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见つかさ][第13号的爱丽丝][第1卷][台/简]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7 14:0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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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6 04:28 编辑











序章

昏暗的空间,一具透明的棺柩内,少女的亡骸正在其中安眠。
她有着金发碧眼、晶莹剔透的柔滑肌肤,赤裸的身躯柔软又富有弹力。
看起来年纪大约十来岁,那稚气犹存的美貌,就有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
即使全身一丝不挂,也不会让人有任何煽情的感觉。
这也是因为她那成长过渡期所特有、仅限定在非常短期间才有的未成熟魅力,再加上那过于匀称姣好、有如洋娃娃一般的容貌,赋予少女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秘气质所致吧。
然而却见在少女胸前心脏的位置上竟开了一个洞。
那凄惨的伤痕很明显一看就知道是致命伤……这是一具再也不会动的美丽亡骸。
「你会恨我吧!?」
一道甜美的女性声音响起,随即又融入微薄的黑暗中消失。
声音的主人手扶着棺木,俯视着少女的脸庞。
只见一名女性以充满怜爱的眼神凝视着安眠的少女。她修长的肢体凹凸有致,酝酿出成熟女性的性感魅力,披散在背后的长发则散发出耀眼的光泽,即使身着整齐朴素的白衣,也无法掩饰她所散发出的华美气息。
她是第十二研究室室长,外号『白面金发』的拉米雅•佛克斯博士。
拉米雅那张有着金发碧眼的白皙脸庞,酷似那名沉睡的少女,几乎可以确定假以时日少女年至妙龄之时,两人的容貌就会有如双胞胎一般。
安置这具棺木的地方是一个堆满无数机械的实验室。
棺木下方还延伸出数条管子。
不,那并非什么棺木,应该说是一具人造的子宫才是。
遵循着被赋予的使命,如今一个新生命即将要在人工的子宫内诞生。
不过这或许该说是重生吧?因为这名藉由『LT球体』重获新生命的少女,在不久前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了。
重生的过程十分顺利。由于少女所躺的那具棺木中,注满了能促进素体自我治愈能力的液体,使得贯穿左胸的伤口正迅速地进行愈合再生。
少女应该不久就会醒来吧?到时就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此时拉米雅背后响起了自动门开启的声音。
「请停步,加贺见!女儿的肌肤只有我才能看。」
拉米雅目光注视着少女,头也不回地叫住了闯入者。
「是我失礼了。不过好歹我也是共犯,但却连见素体一面也不准,这种待遇还真是过分啊。」
来人话声低沉而清晰,说话者是一名身着白衣的高瘦男子,不论是紧闭成一线的嘴角还是那锐利细长的双眸,都散发着冷血的气质,让人感觉不出他像是一个人类。
他是第六研究室室长,外号『剥落四魂』的加贺见构造博士。
因过度使用神经而斑白的头发,使他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更加年长。
只见加贺见在入口停步,以手上拿着的机械进行着某种操作。
接着嗡的一声,一个机械启动声响起,一面贴在墙上的巨大显示器亮起。荧幕上跑着无数的文字列,内容则是凡人几乎无法理解的庞大资料群。
「与『第六号』相比,总输出力的数值几乎下降了九成,仅仅只有百分之十二,然而共鸣反应值却是零——真是令人惊讶的数字,你到底是施了怎样的魔法呢?佛克斯博士。」
「我并没有做什么,这东西——『第十三号球体』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啊,加贺见。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至今都一直不为人所知。」
加贺见嗯的应了一声,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原来如此,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先前你一副若无其事地拿出『第十三号球体』时,我还怀疑是不是我看错了呢!这也就是说,它正处于无法探知的休眠状态是吧……造成这状态的原因是……?」
「这点依然是不解之谜,我们在进行『第十二号球体』的发掘作业时,偶然发现了这个与『第十二号』同型,却测无Echo——意即无共鸣反应,是处于休眠状态的球体。」
「所以你就抢先偷跑,对它进行过解析作业了?这种自私自利的作法还真是符合你的作风呀!」
即使是在出言讽刺之时,加贺见仍是一成不变的语调。这使得拉米雅心想:这个男人本身就像是研究器材般呢。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说话不会心口不一,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他只一股脑儿地专注于自己的研究,对于其他的事完全不感兴趣。尽管他有着这近乎偏执狂的一面,但在这疯狂科学家有如魑魅魍魉般横行的组织中,他——加贺见算是拉米雅稍微能寄予信任的稀有人物。
「加贺见,你对于这东西有何看法?」
「你是说它处于休眠状态的理由吗?这个嘛,有可能是为了隐蔽其存在的匿踪功能,也可能单纯只是个瑕疵品,又或许是超过使用年限而老化了。不管怎么说,连对它进行过分析研究的你都不晓得的事情,我更是不可能会知道啊,再说……你应该认清一件事,对于LT——LostTechnology Sphere(失落科技球体)这种超乎常识的物质,我们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这点相信不用我说你也心知肚明。」
所谓的LT球体,就是组织在世界各地所发掘到、仿若错置了时空的未知物质。
而对其秘密进行分析研究,就是这个研究设施本来的目的。
「是啊,真是棘手的东西呢!但是我们本来的工作就是对它进行研究,让未知变成已知……可是你们却打算在仍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使用这个不明之物……」
「你说『你们』,我就不太能认同了!我这个人对于自己的研究会被怎样利用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只要我的研究能够有所进展,我就很满足了。而且一直以来你应该也是和我抱持着相同想法的吧——我有说错吗?」
「……直到昨天为止,我的确也是那样的想法。可是、可是我……经历太多事情,我已经厌倦,我要就此收手——」
拉米雅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语气中有些飘然,却又带着疲倦。
「是这样啊,也好,那么你今后有何打算?我可不认为组织会放过『那东西』。」
听到他平静如常的这句话,拉米雅疾言厉色地瞪了他一眼说:
「请你不要用『那东西』来称呼她!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女儿!」
加贺见并不答话,只是静静地转身欲离。拉米雅从背后叫住他说道:
「我的研究室和资料全都给你。」
「你是希望我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有看见吗?嗯,的确是笔不坏的交易,我没有意见。我可以答应你,今天发生的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情!这件事我会妥善安排,我会说你把一切交接给我,退出这个研究,而且不会泄漏有关机密……光是想到我就累了,要说服那些怪人们可是要花费一番工夫呢!」
「谢谢你,要麻烦你善后了!」
拉米雅安心地向他道谢。
事后处理只要交给加贺见,就绝不可能会出差错的。
「不用道谢,不过……」
在自动门关上前的短暂片刻,加贺见在最后留下这样的话——
「你应该很清楚吧,那是处于休眠状态的LT球体,这意思也就代表它很可能总有一天会醒来。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几百年后……又或许永远都不会醒来。当然,不管怎样那都不关我的事了。」
而后随着门扉关起,室内只留下一片寂静。
「如果是百年后那就可喜可贺了……不过这样的想法毕竟太乐观了吧!?」
思及有朝一日会到来的『那一刻』,拉米雅的话语中不免透露出自嘲与消极。
「静……」
她以恳求般的口吻呼唤着如今已亡故的亡夫之名。

「 一—请你务必要保佑这孩子……让她能过着平稳幸福的人生。」
徜徉在治愈之水中……少女静静沉睡的模样是如此地凄美又如梦似幻。她胸口上的伤痕已经消失,晶莹剔透的肌肤在水中荡漾。
她的双眼缓缓睁开,然后——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6 13:32 编辑


第一章 九朵院家千金的假日

然后,九条院爱丽丝醒了过来。
「呼哈~~」
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爱丽丝从附有床帐的床上起身,双眼含泪瞪视着空无一物的虚空。
(……感觉好像做了一个讨厌的梦。)
晨光从小窗射入,宣告美好的黎明到来。丰润的自然气息乘着微风,轻拂过摇曳的窗帘,悄悄进入室内。
「……吸~~哈~~」
爱丽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气吐出。接着她眨了眨那仿佛睥睨世上万物的凤眼,确认过视界完全清楚之后,轻巧地下了床。
这里是一间从内部装潢到摆设,无一不透露出高贵品味的西式寝室。
挂在墙上的连身镜映照出她亮丽的身影,爱丽丝朝着寝室内所设的日光室走去。
那个地方和寝室并没有以门扉相隔,室内一角的大窗户边排列着躺椅和桌子,设置的目的只要看着爱丽丝的行动也就一日了然。
她走到窗边,缓缓拉开窗帘和窗户,尽情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下。
在这个日光室中,灿烂耀眼的阳光挥洒在她的四周,仿佛是为她献上祝福一般。
「嗯……」
放眼所见是一片晴朗无云的苍穹。
宽广庭园中群花绽放,远处可见苍郁雄伟的群山。
这是时值七月的早晨风景。
爱丽丝伸展身体,再一次地深呼吸,不管是郁闷的心情还是朦胧睡意,都被活力洋溢的绿草芳香一扫而空。
她摇曳着反射阳光的金发,回过头来环顾室内。
挑高的天花板上垂着一盏小型枝形吊灯。
木质地板上铺有柔软的绒毯,处处罗列着高雅的古董珍玩,装潢摆设的豪奢程度不输高级饭店的蜜月套房。
「早安!」
在向全世界道声早安之后,爱丽丝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房间之内设有专属的浴室。爱丽丝先淋过浴,稍事整理过仪容之后,便花费时间开始仔细挑选衣服。
爱丽丝站在连身镜前,一件一件地换穿着从隔壁置衣间取出的衣服,一如往常地开始了她个人的服装秀。
「好!」
爱丽丝凝望着镜子,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容。
对于服饰品味,她有着自己独特的坚持。
那就是哥德式少女装,也就是所谓的哥德萝莉。
她身上穿的是袖口缝有褶边的短袖黑上衣。
以及宛若黑暗中的蝙蝠般的漆黑裙子。
为那一身黑色增添华丽色彩的金发,则是以红缎带分成了九等分。
由于这发型是双马尾的变形,我们姑且就称之为九马尾吧。
「嗯……完美!」
今天就决定这样穿着打扮了。


九条院家的宅邸是一栋两层的木造西式建筑。
铺着天然石板的屋顶上还有间小阁楼,这是一栋建造还未满二十年的建筑。
这栋房子并没有富豪豪宅的那种宽敞气派,而是仿佛融入山水自然般宁静地座落在那儿。然而这里包含周围山林在内的广大土地,都是属于九朵院家所有,由此可窥见这里正反映着下令建造此处的爱丽丝之父,其朴实为人的风格吧。
即使如此,爱丽丝所居住的宅邸在月城町的高级住宅区中,已经算是非常气派的豪宅了。
也就是说,爱丽丝是个不折不扣的豪门千金。
原本是九朵院豪邸之主的爱丽丝之父已经亡故,而喜爱游乐的母亲也甚少回家。
所以身为女儿的爱丽丝几乎可算是一人独居在这间洋房里。
既然是富豪宅邸,那么大家可能都会联想到,一定都会有侍女或女佣等居住在里面负责家事的人吧?不过很可惜事实却并非如此。
诸如庭院的维护和闲置房间的打扫,这些每周都会请业者来整理一次,至于洗衣煮饭打扫这些一般家庭都会做的家事,爱丽丝都是自己一手包办。
她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尚无能力养活自己,怎么可以倚仗着父亲留下的遗产坐吃山空呢。
只要能力所及就该亲力亲为,这是爱丽丝所订下的九朵院家千金小姐守则之一。
(没错……时时都该砥砺自己要努力进步!)
每天都要督促自己,要更接近理想中的自己。
要做一个志性高洁,无愧于天地的人。
爱丽丝对自己点头发誓。
打开了厚重的门扉,爱丽丝走出玄关。
她以舞蹈般轻快的脚步,走在由花坛围栏所分隔出的小径上。
围栏的高度还不及爱丽丝的腰部,里面种植的是以玫瑰为主的各色花朵,仅仅只是漫步在其中,就可以同时满足视觉和嗅觉的双重享受,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庭园。
九朵院宅邸的南边、位于正门侧的庭园里,另外还有一个白色屋顶的露台。
爱丽丝喜欢在这个露台上一边喝茶,一边观赏着庭园里的花朵。
红茶虽然不错,不过其实爱丽丝比较偏好绿茶。只不过一个千金小姐总不可能在这个充满西洋风情的地方,悠哉悠哉的用绿茶杯子喝茶吧。
而正当她行至露台之处时,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了。
听着阴森的古典乐铃声,爱丽丝尽管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
『爱丽丝~~我是妈妈!』
「妈妈,我懒得多说了,可以挂电话了吗?」
一听到手机传来母亲轻佻的声音,爱丽丝立刻以平静冷漠的声音回答道。
「哇!你别真的挂电话呀!?讨厌,爱丽丝好冷淡哦!』
「我正要出门,没有时间陪妈妈说话啦!有什么急事吗?」
『一大早你是要上哪去啊?啊!原来如此,是要和三月约会吧?我没说错吧?对不对?』
爱丽丝无言地挂断电话。
然后悬疑阴森的手机铃声又再度响起,不用说也知道那是由她所设,是母亲专用的手机铃声——只要听了就会心情沉闷,多少可以抵消几分母亲亢奋到不行的情绪。
爱丽丝足足让手机响了十声,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接起电话说:
「喂,请问哪位?」
『讨厌啦,不用说也知道是你亲爱的美丽妈妈啊。』
「那你一定是找错人了,打从我出生到现在十四年又十一个月,我从来都没见过我亲爱的美丽妈妈,邋遢随便又爱喝酒的不及格母亲倒是有一个。」
『哎呀哎呀,世界上竟有这种差劲母亲呢!?』
「是啊,我现在正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呢!好了,那么妈妈到底有什么事呢?我勉为其难地姑且听听,请你简洁扼要地说明。」
爱丽丝坐倒在露台的椅子上,一副很了不起似地跷起了二郎腿。
『——不是为别的事,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啊……」
母亲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句话让爱丽丝吃了一惊,她不禁单手掩住了微张的小嘴。
『呼呼,交给我吧,爱丽丝!我绝对会在你生日之前赶回去,为你举办一个盛大的庆生派对!我已经安排好许多——』
「我拒绝。」
『啥摸!?』
电话另外一头的母亲发出奇特的叫声。
只见爱丽丝受不了地闭起单眼,把手机拿离耳朵。
『为、为什么!?妈妈已经预约好派对会场了说……而且也找了很多朋友到场耶!』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再说那些事情妈妈为什么要瞒着我私下进行呢?好歹是我的生日,我也有我的行程啊!」
『妈妈好惊讶喔……!?爱丽丝终于也要变成大人……!』
爱丽丝二话不说就挂断电话。
可是手机又紧接着响起——
『对不起啦,妈妈不会再乱说话了,你不要挂电话啦!好吧,那派对就中止吧!不过为什么不办派对呢?』
「那是……」
没错,爱丽丝在十五岁生日那天有非常重要的行程。
「还记得吗?你在我四岁的生日时曾经对我说过……妈妈十五岁生日那天的事。」
或许是爱丽丝说的话让她有些意外,只听到电话回答的话声有些虚弱——
『……是啊,我当然记得。』
「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好,等我十五岁的时候我也要那样做。」
那是童年时期的回忆,而那时父亲也还在世。
『嗯……有何不可呢!呵呵,在说那些话的时候,爱丽丝还只是坐在我膝盖上听我说话的年纪而已呢……真令人怀念啊,没想到你还记得。』
「我不会忘记,因为那是我和爸爸最后的回忆……我绝对不可能会忘记!」
『是啊……的确是那样。』
隔着电话,两人一时沉浸在感慨之中。
『对了,爱丽丝,你的身体还好吧?』
拉米雅的语气中透露出关怀之情。
「……还是老样子啊,好到不能再好了。有什么问题吗?」
这样说话会不会太过分了呢?爱丽丝话一出口,不禁感到有些后悔。
『是吗?那就好,抱歉,我问了奇怪的问题。』
「喔……」
虽然觉得母亲的反应有点不太对劲,不过这时的爱丽丝并没有特别在意。
(对了……再过不久我就十五岁了。)
因为这时在爱丽丝的脑海里,想的都是刚刚才回忆起的——幼年时所描绘的梦想。
爱丽丝将颈子靠在椅背上,仰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
今天的天气非常良好,清澄的空气让人感到十分舒爽。迎接即将到来的生日,整个世界也变得格外色彩缤纷。
这一切一定都是为了爱丽丝而存在。
「——那么我要出门了,妈妈。」
她挂断电话,将手机收进手提包内。
爱丽丝用手感受着胸口的悸动,在耀眼的阳光下眯起了眼睛。

* * *

爱丽丝所居住的月城町是远离市区、位于靠近山区土地上的高级住宅区。
由于如此的地理特性,这城镇地形的高低起伏大,而且有为数众多的斜坡和石阶。
从主要道路的斜坡往下走到底就是月城町车站,车站以南的地区则是已开发的闹区。
现在时间是上午九点五十五分,地点则是在车站前的花钟之前。
虽然时间还未到中午,车站前却是洋溢着热闹的喧嚣声;常被作为约会等待地点的花钟四周,可看见有数名与爱丽丝有相同目的的男女。
「好慢啊……」
爱丽丝嘟起了嘴,双手盘在胸前,以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大剌剌地站在那里。
她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她在约定地点已经等了四十分钟之久,但是等待之人却迟迟未现身。
她的手臂上挂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身旁则摆放着一个较大的携带式行李箱。
爱丽丝不耐烦地确认时间,然后叹了不知是第几次的气。
「一定又是睡过头了吧……唉。」
她忧愁的容颜可说是深闺佳人的写照,然而目光却是如冰一般寒冷尖锐。
此时少女脑中所想的是种种处刑方法,要用来对付那个与爱丽丝约会却迟到、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之人。
(……那个家伙,要怎样让他偿还自己的罪行呢——呼呼呼……)
爱丽丝嘴角露出残虐的艳丽笑容,以不被他人听见的微小声量,喃喃自语着脑中邪恶的幻想。
「美女,方便打扰一下吗?」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人出声叫住爱丽丝。
兴致昂扬的幻想被人中途打断,爱丽丝不耐烦地将视线移向发声之人。
只见对方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男性,五官算是相当匀称,年龄大约比爱丽丝稍长几岁。
不论是他那洗炼的服装品味,还是充满磁性的嗓音,单就一般女性的喜好来说,都可以归类是上等的男性了吧。
「真令我惊讶,你很可爱呢!」
「是啊,那又怎样?」
爱丽丝想也不想就话中带刺地回答道。话中之意仿佛就是:这还用得着你来说吗?
「哇啊,好大的自信哦,真是被你打败了……我看你从刚才就一直站在这里,你是不是在等人呢?」
其实我也是呢——男子难为情地搔着脸颊说道。
「简单地说,你是要搭讪我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
男子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从他的经验和自负,可以看得出他一定用这种方法搭讪过很多女人吧!?而且爱丽丝一眼就看得出那爽朗的态度之下绝对不安好心——这家伙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难得你的邀请,不过我只能婉拒了,因为我正在等人。」
爱丽丝姑且言词委婉地拒绝了他,但是……
「别这么说嘛,你不觉得我比你男朋友更好吗?」
「怎么可能,以我的基准来看,如果满分是一百分,像你这种人大概只有两分而已。」
爱丽丝把他说得一文不值。
然而明明只是将心中的话据实回答而已,不知道是何原因,那名男人的脸色却是明显地愈来愈差,接着马上胀红了脸,顿时转变成愤怒的表情。
「……你可别太嚣张啊!」
帅哥的态度骤然转变,以低沉的声音对爱丽丝恐吓。遇到凶恶男人找碴,一般女孩子这时大概已经害怕得流下泪来了吧,但是对男人已经失去兴趣的爱丽丝则是完全不为所动,只把他 的话当成耳边风;而且非但如此,她还再次转头望向花钟,若无其事地确认时间。
「喂!你有在听吗……!」
男子怒不可遏地伸手要抓爱丽丝的肩膀。
「痛……!?」
但是男子的手却被爱丽丝猛力地一把挥开,强力的一击让体格壮硕的男子痛得按着伤处呻吟。爱丽丝还以万分不屑的冷酷目光,朝无礼之人瞪了一眼。
「我已经说过我谢绝你的邀请了,请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她的态度充满威严,尖锐的目光甚至让大男人也要为之畏惧。
(真是的,都是你因为让我在这边干等,才会惹来怪男人啊!)
如果他在这时出现,展现出男儿本色英雄救美的话……我就会稍微对他另眼相看了呀。
(对喔,这个点子……相当不错呢!)
对于自己的突发奇想,爱丽丝得意的扬起了嘴角。
而她这样的态度似乎更加重创了男人的自尊。
「你够了没……!」
对于少女目中无人的态度,男人尽管心中畏惧,却还是强撑起无聊的自尊心,朝着爱丽丝挥拳而来。
「等一下!」
果然一如预料,他在完美的时机出现救助爱丽丝了。
在拳头即将要打到爱丽丝的前一刻,一道人影闯入两人之间,挡在爱丽丝的身前。
帅气登场的是一位身材瘦弱的黑发少年。
「哎呀!」
对于这令人高兴的事情发展,一旁静观的爱丽丝眼神充满期待。
「啊呜~~」
然而张开双手挡在前方的少年却被一拳打中脸颊,凄惨落魄地倒入少女怀中。为了救助爱丽丝而甘愿以身涉险是不错,但可惜的是他完全不擅长打架。
「痛痛痛……」
他的名字叫鬼百合三月,不用说也知道他就是爱丽丝要等的人。
「三月……你这个人真是……」
「啊哈哈……我、我不要紧的啦,爱丽丝没受伤就好了!」
三月拼命逞强装作没事,想要让他所庇护的女孩子安心。
但是对于这个值得嘉奖的少年……
「你真是逊到爆了,为什么你非要这样打乱我美好的计划呢?」
爱丽丝眼神冷漠地如此说道。
「呃……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哼!是我太笨不该期待三月呀!」
只见三月的眼中泛泪,而那理由恐怕还不是因为疼痛的缘故。
接着他捂着脸颊站起身来,以含泪的双眼仰望那名高个子男人。
「那个、我说啊……刚才那一下应该让你稍微消气了吧?」
「什、什么……?」
「……再这样争吵下去警察可能就来了哦……你能不能高抬贵手一下呢,啊哈哈。」
三月和那名恶汉面对面,态度卑躬屈膝地向对方求情。
目睹这样的光景,爱丽丝深切感受到腹中怒火中烧。
(真是……没用啊……)
爱丽丝的怒气化成愤怒的目光自碧眼射出,从三月的背后直射那名男人。
而原本已是面露惧色的恶汉被爱丽丝这么一吓,整个人的气势全都被浇熄了。
「哼……!」
男人心有不甘地哼了一声η随后便逃也似地匆匆离去。
「呼~吓死我了。」
三月手按着胸口吐了一口气,那个样子可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这副丢脸模样连爱丽丝都快要看不下去了,但是三月却很快地振作起来。
「嗨,爱丽丝,让你久等了。」
一一他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台词,那英姿飒爽的态度就好像当数秒前的丢脸模样完全没发生过似的。或者应该说那样的台词依照爱丽丝的剧本,是从恶汉的手中帅气地救出美少女的人才能说出口的——爱丽丝可不觉得他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的确单就结果来看的话……
其实也算是符合她的计划了。
因为三月的到来把恶汉赶走,而事情也在爱丽丝毫发无伤的情况下解决了。
「…………」
但是爱丽丝却是难以释然。
「都是三月来得太晚才会害我被怪人缠上啦!而且你登场时的逊样……搞什么嘛,气氛全都被破坏掉了啦!」
爱丽丝一边严厉地斥责,一边粗鲁地抓起身旁的携带式行李箱一把推给三月。
这当然就是要他拿的意思。
「好重!?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啊……」
突然被交付一个沉句甸的行李,三月的身子显得有些摇摇晃晃。
「那是秘密!女孩子必备的东西可是非常多的呢。啊!放在地上拖会伤到车轮,请你提起来别接触地面。」
「什、什么……?」
三月用他纤细的手臂抓住行李箱侧面的握把,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说我来得太晚了……我们不是约好十点的吗?」
他看着花钟说道。
「你给我仔细看一下时钟,现在已经是十点零五分了,居然让女孩子等了五分钟之久,三月真是差劲的男人!」
爱丽丝毕竟说不出口,其实自己四十五分前就已经来了。
若是让他误会自己兴奋过头而来得太早,那爱丽丝将会非常难为情。
再说既然是和爱丽丝的约会,那么对方本来就该提早一小时来才是。
「因为我宽宏大量才会特别原谅你哦,不过……」
爱丽丝刻意在『不过』两字加强了语气,又开始抱怨起三月别的缺点。
「你那身打扮!」
「嗯?有什么不妥吗?」
三月是个有着如少女般美貌的少年,留着以男性来说稍长的黑珍珠般的黑发,而且身高也不算高,这些条件更让他给人一种中性的印象;晒得恰到好处的褐色肌肤散发出健康魅力。而这样的他身上穿着灰色中长裤和短袖上衣,一身普通少年应有的休闲穿着,头上还戴着一顶麦草帽。
「五十分。」
对于三月的服装以及容貌,爱丽丝以自己的基准替他打了分数。
「真……真严格。」
「你可是要走在我身边的人,这样的评分还算太宽松了呢。」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爱丽丝生气地哼了一声。
和周围的人相比,三月的服装其实并不会特别奇怪,只是完全不足以满足爱丽丝的要求。果然今天一定要帮他挑几套衣服才行——爱丽丝在心中作下这个决定。
尤其是这顶草帽根本就是最大的败笔。虽然他戴起来很好看,爱丽丝也觉得这样也不错……但就算现在是夏天,男孩子约会却戴个麦草帽实在是太夸张了。
「明知要和我见面还戴顶草帽过来……你该不会想要去捕虫吧?」
「好啊,那样也很好!」
见三月的眼神兴奋得闪闪发光,爱丽丝顿时感到这是危险的征兆。
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他可能真的会带一身哥德式少女装的自己,跑去森林或山上呢。
爱丽丝立刻对三月板起了脸。
「不是啦……可是这帽子对于预防中暑很有效哦,特别是今天日照这么强烈,最好是戴顶帽子比较好。来,我的帽子借你戴。」
三月发挥天生爱照顾人的个性,帮爱丽丝戴上了麦草帽。
「等等!讨厌啦,给我住手。」
爱丽丝摇着头,伸手推开三月;可是眼见帽子快从头上掉落,她只好不得已地用双手按住帽子。
「我早就说过这帽子和我的衣服不搭了呀……算了,先不提这件事,你靠过来一点。」
「咦……? 」
「快点!」
三月虽然微觉讶异却还是依言照做,只见爱丽丝将手掌轻轻贴在他的脸颊上。
「哇……」
三月惊讶得睁大了眼,全身僵住不动。
根据爱丽丝的判断,他的脸颊发烫应该是因为被打得肿起来的关系。
「三月。」
「什、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你刚才的表现——真是逊毙了。」
爱丽丝说着露出促狭的笑容,将麦草帽戴在三月的头上。


