,考试押题。有某个据说能给人带来这些难以相信的幸运的手镯。可是,为了获得这样的幸运,会让身边的人陷入不幸……看到周围的人受难之后,人类还会觉得自己变得幸福了吗,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第一章 幸运
第二章 希望
第三章 言之叶
第四章 真心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被称为『Antique』的东西。
那是指隐藏在古董品或是美术品的表面之下,由古时候具有法力的人或者是魔术师所做成的魔术道具,亦或是寄宿着人类的怨念或是自然界的灵力而产生了力量的诅咒之物,人们对这样一类物品的称呼。
比方说能够带来幸运的石头,每晚都不断生长头发的人偶,映照出未来模样的镜子,入手即带来灾难的刀。
这类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无论是谁都多少听闻过吧。
可是人们因为不曾见到过实物,往往会把这类东西全部归于虚假,即便是出现在眼前,也没意识到那便是『Antique』。哪怕它们引发了不可思议的事件,也只当作是偶然,觉得那样的东西同自己无关。
然而,『Antique』却是远比人们想象得要更加接近日常生活的存在。
至于所带来的影响是好是坏,幸运或是不幸,则是由得到它们的人来决定了。



PS. 因为是自购实体书,扫图质量较差,所以暂时不放图,我会尽快想办法放出高质量扫图,以上


第一章 幸运

幸运因人而异。
比如说将将赶上了即将驶出站台的电车,肯定会觉得是幸运吧。
可结果这辆电车却遭遇了事故,如果是这样,肯定会觉得坐上了电车这件事情是不幸吧。
可是接下来却因为受伤住院的缘故,和某个人一见钟情、坠入了爱河,这样一来,就算发生了事故,受了伤,也会觉得运气不错。
可是接下来却和一见钟情的对象发生了不争执,留下了痛苦的回忆,如此一来,这一次的相遇,只能说是不幸了。
追根溯源,坐上了电车才是一切不幸的开端,虽然一开始觉得这是一种幸运,但是接下来噩运却接踵而至,完全和一开始的料想相反。
也就是说,任何事物本身并没有幸运或者不幸可言,全看个人如何理解。
所以运气好还是不好,不是靠想就能解决的问题。
尽管如此,人类却无法摆脱纠结于好运的恶习。



我独自一人,在教室里等待着老师。
作为上课迟到的处罚,在放学之后帮忙整理教学用的讲义成了我的任务。
迟到并非是我的过错,而是运气不好的问题。
迟到的原因是睡过头了,虽然没法说睡过头是运气的缘故。
但实际上,我睡过头的原因是闹钟没有响,而直到昨天为止都能够好好工作的闹钟,不知道怎么的就没电了。
不走运,我这个人真的是非常不走运。
要说我的运气差到什么地步,我总是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电车或者是电梯关上门,或者交通信号灯在闪烁中转成了红色。上课的时侯只要稍一走神就会被老师点名,在考试的时候遇到不明白的二选一题目百分百会选错,更别提抽到什么奖品奖金了。
总而言之,肯定是有某种科学无法证实的力量在引导着我走向不幸。
所以今天的这种情况也是见怪不怪了。
双亲希望我能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还特地给我起了个讨巧的名字,结果他们的愿望落空了,我是出生在不幸之星下的孩子。
「搞什么啊!」
我情不自禁的猛拍桌面,一股金属的碰撞声响起。
那是我在几天之前,买的手镯。我想起了手镯上面的题词,心里更加郁闷。什么叫「能带来幸运的手镯」啊。
会买下这种冒牌货,也是我不幸的证明之一。
「这种东西。」
就在我把戴在右手上的手镯拿下来准备扔掉的时侯,教室的门被打开了。
走进教室的并不是老师,而是同班的仓田君,准确来说,不仅仅是同班同学的关系而已。是我暗恋着的,仓田君。
「仓田君,怎么了?」
「啊啊,帮忙来整理讲义。昨天晚上在游戏厅玩得正爽的时侯被抓包了。新谷那家伙,是生活指导员对吧?昨天是他巡逻啦。那东条你又是怎么了呢?」
「我也是来帮忙整理讲义的,今天迟到了。」
「是闹钟坏掉了吗?真不走运呢。」
直到刚才,我还是那么想的,真不走运。可是能够和仓田君在一起的话,就完全不算是不走运了,倒不如说我还高兴呢。
「话说,老师还真慢啊。」
就在这个时侯,教室的拉门又被拉开,新谷老师走了进来。
「要好好整理啊?东条,仓田,这是讲义。」
我从老师手中取过了讲义,喂,别趁机揩油乱摸啊,这个好色大叔。
「仓田是夜游,东条是迟到,这是你们自作自受的惩罚,懂了吗?」
明明自己也迟到了,亏你还说得出这种话,难道你想说自己迟到就没关系了吗。哼,你还不如别来了,干脆消失掉最好。
「那么,开始干活吧。」
我的愿望却没能实现,老师刷的一声关上了教室的拉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的缘故,门离开了滑槽,开始倾倒。
「危险!」
我大叫起来,老师转过头去查看状况,与此同时,倒下的房门正中老师的面门。
结果,老师因为头部受伤而去了保健室,而我和仓田君也因为这个骚动免除了整理讲义的工作。
「虽然有点对不起老师,不过运气真不错呢。」
「没错,呢。」
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腕上的手镯。
「难道是这个的缘故?」

我是在昨天和这个幸运手镯相遇的。
不仅没有碰上过什么好事,就算考试都挂了彩,可以说是倒霉到极致的一天。
考试的成绩不好,不能说是运气不好的缘故。
虽然有些自卖自夸的感觉,但是我绝对不是脑子不好使的那一类。
证据就是我的答案都是正确的。
但是在解答栏里却填错了一格。
在考试的过程当中一点都不着急,而且也检查过了。完全没有答案填错了位置的记忆。
可是,结果却是X的海洋。
自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被死神或者贫乏神之类不幸的东西附身了。
我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
不,应该说是我一直都不得不这么想,已经到了对于不幸习以为常的地步。
带着这样一种答案回家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心里不爽,于是我便在街头闲逛,不知不觉之间,那家小店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不知什么时侯来到了某条人迹罕至的小巷,而一家颇显破旧的小店孤零零的座落在最深处的角落。
我不由自主的走进了小店。
和外观看到的一样,内里也显得古色古香。尽管没有不洁的感觉,但是也缺乏奢华的要素。让我觉得和今天的自己非常相衬的一家小店。
略显丑陋的人偶,还有形状奇妙的煤油灯,诸如此类的杂货点缀着店面。是二手货还是上了年代的古董呢,总之是让人感受到时光流逝的商品。
在这些商品之中,有好几个形状相同的手镯被并排放置。菱形的宝石镶嵌在银质的手镯上,手镯的一部分开了一个小口。
「欢迎光临。」
突然,一名女性从店内深处的收银台那里向我打了招呼。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和这家小店一样充满了虚幻的感觉,而她的容貌却和小店非常的不相称,美丽夺目。
「想要什么呢?」
尽管也不是非常的想要这个东西,可是刚才看到的那个手镯还是让我觉得有些在意。
「只有这个商品的数量很多呢。」
其他的商品基本都只有一件,唯独这个手镯是量产的吗?
女性店员回答了我的疑问。
「虽然看上去的样子很像,但那些都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哦。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两件完全相同的『Antique』。」
「『Antique』?」
「——虽然是叫这个名字,但并不是古董或者美术品之类的东西哦?这是由古时候具有法力的人或者是魔术师所做成的魔术道具,亦或是寄宿着人类的怨念或是自然界的灵力而产生了力量的诅咒之物,人们对这样一类物品的称呼。
比如说会带来不幸的石头,诅咒用的稻草人偶,映照出死前模样的三面镜,应该听说过这些东西吧?这些手镯也是其中的一种。」
听了她的说明,我觉得这家店应该是收集了各种占卜用道具的杂货店。
「这些是能带来幸运的手镯,不过,虽然看上去的模样很相似,但其实每一个的能力都各不相同。」
她走到了放置着手镯的货架前。
「有以分享幸福为代价带来新的幸运的,也有将未来的幸运提前到现在来使用的,或者是以自己的寿命为代价召唤幸运的,还有——」
她突然直直地望着我,静静地说道。
「夺取发生了接触的他人幸运的。」
心头一紧。
有种内心的想法被对方看穿了的感觉。
因为这是我每日每夜都在思考着的事情。
自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比所有人都不幸的我,如果能够从他人那里分到哪怕一点点幸运的话……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为什么在深受不幸所扰的我的面前,会出现如此多的带来幸运的手镯呢。
「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询问犹在耳边,选择就在眼前。

右手手腕上戴着手镯,我离开了那家小店。
望着右手的手腕,我回忆起那位女性说过的话语。
「请不要夺取太多原本属于他人的幸运,因为就算能够获得幸运,也不代表你能够获得幸福。」



真的是很少见,今天在付丧堂骨董店的打工生活几乎是毫无空闲。
当然这不是因为生意兴隆的缘故。
虽然这话不太好听,但那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
那么要说起为什么我会繁忙起来,那是因为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我们学校有一门使用电脑的课程,简单教授操作系统或者是图表计算之类的软件的使用方法。我手头的这台笔记本电脑就是从学校那边暂时借过来的。可以上网,不过有装绿坝以防止使用者访问少儿不宜的网站。
我就用着这台电脑,随意的看看时事新闻和体育新闻。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流行起来呢——」
突然,店长摄津都和子小姐从我的肩膀上方探出头来说道。
散发着威严的气息,只要稍稍打扮一番,就绝对能算得上是美人的那一类,可她自己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遣词用句总是略显粗鲁,表情也常常透露着不屑。
「完全搞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啊。」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是在网上看看新闻罢了,就跟看报纸看杂志一样拉。」
「既然如此看报纸看杂志去不就好了。」
「不需要特地跑去买,直接就能在家里看不是很方便吗?」
「那电视不也可以吗。」
「能够随心所欲的选择收看的时间这点不是比电视更好吗?」
「那电视也可以录像啊。」
「除此之外还可以网上购物哦。」
「购物的话打电话订购不也是一样吗?而且我对于看不到实物的购物方式很不放心。」
完了,这可是今时今日非常少见的反数字化人类啊。
「刻也,现在可是工作时间,别光想着玩。」
训斥了我的人,是和我一起在此处打工的同事,舞野咲。
虽然训斥了我,不过她似乎也颇感兴趣,在我的身后注视着笔记本电脑的液晶屏幕。因为缺乏色素,沐浴在阳光之下时会显现出银色的一头长发垂在了键盘上。
「小咲,当心魂被吸走哦。」
都和子小姐毫无根据的提醒道——结果咲似乎非常吃惊似的缩回了身子,当然,表情依然是没有改变。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面不改色是咲的特技之一。
「那是摄像头,还有无论是电脑还是摄像头都是不会把人的灵魂吸走的。」
「这我当然知道啊,开个玩笑嘛。」
「明白了吗?」
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总而言之别玩了。」
「反正也没有客人,有什么关系?而且电脑只能借到一周的时间,不抓紧现在的时间赶快用就没了。」
「正因为这样,才更有需要去做的事情吧?」
咲把好几本书堆到了我的面前。
书名是『你也能制作属于自己的个人主页』『如何才能成为令人憧憬的网页设计师』『夺人眼球的网页设计技巧』,诸如此类的东西。
居然能选到正确的书,咲还真是不容易。
咲虽然很喜欢阅读知识类或者是自我启发类的书籍,但她总是会选到和实际效果完全相反的那一类。
「如果你想用的话就换人吧?」
我打算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结果咲把我的肩膀又按了下去。
「你来做,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是不会用才对吧。」
「啊啊,好忙啊。」
咲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逃离了现场。看样子被我说中了。
话虽如此,其实我自己也不会制作个人主页。使用网站是一回事,自己制作网站又是另一回事了。我随意地翻着书页,不过很快就把那几本书扔到了一边重新开始网上冲浪。对人类来说学会放弃是很重要的。
点了一会儿之后,我来到了某个博客的网站。最近非常流行这种把私人的日记或者自己喜欢的东西写在网上和他人分享的网站。明星之类的自然是不用说了,就算是普通人也都开始这么做。
这是个博客兼占卜的网站吗,我快速的浏览了一下。
日记里面写着戴上了幸运手镯之后,立刻就遇上了好事之类的内容。算是非常常见的无聊内容。
「怎么了?」
咲泡好了红茶端了过来,不过她其实是想趁机偷看屏幕才对。
「对占卜有兴趣吗?」
「不是对占卜有兴趣,只不过看了之后变得想要幸运手镯之类的东西了。不过得真的有效果才行,是吧。」
「发生了什么让你觉得自己运气不好的事情了吗?」
「我就从来没有走运过啊。比如说,每次到了月台,都会发觉电车的车门正好关上了。」
「乘下一班不就好了?」
「早点把时刻表调查清楚再去不就没事了?」
身边的咲和远处的都和子小姐进行了吐槽二重奏,老实说我有点心虚。
「别的还有信号灯总是在我的面前转红。」
「等一会儿就不好了?」
「转红之前你就不能跑起来?」
「抽奖从来就没有中过。」
「在这家店里老老实实的工作不就好了?」
「我可不会给你加薪哦。」
「有奖贺年卡我也从来没中过奖。」
「从来没收到过的话,就算想中也中不了啊。」
「话说你根本就不寄贺年卡的吧,就算我都没收到过!」
「总是在有急事想要和某人联系的时侯,发觉手机没电了。」
「有急事想要和某人联系的这个某人是谁?」
「好好的把电充足不就行了?」
「考试的时侯题目总是在我复习过的那部分之外。」
「所以就说你想要联系的那个人是谁?」
「你就别押题,老老实实把考试范围全都看一遍……嗯?」
对话的流程被破坏,都和子小姐突然暂停。
咳咳,咲咳嗽了一声。
「……没什么。总而言之,按照刻也所说的来看,刚才那些全都是相由心生的问题。」
「要我说这根本不是什么运气好不好的问题,纯粹是没有干劲的家伙的借口罢了。」
结果,我的不幸论没有得到大家的共识。
「而且刻也算是运气比较好的那一类才对哦。」
「你哪里看出来的?」
虽然没办法明确地反驳,但是我可不觉得自己能够算到幸运的那一类。
「能够在这家付丧堂骨董店工作,就已经是无上幸运了。」
以接客作为自己的天职,同时非常溺爱付丧堂骨董店的咲说出了这样的话。真幸福呢。不过,能够如此直截了当的说出这种蠢话来,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嗯,也是。」
「没错吧?」
「啊啊,特别是能够和你在一起工作。」
「……」
咲僵住了。
「……你要是不吐槽的话,我可是会很害羞的哎。」
「谁管你。」
咲端着刚刚端过来的红茶,匆匆忙忙的又回到了厨房那边。我还一口都没喝呢。顺便一提,从厨房那里传来了非常夸张的摔跤声。
……这个,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话里还有什么深意,但是不是我装傻的地方弄错了?
为了寻求确认意见,将视线转向了都和子小姐,可她的脸上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正在灿烂的绽放,照这样看,的确是我弄错了啊。
「你现在也变的能说会道了啊。」
「明显就只是个玩笑而已啊!」
都和子小姐用手臂从身后卡住了我的脖子,于是我急忙辩解。
「这个嘛,就算只是个玩笑,能说出这番话也是进步了啦。」
「这跟进步退步就没关系……哎,都和子小姐?」
不知何故,都和子小姐卡着我脖子的力量变大了。
「都和子小姐,这样我有点难过哎……」
可是都和子小姐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我的抱怨,手臂上的力量进一步的加大。不对,很痛苦。有没有搞错,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都和子小姐!」
我用尽全力将都和子小姐绕在脖子上的手臂推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都和子小姐对我的抱怨充耳不闻,依然专心致志的看着屏幕。
「都和子小姐?」
「这个,好像是『Antique』。」
出现在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的,是日记以及据说能够带来幸运的手镯的画面。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被称为『Antique』的东西。
那是指隐藏在古董品或是美术品的表面之下,由古时候具有法力的人或者是魔术师所做成的魔术道具,亦或是寄宿着人类的怨念或是自然界的灵力而产生了力量的诅咒之物,人们对这样一类物品的称呼。
在历史,传说或者神话当中,常常会有「具有神力的道具」登场。
比方说能够带来幸运的石头,每晚都不断生长头发的人偶,映照出未来模样的镜子,入手即带来灾难的刀。
这类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无论是谁都多少听闻过吧。
可是人们因为不曾见到过实物,往往会把这类东西全部归于虚假,即便是出现在眼前,也没意识到那便是『Antique』。哪怕它们引发了不可思议的事件,也只当作是偶然,觉得那样的东西同自己无关。
然而,『Antique』却是远比人们想象得要更加接近日常生活的存在。
比如我,最近就遇到了能够增强或者削弱物体存在感的小瓶,听到他人内心真实想法的耳环,还有让人看到连接着命运之人的红线的戒指。
「这个是『Antique』吗?」
「嗯,看上去很像。」
我将图片放大之后,都和子小姐仔细的观察着。
「细节的部分就不清楚了。」
「是怎样的能力呢?」
从都和子小姐的表情上来看,这应该只是个能够让人变得幸运的道具而已。
『Antique』的特殊能力不全是正面的积极作用,常常会伴随有负面的消极副作用。
「基本上来说,幸运类的『Antique』,都是能够将本以确定的命运向着朝自己有利的方向做一点点扭曲,实现一些微不足道的愿望的物品。不过其发挥能力的方式有好几种模式。」
「模式?」
「手镯型的幸运『Antique』有好几种。能力也各不相同,有预支未来幸运的,也有夺走他人的幸运,令他人变得不幸而自己变得幸运的,还有以寿命为代价召唤幸运的,或者是将自己的幸运分给他人,然后作为回报再获得巨大幸运的,诸如此类。」
我大致明白都和子小姐的意思了,可是以某种东西作为代价来获取幸运之后,又会变得怎样?这我还不清楚。
幸运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
「以一个数字化的例子来说明吧。」
似乎是从我的脸上看穿了我的疑惑,都和子小姐提出了具体的例子。
「比如你希望能够在考试当中获得好成绩。原本只能拿到五十分的卷子,却因为填错了答案栏而变成了八十分,这应该算是幸运了吧?可是如此一来,未来应该能够拿到八十分的卷子却变成了五十分。所以从结果上来看幸运的总量并没有发生变化。这就是预支幸运的模式。可就算是填错了答案栏,也不可能答对所有的题目,就是说幸运是有其极限的。刚才也说过了,幸运类的『Antique』只能够将命运做很微小的扭曲,引来小小的幸运。
再以别的模式来做例子,比如令他人变得不幸的那一类,原本『Antique』持有者只能拿到五十分,别人是八十分。结果持有者的答案因为错误而成了八十,相反的,被夺走了幸运的那个人则由八十分变成了五十。虽然幸运的总量没有发生改变,但是对于持有者来说是变得幸运了,就是这么回事。
再来是以寿命为代价的模式,嗯,这个就比较简单了。比如说以一年的寿命作为代价,能够令成绩从五十变得八十,虽然不知道一年的寿命是不是只值三十分啦。
当然除了因为失误填错了答案栏这一种幸运的恩惠之外,还有考试中的题目全都在自己复习过的内容之中,或者是老师算分的时侯发生了错误之类的,很多可能性。」
「可按照这个理论来的话,是不是全部答案都乱写也可能拿到一百分呢?比如说,从将来能够获得的成绩中取十次,每次取十分,这样的话是不是原本应该是零分的也能变成一百分?」
「的确如此,不过,人类一辈子的幸运总量是一定的。而且,一次性能够使用的幸运也是有其上限的。你说一百道四选一的题目全都正确的概率是多少?」
「这个……」
记得在概率的课程当中有学过……
「应该是非常低的……」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不过就是这么回事。非常低的概率。也就是说,不是单纯的从十次考试当中取十分的幸运,而是要让这概率成为现实的幸运。另外,如果要让老师把零分的卷子错误的计算成一百分,同样也需要相当程度的强运吧。说是一辈子的幸运量都不为过,可是人类没办法把一辈子的幸运一次性的使用掉。」
「就好像在澡盆里面放满了水,如果一口气喝完肚子会裂开一样吗?」
「例子虽然让人觉得很不爽,但的确如此。」
「比起幸运道具,把这个『Antique』看成是提高愿望实现概率的道具不是更合适些吗?」
「也可以这么说,因为人们会把概率很低的事件发生,说成是幸运啦。」
「原来如此。」
「而且问题不在这里。」
「也对。」
问题在于这个『Antique』究竟是哪一种模式的幸运手镯。
如果是投资回报型的,那倒还不错,如果是预支未来型的,或者是夺取他人幸运还有以寿命为代价的那些,就让人头疼了。
更别说使用者还可能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使用的。
「这究竟是哪一类呢。」
「光看画面看不出来吗?」
手镯的表面上雕刻着银色的花纹,正中镶嵌着一枚菱形的宝石。
「就是这块宝石。如果能看见这块宝石内部的东西,就能知道具体是怎样的能力了……」
看样子,都和子小姐说过的那几种幸运手镯外形上都是一样的,唯有这块宝石的内部不同。
我继续浏览网页,查看其他的日记。

「今天发生好事了。以前寄出去的有奖杂志回执被抽中了。」
「虽然忘记写作业,不过老师迟到了。趁着这个机会把作业补上,安全上垒。Lucky——」
「在自动售货机买了饮料之后,又中了一瓶,这还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引起了围观这点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运气真不错!」
「最近,好运似乎一直伴随着我。按照星座占卜来说这个月的运势其实是不怎么样的,会不会是我上个月买的那个手镯的作用呢。」

日记基本每天都会更新,可都是寥寥数行无关紧要的内容,有时候会加上几张图片,仅此而已。
往前回溯的话,几乎全都是不走运的日子,不过在入手了这个手镯之后,日记的内容就几乎全都是幸运的事情了。
虽然没有明确的记载购买了这个手镯的日期,不过从日记上来判断的话,应该是在两周之前左右。
「如果没有手镯这个要素的话,只不过是偶然程度的内容罢了。」
看过了日记之后,都和子小姐如是道,我也同意。
这究竟是真正的『Antique』给她带来了幸运呢,还是单纯的幸运,那个『Antique』其实是伪物呢。
我查看了一下日记之外的内容。
管理员是个名叫「Yukie」的人物,不知道姓,也不知道汉字的写法,也没法保证这就是真名。个人资料上写着高中生的字样,可是不知道具体的年龄,也不知道她是哪所学校的学生。看上去像是个女性的样子,可在网络上假装自己性别的人也不少。兴趣是占卜和阅读。喜欢的书是外国小说。
不过有某一个项目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名为「中意的商店」的项目。
「那是和占卜相关堆满了各种杂货的店呢。」
不知何时,咲又来到了我的身边,开口说道。
我也没觉得自己的运气会好到直接遇到本人的地步,不过说不定还是能发现什么线索,还是有一去的价值。
「不过你还了解的真清楚呢?莫非你对占卜之类的有兴趣?」
「研究竞争对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哦,竞争对手啊,说来咱们这里从什么时侯开始转形成了占卜店了?啊啊,占卜店和没有生意的店,嗯,果然是很相似啊。」
就在我得出结论的同时,被都和子小姐狠狠地揍了一拳。



从来没想到过居然会被仓田君邀请。
自从那天的留校事件之后,我和仓田君的关系就急速地进展起来。可是在放学之后被邀请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现在还不能高兴得太早,我的人生就是这么回事,肯定在前方有看不见的不幸在等待着我。
自己觉得运气来了的时候,常常是不幸的开始。
我和不幸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的亲密。
和仓田君并肩而行,尽管还没有手牵着手,但是能够和喜欢的人一起回家就已经是我的梦想了。
好开心,但是也好担心。
好不容易能和仓田君两人共度这样一段时光,我不想发生什么不幸而糟蹋掉。
我不自觉的看了看右手腕上的手镯。

这是能够夺取接触到的他人幸运的东西——

那位女性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的确,那一天,我和老师发生了接触。然后就在下一个瞬间,他因为遭遇了不幸而受了伤,我和仓田君却因此亲密起来。简直就像是夺取了老师的幸运一样。
从那一天开始,我试着一点点夺走他人的幸运,而每一次,幸运都会降临到我的头上。
最开始的时侯我还不愿相信,不过现在我已经确信这个手镯是能够带来幸运的物品了。
可是,我还想要更多的幸运。
想要谁也无法打扰我和仓田君两人时光程度的幸运。
当然我绝对不会从仓田君哪里夺走幸运,所以必须要寻找替代品。
就在此时,我注意到走在前方的二人组的身影。
我假装成擦肩而过的样子,稍稍倾斜了身体,和其中一人相撞。
「哎呀。」
可是撞击的冲击力比我想象中的更强,结果因为反作用力我失去了平衡。
要摔倒了。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支撑起了我。那是仓田君。
「没事吧?」
「嗯,谢谢。」
好高兴,撞击的时侯用力过度,我还以为这次又失败了,没想到能够被仓田君支撑,运气真不错。这一跤摔得太是时候了。
「对不起,你没事吧?」
撞到的那个人向我道了歉。
「没事,我才要说对不起,请不要在意。」
因为你的幸运已经被我夺走了。
而且,结果上来看,多亏你了才让仓田君支撑了我,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样子,就算贴着他一起走也不会觉得为难了。
现在的我真是走运。



向都和子小姐请了假,早早结束了打工,我在咲的带领下朝着「yukie」中意的那家杂货店走去。
在路上,我们经过了一座私立高中。这附近的高中就只有这么一所。从她常常在放学之后顺路去杂货店看看的描述来看,「yukie」这个人物可能就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从时间上来说,回家部应该已经全都走光了,而参加社团活动的人此刻激战正酣,一路上看不到什么人影。
不过还是有为数不多的穿着制服的情侣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
顺便一提,这所学校的制服是水手服。因为基调是白色的,所以多数不合咲的胃口,可就在我这么想的时侯,
「你在盯着看什么呢?」
咲提出了异议。
「不,没什么。」
我连忙转向咲这边,辩解道,结果和我擦身而过的某个女生撞上了。
「对不起,你没事吧?」
我急忙向那位女生道歉。
那个女生笑着原谅了我,然后和同行的男生一起离开。
「哎?」
忽然,咲发出了疑问声,从地上拾起了某样东西,那是学生手册。
「这是不是刚才那个人的?」
咲看了看贴在学生手册上的照片,指着刚才和我撞到的那个少女离去的方向。
要赶快还过去,就在我这么想的时侯,少女手腕上某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是?」
在少女的右手腕上,在那个个人主页上看到过的手镯正在发光。
重新看了看学生手册,名字是「东条幸惠」。
这是多么的偶然,居然以这种形式和那个博客的管理员「yukie」相遇了。
(译者注:幸惠的罗马拼音就是yukie)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不能让它溜走了,我和咲赶紧追在她的身后。
她走到十字路口前,结果信号灯正好转成了绿色。如果是红灯的话还能借机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可事实的发展并不如意,她径直走过斑马线,到了马路的另一边。
「赶紧。」
我加快了脚步,走向十字路口。
行人用的信号灯已经开始闪烁,信号灯的间隔比想象中要短,这让我不禁咋舌。眼看着继续走下去就要赶不上了,我快跑起来穿过了十字路口。
两者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不少,不过东条似乎还没发现,依旧慢吞吞的走着。
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和咲跟在他们二人的身后。
「就这样跟在他们身后,不做点别的什么?」
「我也知道。」
尾行本身并不是目的,确认她手腕上的手镯是不是『Antique』才是我们的目的,所以必须想办法和他们搭上话。
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和第一次见面的女生搭讪。需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再说如果我很突兀的上去搭讪,对方也会感到警戒的。
于是,我看着咲说道。
「你去搭讪应该会好些吧。」
「也是呢。如果是男生的刻也上去搭讪,说不定会吓到人家的。」
你的面无表情才真的会吓到对方吧,不过这话我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就在我们犹豫不决的过程当中,东条和我们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我赶紧追了上去,缩短差距。
东条又来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结果信号灯又一次正好转成了绿色,她不做停留的走了过去。
我们也和刚才一样,加快了脚步,信号灯也再一次闪烁起来,这一次在我们将将穿过道路之际,就转变成了红色。汽车按响了喇叭,我们总算是在车子发动之前,来到了马路的对过。
因为她走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正好是绿灯,所以等到已经拉开了一点距离的我们来到路口的时候,信号灯就转变成了红灯。如果不小心一点的话,就有可能因为红灯而被分隔开,失去对方的踪影。
东条又走过了一个十字路口,我想要追上去,可信号灯又开始闪烁。
于是我赶紧左转走上横道线,咲没能跟上突然加速的我,拉开了一些距离。
「快点。」
我在横道线的正中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结果咲用稍微有些僵硬的表情看着我。
「?」
重新转头面向前方,在视线的左侧一个巨大的影子朝着我飞扑过来。那是一辆卡车正在左转,也不知是不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他没有减速。
然后卡车司机似乎终于发现了我,开始急刹车。
可这样已经来不及了。
我猛地蹬地,飞快的通过了横道线。
千钧一发。卡车从我的背后掠过,停在了横道线的正中。
「没事吧?」
咲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回答道没事,可这只是一半。
尽管没有受伤,可是被围观的人群团团围住,失去了东条的踪迹。
「怎么样了?」
回到付丧堂骨董店之后,我向都和子小姐汇报了情况。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能力,但是她所拥有的那个手镯是『Antique』的可能性非常高。
在那之后,我让咲自己一个人先回去,反反复复的在信号灯之间来回走动。
第一次,吃了两个红灯,只有一个信号灯是绿灯直接走过。
第二次,三个灯全都是红灯。
第三、四、五次,都是一个红灯,两个绿灯。
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确定像东条那样三个地方全都是绿灯直接走过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在我所做的五次尝试当中,没有一次成功的。虽说继续增加实验次数的话应该也会有一次成功的案例,但就算是我的运气再怎么不好,三次全都是绿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会不会是她心里着急的想去某处,悄悄的许下了不被打扰的愿望呢。然后幸运的『Antique』响应了她的这个愿望,所以就没有被信号灯所阻拦。
当然也可能单纯是因为她今天的运气比较好,可既然知道她已经和『Antique』发生了关联,那么就很难相信这只是偶然。
「剩下的问题就是这个手镯是怎样的模式了。」
「现在拥有的情报还太少了。」
「我差一点被卡车撞上,是不是能够说代替她承受了不幸呢?」
我曾经被她撞到过,这不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在那个时候被她夺走了幸运吗?
「这没法算上是决定性的证据。的确,我们可以说她是因为从你这里夺走了幸运所以才能够一路畅行无阻,可这也不过就是偶然的程度。包括卡车的那件事,说是你自己的运气不好也行。」
都和子小姐的想法和我基本一致。
如果能够直接对话,或者说是看到实物的话,说不定就能够确认了,要不然光这样空想,什么都得不到。
明天,再去试一次吧。