之后两人从花钟出发,漫步在以车站为起点往南方延伸的大型购物中心里。
这时三月的脸上已贴上药布,一只手则是沉重的携带式行李箱——当然,并不是用拖行的方式。
行李箱的侧面有一个可爱的兔子玩偶以攀附的方式挂在拉链上,玩偶的脖子上还绑着黑色领结作为装饰,它的名字叫做『米特君』。
那是知名大企业『三月兔集团』的招牌吉祥物。
这个和三月有几分神似的米特君,圆圆的大眼正对着外面,长长的耳朵配合着少年的步伐一摆一摆地摇晃着。明明是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玩偶,却不知道是眼睛的错觉还是某种奇特的现象——玩偶看起来似乎显得颇为高兴。
而它的主人——容貌如陶瓷玩偶般楚楚可怜的爱丽丝,当她走在街上,路上行人都会不时回头观看。
虽然其中有些视线或许是针对三月也说不定。
「今天真热,我们去咖啡厅坐坐吧。」
爱丽丝感到口渴,于是便坦率地要求三月请她喝茶。
然而三月本人却竟然没有带钱包出来。
「抱歉啊,爱丽丝,我身上只有六十元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在这样的大热天,毫不休息地一直走下去啰?绝对不可能,你给我马上想办法解决我的口渴问题!」
「呃、这个……对了。」
只见三月从中长裤的口袋中取出六枚十元硬币,将十元硬币排列在手掌上,然后不好意思地指着路旁的白动贩卖机,希望她能垫付一百八十元的差额。
「唉,三月真是没用。」
爱丽丝不可思议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带给三月致命的打击。
「呜、没办法啊,因为我一个月零用钱只有三千元,而且每次爱丽丝都要我付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找藉口,真是个丢脸的男人。
「你这样还算是我的未婚夫吗?真是的,连这种程度的愿望你都不能满足我,这让我很困扰啊。」
没错,其实三月和爱丽丝是未婚夫妻。
若是将现在的状况归纳说明,那也就是说两人是互许终生的未婚夫妻,而这次是睽违已久的约会。两人在夏天假日热闹的街上逛街,正当口渴想要找家咖啡厅纳凉聊天时,却发现惊人的事实——达令身上只有带六十元。
爱丽丝认为以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时要不发脾气也很困难了吧。
可是再怎么发脾气也无法解渴,因此爱丽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包包中取出自己的钱包,里面有信用卡一张、公车票一张、服饰店的集点券一、二、三、四张,以及一元硬币两枚、五元硬币一枚、五十元硬币一枚。
全部财产合计是五十七元整。
「唔……」
这里要解释一下,事实上并不是爱丽丝的家境贫困。
而是她并没有随身携带现金的习惯。
因为今时今日身上只要有一张信用卡,就足以应付大部分的商店了。
话虽如此,男女两人进入咖啡厅却要爱丽丝付帐,那样的景象并不是爱丽丝所乐见。
约会便应该由男性负担饮食费用,至少爱丽丝的规则是这样订的;然而现状口渴已是不变的事实,于是爱丽丝眺望着自动贩卖机,心中思索着折哀的方法,最后做出了决定。
「没办法,我就将就一下,买这个瓶装饮料就好了。」
爱丽丝拿走三月手中的六十元,和自己的钱凑一凑,将一百一十元投入自动贩卖机,然后猛按着比其他饮料便宜十元的瓶装果汁的按钮。
只听见锵的声响,一个玻璃瓶落了下来。
尽管三月主张自己出了六十元,应该也有喝六十元分饮料的权利,但是爱丽丝却坚决不肯退让。
「三月,看你要去那个公园喝自来水还是怎样,这一整瓶都是我一个人要喝的,休想要我分你任何一滴。」
见爱丽丝啪的一声打开瓶盖,「为什么啊?」三月以软弱的语气向她抗议。「因为我口渴了,想喝冰凉的碳酸饮料。」爱丽丝回应的则是毫无虚假的真心话,于是三月只好死心,颓然走向公园的饮水处。
「呼……」
爱丽丝大口大口地吞下碳酸饮料。
位于大型购物中心尽头处的市民公园包含了餐厅、音乐厅、美术馆、博物馆、纪念馆等,另外还邻接市民运动场和泳池,是个非常完善的公园。
而且也经常被用来作为约会地点或亲子野餐踏青之处。
爱丽丝将空瓶丢进垃圾箱,然后跟在三月之后,穿越入口进入公园。
公园的中央广场是由数层的高低差所形成,最上层则是一处小具规模的展望台。
从展望台放眼望去,有源自山上的夜光川流过;对岸的远方处可见两座摩天轮相隔一段距离并排而立,一座是全新,另一座则显得老旧。
爱丽丝望着那幅光景怔怔出神。
「让你久等了……怎么了?」
只见三月以手帕擦着嘴角走回来。
「……不,没什么。倒是今天接下来的行程是?」
「嗯,我想去市民运动场看看,因为我听说今天有举行少年棒球的比赛,而且是我以前参加的队伍要出赛。」
「看棒球吗……嗯。」
爱丽丝的视线朝市民运动场望去,回答的语气中显得有些兴趣缺缺。
(老实说我没什么兴趣啊……)
不过三月所想得出的约会计划最多也不过如此,而且这应该是他绞尽脑汁思考过的结果,所以爱丽丝对此也没有异议;毕竟还有时间,而且说穿了他们也没有预算。
「呃……你不喜欢吗?」
三月显得颇为不安。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他担心爱丽丝又会抱怨。
而爱丽丝则是毫不客气地向他抱怨:
「就是不像那个,不过也不是不行就是了。」
「……你说的那个的是?」
三月的语气显得沮丧:而这个问题则令爱丽丝难以回答。
这种事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啊!
「那就是、这个……像这样两个人一起……你应该懂吧?」
爱丽丝吞吞吐吐地想传达给他一些讯息。
「呃、这个嘛……」
三月似乎是明白了爱丽丝想表达的意思。只见三月振作起精神,开始向周围四处张望——只见假日的公园里有数对情侣。
三月稍微观察了他们一下,然后指着一对正卿卿我我,挽着手散步的情侣。
「你说的那个,是不是就是像那样呢……?」
「什……!?你、你是笨蛋吗!?事情要按部就班地进行啊!像那种高等技术对我们来说还太早了!」
爱丽丝也不管千金小姐的形象对着三月大叫。
对于立志成为理想千金小姐的爱丽丝而言,与恋爱相关的种种问题就是她少数的弱点之一。

爱丽丝依循九条院家千金小姐法则订定计划,以诚实且稳重的方式进展着她与未婚夫的关系;然而一旦遭遇意料之外的情况,她就会狼狈得不知所措。
本来爱丽丝今天的预定进度只是要和他牵手而已。
现在却要一口气跳到『挽手』……
(那样太不知羞耻了……太、太不检点了!)
「……?」
三月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对爱丽丝的话感到不解。就不同意义来说,他和爱丽丝同样对恋爱不甚熟悉,又或者该说是不太在意……总之是个异常迟钝的家伙。
「好吧,那我们走吧。」
三月很自然地伸出了手。
「啊……」
爱丽丝感觉到掌中柔软的触感。
一只晒成古铜色,有如女孩子般纤细的手紧握住爱丽丝的手。
接着三月便牵着爱丽丝的手,脚步轻快地朝热气蒸腾的运动场走去。
「和……和预定计划一样,没有问题。」
只见爱丽丝脸颊泛起朱红,轻声地喃喃白语。








孩子们的比赛相当精彩,三月所声援的蓝色制服队伍以一分落后进入最后一局,最后靠着适时的再见安打获得了逆转胜。
正当三月想要以拥抱表现喜悦,爱丽丝却以单手将他拉开,并且开口说道:
「我们差不多该吃午餐了吧?」
「对喔,那么回家吃好吗?奶奶有准备好午餐。」
「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对吧,三月,你就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偶尔也该两个人在外用餐吧?」
「呜……对、对不起。」
这真不是大企业继承人该说的话呢——爱丽丝不禁在心中叹息。
没错,鬼百合三月的父亲就是那个三月兔集团的大老板。若非如此,身为名门家族九朵院家千金的爱丽丝也不可能和他订婚。
也就是说,爱丽丝将来是预定会成为社长夫人的。
然而三月却声称自己不打算继承父亲的事业。
三月,这可是诈欺耶!尽管爱丽丝屡屡如此对他晓以大义,三月却是完全听不进去。
……不过他的梦想每隔数年就会改变,所以不能尽信。
就像日前问他时,他竟天真地回答说要成为像祖父一样的帽子工匠。
三月的祖父是专门制造帽子的工匠,他在月城町东边的商店街经营一家小店铺。而由于三月的父母居住在国外且非常忙碌,因此三月便是由祖父母将他带大。
虽然三月的祖父母也非常照顾爱丽丝,不过这是两回事。
堂堂九筑院爱丽丝竟然要嫁到小小的个人商店作媳妇,有没有搞错啊!
(唉……)
爱丽丝叹了一口气。
为了解决午餐问题,爱丽丝转过身来背对三月不让他看到,打开了秘密的行李箱。携带式行李箱中装满了各式各样少女的秘密道具。
「早就猜想会有这种情形,幸亏我有所准备。」
爱丽丝从行李箱内取出午餐盒,打开来放在膝盖之上。
「哇,好棒,看起来很美味耶!」
「呵呵,当然啊。」
三月的赞叹让爱丽丝心情大好﹒她伸出手指在面前摆一摆。
由于预测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因此爱丽丝事先准备好了午餐。餐盒里排满了夹着各种食材的三明治,每个三明治都切成一口大小的四方形;这是爱丽丝花费许多时间与心血的自信之作。
「那么在我用完餐之前,你就先等一下吧。」
见爱丽丝把未婚夫晾在一边准备开动,三月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咦?我的份呢?」
「没你的份,你在期待什么啊?」
爱丽丝瞥了少年一眼,开心地扬起嘴角。
三月却是一副失望的样子。
「那个……我拜托你,分一点给我好吗?」
「不行。」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就算你发出那种声音也不行,不给你。」
「我好想吃爱丽丝的三明治喔……」
三月抱着饥饿的肚子,向爱丽丝发射出恳求般的可怜目光。虽然本人没有自觉,但是那充满破坏力的表情却朝爱丽丝侵袭而来。
「……呜。」
(太、太奸诈了啦……真是的!)
被他那有如犯规般的眼神注视,爱丽丝只感到头晕目眩,陷入奇妙的心情之中。
「真、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就把蕃茄三明治分给你吧。」
「欸……不,我对蔬菜有点……」
(自己向我恳求,结果果然还是说出那种话呢——)
没错,这家伙极度讨厌吃蔬菜。对于亲手做料理,彻底进行营养管理的爱丽丝而言,三月的偏食等于是在挑战自己的手艺;而且刚好可以藉这个机会改善三月的偏食——这也是身为未婚妻的本分啊。
——爱丽丝虽在脑里构筑这样的藉口,表情却是显得颇为高兴。
「哦,三月,可爱的未婚妻做的料理,你却不肯吃是吗?你以为世界会容许这样蛮横残暴的事吗?如果你真的那样想就未免太愚昧无知了。」
只见爱丽丝用右手掐住三月的脸颊,以强迫的方式让他张开了嘴。
然后再用闲着的惯用手抓起蕃茄三明治,一把塞入三月口中。
到了这个地步,三月也只好乖乖认命,双目含泪地咀嚼着三明治,然后从喉咙将其吞了下去。
「讨厌……好难为情哦。」
「刚才的鹰爪功有什么值得难为情的地方吗……?」
爱丽丝闻言展露出最上级的笑容,这次则是抓起了生菜沙拉三明治。
「……对不起,是我错了。」
爱丽丝严肃地摇摇头说道:
「有这样一个娇美的未婚妻亲手喂你吃便当,三月真是一个幸福的人呢,你要好好感谢我哦。」
只见爱丽丝小小的手掌灌注劲力,一开一合地朝三月逼近。
事到如今三月也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他只能默默地把嘴张开。

由于三明治的量相当多,食量小的爱丽丝一个人吃不完,结果最后两人还是各自吃了一半。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完全是爱丽丝搞错了分量所致,绝不是为了三月特地一大早起床,使用高价且新鲜的食材,拼命地做了一大堆三明治——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可不能弄错哦!
(是、是真的哦!)
无论如何,爱丽丝两人如今正一边用餐一边谈笑。
「那么三月为什么会这么缺钱呢?你周末有在二丁目的安养中心打工,这件事我可是清楚得很哦?」
爱丽丝因为想要让三月困扰,所以故意这么问他。
其实不用问爱丽丝大概也猜得到理由。没错,再过几天就是爱丽丝的生日了,所以三月一定是瞒着爱丽丝,偷偷地在存钱好购买礼物吧。
「咦?爱丽丝你知道啊?」
「当然啊,关于你的事情我可是了若指掌。」
你也是有相当可爱的一面嘛——爱丽丝内心暗自窃笑。
「不过那是义工哦。」
「义、义工?难道你的意思是……那是领不到薪水的?」
爱丽丝说这话时的声音有些颤抖。
「当然没有薪水啊,因为那是我『拜托』他们让我帮忙的啊。」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令爱丽丝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说你是毫无代价……在安养中心帮他们打杂吗?那样做是为了什么?做那种事对三月一点好处出没有啊!」
也不是没有好处啦——三月边说边难为情地搔着鼻子。
「我陪中心里的爷爷奶奶们聊天,或是帮他们买东西、打扫之类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能够让他们高兴我也会很开心,这样不是也算是种报酬吗?」
才不算!爱丽丝一口否定。
「所谓的报酬就是金钱!没有钱就不能买衣服和戒指!还是说你觉得那些人的笑容,能够用来装饰在我身上吗?」
爱丽丝发挥出不像是千金小姐该有的低俗思考,开始发表自己的言论。而三月也提出反论——
「说到底爱丽丝买衣服和戒指是为了什么呢?尽管有许多理由,但是最终还是为了『开心』吧?」
你看,这不是和我一样吗?三月提出这样的主张。
「我无法认同,会为那种事开心的人只有三月而已。」
「对啊,所以这就是我对吧?」
确实……对三月来说或许没什么不同。三月有一项奇特的专长,那就是他能为了『他人的笑容』这种不知道到底算不算有价值的事物开心——一般都是称呼这种人为滥好人或是笨蛋。
虽然爱丽丝并不会藐视那种特质,但是有那样特质的人特别容易受人利用。
这种人如果放着不管,一定会遭到他人摆布利用吧。
(那可不行,因为能够使唤三月的人只有我而已!)
所以爱丽丝必须守在三月身边看好他才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这样我的生日你打算怎么办啊!?)
爱丽丝算是真的生气了!这种事明明应该要由三月说出口才是,如今爱丽丝却被迫必须亲口说出生日这个词,这样的悔恨教她该如何发泄。
相信只要是女孩子,面对这样的情况一定都会愤怒吧。
然而三月的反应却偏偏是——
「呃……生日?」
为什么是疑问句啊!
「啊,再过不久就是爱丽丝的生日吧?嗯,这么一说的确是快到了喔。」
「哦……原来对于未婚妻的生日,三月的台词竟是『这么一说的确快到了』!这样我是不是可以解释成,你并没有准备生日礼物呢?」
或许是爱丽丝的逼近让他产生了危机感,只见三月用力摇头否认道:
「不,不是不是,我可是有准备的哦!虽然那几乎不花什么钱,但是我认为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嘛,总之你就好好期待着吧。」
(刚才很明显就是忘记的模样……真的没问题吗?)
尽管三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爱丽丝却是感到相当不安。

* * *

接下来三月在未婚妻的要求下,陪她在大型购物中心购物。
「你看这个很不错吧?」
「呃?」
贴在爱丽丝胸前的是一条处处镶有大量宝石,看似昂贵到令人无法想像是多少价钱的项链。
「哇啊!爱丽丝……那东西是从哪来的啊?」
「我已经得到店家同意让我试戴了啦,因为我是这家店的老主顾啊。别提那些,我是在问你的感想啦,我正犹豫着要不要买下来,你可要好好回答我哦!」
怎么做出这么可怕的事——三月不禁感到畏惧。虽然与他分离两地的双亲的确是有钱人,但是三月对金钱的感觉却反而在一般家庭的水准之下。
「看、看起来很贵呢!」
所以他想也没想就说出这句话。
只见爱丽丝一句话也不说,斜眼瞪着三月;三月顿时慌张不已,丝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然后在他考虑一番过后,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呃……嗯,非常好看啊。」
「……哼,我真是笨蛋才会想要问你的意见!」
然而明明夸奖了她,不知何故爱丽丝却变得更加不悦。
结果她什么也没有买便快步走出了店外。
「爱、爱丽丝!等我一下啦!」
三月慌慌张张地追在黑色裙子之后。
(为、为什么生气呢……?)
她以前也向三月问过类似的问题;那时三月是明确地回答「那个不适合爱丽丝呀」,结果却换来悲惨的下场。所以他心想爱丽丝一定是想要自己的赞美,于是在经过一番反省之后,三月决定下次不管她拿什么来,自己都一定要赞美她。
到底是哪里有错呢?
确实,提及价钱或许是失败之处。
这一点三月也能明白。
可是之后明明重新夸奖了她,为何却演变成火上加油的结果呢——
(???)
女孩子的想法果然复杂得难以捉摸啊。
三月月完全无法理解。
尽管三月很快地便追赶爱丽丝身后而去,然而假目的大型购物中心人潮汹涌,他又带着沉三重的行李,因此追了老半天还是追不上——他乖乖听话,并没有把携带式行李箱放在地上拖行——很快地便来到与邻镇交界处的十字路口。
走在三月前方的爱丽丝全身放出愤怒的气息。眼看她就要过马路了——
这时原本是行人通行的信号灯熄灭,灯号正逐渐转变成红灯。

「啊!?」

三月一声大叫,抛下行李就冲了出去。因为他看见无视信号穿越马路的爱丽丝右方,有辆疯狂行驶的车辆正毫不减速地疾冲而来。
「爱丽丝危险!」
「呀……!?」
虽然三月推了爱丽丝一把,将她送到了安全地带——自己却当场扑倒在地。濒临生死交关之际,他的感官似乎变得更加灵敏,那短短的一瞬间,眼前景色仿佛就像是慢动作播放一般。
(啊……不好!)
眼见车辆已经缓慢,但却仍以绝对无法躲避的速度逼近而来——三月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感觉到的并非是剧烈的疼痛,而是奇妙的飘浮感;他仿佛像是突然被丢置在云霄飞车上,全身受到横向G力的压迫。
「呜哇……!」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咦……」
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置身在离十字路口有相当一段距离的树丛之中。
原本应该倒卧在人行穿越道正中央的三月,却在一瞬之间飞越十公尺以上的距离,坐倒在远处的地上;或许是草地吸收了撞击力的关系,他并不感到疼痛。
他忍受着天摇地晃的感觉,手按着头部、努力了半天才站了起来。
「为、为什么……?」
三月环顾周围想要找寻答案,但是路上的行人们见到少年突然从树丛中出现,都只是讶异地瞥了一眼,然后很快便对他失去兴趣,从他前方通过离去。
这件事真是非常不可思议。
「三月。」
「爱丽丝……?」
爱丽丝不知阿时已站在三月面前。
「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没事,不过——」
「那我们走吧。」
仿佛像是要打断三月的话一般,爱丽丝以不容反对的强硬语气说道。
「啊……但是行李……」
「在这里。」
爱丽丝立刻把刚刚被他抛下的行李箱交给他。接过行李之后三月的头脑更加混乱了。
「咦……?为、为什么……」
「别管了,我们走吧。」
爱丽丝转身便迈步离去。
「等、等一下啦……!」
除此之外爱丽丝没有多说话;她头也不回、默然无语地从三月前方快步离去。
就这样持续走了一分多钟之后……爱丽丝终于停下脚步。
她猛地转过身来,瞪着三月说道:
「那种事请你别再做第二次。」
(啊……)
看到她的表情,三月才终于明白——
爱丽丝非常担心自己。
「对不起。」
所以他并没有点头答应,而是在不同的意义上,以真挚的心情向她道歉。
那种事请你别再做第二次——虽然爱丽丝这么要求,但是三月却无法答应;因为不管多少次,只要是在相同的情况下,三月一定会重复相同的行动。
「爱丽丝。」
「什么事?」
爱丽丝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地回答道。对于她这种不自然的态度,三月当然也察觉了,不过……
「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他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地对爱丽丝微笑道——实际上他几乎可以说已经忘记刚才那不可思议的体验了。
因为比那更重要的事物就在眼前!
「……呼。」
不知为何,爱丽丝像是松了一口气。
「当然是继续购物啰!你给我作好觉悟,接下来我要好好教导你什么是穿着打扮!」
她脸上露出了放肆不羁的笑容——而那也正是三月所期盼的。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6 16:11 编辑


第二章 皇城学院的日常风景


回过神来,爱丽丝发现自己正处于夜晚的游乐园里。
水晶城堡、旋转木马、咖啡杯、云霄飞车、鬼屋。
以及大摩天轮——在灯光映照下色彩缤纷的夜景,宛如满天耀眼夺目的群星一般,甚至让人产生误入梦中世界的错觉。
这是一个光辉灿烂的梦幻乐园——夜光川游乐园是位于市区南部的一座游乐园。
爱丽丝周围是贴满典雅磁砖的广场。
而在她身旁的则是『女神喷水池』。
这个喷水池正如其名,在喷水池中心伫立着一座月之女神的石像,流过石像脚下的水映着月光,显得闪闪发亮。
满月映照在波光荡漾的水面上。
(咦……?)
「怎么了?爱丽丝。」
嗯?身旁探过头来面对爱丽丝的人是……
「三月……不,那个……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啊,今天是爱丽丝的生日呀。」
「咦……?是、是吗?」
「是啊,爱丽丝真奇怪。」
三月轻声微笑。
的确是今天,为什么忘记了呢?
然后爱丽丝出奇顺利地回想起事情发展至此的经过。
没错,今晚就是爱丽丝将要年满十五岁的生日。
所以为了庆祝和约会,两人才会来到此处。
(……不知不觉紧张起来了呢。)
爱丽丝低着头,紧握住双手,双颊泛起朱红,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简直快要破裂一般。
——这个游乐园对爱丽丝来说,是个特别的『回忆之地』。
以前父母亲曾经带她来过一次。
那是在爱丽丝才刚懂事、还非常年幼的时候……她夹在父母中间,三人手牵着手。
然后年幼的爱丽丝拉着父母,一整天无忧无虑、兴高采烈地到处游玩。
就是在那时候,母亲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
这个地方是妈妈与爸爸的回忆之地。
母亲在十五岁的时候——以庆祝生日为名,用半强迫的方式把不情不愿的父亲约出来,在女神喷水池前对他作出爱的告白。
而父亲的回答——虽然的确听母亲说过,但不知为何却忘记了。
在满天的星辰和月光之下,在女神之前宣誓爱情。
那是多么浪漫又美好的光景。
尽管当时尚年幼,爱丽丝仍对父母的相识相爱感到强烈憧憬。
然后她便梦想着有朝一日当自己十五岁的时候,一定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到这里来。
「哈……」
爱丽丝发出一声陶醉的叹息。
「你又在发呆……脸好像也红红的……是发烧了吗?」
这时爱丽丝才惊觉三月忧心忡忡的脸就在眼前,他伸出手掌按着爱丽丝的额头。
而爱丽丝则是噫的惊叫一声,身体后仰避开。
「我、我不要紧啦……」
「那就好。」
十五岁的生日——既然像这样和约定将来的未婚夫一起来到这里,那么梦想可说是实现一半了;不过爱丽丝并没有打算作爱的告白。
因为他们和早熟的母亲不同,像爱情、恋爱这种事对两人来说都还太早了。
所以今晚能来到这个梦想中的场所,爱丽丝就已经很满足了。
「生日快乐,爱丽丝。」
这副情景与爱丽丝梦想中一模一样;然而对象是现在的三月,就稍嫌有些不足了。
因为他要成长为能与爱丽丝匹配的绅士,想必还需要许多时间。
(今天就姑且将就现在的三月吧……)
爱丽丝虽是如此想法……但不知道是不是这状况令她产生错觉,她感觉眼前的少年,比起平常的他还要更接近爱丽丝的理想。由于他的容貌本来就在标准以上,所以只要服装品味别那么差、说话别扫兴、别表现出一副窝囊样、多为她着想一点——看,像这样不就很……
这样很……什么呢?
(笨、笨蛋……我在想什么啊!)
爱丽丝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羞红的脸。而这时有一条链子挂上了她的脖子。
「咦……?」
那是条以精致手工镶满宝石的项链。
这条项链完全投合爱丽丝的喜好,简直就是自己经过精挑细选后所选出的——不,应该说是完完整整将她理想中的项链化成了实体般地完美无缺。
爱丽丝将项链放在手掌上,哇……的一声,发出如痴如醉的叹息。
「这是?」
「当然是生日礼物啊……喜欢吗?」
「…………喜欢,谢谢你,三月。」
就连爱丽丝自己也感到吃惊,自己竟坦率地道谢了。换作是平常的三月,这时候一定会拿出奇怪的礼物,把浪漫的气氛全都搞砸的说。
刚才也是!难得想听他对项链的感想,三月却好像以为只要一个劲儿地夸奖就好;随口敷衍之下才惹得爱丽丝生气。
……像这样一切都顺着她的心意发展,这种情况过去曾经有过吗?
气氛出乎意料之外地浪漫。
仿佛是在梦境一般。
(如果平常就能像现在这样……那么我也就……)
「爱丽丝——」
三月将手放在爱丽丝的肩膀上;爱丽丝不禁浑身一震、抬起头来。
「可以……吗?」
只见少年的脸愈来愈接近。
「呃、三月……?啊……!?」
清澈湿润的黑色眼眸凝视着蓝色眼眸。
两人的影子一点一点地逐渐重叠,然后——

* * *

「别、别得意忘形了啊!」
这记利用了手腕力的巴掌明明确实命中了三月的脸颊,但是却感觉不到击中的手感而挥了个空。
(咦?)
睡眼朦胧的视界中所映出的,并不是游乐园的夜景,而是奢华的床帐。
爱丽丝正睡在自己的床上。这么说来刚才的一切全部都是……
(什、什么嘛……原来是梦啊!我、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
因为三月既不可能有那样的品味,也不可能那么积极。
「呼~~」
爱丽丝呼吸紊乱,单薄的睡衣也因汗而湿透。
她的脸颊因羞怯而泛红,脑中就像是装满了沸腾的岩浆一般。
没错……今天并不是她的生日。
昨天在那之后,她和三月逛了百货公司和服饰店,花了大约一小时购物后便返家了。
而且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两人就像往常般道别。但是现在却……
(真是的……为什么我会做那种梦啊?)
爱丽丝从床上起身,手按着胸口。
她感觉心脏剧烈跳动。
「……!?」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鼻子下方滑过一道异样的触感。
接着从嘴唇传来铁锈的味道。
(不、不会吧……)
单手拿起镜子一照,爱丽丝愕然之下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光景——
她流鼻血了!
白色睡衣的胸前也被血染红了。
「怎么会这样……啊啊啊……!」
一个千金小姐竟以面纸堵住源源不绝流出的鼻血。
身为九条院家千金,那样的画面实在是丢脸无比。
不论是鼻血还是作了奇怪的梦,难道自己在无意识中欲求不满吗?
「什么!才不是……!?」
她全力否定自己前一刻的想法,爱丽丝是一个贞洁贤淑的少女,和那种猥亵的想法一向是无缘的,发生这种事简直就是噩梦一场。
一想到梦这个字,爱丽丝不禁想起刚才的梦。
「哼……原来是梦啊。」
爱丽丝用面纸按着鼻子喃喃说道。
原以为获得实现的梦想,果然终究只是梦一场。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现实中的夜光川游乐园已经关闭,现已成为一座只等待被拆除的废墟。
结果昨天爱丽丝还是没有说出口。依照爱丽丝的计划,下次假日也就是爱丽丝生日那天,
她打算和三月去的那个地方,其实离回忆中的场所有一段距离。它是一座新开不久的游乐园,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梦中的情境一样。
「嗯……」
爱丽丝感到有些安心又有些失落,这是一种复杂的心情。
「……差不多该起床了。」
她轻轻摇头赶走睡意,此时墙上时钟的指针刚好指在七点的位置。
假日结束,今天是星期一。
又要去上学了。

* * *

爱丽丝所就读的学校座落在从车站延伸出主要街道的坡道旁,位于高级住宅街之中。
爱丽丝上学路线就是从九条院家前往西南方走下坡道,进入那条主要街道后再继续往南走就到了。
由于这个城镇的地形高低起伏剧烈,因此骑脚踏车通学的人并不多。
爱丽丝认为像这么宁静的城镇,还是徒步上学最是合适不过了。
而三月的家则是在还要更东边的地方,所以他和爱丽丝上学都是约在途中会合。
距离学校约两百公尺的地点有个十字路口,那里就是她和班上同学们会合的地点。
其实他们也没有特别约好,而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爱丽丝和走在周围的学生一样,身上穿的是学校的夏季制服。
那是白色的短袖上衣配上格纹的褶裙。而爱丽丝则是将书包提在身前,抬头挺胸地伫立在那儿;作为一个名校学生,这样的站姿可说是无可挑剔。
「还剩三分钟。」
爱丽丝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如此说道。
由于三月不擅于早起,如果一直犹豫不决地等下去,那么爱丽丝就会变成迟到惯犯了,所以他们约好只等到上课钟响的十五分钟前。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三月极可能成为今天迟到名单上的一员。
就在她脑中转着如此念头的时候,从学生宿舍方向走来了两名同班同学。
「嗨,早安啊,九条院。」
「早安,九条院同学。」
「早安,诚人、怜奈。」
他们互道早安。
「哼,看来三月还没来吧。」
真是拿他没办法!对三月如此嗤之以鼻的是桐山诚人——他是个个子矮小的黑发少年。
虽然他语气粗暴、眼神又凶恶,但是与他的外表相反地,他其实是个既诚实又乐于助人的人。
此外他的成绩优秀,师生对他的风评都非常良好,在班上还担任委员长的职务。
「是呀,看来他今天又要迟到了,一定又是睡过头了吧!?不用管他了,我们丢下他先走吧。」
「你说话真冷淡,既然你们是一对恋人,那你每天早上去叫他起床不就好了吗?」
说话之人语调平板得让人无力,而且面无表情,还有一双时常处于半开状态的大眼以及一头深褐色的及肩长发。
这个以男性口吻说话的少女叫作宫田怜奈,个子高眺,有着如模特儿般的好身材。
「……我们才不是恋人关系,只不过是普通的未婚夫妻而已。」
「你这句话很怪耶!依照我的感觉来说,未婚夫妻应该是比恋人还要亲密的关系喔。」
「你那是错误的认知,也有例外的情况啊。」
「说的也是,也是有例外的情况呢。」
怜奈表情不变地说道。
她有时会说出意味深长的台词,让爱丽丝不知该如何应对。
「附带一提,诚人每天早上都会来叫我起床,甚至为此取得能在早晨进入女生宿舍的特别许可——不知九条院同学对这美妙的情况有何感想?」
「那是因为怜奈身为风纪委员,却名列迟到惯犯的黑名单的关系吧?」
「就是那样没错,你这笨蛋别老是要麻烦别人啊!」
诚人将书包背在左肩仰望着怜奈,以低沉的声音表达不满。
「不用那么难为情吧,真是可爱的家伙。」
「别摸我的头……!」
怜奈完全没听懂诚人的话,看来似乎对他有着重大的误会。
「受不了……」
爱丽丝以高高在上的态度,一边俯瞰友人们充满误解的恋爱景象,一边耸耸肩叹了口气。
「二、一、零——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倒数计时结束,爱丽丝转身要走。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爱丽丝听到了那个让她枯等的无礼之人的声音。
「等、等我一下啦……!」
爱丽丝的目光朝声音的方向瞥去,只见腋下夹着书包的三月正全力奔跑过来。
「呼……呼……早安。」
「早安,三月,你来得太晚了,虽然你从以前就老是睡过头,但是最近却更加严重了——你有什么理由可辩解吗?」







「对不起﹒我昨天半夜才睡 因为我太专注不知不觉就……」
受到爱丽丝的目光指责,三月合掌向她赔罪。
(……?三月为什么到半夜才睡……?)
看到三月手上贴着oK绷,爱丽丝侧头感到疑问。
「专注得忘了时间?鬼百合同学,你那是藉口!你看看和你一起忙到半夜的九朵院同学,她不就准时起床、而且精神很好地来上学了吗?」
怜奈停下抚摸委员长头的手,口出之言颇有含意。
而对于她的话,早已习惯的诚人充耳不闻,三月不解地睁大了眼,爱丽丝则是红着脸、露出不悦的眼神。
「真、真是奇特的幻想呢,我可以骂你混蛋吗?」
虽然怜奈不知羞耻的言行差点让爱丽丝失控,不过她总算还是忍住了——真是好险!
「很遗憾,我并没有习得受责骂会感到喜悦的技能,诚人和你似乎都对我有所误解呢!你们最好更正你们错误的观念,我可不是被虐待狂呀。」
怜奈闭上双目,手按着那发育良好的胸部。
而爱丽丝则是睁大了双眼回过头来,一边按着开始逐渐疼痛的头一边说道:
「真受不了她,诚人,麻烦你帮忙翻译一下。」
「我教你一个简单的怜奈语翻译法吧,每当你听不懂这家伙在说什么的时候,你只要当她是在说『我是个大笨蛋』,这样应该就不会有错了。」
原来如此——爱丽丝恍然大悟。不愧是委员长,这建言再适当不过了。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想应该是怜奈有所误会吧?」
「这样啊!?」
听到三月这么说,怜奈率直地点头认错。这两人因为同是天然呆,似乎因此而有共通之处,所以交情十分要好。
然后一行人便起步往学校正门走去。
「这么说来,你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怜奈于是重新向三月问道。
「嗯,其实是……」
「等等!不要说,我来猜猜看。」
怜奈伸出手掌制止一旁的三月继续说下去,并仿佛确有其事般地说出白己的推测——
「收看深夜动画固然很好,但是如果因此影响到隔天的作息,那么就很伤脑筋了。鬼百合同学,身为风纪委员的我给你一个忠告,你知道录放影机有录影这个功能吗?」
「一一笨蛋,我已经不知道要戳你哪里了啦!」
一旁的诚人以不耐烦的语气吐槽着怜奈。怜奈听了,脸颊不知何故红了起来说道:
「……呼呼,我们班的委员长还真下流呢!」
「你在想什么啊!」
就像这样,怜奈和诚人今天也如往常般斗嘴。
而爱丽丝则是装作不认识他们,抛下可耻的同班同学,自顾自地快步往前走;而三月注意到她的举动,也慌慌张张地追了上来。
「三月就和后面那两个笨蛋一起上学就好了吧。」
「好、好像一大早就心情不好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是吗……?」
爱丽丝和三月把诚人和怜奈抛在后方,两个人先走一步。
「爱丽丝,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穿越正门,走到两旁种有樱花行道树之处时,三月从旁绕到爱丽丝的面前。
「什么事?没多少时间了,请你长话短说。」
爱丽丝停下脚步回答道。
「好,请你向后转好吗?」
尽管觉得可疑,爱丽丝还是依言而做。
「别动哦,也不可以看后面!」
「嗄?」
三月到底想做什么呢?
「你要掀她的裙子吗?」
听到后方追上的怜奈这么说,爱丽丝以迅捷无伦的速度伸手挡住臀部。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不,可是……你的视线……」
(呼……真是的!)
爱丽丝受不了他们的行为叹了口气,接着她听到背后响起像是抽出卷尺般的俐落声响。
「我记得爱丽丝喜欢黑色对吧?」
「……?对啊……三月你在做什么啊?」
「嘿嘿,还不能告诉你。」
三月愉快地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爱丽丝本想要偷偷回头,不过还是作罢。


因为这一定就是三月熬夜的理由吧。
(啊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么就让我期待当天吧!)
爱丽丝背对着三月,脸上悄悄露出了微笑。


皇城学院座落在豪宅林立的住宅街正中央,是一间私立名校。
广大的校园内并列着高中部和初中部加起来合计六栋的校舍,校舍间则是经由走廊连结。
由于初中部的学生基本上都会选择直升高中部,因此学生们感觉就像是就读六年制学校一般。校园里有餐厅、贩卖部、图书馆、体育馆等博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不用走出学校也可以解一决生活的一切所需。
由于通过位于校地南端的正门,要走到位于初中部第一校舍的教室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就这一点来说,校园太大或许也是有好有坏。
皇城学院初中部三年一班,那就是爱丽丝的班级。
教室与一般学校相比可说是相当宽敞。
虽然一个班级塞了约四十个穿着外出鞋的学生,但却不会让人有拥挤的印象。
而教室的座位以稍微倾斜的方式配置,整间教室的形状看起来就好似小规模的讲堂,爱丽丝的座位就在靠窗边的最后一列。
三月的座位在教室中央,诚人在最前列的中央,而怜奈坐在他隔壁。
「早安,九条院同学。」
「大家早安。」
爱丽丝一边优雅地和班上同学互道早安,一边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就坐。这里不愧是聚集了从全国各处来的名家子女,学院里大多数的学生都是品行端正。当然也存在着一部分的例外——而不知是何原因,那些例外都集中在爱丽丝的周围,这就是让人十分伤脑筋的问题了。
「那么就开始班会吧。」
导师一声令下,班上同学便服从着小个子委员长的号令,开始了在学校的一天。

* * *

午休时间,爱丽丝在建于校门附近一角的白色西式建筑风格的咖啡厅『白楼馆』里,一个人享用餐后的红茶——这是她日常的习惯。
这栋西式建筑的内部被隔成数个小房间,室内的装潢则有如高级沙龙般豪华;红色的绒毯、皮制沙发、散发出光泽的木制家具。而各个房间的墙壁上所挂的精致绘画都是由美术社所捐赠。
爱丽丝凡事总是以自己想法为优先,所以基本上在学院内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单独行动;而这个时候的三月则是在初中部第二校舍一楼的大型餐厅『大鸟亭』用餐。
便宜、快速、美味等速食该有的必要条件,那家餐厅一应俱全;不过美中不足的就是那里人太多了。
(哼,竟然可以在那种吵死人的地方吃饭,简直教人难以置信!)
爱丽丝坐在黑色的皮沙发上,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不论何时我都想和三月一同共进午餐……为什么连这你都不明白呢!你的脸上是这样的表情哦!?」
「什么!?」
爱丽丝惊慌之下,红着脸朝隔壁的座位望去,只见她的同班同学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正在喝着茶。
「怜、怜奈,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才刚到啊!好了,你别一脸可怕的表情,学妹们都害怕得不敢过来而堵在门口呢,真是可怜。」
「啊……嗯哼。」
爱丽丝稍微清清喉咙,让白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重新振作,向聚集在房间入口处的女学生们报以优雅的微笑。
随即呀的响起一阵尖叫欢呼,众学妹们纷纷快步走近爱丽丝的座位。
皇城学院的制服在右肩上刺有玫瑰形状的刺绣,依照玫瑰的颜色则可以辨别出学年——初中部三年级是金色、二年级是红色、一年级是白色;升到高中部则改成较深色的校徽。这群与爱丽丝保持着一定距离、面色紧张地排成一列的女学生们肩上绽放的是白玫瑰,这也就是代表她们是一年级学生。
「那、那个!」
「什么事?」
爱丽丝毫不畏惧排成一列的学妹们,以一个学姐该有的毅然态度问道。
而这副光景对爱丽丝而言已是稀松平常了。
「那个……」
只见学妹之中,有一个女学生鼓起勇气走到爱丽丝面前。
她的个子娇小,艳丽黑发上装饰的红缎带或许正是仿效爱丽丝的吧。
她给人的印象就有如小狗或黄金鼠之类的可爱小动物般的女孩子。
「这个……是我做的,不嫌弃的话可以请您收下吗?」
「唉呀。」
她手上的是装在可爱布包里的饼干。爱丽丝站起身来与她正面相对,然后以双手收下学妹赠送的礼物。
「谢谢你。」
「是、是!」
那名一年级学生紧张得全身僵硬,而其他学妹们见爱丽丝收下礼物后也纷纷聚集过来,各自献上充满自己心意的饼干;看来那似乎是上家政课的成果。但是全部一个人吃完毕竟会发胖,幸好这家店并不禁止携带外食,而且爱丽丝也和店主大姐很熟,所以爱丽丝这么说:
「难得这个机会,我们大家一同享用吧!请哪位去借个盘子来好吗? 」
「啊、我去。」
慌张出声的是最初送爱丽丝饼干的女学生,她像只小动物般小碎步地快跑出房间。
就这样,白楼馆东侧这间窗外可看见樱花树、最受学生喜爱的房间瞬间便座无虚席,虽然爱丽丝本来是想要享受短暂的宁静时光,不过每次都演变成这样,她也已经习惯了。
「九条院同学真的非常受到学妹们的欢迎呢。」
话是这么说,怜奈双手上也是满满的饼干。
她是个高眺美女,而且运动神经也优秀,所以她也是很引人注目;再加上她有话直说的个性,也难怪会骗倒那些不知道她本性的纯洁少女们。
「怜奈才是相当受到女孩子欢迎呢。」
「问题就在这里啊,其实我对自己的容貌也有相当的自信,可是不知为何就是不受男孩子欢迎。不,我也不是想吸引不特定多数的异性,只是我就是不明自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个子高大吧!」
看怜奈似乎颇为苦恼的样子,爱丽丝便给予她正确无比的答案。
「……」
怜奈仿佛受到雷击般僵住不动。
「……现在想来,男孩子之所都不敢接近你,就是因为你凡事都不留余地,而且又性格扭曲的关系吧。」
「你说话真失礼,亏我好心替你解答疑问的说。而且男孩子不敢接近我根本是你的误解,日前我才收到写得非常得体的情书——不过我拒绝了就是。」
「我猜猜看,对方恐怕是一年级,不然就是刚转学过来的人。」
她说的没错。
「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这种有勇无谋的事,也只有不了解你的人才会做啊!只要见过一次面,即使不愿意也一定会都了解,不论是谁向你示爱,你都一定不会顺从对方。或者应该这么说吧……那是过人的家世以及自身能力让你散发出的威严所致。你拥有那样的群众魅力,也正因为如此,在同为女性的人眼里才会显得特别耀眼而充满爱慕之情吧。」
嗯嗯,一旁听着的学妹们都点头表示同意,不知不觉间,那些学妹们已经将桌子和沙发以爱丽丝为中心而重新排过了。
「哎……你突然胡说八道什么啊!」
被怜奈一脸认真地如此评断,爱丽丝不好意思地侧头望向窗户。
「那也可以说是骄傲自大又旁若无人的公主气质。」
本来被夸奖心情正好,怜奈却不忘说些不必要的话来亏她。
「但是……九条院学姐人很温柔。」
这时一个一年级学生战战竞竞地打断学姐们的对话,是那名可爱动物般的女学生。她为了拥护崇拜的学姐,以非常认真的眼神,抬头仰望有着如大魔王般巨大身躯的怜奈。
那幅光景实在令人不禁莞尔,爱丽丝原本逐渐恶劣的心情也马上好转了。
怜奈耸了耸肩。
「是啊,九条院同学对学妹——对于仰慕自己的人则是非常温柔,这点我当然也知道。」
「哼,我只不过是遵循自己的风格行事而已。」
没错,爱丽丝每天的生活,都只是为了更接近理想的自己而已。
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讨他人欢心
但是,如果有人爱慕那样的自己……那么善加对待对方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
爱丽丝饮尽最后一口茶,然后从座位起身;同时学妹们也一阵骚动,准备列队恭送。虽然觉得她们的举动未免太夸张,不过看她们似乎也自得其乐,因此爱丽丝也就不加制止。两旁有女孩子们整齐列队,爱丽丝心情愉快地走在通路中,同时也尽可能均等地向每个人致意。
「谢谢你们的招待,非常美味哦。」
一直到最后,爱丽丝都保持着理想的高年级学生所应有的态度。当然她也没忘记去找在柜台苦笑的店主大姐,向她支付在场全员的饮食费用。
然后鏮啷的铃声响起,咖啡厅的门开了又闭。
「真有一套,你这个大姐姐当得有模有样的呢,九条院同学。」
在她结帐时已经走到店外的怜奈对她如此说道,语气听起来是真心在佩服爱丽丝。
怜奈不论何时或是在谁的面前,她几乎都是不变的态度,是个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
(也可以说是不会看场合说话。)
所以她对于待人处世的态度会因人而异的爱丽丝或许感到不可思议吧。
「我并不是刻意做作,那样的我也是我。」
「你说的没错,不过我在想你的那份温柔,为什么就不能分一些给鬼百合同学呢?」
爱丽丝闻言吃惊地看着怜奈的脸。
「你那样说我很意外,我明明对待三月那么慈悲——怜奈难道看不到我的温柔吗?」
「就像是穿了隐形迷彩装的生化人忍者般看不见呢!如果说那是你的温柔,那么你的爱情可是像虐待狂般扭曲变形呢,你那样根本是在使唤他啊。」
「那样有什么问题吗?」
见爱丽丝仿佛若无其事般说道,怜奈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说什么也没用了,不过原来如此,你是愈是喜欢就愈想欺负对方的那一型啊,看你有事没事就羞辱、责骂他,如果那些全都等同于爱的甜言蜜语,那么九条院同学的爱确实是非常激烈而浓烈呢。不,是我一直误会了你,每个人的个性不同,我不该随意介入他人的夫妻生活。」
「你、你说什么傻话啊……不要擅自认定好不好!」
她们正要回去第一校舍,一边沿着樱花步道向北走,一边展开这样的对话。就在这时候,迎面走来的两个男生进入了她们的视界。
那是三月和诚人。
「说人人到,你看,使役魔来迎接主人啰!」
「……哼。」
三月前来迎接爱丽丝已经成为日常习惯了;这也是爱丽丝谆谆告诫他,每当午餐是各自用餐时一定要这么做。
因此这样的光景其实是理所当然,并不是会产生什么特别感情的场面。
然而却因为怜奈说了那些奇怪的话,让爱丽丝莫名感到难为情。
「让你久等了,爱丽丝。」
三月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太阳般的灿烂笑容,看起来相当开心。
这也是老样子了。
「好啦,你看起来还是一脸幸福的表情呢,三月。」
爱丽丝苦笑着叹了口气。
「啊,九条院学姐,打扰您了。」
刚才的一年级学生们从后方追来叫住了爱丽丝。
「再见,学姐!」
她们低头行礼后便通过离去。
「…………」
吱吱喳喳的一年级学生通过之后,三月却不知为何吓得全身僵硬。
「怎么了三月?你怎么好像振动模式的手机那样发抖。」
「我、我感觉……好像被一年级同学狠狠瞪了一眼。」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吧,那些孩子有什么理由要凝视你、吓你呢?不要诬陷他们。」
「是这样吗……」
「真是丢脸,对方是低年级学生——而且还是女孩子,这样你还会害怕啊。」
爱丽丝对准三月的额头,用手指狠狠一弹。
「好痛!」
看到三月眼眶泛泪,双手按着额头,爱丽丝露出非常满足的笑容。
「呵呵。」
鬼百合三月——是自爱丽丝懂事以来与她最亲近的男孩子;明明是这么没用的家伙,为什么自己还会一直和他在一起呢?爱丽丝不禁想着这个问题。
他有着少女一般的美貌,温和敦厚的处事态度,以及滥好人的性格。
还有其他种种……确实是有他的优点存在,而且有时也让爱丽丝感到莫名的魅力。
不过若是连那种程度都没有,那么也不配当爱丽丝的未婚夫了;所以他那样的条件也只是理所当然而已。
「又是那种表情……还想要我多弹几次吗?」
「住手啊!爱丽丝……好痛!好痛啊!」
她和三月平常就是像这样玩闹,两人的关系可说是毫无进展。
既不是像恋人那般火热,也不像夫妇那样平稳的关系。
未婚夫妻的关系是如此微妙。
如果问和单纯的青梅竹马有什么不同,老实说爱丽丝也不明白。
不过爱丽丝深深觉得这种微妙的关系其实也不错呢。
「你看啊,诚人,那是新的恋爱形式,看他们似乎很快乐呢?」
「别管他们,别去打扰人家。」
爱丽丝的学校生活就是这样的每一天。
有三月,也有朋友陪伴,相当快乐却又有点不满足的日子。
无聊但是平静……这样的时间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这时的她想都没想过……
因为每天是那么地平静、快乐,才会让她完全忘记……

……九条院爱丽丝已经不是人类这件事。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7 01:35 编辑