第二天,我又一次朝着东条的学校走去。
因为在放学的HR结束之后立刻就跑过来的缘故,我的呼吸有一些急促。虽说东条昨天回家的时间很晚,可没人能保证她今天还是那样,所以不得不抓紧时间。
从车站赶往学校的途中,和正处于回家途中的学生们擦肩而过。我小心翼翼地扫视每一个人的脸庞,以免错过。
突然,我在回家的学生潮中找到了独自一人的东条的身影。因为她换了一个发型的缘故,我差点就漏掉了。
和她擦身而过之后,我又走了一小段路,然后转过身来跟在她身后。
今天她是要去别的什么地方吗,选择了一条和昨天不同的路线,不过一路上依然是绿灯伴行,畅通无阻。就好像真的是受到幸运祝福一样。
尾行也很进行的很顺利,没有像昨天那样受到信号灯的阻挠。
我的尾行技巧提高了?这还真是……
稍稍为自己的将来感到一些不安,不过为了不失去东条的踪迹我还是把视线紧紧的停留在她身上。结果,直到目的地为止她都不曾被红灯阻拦过。
最后她来到了一家出售银质饰品的商店。虽然咲曾经说过这是一家出售占卜杂货的商店,不过看上去就只有小饰品而已。
话虽如此,这却是一家非常有人气的商店,和付丧堂不同,有一种精致的感觉,店里满是放学回家途中的女高中生。
果然还是要像这样才能卖得好啊,就在我如此感叹的时侯,东条走向了收银台。
远远望去,她正好和从另一面走过来的人同时到达队伍的尾端。
结果东条爽快地让那个人排在了自己的前面。队伍的长度渐渐缩短,等她来到收银台面前的时侯,不知何故,店员鼓起掌来。
竖起耳朵来仔细倾听,结果好像是收银机有搞抽奖的活动,结果她中了。
这幸运的突发事件让她非常高兴。
在那之后,她走向车站,似乎是打算坐电车回家。
她下车的那一站和付丧堂是同一站,下了电车之后,她走进了洗手间。
再怎么说我也没法跟到那里去,只能装成查看时刻表的样子,一边思考着。
在路上全都是绿灯也好,收银的时侯中奖了也好,她拥有特别的「幸运」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只不过按照目前为止的观察来看,还缺乏确定种类的决定性证据。
因为幸运本身就是一种难以给出准确定义的东西,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
就算继续观察下去或许也无法取得什么进展,还是直接跟她谈谈看吧。
可如果要避开『Antique』来展开对话的话,又该用什么样的主题呢。
就在我思索着话题的时侯,她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我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打算从她身旁的闸机走出站,而她却被闸机拦住了。
原来也还是会有这种小小的不幸的啊,我停下脚步看着她,结果她转头来,面对着我。



「哎。」
心情很沉重,不禁叹了一口气。
昨天约会之后回家的路上……话说,那真的能算作是约会吗。
我的心情低落到自己都没法相信昨天发生的事的地步了。
放学之后的两人独处,被对方邀请一起去玩,结果目的地居然是游戏机厅。
这样还好,反正我也不是特别讨厌游戏机厅。
可是,仓田君在游戏机厅和朋友相遇之后,就沉浸在了柏青歌之中,把我扔在了一边。
后来在仓田君的鼓动之下,我也试着玩了玩。因为『Antique』的力量,中了大奖,仓田君也非常高兴。我分了一部分游戏币给他之后,他还感谢了我。
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这和我所想象的不一样。
两个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谈论双方的话题,这才是我所期望的。
结果,在游戏机厅玩了个尽兴之后,仓田君留下了「下次还要一起来玩啊」这样一句话之后就和我分开,坐在男性朋友的自行车后座上回家去了。
我回家的路是反方向,更可悲的是到车站为止的那一段路居然不得不和仓田君的朋友一路同行。
到达游戏机厅之前的过程都还是完美的。
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只有我们两人独处。
早知道会产生这样的回忆,还不如不和仓田君一起来玩。
到达游戏机厅之前那种雀跃的心情和现在这种沉入了水底的心情,两相比较之下真的是一天一地。
不仅如此,至今为止对他的那种憧憬之情也沉入了水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孩子脾气。
直到昨天为止,我都觉得单恋仓田君的自己是那么的幸福。可终究还是不幸的体质,喜欢上的人居然是这种性格。
突然,我想起仓田君说过明天也要和我一起去玩的话。不过已经太晚了,我一点都不觉得留恋。
再见了,仓田君。再见了,我的恋情。
不过不管怎么说,喜欢上那种性格的人,我实在是不走运。
一时冲动之下用剩下不多的零花钱来购物,想要打消这种郁闷的心情,可心情一点都没有好转起来。
「?」
我注意到一股视线,偷偷地望向斜后方。
……还在,那里。
那是一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男生。
好像从我离开学校的那个时候开始就跟在我身后了。因为是没见过的制服所以特别显眼,我才特地留了一个心眼。
他一直在我的后面走着,坐电车的时侯也实在同一节车厢里面。
起了疑心得我假装成操作手机的样子停下脚步来观察。
结果,他停下脚步,做出一副四处张望的样子。
偶然?可他一直都跟在我的身后。
被人跟踪了,这会不会是我想得太多了呢。
要喊人吗,但要是搞错了的话就太丢人了……
我犹豫不决地向闸机走去,他也同样迈开了脚步。
我走过闸机口,故意没有刷卡。
铃声响起,我停下了脚步。
就在我身后不远处的他也来到了闸机口,而且已经把车票塞了进去,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走过闸机了……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他却停了下来。
果然他是在跟踪我。
下定了决心之后,我注视着他,说道。
「……找我有什么事?」



「……找我有什么事?」
她用看着可疑人物的警惕眼神注视着我,话说眼神中的敌意是不是太露骨了一点。
「啊,这个……」
「你刚刚也在那家店里吧?」
仔细想想,穿着不同学校校服的男生的我和她去了同一家商店,坐在同一辆电车的同一节车厢,没发现才怪了。
再加上在同一站下车,然后和上了厕所的她在同一时刻通过闸机,肯定会觉得我可疑的。
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她明显是把我当成跟踪狂了。
看到我沉默不语,她转向了车站的工作人员那边。
糟糕,这样下去可不行。
「是这个!」
我急忙把放在口袋里的学生手册拿了出来。
「这是我捡到的。然后觉得好像是你的东西,原本是打算直接交给你的,但是总觉得照片和本人有点不像……」
「啊,这是我的……」
她的怀疑感减轻了一部分。
「昨天上学的时侯弄掉了,找了好久。不过你是在哪里捡到的?」
「是在你学校的附近……」
「是这样吗?谢谢你。但你为什么在那里?」
她看了看我的制服和书包,的确我的学校和她的学校在地理位置上八杆子打不着关系,说是偶然路过也完全没有可信度。
「啊,这个,怎么说,其实我,在一家跟杂货店差不多的地方打工。刚才去过的那家商店和我打工的地方有点像,所以时不时会过去看看。虽说男生去那种商店可能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啦。」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嘴皮子倒是一直没停。
「是这样吗?那家店,很不错的哦。我也常常会去呢。而且我觉得就算是男生去也没有问题的。」
不知道时不时因为我赞美了她中意的商店的缘故,她已经不把我当成一个可疑人物来看待了。
得救了,不过现在还要继续不露声色的进行对话,可不能放走这么好的机会。
「你手上的这个手镯很可爱呢。是在那家店里买的吗?」
「这个吗?不是,是在别的地方买的。据说是能够带来幸运的手镯呢。」
「我能看一看吗?」
我拉过她的手,注视着手镯。
仔细的观察宝石的内部,可光线的折射让我不怎么看得清楚,正当我打算请她把手镯脱下来让我看个清楚而抬起头的时侯,
「……」
她非常害羞似的挪开了视线。
那份视线投向了她的左手。
然后我才发现,她的左手正用力的握拳。
「啊,对、对不起。」
我急忙松开了手,她倒也没怪罪,只是小声地说了一句「没、没事」。
「你、你喜欢这种东西的吗?」
「哎,啊,对对,想要在我们店里也放上这种的呢。我现在正在研究各处的杂货店看看有没什么可以借鉴的呢。」
「那家商店的店员说是自己做的。」
「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打工而已却要做到这一步吗?好厉害。」
「不,我只是有这么个打算。」
我一边配合着对方进行对话,一边拼命的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回来了。」
打开付丧堂骨董店的店门之后,
「刻也,欢迎回……」
咲一如往常的回应声,却突然停住了。
「哦,原来这里就是来栖君打工的地方啊,有点奇怪,不过很有趣呢。」
这绝对是因为她发现了跟在我身后进来的人,东条的缘故。
「……刻也,过来一下。」
咲用手指了指,意思让我过去,于是我跟东条打了个招呼,老老实实的来到咲的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
「总结一下。」
「遵命。」
我把放学之后赶到东条的学校开始尾行,然后被对方发现,再然后把对方忽悠到这里来的原委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至于是通过怎样的对话过程把对方忽悠到付丧堂来的,我自己也不怎么记得清了,只能略过,不过反正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尾行对方然后被发现是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混在放学回家的学生潮之中,傻呼呼的穿着非常显眼的其他学校的制服跟在对方身后,不被发现才怪了。」
「您说的是。」
「你去看看这本书吧。」
咲递给我的书名为是「这样一来你也能成为名侦探」的指导书。为什么这家伙会有这种书呢,我心里大概也有了眉目,不过已经太迟了。
「其他我还有很多想说的事情,不过现在就只说一句好了。」
「是什么?」
「你最近带着女生来店里的次数太多了。」
……是这样吗?我觉得应该还没有到太多的地步啊。
「别、别这么说嘛,说不定人家就这样成为了我们的顾客呢。这不就对我们这儿的生意产生帮助了吗?」
「目的是什么,你没忘记吧?」
「那当然了。」
「现在,都和子小姐不在。」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侯……时机也太差了。是出去进货了吗?」
「我觉得应该不是,她说就出去一小会儿。」
不过,关于宝石内部花纹的模样,都和子小姐已经告诉我了,所以我也可以确认。再说把她带到我们这里来就不在我的预定计划之中,我就是为了确认而已。
让对方等得太久也不好,于是我又回到了东条的身边。
「除了饰品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呢?」
「没错,所以我说是类似杂货店的地方啦。」
其实都是『Antique』的伪物来着的。
「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可以送你哦。虽说太贵的就不行了。」
「真的吗?」
「嗯,不过该说是交换条件还是什么呢,你能不能让我再看看那个手镯呢?」
「可以啊。」
我这一次把她的手镯拿到了手中,仔细的看着宝石内部。
——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按照都和子小姐所说的,只要看到了宝石内部的花纹,就能够确定是那一种类的幸运手镯。
难道说,这个其实并不是『Antique』,只是一个普通的手镯?
「怎么了吗?」
看到我入神的样子,东条提问道。
「啊,没什么。感觉比我想象中的要更精致呢。」
「想要自己制作同样的吗?」
「哎?啊啊,对对。不过我做不做得到呢?」
回忆起之前的对话,我连忙点头,应承道。
「如果问问老板的话,或许就能够知道制作的方法或者是什么建议了,但她现在正好出门去了,如果你不能太晚回家的话,能不能把这个借给我呢?」
「是要借一天吗?」
「不行吗?」
如果她不同意的话,要么就是等到都和子小姐回来,要么就是明天让她再来一次,不过她倒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等了一个小时之后,都和子小姐还是没有回来。我一开始想着或许其实是回来,只是没有在店里露面而已,可到了后屋还有地下仓库去看了之后,发觉她果然还是不在。
结果,我就把这个『Antique』借过来了。
「最后在问个问题好吗?」
分手的时侯,我试着套了一次话。
「你知道『Antique』吗?」
「知道啊,就是古董对吧?」
她的回答,证明了她对『Antique』一无所知。

「这个是回报型的幸运手镯。」
外出归来的都和子小姐看过了宝石之后,做出了如上的结论。
「可宝石里面不是什么都看不到吗?」
这不就是你出去进货的时侯买的那种假货吗,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这种画外之音被她发现了,都和子小姐非常不悦的翘起了一边的眉毛,走到我的背后,就好像是从身后抱住我一样,把手镯放在我的眼前。
「你看看清楚。」
都和子小姐缓慢的变换着手镯的角度。
我虽然对于和都和子小姐的这种亲密接触感到一丝紧张,但还是按照她所说的仔细地看着宝石。
结果刚才还什么都看不见的宝石内部,出现了某种花纹。
情不自禁的「哎?」了一声之后,我向前探出了身子,结果又看不到了。
「就说了别动了。」
都和子小姐抓住我的头,固定住,再一次调整了手镯的角度。
尽管一开始没有任何东西,可是当手镯转到某个角度的时侯,花纹又一次出现在了宝石里面。
「看到什么了?」
「十字形的……」
我老实的回答之后,都和子小姐非常满足的离开了我的身体,炫耀似的俯视着我。
「就是这么回事。」
倚老卖老——虽然我觉得也没老到哪里去——不过在『Antique』这方面,都和子小姐的确是有这个资格。涌现在心头的感情是敬佩而非懊悔。
另外,在得知了宝石里面的花纹是怎样的之后,这个『Antique』带来的幸运是哪一种模式的也就明了了。
「也就是说,这个是把自己的幸运分给别人之后,会获得更大的幸运作为回报的种类吗?」
「没错。」
也就是说在店里抽到奖的那次就是对她让别人先排队的回报吗。信号灯的那一边倒是看不出什么回报的样子,是纯粹的偶然呢,还是说她已经在之前将自己的幸运让给了别人的缘故呢。
可如果是这样,昨天我所遭遇的不幸就不是幸运被她都夺走了,而仅仅是因为我自己的时运不济……这打击是怎样。
「嗯,既然是这样的话,也就不用太担心了。」
「也对,不过话虽如此,付出了幸运之后是不是一定会有回报还不好说呢。」
都和子把手镯递给我之后,叹了一口气。
总之暂时是可以感到安心了,我明天就把这个手镯还给东条去。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确认。
「都和子小姐,你还是很想要这个的吧?」
都和子小姐是个没事就四处奔波寻找『Antique』的收藏家。虽说并不是每一个『Antique』都让她有收藏的欲望,但这个应该是她想要的东西。
于是,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
「不,如果是那种能够实现所有愿望,或者是拥有改变『Antique』能力,这种程度的东西的话,我倒还有兴趣。」
「哎,都和子小姐想要的『Antique』是这一类的吗?」
「哎?……啊啊,怎么说呢,单纯只是让运气好起来这种暧昧的东西就是拿了也没什么用啊。」
的确,都和子小姐不像是那种会把希望寄托在运气这种不靠谱的东西上的人。还真是个像男性一样痛快的人。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都和子小姐好有男子汉气概。」
「你就不觉得这算不上是夸人的话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
就在我开着玩笑,开心的笑着把手镯放进书包的时侯——
「唔哇!」
和从内部的客厅探出半个头来窥视着外面的咲的眼神对上了。
「别、别吓人啊。干吗呢。」
「没什么。」
咲如是道,可却依然用冷淡的眼神注视着我。虽说表情没有变化,但是似乎是有些不满。多少察觉到咲心里的想法之后,
「……拿你没办法。」
我仿照着刚才都和子小姐做过的那样,绕到了咲的背后,把手镯放在咲的面前,慢慢变换着角度。
「等……」
「头别动,不然就看不见了,你看,现在应该能看到宝石里面的花纹了吧?」
怎么感觉我像是在哄小孩子呢……
我一边在内心叹息,一边引导着咲观看宝石内部的幸运花纹。
咲沉默着看了一会儿之后,稍稍向后仰了仰身子。
「嗯?看不见吗?」
「没事,现在看得很清楚,所以你待着别动。」
被她这么一说之后,我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这姿势就像是依靠在我的怀中一样。
「……已经好了吗?」
「……再等等。」
咲沉默着、心满意足的看着宝石。



今天发生了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男生搭讪了。
这或许是降临在刚刚失恋的我身上的新恋情。

绝对没错,这是命运之恋。

因为,他知道『Antique』的存在——

将最后的一句话隐藏在心底,我更新了博客。
『Antique』的事情就当成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吧。
虽然在他跟踪我的时侯觉得一定是个性格非常糟糕的人,可是在交谈之后发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倒不如说是个性格非常好的人,脸也非常有型。
他似乎对我的手镯非常感兴趣。
当然过去也有过对我的手镯产生了兴趣的人,但是他们终究只是对首饰感兴趣而已。
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他是特别的。
如果存在命运的相遇这种东西,一定就是这样的感觉。
不愧是幸运手镯。不仅带给我幸运,还带给我新的恋情。
可为了不再出现之前仓田君那样的结局,我一定还要更加幸运才行。
所以今天没有过于深入。
还撒了小小的谎言。
但是这是为了下次相遇的时候,能够以最幸运的状态面对他。
已经约定好了会再见面。
为了那时,幸运不再从我的身边溜走。
我还需要更多的幸运——
哪怕是从别人那里夺取。



第二天,我在放学之后立刻就赶往了付丧堂,等待着东条。

虽然我跟对方的是放学之后过来,但没有确定时间。一边想着她到底什么时侯才来,不知不觉之中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反正也是在打工,所以等待的时间并不是问题。而且,今天非常罕见来了不少客人,基本也没什么空闲。
「多亏了这个的缘故,吗?」
我时不时的看着手心里的手镯。
难道说不用戴在手腕上也一样能够发挥效果吗,还是说只是凑巧呢。
……不对,这家店根本就没有碰巧生意兴隆的可能性。一定是这只手镯的缘故,才让幸运惠顾了我。可是我的幸运居然让付丧堂的生意兴隆了起来,这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要我说,中个什么奖才是真正运气好的体现吧。
「多谢惠顾。」
就在此时,咲向顾客道谢之后,平安无事的完成了接客的工作。我已经很久没看见过咲面对客人时的样子了。当然表情依然是一尘不变的,不过总有一种充满了生气的感觉。
「嗯,也好。」
虽然有种推翻自己之前的发言的感觉,不过也没什么。
妨碍咲的工作就太那啥了。
我把接待客人的工作交给了咲,自己则专注于用即将到了归还期限的笔记本电脑来上网。
这么说来,之后还没去看过东条的博客。
我从历史记录里面翻出了东条的博客,打开浏览——
「绝对没错,这是命运之恋。原来如此。」
博客中的一段文字化作了声音从背后传入了我的耳中,我急忙关上屏幕。
可是,咲正用冷淡的眼神看着我,看样子她已经很清楚我刚刚在浏览的博客是谁的了。
到底是什么时侯来到我背后的呢。难道说就跟我的尾行技巧提升了一样,咲的潜行技巧也提升了吗。为什么我们的成长净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呢。
「又、又不一定是我。」
「没错呢,没写喜欢上的人名字呢。只是碰巧写上了放学回家的路上偶遇的人的事情呢。」
「就、就是嘛。」
「那能不能请你稍微干点活呢?命运之人。」
留下了这样一句讽刺的话语之后,咲回到了工作中。
我又瞄了一眼博客,毫无疑问,那是昨天更新的日记。
……头疼了啊。命运之恋?没想到她居然会写上这种东西。不过,对于喜欢占卜的她来说,把那种相遇看作是命运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为什么正好就让咲看到了呢,这是对我翘班的惩罚吗?
正当我打算关掉浏览器,回到工作中的时侯——
「哎?」
在她的博客的评论栏里——
「命运个屁啊,你个蠢货。」「自从你开始走运之后,我们就倒了大霉了啊!」「要我说,跟你相遇的那个人才是不走运呢。」「做梦去吧,丢人。」「是个人都知道跟你扯上了就没好事。」「去死。」「都怪你,害得大家都变得不幸了。」「瘟神」「东条,你也知道的吧。和别人约好了却放鸽子这算什么事?都是因为你,害我遭殃了。明天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责任。不过照楼上这些来看你已经体验过了呢。」
几乎全都是中伤的评论。

「这是怎么回事?」
我把以东条为目标的中伤评论展示给都和子小姐看过之后,提问到。
都和子小姐明白了我的疑问背后的含义。
「昨天我就说过了,那个『Antique』是能够带来回报型幸运的东西。没有让持有者变得不幸的能力。当然这句话的意思这也包含副作用在内。」
「都和子小姐的眼光我是相信的,但是就不会有什么别的能力吗?」
「你这不就是在怀疑我么?」
尽管如此,都和子小姐倒是也没表现出反感的样子,又一次拿起手镯,观察起宝石来。然后摇了摇头。
「我的答案还是和昨天一样。」
「不过,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完全了解所有『Antique』的能力。有什么地方因为不了解而看错也是可能的。就来听听你的想法吧?」
都和子小姐催促之下,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都和子小姐说回报型的幸运不会产生副作用,比如说不把幸福分给别人的话,也不会招致不幸的吧?」
「不会。」
「那么,如果放手了这个『Antique』的话,就不会发生什么状况吗?」
「你什么意思?」
「人一辈子的幸运总量是固定的,都和子小姐这么说过吧?而且同一时刻可以使用的幸运量也是有上限的。那么在一定的时间间隔内,比如说一个月或者是一年里面可以使用的幸运量是不是也一样是确定的呢?也就是说,在接连不断的好运过程中放手了这个的话,是不是就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连续遭遇不幸呢。?」
「原来如此,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不能说这种情况不存在呢。」
「那么……」
「但是同样没证据说明这是存在的。」
都和子小姐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哎?」
「如果说你的想法是正确的话,那么现在的她遭遇这种不幸之后,岂不是让她在一段时间的幸运和不幸相抵消了吗?这样的话倒不如说这种不幸是必要的吧?反过来如果你的想法是错误的话,那这就只是单纯的偶然……不,这种情况下应该说是必然吧。」
「必然?是说她被中伤的事情吗?」
「我可没这么说。只不过她由于『Antique』的缘故,不,就算没有『Antique』,遭遇了好运之后,接下来便遇到噩运,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么。人类不可能一直都处于幸运的状态下。如果说有某个特别幸运的家伙出现的话,那么周围的人一定会嫉妒他,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的确,一辈子都走运是不可能的。既然有幸运的时刻,那么自然也有不幸的时刻。从来没有碰到过什么倒霉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如果有某个特别幸运的人类存在,自然也会出现嫉妒的人。
这一切都说得通,可就在我借走了『Antique』之后,她被人中伤了。虽然没法说这里面有必然的因果关系,可要我相信这是自然发生的事情也很难。
「刻也。」
突然,一直都沉默不语的咲开口了。
「去学校把『Antique』还给她吧,要不然刻也的心里会一直觉得不舒服的吧?」
没错。我想立刻就把这个『Antique』还给她。
因为,就在我们讨论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当中,她都无法受到幸运的眷顾。

我和咲一起走向东条就读的学校。
时间上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了很久。社团活动似乎也渐渐冷清下来,操场上已经看不到人影。虽然一楼的教室还有好几个亮着灯,但是楼上的教室基本都是漆黑一片。
东条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虽然是用了很夸张的修辞,可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件,只是我的内心感到焦急的缘故。
看了看依然亮着灯的那几间教室,我打算过去向还留在学校的人询问,可是,
「东条?」
透过窗户看到了我所寻找的当事人的身影。
看到她正处在保健室里之后,原本就存在于我心中的不良预感更加膨胀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坐在椅子上的她转向了我这边。看到了我之后,用吃惊的表情靠到了窗边。
「来栖君?怎么了……?对了,今天说好了要去店里的呢。对不起,突然有事来不了了。」
「没关系,那个,受伤了吗?」
委婉的问道之后,她若无其事的说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楼梯的时侯摔了一跤,手受伤了而已。」
「手?还有,是被谁……」
「不,是我自己踩空了,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左手裹着绷带,手背附近有一滩血迹。
原本戴着手镯的那只手受了伤这点是个具有深刻含义的符号,可这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
「对不起。」
「为什么来栖君要道歉呢。」
「这个,因为我借走了幸运手镯所以你才会受伤的……」
「根本就没有这种事情。」
她笑着否定了我的话,似乎并不是那么相信这个手镯的力量,那也是当然的,对她来说,这个手镯只是单纯的饰品罢了。
「抱歉哦,去不成的话应该打个电话联络一下的,可是我又不知道你的手机号码。能够现在告诉我吗?」
她拿出了手机,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我也拿出了电话。
「能用红外线吗?」
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有没有那种机能。
「借给我。」
她以前用过我这种种类的手机吗,只见她熟练的操作着我的手机,用红外线交换了电话号码和邮件地址。
「之后再确认一下。」
「嗯,不过,还是先把这个还给你吧。」
我看也不看她的手机号码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然后把带来的幸运手镯重新交到了她的手里。比起联络方式,还是这个东西比较重要。
她接过了手镯之后,便戴在了受了伤的左手腕上,看样子的确是如她所说的那样,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势。
「对不起,还让你特地跑一趟。」
「没什么,对了,如果方便的话让我送你回去吧。」
对博客上的中伤留言感到在意的我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对不起,接下来我还有事要做,而且已经有人在等着我了。」
「是吗,那么我告辞了。」
「嗯,我还会去你们店里的。」
和东条道别之后,我和咲一起离开了哪所学校。
「太好了呢。」
「是啊,看上去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势,真是太好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手机……」
「啊?」
「……没什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回家,不过咲想听到的应该不是这个答案吧。
「东条所拥有的『Antique』只是单纯的接受回报型的幸运而已。只能让她变得比一般人更幸运一些,没法用在歧途或者是让他人变得不幸。所以就算置之不理也没关系,不是吗?」
『Antique』的能力方面已经有了都和子小姐来做保证。伤势也没什么大碍,是我担心过头了吧。虽然在博客上的中伤评论还是让我有些在意,但既然她安然无恙,也就说明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是吗。」
可是,咲似乎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你想到什么了吗?」
「……读了博客之后,我发觉她在日记当中记载的内容一直都是不幸。然后等她获得了『Antique』之后,一下子变得幸运起来,几乎每天都写日记。」
「啊啊,因为入手的『Antique』是能够带来幸运的手镯啊,这不是当然的吗?」
「真的吗?」
「?」
「既然她能够每天都获得幸运,也就意味着她不得不每天都作出能够获得回报的善举哦?」
「所以啊,她在做不就是了么?」
「如果做了好事的话自己就能得到回报,你说得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可就算知道这点,人也不可能光做好事。因为,对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迷信罢了。」
「你是什么意思?」
「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她来说,为什么会每天都获得幸运?」
「因为她获得了『Antique』,而她也知道通过『Antique』的力量,只要不断做好事的话就能够变得幸运,你是这个意思吗?可她说了自己不知道『Antique』事情哦?」
「你凭什么相信她?你对她有多少的了解?」
「这个呃……」
我的确没法说出相信她的依据。
「呐,刻也。你是怀疑『Antique』的能力呢?还是因为自己借走了『Antique』结果她正好遭遇了不幸而感到自责呢?」
我没法果断的回答咲的提问。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我心中这份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是从罪恶感诞生出来的吗。
「对不起,我并不是真的怀疑她,但是刻也就不觉得奇怪吗?」
「……也是啊,你说得没错。」
为什么我会觉得结束了呢,明明什么都没有结束。
的确,不能说我心里的罪恶感已经消失了。
而且,现在的状况时我自己也觉得无法接受,疑问根本就没有被解决。
可以确定的是,东条所拥有的是回报型的幸运『Antique』。
可是从博客上的评论来看,有许多人因为她而变得不幸。
我自己也是一样,最开始尾行她的时侯,差一点就被卡车压死了。那个时候我曾经和她相撞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那一下从我这里夺走了幸运,但是直接把那个事件归为偶然还是太武断了。
……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再说幸运,不幸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非常难以明确说明的东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她所拥有的的确是回报型的幸运『Antique』。
……可问题就在这里,这一点把所有东西都锁死了。
如果不推翻这个绝对条件的话,她就没道理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突然,我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东西。
是东条,刚才还呆在保健室里的她突然急匆匆的消失在校舍背后。
「这边!」
听到了某个人的声音之后,东条朝着一栋好像是体育馆的建筑物跑去。
眼前的事态发展,没有给予我整理状况的时间。



我拼命的逃跑。
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
我明明就没有做任何坏事,为什么非要遭受这种待遇?
我只是从大家那里借走了一点点的幸运而已。
我的运气不好。我的运气差到难以复加的地步,只获得一点点幸运的话,也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到哪里去了!」
听到了某个人的骂声。
我朝着体育馆的方向跑去。
「有了,在这里!」
又听到了某人的声音,接下来是若干人的脚步声,所有人都在追赶我。
在这之中,也有仓田君的声音。
这一切的契机是昨天的发生的事,虽然我答应了和他一起去游戏机厅玩,但是已经不再喜欢仓田君的我决定无视他。
结果我没去的这一天,他在游戏机厅的柏青歌输了一大笔钱,而且还是问前辈们借了钱夸下了绝对会赢的海口再去的。结果他欠了前辈们一大笔钱。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到还好。
他赔钱了也好,前辈赔钱了也好,和我又没关系。
可是,他把自己的失败算到了我的头上,想要从我这里拿走输掉的那部分钱。
为什么我需要为他的失败负责呢。
那是因为仓田君看上了我得幸运手镯。最初的那次约会过程当中,我把幸运手镯的事情告诉了问他。当然我没说到这是名为『Antique』的特殊物品这点,他也无从得知。
也就是说他只是找个借口罢了,想要一个从我这里卷走金钱的口实。可就算我指出了这点,也没有任何帮助,事到如今,他不从我这里拿到钱是不会放手的了。
最终我被逼到了体育馆背后的死胡同里。
我注视着仓田君和他的同伴们。
「喂,你说点什么啊。」
仓田君褪了我的肩膀一下,我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可这对我而言是一种幸运,对他而言则是不幸的开端。
因为,我刚才已经夺走了他的幸运。
「碰了我的话可是会变得不幸的哦。」
话音刚落,嘭!一股爆炸声传来。是位于体育馆背后的燃烧炉爆炸了,看样子是有人把易拉罐扔在了里面。
倒在地上的我完全没有受到爆炸的波及。
可是,站在一旁的他却被因爆炸而飞出来的物体击中了。
他用双手捂着脸旁倒在了地上,红色的血液从指缝间流了出来。有好几个人跑到他的身边。
「你笑什么笑!」
跟在男生们身后跑来的某个女生抓住了我的头发,想要把我提起来。
凡是触摸了我的人,都会被我夺走幸运。
「好痛!」
尖叫了一声之后,她松开了手,是被我头上的发卡刺到了。
「所以我就说了你会变得不幸的。」
头发散落开,披在了面前。我透过头发的缝隙狠狠地看着他们。
「这眼神算什么!给我来这里!」
是感受到了我爆发的危险吗,男生们把我拽了起来,推搡着扔进了体育馆。
跟着滑倒在体育馆地板上的我的身后,他们也都走了进来。
然后一群人开始围住我,用脚踢。
集团欺凌,暴力。居然受到了这种对待,果然我运气不好,太差了。
还要更多。一定要夺走更多的幸运,唯有这样我才能够变得幸运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望着眼前的状况,可是无法理解。
比起必须去帮助她的想法,疑问在我的脑海中占据了更大的分量。
为什么东条会引起身边的人的不幸?
这是偶然吗?不对,这不可能是偶然。
那么,这是为什么?
毫无疑问,这是『Antique』的能力引起的。
可是,很奇怪。那个『Antique』是回报型的幸运『Antique』。通过她分享自己的幸运来获得更多的幸运。
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幸运而导致他人的不幸。
然而发生在我面前的光景却说明事实是后者。
没错,她的确是通过自己的意志给他人带来不幸。

碰了我的话可是会变得不幸的——

那句话和眼前的惨状联系在了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做到这一点?
思考混乱了,无法理出头绪。
可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我把什么东西搞错了——?
开始是在管理员名为yukie的博客网站看到的那张『Antique』图片。
那是能给人带来幸运的手镯。
然后我偶然间发现了拥有者东条幸惠的身影,尾行了她。她在完全不会被红灯阻拦的幸运沐浴之下,不断前进。
第二次的尾行过程当中,她也依然没有被红灯阻拦过,然后在和她发生了成功接触之后,获得了仔细观察她所拥有的『Antique』的机会,结果得出了那是「通过出让自己的幸运来获得更大的幸运回报」的『Antique』的结论。
也就是说,那是无法从他人那里夺走幸运的。
可是,在她的博客上,却写满了遭遇了不幸的人们的中伤评论。直到刚才为止,我还以为那是对于非常幸运的她的嫉妒。可此刻,发生在我眼前的这些光景,却明白无误的说明了他们描述的真实性。
然而她所拥有的『Antique』又是回报型的。
如果要颠覆这一点,就意味着都和子小姐的判断是错误的。
要说前提,就只有这一点而已,可这个前提是绝对的。
……真的是这样吗?绝对?在原本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在我眼前的这种情况下,那就不可能是绝对了。
那其他的可能性又是什么?拥有回报型的『Antique』,并且能够让他人变得不幸的可能性。
如果真的存在这种可能性,那只能是这样。

她拥有两个『Antique』——

可是,这种思考会产生矛盾。
原本的前提是,她拥有回报型的『Antique』,仅此一点。
但这不等于她只拥有回报型的『Antique』。
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
可是,现在的状况就算用两个『Antique』也无法说明。
因为她正通过自己的意志引起不幸。
可她并不知道关于『Antique』的事情。不了解『Antique』的她没道理能够通过自己的意志引发不幸。
还是说她在昨天晚上到今天白天的这段时间里了解到了呢。
但这样的话和博客上的中伤评论时间又不符。
她从很久之前就开始通过自己的意识给他人带来不幸了。
可这样一来,就和她不了解『Antique』这点自相矛盾了。
一个接一个出现的念头,又被我一个接一个的否定掉了。

你凭什么相信她——?

咲的疑问再一次出现。
没错,如果按照咲所说的,她在说谎,就可以解释了。
那样一来,她是知道『Antique』的存在的,而且同时拥有回报型和夺取型的『Antique』的想法就能够成立了。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她不知道什么是『Antique』。
这一点在我们在付丧堂谈话的时候已经被证明了。
我可以相信她。
我没告诉咲。不,是因为之前的某个纠纷所以才没能说出口,在向东条提出「你知道『Antique』吗?」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犯规了。
在那时,我使用了能够偷听内心真实想法的『Antique』——『心声』。
我可不是傻瓜。
有可能已经沉溺于『Antique』力量中的人类,怎么可能简简单单面对着第一次见面的我说出自己了解『Antique』这种话来呢。
所以,在地下仓库寻找都和子小姐的过程当中,我把心声戴在了耳朵上。
她不知道什么是『Antique』。
『心声』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她不可能在明知会引起不幸的前提下使用『Antique』。
可现实却并非如此。
要怎么才能说明眼前的这一切呢——
突然,一旁的咲说道。
「呐,刻也,很奇怪啊。」
「啊啊,那个『Antique』能够招致不幸……」
「不是。」
咲摇了摇头。
「你看看她的手。」
「……手?」
我看着东条的手。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在她的手上——
「没了。」
我又重新确认了一次,还是一样。
她的手腕上,原本应该存在的某个东西消失了。
没错,是绷带,原本应该包裹着的绷带消失了。
是松开了吗?不对,她的手上甚至看不到受伤的痕迹。那明明就是渗出了血迹的伤痕。
另外还有一点,眼前的她和我记忆中的她有一点不同。
她过着绷带的手是左手,操作手机的是右手,这一点不会有错。
然后,戴上了手镯的是受了伤的那只手,也就是左手。
然而现在的她却把手镯戴在了——
「右手……」
这意味着什么。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犯了错误。
我打开了手机,确认自己的想法。
就在刚才,通过红外线所获得她的联络方式——不对,是名字。
在那里的是——

「东条幸惠——ToujyouSachie」

在哪里写着如是的汉字和罗马拼音。
那么在我的眼前经历着暴行的她又是什么人。
从背后听到的生意肯定了我的想法。
「Yukie!」
面对着在背后呼唤着这个名字的少女——东条幸惠,正在我的眼前被他人施以暴行的她——Yukie如是道。
「……姐姐。」

然后,我终于完全的理解了自己在什么地方犯了错误。
『Antique』的确有两个。
然后,拥有『Antique』的人也有两个。
其中一人,是拥有能够带来回报型幸运的『Antique』的,东条幸惠。
另外一人,则是从他人那里夺走幸运的『Antique』的所有者,东条yukie。同时她也是那个博客的管理者。
我把这两个人物当成了同一个人。
事实和博客之间不一致的原因就在这里。
大概我第一天遇到的人是东条yukie,而第二天遇到的是则是东条幸惠。
没错,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这两个人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突然,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某种疑问。
那么,在博客当中提到的那个命运之人究竟是谁?
难道说不是我……
「这算是什么展开啊。」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人来到了体育馆中。



姐姐飞奔进了体育馆。
紧跟在她的身后,还有一对我不认识的那男女也走了进来。
然后,最后走进来的是,
「……骏君?」
他,是昨天和我相遇的人。
他知道关于『Antique』的事情。
是我所喜欢的那一类,被我看成是命运之人的人。
没错,他一定是来救我的。
「救救我!」
我朝着骏君大喊道,拼命的伸出手。
我没有向姐姐求助,也没有向素不相识的人求助,而是向他求助。
「哎呀哎呀,所以我就说了不要接近她嘛。」
「你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吗!」
为什么仓田君会对骏君发火呢,这两个人不是朋友吗?
「我在便利店门前听到他们想要让你吃点苦头的对话,就劝他们别那么做——因为你会招来不幸呀。」
「你为什么不说得清楚点!要是你说了的话我也就不会落得这番下场了!」
仓田君捂着血迹斑斑的脸庞,怒气冲天的吼道。
「是你们自己不相信我,实际上,我说了不要接近她了吧?」
然后,骏君微微一笑。
「之所以提出不要接近她的忠告,不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而是因为一旦引起骚动的话会很麻烦哪。不过,也就是麻烦罢了,不是棘手的问题,怎样都好了。」
他,是我昨天刚刚认识的人——仅此而已。
他了解『Antique』的事情——据说正在收集。
是我喜欢的那一型,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命运之人——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可是我错了——没错,我错了。他并不是为了救我而来的。
在他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伸出了求救之手的我的身影。
他的眼睛盯着『Antique』,除此之外,他什么都看不到。
然后,那双眼睛转向了后方。
结果,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女孩子露出了身影,是个能够躲在并不高大的骏君身后的小个子女生,那个女生低着头向前跨出了一步。
这个女生是谁?就在我提出这种疑问之前,我的注意力被她所拥有的某个东西吸引了。
那是某个乐器一般的东西。
是笛子吗?看上去像是陶笛。小个子的她也能将其握在手中,不过表面没有一点光泽,看上去一点都不漂亮。
那个女生抬头望了望骏君。
然后骏君点了点头。
于是女生静静的把乐器提到了嘴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要将幸运降临在谁的头上呢?」
骏君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一股噪音开始奔走——

原本看着体育馆内部的视线,突然转向了上方。
无数的光芒在头顶闪烁。
等我注意到那是破碎的玻璃天花板碎片,已经是几秒之后的事情了。
就在这短短的数秒时间之内,原本如同宝石一般闪烁着的玻璃碎片,变成了凶器。
降落下来的玻璃碎片将我的视线染成了一片鲜红。

——可这一切并不是现实。

是我拥有的『Antique』所看到的未来景象。
我的右眼是义眼。代替了真正的眼球埋在那里的是名为『Vision』的『Antique』。
『Vision』能够让我看到不久之后的未来。
无法看到所有的未来,比如彩票的号码、体育比赛的胜负或者是明天的天气之类的东西就无法得知。也无法有意识的去观察未来。
可是有一种未来是一定能够看见的。
那就是我自己,或者是和我有关联的某人即将遇到生命危险的时侯,我就能看到死亡的景象。
在看到未来的那个瞬间,就好像是电视机里出现雪花时的那种噪音在大脑中四处奔走,切割开看着现实的视线,未来的景象流了进来。
然后只要我采取和『Vision』中所看到的未来不同的举动,就能够避免死亡的未来。
「快跑!」
在恢复了意识的同时,我大喊道。

哐当!

在头顶上,有某样东西破碎了——不,是粉碎了的声音传来。
这个体育馆的天花板是用强化玻璃特别制成的。可它本身是玻璃这点还是没有发生改变。
就算不去看,我也知道。
『Vision』已经告诉了我。
所以我知道是什么破碎了。
所以我知道是什么落下了。
所以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惨剧。
可是我已经没有抬头观察的时间——也没有拯救全员的时间。
我在下意识之中,做出了行动。
拦腰抱起身边的咲,朝着体育馆的墙角飞奔。
为了避免被玻璃碎片直击,我抱着咲冲进了二楼楼梯下方的空间当中,可是因为惯性的缘故,后脑撞上了墙壁。
大脑剧烈的摇晃。
剧痛刺激之下,情不自禁的抬起了头,视线必然的投向了上方。
于是我看到了四散的玻璃碎片落下的场景。
还听到了在我的怀中,咲那破不成声的惨叫。
接下来,从空中落下的玻璃碎片落在了站在体育馆里的学生们身上。
视线变成一片通红。
这和通过『Vision』看到的景象没有任何不同。
就连痛恨自己的无力的时间都没有,我的意识突然中断。



「啊……啊……」
我没能理解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
地板上是无数的玻璃碎片。
眼前的仓田君还有其他人正倒在血泊之中,还有意识的人捂着自己的头或者是脸,在地板上不断打滚。
在这之中,我却安然无恙,就连擦伤都没有。
就好像玻璃碎片在刻意避开我一样。
可没有受伤的人不止我一个。
在一旁不住颤抖着的姐姐——幸惠也没有受伤,玻璃碎片避开了她,都落在她的身边。
然后——
「祝贺你们,你们二人都受到了幸运的惠顾了呢。」
满面笑容不住拍手的骏君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生也没有受伤,玻璃碎片全都落在他们的身边。
「这都多亏了幸运『Antique』哦。」
骏君首先抬起了幸惠戴着手镯的那只手。
「你平日的言行都很不错呢。多亏了这样才能在这个时刻安然无恙。」
然后,他又抬起了我戴着手镯的那只手。
「你通过从他们那里夺走幸运而得救了哦。如果你没有夺走他们的幸运的话,说不定会有其他人得救呢。」
这也是有可能的。
我已经无法继续思考了,只能接受他的说辞。
然后,骏君牵着我们姐妹的手,说道。
「感觉如何呢?——只有自己得救的感觉?」
这句话刺痛了我们姐妹二人的心。
「其他的普通人都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好像也有平安脱险的人在,可基本都是重伤。没有像你们一样受到特别的幸运眷顾呢。」
他是在责备我们,责备因为受到特别的幸运眷顾而平安无事的我们。
「你们和他们的唯一区别就在于『Antique』。你们平安无事,可他们却身受重伤。这是多么的不公平啊。看到这种不公平的状况之后,你们怎么想?」
首先开始动作的是幸惠。
幸惠挥开了骏君的手腕,脱下了手镯,扔给了他。
「我才不要这种东西,这到底是什么?我明明就是在百円商店买的!」
「啊哈哈,原来是百円商店啊。说不定你才是那个最幸运的人呢。居然在偶然之中获得了『Antique』,不,或许该说是不幸吧?」
骏君的眼神移动到了我这边。
我也像是被恶魔诱惑了一样,学着幸惠的样子把手镯脱了下来交给了他。
「没错吧?不公平很狡猾吧?和大家一样就好了吧?你能明白这点我真是太高兴了。」
骏君得到了两个手镯之后就站起身来,若无其事的带着那个女生离开了。
「……太好了。」
我松了一口气。
那种手镯,我已经不需要了。正因为有了那种手镯的缘故,我才会有这种不幸的遭遇。
「……太好了。」
幸惠说出了和我一样的话语。
「……太好了。虽然很对不起大家,但是倖惠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多亏了那个手镯呢。」
多亏了那个手镯?
我明明是因为那个手镯才会如此的不幸——
对于幸运和不幸的看法因人而异。
我没法理解。
为什么姐姐会这么想。
一定是因为原本的幸运量就不同的缘故,这是因为她平时总是经历幸运的缘故,才会这么想。
……我看着幸惠手上的伤痕。
虽然从楼梯上跌落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点紧张,看上去果然还是应该夺走更多的幸运。
可我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了。
居然是以这种形式失去了那个手镯,我果然还是不幸的。



结果,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老师赶了过来,救护车也赶了过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可是因为东条幸惠进行了说明,证明这个事件和我们并没有关系,所以没有被追究。
等到平静下来之后,我和她谈了一次话。
按照她的说法,东条幸惠和博客的管理者「yukie」——东条倖惠是同卵双胞胎。
幸惠是在偶然之间获得了『Antique』,所以她的确是不知道什么是『Antique』。
而妹妹倖惠是在某个商店买到了那个手镯,所以才会知道『Antique』是什么。大概就是在都和子小姐所说的那家姐妹店吧。
可不管怎么说,存在着姐妹品的幸运手镯,居然分别落入了双胞胎的手中,这还真是讽刺。
在事件之后,所以才能这么说,拥有姐妹品的『Antique』这一点,才是解决本次事件的最大线索。如果我的观察更仔细一些的话,说不定早就能够发现了。
而且跟我所料想的一样,第一天我跟踪的是东条倖惠,第二天相遇的则是东条幸惠。
看到倖惠的时侯所捡到的学生手册是幸惠的,这是偶然。现在想来,的确那个时候幸惠说过是在「上学的途中」掉了的,而我捡到的时侯是在放学之后。
我只能认为这种偶然是某种不可见的力量在作用的缘故。
硬要说起来的话,或许是幸惠的回报型幸运引导了这次相遇。
「能够和来栖君相遇是我的幸运。如果没有和你相遇的话,我和倖惠大概都会落得个不幸的下场。」
这是幸惠本人说的话。
的确,如果我不曾拾起她遗失的学生手册的话,而且又不曾把倖惠错当是学生手册的所有者的话,我就不可能会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肯定是毫无疑问的翻过去了。
可是,就算失去了能够带来的幸运的『Antique』,经历了那样的生死关头,她却依然觉得自己得救是一种幸运。乐观的在不幸当中找到了幸运。
倖惠也能像她一样把这当成是一种幸运吗。
还是说因为失去了『Antique』而感叹自己的不幸呢。
自从那之后,博客就再也没有更新过,我也无从得知了。
「可是……」
在我的心中,一股不安开始萌芽。
是那对二人组。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们了。
他知道关于『Antique』的事情,还拿走了幸惠的『回报型幸运手镯』和倖惠的『夺取型幸运手镯』。
的确,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不少人知道『Antique』的存在,可他们还真是让人觉得不痛快的存在。
而且天花板的玻璃之所以会破裂,这肯定是因为他们动了手脚的缘故。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笔记本电脑的归还期限已过,在打工时间里无所事事,陷入沉思的我被咲批了。
咲是打算像往常一样要我认真的做好打工时侯该做的事情吗。
没有客人的情况下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啊。
就在这时,仿佛是否定我的主张一般,店门被打开了。
「你看,来客人了。」
「好好。」
结果,我站起身之后,看到来客的脸庞,情不自禁的僵住了。
站在那里的,是东条倖惠。
「好奇怪啊。我记得是在这附近的啊。」
她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在找什么呢?」
我问道。
「啊,当然是在找『Antique』啊,我记得上次买到那个手镯的商店就在这附近。呐,这里也是一样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能不能卖给我?比如说——」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在有了那种经历之后依然不吸取教训吗?
而且还不明白吗。
「能够让人变得幸运的『Antique』。」
果然,她依然不明白。
幸运,并不意味着幸福。


第二章 希望

事物存在着反面。
事物存在着虚伪。
事物存在着秘密。
事物存在着忘却。
所以不能从一个侧面去判断事物。
发现反面,看透虚伪,揭开秘密,埋葬忘却,寻找最原始的真相。
可是最后找到的真相未必就一定是正确的。
在真相的前方,也未必就会有幸福在等待着。
尽管如此,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为了寻求救赎,人们还是追求着真相。
却不知,好奇心害死人,不幸往往就从这里开始。



……给我——

恶意说道。

……给我——

我的回答是不会交给你。

……给我——

化作灾难的恶意说道。

……给我——

无论如何都不会交给你。
即使被称做异端,即使被笑成是傻瓜,即使被骂作背叛者。
使命的重要性早就刻在了的血液里。
明白要尊重传统。
也学会了如何去憎恨。
可是,我做不到。
所以,我只能不断地重复这个回答。
不会交给你。

……给我——

灾难追赶着我。
无论我身处何方,都紧紧跟在我的身后。
为了从我这里夺走。
壶,不曾间断地释放着化作了灾难的恶意。



放学之后,我一如往常的朝着打工地点付丧堂走去。
一边想着今天要如何消磨时光,一边打开了店堂的大门。
「哦,终于来了啊。」
一进门,店主都和子小姐就好像等了我很久似的朝我挥了挥手,笑容满面的打了招呼。
不好的预感。
出门去进货的都和子小姐刚刚回来,还露出了笑脸,接下来的展开就已经可以预想到了。
「其实我买到好东西了哦——」
「果然,来了。」
和预想一模一样的发展,让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这反应算什么啊?」
「就这个意思。」
对我的反应感到不满的都和子小姐翘起了嘴巴,可我还是没有改变态度。
来到工作地点之后却发现是都和子小姐替新入手的『Antique』办的鉴定会,谁会觉得高兴啊。而且几乎全都是假货,就算是真的,也全都是那种麻烦之极的东西。
「小咲也学着点。」
按照都和子小姐所说的注视着这边之后,咲那没有表情的脸上表现出一股失落的感觉。可都和子小姐只当没看见。
我也学着咲的样子,试着散发出失落的感觉,结果,
「快快,过来坐好。」
果然对都和子小姐是没用的。
我和咲四目相对,双双叹息,做到了都和子小姐的面前。
「这一次入手的是这个壶。」
说着,都和子小姐把一个壶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似乎是个陶器,通体发黑,灰不溜秋的,一看就是个可疑的壶。尺寸上几乎要都和子小姐双手才能合抱,不过分量似乎不是很重。
壶的顶端被一个盖子紧紧的密封着,还用绳子密实的捆着。就算吹嘘这是个能够带来幸福的壶,然后由宗教团体来出售,肯定也是卖不出去的。
「这个壶是『灾厄之壶』,封存这世界上的所有恶意,绝对不能打开这个盖子哦。」
喂喂,不仅仅是看上去很可疑,听上去也很有问题啊。
「入手了这种壶是打算干嘛呢。」
没错,就是这句话,咲做得好。
「这样根本没法作为商品出售吧?」
不对,咲啊,在担心商店之前,你还是应该担心担心自己。你可总是被卷入到『Antique』的灾难当中去的啊。
「那么,入手这个壶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调查啊,这可是封存着恶意的壶哦。到底里面藏了些什么东西,又是怎么封存进去的,求知欲已经蠢蠢欲动了啊。」
「那只是好奇心罢了。」
「要我说你也应该培养点别的兴趣了。」
「我对于如何平安无事的度过人生非常有兴趣。」
傻瓜才会没事去找点危险的事情给自己添麻烦呢。
「总而言之,在处理的时侯请小心一点。」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调查而已啦。」
都和子小姐拍了拍似乎是和壶一起买回来的,堆积如山的资料。
「我才不会做出打开盖子这种蠢事呢。」
「千万别啊。」
「我才不会呢。」
我对身边的咲也同样提了醒,咲似乎感到非常意外,用力的摇头。
根本就不懂啊,要我说来,你才是那个最危险的人物。




「姐姐大人,马上就要出生了呢。」
我把手放在最爱的姐姐大人隆起的肚子上。
姐姐大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十个月零九天。
寄宿在这个腹中的孩子,将姐姐大人的腹部像气球一样不断吹大,拼命的努力着,想要来到外面的世界。
这个孩子从姐姐大人的腹中来到外面的日子,就是今天。
尽管大家都感到坐立不安,但还是尽力做出严肃的氛围。
可是我对于孩子的出世感到无比期待,笑容不住的浮现在嘴边。
「早点出来吧。」
我哼着小调向腹中的孩子说道。
再过一天,这个孩子就会从姐姐大人的腹中出世了。
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再快一些呢。
我像是在念咒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朝着姐姐大人腹中的孩子说道。
「就算你这样说,也不会现在就出来的哦。」
姐姐大人苦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就好像我是她腹中的孩子一样。
接着,周围的人开始规劝一直都不愿意离开姐姐大人的我。
「好啦,接下来必须要开始做准备了,你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吧。」
被人在身后推搡着的我,非常不高兴的翘起了嘴巴。
「好了,听话。」
姐姐大人对我这么说了之后,我只能无奈的离开房间。
突然,目送我离去的姐姐的表情发生了扭曲,全身都绷紧了。
疼痛来临了。
怀孕的过程中,姐姐大人一直都为呕吐感所苦,还是不是会晕倒,或者是因为腹部的疼痛而发出惨叫,昨天我也听到了她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呻吟。
周围的人一下子慌乱起来,把姐姐抬到了内间,把我赶出了房间。
可是我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一直站在紧闭着的房门前。
隔着薄薄的一层纸门,姐姐大人痛苦的呻吟声声入耳。
十个月零九天。
姐姐大人腹中的这个孩子。
请你一定要平安的出世。
我在房门前不停地祈祷。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我不曾停止祈祷。
然后,就在那个孩子寄宿在姐姐大人腹中的第十个月十天来临的瞬间。
从房间里传出了哭声。
我激动不已,打开了房间,走了进去。
姐姐一脸精疲力尽的表情,可是却有着一种完成了使命的自豪感。
接着,被我称做阿姨的姐姐大人的母亲,抱起了刚刚出生的孩子,慢慢地朝着后面走去。
在内间的更深处,有一个祭坛,在哪里供奉着一个壶,平时那个壶都是紧紧的盖着盖子,用绳子捆上好几道,严密的封印着。不过现在,绳子已经被解开,壶盖也被打开了。
阿姨抱着孩子走上祭坛的台阶,将手中的孩子高高举过头顶。
见到此情此景,周围的人们都开始祈祷。
姐姐大人也一样开始祈祷。
我虽然不知道该祈祷些什么,还是学着大家的样子,做出祈祷的姿势。
阿姨静静地点了点头。
然后。
将姐姐大人平安产下的孩子——

扔进了『神秘之壶』当中。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让我最喜欢的姐姐大人吃了那么多苦头的憎恨和恶意的凝块,终于离开了姐姐大人的身体。
姐姐大人生下的恶意凝块,落入了『神秘之壶』的底部。

这个世界上满是恶意。
可是,神却没有消除那些恶意。
消除这些恶意,便是我们这些神殿的女性——巫女的使命。
将在世界上不断蔓延的恶意,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下来,寄宿在体内。然后在十个月又十天的期间内,经受地狱般的痛苦,在体内孕育恶意,接着在更进一步的痛苦煎熬下产下孩子。
这就是,我们巫女一族从神那里获得的,特别的力量。
被产下的恶意之子,会被丢弃在壶中。
壶的名字是『神秘之壶』,是神所赐予我们的神殿的秘宝。
就算探头向壶的内部望去,也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尽的黑暗。而那份黑暗便是在这个世界上无限蔓延的恶意。历代的巫女从世界上收集来的恶意,就被丢弃、封印在里面。
我们通过净化世界的恶意这种行为,来保护这个世界的和平。
净化恶意的行为一个人一生只能做一次。
所以已经进行过净化仪式的巫女,能得到安稳度过下半生的保证。
就在不久之前,身为巫女的姐姐大人完成了净化恶意的仪式,在得到了众人的感谢之后,她终于能够迎来平稳的下半生。
「姐姐大人,已经没事了吗?」
「嗯。」
和几天前刚刚生下了恶意之块的时侯相比,姐姐大人的脸色已经好转了许多。虽然还没有办法自由的下地行走,每天都躺在床上,不过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像以前一样和我玩耍了。
自从怀上了那个恶意之子之后,姐姐大人就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不再和我一起玩了。
虽然我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在感到可惜的同时觉得无法原谅,可是一想到姐姐大人出色的完成了使命,又不禁感到尊敬,心情非常的复杂。
可这些都已经结束了。
生下了恶意之子,净化了世界上的恶意,从现在开始,姐姐大人就能够自由的,同时安稳的活下去了。
「呐,姐姐大人,难受吗?」
「是啊。」
「痛苦吗?」
「嗯,非常痛苦。」
「高兴吗?」
「……」
「怎么了?」
「没什么,我感到非常的自豪哦。」
姐姐大人似乎欲言又止,她的脸上浮现出我从来没看到过的表情。给出的回答也并非是「高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她就完成了使命,为什么会不觉得高兴呢。
突然,姐姐大人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发。
「因为我们无法获得普通女性的幸福了。」
「普通女性的幸福是……?」
「你……不,是我们不需要了解的东西。」
姐姐大人刚开了个头,又把原本想要说出口的东西压了下去。
可是,没过多久,我就迎来了明白完成了使命的巫女的心情的机会。
三天之后。我的腹中也出现了恶意之块——黑暗之子。



第二天,放学之后,我一如往常走向了付丧堂。
打开店门走进去之后,看到了非常罕见的光景。
咲居然不在收银机前。
或许是被都和子小姐喊到二楼去了。不过,反正也没有东西可偷的,也没客人。
抱着这种和堆满了商品的商店毫不相衬的想法,我开始换衣服。
换好了衣服回到店里之后,还是没有看到咲的身影。换衣的时间大概是五分钟,说不定咲那边也有点小忙。
「咲——」
以防万一,我在楼梯下方试着呼唤她,可却没有回应。
嘛,反正她早晚会下来的,我就一边看店一边等她吧。
可是,等了十分钟,等了二十分钟之后,咲依然没有下来。
我停止等待根本就不会上门的客人,又跑到楼梯下方试着呼唤了一次咲。
可是,依然没有会赢。
虽然对于店里的货物多少也有些担心,但我还是朝着二楼都和子小姐的房间走去。
敲了敲了门,没人应门。
「我要开门了——」
招呼了一声之后,我打开了房门。
可出乎意料的是,在都和子小姐的房间里,看不到两个人的身影。
是出门去了吗,我一边取出手机,一边关上房门,就在此时,
「嗯?」
感觉到某种视线的存在,我回头望去。
可是,房间里没有人。
突然,手机扩音器中传来通话接通的声音,我立刻把意识转换到了这一边。
「您所拨打的电话目前处于服务区外或……」
然而,来接听电话的人并非是咲,而是告知我咲的手机位于圈外或者没点的系统消息。
找遍了二楼,找遍了一楼,就连地下仓库也找过了,可还是看不到那两个人的身影。
找又找不到,手机也联系不上。
除了等待之外别无他法的我只能回到了店堂里。
可是等了三十分钟,依然没有人回来。
无人的骨董店显得特别安静,唯有时针嘀嗒走动的声音。
感觉到喉咙有些口渴,我走到了厨房倒水喝。
突然,我注意到在厨房里茶已经冲好了。
杯子有两个。分别是咲和都和子小姐的东西吧。正好我的喉咙也渴了,就先随便拿个失礼一下吧。
「?」
结果喝入口中的红茶似乎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泡好,彻底地冷却了。而且不仅仅是杯子,我试着摸了摸水壶,也一样冰凉。
也就是说,早在好几个小时之前,这两个人就已经不见了。
把红茶放着就出门了?还是说忘记红茶已经泡好了呢?
疑虑和不安都开始出现。
「咲!都和子小姐!」
我提高了声音大喊道。
可是,没有回应。
地下室,一楼,还有店堂里找了个遍,果然还是看不到两人的身影。
我最后,还是回到了都和子小姐的房门前。
然后又一次打开了房门。
房间内的风景一如往常,资料散落一地,几乎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我印象中都和子小姐从来没有整理过房间,都和子小姐倒在资料山之下的风景一点都不少见。
可是,就算这样,这个房间也不可能将两个人藏在资料山之下而不被我发现。
尽管如此,我还是为了再一次确认,走进了都和子小姐的房间。
平时我如果随意进入她的房间肯定会被狠批一顿,要是被发现了的话……
「——!」
突然,那种略显无聊的担心被消除了,不,是被什么东西击溃了。
感觉到一种浓密的沉重感。不是物理性的沉重,但是我在进入这个房间的瞬间,的确感到了某种沉重。
就好像是空气变成了铅块一样,非现实沉重感。
身体不受控制的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可我还是走向了房间的深处。
房间里凌乱不堪,和平日全无二致的风景。
各种各样的文献还有看上去像是『Antique』的道具席卷了整个房间。
那个『灾厄之壶』依然坐镇在昨天我搬进房间时的那个位置上。

就在此时,一股噪音在我的脑海里奔流——

我打开房间进入了都和子小姐的房间。
一如往常,让人不明就里的资料堆积如山。
就连立足之地都没有,都和子小姐的私人房间。
没有任何变化的光景。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
那就是房主都和子小姐并不在这里。
以及放在桌子上的,昨天买回来的那个『灾厄之壶』,盖子被打开了这点——

「————!」
恢复意识之后,我急忙凝视放在桌子上的『灾厄之壶』。
可是壶的盖子依然紧紧的闭着。
我来到桌边,站在『灾厄之壶』的面前。
我想要伸出手去触摸,可突然产生了一种不能够这样做的感觉,于是悬在半空中的手又抽了回来。
突然,我注意到桌子上留着一张字条。准确的说,是文献的片段。
我的日常,是在付丧堂的店堂里,无所事事的等待着根本不会上门的客人。
然而——
我现在才发觉,在这种日常中,出现了裂缝。
读了文献片段上的文字之后,我明白了现在这种惨状的意义。

近此壶真相者,必遭天谴——



好痛苦。
好痛苦。
好痛苦。
每天都被不断涌现的呕吐感折磨,心都快崩溃了。
明明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出来了,呕吐感却依然停不下来。
这一定是因为身体在拒绝体内那恶意之块的缘故。不,说不定其实是体内的恶意之块在释放着毒素侵蚀我的身体。
要早点把它生下来。
可这是不可能的。恶意之块只是刚刚萌芽而已,还要让它继续成长,直到世界上的恶意全都集中到我的腹中为止。
经历十个月又十天的岁月,汲取世界上的恶意,让它成长,然后抛弃,如若不然,这个世界上的恶意就无法被净化。
我所承受的痛苦正是恶意之块在我的体内健康发育的证据。
想要诉苦却无人可说。
姐姐大人也承受了同样的痛苦,所以我也一定要承受住这种痛苦,出色的完成自己的使命,让这个世界得到净化。
我再一次下定决心。
「没事吧?」
姐姐大人带着水果前来看望躺在床上的我。
「多少要吃一些啊。」
实际上我一点食欲都没有,可为了不让姐姐大人感到担心,还是吃了一小口。如果只是水果还问题不大,但是一般的就餐是不可能了。
「唔。」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侯,呕吐感再次袭来。
就好像是我腹中的恶意,想要把我饿死一样。
姐姐大人拍打着我的背部。
「看样子我果然是不行的呢。」
刚才下定的决心不知跑到了那里去,我的口中说出了丧气话。
「姐姐大人,就算我的使命失败了,也请不要嫌弃我。」
「等到你熬过了这阵子,就会轻松点了。」
据说等到身体习惯之后,呕吐感就会减轻了。可是,在这之后还有其他的健康问题和痛苦在等待着,一点也不觉得轻松。
「我来教你一个好办法。这可是熬过这一段痛苦时期的秘密方法哦。」
不能告诉别人哦,说出了这样的前言之后,姐姐大人悄悄的靠到我的耳旁。
「憎恨吧。憎恨你腹中的恶意,憎恨这个世界的恶意。」
在神殿里,我只学会了如何去爱,却不曾被教授如何去憎恨。
就好像做了坏事之后,心情会稍微好转一些。对于常常因为恶作剧而受到惩罚的我来说,这真是最合适的办法。
不愧是姐姐大人,真厉害。
「我知道了。」
「没错,你实在是太温柔太天真了。所以要尽可能的去憎恨腹中的孩子,就好像要把那种憎恨实体化一样。
——那样,到了最后的那一刻,你就一点悲哀的心情都体会不到了。」