第三章 第三的菲列丝


数日后的星期四。
三年一班的学生们在结束第三节的体育课后前往更衣室。
「你刚才好厉害哦,爱丽丝。」
「咦……你是在说哪件事啊?」
爱丽丝穿着紧身运动裤,一旁穿着短裤的三月向她搭话。
「就是刚刚女生的篮球比赛啊,你不是一个人得到二十分吗?特别是——」
三月喜孜孜地详细描述爱丽丝的活跃表现。
「呵呵,那种程度是理所当然的啊,你以为我是谁啊?」
受到三月的赞美,心情大好的爱丽丝得意地挺起了那平板的胸部。
「哼……不过单以运动而论,比起我来,怜奈才是最强的吧?」
爱丽丝的视线向右偏去,注视着女生集团中最巨大的生物。
「毕竟那家伙太高大了嘛,简直像是一个大人混在其中,就算赢不过她也不需要在意啊!」
前方的诚人转过头来加入对话。
「说这种话的诚人个子却非常矮呢!」
自己介意的痛处被人攻击,怜奈一边拨开人墙过来,一边采取强烈的反击。
「呜……」
只见诚人额上青筋浮现,笑容中隐隐散发怒气。
「哈哈哈,所以诚人才会喜好拥有自己所没有的长处的高大女性啊。」
当然怜奈一点也不在意他生气,并且还满怀期待地如此说道。
「不是,我喜欢的大概是这样的身高。」
委员长愤怒之下,无情地将手往娇小的爱丽丝头上一比。
然而虽然严重偏离诚人的喜好,怜奈却没有因此沮丧。
「原来如此,人不一定会喜欢上符合自己偏好的异性啊,这真是个最佳范例。」「我总是不能理解你所说的话呢。」
看来尽管嘴上那样说,这两人的感情还是非常要好。
正当一行人聊着天,即将进入连接第一校舍和第二校舍的走廊的时候……
「痛……」
突然间,爱丽丝的心脏感受到如针刺般的尖锐疼痛。
「九条院?」
「怎么了?爱丽丝。」
「不……没什么。」
听到诚人和三月的声音,爱丽丝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般地回答道。
但是三月却是一脸忧心地看着爱丽丝的脸。
「可是你的表情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是不是刚才上课有撞到什么地方……」
三月表情认真地凝视着她。
「我没事啦!」
「真的吗?」
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清澈双眼,看破了爱丽丝的谎言。
「果然是有哪里痛吧?」
「……是的。」
每到这种情况,三月可是顽固得像头牛,就算是爱丽丝也无法掩饰下去,只好向他坦承。
「我想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不行!你不要逞强,我们现在就一起去保健室吧?」
高中部和初中部的校舍各有一间保健室,比较近的当然就是初中部的。
「啊……呜!」
(这究竟是……!?我不记得上课时有撞到哪里啊……)
爱丽丝手按着疼痛逐渐加剧的左胸,偶尔靠着三月的搀扶走在走廊上。
就在这时候,有人出声叫住了她。
「——那位同学是有什么病痛吗?」
对方是个不知何时坐在走廊栏杆上的双马尾女学生。
她娇媚的目光和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是个散发出不祥且放荡氛围的少女。
「嗯,好像是那样。」
三月一边关切着低着头的爱丽丝,一边向对方说道。
「……这样啊,抱歉耽误你们了。j
少女的道歉有如嘲笑般十分可疑。
她肩膀上所绽放的玫瑰是红色,证明她是初中部二年级的学生。
而少女身旁另外有两个二年级学生随侍在侧。
双马尾的少女身为首领的身分可说是一日了然,但手下的两人——这两人的气氛也颇为诡异。她们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表情也丝毫不变,简直像是没有感情的人偶。
(她们是什么人……有种讨厌的感觉……)
阴森的气氛让爱丽丝不寒而栗,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嘻,再会了,学、姐!」
少女轻佻地挥着手,在一旁目送爱丽丝等人通过。
就在这个瞬间,少女以只有爱丽丝能听见的音量,仿佛有意保密般呢喃道:

「——找到你了。」

「……!?」
爱丽丝一怔之下转过头去;而少女从栏杆上起身,与爱丽丝四目交接,别有用意地单眼眨了一下后便带着手下们离去了。
一阵不明原由的不祥预感在胸中翻搅。
爱丽丝茫然地目送着二年级学生们的背影,无言地呆立在原地。
「爱丽丝?」
三月讶异地出声呼唤。
「九条院同学,你怎么了?怎么表情变得像个母夜叉一般。」
「……怜奈,你真失礼!我没事,只不过是看刚才那个女的不顺眼而已。」
极力掩饰表情、再度迈步前进的爱丽丝如此说道。
「是啊,那的确是会让你不爽的类型呢……不过我倒觉得是个不错的女人。」
诚人的评价让怜奈少见地不悦了。
而爱丽丝则是语带揶揄地斜视诚人道:
「——哦,诚人喜欢那种性格恶劣的女人啊?你的品味真是超差的呢,这么想要我责骂你吗?」
「哈,嘴上这么厉害,看来你还很有精神嘛。」
「……是啊,感觉痛楚好像消退了。」
没错,不知不觉间,胸部的疼痛感已经消退了。
仿佛是少女的存在造成爱丽丝心痛一般。
「好了,我们快点回去吧,午休时间很短暂的。」
爱丽丝拂拭去讨厌的心情,像是要重新振作般刻意以开朗的声音说道。
然而走在一旁的三月却仍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真的没事吗?还是去一趟保健室比较好吧……」
「我没事啦,三月就是爱操心。」
「没事就好……」
三月还是颇为担心的样子。
「只要有一丁点儿痛,你就一定要跟我说喔……绝对哦?」
「——好。」
见三月慎重其事地叮嘱,爱丽丝老实地答应他。
当他们这样交谈的时候……
走在前方的诚人突然停步回头,眼神宛如在遥望远处一般。
「诚人,你在想什么?」
似乎是在女性第六感的作用之下,怜奈尖锐指谪出诚人的异状;诚人则是搔了搔脸颊,思考几秒后开了口:
「怎么想都觉得那些人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不过我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诚人口中说出令人意外之语。
「为什么你看得出来?」
对于他这句话,连爱丽丝都讶异自己竟过于敏感的反应,紧接着追问诚人。
「嗯……啊,全校学生的名字和长相我都记得啊,毕竟我可是学生会的成员嘛。」
虽然爱丽丝的气势让诚人惊讶得瞠目结舌,却还是明确地回答她。
(以这个人的能力来说,应该是真的记得呢——明明有二千人以上的呀……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真是个大笨蛋啊。)
学生会执行部是由高中部所选出的学生会长、副会长各一名,高中部、初中部各选出上限五名的庶务部员,以及各种专门委员会的委员长所组成。
诚人的职位则是初中部班级委员会的委员长。
简单说他就类似是初中部的学生代表。他虽然外表看起来很粗暴,但其实并非如此,反而是个非常优秀的人。这一点经过三年的时光累积,如今已是全校师生众所皆知之事,不过像他这样一副凶恶模样的优等生也不多见就是了。
但是现在更令爱丽丝在意的是诚人所说的话,她特别将注意力着眼在前半部。
「她们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对啊,至少是我没见过的生面孔。当然那或许是有什么理由啦,例如要转学过来,所以先来参观学校。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不用那么放在心上啦。」
诚人似乎是见爱丽丝的态度颇为不安,所以刻意选择话语对她劝解。
「…………」
可是不管怎么样,爱丽丝就是无法拭去凝聚在胸中的不祥预感。

* * *

班会结束,教室内洋溢着放学后独有的喧嚣声。
有的人热衷于课外活动,有的人是和好朋友上街游玩,也有人是在教室里聊天……每个人都享受着各自不同的放学时光。
而若是说到爱丽丝,她今天也占据了教室中央,怒气仿佛像火山爆发般从头顶喷出。
「……我说过今天要一起回去吧?而且你也回答『好』!那么现在事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如果你有什么可以说服我的理由那就说吧!快点说!」
他们周围半径五公尺的范围就像张设了强力结界般,一个人都没有。
现在的爱丽丝已经无人可接近,而且被她盯上的目标就好似陷入蜘蛛网的蝴蝶,想逃脱是绝不可能的了——这绝对领域几乎可说是已达到物理现象的范畴了。
而刻意保持平静的语气,咄咄逼人的爱丽丝所面对的人,当然就是三月了。
他露出暧味的笑容,一面流着冷汗,一面开始对她解释道:
「……那个、今天早乙女同学不是请假吗?所以打扫音乐室的人数好像就不够了。」
「所以你就轻易答应要帮别人打扫了是吧……哦?三月竟然把那种小事看得比和未婚妻一起回家还要重要啊,我明白了!」
「不是的,这两者不能比较啦……那个、你生气了吗?」
三月这个问题根本不用说也知道。
「是啊,当然生气,这下子若是回去时你不请我吃白楼馆的冰淇淋,我可不能轻易原谅你呢。」
「啊……好、好的,如果那样能让你消气的话。」
三月的表情豁然开朗。
「皇家草莓意式冰淇淋。」
一听到爱丽丝说出商品名称,三月的脸上表情僵住。
「喂……那不是卖两千元的冰品吗……!?」
「那又怎样?你应该有钱才对,我记得今天早上你才说过,你打破存了两年的扑满对吧?」
「鬼、鬼啊……有鬼在这里啊……」
随着三月的脸色转为绝望,爱丽丝的心情也急速自然回复了。
爱丽丝常常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只要看到未婚夫哭丧着脸,不知为何活力就会不断涌现出来。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到店里去等,你要尽早过来哦。」
爱丽丝举起单手向他告别,然后转身离去。
「嗯……我还想说你会和我一起打扫呢……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有这种想法的我真是太笨了。」
「是呀,呵呵……你很清楚嘛。」
「呜呜……」
三月怨恨地以汪汪泪眼望向爱丽丝。
(就是这样诱人的表情,所以我才会更加想要欺负你啊……)
爱丽丝就像吞下她邪恶的想法般咽下馋涎。

* * *

背靠在皇城学院的外壁上,双马尾的少女将手机贴在耳边。
那可归类为微笑的表情,散发出既不祥、又会使观者销魂的淫媚气息。
她的名字叫做菲列丝•B•芙蕾雅。
「对,汉兹,一下子就找到了呢!」
『辛苦你了……还真快呢,没有弄错人吧?』

从手机传来的话声有如铃声般美妙,那语调让人联想到楚楚可怜的少女——又或是变声期前的美少年;再加上菲列丝甜美的声音,听起来就好似感情要好的姐妹在对话一般。
「对,虽然微弱,不过有出现共鸣反应,所以不会有错。喂,你是不是该夸奖我啊?」
菲列丝食指贴在唇上,以娇媚无限的声音对他轻诉。
『嗯,你做得很好,菲列丝。』
「啊哈……谢谢。」
菲列丝啾的一声,往手机上一亲。
『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呢,目前所确认过的LT球体数量,总共应该是十二个才是,而那却是不在十二个之内的未知球体……呵呵,若是依照形式替它编号,那么那就是「第十三号」吧。』
「那是个很美的女孩呢——美到让我都想爱上她呢!他们称呼她九条院。」
菲列丝的双眼燃起昏暗阴沉的光芒,露出别有含意的轻笑。
『九条院——好像有听过这个姓呢,是在哪听到的呢……算了,既然知道她的姓,要调查就很简单了。』
「有必要调查吗?只要我出手,一下子就解决了呀。只要得到你的许可,我现在马上就——」








『菲列丝,很抱歉,不能那样做,我要请你在那里再待命一下。』
「…………」
听到他这么说,菲列丝脸上表情顿时消失,随即她以脚跟朝背后墙壁一踢。
这个只不过是单纯的迁怒发泄动作,却在混凝土的墙壁上,造成了人力所不能办到的破坏痕迹。
「——这样啊,原来你不相信我的性能?」
她以残酷的语气说道。即便是透过电话,她的愤怒也十二分地传达给对方了。
『怎么可能,我刚才也说过,事情闹大就不太妙了;因为我们终究是秘密的存在,绝不能让外界知情啊……你不用着急,我们之所以能够发现未知的「第十三号」,可以说是靠着无比的幸运喔!因为处于半休眠状态的「第十三号球体」所发出的微弱共鸣反应,必须要接近到相当近的距离才能感测到。也因此只要我们行事不要引人注目,那么其他研究室的人就不会察觉而跑来碍事了;你只要潜伏在「第十三号」附近,慢慢等待袭击的机会就好了。』
「什么~?那样太麻烦了啦!」
菲列丝不甘心地嘟起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菲列丝!』
「——好啦,我知道了啦!」
菲列丝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
『呵呵,很好,我再重复一遍,你的任务是「第十三号」的战斗数据和LT球体的回收,就算杀了素体也无所谓,但是……』
「球体一定要回收,对吧?」
『对,看来你也明白了……OK,连络事项就是以上这些,如果你还有其他——』
这时菲列丝中途打断了他事务性的台词。
「那样不~行,你该对为你卖命的我说句『我爱你』吧?」
听到她撒娇的声音,汉兹隔了一拍后说道:
「我爱你,我的菲列丝——加油。」
听到爱的话语在耳边呢喃,菲列丝陶然忘我,她仿佛将手机当成心爱之人的脸一般,闭起单眼,用脸颊磨蹭着耳机。
「哈……充电完毕!」
她挂断电话,双手抱着身体,感动得全身颤抖。
然后菲列丝走至道路中央,回头仰望初中部校舍。
这里有着编制外的编号,不该存在的『第十三号』。
看来至此之前她都很巧妙地隐藏住身分,不过她已经逃不掉了。
「看她那样害怕的样子……真是可爱。」
身为第十三号的她,本来就是不配过着安逸生活的人。
她和身为第三号的菲列丝相同,应该都是要听从主人命令,执行杀戮的机器。
必须要早点让她想起她的存在理由和使用目的才行。
「嗯……好了,该怎么办呢?」
她双手盘胸,闭目静思。
汉兹说事情闹大会很伤脑筋。
(也就是说,他是要我只要事情不闹大就可以放手去做吧?)
她顺着自己的意解释汉兹的话,露出别有含意的笑容。简单说就是只要有不被人发现的袭击机会就可以了,只是静静等待实在不符合菲列丝的个性。
「嗯哼……必须要让她认真起来才行。」
不论是为了取得第十三号球体的战斗数据,还是为了满足菲列丝自己的乐趣,都必须引出她潜藏的力量才行——即便是采取强迫手段也在所不惜。
「所以就拜托你们啰。」
她所斜视的对象,是以不带感情的眼睛凝视着菲列丝的少女们。
她们有着同样的发型、同样的体格、同样的面容……完全没有所谓的个性,是大量生产的人偶们。
缺陷入偶(Defective Doll)——或是略称为人偶(Doll)——来作为她们的总称。
「第十三号,首先就由她们来当你的对手吧,我要确认你究竟有没有与我共舞的资格……在那之前——」
菲列丝拉起胸前的制服,嘟起了嘴。
「果然还是换回平常的衣服比较好。不管怎么说,必须要有个优美的自我介绍才行啊。」
菲列丝说着再度仰望校舍。
她黑色眼眸中亮起了紫色光辉,那目光仿佛是要捕捉猎物的肉食性野兽般闪闪发亮。
前一刻她所洋溢的轻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
她的名字是菲列丝•B•芙蕾雅。
『B』这个字并不是※中间名……而是代表制造序号。(译注:欧美人第一个名字与姓之间的名字。)
即使她有着少女的外形,「它」也绝非人类。
她是体内藏有失落科技的结晶——LT球体的凶恶杀戮兵器。
「我好期待——真的非常期待这个乐趣呀第十三号,我绝对要破坏你!」
只见菲列丝舔了一下嘴唇,充满陶醉地喃喃说道。

* * *

在教室与三月分开后,爱丽丝一个人沿着初中部校舍西边的小路往南走。虽然走这条路到学院南方的白楼馆是绕远路,不过反正她也不赶时间;听着小鸟的鸣叫声,悠闲散步在绿草芬芳的森林步道上,她打算在这样宁静的环境中思考事情。
而且她现在的心情有些想要避开人群——或许是由于刚才走出校舍时,胸口的疼痛又复发了,因此而心情烦躁的关系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的。)
爱丽丝按着胸口,思索着今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种种无法理解的事情。
身体的异状,胸口的疼痛,以及早上遭遇的可疑少女。
爱丽丝一直很在意她的事。
(我的胸口就是从她出现才开始痛的,这会是偶然吗……?希望只是我太多心……总觉得有种讨厌的预感。)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
突然前方一阵风吹过来。
「!?」
爱丽丝赶紧压住飞起的裙摆,随风飞起的粉尘让她不禁眯起眼睛——
然而再度睁开的双眼中所映出的竟是非日常的世界。
没错,如果日常与非日常之间存在着一道界线,那么现在这个瞬间正是『那道界线』。
爱丽丝的背上窜起一阵凉意,心脏就像要被撕裂般哀嚎。
「呜——」
爱丽丝眼前的气流旋动,形成有如花苞的形状。
接着紫色旋风所构成的花瓣展开,有个人影自其中出现了……
……仿佛是风之精灵化作人形般非现实的光景。
「什么……!」
从风之花苞中出现的就是爱丽丝刚才所思考的那名少女。
少女的服装已非制服,而是以紫色为基调的哥德少女装。
那比起爱丽丝所喜好穿着的还要更加暴露,给人一种邪恶又残忍的印象。
挂着头饰的双马尾有如湿润的乌鸦羽毛,看起来漆黑艳丽,飘荡着宛如受诅咒的日本人偶般的妖气。
而她的肌肤仿佛人工之物般雪白,不眨动的双眼则是好似要将人吸入般的漆黑。
紫色的少女与爱丽丝对上了眼,然后轻轻一笑。
颓废放荡的笑容。
那是感觉缺少了理性……又足以诱使观者疯狂的不祥微笑。
言语自她的双唇缓慢、妖艳地编织而出。
「午安,又见面了呢!」
「你、你是……」
「我是菲列丝——菲列丝•B•芙蕾雅——我是第三号。让我重新跟你问候,第十三号,能遇见你真令人高兴。」
只见自称菲列丝的少女两手提起裙摆,优雅地行了一个礼。
「第十三号……?」
「没错,你是第十三号的杀戮人偶,和我一样都是胸中寄宿着禁忌之箱的非人怪物,我的主人称呼为——Killing Doll!」
「杀戮人偶……」
那是菲列丝用来形容爱丽丝的称呼,是令人避忌的词语。
爱丽丝宛如要咬碎脱口而出的话般,咬牙切齿地说道:
「……啥?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听不懂呢……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认错人?啊哈……绝不可能,因为寄生在我胸中的LT球体呐喊着,要我凌虐你,将你彻底杀死,而你也是同样吧?」
那双仿佛让人联想到无底深渊的黑色眼眸,正以其混浊的视线污染着爱丽丝清澈的碧眼。
「……」
LT球体——爱丽丝的胸中的确因为某种缘故,而埋藏了那样称呼的东西。
为了活下去,那是无论如何都需要的生命维持装置。
那是过去一直拒绝深入思考的禁忌力量之源头。
爱丽丝抓住左胸,质问对方的来历:
「你、你——你是什么人……?」
仅仅只是与这名自称菲列丝的少女面对面,爱丽丝的心脏就剧烈地跳个不停。
(——敌人,这家伙是敌人——)
爱丽丝只感有一股莫名的憎恶和破坏的冲动,从自己意识之外的别处涌现而出。
「我啊——我是来让你真正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是为了将你隐藏的本性和沉睡的力量引出,我才会来到这里。」
菲列丝说话时脸上依旧是讨厌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是愉快的表情。
「我不懂你说的——」
「不懂也没关系,因为从现在起我会温柔地教到你懂。」
只见菲列丝像是发出信号般,一只眼睛眨了一下。
随即潜藏在树木阴影中的制服少女们纷纷现身。
人数有三人。虽然难以分辨,不过其中也有午休时见过面的人。
那是无表情、无个性,有如人偶般的少女们。
「做什么……」
爱丽丝察觉气氛不对,立刻就转身逃走。
然而在她逃走方向的前方,又有两名少女自树荫出现,阻挡了她的去路。
短短数秒间,爱丽丝就已被完全包围了。
「不行,我不会让你逃走的,第十三号,想要求救也没用,你完全是被我引诱出来的,引到这个人迹稀少的最佳场所。」
(说什么傻话……)
爱丽丝心想,这家伙在胡说什么啊?
爱丽丝之所以会走到这里,明明完全是依照自己的意志。
「你从刚才就一直没来由地感到烦躁对吧?毫无理由地想破坏映在眼中的事物对吧?想要远离人群众多的地方对吧?啊哈……心爱的你有感受到我的共鸣反应吗?」
菲列丝按平左胸,陶醉似地眯起了双眼。
随即,有如巨大耳鸣般的尖锐幻听直接在脑中响起。
那就好像是两支音叉起了共鸣的声音——
(——要杀了她才行!)
她的心脏悲鸣颤抖,阵阵的脉动将充满杀意的血液输送到全身。
(必须现在立刻就破坏她——)
她并没有完全理解菲列丝的话,可是如果胸口的疼痛,甚至连涌上心头的破坏冲动都是这女人干的好事的话,那么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她们是『人偶』,缺陷的机械人偶,呵呵,就由她们来当你的对手。」
包围网一点一点地缩小,终于爱丽丝在受到逼迫之下,背靠在樱花大树上。
「……!?」
制服的少女——人偶以呆滞的双眼盯住爱丽丝,挥拳朝她打来。
她大幅挥动手臂向前突刺,看起来不过是大动作的胡乱攻击而已。
可是速度却有如影片快转般地迅速。
就在瞄准颜面的高速打击,即将要无情地将爱丽丝的美貌打得粉碎的时候……
「呀……!」
爱丽丝虽然发出悲鸣,却以不逊于拳头逼近的速度,灵活地驱动整个身体。
她纤瘦的身体一个轻巧转身,便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破坏力有如钉枪的拳头。
人偶的拳头由于威力太大,深深地插进了大树之中。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啊……!)
爱丽丝愕然地看着开了大洞的樱树。
「注意哦,攻击又来了呢,好了……你要怎么应对呢!?」
菲列丝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在一旁摇旗呐喊。
而正如她所说,爱丽丝眼中映出了从左右两边采低姿势突击而来的人偶身影。人偶们奔驰的速度有如疾风一般,那已经不是人类的动作了。
(好快……!不过……!)
两只人偶的合作攻击却被轻易地避开了。
「呵呵,闪得好。」
菲列丝将视线转了一百八十度。
只见爱丽丝已经站在离刚才相距十公尺以上的地方。对方才使出超出人类速度的撞击,爱丽丝却发挥出更超越其上的速度跳跃而起,成功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那动作简直像是瞬间移动一样。
与日前为救三月所使用的力量相同。
可是当时的那股力量应该还不至于厉害到现在这种程度。
「哈……哈……哈。」
爱丽丝的呼吸紊乱。
她就像心脏病发作一般,手抓着左胸,不停冒着冷汗。
(身体的性能上升了……)
她感觉得出埋在心脏里的装置,正产生过去从未有过的激烈活性化。
「呵,你干嘛一脸惊讶的表情,明明那就是你的力量啊。」
「这是我的力量……?」
「对,不过你那是什么样子啊,只是到处逃窜可是无济于事的哦?」
菲列丝像是感到无聊似地加以嘲笑。
「战斗吧,第十三号,把你的力量展现出来给我看,还是说你果然还是要吃点苦头才肯认真吗?嘻……那我就帮你一把吧!」
菲列丝的双眼妖异地发光,她的周遭开始飘起淡淡的亮紫色粒子。
「出来吧,蚀(Eclipse)!」
就在她如此流利念完的瞬间……
紫色粒子往菲列丝的右手收敛——只见在耀眼夺目的光辉之中,一把异形的武器出现了。
全长约五英尺的长柄前端布出了巨大厚实的斧刃。
「什……!」
那是极大的单刃战斧,挟带紫色磷光的凶刃以奇怪的形状弯曲,几乎延伸到握柄的手边。
整只战斧上被施以夸张的神秘装饰,除了斧刃部分外,颜色是接近黑色的浓紫色。
仿佛是恶魔用来执行斩首刑般——魄力十足的不祥威容,在纤细手臂的前端闪闪发亮。
「看好啰,你可要避开哦?」
菲列丝以单手随意地将巨大战斧一挥,好似挥动轻盈的手杖般旋转一圈;爱丽丝感觉到像是脊髓冻结般的错觉……
「……!?」
她立即向后一跃,但——
「呀……!」
明明应该已经确实闪过,爱丽丝却在身体侧面却受到冲击之下失去了平衡,那是因为菲列丝所挥动的异形之斧所产生的紫色粒子化作暴风,对爱丽丝造成冲击。
「咳啊!」
露出致命破绽的爱丽丝,受人偶从背后冲撞而被压倒在地。
然后复数的人偶冲了上来,一下子爱丽丝就已全身遭到束缚。
「可恶!放开我……!」
爱丽丝被压迫而趴倒在地,虽然她奋力抵抗,但是被复数的人偶紧紧拘束住,抵抗也不见效果。
「啊哈,不甘心的话就挣脱开如何?」
爱丽丝的脸颊被她一踢,愤而抬起头来,瞪着俯视她的敌人。
此时战斧的锋刃抵在爱丽丝的脖子上,爱丽丝虽因恐惧而脸色发青,但是却丝毫不动摇。
「那是……」
「这是『蚀』,是『第三号的灾厄』,会回应我的呼唤,从禁忌之箱显现在我手上,是我的专用武装。别装蒜了,你应该也有才对吧?」
「啥……你在说什么啊,看你那品味恶劣的服装……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
即便是处于万分危急的绝境,爱丽丝始终昂然地伪装自己。
如果对方高高在上地藐视她,那她就要在更高处睥睨对方——这就是爱丽丝一直以来的作风。
「真被你打败了……在这种状况还那么伶牙俐齿.实在让人敬佩啊。」
「没什么啦,因为这是家训呀。」
爱丽丝一副戏耍的口吻,完全不当她是一回事。
菲列丝在喉咙中低笑,明明是受到嘲弄,她却反而像是很开心地脸颊泛红。
「啊啊……你果然很棒,你那美丽的容貌、亮丽的头发、高洁的灵魂,每一样都符合我的喜好啊,呼呼,我开始想要让你的一切都属于我了。我要玩弄、凌迟你……将你玷污殆尽之后再杀掉,你会在我心中永远活下去……这样很美好吧?」
「我拒绝,虐待狂又是同性恋的女孩子不是我的菜啊。」
听到爱丽丝出言不逊,菲列丝的脚跟踩住她的头。
「那还真遗憾——那你就努力抵抗吧,快点啊,你要是不快点拿出真本事,我可是会直接踩爆你哦。」
「呜……」
爱丽丝在四肢受制的情况下,头又被人踩踏在脚下。
受到这样的屈辱,爱丽丝也不打算善罢干休。
超越现在之上的隐藏力量——如果自己真有那种力量,那么现在马上就可以把这变态女人踩在脚底羞辱……尽情欺负她的说。
「啊呜……」
自从遭遇菲列丝之后,爱丽丝除了胸痛之外,还有另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是一个紧闭箱子的印象,只要闭上眼就会浮现脑海。
那是充满不祥气息,会唤起内心恐惧的正方形黑色箱子。
(封印!)
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样的直觉,若是自己有什么隐藏的力量,那一定就是藏在那里头吧。
可是禁忌之箱的盖子被牢牢锁上,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
「哎呀,都被逼到这种地步了,还是不行吗?汉兹说你是处于半休眠状态……看来你还真是个贪睡虫呢,呵呵……你要怎么办呢?」
一边用脚底蹂躏着爱丽丝,菲列丝一边吐出性感的气息。
双手双脚被人偶按住,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爱丽丝,她赌上一口气也不肯发出悲鸣,咬着嘴唇拼命忍耐着。
「!?」
然而在爱丽丝视界的前方,她却看到最不愿看到的光景。
「为……什么?笨蛋……」
「什么?你在看什么啊?」
见菲列丝往和她同样的方向看去,爱丽丝的脸色变得苍白。
——她是想过有这个可能性。
因为不论何时,只要爱丽丝遇到危机,那家伙就一定会赶来。
就好像骑士、救世主、王子一般,赶来拯救身处危境中的爱丽丝,但是……
(你明明每次都没帮上忙……别多管闲事了啦!)
只见有人从第一校舍的方向跑来,那个人是三月。
只有正常人视力的他,还没有发现这里的情况。
自两人分手明明还没经过多少时间,看来他是相当赶地打扫完毕了吧。
而且偏偏这种时候他就能预测爱丽丝的行动,全力追赶上来。
他似乎一直很在意早上身体不适的爱丽丝,所以……
(真是不会挑时间……笨蛋家伙,你那么担心我吗?)
爱丽丝眼中毫无理由地渗出眼泪;明明这场面该为这讽刺的事态难过,但她却感到喜悦。
「真奇怪呢……这一带受到我们所发出的共鸣反应影响,人们应该自然会远离这里才是,会是因为有强烈目的的关系吗?不过这样正好,看你的神情他应该是你重要的朋友吧?」
菲列丝嘴角扬起,就像个想到什么恶作剧的小孩,露出了既纯真又残酷的笑容。
「啥……我才不认识那样一脸呆相的人呢。」
尽管内心焦躁,爱丽丝却还是装傻,不过……
「喔……真的吗?那杀了他也无所谓吧——就像这样。」
菲列丝将蚀高高举起。
「住、住手!?」
爱丽丝立刻失去从容地大叫。
然而依旧被压制在地、身体失去自由的她毕竟无能为力。
「呀!真好听的叫声……不过不行,我还是不会停手的。」
然后菲列丝就像是要做给爱丽丝看一般,以夸张的动作,朝远方的三月挥下特大的战斧。
「——!?」
爱丽丝发出无声的悲鸣,同时大战斧的斩击卷起了紫色旋风。
只见风之刃刮起柏油路面飞去。
尽管风刃因距离而威力衰减,却仍飞过两百公尺,从三月的侧面以毫厘之差通过,然后打在背后的大树上。
三月虽是千钧一发地避免了直击,却受到旋风的余波冲击而飞出,整个人背对着撞在大树树干上。
然后少年趴在土地上一动也不动。
……宛如死亡一般。
「啊……」
看到那样的光景,爱丽丝的瞳孔放大,三年前——不祥的过去幻影在脑海里闪过。
胸口遭贯穿,浑身是血地仰天倒下……自己濒临死亡的身影。
『箱』开始嘎嘎作响,虽然没有开盖子的钥匙,但是容器却开始产生细小的裂痕。
「啊……啊……」
只见黄金色光芒自裂缝处流泄而出,照耀着心中的黑暗,接着裂痕裂得更深更粗,逐渐扩散到致命的程度,既像是濒临溃堤的堤防,又像雏鸟孵化前一刻的蛋。
「可惜,没打中,那就再来一次……」
菲列丝愉快地再举起战斧,而且是用双手而非单手——她这次不打算游玩,而是认真地要将少年的肢体劈成两半。
「啊……啊啊啊啊啊啊Ⅱ」
然后就在这个瞬间,安置于爱丽丝心中的禁忌之箱破碎四散,不留一点痕迹。
LT球体从休眠状态完全觉醒,并且瞬间以闪电般的速度变换为战斗状态。
开始飘荡在周围的黄金粒子一齐向爱丽丝的胸口收敛——顿时耀眼炫目的闪光迸射而出。
「啊哈——就是要这样才对嘛。」
菲列丝以充满期待的眼神回过头,炫目的闪光之中,她见到的是难以置信的光景——只见力量堪称足以粉碎大树的数只人偶,竟被一并弹飞了出去。
而在爆炸中心处,爱丽丝站了起来,手上还握着刚从人偶身上拉断的手臂。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爱丽丝毫无感情地握碎人偶的手,目光直直瞪视着敌人。
她是刚从休眠状态觉醒、处于战斗状态的Killing Doll是第十三号的杀戮人偶。
从淡金色磷光所包覆的爱丽丝身上,散发出压倒性的气魄。
「是啊,太棒了,我都快被你的杀意融化了呢。」
只见菲列丝与先前的爱丽丝相同,她也按着左胸身体前倾,表情看似颇为痛苦——然而却又带着喜悦。
那是爱丽丝的LT球体与菲列丝的LT球体产生共鸣,使她心脏剧烈疼痛的关系。
想要对抗这种情况,就必须要发挥出足以与对方互相抗衡的力量。
「讨厌啦,你看你想做就做得到嘛,你这是在跟我道谢是吗?不用啦……与其口头上的道谢,我更希望你用态度表示呢,火热的接吻你看如何?」
「开什么玩笑,要我做那种事我宁可死掉。」
「是吗?那我杀掉你再吻好了。」
菲列丝手离开胸口抬起头来,随即气氛一变,她脸上与先前不同的冷笑就是她开始认真的证据,嘲笑转为冷笑,稚气变换成杀气。
菲列丝用大战斧『蚀』指着缠绕金色磷光的爱丽丝。
「恭喜你,这场考试我算你及格了,但光凭那种程度我只能给你六十分,接下来就由我来当你的对手,你可要拿出全部实力来挣扎哦,第十三号,不然可会一下子就结束啰。」
只见菲列丝向后方跳跃,她放低姿势,将战斧扛在右肩上。
这是第三号的杀戮人偶——菲列丝初次展现的战斗态势。
「呜……」
杀意的奔流刺痛着爱丽丝的皮肤。
(——快点,要快点把这家伙破坏掉才行——)
胸中的LT球体发出鸣动,高声呐喊着要她抹杀眼前的敌人。
(但是不行……!不行那样……!)
爱丽丝紧咬着嘴唇忍耐,因为现在该做的并不是那种事。
「呜……啊……」
原本装在禁忌之箱内的东西正逐渐将她的精神染黑。
她之所以没有解放汹涌澎湃的破坏冲动,勉强还能保持理智,是因为视界的一角映着少年的身影。
「来,让我们相爱吧!」
菲列丝一睁眼,以迅捷如疾风的速度冲刺过来,将蚀从上直劈而下。
「哼……!很遗憾,我可没空陪一个变态。」
爱丽丝早已将斩击产生的旋风也计算在内,她一踢周围的树木,跳跃进入了菲列丝的死角。
斩!虽然蚀在步道上留下恐怖的痕迹,但没打中就没有用了。
爱丽丝在着地的同时疾驰而出,她前进的方向当然是——
「嗯~真冷淡,嘻……竟然背对着敌人,你该不会是在诱惑我吧?」
爱丽丝急驰到俯卧在地的三月身边,背后风之刃袭来。原来刚才的直斩虽被闪过,菲列丝却有效利用直斩的离心力,迅速变招往死角的方向横扫过去。
而爱丽丝则是头也不回地加快速度——
(我一闪躲就会击中三月啊,她的性格果然恶劣。)
然后风之刃便将少女的身体横劈成两半。

* * *

「喂,不是这样吧……?」
原先期待的敌人却被轻易杀死,菲列丝登时失望地垂下肩膀。
可是仔细一瞧……变成两半的原来是与敌人穿着同样制服的独臂人偶;也就是说,第十三号在避过那一记直斩之际,巧妙且隐密地回收了丧失战斗能力的人偶,并且用它代替自己承受了背后袭来的风刃。
她之所以跳入菲列丝的死角,当然在战术上来说是合理的一步,不过那同时也是为了不让菲列丝发现此事的布局。
「……被她算计了呢。」
这时第十三号已经抱起少年,在数百公尺远的前方奔跑了。
尽管逃走得有如脱兔般迅速,但毕竟是才刚破壳而出的雏鸟,菲列丝现在追还追得上。
「怎么可能让你逃走呀……!」
菲列丝像是要让步道爆发似地往地上一蹬,一瞬间她就已加速至最高速度——身上扛着超重量的武装,速度却是快到常人视力无法捕捉。
双方的距离一点一点地拉近,明明彼此的底牌都尚未显露出来,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中断。
「好,我就要追上了,第十三号。」
菲列丝说着舔了一下嘴唇。这时高速奔驰的菲列丝已经紧握住蚀,进入准备攻击的态势,打算在追上的瞬间发动斩击;如今映在她眼中的,只有奔跑在前方的宿敌背影而已。

此时一道银色光线疾射而来,以倾斜的角度划破天空。

「!?」
在最高速度下奔驰的菲列丝反射性地将蚀一旋转,这一瞬间她完全是凭藉着过往的战斗经验以及斗争本能而采取了这样的行动。
而也就是这样的行动,让她得以在千钧一发之际保住了性命。
只见从侧面上空飞来的光线,与大战斧的巨刃产生激烈冲突。
「呃!?」
菲列丝大口喘息着。高速疾走的她受到突如其来的横向力道的冲击,原本的备战姿势也随之瓦解。
「狙击?是谁!?」
为了避开光线攻击,菲列丝硬是强迫身体紧急停止,然后勉强摆出防御姿势,警戒狙击手的追击。
(不再射过来了……这是怎么回事?目的是想拖住我的脚步吗……?)
当她作下如此判断的时候,也已经不见第十三号的踪影了。
「啊~真是的!」
她让超重量战斧在头上旋转,然后将巨刃往路上劈落。
只听到解除战斗态势的菲列丝脚边,响起了柏油路凹陷的重低音。
「被逃掉了啦,啊~讨厌……妨碍别人恋情的人,最好下地狱去吧!」
她朝分解为粒子而逐渐消失的大战斧一瞥,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银』的光线——毫无疑问是另一位杀戮人偶,而且是谁干的菲列丝心中也有底。
只不过……
「到底是从哪里射来的啊……真是的。」
菲列丝至今仍未感受到对方狙击手的共鸣反应。
杀戮人偶只要使用武装,共鸣反应就会增强,即使在相当遥远的距离也应该会被发现才是。
也就是说那名狙击手是在让武装显现共鸣也传达不到——至少推算有四○○○公尺以上的超远距离发动精密狙击,而且是瞄准在最高速度奔驰的菲列丝,只扣一次扳机就能一发击中。
如同『传言』一样,果然是让人战栗的性能。
「啊~啊,真是扫兴,那么十三号,今天我就放你一马,下次有机会我们再玩吧!然后就是——」
菲列丝望向狙击过来的方向,以愤恨不平的啧声说道:
「给我记住,『第十二号』,这笔帐我绝不会忘记!」

* * *

(……看样子是摆脱她了。)
爱丽丝浑然忘我地奔跑,到了没人的地方才缓下速度,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里是月城町北部的住宅街,虽然绕了相当大的一圈,但是只要直接从这里走到主要道路再往南走,距离九条院宅邸并不算太远。
「三月……」
她以阴郁的语调轻声呼唤。
虽然也想过要带他去医院,不过这里离家里比较近,而且看他的外表也不像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于是爱丽丝以手机联络专属医师,请医生到自己家里看诊。
「……看来这并不是什么玩笑。」
自己跑了那么长的一段距离,呼吸却还是平顺如常。不管是把人偶击飞的无比力量,还是汽车也比不上的脚力……这种事实在不像是……
「三月,我……」
爱丽丝感到与球体共鸣无关的胸口刺痛。
与菲列丝对峙时,她并没有空档思考。
不过现在有余裕思考了,爱丽丝却仍处于混乱的漩涡中。
「我……果然……」
——啊啊,我还记得,这感觉和三年前相同。
机械制造的心脏仿佛正在嘲笑着她,逼她回答出一直以来逃避的答案。
「……好像不是人类……」
爱丽丝缓缓抬头望天,然后对着晴朗无云的蓝天,以快哭出来的声音喃喃说道。
天上明明没有下雨,却有一道水滴闪烁着自少女的脸颊滑过。

这里是九条院家二楼西边的客房,爱丽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床上是受过专属医师的治疗,正安稳地熟睡着的三月。
依据从父亲那代便是专属医的桐山医师诊断,三月只有背部撞伤,内脏骨骼并无异常,只是轻微伤势而已。
但是爱丽丝却不能因此安心,因为三月是被卷入爱丽丝的麻烦而负伤。
一个弄不好他很可能会死……无法拭去的罪恶感折磨着爱丽丝的心。
这房间的内部装潢与爱丽丝的房间不同;考虑到不论谁住都不会造成对方不快,因此是采用朴素简单的装潢,就好像是旅馆房间一样的气氛。
而爱丽丝就在宁静的室内,一时沉浸在回忆之中。
三年前——当时的记忆颇为暧昧,那时究竟发生什么事,连爱丽丝自己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
爱丽丝的胸口被贯穿一个大洞,正逐渐迈向死亡,不,她确实已经死过一次了。
藉由母亲之手在胸部埋入装置,靠着因此获得的治愈能力而复活的爱丽丝,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人类了。
在情绪激昂或是面临危机时,身体会仿佛切换了开关似地,发挥出超人般的力量。
不论如何奔跑都不会气喘,一瞬之间可以跑过十公尺以上的距离,即使是在数公里远的招牌文字也可以清楚辨别。
爱丽丝立志要成为理想中的千金小姐,她并不需要这种多余的力量。
所以——到目前为止她都一直尽量不去使用,自我封印了起来。
「呵……」
爱丽丝发出自嘲般的叹息,同时开始思考。
那位自称叫菲列丝的少女——
突然破坏自己了平稳的日常,将自己带到非日常的生活,她究竟是什么人?
「LT球体——那家伙也和我一样……?」
爱丽丝曾听母亲说过,与她有相同遭遇的人另外还有数人。
从她称爱丽丝是第十三号看来,至少另外还有十个人以上吧。
还是说那号码另有其他意思?这点现阶段仍是不清楚。
还有她的目的,以及接近、袭击爱丽丝的理由,一切都还是个谜。
爱丽丝的脑中一团混乱,根本无力深入进行推理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声低语已经不知是第几遍了。
因为不管她怎么想都不能明白。爱丽丝只不过是希望,这平稳无聊的每一天能够永远持续下去——她的愿望不过如此而已。
「三月……」
没有人听到它这虚弱的喃喃自语。
(要是这些非现实的事全部都是梦就好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她也很清楚这些全是无法否认的现实。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大概无法相信这些事吧。可是爱丽丝是早就知道,这世界确实存在常识所无法解释的事物。
因为爱丽丝从冥府深渊复活过来,她自己的身体就是胜于任何雄辩的证明。
追根究底,非日常的生活从三年前就开始了。
改变的身体,已经不是人类的自己。
过去一直回避不去思考这些,她感觉如今像是要付出代价了。
(妈妈……请你快点回来吧。)
爱丽丝认为母亲或许知道些事情,因此打电话给她,只是很不巧地对方似乎没开机。
尽管她说不久就会回来……但是爱丽丝总之就想早点找个人商量。
因为如果一个人郁闷地沉思下去,她感觉脑袋好像就快要发疯似的。
(哈,身为九条院爱丽丝……我竟然这么软弱啊。)
她对自己发出干笑。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那名不祥的紫色少女或许随时会破窗而入、前来杀死爱丽丝也说不定。
如今解除了战斗状态,爱丽丝只感到难以抗拒的恐惧感。
「嗯……」
听到少年的喘息声,爱丽丝拿起毛巾,替三月擦去额上的汗水。
就在这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啊……咦?我……」
「……三月,你醒过来了吗?」
爱丽丝像是要扑在他身上般,把脸凑了过去。
「咦?爱、爱丽丝?」
或许是看到爱丽丝的脸逼近眼前,三月吃了一惊,随即满脸通红。
「啊……!」
这时爱丽丝也终于发现现在的情况,脸颊泛起朱红。
她猛地将身体后仰,差点撞倒了椅子。
「不、不是的……这是……」
「嗯、嗯……我知道……」
气氛不知不觉变得有些尴尬,这种情况使得两人都害怕开口。
率先打破这个胶着状态的人则是爱丽丝。
「我听说三月倒在学校的散步道上,因为只有轻伤,所以就先送到我家来了。这件事你还有印象吗?」
爱丽丝刻意不编造谎言,只是简洁地将无关紧要的部分告诉他。
「没印象。」
三月摇摇头,他说他什么也不记得。
那是当然,因为三月突然被攻击,昏倒过去了。
「多谢你了。」
「不……」
爱丽丝低下了头,因为她感到内疚,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接受他的道谢。
「身体觉得怎样?」
「嗯,已经完全没事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三月向她低头道歉。
「话说回来……我记得我……在找爱丽丝……真是奇怪哪。」
三月小声地自言自语,看来他对于自己缺少的记忆不能释然。
「啊……对了,我们约好回家时要去吃冰淇淋,结果因为我的关系没办法遵守约定,今天的份我改天会补请你的。」
三月安稳无比的声音,将踏入非日常境界的爱丽丝又拉回日常生活。
不管是恐惧还是不安,在他温柔的笑容包覆之下,好像全都要融化似的。
这可以说是他的专长了吧。
「——所以你要打起精神。」
「咦?」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嘛……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爱丽丝的样子感觉有些奇怪。如果.有什么事是我能做到的……我会帮你的,因为不论何时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啊。」
三月以一脸清爽的微笑,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让人脸颊发热的话。
受到他的影响,爱丽丝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地坐立难安。
「站在……我这一边?」
「嗯,虽然或许有些靠不住啦。」
或许是对自己的话感到难为情,三月搔搔脸颊,掩饰自己的害羞。
「总、总而言之,爱丽丝如果不像平常那样妄自尊大,我就感到不对劲啊,所以——好痛!」
爱丽丝用中指狠狠朝他的额头弹了一下。
「哼,你说谁妄自尊大啊,真是失礼,我可是个文静娴淑的千金小姐耶。」
爱丽丝双手盘胸,将视线移了开来。
「我还是向你说声谢吧……谢谢。」
「……嗯,不客气。」
只要三月和她在一起,爱丽丝就不是孤独一个人,祈求能永远持续下去的日常生活,也就依然平稳地留在爱丽丝的身旁。
「…………」
但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说不出口。
九条院爱丽丝早已不是人类了。
这件事唯有他,绝不能让他知情。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当夜晚的黑暗染上天空的时候,三月从床上爬了起来。
「啊……已经这么晚了。」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爱丽丝看了时钟吃了一惊。
每次和三月说话,不知为何总感觉时光飞快地流逝。
「我现在就帮你备车,你先等一会儿。」
正当爱丽丝要去打电话时,三月急忙制止她。
「不用了,我走回去就好。」
「不行,你一个伤患还说什么傻话啊?」
「我明明没事啊……爱丽丝真是爱操心。」
三月苦笑着说道但是爱丽丝却用手指按住他的下唇,否定了他的说法。
「……我才没有担心你,这单纯是我的原则问题,哼!打从一开始三月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知道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你。」
「你这样说法好像话中有话呢——别笑嘻嘻的!」
爱丽丝瞪着他的笑脸,一边打电话叫车。
「——是,那就麻烦你了。」
这样就可以了,只要再过几分钟,九条院专属的车辆就会抵达门前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玄关处传来了可疑的声响。

爱丽丝猛地站起。
(难道又是那个女的……!?怎么会……竟然找到家里来……)
她啧了一声打开门,而慢了半拍的三月也靠到爱丽丝身边来。
「爱丽丝?刚才的声响是……」
三月一脸惊讶,隔着爱丽丝的肩膀朝走廊望去。
「嘘……!」
爱丽丝用手掌按住三月的嘴,伸出食指抵在自己的唇上。
走廊连同天花板都建造得相当奢华宽敞,等间隔吊挂的照明灯,以及墙壁所装设的模造烛台,两者皆放出从建造时就一直不变的温暖光明,照耀着年轻主人的美貌。
声响似乎是从楼下传来,咚咚地好似殴打某物的钝重声。
爱丽丝一边警戒着一边在走廊上前进,然后从折返式楼梯走下楼。三月则是在她后方,蹑手蹑脚地跟在爱丽丝屁股后面前进,或许是以为有强盗闯空门,他的表情显得不安。
「听好啰?三月,你不要离开我哦。」
「好、好的……我会的。」
(……三月身为一个男人,却丝毫没想说要走在前头呢。)
当然爱丽丝也并不打算让他那样做,但是这家伙实在太让少女心失望了。
(才想说要对他另眼相看,结果马上就是这副德性……真不敢相信!)
明明是在如此紧迫的状况下,爱丽丝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们走下一楼,往左手边前进,立刻便看到通往入口大厅的门扉。
爱丽丝缓缓推开门,目光环视可算是九条院家入口的宽敞房间。
只见空荡荡的大厅里,豪华灿烂的枝形吊灯往下方投射亮一丽的光辉。
他们很快就明白声音源头从何而来。
是从入口大门发出的打击声。
咚咚、咚咚、咚咚……
厚重的门不停地被从外面敲打。
这时间并没有客人预定前来。
再说如果是客人,那他只要按门柱上的门铃就好了。
未经同意就通过大门和庭院,而且还突然敲起门来,实在不像是正常人做的事。这么一来,爱丽丝会判断是敌袭也是很茫常的。
「……我开啰?」
「好……」







两人像是要庇护彼此般靠在一起,悄悄地往大门前进。不过这声音也有可能是陷阱,或是要让他们转移注意,敌人可能会趁机从窗户或后门一口气冲进来也说不定——行动必须更加谨慎才行。
于是爱丽丝动员强化的感觉器官,预测门另外一边的动向。
(一个人……?而且个子很高!这么说来……不是那个女的啰?)
爱丽丝虽然感到讶异,不过最后的结论当然还是要以最坏的情况为打算来制定行动的方针。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砰的一声被从外面推开。
「快趴下……」
「呜哇!」
爱丽丝将三月扑倒在地。
接着两人纠缠在一起在地上打滚,迅速地从敌人的射线上逃开。
破门而入的袭击者立刻进行射击——完全没有这回事!
「我回来了————!」
「什……」
「总算找到钥匙了!我敲门敲了这么久,帮我开个门会怎样啊!……咦?哎呀?」
这个充满精神地打着招呼踏入玄关的醉鬼,一看到两人不成体统的样子——
「哎呀~……这是……好的,是我打扰两位了……」
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般地又关上了门。
「……啊。」
经过数秒的沉默之后,她才开始思考那个怎么看都像是母亲的敌人,以及自己现在的姿势。
「呀啊啊啊啊!」
爱丽丝发出带有双重含意的惨叫。