好可怕。
好可怕。
好可怕。
在痛苦和呕吐感之后,取而代之的是腹部异常的凸起。
腹部膨胀到了即使穿着松松垮垮的巫女服也能明显看出来的地步。
不断隆起的我的腹部,究竟会成长到何种地步呢。如果就这样一支膨胀下去,是不是会破裂掉呢,这样的不安也开始出现。
经过了一段日子之后,身体上的不适开始慢慢消失,而心灵上的不适开始慢慢增长。
常常怒气冲冲的面对最喜欢的姐姐大人。来照顾我的人犯下了一点小小的过错就会让我觉得不可原谅。尽管如此,如果一个人独处,又会被寂寞不安的感情笼罩。
这一定是因为孕育在腹中的恶意,影响到了我的缘故。
真希望它能早点出世。
可约定的那一天还没有到来。
我到底还要忍受这样一种不安和恐怖多久呢。
而且据说接下来还有更多的痛苦在等待着我。
我真的能够承受吗。
仿佛是在嘲笑着软弱的我一般,腹中的恶意开始躁动。
就好像是要将我的肚子咬破冲出来一样。
求求你了,安静点吧。
等到约定的那一天到来,我就会让你出来的。
我拼命的抚摸着腹部,想要安抚腹中恶意之块。
不行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一定要憎恨它。
要像姐姐所说的那样,学会憎恨腹中的恶意之块。
憎恨。憎恨。这样一来,我就能像姐姐大人一样坚强了。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我在梦中不停的逃跑。
恶意之块朝着我扑来。
那是一个深邃、黑暗的物体,它想要抓住我。
「别过来!」
我拼命的逃跑。
逃跑,逃跑,逃跑。
忘记了不能进行剧烈运动的忠告,我拼命的不断奔跑。
终于,恶意之块不见了。
逃脱了。
可,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瞬间,腹部又开始急剧的膨胀。
砰砰砰。
我抱住了自己的腹部,想要阻止这样一种膨胀,可是毫无效果。
腹部膨胀不止,最终爆炸,因为我的使命失败,世界再一次被恶意充斥。
然后,我睁开了双眼。
呼吸很急促,汗水打湿了衣衫,尽管知道刚才只是一个梦,却还是止不住害怕的颤抖。
最近,我变得常常做恶梦。
被恶意追赶的恶梦。
腹部破裂恶意飞出来的恶梦。
心理上的变化,体现在了梦境当中。
然后,每当我做恶梦醒来的时侯——

咚。

恶意之块都好像是在嘲笑我一般,踢着我的腹部。
我却因此变得更坚强。
决不能输给它。
不能胆怯。
要我不觉得不安,那是不可能的。
也会说出丧气话来。
可是,在那之后,心灵会变得更坚强。
和以前那个只会靠在姐姐大人怀中哭泣的我不同。
我有种自己变得坚强的感觉。
就好像恶意在我的腹中成长一样,我自己也在成长。

好痛。
好痛。
好痛。
仿佛肚子被撕裂一般的痛疼,浑身都布满了冷汗。咬紧了牙关忍耐,可呻吟声还是从唇间泄露出来。
恶意之块,正打算破开我的肚子冲出来。
发狂了,腹中的恶意正在发狂。我有种脏器全都被搅成一团的感觉。
安静下来吧。很快你就能出来了。
可是恶意之子并不知道,在那之后会发生什么。
还是说其实他知道自己将会被封印在『神秘之壶』中呢。
所以才想要早一些,趁着周围还没有人的时侯逃走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更加不能让他来到外面。
我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
直到早已经确定的那一天来临,将收集在我体内的世界的恶意,净化。
我是巫女。
是这座神殿的巫女。
为了世界的和平,我必须忍耐住这种痛苦。



近此壶真相者,必遭天谴——

文献片段上记载着的文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大概是都和子小姐留给我的信息。
我不禁痛恨悠闲地等待着两人归来的自己的愚蠢。
在那两个人的身上已经发生了些什么。
这个绝对不能打开的『灾厄之壶』。
可是,我不认为比任何人都清楚『Antique』危险性的都和子小姐,会因为兴趣或者好奇心这种东西就随便的打开盖子。就算平时再怎么大大咧咧,都和子小姐也不会做出这种举动。在和『Antique』有关的事情上,我绝对信任都和子小姐。
一定是因为某种理由,陷入了不得不打开这个盖子的状况。
我不知道为什么都和子小姐会打开这个盖子。
可无论如何不能连我自己都打开这个盖子。那样的话就全都倒下了。
也就是说,现在我的使命是,在不打开壶盖的前提下,搞明白灾厄到底是什么,然后从那种灾厄当中将二人拯救出来。
可以依靠的东西,就只有都和子小姐带回来的文献。
都和子小姐原本对于这个壶也不是非常了解的样子,所以才会从文献开始着手。因此,我也只有解读文献这一条路可以走。
我把目光投向了那些静静躺在桌子上,已经被都和子小姐阅读过的文献。
文献已经很古老了,到处都有破损的小洞,而且似乎被炭火烤过一样,有不少地方已经被熏黑了,可是在读了好几册之后,我还是获得了一些收获。
首先是。
这个壶原本是被供奉在某个神殿中的秘宝。那座神殿会将蔓延在世界上的恶意用这个壶封印起来。
然后是。
完成这一使命的人物是置身于神殿的巫女,她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通过自己的祈祷来封印世界的恶意的族群。
最后是。
这个『灾厄之壶』,在神殿内被称作是『神秘之壶』,附在上面的封印是绝对不能解开的。如果说在封印恶意之外的时刻将盖子打开的话,灾厄就会造访这个世界了。
无论是在哪个文化的传说当中,这都很像是在神殿里侍奉着神灵的人会说出的话语。
预言,天启,求雨。无论在哪个时代,和宗教或者是信仰相关的东西总是被认为拥有特殊的力量。
我不知道这个『灾厄之壶』是哪个时代的物品,不过在神殿——也就是说宗教信仰的力量非常强大,同时还是某个较为封闭的地区,这个『灾厄之壶』或许就是以封印恶意为使命的神殿的权力象征。
那么,封印在这个壶里面的恶意究竟是指什么东西呢?
比如说指的是「黄金」或者「财产」之类的东西,要说这些东西会引发争端导致灾厄倒也不错,很像是传说中会出现的题材。
比如说指的是「疫病」之类的东西,在这个壶里面封印着的是会引起疾病的病原菌或者病毒。一旦打开了盖子就会将病原菌释放到空气当中,疾病蔓延开来引起灾厄。
比如说指的是「地震」「闪电」之类的天灾。虽然没有办法实际的封印起来,但是每当打开盖子的时侯,总是会非常凑巧的发生,于是就这个壶就和灾厄联系起来了。
比如说,其实壶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不过是个装饰。包括打开盖子会引起灾厄的传说也是个谎言,其实这只是对让什么都没有封印的壶的保护措施,或者是说威胁。因为按照常理来说,这个世界的恶意不是能够封印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轻松了。
可是,实际上,因为都和子小姐和咲打开了壶的缘故,两个人下落不明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Antique』。不能用常理去对待。
乐观的想法不会产生任何帮助。
无论哪种想法都不过是臆测,我还是无法高清咲和都和子小姐消失的原因。
会不会其实里面封印的是「诅咒」或者「魔术」之类的东西,一旦有人打开了盖子,封印在其中的力量就会暴走,让打开者消失,然后引来灾厄呢……不过这样也太笼统了,说不清之后会怎样。
那么……不对,等等。就算这样一个一个的列举出可能性也没有意义。
我为了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都还没有整理线索和情报,就急着寻求答案,这样是没有意义的。
试着让思考回到原点。
我应该去调查的东西的到底是什么。
封印在这个『灾厄之壶』中的恶意究竟是什么东西。
打开这个『灾厄之壶』的时侯造访的灾厄究竟是什么东西。
如果能够知道封印在这个『灾厄之壶』之中的恶意是什么的话,打开时造访的灾厄也就不言自明了,反过来如果知道打开时会造访的灾厄是什么,那么封印在里头的恶意也就知道了。
只要知道这两者中的一个,就能得到救出两人的线索。
提示是都和子小姐留下的文献片段。

近此壶真相者,必遭天谴——

这样一句话。
「?」
突然有种卡住的感觉。
有一种违和感。
是什么东西让我感到了违和感?
我再一次读了读文字。
都和子小姐留下的信息,非常简单易懂。
接近了这个壶的真相的人会遭遇灾厄,所谓接近真相,也就是打开壶盖确认内部的含义,所以我才说不要打开这个壶的。
这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吗。
……原来如此,这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了。
绝对不能打开这个『灾厄之壶』的盖子这点,在昨天已经强调了无数遍。就好像钉子一样钉在了我的脑海中,所以不可能会忘记。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特地把这句话——准确的来说是文献的片段——留下来呢。
一定是因为事发突然,没有时间做出其他的准备吧。
或者是——
都和子小姐是想告诉我,不要调查发生在她们身上的灾厄吗。
想要让我远离危险吗?
……不,这不可能。
都和子小姐应该是明白的。
就算她这么说,我也绝不可能收手。

颤抖——

一股恶寒突然袭击了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样一种恶寒感,就好像是无数的小虫爬行在我的皮肤上一样。
可实际上并没有小虫出现。
又或许,是一种视线。
有种被某人监视着的感觉。而且还是非常隐秘的,刻意的隐藏着自己的气息,从暗处窥视着我。
我朝着感觉中视线传来的方向,投去目光。
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东西。
想要转过头去仔细的观察,可是身体宛如被束缚了一般,拒绝了大脑下达的指令。
因为身体意识到有某种东西在哪里。
汗流浃背。
一滴汗水一路滑过背部,来到了腰际。
心跳异样的加速起来。
咽下口水的声音,在鼓膜内部回荡。
时针规律的走动声,从外侧传来。
我正被某种东西注视着。
看到那样东西的瞬间,它就会朝着我袭击过来,不安的感觉翻腾起伏。
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看。
看不见的恐怖战胜了看见后的恐怖。
因为看不见而持续的不安,败给了看过之后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的期待。
就算我会为此后悔。
压下心中的恐惧,我用尽全力解开束缚,看着『灾厄之壶』。

「————!」

壶,若无其事的端坐在桌子上。



今天天气很不错,于是我来到庭院中散步。
一直呆在房间里的话,情绪会变的越来越糟糕,所以我常常会来到室外,尽管也只是限定在神殿的庭院范围里面。
今天没有人陪伴,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挺着大肚子行走,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
因为我正在孕育恶意,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待在神殿的深处。可是以前也常常会去到一般的巫女还有神官们所在的地方。
我朝着那一片已经久违了的土地走去。
在水井旁是一块广场,有许多人正在那里谈笑。孩子们开心的玩耍、欢笑。
虽说是巫女和神官,但是平日里的生活,和一般人并无二致。
突然,注意到我身影的人们停下了谈笑,毕恭毕敬的照着我低下了头。
孕育着恶意的巫女,在神殿的地位非常高。
尽管感觉有些寂寞,但我明白自己使命的重要性,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今天为何会来到此处?」
一名年长的巫女扶着我走下阶梯,向我询问道。
「想要换换心情。」
她看了看我隆起的腹部,然后一言不发的牵着我来到了水井旁的长凳边。
突然,一个孩子拎着水桶拼命的从对面飞奔而来。
「快来打个招呼。」
被告诫了的孩子却没有照做,给出了「现在没那个空」的回答之后,用桶打满水,回去了。
「十分抱歉,过后我会好好训斥他的。」
「没事,不过他在干吗呢?」
「妹妹就要出生了。」
「妹妹?」
原来如此,那个孩子就要变成姐姐了呢。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像我的姐姐大人那样出色的姐姐呢。不过从她那么卖力的为了妹妹而打水这点来看,肯定没问题的。
「对了,带我过去吧。」
「过去是指,孕妇生产的地方吗?」
「嗯,我想要替她祈祷。」
「大家一定都会非常高兴的。」
我在年长巫女的带领下来到了那个孩子的家里。
走进家门之后,发觉已经有许多人围在那里,然后在人群的中央,是一名脸上浮现着苦闷表情躺在床上的妙龄女性。
看到那名女性之后,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那个女性的腹部会膨胀到那么夸张的地步呢。
没错,就好像一年前姐姐大人,以及现在的我一样。
「为什么她会承担使命……」
「不是那样的。」
突然,带着我来到这里的巫女回答了我的自言自语。
「她孕育的并不是恶意,而是婴儿。」
「?」
「那是让新生命诞生的过程。」
然后——
「哇——」
一阵哭声在房间里响起。
接下来,欢呼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躺在地上的妙龄女子浑身是汗,面色通红,可她还是笑了出来。比起完成了使命的姐姐更满足的笑容。
「虽然拿来和使命比较是非常失礼的,但是对于女性来说生孩子这件事是完全不输给使命的重要事件。」
一个老婆婆靠到了妙龄女性的身边,在她的臂弯中,躺着一个小小的人类婴儿。
不是恶意之子,而是人类的孩子。
妙龄女性从老婆婆的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小的孩子。
她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她的笑容,比起完成了使命的姐姐大人显得更加幸福。
突然,将我带到这里的巫女向老婆婆说了些什么,接着她朝我招了招手。
「请您为她祈祷,祈祷她不会被恶意诱惑。」
妙龄女性朝我递出了那个孩子,身边的巫女抬起了我的手臂,固定好位置。
我保持着姿势,抱着那个孩子。

————。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无法理解。
抱起小小的,似乎一碰就碎的那个孩子的瞬间。
心在颤抖。
不是因为悲伤,也不是因为喜悦。
可为什么泪水会破框而出呢。

「这是怎么回事?」
我回到房间之后,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了姐姐大人。
姐姐大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悯的表情,之后,
「是吗,你已经知道了啊。」
我不禁想起了那一天。
那是姐姐大人刚刚完成使命不久之后,我向她提出「高兴吗?」这个问题的时侯,她所展现出的表情。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姐姐大人是知道的吧。」
「嗯,如果能够不知道的话,我觉得还是不知道会比较幸福一些。可终究还是应该好好地把一切都告诉你呢。」
我听着姐姐大人的讲述。
怀上心爱之人的孩子,孕育他,然后产下,那是姐姐和我失去了的,作为女性的幸福。
是阿姨还有已经死去的我的母亲获得过的幸福。
「可是你不能搞错了哦,在你的腹中所孕育的是恶意之块。是似是而非的东西,和那位女性是完全不同的。」
没错,不能搞错了。
在我的腹中孕育的是恶意之块。是应该封印在『神秘之壶』中的恶意之子。
我已经无法获得生下孩子的幸福。
但是,我获得了完成使命的幸福。
对于身为巫女的我而言,这就是无上的幸福。



擦去冷汗,我重新回到文献当中。
又回到了起点。不对,在明白都和子小姐留下的信息的意义之前,一切都是空谈。
首先要明白都和子小姐调查了些什么,又想要告诉我什么。
在文献中,主要记载的都是和巫女相关的内容。虽然在神殿当中似乎也有男性的工作人员,但是封印恶意是巫女的使命。
就好像之前提到过的那样,她们有着特殊的能力——或许是是用『Antique』的能力——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通过祈祷来封印恶意的族群。
再仔细的看下去之后,通过祈祷,将这个世界上的恶意集中到自己的身上,然后产下,封印在壶中。当然也有在这个过程中无法忍受痛苦而丢失了性命的人。
看样子她们是相信他通过自我牺牲的举动,就能够拯救这个世界。
的确只要和信仰扯上关系,牺牲就是免不了的东西。特别是在封闭地区的信仰,常常会有这种情况。
几乎可说是无一例外。
可是,被封印起来的灾厄,似乎曾经被解放过两次。

在过去的岁月当中,『神秘之壶』的封印曾经被解放过两次,可是最终都依靠巫女的祈祷拯救了世界——

曾经有过一名巫女,放弃了将恶意封印在壶中的使命。
那名巫女在还未到封印恶意的时刻,就因为好奇心而打开了壶的盖子,结果灾厄被解放到世界中来。
没想到,在巫女当中也会有因为好奇心而打开了封印的人存在。
不过,就算是圣职者,也会犯下罪行,在欲望面前人人平等。当然,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有打破禁忌的人。
在那之后,那名巫女怎么样了呢。
资料中没有任何的记载。
不过绝不会安然无恙吧,肯定会被问罪。
人们常说好奇心害死人。
「是,这样吗……?」
就连巫女都败给了好奇心,那么都和子小姐也有可能败给了好奇心。
在都和子小姐调查文献的过程当中,输给了想要知道壶中封印的恶意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好奇心……
「不,不对。」
就算的确有某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巫女输给了好奇心,都和子小姐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我应该相信她,都和子小姐不会是那种人。
……没错,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也就是说,都和子小姐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得不打开这个『灾厄之壶』的盖子,即使她明知这样做会引起灾厄。
「!」
不,等等。
我再一次思考着都和子小姐留下的文献片段的含义。
为什么会留下如此理所当然的消息,这个疑问再度浮现。
如果说其实是反过来的意义……也就是说不是要我不打开盖子,而是在让我打开盖子呢?
是为了否定昨天说过的那些话,所以才留下这样的信息?
我看着『灾厄之壶』。
都和子小姐是想要我打开它吗。
我把手伸向了端坐在桌子上的『灾厄之壶』。
打开了这个盖子,就能够救回她们两个人了吗?
……不,等等,还不到时间,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
我缩回了手。
这是绝对不能打开的『灾厄之壶』,只要一打开就会有灾厄造访。说都和子小姐留下的消息是要我打开的意味,这未免太牵强了。
「?」
又来了,有某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我现在,到底在思考什么?我现在,又感觉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我错了。这两句话是不同的。
昨天都和子小姐说的话是这样的,
「据说这是绝对不能打开的『灾厄之壶』,只要一打开就会有灾厄造访。」
然后都和子小姐留下的文献片段是,
「近此壶真相者,必遭天谴。」
不同之处在于「真相」。
都和子小姐想要给我传递的信息,其实是这个「真相」。

又来了——

我再一次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恶寒,不禁浑身发抖。
这是被刚才更强烈的恶寒。
宛如无数的虫附皮蠕动,令人作呕的恶寒。
毫无疑问,有人在注视着我。
这股视线的来源是,不,根本就用不着确认。
……正在不断的接近。
我切实的感受到这股不明真相的视线正在不断增强,而这正说明我在一步步接近核心。



已经过去了十个月零九天。
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成长了不少。
终于能够用安稳的心情迎接今天,迎接这个日子的来临。
当然不安并没有完全消失,可是,我已经不是十个月之前的那个我了。
为什么非要经历如此不堪的回忆,为什么非要承受如此难忍的痛苦,为什么非要体会如此不安的心情。
曾经有过想要放弃的时侯。
也有过为什么会是我的疑问。
可是,时至今日,我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必要的东西。
我所经历的那么多痛苦,恐怖,这些都是神对于我是否能够成功完成使命的试炼。
如果说连这些东西都无法克服,那么我就无法完成使命。
可是,我忍下来了。我坚持到了今天。
「终于要到了呢。」
姐姐大人轻轻的握着我的手。
「要加油哦。」
「我一定会完成使命的。」
然后,我最后的战斗开始了。

身体如同撕裂一般疼痛。
宛如身体内的器官被人生拉硬拽出来的痛苦。
巨大的力量正在体内横冲直撞的不安。
可是,只要忍受住这些,一切就都结束了。作为巫女的使命结束了,或许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是在世界上蔓延的大量恶意还是被我净化掉了一部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也能够变得更幸福一些。
所以我决不能在这里输掉。
咬紧了牙关,发出了野兽一般的怪叫,声嘶力竭,发狂似的喊叫着。
可是,超乎想像的痛苦,依然在意识中翻滚。
恶意之块还没有出来。
身体里的恶意,正在抗拒着出生、然后被抛弃至壶中的命运。
这种抵抗所导致的痛苦,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我已经变得坚强了。
在过去的十个月又十天当中,我无数次这么觉得。然而那样一份自信却崩坏了,我实在没有自己能够战胜这种痛苦的自信。
意识逐渐远离,周围人们的鼓励也变得飘渺起来。
来个人,随便是谁都好,赶快来替弱小的我打气,让我加油吧。
可是,我又该为什么而加油呢。
为了使命?
为了世界?
历代的巫女们又是为了什么而加油的呢。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获得足以抵抗这种疼痛的力量呢。
使命感?
忍受过了这种痛苦之后能够得到保障的安稳生活?
憎恨它吧,姐姐大人说过的话语突然浮现。
的确,至今为止,我一直都是靠憎恨忍受过来的。
憎恨着腹中孕育的恶意,想要尽一切办法把它扔到壶里面去。
憎恨这让世界承受了痛苦,让历代的巫女承受了痛苦,让姐姐大人承受了痛苦,然后让我也承受了痛苦的恶意,我才一路坚持到了现在。
可是,光靠憎恨,我已经无法继续前进了。
要怎么做才能够越过这份痛苦呢。
被恶意吞噬,然后灾厄散落到世界各地的那个恶梦闪过脑海。
无法抗拒。
「已经……」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完全被恶意吞噬的时侯,产下了那名小小婴儿的巫女的身影却浮现在了我的脑中。
我回忆她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庞,肯定她也经历了和我一样的痛苦。
那么,那个人又是如何超越这种痛苦的呢。
明明就没有使命这种重担的她,是靠什么坚持住的呢。
我想起了在婴儿出生之后,她脸上浮现出的那种幸福表情。
那不是憎恨。
憎恨绝不会让人露出笑容。
她之所以会露出笑容——

「哇——」

听见了声音。
这不是从我的体内,而是从体外传来的声音。
这样一股声音唤回了我的意识,我睁开了眼睛。
然后我看到姐姐大人正抱着某样东西。
被两只手围绕着的小小身体,不盈只手的小小头部,如同豆粒般大小的手指和脚趾。虽然身体那么的娇小,可是哭声却无比响亮。那么的弱不经风,却又那么的铿锵有力,充满了矛盾的小小婴儿。
那不是恶意之块,而是人类的婴儿。
「…………」
姐姐大人静静的看着我,将那个孩子交到了我的怀中。
我用手臂抱起那个孩子。
抱起小小的,似乎一碰就碎的那个孩子的瞬间。
不知何故,泪水夺眶而出。
心在颤抖。
这和我抱起那个妙龄巫女产下的那个孩子时的感情是一样的。
只是,比起那时,现在这种喜悦满足的心情要多出百倍。
「我都已经那样跟你说了要憎恨了……」
姐姐大人的语气中并没有责备的含义,但是也没有高兴的感情。
一股不该出现的感情在我的心中萌芽。
不,不是现在萌芽,而是早已经萌芽,现在到了这种感情绽放的时刻。
明明我就憎恨了那么久。
明明接下来也要继续憎恨下去。
明明接下来马上就要被封印到壶中。
这个世界的恶意之块——

好可爱。

「爱上他了呢。」
姐姐大人看着我,静静的说道。
声音中透露出怜悯。
目光中透露出哀切。
表情中透露出羡慕。
背影中透露出后悔。

就在此时,从内间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悲鸣。

『神秘之壶』的盖子被打开了。
根本就没有人这么做过,可盖子还是被打开了,壶内的东西爬了出来。
比漆黑更黑暗,比淤泥更粘稠,比恶意更丑陋的东西,开始侵蚀内间的空间。
这就是被封印在壶内的恶意的结果——灾厄。
「使命失败了!生下来的不是黑暗之子!灾厄造访世界了!」
周围的巫女因为恐惧而战栗,一边惨叫着一边逃跑。
并不是像蜂巢那样充满秩序的忙乱,而是无头苍蝇报头乱窜的画面。惨叫和怒吼此起彼伏,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向门口跑去。
就算推倒他人,践踏他人,抛弃他人,也要让自己先一步到达门口。
丑陋的身影让人完全联想不到这些人就是净化世界的恶意,保护世界和平的巫女们。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在骚乱的过程中,就连我以为会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姐姐大人都不见了踪影。
被抛弃了,不禁产生了这种想法。
「等等我。」
心里感到异常焦躁,我朝着了房门那边——
结果难堪的从床上跌落,额头严严实实的砸在了地板上。
双脚软弱无力。
身体完全不听我的控制。
至今为止都在我体内的,那份理所当然的力量跑到哪里去了。
宛如躲避着倒下的我一般,大家都消失了。
就算想要出声喊叫,也无法形成像样的声音。
原来我已经连这种程度的力量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会如此无力呢,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力量一样。
我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
这才想起,原来在我的怀中,还有另一个生命。
——好丑陋。
我为了自己的获救,把怀中还有个孩子的事情给忘记了。
我明明就那么的爱他。
好丑陋,一想到这点,就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责备那些巫女们的资格。
感受到绝望的身体,这一次真的动弹不了了。
灾厄已经完全覆盖了内间,接下来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得救了,放弃的念头开始萌芽。
我倒在地上。
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
松开了怀中的孩子。
可是。

嘶。

巫女服的胸口被某样东西轻轻的拉了一下。
低头望去,一只小小的手正抓着我的衣服。
抓着,并不是那么用力的动作,是弱小得多,弱小到似乎只要轻轻的吹上一口气,就能让他松手的地步。
可是,这个孩子就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一般,抓住我的衣服。
多么强大的力量。
轻轻一吹就会松开的这只手,包含着某种强大的力量。
那不是信赖。
说是依存未免太过悲哀。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可是,我没办法抵抗这只手上所包含的力量。
如果没有我,这个孩子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我放弃了,这个孩子什么都得不到。
仅仅是这样的念头,我的体内就出现了力量。
这份力量不足以让我快速奔跑。
也不足以让我站起身来。
但是,原本一动不动的身体,开始向前移动。
笨拙的、难堪的、丑陋的。
我的身体在地板上爬行。
我用尽全力的在地面上爬行。
像蛇一样扭动着身体。
脚擦伤了。
我继续用脚蹬着地面,向前进。
肘裂开了。
我继续用肘支撑着身体,向前进。
额头上留下的血迷糊了眼睛。
我连擦拭都顾不上,继续前进。
不能松开怀中的孩子。
唯有这点是绝对的。
向前。
朝着门的另一边。
到了那里的话,就能获救。
这个孩子就能获救。
只有孩子。
就算只有孩子。
呕心沥血,我终于来到了门前。
——赶上了。
在灾厄赶上我们之前,逃脱了。
突然,一个巫女从我的身边跑过,跑到了门的另一边。
这是最后一个了。
听到某人的声音。
房门开始缓缓闭合。
等等。
这里还有最后一个人。
就在这里,在我的怀中。
我怎样都无所谓。
「救救这个孩子——!」
挤出身体里最后一份力量,我大声喊道。
这真的已经是我的最后一分力量。
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剩下。
耗尽了生命的声音——
停下了正在闭合的大门。
——传达到了。
我抬起了头,看着在门外等待着的巫女们。
她们在等着我。
最后。

「都是你的错。」

留下了怨恨的话语。
房门关上了。
灾厄吞没了我们。



因为有个背叛的巫女,所以灾厄被解放了。
结果世界暂时性的陷入了灾厄的袭击之中,可是在为数众多的巫女们的祈祷之下,世界得救了。第二次则是被外面来的人类打开了『灾厄之壶』的盖子,然后这一次也是巫女们的祈祷拯救了世界。
神殿并没有试图打算去掩盖灾厄被解放出来的事实,倒不如说是为了炫耀巫女们在危急关头拯救了世界的事迹,把其作为自己的功绩记载下来。
文献上记载着的内容就到此为止。
结果,里面没有可以拯救咲还有都和子小姐的内容。
可是在看到一半的时侯,我就已经预想到了。
都和子小姐留下了让我寻找「真相」的留言。
真相就是还未解开的谜团。
如果被记载在文献上,那就算不上是谜团了。
正因为被隐藏了才是谜团。
也就是说我必须从手头的资料当中,寻找出真相。
首先是封印在『灾厄之壶』的恶意究竟是什么。
虽然我不太愿意去做这样的推论,但是从目前为止得到的资料来看,应该已经可以肯定了。
利用神殿巫女们的祈祷,将世界的恶意集中到巫女的体内,然后封印在『灾厄之壶』之中。
可是,世界的恶意并非是有实体的东西,所以也没办法收集,如果单单是祈祷还没什么问题,可要将其生产出来就一定需要实体。
神殿的巫女是因为能够「生产出」某种东西,所以才能保持自己的绝对权力。
什么巫女们生产出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在这里的「实体」究竟是指什么东西呢?
——毫无疑问。
封印恶意的使命只能够由神殿的女性,也就是巫女来承担这点就是答案。
女性生产出的东西,不就只有这一样么。
这一族,相信着,通过依靠牺牲自己的孩子,就能够封印世界的恶意。
被封印在壶里的并非是恶意,而是作为活祭的孩子。

飒飒。

全身的汗毛都倒立起来。
来了,我已经接触到了真相。
但是这样还不够。
接近了真相的人会遭天谴。
不过暂时还没有灾厄降临到我的头上。
也就是说,除此之外,还有另一重真相。
是都和子小姐找到的,被隐藏的「真相」。
既然已经知道了被封印在壶中的恶意是什么东西,接下来要着手的问题就是巫女了。
需要明确的东西,是恶意的真实面目还有灾厄的真实面目。在那里有着可以拯救咲和都和子小姐的东西,而连接着这些的就是那个做出了背叛行为的巫女。
那个巫女的背叛,导致了灾厄。
这才是我应该找出来的真相。
至今为止从未体验的强烈恶寒在身体里奔走。
可是思考停不下来,不能停下来。
刚才提到的巫女的背叛行为到底是什么?
她又为什么要背叛?
巫女并不是因为好奇心而打开了壶盖。
要说为什么,是因为文献上记载着遮掩的内容。
文献当然不全都是谎言。
但是和「真相」相关的部分,也没有被记载在其中。
真相被隐藏了起来。
恶意的真实面目。
灾厄的真实面目。
这些都被隐藏了起来。
所以巫女背叛的真相也一定被隐藏了起来。
既然如此,巫女究竟作出了怎样的背叛行为。
如果不是好奇心的话,又会是什么。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那是非常单纯,无比纯粹的东西。

巫女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她拒绝将自己产下的孩子,奉献给『灾厄之壶』。
这就是巫女作出的背叛。
也就是说——
「隐藏在这个壶背后的真相,是母亲保护孩子的故事。」
得到这个结论的瞬间,『灾厄之壶』的封印被解开了。
封印在壶中的恶意,化作了灾厄想我袭来。
『灾厄之壶』自己打开了盖子。
不,不对。是从内部推开的。
我无力抵抗,被灾厄吞没。
一瞬间便被黑暗包裹,意识渐渐远去,我突然想到。
接近了真相的人,无论是否打开了壶盖,都会引来灾厄。
所以都和子小姐并没有打开『灾厄之壶』的盖子。
而是得知了真相,然后像我一样被灾厄袭击了。
这下我不得不为曾经怀疑了她的事情道歉了。
这是我的意识消失之前,最后的念头。



从壶中爬出来的灾厄吞没了我——
我知道了真相。
我们的祖先,是时时刻刻都在为下一顿饭的着落担心的贫穷族群。
所以他们决定了族群的界限。
为了一族的存续。

设定了『人数』的界限——

如果一族的人数超过了界限,我们的祖先便会将新生的婴儿抛弃。
扔进名为『灾厄之壶』的壶里。
壶身上寄宿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和我们一族定下的界限相反,无论我们扔进多少东西,壶都不会满溢。
这个『灾厄之壶』引起了神殿神官的注意。发现了这种特殊力量的神殿,也不知道是搞错了什么东西,把这个壶称做『神秘之壶』,认定成是神赐予的神器。
一切都是我们通过谎言得到的东西。
我们这一族通过牺牲,将世界的恶意封印了的谎言。
神官相信了这个谎言,被我们欺骗了。
于是神官便决定,将我们迁入神殿之中居住。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出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举动。
也不知道这个壶,是隐藏着多么可怕的秘密。
之后我们一族进入了神殿,获得了足以为生的食物。
已经不需要再抛弃任何东西就能生活下去——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罪恶,无法被原谅。
为了守护谎言,我们那被诅咒的行为不得不继续下去。
将恶意封印在壶中的行为必须继续进行下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谎言变成了真实。
我们成了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将从世界上收集的恶意封印在『神秘之壶』中的族群。
实际上,却是为了一族的永存,而抛弃自己孩子的族群——

封印在壶中的东西是罪恶。
是我们一直隐瞒着的不详罪恶。
经历了无尽的时间。
集合了无尽的数量。
不曾获救。
不曾为人所知。
在忘却中。
在挤压中。
罪恶——
成为了真正的灾厄。
可这并不是真相。
至少过去的真相不等于现在的真相。
在壶中,真相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着变化,不断有新的真相出现。