「妈、妈妈……」
身上是胸前敞开的大胆礼服,亮丽的金色长发。
有如蓝宝石般的碧眼,超群出众的身材——爱丽丝如果顺利成长,应该就会变成那个样子吧!?她的名字是九条院拉米雅。
她是爱丽丝的亲生母亲。
「啊~吓我一跳.我说你们两个,那种事至少也在房间里做吧。」
「不、不是的,这是那个、都是妈妈喝醉酒,像个笨蛋似地猛敲门的关系啦!」
爱丽丝慌慌张张地挣扎,虽然她尝试着想要快点爬起,但是三月却紧紧抓着她的腰,所以一最终还是失败了。
「你、你啊……到底打算贴着我多久啊……!」
「不,可是你说别离开你。」
爱丽丝用力踩了三月一脚,然后才终于得以和拉米雅正面对峙。
身上带着酒味的母亲,脸上和平常一样挂着轻佻浮薄的笑容,长相虽然非常相似,但是她和爱丽丝所散发的气息完全不同。
「妈妈……那个!」
「嘘~!已经入夜了,说话别那么大声,很没礼貌哦,爱丽丝,你想说什么我待会再慢慢听你说。」
拉米雅咚的一声,将行李箱和手提包放到地上,她的这番发言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做了什么事。
刚才在那里猛敲门的人又是谁呀!
「对了对了,三月,好久不见!」
「啊,我来打扰了,拉米雅小姐。」
三月站起身来向她鞠躬行礼。
拉米雅一边说着「哎呀哎呀讨厌啦」,一边走了过来,然后放着女儿不管,一把抱住三月,一个劲儿地开始抚摸他的头。
「骗人,你是怎么回事,好久不见竟然变得这么可爱,讨厌啦,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嗯姆……呃嘿嘿……」
看到三月对一个半老徐娘色眯眯的样子,嫉妒火焰从爱丽丝的全身喷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一回来就做什么啊!你这个好色老太婆!什么叫『我该怎么办才好呢~』!马上给我分开!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你干什么呀,那么兴奋可是又会流鼻血的哦。」
面对摆动双手,气呼呼大叫的爱丽丝,拉米雅依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如果换作是其他女人,爱丽丝有自信绝对不会输给世界上任一个女人,但是只有这个母亲可说是她的天敌。爱丽丝面对她每次都会失去平常的冷静,然后事后才后悔莫及。
只见爱丽丝双手穿过三月腋下架住他,接着硬是把他从魔女的拥抱拉开。
然后从两侧捏住他柔软的双颊,用力向外一拉。
「咿呜?!」
只听到凄惨的悲鸣从三月被拉长的口中传出。
接着爱丽丝双手交错,捏着脸颊将三月的脸转了过来,让这个花心人与自己在极近距离面对面。只见爱丽丝额上青筋暴现,以温柔的语气笑嘻嘻地对他说:
「听好啰,三月……你是我的未婚夫对吧……?既然如此,你可以被其他女人抱住还色眯眯地傻笑吗……不可以吧?对吧……?」
三月被吓得飞快地拼命点头答应,由于太过恐怖,他的眼中都泛起了泪水。
「呵呵,很好。」
爱丽丝赏玩着三月畏惧的表情,在她的残暴心性得到充分满足之后,她终于心情好转,于是松开了手指。
「爱丽丝,你这种作法会不会太卑鄙了?你看看三月,他吓得像一只刚出生的小鹿呢,真是可怜。」
「妈妈你不要过问,因为三月一下子就会见色心起,所以一定要好好管教他才行。」
爱丽丝竖起食指说明,而拉米雅听了则是轻轻点头赞同。
「或许是该那样做。」
「咦!?」
原本期待这位将来的岳母会对自己伸出援手,结果却轻易就遭到背叛,三月沮丧地垂下肩膀。
「但是这果然还是爱丽丝不好,因为要是你能用自己的魅力抓牢他,那么他也不会去看别的女人了啊,你说对吧?三月。」
拉米雅摆出强调她丰满双峰的姿势,诱惑纯情的少年。
「不,那个……」
只见三月低着头,羞到耳根子都红了。
爱丽丝的双眸正以不祥的目光盯着自己,这种情况下三月自然不敢表示任何意见。拉米雅就擅自当他认同,继续说了下去——
「你应该更……那个啦!要更积极地和他接触,和他卿卿我我地亲热,你看,就像这样。」
「我就说你不要黏着三月啦!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被侵犯到自己不擅长的领域,爱丽丝显得狼狈不堪。
「啊哈哈!你这孩子真是的!一说到那方面就完全不行,这点跟你爸爸一模一样呢!他也是一旦要办事就会流鼻血,而且还是大喷血。」
我可是超辛苦的呢——拉米雅开始高谈阔论起夫妻夜生活的苦难辛酸。
「——所以说***这样,所以***哦,你懂吗?而且那个人还***啊。」
「啊啊啊啊!我听不见我听不见!吵死了人!你给我闭嘴!色女!」
在许多方面都已冲破忍耐界限的爱丽丝,用面纸按着鼻子,双目含泪地发出怒吼。
「哇!你那台词和举止!跟你爸爸一模一样啊!」
果然是父女呢,真是怀念啊,拉米雅哈哈大笑道。
「啊——话说回来,好久才回到家来,感觉疲劳好像一次爆发出来了,那么我就先去洗澡啰。」
拉米雅将场面搞得一团混乱后,便哼着歌前往浴室去了。
「啊!对了!三月要不要也一起洗?」
「咦?可以吗?」
他回答得天真烂漫。
「当然不可以!快给我回家去啦!笨蛋!」
「欸……」
受到爱丽丝斥责,三月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而门铃刚好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
爱丽丝拿起设在玄关旁的通话器。
通话器则是传来她所熟识司机的声音。
『让您久等了,九条院小姐。』
「辛苦你了,请你先在门口等待。」
『遵命。』
于是爱丽丝挂上通话器,然后催促三月。
「三月,就是这样,车子已经在门口等了,你快点回去吧。」
「嗯……谢谢。」
三月打开大门,回头向她点头致意。
「那我就不打扰了——爱丽丝,看到你有精神我就放心多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不可以再睡过头迟到啰!」
「啊哈哈,我了解。」
三月对她微微一笑,随后便消失在门的另一头。
「……」
入口大厅一片鸦雀无声,宽广的空间更让人强烈感到寂静。
「爱丽丝,三月回去了,所以你觉得寂寞吗?」
「什么!?」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爱丽丝差点惊讶得跳了起来。
「你、你不是去洗澡了?」
爱丽丝明明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可是拉米雅却是一副一切了然于心的态度,将手搭在爱丽丝的双肩上。
「你真是太可爱了!」
「呜呜……」
尽管被拉米雅用手指戳着脸颊、被道破心事的爱丽丝却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她只能难为情地别过头去,尽量不和母亲眼神相对,这已是爱丽丝最大的努力了。

* * *

九条院家的大澡堂位于一楼西北边的一角。
这个存在于西洋建筑中,却又拥有浓厚日式风情的澡堂,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善用自然景观所形成的美景。
里而的浴池有如泳池般宽敞,池水则是引自附近天然温泉的泉水。
在这里可以浸泡在拥有多种药效的温泉里,视觉还能享受到四季不同的自然之美——生来体弱多病的父亲在建造这个家的时候,据说最特别花费心力的就是这里。
白濛濛的氤氲蒸气之间,隐约浮现出少女的剪影。
爱丽丝坐在椅子上,花费时间仔细清洗那艳丽的金色长发。
接着她以海绵吸取沐浴乳,将那如美玉般的肌肤刷的干干净净。
「呀!?」
这时突然有一双手从爱丽丝两腋下方绕过,从背后抱住她。
丰满的双峰挤压在她的背上,如针一般刺激着她的自卑感。
「你突然干什么啦!」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亲子间的亲密接触啊?来,妈妈帮你洗身体。」
话才说完,拉米雅就将湿润的身体贴了过来,爱丽丝则是马上脸色发青,挥开想要摸她胸部的好色双手,扭着身子逃跑。
「嗯~真是的,你就不肯接受妈妈的爱吗?」
「妈、妈妈的爱湿答答的呀……!」
爱丽丝用还沾着泡沫的手,拼命推开母亲逼近而来的脸。
「呼呼呼……过去我就是用这招让你爸爸求饶的哦。」
她似乎是回忆起夫妻在浴室里的死斗,只见拉米雅沾满泡沫的脸上,两只眼睛目光锐利,笑得十分可疑。
(不行……不知为何,我感觉现在我的贞操有非常大的危机……)
或许是继承了父亲的DNA,爱丽斯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于是便将洗脸盆的热水往身上一淋,身体还没冲干净便快步往浴池方向躲避,但是……
「别想逃!」
只见拉米雅利用头部滑垒的要领在地板上迅速滑行,在爱丽丝即将跨入浴池的前一刻抓住了她的屁股。
「呀~~!」
只听到澡堂内响起有如使尽全力拍手的声音。
原来是爱丽丝脸朝前方趴倒下去,她的身体前方重重地打在地面上。
「呼呼呼……不行哦~身体每一吋肌肤都要洗干净才行。」
拉米雅抓住女儿纤细的脚踝,像是拉拖曳网般拉了过来。
「啊啊!可恶!你别闹了啦!」
爱丽丝愤怒之下,用仍自由的那一只脚踏住地面,以不自然的姿势奋力一跳,连同抓住她的母亲一起跳入浴池之中。
顿时池水如水柱般喷起,之后两人就以潜水状态互相对抗,两人的斗争持续长达三十秒。
「噗哈!呣……你的身体能力果然和爸爸完全不同,没那么容易降服。」
「咳咳……开、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得要悲惨地在澡堂做这种事!」
爱丽丝发誓,以后再也不和母亲一起洗澡了。

好不容易重新洗好身体,爱丽丝再度泡在浴池里。
而母亲也在旁边,身体呈大字形地靠在浴池边缘。
「这时候就会觉得想喝酒吧?」
「我还未成年。」
爱丽丝不感兴趣地回答道。而拉米雅似乎对女儿的回答颇不满意,只见她两手伸向空中,不断重复着一开一闭的奇特行为。
「说什么未成年,妈妈觉得你的晚熟已经到达危险的状态了哦。」
「哦?那你的手打算做什么?我不会生气的,你就说来听看看。」
爱丽丝以虚伪的笑容催促拉米雅回答。
「所以在你成长期结束、一切都已太迟之前,我想帮你丰胸按摩啊。」
「我可是没生气哦?不过你要是再说下去我会揍你。」
爱丽丝用手遮住胸部,脸上虽然仍是笑容,眼神却显得不悦。
「呣~为什么我女儿的反抗期会持续这么久?」
「哼!为什么我妈的脑袋会这么不正常?
两人在互相瞪视之下温热身体。然后并排坐在浴池的边缘。
「好了,差不多该言归正传了吧?妈妈。」
「说的也是……虽然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就听吧,发生什么事了?爱丽丝。」
母亲呼的吐出一口长气,这时她脸上已从平时奔放的表情,转变为过去从未见过的认真神情。
爱丽丝不知道——这张面容正是过去为了进行自己的研究而不畏任何禁忌,甚至不惜踏入神之领域的天才科学家。
属于『白面金发』拉米雅﹒佛克斯的表情。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听完爱丽丝的说明,拉米雅用两手掬起热水,仿佛在集中精神般地注视手上;只见液体从手指的缝隙中流出,顺着成熟肢体的曲线滑落。
拉米雅一脸严肃地陷入沉思……爱丽丝也看出气氛不宜打扰,因此保持沉默。
「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拉米雅再度开口已是数分钟之后的事了。
「我们先来复习一下吧,毕竟距离上次跟你谈这件事,已经是事隔三年了呢。」
然后母亲就像三年前那样开始说起。
「我之前应该有跟你说过,我以前是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吧?」
「我记得你说你在某个大型研究机关任职,虽然当我询问关于那个『组织』的事时,妈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嗯,因为我不希望你介入得太深……而且这种事也不适合说给女儿听,所以这次我也只会说明最低限度必要的事,希望你能谅解。」
依照拉米雅的说明,『组织』以各式各样的企业作为掩护,主要是进行关于人工器官或义肢等研究开发的机关;至今已有多项研究成果为世界带来重大贡献。
「说是人工器官,其实单只人工器官就有许多种类,不过那些东西和现在要说的事无关,所以就省略不说了。当然这是合法的研究,是人类睿智的结晶,能够用于救人的伟大成果……只不过私下也进行人类的复制与强化、不老处理、基因组合的操作、甚至是死者复活也有研究,这些也是事实……」
『不老不死』、『死者复活』、『人体强化』——
从这些充满魅力的关键字看来,不难想像那些需求一定难以数计,为此不惜干犯禁忌的赞助者和优秀研究员,在全世界应该都所在多有。
而拉米雅就是参加了在伦理上不被认同的非人道实验的其中一人吧……而关于那理由,爱丽丝心中也多少有数。
所以如果母亲不想说,爱丽丝也无法开口询问。
「而当时组织进行的主要研究……就是那个。」
拉米雅指着爱丽丝平板的左胸。
「『LT球体』——在世界各地发掘出来,可称得上是失落科技结晶的微小球体;它具有附着、寄生在心脏之上,藉此提升适任素体之身体能力的特性。组织则靠着研究分析球体,进而成功获得未知的失落科技。——到这里没有问题吧?」
爱丽丝手按着左胸点点头。
「那个LT球体就埋在我的胸腔里。」
「——没错,严密说来是多少改良过的东西,但是至今所发现的球体有十二个,并且依照发现的顺序加以编号,而且其中有数个已经各自埋在适任素体的身体里了。接受手术的球体适任素体全部都是女性——对于她们的称呼也是暂时以与球体同样的编号来定义,埋入第一号球体的就是第一号、埋入第二号球体的就是第二号……大概就是这样的方式。而LT球体会赋予素体令人惊异的战斗能力,于是有些家伙判断这是『武器』,而称呼内藏球体的素体为『杀戮人偶』。」
不过我并不喜欢那样的称呼——拉米雅说着皱起眉头。
『你是第十三号的杀戮人偶,和我一样是胸中寄宿了禁忌之箱的非人怪物,我的主人称之为——Killing Doll!』
爱丽丝回想起那名自称菲列丝的少女所说的话。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爱丽丝想通了这点,轻轻咬着嘴唇。
「而你的情况又更加特殊。」
「你是指?」
「你胸口埋入的第十三号球体是由我亲自发现的,并未向组织报告,因为我为了要让与组织无关的你复活,极机密地把它给用掉了;所以就组织而言,第十三号球体是不存在的。」
拉米雅稍微笑了一下,然后如此说道。
爱丽丝过去曾受了濒死的重伤,是得到埋设球体使身体强化的恩宠——自我治愈功能的发动,才得以保住一条性命。
「还好是运气好,你拥有球体的适性……」
「啊!」
拉米雅的双手伸入爱丽丝两腋之下,将她从浴池中抱了起来。
她让湿淋淋的女儿坐在自己膝盖上,将她抱入怀中。
爱丽丝被紧紧抱住,热水从火热的大腿上滴下,掉在浴池水的表面,激起了数道波纹。
爱丽丝就这样默默地让母亲抱着她。
「但是这也就是说,事情到最近才曝光了吗?」
「谁知道呢,我可是慎重仔细地湮灭了证据、而帮忙我的也是可以信任的人,事情不可能从那里泄漏出去。然而LT球体具有与相同球体产生共鸣,藉此可在某种程度上特定出球体所在的特性——但是埋在你体内的第十三号球体虽然输出力低,取而代之是不会起共鸣反应——我们称之为Echo——是极为特殊的案例。」
拉米雅说也正因为如此,至今爱丽丝的事情才没有泄漏形迹给组织知道。
「那么为什么……」
「……好不容易我才能和你一起,两个人过着平静的生活;你也终于忘了三年前的事,原本已经可以当它没发生过了说——真是的……为什么如今……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拉米雅以带着自嘲的表情喃喃说道。
「我在脱离组织之后也持续进行许多调查……但是关于你的球体仍是有许多不明了的地方,从第一号到第十三号,每个球体分别都可观察到固有的构造,不过其中『第十二号球体』和『第十三号球体』的构造异于其他十一个球体,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所以很抱歉,我也不确定我说的是否正确。我猜想很可能……是因为某种理由,使你的球体变得会发出共鸣了;上次计测时你球体的输出力增加了许多……那时我就想会不会是这样……」
「……所以最近妈妈才会频繁询问我的状况对吧……」
「对……因为随着素体的成熟,球体的输出力和共鸣反应也会变大……我一直强迫自己接受这理由。不过我还是太天真了,没想到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第十三号球体已经觉醒,并且发出了共鸣反应,而且以你为目标,『第三号』也出现了……」
抱住爱丽丝的那双手,力量变得更强了。拉米雅紧贴着她的身体,脸靠在爱丽丝的肩膀上,仿佛是在说,这个曾经失去一次的女儿,她这次绝不会再放手。
「妈妈?」
「对不起……爱丽丝,你明明没有任何过错,我却把这样的命运加诸在你身上……」
上次看到母亲如此沮丧,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所以爱丽丝决定说出和当时同样的台词,而且是尽可能地以最温柔的语气……
「但是如果妈妈不那样做,我就已经死了吧?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对吧?所以我很感谢你……妈妈,谢谢你救了我!」
「嗯……」
爱丽丝听到了呜咽的声音。
然后从上方滴下了具有黏性的液体,沾在爱丽丝的胸部上。
原本以为那是眼泪,但怎么看都不像。
「不要把鼻水滴下来!!」
「可是……」
拉米雅暂且先离开生气的爱丽丝,用手舀起热水泼在脸上,然后站起身,摇着头把水滴甩飞,最后再啪的一声,双手打在自己脸颊上。
「好!精神回来了!」
「不、不要用这么不知廉耻的姿势振作精神啦!」
「呵呵呵。」
这对拥有同样美貌的母女,只有在这数秒的时间里,恢复到如往常一样的应对。
这时拉米雅重新与爱丽丝面对面,把手放在女儿双肩上。
母亲的眼神中含有悲观和怜悯之色,但是也充满真挚的光辉。
于是爱丽丝全神贯注,等待母亲接下来的话。
「爱丽丝,要不要和妈妈一起搬到遥远的地方去呢?」
「咦?」
「我们逃到那些想找你的人不会去的地方,然后我们两人就永远在那里……」
「那种事,这么突然我也……」
那就代表要舍弃现在日常的一切。
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能下定决心的。
而且她也不能接受——
「要我逃走——这种事太没道理了,我是做错什么事了吗?」
「但是这样下去,你又会被找上……」
「那是……可是……」
爱丽丝心中浮现的是三月和朋友们的容颜。要与他们分开,然后要一直担心袭击,过着不断逃亡的生活——这种事她想都不愿去想。性命是无可取代的,纵使她明白那是自己的任性,她也绝不想选择那样的未来。
那样丢脸的生存方式也违反爱丽丝的美学。
「不要……我讨厌那样!」
爱丽丝猛力地摇头。
「是吗……」
拉米雅看着那样的爱丽丝,懊恼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告知爱丽丝所绞尽脑汁想出的另一个选择。
「那么——你就战斗吧,爱丽丝。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且如果你不想失去即将崩毁的日常生活,那么你只有打倒敌人才能夺回自己的生活。」
「……什么?」
你就战斗吧——她没想到连母亲也说出这种荒唐话。
爱丽丝既不是战士,也非士兵;一直到刚才都还过着非常普通的生活。
「知道吗?爱丽丝,你仔细听好,就我听你说明的情况来看,现在或许还来得及,组织中发现你存在的只有少数一部分人而已,若是整个组织都已得知这项情报,那么他们应该不会让『第三号』单独进行袭击才是。由于研究室彼此之间的交情是水火不容,所以他们只想靠自己把你——不,是想把你体内的LT球体回收。而引出你的力量只是为了要取得战斗数据而已。」
拉米雅这时喘息了一口气,然后眼神严肃地说道:
「也就是说——只要除掉『第三号』和她背后的主使者,那么就可以解决当前的危机。在那之后我会抑制你的共鸣反应,那样一来你的存在就几乎不可能被组织察觉了;也不需要逃走,可以过着和之前一样的生活。」
「抑制共鸣反应——那种事情办得到吗……?」
「可以的,不过可惜还在开发中,我本来是想在你生日之前赶出来的——对不起,好像要再迟一些。」
这时爱丽丝终于明白,拉米雅一直不回家是在做什么事了。
母亲为了保护爱丽丝,一直都在尽最大的努力。
所以爱丽丝明白——
不管是『逃走』还是『战斗』,母亲的这些话都是为了爱丽丝着想而说的。
「『第三号』……和那个菲列丝再战一次,要是能打倒她……就可以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不需要过着不断逃亡的日子,这就妈妈想说的吧……?」
「没错,而且你拥有那样的力量。」
是那样没错,可是……
「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做那种事了。」
爱丽丝低下头,断断续续地低语道。
而拉米雅也同样低下头,沉痛地回答她—
「是吗……是啊,没有人会想战斗吧,因为那代表自己可能会死——不然就一定要杀死对方,我也不想……让你遭遇那样的危险。」
「不是的……!」
爱丽丝语气强烈地打断了拉米雅的话。
「不是那样的,我现在的确感到恐怖……但是一旦遇到了她,恐惧一定都会消失,我又会变得不正常了!我讨厌那样!不论是对自己受伤,或是对要杀死对方之事……全都变得完全没有顾忌的感觉……」
爱丽丝摸着自己的左胸。
「因为『这东西』就是有那样的机能吧?」
爱丽丝把沉默当成是默认,又继续说了下去——
「把眼前的敌人破坏殆尽吧……另一个我会这样命令,而且三年前——自从那一天起,每当我发挥超乎常人的力量,我自己就变得愈来愈不像人类,我觉得我变得不是我了﹒我一直一直很害怕这件事,所以……」
我不想再做那种事了——爱丽丝以虚弱的声音挤出这句话。
变得不是人类的自己、隐藏在自己身上超乎寻常的力量,以及伴随力量而来的破坏冲动。
自从三年前她一度死亡的那天起,这一切就好像荆棘的刺一般,侵蚀着少女的心。
与菲列丝的战斗,也就代表自己必须正面面对『那些』自己一直不愿思考的事,到时她就必须明确承认『那个』就是『自己』。
应该要那样做,那也是最聪明的做法——理性虽然明白这点,但是她的心却还在抵抗。
九条院爱丽丝的灵魂在恸哭,诉说着自己还想身为人类。
爱丽丝只感到十分恐怖,抱着头弯下身去。
而有双手臂温柔地抱住了那样的爱丽丝。
「啊……」
感觉到温暖的体温,爱丽丝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
被母亲温柔地安抚着,爱丽丝眯起眼,将头埋进母亲丰满的胸中。
「妈妈……」
「嗯,不管要作哪一个选择,都不是马上就能决定的吧!?不过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三天后……你生日过后我会再问你一次……没关系的,不管你选择哪一项,我都会陪着爱丽丝到最后的。」
「战斗……还是逃亡吗?」
爱丽丝的眼前有两个选项。
距离最后时限只剩下二天。
「但是爱丽丝,请你记住这一点,我所能做的只有帮你准备好选项而已,不能代替你做下决定,判断分歧的道路前方会有什么在等待着?要走哪一条道路?做下最终决定的人都必须是你自己。」
拉米雅所说的话,就好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童话主角所遇见的笑脸猫所说的一般——要走哪一条路都操之在你。
「……是。」
爱丽丝郑重地答应。
三天后……时限一到,她就必须做下决定自己未来的选择。
只不过……不管要选哪一个,她都想要一个能让她做好觉悟的转捩点。