给我——

听见了声音。
在被从壶中释放出的灾厄吞噬的过程中,我的耳边确实出现了这样的声音。
思念般的,怨恨般的,愿望般的,喊叫般的。

给我——

想要什么?
我朝那声音提出了疑问。
灾厄开始出现形体,如同雾霭一般的黑暗出现我的眼前。
面对着我,说着给我的叹息声。
是指我。
还是指这个孩子呢。
原本应该奉献给这个壶——不,是丢弃在这个壶中的孩子。
壶中的恶意想要的东西是这个孩子吗。
它知道我不愿意放手,所以才会这么对我说吗。
它是为了从我的手中夺走这个孩子所以才爬出来的吗。

如果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

不给你。

我用双臂紧紧的抱着孩子,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黑暗瞬间膨胀。
感受到了令人焦躁的热度。
这是灾厄的愤怒吗。
这份热量是愤怒的具现吗。

给我——

不会把这个孩子交给你。
宛如我守护这个孩子的心情的度量,灾厄散发出的怒火也越来越热。
但是我毫不畏惧。
就算灾厄想要这个孩子,我也绝不会松手。
就算被它的怒火焚尽,我也绝不会交出这个孩子。

……给我——

灾厄散发出难以忍受的热量。
很热,可是,这份热量还不足以烧尽我。
只要一摸就能明白。
这份热量,是非常幼稚,非常不体面,非常笨手笨脚,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尊贵的热量。
是我从来不曾体验过的热量。
一直沐浴在恩惠之中的我不曾拥有的热量。
这是名为嫉妒的热量。
灾厄表现出来的并非是怒气。
而是在嫉妒这个孩子。
所以壶中的恶意想要这个孩子。
所以壶中的恶意才会为了夺走这个孩子从壶中爬了出来。
想要夺走这个应该迎来和自己相同命运的孩子。
无法原谅只有这个孩子才得到的幸福。
但正因为如此。

不会给你。

我再一次向灾厄说道。
这个孩子是不同的。
这个孩子和你们不一样。
这个孩子是我的。
不是恶意之子。
和作为恶意之块出生,然后被抛弃的你们不同——
我为了从灾厄的手中守护孩子,我用力地抱着双臂。
黑暗越来越浓。
热度越来越高。
我的行为,引来了那些被抛弃的孩子们更强的嫉妒。
如果要满足他们,就只有抛弃这个孩子。
但我做不到这一点,没可能做到。
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姐姐大人?」
应该已经逃走了的姐姐大人站在那里。
我满心以为姐姐大人已经逃到了门的另一侧,没想到她还陪伴在我的身边。
姐姐大人朝着倒在地上的我伸出了手,目光移向了我的怀中。
「让我看看。」
姐姐大人提出请求之后,我松开了双臂,露出了孩子的脸。
「这就是婴儿呢。」
一年前,姐姐大人生下的孩子,迎来了和这个孩子不同的命运。
浑身发黑,简直就像是煤块一样的东西。
没有这个孩子身上的那种温暖,也没有生命。
「如果你给了他爱情,那么就会生出婴儿。可是我们这一族生出的孩子应该在恶意中孕育、不通血缘的黑暗之子。我还以为就算爱上了,也不会生下婴儿。所以才会那样憎恨。为了尽可能减少自己的悲哀。……我的孩子也应该是这样子的呢。」
可是,姐姐大人是知道的。
就算是从恶意中孕育出的生命,只要用爱来浇筑的话,就能作为婴儿而出生。
「我的孩子现在在哪里呢?」
姐姐大人提出了疑问之后,灾厄转变了矛头的方向。
那不是嫉妒,而是转变成了愤怒、憎恨、热量发生了改变,力量也发生了改变,朝着姐姐大人袭去。
「姐姐大人!」
姐姐大人被灾厄打飞,凄惨的倒在地上。
灾厄——无法原谅抛弃了孩子的母亲。

……给我——

灾厄再一次看着我们。
看着我们,再一次开口。
啊啊,原来如此。
这个孩子不一样。和你们不一样,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我错了。
我终于注意到。
这个孩子和你们是一样的。
你们和这个孩子是一样的。
只有在不曾感受到别人的爱这点上不同,其他的地方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明白了。
灾厄话语中的含义。
这些孩子们想说的话。
如此纯粹。
给我。
强烈的期望着不曾得到过的东西。

给我母爱——

灾厄,是我们一族隐藏在壶中的谎言和罪恶和恶意的结果。以及被抛弃的孩子们的怨念的集合体。
他们,在等待着和自己一样被抛弃的孩子们。
他们,觉得不应该只有自己不幸。
他们,希望所有出生的人都变得不幸。
可是,他们却知道了。
也有出生了之后,不被抛弃,被爱着的孩子存在。
有着和自己不同的孩子存在。
所以他们出现了。
来到了壶的外面。
为了得到爱——
为了能够实现自己被人抱在怀中,这样一个不可能的愿望的人出现。
而那就是我。
我教会了他们什么是爱。
教会了他们原本不可能懂得的爱。
然后,我让他们产生了嫉妒。
灾厄——不,是这些孩子们,想要的东西并不是我的孩子。
他们想要的是一个母亲。
不会抛弃他们的,爱着他们的母亲。
也就是,我。



人们所说的沼泽底部那种深不见底的感觉指的就是这样的状况吗。
深深的,深深的下沉。
上下左右,全都是完全黑暗的世界。
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不停的下沉。
就好像无底深渊,不断地下沉。
……我已经死了吗?
接触到了壶的真相的我,被灾厄吞噬而失去了性命吗。
此时,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是付丧堂骨董店的景象。
熟悉的景色,在寂寥的店堂中,有咲,还有都和子小姐。这就是希望,在这淤泥一般的黑暗中,我唯一的希望。
没错,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有救出咲和都和子小姐。
……救出?没错,要救出她们。在那之后——在到达了真相之后,从壶里喷涌而出的淤泥吞没了我。
在那之后,我到底怎么了?
记忆拼图似乎缺失了一块,可感觉还残留着。
难道说,我是在壶的内部吗?
模糊不清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我被灾厄吞噬之后,拽进了壶中。
没错,这里就是壶的内部。
……如果说咲和都和子小姐也和我一样发现了真想的话,那么她们的下场也应该和我一样,也在这里。
咲!都和子小姐!代替了吼叫的思念不断在内心回荡。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就在这时,双脚着地。
我是已经落到壶底了吗。
下一个瞬间,一个人影出现在我的眼前。
一开始我还没看清那个人是谁,但是,很快就明白了。
宛如天启一般,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人。
可是,正因为我知道了这个人是谁,才更加产生了疑问。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呢——



「姐姐大人。」
我呼唤着倒下的姐姐大人,万幸的是,看上去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很严重的伤势,很快就睁开了双眼。
我能够托付的人,果然就只有她了。
因为嫉妒而发狂的灾厄正在房间内肆虐。
破坏掉这个房间,冲到外面的世界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绝不能让灾厄被解放到外面的世界去,更不用说原因还出在身为巫女的我们身上。
「你,难道……」
姐姐大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吃惊的说道。
我肯定着点了点头。
没有替代。
因为这些化作了灾厄的孩子们选择的,是我。
突然,一直都静静躺在我怀中的孩子开始哭泣。
或许他也察觉到了什么。真是个敏锐的孩子。将来他一定会成长为一个聪明的孩子。
虽然看不到他的成长会很痛苦……几乎是粉身碎骨的痛苦,可我不得不做出选择。
请你不要误解。
并不是我抛弃了你。
并不是我不选择你。
我是为了你能够幸福的成长,所以才选择了这条道路。
未来。
是我留给你唯一的礼物。
「可爱的孩子。」
我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他突然停止了哭泣。
然后朝着我笑了。
温柔的孩子。
笑着目送我离开呢。
最后一次,我握住了抓着我袖子的那只小手。
「把她当成是我吧。」
然后我把怀中的孩子交给了姐姐大人。
姐姐大人好像捧着非常贵重的宝物一般,接过了孩子。
「说不定他会作为恶意之子而走过一段辛苦的人生。可是,请你好好地守护他。」
「嗯,我会连着你的分一起努力。」
我背对着自己的孩子,朝着那些被抛弃的孩子们说道。
「我来称为你们的母亲吧。」
我一步一步的朝着壶走去。
原本正在房间内肆虐的灾厄,开始出现行动的变化。
他们开始亦步亦趋的跟在我的身后。
我走了。
带着被抛弃的,成为了的灾厄和孩子们走了,留下了自己的孩子——
进入了『神秘之壶』。

世界满是恶意。
世界满是悲哀。
世界满是愤怒。
可是。
怀上了恶意的孩子,而且产下了这个孩子的我,很明白。
除了这些东西。
世界满是喜悦。
世界满是幸福。
而最最重要的是。
世界满溢着爱。

「这个孩子的名字。」
姐姐大人提出了问题,我说出了一个名字。
「皮托斯」
(译者注:希腊语陶罐之义)
这是,包含着他战胜这个世界上所有恶意含义的祈祷名。
「再见。」
最后,姐姐大人念出了我的名字,和我道别。
「潘多拉。」



「忘记全部的真相吧。」
在巫女的使命和孩子之间选择了孩子的巫女。
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亲自带着灾厄投身于壶中的巫女。
时至今日,她依然在这个壶中。
通过和她的对话,我知道了关于这个壶的传说的全部真相。
可是,在对话的最后,她却要我忘记这些真相。
「就是这么回事。」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都和子小姐和咲站在那里。
果然这两个人也和我遭遇了相同的结局。可是,此刻涌现在我心中的,却并非是重逢的喜悦,而是对巫女真实想法的疑惑。
为什么非要我们忘却呢,在我提出这个疑问之前,她回答了我们。
「这些孩子们害怕着真相。因为真相是,我不是他们的母亲,这是比任何东西都可靠的证明。」
她指着自己身边如同淤泥一般的黑暗,说道。
这些,就是历代的巫女抛弃的孩子们——化作了灾厄的孩子们。
「这些孩子们害怕着,了解了真相之后,会有来救我的——对他们来说则是夺走我的人来到。所以这些孩子们会把知道了真相的人们都抓到壶中来。」
灾厄将名为母亲的希望,紧闭在壶中。
考虑到这些孩子们的悲惨人生,也就很难说这样做是错误的了。
「从这里获救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忘记真相。只要你发誓忘却的话,这些孩子就会吃掉你关于真相的记忆,然后放你们走。」
「获救了之后,我还会不会记得你……」
「应该也同样忘记了吧。」
「那么,你……」
「没关系,我自己选择了和这些孩子们待在一起。」
「可是……」
「而且如果我离开这里的话,这些孩子们也会跟在我的身后跑到壶的外面。那样灾厄就会袭击这个世界,所以你们自己离开吧。」
我情不自禁的看着都和子小姐。
「留下她然后回到原来的世界是正确的,因为同情而和她一起留在这里也是正确的,这是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
都和子小姐没有给出答案。
「所以你自己决定。」
都和子小姐是打算跟随我的决定那个呢,还是说要我自己做出自己的选择呢。
看了看咲。可是咲也没有给出答案。不过按照她的风格,本来就不会给出答案的吧。
她是人柱,她被囚禁在这里。
同情着被抛弃的孩子们,可这不足以成为她被囚禁在这里的理由。
可如果我把她从这个壶里救出来,灾厄也会追出来。
那样灾厄就会被解放到世界上。
那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
不能为了她一个人,牺牲整个世界。
我救不了她。
可就这样抛下她,然后自己一个人获救,又会产生很大的罪恶感。
她对我说,忘记这一切,然后离开。
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真的可以这样做吗,而且,
「你觉得这样就好吗?」
我提出了疑问。
「你觉得这样就好吗?」
被反问。
「你只因为对我的同情,就要在这里陪我度过无尽的时光吗?」
可以,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抛弃真相——不抛弃她,别说是咲和都和子小姐,就连我自己也不会得救。
天平。然而,两端的重量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会变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内心的罪恶感也会消失。无知是一种幸福,这也是世界的真相。」
突然,黑暗的凝块落了下来,她拿到了手中。
仿佛是在对话一般,她点了好几次头。
表情中满是慈爱,那是母亲的表情。
黑暗,突然消失。
「刚才那是……」
「某个孩子,旅行去了,他来征求我的同意。」
她用慈祥的表情看着我。
「谢谢你,外面世界的来者。」
读取了我的同情,她表示了感谢。
「可是,请你忘了我。我所期望的地方就是这里,作为母亲和这些孩子们在一起,然后,如果要获救的话,也同样是一起。」
她,是真的在净化着恶意,在拯救着作为恶意而被抛弃,化作了灾厄的孩子们。
「我期待着,这些孩子们被这个世界所原谅的那一天来临。」
我,选择忘却真相。
她用母亲般的笑脸望着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嘛,其实我的想法也一样。」
都和子小姐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都和子小姐并没有责备我,只说了自己的感想。我却因为软弱而感到心痛。
可决心不会改变。
「我要忘却真相。」
下一个瞬间,黑暗包围了我。
我脑海中的真相被吞噬了。

真相往往隐藏在黑暗之中——


第三章 言之叶


人类是充满欲望的生物。
所以不会满足于一。
所以会期望更多。
所以会渴望全部。
然而,在只能够选择一的时侯。
人类会选择什么呢。
是恋人。
是朋友。
是亲人。
是子女。
是金钱。
是地位。
是名誉。
还是说——
自己。



很温柔。
很温暖。
甜美的气息。
被那个人纤细又略显单薄的双手抱着,我把自己全都交给了她的怀抱。
为什么会把自己完全托付给她呢。
不过,那时的我对此毫无疑问,把自己完全托付给那个人。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那个人就是全部。
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所以我把自己完全托付给了她。
未曾相见。
也不曾相遇。
事到如今已经无处可寻的。
我的母亲。

睁开双眼。
寂寞。肮脏。寒冷。
一如往常的,我的房间。
空无一物——只有堆满了垃圾般恶臭的空气充斥在虚空之中。
不,还有另外一件东西。
我静静的松开紧握着的手心。
在哪里有一枚叶子。
闪烁着七色光芒如同水晶一般的叶子。
那是名为『言之叶』的,能够传递思念的叶子。
是让我做了那个梦的东西。
让我看到,现在已经不知所踪,在记忆的角落也无处可寻的,母亲的身影——
然而这片『言之叶』让我看到的,却不是用梦一个字能够解释清楚的,而是一个特殊的梦境。
那里有温暖。
那里有甜蜜。
那里有重量。
所以会有现实感。
现在,母亲不在我的身边。
可是这片叶子告诉了我。
母亲是怎样的存在,是多么的温暖。
所以我才会相信。
母亲并没有抛弃我——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自然不是都和子小姐的房间,甚至就连付丧堂骨董店都不是。
眼前的这栋建筑物凋敝破败,没有人居住着的气息。建筑物之间的小巷里没有人影,垃圾随意堆放。是个比付丧堂骨董店后面的小巷更加寂寥的地方。简直就像是在电影里面出现的贫民窟一样。
我想起了巫女说过的话。
只要我舍弃了那个『灾厄之壶』被隐藏的真相,就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不过看样子过程当中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我还拥有关于『灾厄之壶』的记忆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就是说我还在壶里面吗。
还是说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之下,来到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呢。
又或者我只是单纯的做了一个梦呢。
无论如何,怎样才能够回到付丧堂骨董店,这是我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不过,在不断上涌的疑问当中,我渐渐冷静下来。
既不焦躁,也没发生动摇。
要说这是为什么,因为咲在我的身边。
咲用一如往常的表情站在我的身旁,脸上看不出一丝焦急或者动摇的情绪。既然咲没有产生动摇——实际上我也几乎从来没看到过咲动摇的样子——那我一个人独自动摇起来就未免太难堪了。再怎么说男人的面子是不能丢的。
「这里是梦境吗?」
咲提出了疑问,可惜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能确定的是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这一带都是荒凉的地方,然后除了我和咲之外没有其他人,就连个问路的都没有。
再进一步来说,都和子小姐也不在我们的身边,难道说只有她一个人平安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吗。
突然,有某样东西触摸了我的脸颊,我从思考中恢复过来。
是咲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
「……是梦吗?」
「不知道,要不然捏捏脸试试看?」
我半开玩笑的说道,
「也好。」
结果,咲真的捏起脸来,只不过是捏我的脸。
「你在干吗啊?」
脸被人捏着发音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过我还是提出了新的疑问。
「按照你所说的,捏捏脸试试看啊。怎么样?痛吗?」
「痛啊。」
「这样啊,会痛啊……?那么,就不是做梦了呢。」
咲静静地松开了手。
「这个可不好说啊?我会觉得痛,所以大概是没在做梦啦……」
然后,我学着咲样子,捏起咲的脸来。
尽管脸被我捏住,可咲的表情依然没有发生变化。
「看上去不觉得痛呢。那么,这里是你的梦境了咯?」
「会痛啊。」
咲面不改色的诉说着自己的疼痛。
从这面无表情和反应的冷淡来看,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咲,看样子不会是梦了。
开玩笑啦,捏个脸根本就没法分辨出是不是在做梦。反过来就算知道了是梦,醒不过来就没有任何意义。那么,这种无聊的笑话就到此为止……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侯,咲的手离开了我的脸颊,摸上了我的手腕。
一开始只是轻轻的触摸,但是力量徐徐增强,逐渐成了紧紧我住的强度。
「喂,咲。很痛啊。」
「……」
我抱怨之后,咲手上的力道还是没有减弱。
「是我不好,故意捏你是我不好啦。」
你明白的话就好,女孩子的脸是不能够随便捏的,我开始想象咲说着这番话的样子。
对我而言,这是早已熟悉了的对话流程。
可是咲握着我的手腕的力道并没有减弱,反而更进一步加强,最终到了指甲都陷入了肉中的地步。
「咲?」
「……真的会痛吗?」
咲问了个多余的问题。
「当然会痛啊。」
「……不是错觉吗?」
「你看我的脸就知道了吧?」
「真的不是在做梦对吧?」
「都说了不是在做梦了。」
「既不是你在做梦,也不是我在做梦对吧?」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的时侯,咲松开了手,
「既然不是梦的话,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这只是一句非常平常的话语。
咲用一如往常的表情作出的发言。
可是。
那种欲哭无泪的表情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你打算睡到什么时侯,卡利。」
从屋外传来了希托的声音,呼喊着我的名字。
「工作的时间到了。」
工作,这样的形容实在是有些夸大了。
在这个如同垃圾场一般的贫民窟中,所谓工作就是在垃圾堆中寻找能够果腹的东西或者是能够换钱的东西。
作为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集团的成员之一,我就是通过这种「工作」的方式确保自己的立足之地。
从我拥有记忆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生活在这个名为贫民窟的地方了。
尽管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但是当时似乎是希托发现了孤身一人的我,然后把我带到了这里。
从那天开始,他就成了我的哥哥,亲人。事实上,卡利这个名字也是他替我起的。
我根本不知道在那之前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是被路边垂死的老人当成消磨时光的同伴养育着呢,还是被喜欢孩子的变态玩腻了之后抛弃的呢,还是说像条野狗一样在路边寻找着残羹剩饭呢。
我不知道哪一种才是真相。
而现在,这已经无所谓了。
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为了那种事情而担心的余裕。
一旦有了空隙就会被掠夺,一旦露出弱点就会被殴打,运气不好的话甚至会死。
没有法律,也没有秩序。所以无论是女人还是孩子都是平等的。
这个贫民窟是被抛弃者的集合地。
被世界,被城镇,被双亲们抛弃的人,聚集的地方。
虽然没有被抛弃的我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可是就算是被掠夺、被殴打、甚至遇上生命的危险,我还是活了下来。
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我在等待着和母亲相见的那一天。
不知道身在何方的母亲。
现在不在我身边的母亲。
可她一定有一天回来迎接我。
所以我会做个乖孩子,一直等待着她。
「喂,你在听吗?」
伴随着吱呀的声音,破损的门打开了,我和希托走进了他的房间。
我急忙把手里的『言之叶』藏进了口袋里。
这点动作自然没能躲过希托的眼睛,他吃惊的看着我,说道。
「你又在看那个了吗?」
「嗯、嗯。」
「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拿出去。」
希托伸出了手,我战战兢兢的把叶子递给了他。
没错,这不是我的东西,而是希托的。
「我再跟你说一次,你用这个看到的梦不是自己的,而是我的梦。」
我知道。
无数次梦见的,被母亲抱在怀中的孩子的身影。
可是那个孩子并不是我,那个女人也不是我的母亲。
被抱在怀中的人是希托,抱着希托的人是他的母亲。
我只不过是把自己代入了其中。
可就算这样也好。
看到那个梦之后,我觉得自己变得幸福了。
然后能够相信。
我也曾经有过被母亲抱在怀中的经历。



总之,就算站在这里,事态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首先要搞明白我们这是在哪里,从周围的氛围来看,特别要小心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实在不像是个治安优良的地方。
「总之先找找人吧?」
「好啊,虽然不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人。」
咲用一如往常的语气和表情表示了赞同。
刚才那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果然是我的错觉吗,我决定不去多想。
天空一片阴沉,明明不是晚上,周围却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在寂寥的天空之下,斑驳的土路向前延伸,我和咲走了一阵之后,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好像是脚步声。」
没错,是复数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的声音。是从道路前方的转角处传来的。
从阴影处探出头去张望,发觉走过来的两个孩子。
走在前头的少年看上去是初中生的个头,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则更年幼一些。不过,这里也不像是有学校的样子,这样的形容算不上是正确吧。
看到有孩子之后,我稍微感到安心了一些。
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朝着孩子们说道。
「能不能问个事?」
可是,孩子们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继续奔跑。
「我说,能不能问个事?」
我挡在孩子们前进的道路上,再一次朝他们说道。
尽管如此,孩子们似乎还是没有注意到我,朝着我跑了过来。
「喂。」
我急忙打算向一旁闪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要撞上了——就在我这么想的时侯,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哎?」
从正前方冲过来的孩子们,没发生任何接触就穿过了我的身体。



结果,今天没找到任何能够下肚或者是换钱的东西,两手空空。
惩罚就是饿肚子。希托说都是因为我太磨蹭的缘故,把我骂了一顿。
平时一般都是一天一顿。可就算如此,还是没办法把少量的食物留给第二天,所以今天什么吃的都没有。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肚子饿了。」
一点干劲都提不起来,也无事可作,我倒在房间里,尽可能节省能量。今天就这样睡了吧。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要再和母亲见一次面。
我从希托的行李当中找出了『言之叶』,结果希托正好从外面回来了。
「……你又想做梦了吗?」
希托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
「今天就算了。」
「?」
「又被欺负了吧?」
什么东西都没能找到的我,被大家嘲笑了。这倒也没什么,因为毕竟那是事实。
可把我当成傻瓜的人当中,有人这样说道。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会被抛弃的啊。」
我才没有被抛弃!
我大声的喊道。可是没有人相信我。有着双亲的人,向来都说我是被抛弃的。
的确,双亲不在我的身边,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没有双亲的孩子,比如希托,就是。
可是他们只会对我这么说。
一个孩子说大人是这么说的。
一个孩子说大家都知道。
无论说些什么,没有双亲的记忆,也没有『言之叶』的我的话语只能无力的回荡。我没法证明自己所说的真实性。
母亲,你到底在哪里?快点,来接我吧。
「如果你有消沉的空闲,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搞到明天的食物吧。那样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才没关系,希托今天不也一样没找到。」
「真不凑巧呢。」
突然,希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面包。虽然上面沾着泥,看上去就知道是石块一般坚硬的面包,可空着肚子的我还是被这块面包吸走了注意力。
「口水。」
希托用手指了指,我急忙擦干口水,为了掩饰害羞的感情,指责道。
「太狡猾了!你这不是找到了吗?」
如果希托老实跟我说了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准备点汤之类的东西。
「安静点,会被人发现的。」
「发现有什么关系,不就是被骂一顿。」
「嚯,你这么说啊。亏我还想分你一点。」
「哎?骗人,那我不说了。」
「还真是现实的家伙,好好谢谢我吧。」
接着,希托把面包一分为二,伴随着啪唧的声音,出现了两块大小略有差距的碎片。希托给我是比较大的那一块。看上去他自己好像没注意到,我一言不发的把面包吞了下去。
「吃慢点,就这么点东西了。」
「已经吃掉了。」
刚刚吃完,我的肚子就又叫了起来,似乎吃了这么一小口之后,肚子反而变得更饿了。
「真拿你没办法。」
希托把另外的一半也给了我。
「这样可以吗?」
「没事,我已经吃过了。」
「太狡猾了。你原本是打算自己偷偷吃掉的吗?」
「所以这不是来分给你了吗,不满意的话就还给我。」
「骗人的,希托才不狡猾……可是,如果被发现的话会被狠狠骂一顿的。」
「所以你吃过了之后千万别告诉别人。上头的家伙明明自己就没找到任何东西,还要把我们手里的全都抢走。」
「的确,如果被发现的话就是第三天饿肚子了。」
「没错,所以你记得千万别说出去,刚才你已经吃过了,跟我是同罪。」
嗯……不过已经吃下去的东西是吐不出来的。
「别用脏手去摸,还给我。」
突然,希托指着我手里拿着的『言之叶』。虽然我不太想还给他,但现在食物才是最重要的。
希托把『言之叶』拿到手里之后,用异常严肃的表情目不转睛的注视着。
果然母亲是令人眷恋的存在。
我没问过他详细的情况,所以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按照『言之叶』里看到的状况,希托的母亲似乎是已经死了,和我不同,他已经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我说,卡利。你听说过吗?关于神殿的事情。」
「嗯,我听大人们谈论过哦。据说在这个世界上蔓延的不幸就是他们的过错。」
神殿的任务是守护这个世界免受恶意的侵袭。
可是神殿里的巫女,却因为好奇心而打开了封印着恶意的壶,结果把灾厄解放到世界上来。结果这个世界被恶意,贫困,孤独,疫病等等灾厄所充斥。
也就是说,我们的不幸都是神殿造成的。
「没错,可是,我想要说的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神殿啊,还有替人传达话语的任务。」
「这样啊。」
是像传话一样的任务吗。
「不明白吗?也就是说他们也有『言之叶』。」
「哎?」
「据说神殿使用『言之叶』,来将委托人的话语传递给某人。说不定你的父母也把想要给你的话语寄托在神殿里面。」
「哎?」
「你的双亲,不知所踪了对吧?所以……不,没什么。不可能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忘了吧……」
「你再跟我说说嘛,是说去了神殿的话就有可能听到妈妈的话语了吗?」
「只是有这种可能性而已,不过基本是不可能的。神殿是不会理睬我们的。因为我们就连自己是什么人都没法证明。」
「怎么这样……」
「如果说你无论如何都想去听听看的话,就只有潜入神殿把它偷出来这一个办法了。」



「发生了什么?」
就在孩子们穿过我身体的瞬间,如同电影中的场景切换一般,我周围的环境发生了改变。
刚才我还身处破败的接到。
不过,下一个瞬间我就来到了建筑物的内部,和之前的那个贫民窟完全不同,这是一个被白色天井和墙壁围绕起来的宽阔大厅。摇曳的蜡烛用微弱的光亮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大厅。
「咲!」
「我在这里。」
从背后传来了声音,知道咲在身边之后,我微微恢复了一些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看上去就好像是在某个人的梦境中一般。」
「……梦境,吗。」
以前我曾经有过进入某个少女梦境中的经历。的确有些相似,但是那个『Antique』应该还沉睡在付丧堂的地下仓库当中,而且我也没想着要进入谁的梦境。
就在此时,手心里传来了异物的感觉。
「哎?」
不知何时,我的手里握着一块心型的薄板一样的东西。这块薄板像水晶一样闪耀着七色光芒,看上去像是CD或者DVD一样。如同薄冰一样,给人一种一碰即碎的脆弱感。
「这是什么?」
我应该没有这种东西才对的。
「咲,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我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咲看了看,咲凝视了一会儿之后。
「……不知道。」
摇了摇头。
我究竟是什么时侯把这东西握到了手中的呢,另外,这究竟是什么呢,脑子里满是疑问。
可是,还没来得及进行思考,眼前的光景就又发生了变化。
一个影子偷偷地潜入了空无一人的大厅。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真切,不过应该是个孩子。那个孩子战战兢兢的观察着四周的状况,最终进入了室内。
「啊……」
我情不自禁的发出声来,不过那个孩子和刚才一样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那个孩子就是刚才穿过了我的身体的少年,是我和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的共通点,或许我现在就处于这个孩子的梦境当中。
他径直朝着大厅的深处走去。
在那里有一道阶梯,阶梯的尽头是祭坛一般的东西。
少年因为紧张而大口的喘着粗气,可他还是头也不回地朝着祭坛走去。
他看不见我们,所以我和咲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最终,少年和我们来到了祭坛。
「这是……」
供奉在祭坛上的东西是——



从希托那里听说了神殿的事情之后,我偷偷的离开了藏身处,来到神殿。
到达神殿之后,天空已经完全被夜幕所笼罩,不过这对我来说是反而再好不过。
因为就如同希托所说的那样,神殿肯定不会欢迎我这种人,绝不会随意的让我通过大门。
我躲避着神殿里的眼目,悄悄的潜入了神殿的庭院。别看我这样,我对自己的潜行功夫还是很有自信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殿觉得不会有人偷偷潜入的缘故,在大殿的门前甚至连个警卫都没有。所以只要进入庭院之后,就没有任何阻拦了。
按照希托所说的,『言之叶』被供奉在神殿的某个大厅内最深处的祭坛上。这说明的详细程度就好像他曾经亲眼见过一样,不愧是希托,收集情报的能力好强。也多亏了他的这份能力,我们总是能找到食物。
潜入了神殿之后,我一直小心注意着不被人发现,一边朝着大厅的深处前进。
被发现的话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
可如果说母亲有话想要传达给我的话,我无论如何也想听听看。
她现在,在哪里呢。
为什么不在我的身边呢。
然后把我——
「就是这里。」
穿过了漫长的走廊之后,我来到了神殿的最深处。
再一次环顾四周,确认了的确没有人在之后,我打开了房门,铁门发出了吱的一声之后,慢慢滑开,我在确认了房内也没人之后,迅速的闪身进入房内,关上房门。
一盏蜡烛在房内忽明忽暗的摇曳着,微微点亮了四周。
由于光照不足的缘故,看不清房间内的细节状况,不过还是能看到在房间的深处有一道阶梯,在阶梯的尽头是一座祭坛。
我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目不斜视的走向祭坛。登上阶梯之后,供奉在祭坛上的东西进入了我的眼帘。
「……有了。」
希托说得没错,在哪里有着名为『言之叶』的——
大壶。



被供奉在祭坛上的东西是『灾厄之壶』。
我这才明白这个莫名奇妙的世界,是那个巫女故事的继续。
我的确是选择了抛弃真相,回到原本世界的道路。可是却没能顺利的回到原本的世界,而现在『灾厄之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呐,刻也。」
咲开口说道。
「这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吗?」
「……好像是。」
看到这栋建筑物的时侯,我就觉得有点像是神殿。虽然是不是那些巫女们居住过的地方这点还没法确定,但是从目前的发展来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既然如此,我们所见到的就是『灾厄之壶』的过去。
难道说是壶自己为了不让我们从壶中逃脱出去而把我们送到这里来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有回到原来世界的办法吗。
「这之后,会变得怎样呢?」
「大概封印在『灾厄之壶』中的灾厄会被释放出来吧。」

封印在『灾厄之壶』的灾厄曾经被释放过两次。可是,两次都是巫女们用祈祷拯救了世界——

记得在文献中有过这样一行记载。
如果说那位巫女所导致的第一次,那么眼前的这或许就是第二次了。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不过如果接下去灾厄从壶中被解放出来,就和文献的记载吻合了。
但就算明白了这是过去的光景,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
「呐,刻也。如果说我们能够干涉到这个世界的话,是不是会因为我们的举动而让过去发生了改变呢?」
看样子比起如何回到原来的世界,咲似乎更在意是否能改变眼前的状况。
「你怎么想?」
「这里终究只是过去的光景,对方看不到我们,我们也没办法触摸到他们。」
我朝『灾厄之壶』伸出了手,结果不出意料的穿过了壶。
「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干涉不到的。」
「……这样啊。」
虽然表情上没有体现出来,还是看得出咲感到非常失望。
原来她是那么地同情那个巫女吗。
看到她的那副样子之后,一个疑问开始在我心中萌芽。
……咲是否选择了抛弃真相呢。



「哎?」
我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
突然身体就漂浮了起来,然后脸砸在了地面上,眼前金星飞舞。等我从疼痛和混乱当中恢复过来的时侯,已经动弹不得了。
「看样子壶还是安全的。」
「真是太危险了。」
「嗯,幸亏我们赶上了。」
是大人们的声音,把头向上抬去之后,站在我面前的是神殿的巫女和神官,看样子是在我不注意的时侯进入了房间。
理解到自己是被对方抓住了之后,挣扎也没有意义了。
「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偷偷潜入到神殿里来。而且还是这种小孩子……这个世道已经完蛋了。」
巫女用冷酷的眼神看着我。
「那么,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为了什么目的潜入进来的?」
我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结果被捆在身后的双手被拉向了无法屈折的角度。剧烈的疼痛从肩膀传来,我忍受不住,只能老实回答。
「我是来……偷『言之叶』的……」
「『言之叶』?」
突然,又有好几道脚步声靠近了这里,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状况,神官手上的力道减轻了。
神官静静的靠到巫女的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什么?」
虽然听不到对话的内容,不过巫女吃惊的叫出声来,然后把目光投向了我。
「回答我,是你偷了『言之叶』吗?」
「……我是打算来偷的。可是还没来得及,对不起。」
『言之叶』——那个大壶,现在就在我的眼前。
「……的确,不像是藏在身上的样子,那么你的同伙在那里?一共来了几个人?」
「我是一个人。」
害怕再吃一次苦头,我不敢怠慢,老实作答。而且也只有这样才不会给大家增添困扰。
因为这完全就是我的单独行动。
可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又一阵剧烈的痛疼从肩膀处传来。
「想要保护同伴的心情值得夸奖,不过你是骗不过我们的。」
「……我……我没有撒谎……」
疼痛让我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回答,不过巫女还是不相信我。
「还想吃苦头吗?」
「……真的……我没撒谎……放开我……」
「那么你是从那里过来的?」
我说出了贫民窟的事情、
「是吗,原来是从那里来的。果然是没人管教的东西。哼,也好,同伴就是从那里来的吧。」
「不是……」
巫女确认似的望向神官。从我的角度看不到神官回以怎样的表情,不过巫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压迫在手臂上的力量松弛了下来。刚才的那阵疼痛让眼泪都渗了出来,浑身都被冷汗打湿,呼吸也变得慌乱。
「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难道说是把这个孩子当作诱饵,声东击西然后偷了『言之叶』……?」
「说不定是这样。」
巫女和神官小声的交谈着,然后再次转向我。
「你刚才说自己是来偷『言之叶』的吧?」
「对。」
「你知道『言之叶』是什么吗?」
「就是这个壶。」
「这个壶是『灾厄之壶』,不是『言之叶』。」
「哎?」
我一下子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难道不是存放在这里面吗?能够向某个人传递话语的七色叶子……」
希托说过,在神殿里有名为『言之叶』,能够向某个人传递话语的不可思议的道具。那个道具有着大壶一般的外形,里面放着和希托手里那片叶子一样的七彩叶片。
「在这里面存放着的东西是『言之叶』?你别说蠢话了,这里面放着的才不是那种东西。」
「那么,是什么东西呢?」
「是恶意,存放在这个壶里面的,是被我们巫女封印着的蔓延在世界上的恶意。如果说打开了这个盖子,那么灾厄就会被解放到世界中去,世界会变得非常糟糕。」
「怎么这样……」
巫女说的话和希托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她想要欺骗我吗,不,就算骗了我也没有意义。
我这才明白是希托的情报发生了错误。
「看样子你不怎么清楚具体的情况呢。不过『言之叶』的事情倒是很清楚吗?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言之叶』是能够将储藏在那片叶子中的思念,在特定的时间,传递给特定的人的道具,是神殿的秘宝之一。虽说没有隐藏它的存在,但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那么,是谁把这些知识告诉你的呢?」
「这是……」
我的无知,让巫女明白了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我原本还以为只要老老实实的开口就不会给大家添麻烦,不过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神官加重了手上的力量。
还不算很痛,可是身体已经记住了这种疼痛。受到压迫,血液流通不畅,身体感到麻痹,通过这种方式来拒绝疼痛。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希托的事情说出来。
「阿唔!」
手臂再次被扭,代替着无法发出惨叫的肩膀,悲鸣声从嘴巴里漏了出来。
「阿唔……哈哈哈哈。」
我咬牙坚持。
不能把希托供出去,如果被他们知道了的话,希托肯定也会吃苦头的。希托只是把『言之叶』的情报告诉了我而已,是我自己要来这里的。
手臂被扭曲到极限,是骨头先被折断呢,还是意识先消失呢,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手臂上的力量减轻了一些。
冷汗如泉涌,胃中也翻腾不已。
「不要误解了,我们不会对告诉了你这些情报的人做任何事情。只是想和他谈一谈。想要知道是谁教会他那么多东西的。」
巫女抚摸着我的头,如是道。
「告诉我吧,是谁教会了你关于『言之叶』的事情?那是个怎样的人?」
真的什么都不会做吗。
的确,希托也没偷,也没像我一样偷偷的潜入进来,只是把从某人那里听说到的事情告诉了我而已。
「……『言之叶』被偷了呢。」
「哎?」
「如果不是你的话,会是谁呢?」
我怎么会知道是谁做的。莫非是在我偷偷潜入的时侯,正巧有另外的某个人也来了吗。
太糟糕了,这下被怀疑也是没办法的了。
但事实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偷,希托也没有,不可能是希托做的。
因为希托已经有了『言之叶』,根本没有偷的必要。
「如果你还不肯说的话,只能把那个人当成是首犯来处理了呢。」
「等等!……我说。」
如果我继续保持沉默,那希托就成了首犯了。
「把关于『言之叶』的事情告诉我的人是名叫希托的同伴。」



不同的光景在眼前此起彼伏的出现、消失。
巫女和神官询问着孩子。尽管那副光景让人觉得非常不忍,但我们什么也做不到。即没办法让他们听到我们的声音,也没办法触摸到他们。
这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
所以我只能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其结果是,用来解开谜题的材料,一点点的出现。
我看着自己手中闪烁着七彩光芒的叶子。通过刚才的那番对话,这片叶子看上去的确挺像是一枚叶子。
这便是『言之叶』。其能力是将储藏在那片叶子中的思念,在特定的时间,传递给特定的人。
然后,我也明白为什么自己没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如果不抛弃真相的话就没法回到原来的世界。这枚『言之叶』来到了我的手中,让我看到了眼前的这番光景,而这番光景是和真相相关的东西,所以壶认为我们没有真正的与真相做出切割。
那么这片『言之叶』中,究竟蕴藏着谁的话语呢。
是在我眼前的展开当中出现的登场人物中的一人,还是好几个人,或者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呢。
尽管没有在我看到的展开当中直接登场,但是身为巫女的潘多拉也是可能性的其中之一。只不过,她希望将我们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所以应该可以排除掉。
目前为止,能够明确的情报就只有这些。
接下来是另外一个疑问,为什么这枚『言之叶』会来到我的手中。
能够将话语传递给思念之人的『言之叶』,为什么会是我和咲来接受呢。
在这个时代里,没有和我们相关的人物。所以,如果把送出『言之叶』的人物限定在这个时代的话,我们应该不是这片『言之叶』的接受者。
也就是说有某种条件在这当中发生了作用,而且我和咲被包含在这条件之中,都和子小姐却没有。
看透这份差别的背后隐藏着些什么是很重要的。
最后则是,让我们看到『灾厄之壶』被打开后的后续发展的理由。
将『言之叶』送给我们的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说他只是希望我们看到这份光景的话,那我们只需要静静的观看就行了,反正早晚会结束的,之后应该就会到原来的世界了。
可如果他有某种另外的理由,比如说把我们留在这个世界本身才是目的的话,那就不得不找出从这种状况下逃跑的办法了。
……结果不明白的事情还是堆积如山。
暂时,只能继续静观事态的发展了。



「希托……?」
尽管从我的角度看不到巫女脸上的表情,但是她的声音明显透露出惊讶。
巫女冷静下来之后,开始向我发炮。
「是那个人的名字吗?」
「是的。」
「是个孩子吗?」
「是的,比我稍微年长一些。」
「为什么那个孩子会如此了解『言之叶』呢?」
「我觉得是因为他自己有『言之叶』的缘故。」
我没有隐瞒关于『言之叶』的情报。希托手里也有一片『言之叶』,所以他根本没必要来偷。倒不如说我如果隐瞒的话,会让人觉得希托心怀不轨,我可不能害了希托。
「你知道那里面蕴藏着怎样的话语吗?」
「没有话语,只能够看到母亲抱着怀里的婴儿的画面。」
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绝对没错。
「就这样?真的吗?」
「可是希托只是告诉我了有关『言之叶』的事情而已。他既没有潜入到神殿里来,也没有偷走东西。」
「已经够了。」
突然,巫女停下了对我的质问,朝着神官们下达了命令。
「把名叫希托的那个孩子找出来。」
「他什么都没做……」
「他很可能还在神殿里。如果说不在的话,就到贫民窟去看看,要多少人你们自己决定。」
「希托只是告诉了我而已!他才没有来偷东西!」
我对巫女提出了抗议。可是巫女无视了我,神官们听从了巫女的指示,离开房间,开始寻找起希托来。
「太卑鄙了……明明说好了的……」
说出口的瞬间,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对方根本就没有必要遵守和我的约定。
一边觉得自己可笑,一边祈祷着希托平安无事。
希托不可能在神殿里面。可他们如果追到贫民窟去的话,就不能安心了。
说不定他们会把希托当作盗取『言之叶』的首犯。
都怪我像个傻瓜一样把实情都说出来的缘故,所以才会给希托添了麻烦,感到无地自容的我鼻子开始抽泣,眼眶也湿润了。
「发现了!」
伴随着大声的喊叫,神官回到了房间,手里拿着一个盆栽。盆里种植着一株植物,植物的茎干上生长着无数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叶子。那就是『言之叶』吗。
搞什么,明明就没有被偷啊……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侯,神官把一个孩子带进了房间里。
那是希托。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应该还来不及在神殿和贫民窟之间往返。
「我们在神殿里发现了他躲藏着的地方。『言之叶』就在这个孩子的手里。」
「希托……?」
倒在地上,我勉力抬起头望着希托。
为什么希托会在神殿里。
是追在我的身后吗,还是说像巫女所说的那样,他是来神殿里偷东西的?可是为什么?希托已经有了『言之叶』,来这里根本就没有意义。难道说他是来偷神殿的秘宝然后去换钱的?可我从来没听他这么说过,是因为我派不上用场所以不肯跟我说呢,还是因为……
疑问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在心头,可是,希托看也不看我。
「你就是希托吧?」
面对着巫女的提问,希托同样没有回答。
「……大概是十年前,神殿里发生了某个事件。」
突然,巫女开始讲述起来。
我和希托,包括神官也皱起了眉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巫女,可巫女还是静静的继续道。
「封印着世界上恶意的『神秘之壶』。因为某个巫女的好奇心,这个壶被打开了,结果灾厄被解放到世界上来。在其他巫女的祈祷之下,总算是将灾厄重新封印回『神秘之壶』里面。但也不知道她是感到自责还是想要逃避罪责,那位巫女消失了——
只留下了一个孩子。」
巫女静静地看着希托,说道。
「那个孩子的名字是皮托斯。」
我看着希托,希托也看着我。
视线交汇,我们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对于那位巫女来说,我是个姐姐般的存在。所以那个孩子应该是由我来抚养成人。可是,神殿不认同将那个孩子抚养成人的行为,想要杀死那个孩子。所以我让那个孩子逃走了,我只能让他逃走……因为我没有选择和他一起逃走的道路。
在姐姐和巫女两个身份之间,我选择了巫女的身份。」
巫女慢慢走到希托的身边。
「——为什么你会让那个孩子打开壶盖?告诉我,是因为好奇心吗?在那个孩子托付给你的那片『言之叶』当中,没有埋藏着理由吗?」
可是,希托并没有回答巫女提出的问题,只是直直的看着我。
来到这个房间之后,希托第一次直视着我,然后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流出。
「对不起,卡利。」
他向我道了歉。
这个道歉当中或许包含着许多理由,但是最重要的理由我一瞬间便领悟了。
「呐,希托。希托利用了我,对吧?」
「……没错。」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言之叶』。」
「为什么?希托不是已经有了『言之叶』了吗?」
「不对。」
希托静静的摇了摇头。
「你错了,卡利。那……那片『言之叶』不是我的东西,而是你的东西,是我从你那里夺走的。」
「哎?」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那天的事情吗?不记得了吧?那个时候你还太小了。你明明就孤身一人,却还微笑着。我问你,就不会觉得寂寞吗,你让我看了『言之叶』之后,说道,『没关系,有了这个之后就能随时和妈妈见面了』。我非常羡慕你,非常嫉妒你,所以夺走了。从你的手中夺走了『言之叶』。然后把它作为自己东西,明明我用的时侯什么都看不到。」
「那么……」
「你所看到的东西,并不是我的记忆,而是你自己的。」
「……是这样啊。」
可就算听到了这些,我的内心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希托把『言之叶』偷到手了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的,为什么父亲和母亲会留下我然后死去……他们留了遗书给我。」
希托怀里拿出了一张破破烂烂的纸片,他之前都是贴身保存着的吗。
「为什么?」
「为了让我活下来。」
希托用破涕而笑的表情看着我。
「因为贫穷,所以连饭都吃不饱,只能勉强留下够我一个人吃的分量,结果父亲和母亲就决定去死,还说希望我能理解,希望我能理解。
——怎么可能理解,能理解才怪了。那之后我该怎么办才好?他们就不明白我要一个人活下去吗?我明明就不需要的,根本就不需要吃饱的,明明只要那两个人能陪在我身边,无论多么辛苦都能忍受的……
我不明白,所以我觉得他们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为了知道真正的原因,才会想来偷『言之叶』的。」
「等等……」
突然,在一旁茫然不知所措的巫女终于开了口。
「你不是皮托斯吗?」
「嗯,很可惜,我不是你所说的皮托斯。」
然后,希托看着我。
用从未有过的痛苦眼神看着我,
「对不起,我对你撒谎了。对不起,我一直没能对你说出真相。还有,真不该以这种方式让真相大白。如果我没说那些多余的话,就能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结束的。」
希托把『言之叶』还给了我。
可是,我已经不需要这个了。
因为我已经知道。
我是被母亲抛弃的——
「是吗,原来我是被抛弃的啊……」
刚才提到的神殿的巫女的孩子。
并不是希托。
那个巫女将灾厄释放到这个世界上之后,悄悄的逃跑了。
为了逃避责任。
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自私,父母都是自私的。
希托的父母也好,我的母亲也好——
「这种东西根本就是骗人的!」
我把希托还给我的『言之叶』举了起来。
母亲留给我的『言之叶』。
充满了爱意和温暖,让我看到了这种梦境的『言之叶』。
结果这真的只是梦境。
是谎言和虚伪,构成的梦境。
「等等!如果你把它弄坏了,就再也听不到里面的话语了!」
听到神官的大声喊叫,我停下了双手。
「我不知道这里面蕴藏着怎样的话语,但是你不应该破坏它。」
「啊哈哈……」
我哑然失笑。
那是虚假的思念,是欺骗的梦境。
可是,是我唯一拥有的对母亲的回忆。
明明知道自己是被抛弃了,却还是被束缚,被愚弄。
被双亲抛弃了的我们,没法抛弃双亲留给我们的话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巫女陷入了混乱,向希托问道。
「我的名字是希托。因为我所捡到的那个孩子的名字和希托有些相似,为了避免麻烦,我替他重新起了名字。」
希托——把母亲替我起的名字告诉了我。
「这家伙的真名是皮托斯。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引起灾厄的巫女抛弃的孩子。」
太好了,现在你知道皮托斯到底是什么人了。
可是,我所得知的真相是如此残酷。
想要知道,一直都想要知道。
然而现在却觉得不知道更好。
如果连梦境都依靠不住的话,我们应该以什么东西为支柱活下去?
在世界的最低处,希望的碎片都不存在。
世界满是恶意。
世界满是悲哀。
世界满是愤怒。
仅此而已,既然这是个如此残酷的世界。
我跑向祭坛,把手放在『神秘之壶』的盖子上。
「这种世界干脆消失掉算了!」
然后,我把灾厄解放到世界中来。

就好像我的母亲曾经做过的那样——



是谁给了我们这片『言之叶』。
为什么会选择我们。
他为什么要让我们看到这种场景。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依然没有解开,可是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倒是出现了。
只要破坏了『言之叶』的话,就不会在看到储存在其中的思念了。
那么,只要我把手中的这片『言之叶』破坏掉,然后再次选择舍弃真相,就应该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虽然诸多谜团没有解开的感觉让人多少觉得有些不痛快,但是现在可没有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之后再会去的空闲。
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些什么。
既然出现了回去的机会,就不能让它溜走。
反正只要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就会将一切都忘记。
无论有没有解决这些疑问,最终都会忘却的。
「刻也,你想要破坏这个吗?」
「嗯,刚才不是听他们说了吗。」
「……是吗。」
咲果然还是有些不舍。
但是,不能因为同情就把自己牵扯进去。更不用说眼前的景象还是在过去已经发生过,结束了的事情。
我用双手握住了『言之叶』的两端——
突然,咲摸了摸我的手。
「哎?」
咲自己也茫然的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
就好像是在下意识当中伸出了手。
「咲?」
「没什么,对不起。」
咲把手抽了回去。
刚才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是想要阻止我吗?
为什么?咲为什么会那么做?



从壶中飞出了漆黑的物体,被黑暗所吞噬的我听到了无数的声音。
那是仇恨的声音。
那是愤怒的声音。
那是哀怨的声音。
那是被抛弃者们的心情。
和我一样的心情。所以我能够明白,我能够明白你们的心情。
把这份仇恨,这份愤怒,这份哀怨,播撒到世界的每个角落。
播撒到那些伴随着恩惠出生的人身上。
播撒到那些伴随着希望出生的人身上。
最最重要的,是播撒到那些伴随着爱出生的人身上。
就在这个瞬间——
似乎是为了否定我的话语,恶意化作了灾厄,降临在我的身上。
不对,不是我。
应该被负面力量袭击的是那些伴随着恩惠而出生的人。

是你——

不对,不是我。
应该承受这份痛苦的是那些伴随着希望而出生的人。

那就是你——

不对,不是我。
应该被这份灾厄侵蚀的是那些伴随着爱而出生的人。

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

轰鸣声在大脑中回荡,头痛欲裂。
穿梭不息的痛苦几乎将身体撕裂。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嫉妒我?
我明明就没有享受过恩惠。
我明明就没有获得过希望。
我明明就没有沐浴过爱。
灾厄变成了淤泥,将我沉入泥底。
身体拿不出力气。
我就要死了吗。
可又觉得就算这样也无所谓。
只是,可能的话,想要那些伴随着爱而出生的人——那些拥有我们所不曾拥有过的幸福的人们一起陪葬。
一边在心中默默许愿,一边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有多深——直到灾厄的地步。
在那里,出现了。
微弱的光芒。忽明忽暗,摇曳不定,就好像某人梦境一般的光芒。
在光芒当中,有一个人影。
那是一名女性。
那名女性怀抱着婴儿。
婴儿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她,被母亲怀抱着的光景。

那是我看了无数次的梦境——

在这种时刻,我又看到了这种梦境。
都已经知道了这只是个谎言。
都已经知道了这并不是真相。
怀抱着婴儿的母亲,可是这个母亲早晚有一天会抛弃自己的孩子,放弃自己的责任,逃避自己的罪责,最终抛弃自己的孩子。
那份温柔。
那份温暖。
那份甜美的气息。
全都是假象。
为了挥去那份光芒,我伸出了手。
手接触到了光芒。

之后——

光景发生了变化。
在梦中,始终只有母亲抱着婴儿的场景。
可是,现在却不同。
梦的开端,梦的过程,梦的结果都流入了我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故事。
是我所不知道的故事。
是封印着恶意的一族被诅咒的过去。
被神殿的巫女们隐藏着的封印恶意的咒术。
还有——
某个巫女短暂的一生。
倾注在从恶意中诞生的孩子身上,那短暂的,同时也是一辈子的母爱。
是和这个世界所了解的真相完全不同的真相。
隐藏在壶的深处,不为人们所知的真实。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一股噪音开始奔走——
我看到了自己破坏了『言之叶』之后半透明的身影。
成功的抛弃了真相。
这样一来应该就能够顺利的回到原来的世界。
咲静静地看着我。
我也回望着咲。
然后我发现。
咲的身影和我不同,并没有变得半透明化。
咲站在原地,保持着相同的姿势。
我拼命的向咲伸出手。
可是,就在我的手触摸到咲之前,视线就被黑暗笼罩。

「————!」
恢复意识之后,我凝视着咲。
「怎么了?」
咲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我急忙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言之叶』还没有被破坏,握着『言之叶』的手心也没有变的半透明。
刚才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Vision』既然提示了我,就意味着那和死亡是相同的。
可是我不知道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含义。
只有我一个人消失了,咲却留了下来。也就是说只有破坏了『言之叶』的人类才能够抛弃真相吗。
还是说刚才『Vision』是在暗示我的死亡,提示我不要去破坏『言之叶』呢。
不明白。
刚才『Vision』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
「不破坏了吗?」
咲用没有起伏的声音问道。
「嗯,刚才『Vision』起作用了。」
「……是吗。」
咲只说了两个字,之后便不再开口。虽然疑问还没有解开,但是破坏『言之叶』是一件非常的危险这一点还是明了了。
可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一个人消失了,咲却安然无恙?
我原本以为只要破坏了『言之叶』,抛弃了真相之后,就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
事实却并非如此。
我到底漏了什么?



被抛弃了——

灾厄在我的耳边轻声低语,仿佛是在诱惑我。

你被抛弃了——

的确,母亲选择了自己进入壶中,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

你的妈妈抛弃了你,选择了我们——

的确,母亲抛弃了我,选择了这些孩子们。

可是——
不知何故。
了解到真相之后,灾厄们的低声私语已经打动不了我了。
反而,他们的嫉妒让我深信。
原本以为我被抛弃了。
原本以为母亲不爱我。
这些想法都是错误的。
隐藏在壶底,独一无二的真相。
无人知晓,被夺走的真相。
然而,母亲却把这唯一的真相留给了我。
希望我能够相信。
希望我不会迷失。
留在唯一的『言之叶』当中——
「……我真是个傻瓜。」
『言之叶』让我看到的梦境是真实的。
为什么我会怀疑那份温柔呢。
为什么我会怀疑那份温暖呢。
为什么我会怀疑那份深深的爱呢。
那是比任何人的话语都更加可信的真相。
从壶里喷涌而出的灾厄侵蚀着我,我紧握着手中的『言之叶』不放。
在这里,我能够看见。
以百万的爱情,拥抱着我的母亲的身影。
没有任何怀疑,全心全意的相信着,将自己托付给母亲的我的身影。
现在,我的心情和那个时候一样。
我不是被抛弃的。
母亲——

「原来如此地爱着我……」

如果我能更早一些发现就好了。
最终来到这个壶底才发觉到的真相。
发现的线索明明就近在咫尺。
我犯下了过错。
打开了壶盖。
将灾厄解放到这个世界中来。
我还以为自己和母亲一样,却并非如此,母亲拯救了这个世界,也拯救了我。
然而我却让母亲的思念,决意和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对不起。」
我朝着已经不在的母亲道歉。
包含着我的全部思念,无法传达到的道歉。
如果母亲就在身边,她会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生气,真正的抛弃我呢。
还是温柔的训斥我呢。

忘却真相吧——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声音。
被灾厄侵蚀着,我的身体无法动弹。
可是,有某个人就在我的身边,从爬在地面上我的头顶,向我说道。
「得知了壶的真相的来者,忘记这个真想吧,全都忘了吧。那样你就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被解放出去的灾厄则由我来收回。」
那不是化作了灾厄的孩子们的声音。
是一位成熟女性的声音。充满了温柔和优雅。
「快,忘掉真想吧。」
我几乎就要听从她的话语。
不过,在最后关头,我集中全身的力量,拒绝了她。
怎么能够忘记。
如果忘记了这份真实,我一定又会怀疑,又会憎恨。
好不容易了解到的真相。
得知了我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真相。
就算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没关系。
原来的世界变成怎样也没关系。
只有这个真相,是不能够忘记,不可以忘记的东西。
——忘记吧。
「谢谢你,可是,即使没有人知道这份真相也没关系。」
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偷。
这只手——
非常温柔。
非常温暖。
带着甜美的气息。
「————」
我记得。
我记得这份温柔。
我记得这份温暖。
我记得这份甜美的气息。
这是——
我的母亲。
我挤出所剩无几的力量,抬起了头。
这个动作却没能成功。
被灾厄袭击了我的已经没有那样的力量了。
可是,被灾厄袭击过后,我知道有人曾经做出过远超这种程度的举动。这举动,就隐藏于沉睡在壶底的真相之中。
当时,被灾厄袭击了的母亲抱着我艰难的朝着门外移动。刚刚生下了我的母亲,明明就没有任何体力。
可我还是动不了。
就连抬起头这种程度的动作都做不懂。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能够做到。
「……是为了我?」
越是了解,我就越是为了那份母爱的深刻而目眩。也为了自己的肤浅而感到耻辱。
「快,忘记真相吧,那样你就能够在原本的世界中生活了。」
那是原谅了我的声音。
我明明知道不能这样做,知道不可以忘记,却无力抵抗。
好不容易获得的真相,开始越来越模糊。
我会把真相全都忘了吧。
然后,又开始怀疑,又开始憎恨。
不要。我不想忘记。这是我一直期望着能够获得的东西。
但我无力抵抗,没有办法阻止逐渐消失的真相。
懊悔的咬紧了牙关。
不愿忘记,不可以忘记。
这等于是抛弃母亲——
「……我全都明白的。皮托斯。」
这一句话,打破了瓦解了我所有的抵抗。

「……妈妈。」

无法动弹的手指动了起来。
指尖触摸到了『言之叶』。
那是被希托偷走的,还没有寄宿任何话语的『言之叶』。
母亲的话语,让我明白自己还有应该要做的事。
与其为了忘却与不忘却而挣扎,我不如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在忘却之前,趁着真相的记忆还没有消失,把想要传达的话语,必须要传达的话语,寄放在『言之叶』当中。
能够传递思念的叶子。
现在就决定。
我要在何时,将怎样的思念,传递给谁。现在就决定。
仅此一枚的『言之叶』。
保存了我全部思念的『言之叶』。



请不要忘却真相——

以为被母亲抛弃了的苦恼。
知道了母爱的喜悦。
最重要的是,破坏依靠母亲的牺牲才延续下来的世界的伪装,不愿忘记被隐藏了的真相的强烈愿望。
我将这些思念寄放在这一枚『言之叶』中。
看着眼前的光景,我终于明白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理由。
卡利在自己已经无法阻止的忘却真相的过程当中,把思念托付给了和自己选择了相同道路的人们。
准确的说,是对忘却真相这一选择有着踌躇的人们。
如果真的下定了忘却的决心,没有迟疑,那我和咲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记忆中的真相,连同着这托付在『言之叶』中的真相,会一同被灾厄吞噬掉。这就是为什么都和子小姐不在这里的原因。
大概,在最后的罐头,我的内心还是产生了犹豫。
我将掌心朝上。
在那里的是,一枚包含着卡利思念的『言之叶』。这枚『言之叶』的思念当中所包含的真相,抓住了我,让我回不到原来的世界。
所以我必须再一次做出选择。
了解了卡利的思念之后,还是必须做出决断。而这一次,再没有迟疑的余地。
是忘却真相,回到原来的世界。
还是记住真相,留在这个『灾厄之壶』当中。
不过,对我来说,只有一条可选的道路。
就算了解了卡利的思念,我也不可能做出错误的选择。
可是,在此之前,还有件事情,是我必须确认的。
「咲,你能够忘却真相吗?」
咲屈膝跪在『灾厄之壶』的旁边,我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在明白了『言之叶』中的真相之后,刚才我通过『Vision』所看到的场景的含义也自然而然的明了起来。
咲无法忘却真相,最终留在了这里——
咲面对着我的背影似乎变小了。看样子她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尽管她转过身来的话,表情大概依然不会产生改变。
这家伙和卡利的思念产生了共鸣,所以才会在忘却真相这点上变得踌躇。她和我一样能看到『言之叶』中的思念就是最好的证据。
所以她才想要改变些什么。
如果能够介入到过去的话——就能够改变过去了吧。
「咲,放弃吧。我们只能看着在过去发生的事而已。」
我们只是被告知了在过去发生的事情的始末。
「在此之后,灾厄应该就会被再次封印起来——通过潘多拉的双手。」
能够封印这些灾厄的人就只有她。虽然真相被扭曲,成了神殿里巫女们祈祷的成果,但是按照文献上第二次的灾厄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就被封印了这点来看,灾厄在被封印之后,包括潘多拉的姐姐在内,所有人都忘记了真相。
「这是已经结束了的事情。所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没错。」
「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东西?」
「没错。」
「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我重复着,把现实摆在了咲的眼前。
「无论你做了什么,过去都不会发生改变。」
咲慢慢的转过身。

为什么——?