* * *

一间被洁白清洁的墙壁所围绕的房间,里面连一扇窗户都没有;那个房间大约呈二十个榻榻米大小的正方形,而那面积的一半都被不明用途的机械所占据,仿佛是在无言主张着这个房去间是间研究室。若说有哪一样东西是每个人都能一望便理解其使用目的,那大概就是墙壁上装设一的巨大显示器,以及镇坐在房间中央、暗暗发出银色光芒的手术台而已。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美丽少女,金属银色的床受到她的妖气侵蚀,宛如吸血鬼公主所睡的黑暗棺木一般。
连接着数条电线,有如防风眼镜的『调整器』覆盖住双眼,半裸躺在上面的就是第三号的杀戮人偶,菲列丝•B•芙蕾雅。
仿佛拷问所使用、发出黑色光泽的拘束器具,绑在一丝不挂的身体上。
那是能够切断LT球体输出力,暂时解除身体强化功能的东西。也就是说现在的菲列丝,性能已降低到和普通人相差无几。
那主要是在替杀戮人偶进行『调整』之际,为了防止素体失控而使用的器具,不过像这样吓人——以一般的价值观来说是恶劣嗜好——的造型设计也是少见。
「应该差不多了……可以起来了,菲列丝。」
声音的主人不可思议地竟与菲列丝有着如出一辙的容貌,浏海切齐的黑发就像日本公主一般直直放下,一身苗条的黑色服装再加上白衣的装扮。
少女般的容颜配上少年般的语调,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中性,倒不如说是双性的气质。
他是第三研究室室长,『斑傀儡』汉兹•芙雷。
汉兹一出声叫她,拘束菲列丝全身的部分皮带便解开了。
「咳……哈!」
拘束器具的机能依然在动作中。
菲列丝仿佛从床上弹起般坐起身,然后激烈地咳嗽起来。
「哈啊……哈啊……」
她的呼吸紊乱,随即喀嚓一声响起,『调整器』跟着解开,少女的双眸于是露了出来。
那双总是闪耀着傲慢光辉的凤眼,如今眼泪却是滂沱而下。
她现在的模样十分憔悴,令人无法与战斗时疯狂杀戮的她作联想。
「如何……?看来今天也作了一个好梦呢……呵呵。」
汉兹双颊因扭曲的喜悦而泛红,他俯视着痛苦喘息的从仆。
喜怒哀乐,因这些感情奔流而分泌出的神经传导物质,与从LT球体所引出的力量,两者之间具有密切的关系,这是过去就已经知道的事情。
而所谓的『调整』就是指遵循这个法则,为了让素体能有效且安定地引出LT球体的力量,所施予的各种精神上的处理。
虽然有各式各样的方法被用于杀戮人偶的『调整』——但是汉兹对菲列丝特别积极施行的方法一是透过调整器注入指定的『记忆』,藉此让她能保持在为战斗特化的精神状态,也就是一种洗脑。
抽出人类的记忆,注入到对象素体中——即便是保有多种失落的科技,走在科学技术最尖端的这个组织,这项技术与制造复制人同样,都是残留有未解决问题的技术。
那是由于人类的『记忆』和指纹、DNA相同,每个人都有其固有的资料规格,普通人的脑髓无法接受他人的『记忆』,会引起拒绝反应而造成精神毁损。
反过来说,如果是限定在完全相同构造的素体之间,那么『记忆』就可以互相传送了。
然后——
刚才透过调整器注入菲列丝脑中的,是汉兹亲身体验的『记忆』。
「能够真正理解我的人只有你……因为你就是另一个我……」
汉兹陶醉地对着那个因精神痛苦而忘我、与自己拥有相同美貌的对象倾诉。
LT球体的适任素体——汉兹˙芙雷的复制体。
只靠着怨怼和憎恶的记忆所纯粹培养的杀戮兵器。
那就是汉兹引以为傲的最高杰作——第三号的杀戮人偶,菲列丝•B•芙蕾雅。
「可是你却!」
汉兹残酷地眯起双眸,嘴唇因暴虐而扭曲,他一把抓住菲列丝的细脖子,指甲刺入肉中。
「啊啊……嗯。」
剧痛让菲列丝的美貌一瞬间扭曲,但是又很快变成陶醉的喜悦表情。
简直就像是将痛苦转为快乐的变态被虐待狂。
「你非但擅自行动,而且还让『第十三号』逃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能了啊?」
汉兹温柔的话气和动作,仿佛是在抚摸可爱宠物一般,他将菲列丝的脖子勒紧到极限。
「啊……嗯啊!」
汉兹手一放开,菲列丝便哀叫一声倒在床上,然后再次咳嗽起来。
「啊啊……原谅我,汉兹,我很拼命在做了……只是……」
站在哭着乞求原谅的从仆身旁,汉兹朗声对着另一个自己继续说下去,脸上表情看起来非常喜悦——
「是啊,我知道,因为我刚才看过你的『记忆』了,是有人出手碍事吧……是组织的背叛者——那个『第十二号』。真伤脑筋,事情变得麻烦了啊。」
叛离组织的杀戮人偶『第十二号』目前应该正由第四研究室的『第四号』负责追缉。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出现,看来她果然如『传闻』般神出鬼没。
若是在平时,汉兹应该会抢在『第四号』之前狩猎『第十二号』,因为他想抢夺那个以性能突出为傲的『第十二号』——但现在这个时机实在太坏。
因为如果『第四号』也为追赶『第十二号』而来到此地,那么『第十三号』的存在就会被第四研究室发现,唯有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想避免发生的事。
组织并不是那么团结一致。组织里那些从世界各地聚集而来科学家们,都是视道德如无物,追求睿智不择手段的疯狂科学家;而他们大致上可分为十二派,若是将无属派阀者也算进去,则可分成十三个派阀。
而这只不过是粗略的分类,实际情形还要更为浑沌不堪——他们之间的关系图就像是藤蔓般错综复杂,能够把握组织全貌的人并不多。
即便是身为各研究室之长的干部博士们,关于组织设立的目的和经过,以及立于最高位的组织创设者——对于这一切,知情的人仅仅只在少数而已。
(不过那些事根本无关紧要就是了。)
这就是大部分研究者对组织所抱持的结论——只要能尽情从事自己的研究,一切其他事情也只不过是芝麻小事而已,会加入这组织的尽是这种人。
总之,从第一到第十二研究室,除了一部分人之外,他们彼此的关系可说是水火不容。
他们的关系之所以那么恶劣,其实是由许许多多的理由累积而成,至此已经不是一句话能够说明。不过——
最大的争执点应该就是关于LT球体——或者进一步说是杀戮人偶的开发吧。
各自基于不同理念所制造出的杀戮兵器,会想展现性能分出孰优孰劣,这可说是科学家们当然的欲望需求。
(『第四号』目前看来是跟丢『第十二号』,而且尚未掌握对方行踪;不过她肯定也已经来到这附近了。若是杀戮人偶彼此施展全力战斗,到时只怕我方也会被盯上吧……这么说来我们该采取的行动就是……)
「慎重等待时机,必须以一次的战斗就迅速解决。」
而且『第十三号』今后也一定会有所警戒了吧。
至少不会再轻易接近人少的场所了。
菲列丝为了某项任务而到访月城町,她感测到来历不明的微弱共鸣反应是在四天前,星期日的下午一点过后。
依照当时取得的资料所分析出的预测结果,就是那个疑似LT球体之物虽然与『第十二号球体』有着酷似的性质,却是非活性——也就是处于半休眠的状态。
而在那之后经过调查,那个极微弱共鸣反应的来源,极有可能是与皇城学院有关的人员——汉兹也是一直到昨天才达成这样的结论。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派遣菲列丝潜入学校;但现在状况却呈现胶着状态。
必须要讲求一些对策才行。
「再稍微详细调查看看吧……目前所知的情报是……」
汉兹敲打操作盘,启动显示器的大画面,只听到嗡的一声电子音响起,他所要找的情报立刻展现在画面上。
荧幕上显示的是金发少女的照片和文字列,那是经过这几个小时调查所得到的『第十三号』的个人简介。
「九条院爱丽丝,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个九条院啊,哈哈,原来是位千金小姐。」
说到九条院,那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名家姓氏,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个姓氏。
说意外倒也真是意外。
「就读私立皇城学院初中部三年一班,家族成员只有母亲和她两人……嗯嗯,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佛克斯博士,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里。」
最新显示出的肖像照上之人,无疑是三年前离开组织的研究者,『白面金发』的拉米雅﹒佛克斯。
(『第十三号球体』与『白面金发』……呵,终于找到关联性了。)
「菲列丝。」
「……」
听到汉兹的叫唤,菲列丝只是沉默地以楚楚可怜的眼神仰望主人。
她的眼眶湿润,脸颊红润,看起来似乎尚未从恶梦的余韵中醒来。不过这也难怪……因为这次汉兹让菲列丝看见的,是汉兹记忆中最恶质的部分。
即使到了现在,汉兹只要入睡就会梦见——为了不再经验那样的恶梦,汉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足以凌驾那『第十二号』、能够摧毁这个组织的无比力量。
「那女孩所拥有的『第十三号球体』,就是为达成我的目的所需之物;只要有了那个,我就可以一口气接近我的愿望,这次你会取来它吧——为了我。」
「……是,我当然会,汉兹,因为你是我的主人啊。」
菲列丝以虚弱且会引起人施虐心理的声音轻诉。
少女轻轻依靠过来,而汉兹则是紧紧拥抱他。
「谢谢你……菲列丝,为了我而战斗杀戮,我心爱的人偶……」
只听见淫靡的声音响起,两人无数次地热情接吻着。
两人不理会夜色渐深,只是尽情贪享着淫靡的时光。

* * *

爱丽丝趁着澡后尚未着凉前便换好睡衣,早早就上床就寝。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明明精神应该已经疲惫,但是她却是毫无睡意。
她很清楚原因为何。
(逃走吧——战斗吧——是吗!?)
这样的话在她脑中不断重复。
爱丽丝翻了个身,看着床边的帘幕。
总之,现在立刻遭遇袭击的危险性很低,因为她们请了保全公司,在九条院家周围派驻大批人守卫,当然那并不是可以倚靠的战力,不过有许多人在周围监视,让敌人不敢轻易来犯。
这个方法是拉米雅所提出的。
据她的说法,以爱丽丝为目标的敌人并不想让事情对外界曝光。
「这样真不像我……」
这种被动的做法有违九条院家的家训;在爱丽丝的原则中,这样实在难看到家了。就算问题得以暂时回避,根本也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啊。
(那种事我也知道,但是……)
「…………呼。」
爱丽丝注视着自己的手掌,粉碎人偶身体时的快感、扯断手臂的触感、飞溅鲜血的灼热——直到现在都还鲜明残留在手掌上。
解放LT球体的力量时,那种压倒性的全能感……能量的奔流好似无止境地自体内涌出。
她完全不感到害怕。
反而有种恍惚的愉快心情。
那是爱丽丝本身的感情,还是埋在胸中的LT球体所伪造的虚假感情——为了战斗而赋予给她,以杀戮为乐的凶暴个性呢?
其实不管是哪一个都没什么不同,能够那么轻易就破坏拥有人类外型的东西,爱丽丝觉得她果然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人类了。
不再是人类的自己——那就是她从三年前就一直逃避,盘据爱丽丝内心的恐惧源头。
此时爱丽丝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名既是她未婚夫,也是青梅竹马的少年的面容。
会不会总有一天,连那名与自己最亲近的少年,自己都会亲手破坏掉呢?
三月看到爱丽丝的本性会作何感想呢?
会害怕、拒绝她吗?还是会……
(我……好害怕。)
莫名的不安逐渐占据了爱一辈丝的心。
而就在此时,电话响起了——
懒惰的母亲是不可能会去接家里电话的,所以每次爱丽丝都不得不接。
幸好电话子机就放在枕头边,因此她才得以在铃响三声之前接起电话。
「喂,这里是九条院家,请问是哪一位?」
爱丽丝礼貌地说着电话应对的台词。
『晚安,我是鬼百合,呃,你是爱丽丝吧?』
「啊,是三月啊……太好了,你平安同到家了。」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爱丽丝深切感觉到,那股如黑雾般笼罩在胸中的不安,全都烟消雾散了。

爱丽丝回答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变得有精神了。
『嗯,那个……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我洗完澡稍微冷却一下后,刚刚才进入寝室,所以没问题。」
『啊……爱丽丝刚洗好澡啊。』
他说话间有停顿一下。
「那个……三月,你刚才是不是有对我产生什么不好的幻想啊?」
『咦!?没、没有!我只是想你是穿什么样的睡衣而已啦!』
因为他狼狈的模样很有趣,于是爱丽丝便打算捉弄他一下。
「呵呵……你要猜猜看吗?」
她以性感的声音向三月提议。三月想了一下之后如此回答:
「好、好啊……呃,我想想……是不是绣有折边,淡粉红色的睡衣?」「哇!猜得好准——喂!你躲在哪偷看啊!?」
原本钻进被窝讲电话的爱丽丝,这时掀起被子跳起来,向四周张望。然而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窗户和窗帘也都是紧闭的。
尽管心中觉得不可能,她还是回到被窝里。
『啊哈哈,我没有偷看啦,我现在在家里耶,这是直觉啦。』
三月的语气似乎很愉快,不过爱丽丝可不相信他的说词。
「……那你为什么能回答得那么仔细?怎么可能有那种直觉啊!」
『因为上次我去你家玩的时候,看到有晾着那件睡衣,所以我才记得。』
爱丽丝对他这行为也不表赞同——这男的来到人家家里,眼睛到底在凝视哪里啊?
「为什么你总是在那种地方发挥出卓越的记忆力?明明就忘了我的生日。」
『啊哈哈……』
三月又像往常般笑着打马虎眼。
「话说回来,你打来应该有什么事吧?」
『嗯,是啊,但是有一个目的已经达成了。』
「呃,依照刚才的对话,如果说有什么目的让你达成,我只想到你有确认了我的睡衣款式而已……」
那种事有重要到必须特地打电话来确认吗?
『不是啦——我只是想听听爱丽丝的声音而已,因为我临走前你好像不怎么有精神……所以我才会很担心,想到你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我就感到非常坐立难安,所以……』
「……啊。」
由于爱丽丝没想到三月会说出这么装模作样的台词,因此整个人呆住,惊讶得合不拢嘴。
因为她明白三月说这话不是为了耍帅,是真心在关心她,所以那纯粹的声音更是深入感动了她的心':
『为所以我才说一个目的已经达成了……就是这样,你怎么了?』








爱丽丝在被窝里像只虾子似地卷曲身体,把子机轻轻抵在额头上。
「不,没什么,没有问题,你继续说吧。」
爱丽丝假装若无其事的语气,催促他说下去。
『还有就是……上次说的生日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呢?』
三天后……下个星期日当然就是爱丽丝的生日。
「哦,会把这种事提出来问,以三月来说是有进步了。对于今年生日我有个想法——我们两人一起去游乐园好吗?」
一直没说出口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啥?』
这句话出乎三月意料之外,让他不禁发出了奇特的叫声。
「夜光川对岸新开了一家对吧?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刚好就趁这个机会去吧——另外这件事已经定案了!至于会合的时间和地点嘛——对了,你当天早上八点之前来接我吧。」
『OK,就是从那公园可以看到的游乐园吧?我知道了,那么三天后,我早上一起床就马上过去爱丽丝家!』
三月很有精神地回答。单只是听到他那声音,爱丽丝就感到胸中涌出一股温暖的活力。
种种的烦恼全都被抛诸脑后了。
「一一你应该没忘记要送我的礼物吧?」
『我没忘啦,已经完成了。』
「完、完成?完成是什么……」
『啊哈哈,这是秘密,你就期待到当天吧。』
「我真的可以期待吗……?我现在忽然感到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呢。」
还有三天——
虽然是在这样的时期,她还是迫不及待地期待那天到来。
无能为力的巨大问题干脆就放着不管,不要去想它,或许出乎意料地什么都不会发生!?明天还是会过着和至今一样的日子,只要细心注意,不要露出可以让对方袭击的空隙,那么他们早晚也会放弃吧——
即使明知这是在逃避、欺骗自己,爱丽丝还是想抓住眼前的幸福,抓住平稳的日常生活。
就算只是暂时性的,要放弃最珍惜的事物实在太可惜了。
纵使已经被夺走,她也要装作没发现。
爱丽丝的脑袋中充满了欺瞒,她在心中上了坚固的锁。
在和母亲约定好三天后的时间到来之前,她要将所有讨厌的事全都忘记。
『三天后啊,现在就好期待哦——爱丽丝。』
她把一切全托付给这个声音。
「是啊……真让人期待呢,三月。」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7 05:18 编辑


第四章 月下的人偶剧

在那之后,爱丽丝和往常一样,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三天。
自从那次以来,那女的……菲列丝也没来袭击她了。爱丽丝也因此得以将讨厌的记忆封起,以平稳的心情迎接生日到来。
早晨的九条院家,爱丽丝在黎明破晓前便以醒来,然后便一直为约会做着准备。她现在也正一身内衣站在连身镜前,一件件地挑选着衣服。
她所脱下的服饰在床上堆积如山。
爱丽丝凭藉着一瞬间的灵感,抓起新的衣服开始更衣。
那是肩口敞开的长袖剪裁装,褶边的领子呈现自然的弧状,给人一种轻便的印象;不过却又和轮廓尖锐、长度足以遮住手背的袖子相互作用,让人感到有如魔法师长袍般的奇异魅力。
迷你裙下露出的修长双脚上紧贴着黑色的及膝长袜,全身黑色的哥德式少女装,只有束起九马尾的缎带是红色的。
这就是爱丽丝的标准服饰风格。
「嗯,这样有这样的好看……不过上衣还是朴素点的比较好吧?」
看着映在镜中自己的美貌,爱丽丝陶醉地欣赏了一会儿,然后维持着下半身的配装,把上衣替换成单薄的无袖上衣。
「这样就可以了。」
镜中的爱丽丝是个无可挑剔的美少女。

「晚上就吃外食……中午的话……」
今天特别——因为真的是特别的日子,所以她便当也好心做了三月的份。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不自觉地说出了口。
正当爱丽丝穿起兔子图案的围裙,在厨房将早上做好的三明治装进便当盒的时候,懒惰虫人类代表也打着大哈欠登场了。
「哎呀,这个看起来很好吃呢。」
只穿一件细肩带内衣在客厅徘徊的拉米雅,这时侵入厨房,站在爱丽丝的身旁大大方方地开始偷吃起来。
「啊!那是要装进便当的,不可以吃!」
爱丽丝猛一回头,一把握住菜刀,像是随时要从厨房冲出来砍人似地威吓拉米雅。
就算是拉米雅也不免对此感到畏惧,她嘴里咬着果酱三明治,缓缓地不住后退。
「很危险耶,你真的想杀了妈妈吗?分我一点有什么关系嘛,我是在帮你试吃呀。」
「我买的量都是刚刚好而已,所以不行啦!妈妈你就乖乖地把摆在那里的麦片拿去吃吧,不够的话冰箱里还有纳豆。」
「呜哇!……这是差别待遇啊!?为什么只有妈妈非要一大早挑战那种危险的配菜不可呢……妈妈会哭哦?」
因为爱丽丝受不了她烦人的攻势,只好选择妥协,准许她每一种可以各吃两个。
「不过你也先换个整齐点的服装再来吃吧?这个家也是会有男孩子来拜访的……要是那副打扮被撞见,你是打算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我就像平常一样跟他打招呼了啊?因为我看三月已经到了,所以就打开玄关的门让他进客厅啰。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开心哦,那孩子好像喜欢胸部大的人呢。」
「哦,嗯??是这样啊。」
爱丽丝板起脸,以平淡的语气说道;手上的菜刀却像替主人的心情代辩一般凶光闪闪,她嘴里的牙齿也紧咬得直作响。
「偏偏就这种时候就那么早来……他每次都挑最坏的时机!」
「呵呵,三月是个好孩子呢,而且很可爱,为什么大猩猩和蛇的组合会生出美少年呢,到底是发生怎样的合体事故啊?」
「……那种事我才不知道呢。」
话虽如此,听到母亲称赞三月,爱丽丝也觉得高兴。
毕竟虽然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他将来可是预定会成为爱丽丝配偶的男孩子。
「嗯嗯,不管怎么说那可是我花费苦心才找到,和你再相配也不过的未婚夫哦!你听好啰?爱丽丝,绝对不可以让他被其他女孩子抢走哦!」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妈妈,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比我更有魅力的女人呀。」
「哎呀,你说这什么话呀,这里不就有一个吗?」
拉米雅自信满满地指着自己的脸。
真是傲慢啊,老王卖瓜也该有个限度吧,竟然说出这种话——
「呼,真是受不了。」
看在爱丽丝的眼里,她也只能无奈发出怜悯的叹息。
「啊是吗,你这孩子竟然是这种态度,很好……这件事总有一天要分出高下的!不过爱丽丝,你要是再这样掉以轻心下去,等到真正的情敌出现时,你可就会惊慌失措喔!你看,这次不就是了吗?」
爱丽丝蹙起眉头反驳道:
「那和情敌不同吧?」
「是这样吗?世界这么广大,不管是代表何种意义的敌手,今后可能都会出现在你面前哦——你不这么觉得吗?」
「不觉得,因为三月虽然马上就会对别的女人色眯眯,但是结果他还是不可能离开我,他和我在一起已经十年以上了哦……事到如今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其他女人介入的余地。」
爱丽丝语气更加不悦地说道。
「那你的表情为什么还那样不安?如果你真的是那样想,那就像往常一样挺起胸膛就好啦!」
「……!」
爱丽丝感觉就像有把刀插入胸口似的。
从过去到现在,爱丽丝从来不曾想过三月和除了她以外的女人会有什么结果。
因为她确信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是现在又如何呢?
如果爱丽丝的秘密被三月知道了?
又或者爱丽丝被菲列丝杀掉的话……?
三月和爱丽丝以外的人在一起的那幅光景……或许总有一天会变成现实也说不定。
……她讨厌那样,不想看到那样的光景,她不能原谅那种事,也绝不认同。
可是只要稍微想到那种事有可能发生……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阴暗不安,便会伸出其触手,逐渐侵蚀爱丽丝的心。
好不容易才忘记那些事,为什么母亲偏要在现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上让她想起来呢?
爱丽丝不禁怨恨起母亲来。
「你再那个样子,一定不久就会成真了哦——」
拉米雅咽下一片三明治,仿佛像是读心般地说道。
「真是的!不要哭丧着脸啦,你是谁啊?」
靠着心底根深蒂固的自尊,爱丽丝好不容易才抬起头来。
「爱丽丝和爸爸一样呢,你们就是因为自尊心太强,所以才会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烦恼,想要自己找出解答。其实你可以多向周围的人撒娇哦?不管是我也好,三月也好,学校的朋友也都可以,大家一定都会不惜余力帮助你的。虽然有些实话无法说出口,你还是可以依靠他们的啊。」
拉米雅说着将爱丽丝紧紧抱住。
「嗯……」
被母亲抱在怀里,爱丽丝感到非常安心平静。
「而且你们两个人的答案,一定要两个人一起才找得到;一个人就算烦恼再多也是不行的!所以你要多相信三月一些,那样一来就一定能找到好答案。」
爱丽丝非常明自拉米雅的话中之意。
但是……只有那件事她办不到。
「我不太明白妈妈在说什么……」
她只能小声地喃喃说道。
「是吗?很简单啊,我的意思就是你只要多向三月撒撒娇,和他更加要好就可以了。」
拉米雅笑着对那样的爱丽丝解释道。接着她又露出不怀好意的奸笑——
「不过啊~吃了这个便当,我开始觉得不用太担心也没问题了。」
她说着一口吃掉一个四方形的三明治。
「嗯?……那只不过是普通的三明治而已。」
「因为我从很早以前就觉得疑惑了,你在约会用的便当里绝不会放肉类或气味强烈的食物对吧?而且像这水瓶里装的薄荷茶,也是具有使口气清新的效果对吧?也就是说就是那么一回事了吧……?」
拉米雅啾的一声,舔掉沾在手指上的巧克力。
理澥了拉米雅的暗喻之后,爱丽丝羞得满脸通红。
「啊……我……」
「我?」
「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只不过是个便当,亏你能妄想到那种下流事,你这个色魔……!」
爱丽丝像个烧开的水壶一般,狂乱地纠弹母亲,但是对母亲非但无效,反而造成了反效果。
「嗯?那种事是哪种事?早熟的爱丽丝到底是做了怎样不该有的想像呀?你就偷偷地告诉妈妈吧。」
拉米雅摇摆着丰满双峰,将脸凑近爱丽丝通红的脸。
「呜~~……呜~~」
而爱丽丝则是紧握住双拳,用力闭着眼睛,全身开始颤抖。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随后便见到三月慌慌张张地出现。
「发、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叫得那么大声?」
「不要进来厨房!」
「呜哇!对不起!」
三月前来关切情况,爱丽丝却立刻回头一瞪,破口大骂地就把他赶了出去。
「啊……哎呀?爱丽丝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拉米雅察觉到危险,知道开玩笑开过了头,瞬间脸色发白。
「对不起,爱丽丝!?让我们冷静—来吧,你说好吗?」
可是说出这句话时却是为时已晚,下一个瞬间拉米雅及时拿起的平底锅,与爱丽丝的菜刀擦出了火花,两人武器交击,进入互相推挤的状态。
「妈妈才需要冷静,我现在马上就让你永远冷静……!」
「唔喔喔喔……!你真的想把妈妈砍成两半啊,既然如此。」
拉米雅就像遭遇色狼的女高中生般发出尖叫,向三月求救。
「可恶,怎么这么不知羞耻……!还不给我乖乖死来……!」
直到三月发觉不对,再度冲进厨房为止,这场千钧一发的终极母女吵架,始终没有停下。