我不禁产生这样的疑问。
为什么你的脸上会出现那样的表情——?
可是疑问没能转化为语言。
转过身来的咲,不再像往常那样面无表情——

——她的脸因为悲痛而扭曲。



母亲对我说,她全都明白。
所以我相信着自己对于母亲的思念已经传达到了。
我相信有些东西就算不依靠话语,一样能够传达。
所以我应该做到的事情,并不是将感谢的话语传递给母亲。
而是守护自己对于母亲的思念。
尽管这样的行为远远不够,可这是我唯一能够报答母亲的举动。
可是,我却没办法记住这个真相。
如果我这么做,母亲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封印了灾厄的举动就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就算孤身一人也没关系。
将这个真相,留给总有一天会出现的,发现了真相的,然后像我一样对于忘却真相感到踌躇的人。
请你,一定不要忘记真相。
爱着自己的孩子,为了拯救孩子所居住的世界,献出了自己生命的母亲的故事。
连带着我的这一份。
还有所有忘却了真相的人们的份。
请你,记住真相。



「刻也,我并不是在同情他。」
听到这句话之后,我皱起了眉头。
不是同情?这怎么可能,卡利留下的『言之叶』只会将他的思念传递给同情母亲,对于忘却真相感到迟疑的人那里。
如果说你不同情的话,这片『言之叶』就不会把蕴藏在里面的思念告诉你。
咲静静的站起身来,重新恢复了无表情的面容。
然而她的脸上出现了裂纹。
和往常的面无表情相距十万八千里,拼命的抑制着感情的起伏出现在脸上的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露出那种表情?
是什么让你浮现出那种表情?
因为你不是在同情吗?
如果你不是在同情的话,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是对是不是应该留在这个世界感到犹豫,对忘却真相这点感到踌躇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原来如此。
卡利似乎是打算将思念留给对忘却真相感到踌躇的人那里。
无论这个人是出于怎样的理由。
不,确切地说,他根本就没想到在这种状况下会有人因为其他的理由感到踌躇。
可是,就算这是事实,我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咲会对是不是应该留在这个世界感到犹豫?
留在这个世界里有什么意义?
——咲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包括我所提出的是否能够干涉『言之叶』让我们看到的过去这点,也不是因为我想要救助她们。」
「那是为什么?」
我用出乎意料的嘶哑声音询问道。
可是,咲却没有给出答案。
代替了的答案的,是另一个问题。

「呐,如果我说要你和我一起留在这里,你会怎么做?」

我差点以为,『言之叶』的幻象还在继续。
『言之叶』为了让我选择不忘却真相而假扮成咲的样子,想要破坏我的决意,我几乎就要这么以为。
「你在说什么……蠢话……」
我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
听到了这根本算不上答案的回答,咲静静地注视着我,继续问道。
「呐,你会怎么做?」
问题没有改变。
「什么怎么做,这种事情……」
「回答我。」
「就算你这么说……」
「回答我!」
咲提高了音量。
这不像是咲,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得不回答。
不是谎言,不是欺骗,不是蒙混,我必须回答咲的问题。
不是如果。
咲对我说了留在这里,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回答留下来,会怎么样。
如果回到离开,会怎么样。
「……回答我。」
我给出了答案。
——我会离开。
「是吗……」
咲小声的说道。
一瞬间,我觉得咲开始远离我。
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而咲却被留在了这里。
「不对!」
我猛地伸出手,握住了咲。
紧紧抓住,咲的手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
「不是这样的!」
我否定道。否定了自己话语中错误的含义。
「我,要带着你一起回到原来的世界!」
这才是我的答案。
我不知道咲期待着怎样的答案。
可是我真实的,不加掩饰的,内心深处的答案,只有这么一个。
「忘记真相,一起回去吧……不,是我要带你回去,无论如何都要带你回去。」
我把咲拉了过来,抱在怀中。
这不是束缚着她意味的拥抱。
而是绝不放手的意味。
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为什么她会提出那样的问题,我没有询问咲的打算。
反正离开了这个世界之后,就会忘记了。
所以问了也没有意义。
……绝对不是因为感到害怕的缘故。
「咲,好吗?」
我看不见把脸贴在我的胸口的咲此刻是怎样的表情,但她微微点了点头。
我相信了她的回答,把手里的『言之叶』捏碎。
『言之叶』化作了七色的粒子,卡利的思念渐渐消失。
咲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她也作出了忘记真相的决意。
我在心中暗暗发誓。
这一次,要将真相确实的埋葬在黑暗中。
不过,就算这样也没关系。
我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
怀抱着咲的双臂,又加重了一份力道。
咲依然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怀里,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衣服。
咲是怎么看待我的回答的呢。
是觉得不满,还是接受了呢。
我那不同于咲的选择——
「刻也,你很温柔——也很傲慢。」



回到贫民窟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希托睡在我隔壁的房间。
偷偷潜入神殿打算偷出『言之叶』的我,被巫女抓到,好好地训斥了一番。跟在我身后前来的希托把『言之叶』还给了忏悔的我。
结果,这并不是蕴藏着希托双亲话语的『言之叶』。
所以能够相信的东西只有希托珍藏的遗书。
不过这样也没关系。
为了守护希托而献出了生命的双亲,错位的爱情,但就算这样,依然是爱情。
虽然希托很可能会说无法相信,但他总有一天能够理解的。
因为,希托也同样省下自己的那一份口粮,把面包分给我。
我注视着手心中的『言之叶』。
在我还是个婴儿时,怀抱着我的母亲。
虽然没有把话语寄托在『言之叶』当中,可我还是能够感受她的爱意。
也曾有过怀疑的时侯,也曾有过憎恨的时侯。
可现在不同。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有种忘记了什么的感觉。
可是。
我现在深深地相信。
自己并不是被抛弃的。
自己是被深爱着的——
仅此一点,就足够拯救我,成为我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所以我觉得。
妈妈,能够成为你的孩子,真是太好了。



睁开双眼之后,发觉自己正在『付丧堂骨董店』的客厅里面。看样子我是在休息的时侯睡着了。
突然,咲的脸庞从店堂那边露了出来。她的眼角有些发红,似乎还挂着泪珠。是在店堂里面打瞌睡吗。
然后,都和子小姐挠着乱糟糟的长发,走下楼梯来到了客厅里面。
她的手上,拿着昨天买回来的『Antique』。
「那,搞明白那个『Antique』是什么东西了吗?」
都和子小姐点了点头,开始解释。
「搞明白了。这是能够在特定的时间,将寄宿在其中的思念传递给特定的人的『Antique』,名字叫做『言之叶』。」
「这样啊,真少见呢。」
「的确算是少见的能力。」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居然买回来了真东西。」
我的指摘得到的回应是都和子小姐的一顿乱拳。
「昨天的那个壶不就是假货来的吗!」
「吵死了。就算那样也是值得的!」
「明明就那么大,光占地方了。」
「说起来,那个放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反正在店里的某个角落吧?真是的,其实都和子小姐是在吹牛,这个也是假货来的吧?」
我用手拿起都和子小姐放在桌子上的『言之叶』。

——。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Vision』似乎发动了。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错觉吗?
「怎么了,刻也。」
咲问道。
「不,没什么,只是错觉而已。」
「是吗,那就回到店里,休息时间也该结束了。」
「好——」
我把『言之叶』放回桌面,回到店里。
「你也睡了一会儿了吧?」
「没有。」
「眼睛很红哦。」
咲一下子用小手遮住了眼睛。不过还是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
一如往常的……
「怎么了?」
「没什么。」
为什么我会有种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的感觉呢——
这一定是我的错觉吧。


第四章 真心

每个人都隐藏着自己的真心。
每个人都有着不愿意说出口的思绪。
每个人都有着想说却不能说出口的感情。
有些人下定了决心之后说出了口。
有些人在不经意之间说出了口。
有些人下不了决心所以说不出口。
还有人直到最后时刻都没能说出口。
我又如何?
我的真心到底是什么。
……我还不知道。
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确认自己的这种感情。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这份感情传达给对方。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站在约定见面的车站前的时钟之下,我自言自语。
星期天,在平时的话这是我打工的时间。
不过我却拿到了假期。
我,拿到了假期。
不过这个假期是都和子小姐硬塞给我的,所以没法拒绝。
既然店主都说了让我休息,我也只能听从指示。作为店员来说,老板——虽然把都和子小姐形容成老板总有些奇怪——的指示是必须遵守的。
于是我休了假。
这当然我不是我自己所期望的休假。
所以像这样在车站前的时钟下等待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没错,我正在等人。
星期日的正午。
站在时钟之下。
略微有些紧张。
我在等着他。
……没错,就算是我也会感到紧张的。
就比如为了和他一起外出,等待着他的时侯。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朝着约定见面的车站前的时钟前进,我自言自语。
星期天,在平时的话这是我打工的时间。
不过我却拿到了假期。
……好像就在不久之前,我也有过同样的感受。不对,那个时候集合的时间比现在更早,再说,最关键的对象也不一样……
不过总而言之,这次的休假是都和子小姐硬塞给我的,所以纯粹是无奈之举。
既然店主都说了让我休息,我也只能听从指示。作为店员来说,老板——虽然把都和子小姐形容成老板总有些奇怪——的指示是必须遵守的。
于是我休了假。
这当然我不是我自己所期望的休假。
所以像这样赶往在车站前的时钟下会合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顺便一提,和上次不同,这一次的出行咲也是知道的。
因为,都和子小姐也对咲提出了相同的指示。
也就是说,和我一起出游的人是咲。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开端是昨天发生的某件事。
都和子小姐一如往常的谈论着她这一次外出进货买回来的商品。
那件『Antique』的名字是『言之叶』。
据说是能够在特定的时间将寄托在里面的思念传递给特定的对象的『Antique』。无论是怎样的思念,只要寄放在了里面,就能在特定的时间传递给特定的对象。就算是在自己死后也一样。
作为『Antique』而言还真是异常温柔,能够给人带来好处的东西。
都和子小姐从那盆栽植物一般的『言之叶』上面剪下了两片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叶子,
「你们两个一人拿一枚。」
交给了我们。
我和刻也将从都和子小姐那里获得的七彩叶子拿在手中,相互对视。
「很少见呢。都和子小姐居然会把『Antique』送给我们。」
倒也不是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状况,但依然是非常罕见。都和子小姐非常讨厌把『Antique』交给别人。并不是单单出于自己是『Antique』收藏家这样一个理由,而是因为人们常常会因为使用『Antique』而陷入不幸。
「反正这个随便你们怎么用也不会带来不幸的。」
「这样啊。」
「而且,两个人心里都有想说但是说不出口的话吧?」
我和刻也同时看着对方的脸,
「我才没有想对刻也说但是说不出口的话。」
「我才没有想对咲说但是说不出口的话呢。」
同时否定了都和子小姐的话,结果,
「我可没说这话是要对谁说吧?」
都和子小姐的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和刻也再一次相互对视,
「都和子小姐的语气听上去就是这个意思,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都和子小姐的语气听上去就是这个意思,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我们两个又同步了。
「哈哈哈,好啦好啦,你们就拿着吧。」
都和子小姐根本不理睬我们,只顾着自己开怀大笑,然后催促着我们收下『言之叶』。
「我才不需要。」
「我也是,如果有话要说,我会直接说出口的。」
可是,都和子小姐推回了我们想要将『言之叶』还回去的手。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总有一天你们会用得上的。」
都和子小姐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不肯收下我们还回去的『言之叶』,我和刻也再一次相互对视之后,收下了『言之叶』。
可是,就算让我使用『言之叶』,我也没有想要传递的话语。
我可不是模仿刻也的意思,但如果我真的有什么话想要说,一定会用自己的嘴巴说出来的。
所以,我并不是像都和子小姐所说的那样,有什么特别想要对刻也说的话语。而且,我是真的没有想要说但是说不出口的话语。
……大概,没有。
「不过,要说我想说的话,倒是真有,不过还不到说不出口的地步。」
可是,刻也和我不同,他居然这么说道。
「哎?」
「嗯?」
我情不自禁的看着刻也,刻也若无其事的转向了我。
「那是想要对我说的话吗?」
「嗯,算是吧。」
我凝视着刻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意思是他有想要对我说但是还不曾说出口的话吗?
「那是……什么?」
我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提问道。
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想要知道。
真的只是稍微有些好奇。
有些在意。
有那么一点点在意。
「嘛,怎么说呢。」
刻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或者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总算是整理好了话语似的,注视着我。
我回应着刻也的目光,等待着他的话语。
「我一直都觉得……」
「……嗯。」
「有几次差点就说出了口……」
「……嗯。」
「那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
「……嗯。」
「你总是穿黑色的衣服,真的很奇怪哦。」

「…………哎?」

暂停了二十秒之后,我才作出了回应。
「这个,怎么说呢。我也知道你喜欢黑色系的啦,不过偶尔尝试一下不同种类的也不错吧,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不显得奇怪吗?」
……这就是他没说出口的话?
「这个,我也知道你有许多一样的衣服啦,所以并不是一直都穿着同一件衣服的。」
这就是他想要说给我听但是却没说出口的话?
我的心情急速冷却下来,
「我也常常有想说但是没说出口的话……」
做好了这样的铺垫之后,我用平静的——比往常平静百倍的声音,回应道。
「总是穿着廉价衣服的刻也,没资格来谈论服装的问题。」
「什么!」
「我承认你的穿着多少有些变化。嗯,多少有些。可是再怎么变化依然是便宜货。如果是虽然便宜但是质量还行的那也就算了,偏偏还全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那种。最值钱的应该就是那身校服了吧?打工的时候穿着的衣服不也全都是皱皱巴巴的?那不是之前才刚买的衣服吗?你倒说说要怎样的衣服才会洗了一次就变成这种样子?」
「至于吗!」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上周休息的时侯穿来的那一身衣服,颜色的组合根本就不搭调啊,而且还是退了色的。到底是便宜货呢。」
「便宜货便宜货,便宜货那也是没办法的吧!打工的工资就这么点!」
「我也拿着和你一样的工资,为什么就能精打细算买上好的衣服呢。当然是物超所值的那种了。」
「你不用自己承担生活费吧?我还要减掉这一份,根本就没有多少钱可以用在衣服上了。」
「你以为我是怎么省吃俭用把生活费节省下来的?而且我也要承担一部分的生活费。就算工资很低生意不好家计辛苦没多少钱买衣服,我也还是买到了好东西,也就是说重要的是品位。」
「就算你这么说,你的工资比我高,所以才有钱买衣服这也是事实吧?」
「当然了,我工作的时间可要比你多一倍。」
「的确我还有学校那边的事情。但是白天基本都没什么客人,根本就无所事事吧!」
「的确我们这里很少有客人上门,但是接待突然上门的客人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而且我还负责管理商品,干得活可比拿到手的工资多多了。」
突然——
「……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都和子小姐压低了声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看样子,都和子小姐在生气。
不过这是为什么呢?莫非是我们太吵闹了?
太大意了。被刻也的胡言乱语激怒,连我说话的音量都变得非常大。
「对不起,都和子小姐,我的音量太响了。」
「都是因为咲说了那样的话我才会忍不住的。」
我们为了说话太过吵闹的事情而道歉,可都和子小姐似乎还是很生气。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互相为对方买一套衣服。看看谁能够用便宜的薪水买到更有品位的衣服!我来当裁判!」

就是这么回事。
我和刻也在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集合,互相为对方选择衣服。
那个时候,双方都没有冷静下来,所以简单的答应了这个要求,顺势决定了碰头的时间和地点,可等到冷静下来之后,这种展开,该怎么说好呢……
「……简直就是约会。」
我用力的摇了摇头。
这、这说到底只不过是来购物罢了。并不是约会那种程度的东西。而且我是因为被都和子小姐吩咐了所以才心不甘情不愿来的。
「啊,不好。」
因为用力摇头的缘故,头发都乱了。
我拿出了镜子,用梳子整理散乱的头发。顺带着把头上戴着的帽子也调整了一下位置。
「嗯,完美。」
……我才不是故意巧施粉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只不过是习惯而已,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等很久了?」
突然,身后传来了询问的声音,我吃了一惊,迅速的转过身去。
但那并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在同一地点和我一样在等待的另外一个女孩子说的。
我抬头看了看时钟,马上就是正午了。周围的人们似乎也大多定在这个时间见面。不同的男女们不停地发出「等很久了吗?」「没有」或者是「让你久等了」「太慢了」或者是「猜猜我是谁?」「是达令。」或者「我回来了」「欢迎回家,主人」之类的。
嗯,刻也差不多也该到了。
我也要欢迎他一下,可是究竟该说些什么好呢。
可不是我自夸,我还从来没有和别人等待见面的经历。
当然普通的等待经历还是有过的。
但是像这样子等待一个人,还从来没有过。不对,这样的形容有问题,这只是普通的等待罢了。只是为了去购物而等待某个人出现罢了。
……等待着刻也,这才是特殊的地方。
说是特殊,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在里面,是指我从来没有等待过刻也的意思。
不对,好像有过?
不过像这样子的等待还没有过。
当然就算这样子的等待其实也就是普通的等待。
只是在星期天这样一个休息日里,为了购物,等待着刻也而已。
不好,比起这个问题,我还有其他应该更思考的事情。
抬头看看时钟,距离说好的时间还有十秒。
我该如何欢迎到来的刻也呢。
从观察周围的结果来看,刻也首先说出「等很久了吗?」的可能性最高。
在这种情况下,我是否应该回答「没有」呢。
还是说,把我等待了三十分钟的实情告诉他呢。
非常讨厌迟到,严守时间观念的我早早的便来到了约定的地方,不过这三十分钟似乎一晃而过,完全没有等待的感觉。
再说,这只是我自己提早了三十分钟赶到而已,刻也并没有迟到。
而且,如果被他知道了我提早三十分钟就在这里等待着了,说不定会被误解成我非常在意他。尽管实际上我来得这么早只是因为一直以来的时间观念使然。
这么一来,第二方案「我刚刚才到」的回答才显得比较妥当。
可是这样一来就变得我在撒谎了,这样的谎言真的可以吗?
昨天晚上我读了一本名叫「这样一来你也能够成为约会大师!」的书(晚上偷偷跑到书店里去买的),在那本书里面,写着这种谎言是常用套句,是为了对方考虑的句子,强烈的推荐这么去做。
果然还是应该这样做。
就在我思前想后的过程当中,时钟的指针已经走过了十二点。
等等。
这样一来,如果刻也问道「等很久了吗」的时侯,我回答「刚刚才到」的话,不就成了我迟到了吗。
第一次的约会就迟到了的话,会不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是刻也自己也迟到了……
可是,在昨天晚上读过的「这样一来你也能够成为约会大师!」当中,这么写道。
「第一次的约会过程当中,就算对方稍稍迟到了一会儿也不可以生气。那一定是由于前一天晚上太过兴奋怎么都睡不着结果早上睡过了头,或者是不知该穿那一件衣服在惴惴不安之中不断地换装,也可能是尝试了许多发型但总是不满意于是一次又一次推倒重来。为了接下来愉快的约会,即使在约定见面的时候稍稍迟到了一会儿也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刻也说不定也看过了这本「这样一来你也能够成为约会大师!」的书,说不定他会看穿的。
果然用「我也是刚刚才到的」这样的回应是太危险了。
还是回到第一方案「没等多久」或者「等了三十加五分钟」这样的回答会比较好。
不对,明明说是第一方案,实际上却有两种选择,真是太大意了。那么就把刚才的哪个作为第三方案,这两个作为第一和第二方案。
可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侯。
我应该选择第一方案和第二方案中的哪一个才好?
不快点决定的话,刻也马上就要到了。
「啊啊,原来你在这里啊。」
「!」
突然,从背后传来了刻也的声音。
「人好多啊,害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等很久了吗?」
等等,这在我的预料之外。
「等很久了吗?」这句话是在我的意料之内,但是刻也按时来到了约定见面的场所,只是因为找不到我而浪费了一点时间的情况我可没想到过。
这种情况下我是应该诚实地说「等了三十五分钟」呢,还是简单的用「没等多久」来带过呢。又或者是转换思路用「刚刚才到」来回答呢。可这样一来,就变成没去寻找刻也的我迟到五分钟了,该怎么办……
「咲?」
「欢迎光临。」
大脑一片混乱的我说出口的,是早已经习惯了的话语。
果然我的天职就是接待客人啊。



「欢迎光临。」
「……哈?」
咲的回答莫名其妙。
还没睡醒吗。
的确我自己也有些睡眠不足,还在担心眼角是不是发红。
咲的眼角看上去倒没有红肿,不过还是有些疲劳的样子。嘛,她也不像是那种喜欢在星期天待在人潮中的家伙,应该是刚刚才到吧。
只不过,虽然有些疲惫的感觉,劲头倒是十足。
我说这话或许有些不太合适,但是她今天在打扮上用的心思明显要超过往日。
颜色自然还是一尘不变的黑色,头上戴着明显不是为了遮阳而是装饰的一顶小帽子,身上是比平时更加苗条的衬衫,紧身的长裙开衩到膝盖的位置,透过缝隙能够看到里面穿着的尼龙长袜。除此之外,高跟鞋,手上的皮革包,还有左手手腕上的黑色皮革表带的手表。就连发型都是跟往日不同的双马尾。
看到她的这身打扮,我不禁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咲一直喋喋不休,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让她觉得非常不高兴吧,这一点从她今天的打扮上面也能看出来。
只要牵扯到和衣服有关的实情,咲就会变得纠缠不休。不对,应该说是和黑色有关的事情才对。
总而言之,是我自己多嘴了。
如果我没说过那些话,事情就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如此地步——和咲两个人购物、约……不对,只有购物。
……不过,老实说,原本应该打工的日子结果却从都和子小姐那里拿到了假期,所以我也不吃亏。只不过既然是休息,如果形式能发生一下改变就更好了。
「怎么了?」
「没什么,快点出发吧。」
我带着咲,走入了就在约定地点一旁的那栋商厦。
之前就曾经来过这里,不过要说这附近买东西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这里服装店很多,也有不少吃饭的地方。正好现在是中午了,听说最近有一家意大利面的餐厅生意很不错,要不要去试试看?对了,还有以红茶为卖点的店。虽说价格上有点贵,但是咲应该挺喜欢这种的吧?不过蛋糕的话就是隔壁的那家店更好一些了。」
「……刻也,很熟悉呢。」
「是吗?一般般吧?」
这些都是用昨天在便利店买到的杂志和从同班同学新庄那里获得的知识恶补的结果,我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述,一边装成非常平常的样子。
顺便一提,刚才我所推荐的那些餐厅其实从来都没去过。所以评价都是从杂志还有新庄——准确的来说是他的女朋友——那里借来的。
我睡眠不足的原因也就是这个。
上次我和别人前来的时候,一点准备工作都没做,多亏了对方非常了解。
不过咲对这方面应该是一无所知的。
服装这方面的话题暂且不提,她应该是不会在这种地方一个人就餐的。所以我觉得她必然是不会了解这些东西的。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接下来去哪里?」,不知所措的晃来晃去,那就太糗了。
所以我是在无可奈何之下,才去调查的。
……绝对不是为了耍帅。
而且我也不觉得事前做好准备工作有什么可骄傲的。
所以我才不会告诉她我是从杂志还有朋友那里获得这些轻薄的。
……绝对不是因为临时抱佛脚给人一种很逊的感觉。
真的。
那么,咲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如果她说「交给你来决定。」,那我就带她到意大利面的那家餐厅去。顺便一提,那里除了通心粉之外,千层面也是招牌产品。居然不是奶油焗海鲜和烩饭,而是千层面。
「早饭吃的很晚,所以还不怎么饿,先去看看衣服吧。」
「这、这样啊。」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手。
不过,也好,能省钱的话我何乐而不为呢。
「先去我常去的那家店看看吧。正好就在这座商厦里,去那边替刻也挑选衣服。」
说完,咲就转身走开。



「……刻也,很熟悉呢。」
我情不自禁的这样说道。
内容很普通,但是包含在内的心情多少有些不悦。
刻也居然会对这种地方很熟悉,这让我觉得很不习惯。原本我以为他会不知所措,让我来选择商店和路线。
这一定是因为他常常和学校里的朋友一起来这里的缘故。
没错,一定是和朋友一起来过。
……不知何故,心里有种焦躁的感觉。
是反胃了吗,可我也没吃什么刺激性很强的东西。
不过肚子不饿的确是事实。
待在人潮当中让我觉得很累,可那是因为陌生的环境让我赶到不适应的缘故。
所以我打断了和刻也之间的对话,快步走向服装店。
「这里就是你常来的那家店吗?」
「嗯。」
我走到早已经熟悉了的店门前,心情似乎变得平静了一些。
一般来说,服装店都是在上面的楼层,不过这里的这家店位于地下。因为里面出售的衣物都不是那些流行风格的,所以相对而言顾客的数量比较少,我很喜欢这种寂静的氛围。不过这里摆放的商品质量上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当然也不仅仅是女性的衣物,男性的衣物也可以在这里找到。
「欢迎光临,舞野小姐。」
认识的店员看到我走进来之后和我打了招呼。比都和子小姐更加年轻一些,给人的感觉也更加柔和,具有成熟气质。
突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是看到了刻也的缘故吧。
「今天我是来帮他买衣服的。」
「是吗,那请您慢慢选购。」
说完,她就回到了收银机那边。这家店不会拼命的向顾客推销产品,所以可以慢慢的挑选衣物,这也是我选择这里的一个理由。
「来这边。」
我替刻也带路。
我已经想好应该替他挑选什么衣服了。
刻也总是穿着那些很「随便」或者「轻松」感觉的衣服,所以我想替他营造出一种更潇洒的感觉。之前看到的那次穿西装的样子也挺不错,不过再怎么说西装还是有点过了。
「这一套如何?」
我选择了印花T恤还有立领的夹克,再加上皮裤的一套。
「试衣间在那边哦。」
刻也拿着我替他选好的衣服走进了试衣间,没过多久,就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嗯,还不错。很合适,我很满意。
「挺好的啊?刻也自己觉得呢。」
「啊啊,我也觉得不错。」
「是吗?那就买下吧?还是说你想要再试试看别的衣服?」
可是以我的眼光来看,这一身已经是性价比最好的了。
「也对,就买这一套吧。那么,咲,买单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去换衣服。」
「哎?」
「你衣服的那份钱由我来付,这不是当然的吗?你不会说两边都要我来付吧?」
「我可没什么说。」
「那就拜托了。」
刻也回到了试衣间。
原来如此,不仅仅是替他选衣服。
早知如此,我就挑选更贵的衣服了。都是因为在意刻也的钱包所以才会选了这一身。
我朝着收银台走去。
「是礼物吗?」
店员在计算着价格的同时,询问道。
「……算是吧。」
没错,这个是要作为礼物送出去的。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在衣服内的那条垂饰。
不经意的想起了那个时侯的事情。
到了现在,那已经是非常令人怀念,而且非常宝贵的回忆之一。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店员询问道,我情不自禁的「哎?」反问道。
「看上去就给人这样的感觉呢。」
「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不愧是我所敬仰的职业水准店员。即便是面对着我这样表情不会发生的顾客,依然能够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等等。发生什么好事了?我刚才那种郁郁不快的心情怎么就不见了呢。
「是这样吗。不过很少见呢?带着其他人一起来,二位之间是什么关系?」
「在一起打工而已。」
「关系很好哦?」
「那个,其实,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对了,上次提到过的那件最新式的连衣裙还有吗?」
我扯开话题。
「哎呀,对不起,我们这里的存货已经卖完了,现在只有本部还有库存。等到我们这里补充货源之后,我会通知您的。」
「不用了,我下次再来吧。」
店员把我替刻也挑选的衣服包装好了之后,这样说道。
「不过我真的觉得两位的关系很不错哦。该怎么说好呢,舞野小姐给人的感觉比平时更温柔了,对他非常的信赖。」
信赖。
的确如此。
刻也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
刚才那种郁郁不快的心情,似乎被某种非常温暖的东西覆盖住了。



试装完毕之后,这身衣服的确是比我平时穿着的那些品位高了不少。
相反,价格倒没有很离谱。比起我平时买的那些衣服,是要高出了一点,不过还不至于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然后最重要的是,虽然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我却不由自主的非常中意这一套衣服。
……咲那家伙,动真格了啊。
她是非常认真的想要让我看看她的实力。
我居然还在考虑午饭的问题,实在是太天真了。
今天明明就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是决定谁的品位更好的战斗。
好吧,那我也让你看看我认真起来的样子。
我重新整理好心情,走出了试衣间。
咲手里提着已经放好了衣服的袋子,等待着我。
「好,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走出店门,等待电梯的时侯,我如是道,结果咲拉了拉我的衣服,说道。
「刻也,我肚子饿了,要不我们就去你刚才提到过的那家意大利面餐厅吧?」
「哎?」
被当头浇了一盘冷水,我不禁发出了泄气的声音。
「不行?」
「不会啊,就听你的。」
自己的回合结束之后就开始放松了啊。
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有时间能够冷静下来,也未尝不可。
而且昨天晚上的调查成果也不会被浪费掉了。
我和咲朝着那家据说通心粉和千层面都非常美味的餐厅走去。

走进店里,正好是正午时分最忙碌的时侯,幸好还留有两个人的座位,服务生给我们带路。
看准咲打开菜单的时机,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这里不仅仅是通心粉,千层面也是很有名的哦。」
「是吗?那么,就要一份吧。」
「那么,通心粉和千层面就各来一份吧?」
「千层面大概是多大的尺寸呢?」
「尺寸?」
「嗯,通心粉加千层面会不会太多了点?」
……这我倒不知道。临阵磨枪才修得的知识一下子就变得不够用了。我完全没想到要注意分量的问题。
「这、这个,应该没有那么多……不对,就是没有那么多。」
「是吗……」
这个问题让你如此困扰的吗。
「不过,就算多了我也会负责吃掉的。」
「也对,那么,就通心粉就要奶油培根味的。」
「这里还有墨鱼汁通心粉的哦,黑色的。」
「……我可没有把自己的牙齿弄成黑色的喜好。」
「说的也是,饮料就喝红茶好吗?」
「嗯,吃完之后再上。」
我把服务生叫了过来,点菜。
「奶油培根加茄子的肉末酱通心粉。」
「好的。」
「然后再来一份千层面。」
「……这个,对不起,本店没有千层面。」
「哎?」
什么?这跟你说的可不一样啊,新庄。这里的招牌菜不是千层面么?
我瞟了一眼咲,她还是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好、好奇怪啊。上次来的时侯应该是有的啊,是不是菜单变了啊。」
「不,本店自从开始营业以来从来没有提供过千层面。」
这下糗大了!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在心中大声喊道。
「本店的特色菜品,是不是千层面而是意式馄饨。」
「那、那就来一份那个。」
……新庄你个混蛋,除了都是夹馅的之外就没一点相同的地方。话说,意式馄饨究竟是怎样的食物?
(译者注:方形的馄饨)
完成了点菜的个工作之后,我看了看咲,咲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抱歉了。」
「没事,意式馄饨听上去也挺不错的。」
「仔细想想,千层面是另外一家餐厅的招牌菜来的。因为去过不少类似的餐厅,所以一不小心搞错了。」
我随便编了个借口蒙混过去——纯粹的借口——然后假装出笑容。
突然,咲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糟糕,临时抱佛脚的准备被她发现了吗。



通心粉和意式馄饨都非常的美味。
虽然没能吃到刻也推荐的千层面有些可惜,不过还会有机会的。
……这可不是我在期待着的意思。
用餐之后,我才想起忘记点红茶了,于是就跟着刻也去到另外一家他所推荐的红茶馆。可是,非常不凑巧,那里正在拍摄某一档节目。一开始还打算稍微等待一下,结果拍摄过程进展的不是很顺利,好像直到晚上都没法营业。
那就下次再来这里看看吧。
……也不一定就要和刻也一起来。
而且我原本以为刻也熟悉的最多就是哪一家便利店的便当比较好吃之类的,没想到他居然会知道这样的餐厅。
而且,似乎还去过许多类似的地方。
原本以为他的生活费非常拮据,实际上大把大把的钱都花在了游玩上。
原来如此,生活费之所以拮据是因为他把剩下的钱都用在玩乐上了。一起去玩乐的对象似乎是高中的同学。
「那么,差不多该去买衣服了吧?」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再逛逛吧?」
「嗯?」
「不行?」
「不会啊,就听你的。」
通心粉和意式馄饨都非常的美味。可是,对我来说分量显得稍微多了一些。接下来的预定明明就是去买衣服,我却把自己吃撑了,这实在是太大意了。
……会不会在腰围上产生影响呢。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那倒还没关系,可如果是刻也替我选了衣服到时候却穿不下那就太难堪了。
必须趁现在散散步,让肚子的东西消化一些。
「那么,就随便看看吧。」
「嗯。」
我和刻也走下餐厅的楼层,随意的在商厦内闲逛。
号称是购物中心的大小,商厦内也有诸如家具店,进口杂货店,家用电器店,CD店之类各种各样的商店。
只是随便走走也会耗掉不少的时间。
这里是不是约会的热门场所呢。环顾四周,似乎携妻带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人也不少。
……难道说,我和刻也也会被别人当成是那种关系吗。
一想到这点,我就觉得和刻也并肩而行是一件非常害羞的事情。尽管在周围人的眼中,未必是那样。
「对了,说起来前面那家店里,有不少你喜欢的那种特集的书哦。」
「我喜欢的书?」
「就是那种,这样一来你也能够成为xxx的自我启发或者是知识类书籍啦。」
其实我并不喜欢哪一类书籍,只不过是因为上面记载着我所需要的知识所以才会去看。
虽然刻也的理解有一定的偏差,不过既然他提到了,那就去那边的书店看看好了。
「哎?」
突然,刻也开始四下张望。
「怎么了?」
书店的特集专柜,被改造成了恋爱小说专柜。
嗯,我并不排斥小说,浏览着排列成行的小说封面,结果特地跑去向店员询问的刻也非常可惜似的跑了回来。
「好像他们已经不做特集专柜了。」
「是吗?」
「不好意思。」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
反正我也没什么想要学习的知识,本来就没打算买那一类的书。
「之前来的时候的确是有在卖的。」
「哦,和学校的同学一起来的?」
「哎?啊,不是……放学回家的时候,想看看有没有参考书卖,一个人过来的。」
骗人。刻也才不可能来买什么参考书。为什么他要欺骗我呢?嗯?这么说来一个人来的这部分也一样……
「算了,还是到那边的店去看看吧?那边有间杂货店。」
刻也为了掩饰,提出了那样的建议,走出了书店。其实我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小说新刊,不过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我也只能无奈的跟在他身后。
「那是怎样的一家店?」
「专门出售面向女生的小东西。」
「这样啊——」
跟在刻也的身后,来到了一家集中了各种面向女高中生的可爱小物件的商店。话虽如此,这些时尚系的小物件并不合我的口味。
而且这里也不像是刻也一个人会来的地方。
我盯着刻也,
「啊啊,确实,从表面上来看这里或许不是你喜欢的那种感觉,但是里面有非常适合你的东西的哦。」
刻也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走进店内之后向我招手。
我只能跟着他一起进去。
橱窗里玲琅满目的放着女高中生们也能轻松买下的物品。不过,没有哪一件适合我的口味。
「哎?我记得是在这附近的啊。」
刻也望着某个堆放着垂饰的柜台。
他是打算买垂饰作为礼物送给我吗。
他已经忘记曾经送过一个垂饰给我了吗。
还是说他想要再送一个垂饰给我呢。
我不打算在继续听他解释。
「已经够了。」
我留下刻也一个人,离开了那家杂货店。
「喂。」
刻也慌慌张张的跟在我的身后。
「不骗你,上次我来的时候真的有的。」
「和学校的人一起?」
「哎?……啊,对对。没错,是和新庄那家伙一起。」
「哦,没想到新庄君还有这么可爱的爱好呢。」
「哎?啊,不是,那家伙想要给女朋友买个礼物,所以拉我一起来的。要我说送给女朋友的礼物这就应该自己决定对吧?」
「没错。那么,差不多该去挑衣服了吧。」
「说、说的对。差不多是该去了。」
说完,刻也走向电梯,准备上楼。
我跟在他的身后,然后回头望去。
怎么看这里也不像是他一个人会来的地方,而且也不像是会和男性朋友一起来的地方。挑选礼物这样的借口也很可疑。
那么,究竟是和谁一起来的呢?
……这么说来,前一阵子和那个女孩子来的地方,就是这栋商厦呢。尾行……哦不对,是偶然撞见的地方就是在这栋商厦里面,我怎么就把这个给忘记了呢。
「真是的。」
选择了和那个女生一起来过的地方,我是该感到不满呢。
还是应该为了他和那个女生一起的时侯依然思考着我的事情而高兴呢。
「……心情好复杂。」



真不走运。在书店和杂货店都没有发现目标。
除了买衣服之外,我只计划了就餐的地点,其他的东西一概没有考虑过。姑且尝试着把上次去过的那几家商店作为目标,结果咲喜欢的哪些东西都撤下了柜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我想要临机应变,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原本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感觉还是很不错的,结果现在的气氛又变得非常尴尬。
大概咲已经发觉到我的情报都是临时抱佛脚得来的了。
这么一来,只有在选衣服这个环节上挽回名誉了。
不,选衣服是一决胜负的关键点。
服装店的情报我也已经调查过了,不过由于情报来源是新庄的女朋友,所以可信度实在存疑。如果是下一周的话,我还有调查的时间,可是,在杂志上都有介绍的店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只要是那里推荐的衣服,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无论如何千万别跟我来什么本日休息这一套啊。
走着电梯来到楼上,我一家家的望过去。
……营业中,太好了。这下不会有问题了。
我朝咲招了招手,把她带到了店门前。
咲站在门外,张望了一番之后,
「全都是女装的店呢。」
「嗯,既然是为你选衣服这不是当然的吗?」
「和谁一起来的?」
「哎?」
「和谁一起来的?」
「我没和谁一起来过啊……再、再说你为什么对这种事情这么在意?」
不好,这下更显得可疑了。
「……因为,刻也要替我选衣服对吧?如果听从了他人的建议然后来选,那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犀、犀利。
「啊,放心吧。我去的地方都是只卖男装的店,这里是碰巧选到的。这里是非常有名的服装店,所以以前从门口经过的时侯就觉得这里应该会有不错的衣服。具体的衣服自然是由我来选。」
我谎话连篇,一个接一个,都数不清今天撒了多少个谎了。
如果她带了能够看穿谎言的『Antique』,事情就大条了。
……啊啊,说起来还真有那种『Antique』。
我看了看咲的耳垂,那里自然是空空如也。我松了一口气。
「……是吗,那么就让刻也来选吧,记得要用心选哦。」
「我、我当然会用心选。才不会交给店员呢。」
啊啊,我真想卡住自己的脖子。



店面很大,有许多客人在店里选购,一派热闹的景象。
假人模特儿身上穿着洋服,T恤,连衣裙,还有夹克,西裤,裙子等等各种各样的衣物。
种类如此丰富,无论是何种需求的顾客,都应该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望了望刻也。
他真的曾经从这里的门前经过过吗。
「我先说好,你可做好改头换面的心理准备哦。」
留下这句话之后,刻也消失在店的深处。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身体里奔走,这是我的错觉吗。



「总是穿着相同衣服的她是缺乏冒险精神的性格。为那样的她选择衣服,那自然是要和平时所穿的那些完全不同的类型。」
从这个结论导出的结论是,
「有了!」



刻也拿回来的衣服是黄色的T恤和绿色的短裤。
「你是想要跟我怄气吗?」
「不,我是认真的。」
「很认真的想要跟我怄气是吧?」
「都说了不是了,偶尔尝试一下黑色以外的衣服也没什么啊。原本我就是这个意思吧?」
「是吗,你一直觉得我会想要穿这种衣服的呢。」
「这个,说法有些问题……」
「那么就换种说法好了,你平时就一直幻想着我穿着露脐再加上非常明显的突出身体曲线的T恤和布料少到几乎就要把屁股露出来的短裤的模样,对吧?」
「你这话也太难听了,再说改了说法之后不是往更恶质的方向前进了吗?」
「这种衣服你就放在想像里好了。」
「想像……?」
「不对,想像也不允许。」
我把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刻也的脚尖上,也不管他疼得哇哇乱叫的样子,把衣服塞回他的手中。
「重新来过。」



「非常拘泥于品位的她有着非常重视独创性的性格。为那样的她选择衣服的时侯,应该选择她从没有见过的样式。」
从这个理论导出的结论是,
「有了!」



刻也拿回来的衣服是,粉红色的护士服一般的衣服。
「你是想要跟我怄气吗?」
「不,我是认真的。」
「很认真的想要跟我怄气是吧?」
「都说了不是了,如果选平时你穿过的那些衣服就没意思了。原本我就是这个意思吧?」
「是吗,你一直觉得我会想要穿这种衣服的呢。」
「这个,说法有些问题……」
「那么就换种说法好了,你平时就一直期待着我穿着这种莫名其妙胸部有个心型镂空,裙摆位于膝盖上方二十公分,大腿全都露出来的这种护士服来照顾你,对吧?」
「你这话也太难听了,再说改了说法之后不是往更恶质的方向前进了吗?」
「如果你喜欢这种护士服的话,下次我给你介绍一家好医院吧。」
「医院……?」
「脑神经外科医院。」
我把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刻也的脚尖上,也不管他疼得哇哇乱叫的样子,把衣服塞回他的手中。
「重新来过。」



「在细节之处决不让步的她有着非常纤细的性格。为那样的她选择衣服的时侯,应该选择有很高可玩性的那一类。」
从这个理论导出的结论是,
「有了!」



刻也拿回来的衣服是,泳装和羽毛制成的莫名其妙的衣服。
「你是想要跟我怄气吗?」
「不,我是认真的。」
「很认真的想要跟我怄气是吧?」
「都说了不是了,你总是宅在付丧堂里面,偶尔试试这些有着开放感觉的衣服也不错吧?」
「是吗,你一直觉得我会想要穿这种衣服的呢。」
「这个,说法有些问题……」
「那么就换种说法好了,你平时就一直妄想着我穿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泳装,然后身上到处都贴着粉红色还有黄色的羽毛跳舞的样子,对吧?」
「你这话也太难听了,再说改了说法之后不是往更恶质的方向前进了吗?」
「如果你这么喜欢桑巴的话,下次我就帮你把大会的时间调查一下好了。」
「桑巴……?」
「连带着护照也一起准备好。」
我把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刻也的脚尖上,也不管他疼得哇哇乱叫的样子,把衣服塞回他的手中。
「重新来过。」



「总是穿着和流行无缘的衣服的她,有着讨厌在杂志以及电视当中潮流的顽固性格。为那样的她选择衣服的时侯,特地选择眼下最流行的样式是手段之一。在送给她的礼物这一道免罪符的作用下,说不定她会非常中意。
从这个理论导出的结论是,
「有了!」



之后刻也拿回来的衣服包括——
不仅仅是肩膀,就连锁骨也一并露出的连衣裙。
蹲下之后几乎会让别人看到屁股的低腰斜纹裤。
除了胸部之外几乎全都透明的紧身衣。
到处都是洞眼,屁股上也不例外的七分裤。
而且颜色全都是白色,粉红,或者水蓝这些明亮的颜色。
另外,全都是露出度很高的衣服这点难道真的只是我的错觉吗?
该怎么说呢。
真的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跟我怄气。
会把选衣服这项工作交给刻也去做的我也真是个傻瓜。
就算是要和平时穿的那些衣服有所不同,也该有个限度。
或许刻也选择的衣服都是在这家商店很受欢迎的人气商品,在店里的其他女孩子们有不少都拿着那些衣服消失在试衣间中。
可是。
我可要说清楚。
你明白将要穿上衣服的对象是我吗。
另外还有一句。
你是认真的吗。



「你们这帮家伙,太不给力了啊!」
我躲在服装店的角落,朝着参谋们抱怨道。
参谋们——那是指从新庄开始的同班同学们。
我可以保证,这些家伙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我的作战计划。因为昨天我和新庄谈了有关咲的事情,结果新庄就带着他的女朋友赤沼一起过来了。而且不仅如此,新庄还跟另外一个同班同学说了我的事情,然后这个同班同学又跟另一个同学说……结果口口相传,班级里几乎一半的家伙都来到了这家店里。
顺便一提,我自己选择的衣服都被赤沼拒之脚下。
黑色的没有意义,不过考虑到咲的实际情况,我选择都是尽可能贴近黑色的,比如说茶黑色的衬衫或者灰色的裙子。
据她说,这些太糟糕了。
而且大家似乎都同意她的观点。受到打击的我同新庄等人展开了辩论,达成了拿着各自选择的衣服轮流上的结果。
然后就是大家所看到的那种惨败了。
「接下来轮到谁了?」
「我。」
说着,那家伙拿着衣服出列,来到我的面前,那是让我都不高兴拿去尝试的样式。
「已经够了!我自己来选!」
把选择衣服的工作交给拥有莫名自信的新庄这点实在是我自己太蠢了。我应该更早发现的,这些家伙根本只是在玩罢了。



「……那么,这件如何呢?」
刻也拿过来的,是立领的无袖连衣裙,颜色方面则是红黑色的格子装。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合我的口味,裙摆虽然在膝盖上方,不过颜色是黑色的。看上去会和今天穿着的黑色尼龙长袜很相衬。
「这样的话应该能够安全上垒了吧?」
「完全的出局呢。」
「我说啊。」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算了。」
无可奈何的我接过了衣服。
「刻也喜欢这一类的呢。」
已经来来回回跑了许多次的刻也头上渗出了汗珠。颜色的基调是红色,所以完全算不上是合我的心意,但是能看出他是用心去选了。
而且,和刚才的那些选择相比较的话,这一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颜色上有黑色就算是妥协点吧。都到了这份上,也没办法了。总是打回重来他也挺可怜的,就算不想买,还是试穿一下给点面子好了。
「等我一下。」
我走进了试衣间,穿上刻也挑选的衣服。
可是,站在镜子前面的我,还是觉得有些违和。不仅仅是不习惯的问题,而是某种根本性的错误。
尽管想换回原来的那身衣服,我还是走出了试衣间。
从他刚才那几次拿过来的衣服样式来看,刻也应该是喜欢比较明亮的颜色。不然也不会在明知我不喜欢的情况下,依然拿着那些衣服过来了。
所以,稍微让他看看我穿着这种衣服的样子也行。
……我、我可不是因为想要让刻也看到我穿这身衣服的样子。我只是为了让刻也知道,我不适合这样的衣服而已。
嗯,这样一来,刻也应该就会明白黑色的好处了。
突然,来到衣服外头的垂饰在镜子里面摇晃。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时至今日,那已经是令人怀念的回忆。
现在的自己似乎和那时的自己重合在了一起,回忆起那时的心情。
当时我觉得非常害羞,现在也一样。
这么一想之后,有种脸颊变红了的感觉。
还是在试衣间里面多呆一会儿吧。



「……终于。」
「哼哼哼。是我们的胜利。」
「哪里胜利了。明明就是全败。」
在自信满满的一群臭小子当中,一点红的赤沼头疼的说道。
「服装和发型上的改变这点正说明了她具备改变的勇气。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拿去各种超华丽的衣服,之后再拿去和刚才那些风格不同的衣服的话,就会让她觉得至少比前面的那些选择要强,最终变得愿意换上这身衣服。」
新庄口若悬河的说道,剩下的那些臭小子们不住地点头。
虽然我是不知道咲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姑且算是有那么点道理。
其证据就是,咲拿着平时绝对不会穿上的衣服走进了试衣间。如果在一开始的时候把那件衣服拿给她看的话,一定会是,
「不是黑色的,我讨厌。」
这样的回应,然后让我从头来过。
「不过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斗。」
新庄参谋长把手指放到已经松了一口气的我的鼻尖。
「这样就足够了吧?」
「傻瓜,说什么呢。然后要进行逆向工程,只要有过那么一次尝试不同样式衣服的经历,就算是开了个口子,接下来就要一点点把这个口子扩大,让她渐渐时尚起来。」
「要我说,这才真是没可能呢。」
「怎么没可能了,听好了,来栖。最终目标是一开始选择那件T恤和短裤!就算退一百步,也要是那件透明的紧身衣!」
「哦哦!」
剩下的那些臭小子们大声应和起来。
「真是出色的作战呢,前辈们。」
「是吧?」
「该不会是为了看到舞野小姐露出度极高的装扮吧?」
「怎、怎么可能,啊哈哈哈哈哈。」
不知何故,赤沼笑着指责的模样看上去有点恐怖的感觉。
「才、才没有想看呢,最多就是脑补的程度了。」
「脑补也不行。」
我对着新庄还有那些臭小子们的脑袋就是一拳,把在他们的妄想当中登场的咲打散。
「独占欲太强了!」
被我揍了的那帮家伙开始抱怨。
「少废话!」
我怒声喝道,结果大家全都暴笑起来。
「搞什么啊」
连带着我也不禁笑了起来。不过我还真要多谢你们选择的那些衣服,当然这话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那么,这些问题先放到一边,我选择的衣服怎么样了呢。
咲并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人。如果天气炎热,她也会穿无袖的连衣裙,根据时间和场合的变化,也曾穿过开衩的旗袍。
只不过颜色全都是黑色的。
所以,我的目标并不是让她穿上那些露出度很高的衣服,而是希望她穿上黑色以外的颜色。
倒不是觉得黑色不合适,也不是因为黑色的衣服很奇怪。
老实说,因为已经看惯了的缘故,我现在反而觉得黑色更适合她。
可是,再怎么样也不用执着到那个地步。
倒不是赞同新庄的那番发言,但她的确具有改变的勇气。而我只是希望在这方面小小的推她一把。
结果,试衣间的门帘被打开了。
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咲,
「……怎么了?」
和刚才穿着同样的衣服。
咲用平静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把视线投向了我身后的新庄还有其他人。她曾经和新庄见过面,所以应该对他还有印象。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已经听到了我们的吵闹,似乎毫不惊讶。
被咲发现了的新庄身子立刻变得僵硬。
咲径直朝着我们走来,然后来到了新庄的面前。
「新庄君。」
「在、在!」
「对不起。你们不了解我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所选择的那些衣服都不合我的喜好。」
然后,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了新庄。
「明、明白,对不起!」
「那个,这件衣服并不是我们选……」
赤沼打算上来解释一下,可她被咲瞥了一眼之后立刻又缩了回去。
「喂,她没做错什么吧。而且你干嘛为了衣服的事情……」
我指责了咲的态度,可她充耳不闻。
「刻也也一样。」
最后,她注视着我,说道,
「完全不了解我。」
留下这句台词之后,就离开了我的视线。



——为什么我会生气呢。

我自己才是最不了解自己的那个人。
在试衣间里的时侯,听到了刻也他们谈话的声音。稍稍拉开了帘子观察外面的状况之后,发觉刻也的身边站着包括着新庄君在内的许多男生和一个女生。
他们正在谈论着些什么。
没法听见详细的内容,不过我多少察觉到这衣服不是刻也而是新庄他们选择的。
我就觉得奇怪。
刻也居然会选择那些衣服。
刻也应该是明白我喜欢什么式样的衣服的。
就算他想要改变我总是穿着黑色衣服这点,也应该会选择一些给人稳重感觉的样式。
那么,我是为了刻也没有替我选择衣服而生气吗?
不是这样。
这次的状况是都和子小姐提出的没头没脑的要求导致的,我才没有期待刻也来替我选择衣服。
证据就是,我非常享受。
在别人眼里看来或许并非如此,但是我觉得很高兴。
比如在时钟下等待着他。
比如刻也的衣服是我选的。
比如一起吃了午餐。
比如两个人一起逛了杂货店和书店。
这些都是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

「——————」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明白了。
为什么我会生气。
为什么我的心里会有一种焦躁的感觉。
为什么每当有什么事的时侯,我总会问刻也是和谁一起来的。
那是因为,我发现刻也有着朋友存在。
当然,我早就知道他有朋友。
包括刻也在白天会和许多朋友一起待在学校。
包括刻也在上班的时侯也会和朋友用手机收发邮件。
包括刻也在不需要打工的日子里会和朋友一起出去玩。
并不是今天才第一次知道。
可是,我第一次强烈的意识到。
因为目击了整个过程。
亲眼见到了刻也被一大圈朋友们围绕着的情形。
然后,刻也在朋友们的围绕下,露出了笑脸的样子。
所以我才第一次有了实感。
刻也拥有另一个我所不了解的世界。
就算我不在了,刻也依然能够生活下去的那个世界。
「本来就是这样呢。」
我真是个傻瓜。
在知道了之后,还要假装没看见。
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居然现在才发觉。
「……算了,这样就好。」
没错,这样就好。
这才是正确的方法。
所以我应该为刻也感到高兴。
明明就应该是这样……可我高兴不起来。
我没想到自己的独占欲居然那么强。
……不对,我的独占欲就是这么强。
就连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发现。
我并没有独占刻也的打算。
可是如果不独占刻也的话,我大概连活下去这件事都做不到。
……活下去?
不对。
我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不会被任何人原谅。
总有一天,我必须抛弃这份独占欲。
只是,现在的我还做不到。
所以,对不起,刻也。
再让我独占一会儿吧。
然后,总有一天。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发了邮件过去之后,还是没有回应。
试着打电话给她,可是她关机了。
也没回到付丧堂去。

「哎。」
我这都做了些什么啊。
今天是咲为我选衣服,然后我为咲选衣服才去购物的。
就算事情的起因非常无聊,可决定了就应该好好去做。
干嘛为了衣服的事情生气,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不过这话大概也没错。
咲应该不是在为了衣服的事情而生气。
以前,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和高中的朋友在一起的时侯,那个朋友和我所不认同的初中同学见面之后,谈笑风生。那个时候,我总有种自己被冷落在一边的疏远感和不满。
大概咲刚才的心情也和那时的我一样。
对于几乎没什么朋友的她来说,这样的感觉应该会比我更强烈。
不应该让她看到那种场景的。
特别是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里。

「完全不了解我。」

这话一点没错。
更不用说我其实是打算认真去了解她的了。
和她在一起度过了那么久的时光,我对于她的了解,依然配得上这句话。
「该怎么办呢。」
在自己熟悉的荧光灯照射下,我看着手里的一枚叶子。
闪耀着七彩光芒的『言之叶』非常漂亮。
如果我现在把道歉的话语寄存在这枚『言之叶』当中,是否能够传达到咲那里去呢。
应该可以。
话语本身应该可以传递过去。
可是,就算能够传递到她的耳中,是否能够传递到她的心中,那还是个未知数。
至于是否能够打动她,那就更加无从得知了。
到头来,我对她的想法,一无所知。
一想到这一点,心情更加低落。



门铃响了。
不是付丧堂那边,而是家里的门铃。
因为都和子小姐出门去了,所以只能是我去应门。
都这种时间了,来的人会是谁呢。是快递还是上门推销的人呢。
「请问是哪位?」
我稍稍打开了一条门缝,可那里空无一人。
取而代之的是地上放着一个纸袋。
看样子是快递来过了。
我打开房门,把纸袋拿在手里。
袋子里面是一个大大的箱子。
打开箱子之后,里面放着一件衣服。
颜色是黑色的。是我一直穿着的那件连衣裙。
可是。
那是我常去的那家店里,最新款的连衣裙。
大概,把这件衣服快递到门口的那个人,在试衣间里听见了我们的对话。
突然,我发觉在纸袋里面还放着收银条。
真是个笨蛋,在礼品袋里面放上了收银条的话,就等于是白送了啊。
我看了看收银条。
地点是那家商店的总部。
日期是今天。
时间是早上十点过一点——和开店的时间几乎同时。
今天是星期一,所以送快递的人没有去上学。
明明就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你越是这么做,我就会变的越是依靠你。
接着,我又发现那件连衣裙的口袋里闪烁着某种光芒。
仔细一看,那里放着一枚七彩的叶子。
用手触摸叶子之后,我感受到了被光芒包裹的温暖。

果然还是这样的最适合你——

隐藏着害羞的话语,仅此而已的冷淡话语。
『言之叶』传达了他的话语之后,光芒立刻消失,视线恢复。
真浪费。
好不容易才从都和子小姐那里得到的『Antique』。
而且,这难道是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
最重要的是。
「这种话当然是要当面说才行。」
就算是在『言之叶』的幻象之中,刻也依然背对着我,我只能在心中苦笑着说道。



「这种话当然是要当面说才行。」
「……果然是这样。」
听到咲自言自语的回答之后,我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来到咲的面前。
「上保险这种行为实在是太狡猾了。」
「老实说,我不知道你肯不肯出来见我,打电话给你也不肯接。」
「啊。」
咲非常罕见的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把电源关了之后我就忘记了。」
「哈?」
「在拍摄电视节目的那间店里的时侯,工作人员不是让我们关掉手机的吗?」
「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关着吗?」
我还是以为是从她离开服装店的时侯开始,看样子是我想得太多了。
「直接来这里不就好了。」
「真是的。」
如果没有『言之叶』的话,我大概马上就会那么做了。可是因为有了『言之叶』,就不禁开始思考要如何才能好好利用它。
果然随便的使用『Antique』会让人变得不幸。不能总是依靠外力,就是指这种情况吗。早知道挤出仅有的一点点勇气,直接来这里就好了。
「我不战而胜呢。」
「哈?」
咲的话没头没脑,我不禁反问,结果咲很夸张的指着我。
「……啊啊。」
要说咲指着我身上的哪个部分,那是我穿着的衣服。
嘛,这就是所谓赚小分了。我要为上了双重保险的自己的那份狡猾干杯。
「可是这不能算是不战而胜吧?」
「是吗,刻也明明就只是买了我选择的衣服吧?」
咲把我翘了一天课一大清早就赶去买回来的衣服比在身前,夸耀着自己的胜利。
「好好,算我输了。」
我抬起双手,表示投降。
「今天学校那边怎么办?」
「今天是终战纪念日。」
「那,进来吧。」
咲拿着衣服,招呼我进门。
「咲。」
我叫住了她。
「怎么了?」

「果然还是这样的最适合你。」

「!」
说要我面对面说的人明明就是咲,结果她自己却慌张的背转过身去。
「……干、干吗啊,这么直接。」
「这不是你要我这么做的吗?」
「是吗,我已经忘了。」
咲恶作剧似的说道,拿着我买给她的衣服走进了家中。
虽然有些蛮不讲理的耍赖感觉,不过她并没有恶意。
我也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进去,不过在那之前,我找了找自己的『言之叶』。
哎,没有。
看样子是放在衣服里面被咲一起拿走了。
这可头疼了。
「喂,咲。把我的『言之叶』还给我。」
说完,咲在家里转了个身,吐出舌头朝我说道。
「说出口的话可是收不回来的哦。」
从紧紧合在一起的咲的掌缝之间,七彩的光芒泄露出来。
的确,我是把话语存放在了里面,但是没打算把『言之叶』也送给她。
那可是一决胜负的地方,把柄落在对方手里实在是太让人难为情了。
更不用说如果给都和子小姐知道,那就是一生的耻辱了。
「好了别闹了,快点还给我。」
无视了我的喊叫,咲抱着『言之叶』和衣服,走进房间。
……果然搞错了『Antique』的使用方法就会让人变得不幸。


后记

本次奉上的是付丧堂骨董店的第五卷,不知各位感想如何。
因为种种原因,经历了短暂的搬家之旅,这次的原稿是在初次造访的土地——名古屋诞生的。能量源是鳗鱼饭,味噌汤,味噌乌东面,挂汁意大利面,还有鸡翅膀。食物丰富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不过全都是外卖就不那么好了。
接下来也要依靠名古屋美食的力量继续努力。
那么,还是接单的介绍一下各章内容以及杂谈。

·幸运
刻也和咲在某个博客网站上发现了能够随心所欲招来幸运的『Antique』。带来幸运的手镯有许多不同的种类,其能力也各不相同。刻也在一边寻找着所有者的过程当中,一边确认其能力……就是这样的故事。
在作品当中出现的种种不幸(比如说眼睁睁看着电车开走,比如说总是在走到路口的时候出现红灯),是我常常会有的感觉。虽然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遭遇,但总是会忍不住那么想。不知道各位是不是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希望
绝对不能打开盖子的『灾厄之壶』。都和子小姐出门进货买回来的这个壶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就是这样的故事。
以某个神话故事为主题创作的作品。付丧堂故事的开端,要么就是神话或者传说为契机,要么就是谚语或者俗语为契机。后面只是我的一时兴起(说出来就完蛋了)

·言之叶
睁开双眼之后发觉自己正处于陌生场所的咲和刻也。在这两个人的面前铺开的光景是围绕着『灾厄之壶』的另一个秘密……就是这样的故事。付丧堂骨董店还是第一次迎来持续两章的故事。如果有读者不是按照章节顺序来读的话,我建议还是在拜读第三章之前先阅读第二章(这不是当然的吗?)。

·真心
因为都和子小姐的阴谋(一时兴起?)而得到了相互为对方买衣服使命的刻也和咲。刻也在咲的面前耍帅,结果咲因此而产生了不信任感……就是这样的故事。
成为惯例的误解故事,不过在写作的过程当中我不禁回忆起写第一卷时侯的事情。是不是应该把和前三章氛围完全不同的第四章放在一起,让我很是头疼,不过为了突出咲的有点,我还是下定了决心写出来。现在回过头去看,这个模式已经成为了定式,当初决定加进去真是太好了。
我好想表扬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

总而言之,为大家奉上了第五卷。
如果大家都能享受其中,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接下来则是一如往常的借花献佛。
一直都非常照顾我的担当编辑高林先生,献上了魅力插画的タケシマサトシ先生,为了本书的出版尽心尽力的各位,当然还有最重要各位读者。真的是非常感谢。收到了调查问卷的回执还有各种礼物的本人实在是荣幸之至。
那么就让我们在下一卷再相见吧。

御堂彰彦


Vision已经开始神棍化了
经过大量闪光弹的照耀,目前Vision发动的条件已经从原来的“身边的人遭遇了生命危机”转变成了“这样下去会把不到妹子”
事实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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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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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
10000
岚色の忧郁 子爵
说好尽快放插图。。结果三年了也没有。。

11 年前 0 回復

Erukidu 王爵
沒聽過的輕小說呢 感覺名子很不錯呢
來看看了

12 年前 0 回復

影月luna 平民
请问谁知道第六章那里有?我找了很久了55555

12 年前 0 回復

siryu 騎士
這套真的很好看
看兩個主角的遲鈍.....
可惜是沒有圖 也找不到來源阿 Q_Q

13 年前 0 回復

lc0924 公爵
似乎翻译进度停止了……
真是可惜了

13 年前 0 回復

摩羯座 騎士
蹭的累 的小两口........
现在越来越对 女主 的故事感兴趣了.....
结局不要是悲剧就好了

14 年前 0 回復

4zhilaohu 騎士
非常好看的一本是 很感谢LZ

14 年前 0 回復

yuzhiboshuo 平民
赞 终于等到了 谢谢了 期待下一卷

14 年前 0 回復

bsdfxmm 騎士
我说你们这帮翻译的家伙,太给力了啊 看到文中某段不给力喜感倍增www

14 年前 0 回復

jin719852578 子爵
话说男女主角越来越像情侣啦!我非常期待他们有新的发展啊!!!!!!

14 年前 0 回復

rahxephon123 侯爵
先支持一下 然后再慢慢看。。。

14 年前 0 回復

wanglei13579 子爵
第一张中的绿坝威武,翻译V5.........

14 年前 0 回復

gumuzhimi 王爵
这么快有第五卷翻译了,大大的惊喜,希望补充插图。

14 年前 0 回復

毛扎 勳爵
认真的读完了。感觉这本,第一篇故事还是不错,而第二和第三就相对有些散乱了,还是惯例的小两口故事最有看点啊(误

14 年前 0 回復

鸟瞰风景 勳爵
神一般的速度啊~~
请也把第五卷的图发上来吧~~
不够清晰也无所谓啦~~
先看看啦~~

14 年前 0 回復

吐槽叔 騎士
感谢楼主啊 这本是近期比较喜欢的小说 正在慢慢啃 GOTH风格的文 还是不错的

14 年前 0 回復

wwp0306 子爵
感谢LZ的奇速翻译,第4卷刚看完不久呢,感觉很好.

14 年前 0 回復

suent8 伯爵
感覺這集作者從良了 = ="至少一至三章的主要人物沒便當了...

幸運:
這章的開段令我沉思、反省,
原來自己一直有所抱怨的生活,其實是多麼幸福,只是一直處於幸福中,變得麻木、不知足.....
最後看得有些混亂,雙胞胎真相總覺得有些硬扯= ="
突然出現的那位駿君應該會是咲身世的關鍵人物,但出現得也太突然了吧...

希望:
這章描述了古代宗教的瘋狂,從中產生的悲劇。
但本人有些不解的地方,
第一、災厄之鑵打開有兩個可能,一是把嬰兒扔下去,二是得知真相。
那為何古籍記載鑵中打開次數只有兩次?鑵不是每次巫女生產完都得把鑵打開的麼?

第二是巫女懷孕主因,
巫女所懷的是誰的惡意?
那些是世界的惡意的蓄積?還是鑵的惡意?
災厄之鑵真的因人們的長久意念而變得有吸收世界惡意的能力了?
若那是世界的惡意,也太不可思議了,
在這充滿惡意的世界中...........那估惡意能縮到胎盤這麼少...........
覺得是災厄之鑵中的嬰兒所產生的怨念比較合理。

不論如何,本章的最後潘多拉都給予了怨魂和兒子"希望",對應標題。

言之葉:
本人認為這是本書從第一至五卷以來第一個goodend,
皮托斯最近雖然忘了真相,但已經得到了釋懷。而且他仍然生存,依然有着未來,
這是之前很多章的主角所失去的、無可挽回的重要之物。
另一方面,也令人對咲為何想留在這世界存在疑問,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為何男主接觸言之葉時,VISION會發動?
真心:
這章與之前相同,都是男女主角放閃光彈的蹭得累情節,
但咲某段內心獨白又令人提起興趣:有什麼不被原諒?為什麼終有一天要離開?

總結:
繼之前在死目的伏筆後,本書又對咲的身世大放煙霧彈,
做了這麼多鋪毯,下卷就應該講咲的身世了吧~
話說到現在還是對男主為何得到VISION的事隻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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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mars 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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