* * *

虽然早上发生那样的骚动,三月两人还是平安地抵达了目的地。
从车站搭乘公车二十分钟……下车便抵达了人群聚集的人工乐园。
夜光川River World(河上世界)是市内最大最新的游乐园。
「呼……到了呢。」
「不用你说,我看也知道。」
三月今天的服装是黑色无袖衬衫和短裤,背上也是黑色的背包,手上则是拿着巨大的皮革制携带式行李箱。
虽然三月对服装打扮一窍不通,从他会穿和爱丽丝同色的衣服,可以看得出这也是他经过思考的结果。
而爱丽丝也是「虽然感觉你有点像要去远足……算了,就这样吧。」姑且认同了他的穿着。
两人抬头仰望着可说是市内第三代地标的大摩天轮。
摩天轮全高约一百二十公尺,最大承载人数四百八十名;到了夜晚,在绚烂的照明灯饰点缀下,它就宛如一朵绽放在水面和夜空的巨大花朵。
若是将视线稍微往右移,一座小一号的摩天轮屹立在夜光川游乐园遗址,诉说着往日的荣华。
「哇啊……好多人哦。」
下了公车走在前往园区入口的路上,三月对路上的人潮汹涌大为吃惊。
「因为最近才新开幕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尽管爱丽丝说得像是毫不在意一般,不过若是仔细观察,她似乎也对此颇为惊讶。
这么大量的人潮到底是从哪涌出来的呢?三月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明明是在相距不过数公里的同一个城市中,这个地方竟呈现出如此不同的面貌。
「哼,看到这么多人就有一股冲动,想要把他们全都打散。」
「不要那样……太恐怖了。」
爱丽丝作出恐怖的发言,表情看起来并不全然是开玩笑。
由于她讨厌人潮拥挤的地方,所以每当来到这种地方,她的心情总是会变差。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她搭到客满的电车啊……!)
三月安抚着心情略为不佳的未婚妻,一边擦着汗,一边像上次一样,提着爱丽丝交给他的沉重携带式行李箱,丝毫不敢使其再落地地走着。
这时的爱丽丝早已忘记些许的心情不佳,愈是接近园区入口,她就愈是一副等不及想冲进去的样子。只见她催促着后方的三月——
「你太慢了啦,三月。」
即使表面假装得再冷静,迟钝的三月也看得出爱丽丝非常兴奋。
「呼……等一下啦,我除了自己的背包之外,还拿着爱丽丝的行李箱耶。」
三月将背包重新背好.然后快步地跟在爱丽丝的后面。
「我才不管呢,是你的毅力不足啊,三月。」
三月还是和平常完全一样,好似一个服侍千金大小姐的可怜仆人。
河上世界的园区内,随处可见水路纵横。
各个游乐设施分散在『幻想之岛』、『冒险之岛』等各自依循不同主题建构的小岛上;包含建筑风格在内的种种,都不禁令人联想起位于意大利的水之都。
从以River为名就可窥知,这里是以『水』以及『河川』为主题的游乐园,流水反射着阳光,看起来闪闪发亮。
之后两人便购买入场券进入园内。
穿过招牌大门之后便进入『起始之岛』。
听着轻快的音乐,垃圾食物的贩卖店和经过装饰的建筑并排而建,更有许多穿着玩偶装的吉祥物四处走动供人观赏。
——正可说是有如祭典般盛况空前。
这里是园区的中心,只要从设有服务中心的这里渡桥,似乎就可以移动到各座岛上。虽然伫立在此就已经令人非常兴奋,不过光是站在这里当然是无法满足的。
「爱丽丝,要从哪开始玩呢?」
三月充满精神地问道。而爱丽丝也雀跃不已地回答:
「乘坐系的应该要放在早上玩才是,因为下午人就多了……而且餐后最好避免搭乘激烈的游乐设施。」
「好,那就先……玩这个吧。」
三月打开他购买的园内地图,指着地图上的『冒险之岛』。
云霄飞车、鬼屋、迷宫等固有的游乐设施都集中在『冒险之岛』,花上一个早上的时间玩遍这个岛,其实是个不错的计划。
「好啊,嗯……就从最受欢迎的开始吧。」
爱丽丝所指的是河上世界的主要游乐设施——云霄飞车,从一百公尺高的高空急速下降,冲入水路、激起水花,可说是相当刺激的游乐设施。
「嗯、嗯……好啊。」
三月虽是带着少许的不安,还是笑着点头答应未婚妻的要求。

「呼————」
只见三月擦着头上的冷汗,以身体前倾的姿势,吐了长长一口大气。
从一百公尺的上空旋转入水。
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心脏,至今仍诉说着无法拭去的恐惧。
(我果然不擅长这种恐怖的东西……)
三月今天是第一次乘坐云霄飞车,他的不安果然成真了。
「哈啊……三月,我们再坐一次这个吧!」
一旁爱丽丝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色,说出让三月绝望的台词。
「咦咦!?但是不是已经坐了三次吗……还要坐吗?」
「你有什么不满吗?」
「不,那个、那个,这个我们就先玩到这里,换别的玩好吗?换成普通一点,像是旋转木马之类的,如何?其他的设施一定也很好玩喔……?」
三月拼命的说服终于奏效,爱丽丝说着「这么说也有理」,总算改变了心意。
「呼~」
这样就暂时安心了。
那样恐怖的东西要他连搭四次,这次可能就真的会昏倒了。
「话说回来,爱丽丝。」
「什么事?」
爱丽丝原本打开园内地图,正斟酌着下一个要玩的设施,这时回过头问道。
「看你玩得很高兴我就放心了,因为我一直以为爱丽丝不太喜欢这种地方,所以本来还很担心。」
的确是如此,爱丽丝凡事都是遵循独自一套的信念或训诫而行动。游乐园是小孩子玩的地方,我对那种地方才没兴趣呢——爱丽丝以前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而爱丽丝能够毫无顾忌地玩得这么开心,这样的她也是很少见。
这是她平时从未展现出的模样,单单是能看到她的这一面,或许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的确是出乎意料地不算太差。」
爱丽丝难为情地红着脸,视线又回到地图上。
看来她是对自己孩子气的表现感到害羞吧。
看到爱丽丝故作冷淡来掩饰自己的态度,三月觉得那模样很可爱,让人不禁露出微笑,三月觉得十分幸福。
「是吗,那么今天来这就值得了。」
三月是打从心底这么想。
「哼,值不值得要等今天结束后,由我来决定!到目前为止算是及格分数,可是今后如何要看三月的表现!」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好,那下一个就玩那个吧?」
爱丽丝所指的游乐设施,是模仿南瓜马车和天马外形的乘坐物,不停绕圈旋转的游乐设施。
「是旋转木马。」
「嗯,是啊,但是那个……那个是……」
三月笑容僵住呆在原地。
只见幻想风格的车厢垂挂在遥远上空,车体在离心力的作用之下,以高速倾斜回旋,那副景象与其说是旋转木马,倒不如说比较像惊叫系的游乐设施。
「……好高啊……」
「你还在磨菇什么!?小心我丢下你不管哦!」
爱丽丝朝游乐设施奔去,而三月则是跟在不知是生气还是高兴的未婚妻身后,不断重复着深呼吸。

「对不起……我有点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好吗?」
连续坐了两种惊叫系游乐设施,三月也不禁感到疲惫。
所以三月不得已,只好说出男人最不想说出的台词。
「哼,真是没用……算了,我们就在那张长椅休息吧。」
说着爱丽丝往河边的长椅上一坐,然后手指着一旁摆着霜淇淋招牌的商店。
「遵命,霜淇淋就可以了吗?」
三月已经不需要言语,就能揣测爱丽丝的意思而行动了。
虽然本人并没有发觉,不过仆人体质已经在无意识中渗透进他的骨子里了。
只见三月双手拿着霜淇淋回到爱丽丝身边。
「来。」
「嗯。」
爱丽丝落落大方地接过霜淇淋,正是一派公主风范。
于是就这样,两人并坐在长椅上,开始吃起霜淇淋。
淇淋我说爱丽丝呀。」
「请说。」
「为什么你会挑今年说要来游乐园呢?」
「咳咳……咳咳口」
爱丽丝听了一时噎到,虽然霜淇淋总算得以保全,还是让她双目含泪地呻吟。
「呜哇……你没事吧?」
三月搓揉着不断咳嗽的未婚妻的背只不过是问个单纯的问题,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的惨剧,他实在是完全摸不着头绪。
「呼……呼……嗯哼。」
在清了清喉咙之后,爱丽丝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般恢复了平静。
然后她缓慢地、像是玩味着一字一句般地开口说道:
「那是因为啊……」
「不,如果你不愿说也没关系……」
「不,没关系,请你听我说,为什么我偏偏挑今天来游乐园,那是因为——今天是我的十五岁生日;只有在今天非来这里不可,其实是有理由的 」
「嗯。」
三月顺从地点头应声,从爱丽丝的表情他看得出来,她现在要说的一定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这里……不,正确说来应该是『那里』才是。」
爱丽丝手指所指的方向,稍远处可以看到一座老旧的摩天轮。那是为建设这间River World而关闭的夜光川游乐园,爱丽丝所说的就是那个地方。
「以前,在我还小的时候,我曾经和爸爸、妈妈三人一起到那里游玩……在那之后没多久爸爸就过世了……所以那一次就是我和爸爸最后的回忆……这么说来,和三月的初次相遇也是在那个时候呢?」
三月点点头,他记得很清楚,初次相遇时的爱丽丝由于刚丧父不久,因此总是在哭泣。
「就在那个时候,妈妈告诉我『这里是妈妈和爸爸回忆的场所哦』,听说在妈妈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她和爸爸一起来到这里,然后——」
「然后?」
三月自然地催促她说下去。
「制造了美好的回忆……所以那时候我就想,等我十五岁生目的时候也要来这里——制造美好的回忆……没错……对我来说,这就是我孩提时的梦想。」
在道出这些事之时,爱丽丝的脸颊始终泛着朱红,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谢谢。」
三月以真挚的心情向她道谢。
「咦?」
爱丽丝一脸意外的表情看着三月,因为她不明白三月为什么要向自己道谢。
「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个『美好的回忆』是什么……不过我很高兴现在陪在爱丽丝身旁的人是我,所以才会说谢谢……」
「——」
爱丽丝低下了头,因此看不到她的表情。
「嗯,我们来制造美好的回忆吧!」
「……当然呀,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所以三月要竭尽所能让我玩得开心哦。」
爱丽丝脸上微红,她别过头去如此说道。
既然承接了公主殿下的旨意,那么自己就必须努力,于是三月振作起精神。
「不过……」
三月手指脚下。
「霜淇淋融化掉到地面了……?」
「……咦……啊!」
爱丽丝的视线往下看,然后又移了回来……她嘟起嘴,下巴仿佛像颗小梅干,脸上转变成不满的表情;她不发一语,目光瞪着三月,手指往霜淇淋的招牌一指。
「了、了解。」
就这样,三月钱包里又有三枚百元硬币长翅膀飞走了。

* * *

爱丽丝两人如今正在大摩天轮里,眺望着有如烈火燃烧般的落日。






半天的时间一下就过去了。
此时已是夕阳西斜,黄昏将天空烧得一片赤红。
今天也是炎热的一天。
不过那将近尾声了。
「唔哇……好美。」
「…………是啊。」
车厢即将升到顶点,到达城镇最高的场所。
「看,那边看得到爱丽丝的家哦!」
三月靠在窗边,向地上指着。
「哎呀,东边也看得到三月的家呢!」
「咦?在哪在哪?」
「你看,在那边,像是残渣一般。」
「呜……看得很清楚呢。」
就在他们进行着这样的对话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一半沉入山的另一头了。
「果然,从高处俯瞰……景色就是不同呢!」
逐渐染成橘色的街景,深深撼动了爱丽丝的心。
眼前的景色是那么地理所当然,日夜交接的日常俯瞰风景。
那里是爱丽丝打从出生起就每天生活过来的地方。
「这个城镇原来这么小啊。」
「嗯……可是很美。」
语汇贫乏的三月,说不出什么贴心的话语。
只会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话而已。
「是啊,我也是那么想。」
她重新体认到,这里就是自己的故乡。
不管是谁,一定都有这样一个时光缓慢流动的世界。
重要的事物一定都在这里——所以不想离开这里……这幅光景就是让人有这样的联想。
「今天玩得高兴吗?」
将沉浸在感慨中的爱丽丝唤回现实的,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两人坐在八人座的车厢中,而且不是比邻而坐,是互相面对面。
三月的膝盖上放在黑色背包,携带式行李箱坐镇在他旁边,从侧面拉链露出脸的米特君侧着头,似乎有些着急不耐的样子。
的确,他们两人虽然近在咫尺,但是要接触彼此又稍嫌太远,或许这微妙的距离,恰好代表着两人的关系吧——爱丽丝静静地思考着这样的事情。
「哼,看来你还不懂啊,三月。」
「嗯?」
见三月侧着头感到疑惑,爱丽丝稍微瞪了他一眼。
「那句话问得还太早了吧?」
「啊……对喔,还没结束嘛,我要努力做最后冲刺才行。」
三月的声音中似乎显得有些寂寞。
没错……会感到依依不舍,就证明今天有多么快乐,如泡沫般的梦境终究会结束,到时就必须醒来面对无法逃避的事实,而那也是为了明天能再追逐新的梦想。
爱丽丝维持着视线不变,笑着眯起了她的凤眼。
「下了摩天轮后,我们就边用餐边观赏游行吧。」
她还不想说出象征结束的话语、使用打开封闭之箱的钥匙。
因为她还想再作一会儿梦。
而这样的心情一定也传达给他了吧——三月说出了这样的话——
「在那之前,我们去那里好吗?」
他所指之处不是这里,而是另一处的摩天轮。

那是一座已经颇为老旧,却是达成了其使命、再也不会转动的机械大轮
封闭后已杳无人迹,化成废墟的夜光川游乐园遗址。
过去爱丽丝曾经在那里兴奋地游玩,而三月提议接下来要去的就是那个幻想世界的残骸。
「为什么……你会那样说……」
由于不明白他的意图为何,爱丽丝如此问道。
然后三月紧紧抱住那个为了不在背后被压扁而放在膝上的背包。
仿佛思绪飘到背包中之物一般。
接着他露出温柔的微笑。
「因为你说那里是回忆的场所……所以我想像爱丽丝的父母一样,两个人一起到那里去;希望今天对爱丽丝来说,也能成为美好的回忆。」
「…………」
爱丽丝惊讶得睁大了眼,听着三月说的话。
这家伙偶尔会在无意中说出这种话。
伤脑筋。
真的——佷伤脑筋。
爱丽丝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所以她只好和往常一样,采取故作冷漠的态度。
「好吧,我特准你为我带路,虽然现在的你其实还不够格。」
「嗯……!」
即使如此,胸中涌现的情感还是无法隐藏。
曾几何时,父母亲也是和她有着相同的情绪吧?
车厢缓缓降下……从高高的天空,下降到染红的地面上。
梦境的终点已经迫在眉睫。

* * *

夜晚的帷幕降下,舞台也转变为傍晚的黑暗。
夜光川游乐园遗址——
这个预定要在下个月拆除的废墟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游乐场的残骸被灰尘所覆盖,破损的小丑人偶被丢在一旁,而霓虹灯饰也失去了颜色。
没有音乐,只听得到远处游行的喧闹声。
即使如此……
「……嗯,总算来到这里了。」
虽然和回忆中的景色不同,不过这里确实是她梦中所描绘的乐园。
爱丽丝现在就在夜晚的游乐园里。
水晶城堡、旋转木马、咖啡杯、云霄飞车、鬼屋——
大摩天轮,以及——
(就是这里……这里就是……)
贴满典雅磁砖的广场,站在喷水池中心的月之女神像。
父亲、母亲和爱丽丝的……回忆中的场所。
(真怀念……爸爸,还有妈妈……)
圆圆的月亮在喷水池的水面荡漾。
过去是灿烂耀眼的太阳,而如今为爱丽丝庆祝生目的则是满天的星辰与月光。
「你怎么了?爱丽丝。」
从一旁探头过来观视爱丽丝脸色的人是……
「三月……没事,我只是稍微发呆了一下。」
爱丽丝紧握双手低下了头;她的脸颊泛红,心脏噗通噗通地剧烈跳动,好似快要破裂了一般。当她思索着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才想到这和以前梦到的情境一模一样,年纪满十五岁的夜晚,两人在女神像前——
(笨、笨蛋……我在想什么啊!)
爱丽丝赶紧摇摇头,赶走脑中浮现的幻想。或许是觉得未婚妻的情况有异,这时三月又将脸更加靠近了。
「呀!」
「又在发呆……你的脸好像红红的……是发烧了吗?」
他的手突然按在自己额头上,爱丽丝吃惊之下身体后仰躲开。
「我、我没事的……」
「那就好。」
两人不约而同地展开与梦中同样的应对。
「那么爱丽丝,呃,这个……」
三月放下背上的背包,从里面取出某个包装妥善的盒子。
「啊……那是……」
这是和梦中所描绘同样的情境。
这次不是梦,而是千真万确发生在眼前的现实。
爱丽丝胸中满是感动,使她忘了一切,沉醉在现在这个时光中。
也正因为如此……直到美梦结束的那个瞬间,她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愚蠢。

人迹罕至,广大的决战场地
这里正是完全符合敌人所想要的条件。

「——生日快乐,爱丽丝,不……第十三号!」

「!?」
猛烈的暴风吹起,娇美的女性声音自满月的天空降下。
扬起的风将金色九尾吹拂得激烈飘荡。
爱丽丝感到胸中鲜明强烈的痛楚,立刻抬头仰望上空。
「啊啊……!」
螺旋状转动的旋风中心——穿过仅仅些许的无风地带,一名紫色的少女白夜空缓缓飘然降下,有如天使降临一般。
当那名少女降落在女神像上的瞬间,原本激烈吹拂的风也在同一时间停止了。
简直就是魔法,宛如风也臣服于她。
「啊嗯,三天不见了呢——呵呵,竟然自己跑到这种地方来,你这么想见我吗?我也是——非常想见你啊!」
少女涂抹着口红的嘴唇,露出弯月形的笑容。
「……是你!」
菲列丝•B•芙蕾雅。
紫色哥德式少女装的袖口敞开,是以吸血鬼形象为设计理念的服装。
爱丽丝终于明白了。
(这女的并不是放弃了……!她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
等待爱丽丝露出空隙,出现在无人之处的这个瞬间。
「呜……」
爱丽丝脸色苍白地凝视着少女的身影。
爱丽丝在心中上起坚固的锁,原本应该已经忘记的事,如今却被强迫挖掘了出来。
不是人类的自己、隐藏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和破坏冲动,以及想要爱丽丝性命的这个宿敌——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即使自己尚未做好战斗的觉悟,敌人也不会等待的。
「啊哈,虽然跟预定有些出入,没关系……这次绝不会再让你逃走!」
正如同菲列丝的宣告,爱丽丝两人已在不知不觉间已被无数人影包围了。
那是一大群没有灵魂的机械人偶『Doll』,数量有十……二十……不,还要更多。
(不行……逃不掉的。)
这是最糟的情况,爱丽丝紧咬的嘴唇都快渗出血来了。
这样的状况都是爱丽丝的天真所招致。之前让三月受伤,明明有了一次教训,她却还是再度犯下同样的错误;她明知道会这样……可是却……
「……哈。」
爱丽丝发出自嘲般的笑声。
明明是难得的生日,明明就是从小一直以来的梦想终于实现的一刻——为什么爱丽丝非得要受到这般不合理的待遇,这一切都化成泡影究竟是谁的错?
(那还用得着说……!)
胸中翻搅的一切愤怒,全都是那个以一脸下流笑容,居高临下望着这里的那家伙的错。
爱丽丝脑中的不安逐渐转变成愤怒。
因此分泌出的神经传导物质使得LT球体活性化。
轧轧作响的心脏开始发热,灼热的血流让全身为之燃烧。
在仍未做好觉悟的情况下,只有战意和力量不断膨胀,逐渐充满全身。
(……好吧,我也差不多——感到火大了!)
爱丽丝不再惧怕胸口的疼痛,目光瞪视着敌人。
「爱丽丝……这是?」
三月搞不清楚状况,正一个人陷入混乱。
「……三月。」
爱丽丝转身面向他,对他露出虚幻飘渺的笑容,然后双手绕过三月的腰,轻轻拥抱住他。
「咦……什!」
少年突然被这样抱住,脸上好似要冒出蒸气般地红了起来。
「啊、爱丽丝……!?」
面对如此可爱的未婚夫,少女将唇靠近他的耳边,以甜美的声音轻声细着:
「对不起。」
随即爱丽丝强烈的一拳击中三月的胸口,只听到咚地响起巨大的一声低沉声响。
「咳……!?」
就这样,三月还来不及了解情况,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你稍微睡一下……很快就会解决了。」
爱丽丝将三月放在一旁的阴暗处,让他躺在携带式行李箱的旁边,然后开始思考。
菲列丝的目标只有爱丽丝,虽然离开三月会让她不放心,不过只要爱丽丝当诱饵离开这个地方,那么他们应该就会朝爱丽丝追来才是。
既然无法抱着三月逃走,那么爱丽丝所剩下的手段也只有这个了。
「……来吧,菲列丝,我们换个地方,让我来好好当你的对手。」
爱丽丝全身动也不动地喃喃说道。她的声音十分低沉,仿佛像是从地狱深处发出般陶然喜悦。
没错……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因为是敌人主动袭击过来,爱丽丝为了保护自己必须起而战斗。
这不是她想要战斗,只不过是为了防卫而不得不为的争战。
所以——这绝不是依自己意志所掀起的战斗,接下来不管将会发生任何事,责任都不在爱丽丝,这样她就还不算……放弃身为人类。
「好啊,让我们相爱吧,第十三号。」
爱丽丝眼中所映出的,是一个嘴角上扬,露出残忍笑容的少女身影。
会有那样的表情,爱丽丝实在不认为那是人类。
那远比自己还要邪恶、污秽。
(没错……我和这家伙……不同。)
……对峙的少女们好似照镜子般,脸上浮现出同质的笑容。
游乐园已化成决战场,爱丽丝所站立的广场被人偶们团团围住。
(总之必须把这些家伙从三月身边引开。)
只见爱丽丝有如子弹般以低轨道跳跃。
她一跃飞越了数十公尺,朝包围网的一角飞驰过去。
「嗯?一开始就逃跑?那只是白费力气!」
「不是要继续上次一战吗?那你就追过来啊﹒就像那时候一样。」
爱丽丝对宿敌喊话,以单脚踏碎攻来人偶的头盖骨,然后才着地。
「哈啊!」
接着她旋转身体,使出一记回旋踢,一次将一群敌人踢飞,看到爱丽丝一瞬间便使三只人偶失去战斗能力,菲列丝的脸上喜形于色。
「很好呢,你的性能逐渐提升了……虽然都是旧式的乌合之众,不过应该也够格当你的活祭品了吧。」
菲列丝并不亲白出马,而是不断派出人偶部队。
「啊哈,我现在就让你舒服……」
听到后方传来恶心的话语,疾驰中的爱丽丝不禁蹙起柳眉。
「你真是恶心,我要把你那下流的笑容,变成凄惨的哭泣表情。」
尽管爱丽丝露骨地表达对她的厌恶。
「我好期待哦……真是兴奋啊……」
菲列丝闻言却是全身因快感而颤抖。
「哼!」
爱丽丝无视她情欲的视线,全神专注在战斗上。
远离三月所躺的地点已有一百公尺左右——正如爱丽丝所预测,敌人的目标似乎只是爱丽丝而已。
(好……)
爱丽丝全速奔跑,后方有二十只以上的人偶紧追在后,一大群面无表情的人偶聚集在一起,那幅光景简直像是一群会动的死人,唤起了爱丽丝生理上的厌恶感。不过她不再感到可怕——
只有黑隆隆的杀意自胸中喷出,而她也感到身体性能也随着杀意不断提升。
「哈!啊哈哈!」
她自然而然发出哄然大笑。
感受到背后有敌人的气息,爱丽丝立刻紧急停止。
「呼——!」
爱丽丝低头避开挥来的拳头,转身回头的同时以右肘反击。
只见于肘深深陷入人偶的胸口,打碎了对方的肋骨。
接着爱丽丝毫不停顿,立刻当场垂直跳跃,柔软强韧的左脚在空中一回旋,将无法战斗的人偶自脖子以上的部位踢飞。
过度杀戮的感触从脚通过脊髓,迅速传达到脑髓。
(哈哈,这是什么感觉啊。)
当然,爱丽丝并没有战斗经验,然而她的脚、手、全身,却使出她不可能知道的技巧,依次将追来的敌人粉碎。
(这就是我的力量。)
一只……又一只的,每消灭一个敌人,尽情挥洒压倒性力量的快感有如电流一般,在全身奔腾流窜,她渐渐可以靠自己的意志来操纵身体了。
(敌人还多的是,要打倒更多……更多才行。)
只见爱丽丝连续踢着建筑物的墙壁,有如闪电的轨迹般肆意纵横来回跳跃;应该拥有超越人类性能的人偶,却遭高速移动的爱丽丝所翻弄,人偶的数量正急速锐减之中。
还剩下十五只,实在太脆弱了,根本不是爱丽丝的对手。
「真愉快。」
那千真万确就是她现在的心情,在战斗这个极限状态下会激起斗争本能,造成脑内麻药分泌过剩,黑色而灼热的快乐送入脑髓。
「——哈。」
爱丽丝浮现出异常危险的狂笑,然后朝着腐朽的摩天轮车厢高高跳起。
追踪在后的菲列丝,在人偶部队的最后尾,对她发出愉悦的娇媚叫声。
「你选了个好地点呢,第十三号,是个浪漫的好地方——再爬高一点啊!」
爱丽丝以飘浮在空中的无数车厢作为落足点,不停地朝空中攀升,而追在后方的人偶们也仿佛跟随着目标的轨迹,不断反覆地跳跃。
局面已进入中盘,舞台转移到遥远的高空,战斗开始呈现出空中战的态势。

* * *

距离夜光川游乐园遗址四○○○公尺地点的一栋高偻上。
一个美丽少女的身影,正静静坐在屋顶的边缘,俯瞰着远处的战斗。
「一一终于开始了呢,将目标集中在第十三号身上,耐心的等待终于有代价了。」
她高贵的气质让人不禁联想到中世的公主。
她穿着纯白的上衣、纯白的褶边领结以及纯白的波浪裙。
从无袖上衣露出的手上,同样是纯白的褶边有如手镯般缠绕,纯白的缎带绑在手腕上。
她的头发甚至包含肤色,几乎全身无处不是白色,只有双眼和上衣的钮扣是深红色。
波浪的银色长发映照在月光下,随着微风飘扬。
她就是背叛并脱离组织的杀戮人偶——第十二号。
「第十三号——哦,速度愈来愈快了呢。」
第十二号的少女似乎颇为佩服地将手贴在唇上,即使是在不致被共鸣反应所感测到的超长距离下,她的双眼——有如镶嵌着最高级红宝石的深红色眼眸,仍完整捕捉到动作几乎快到产生残像的第十三号。
「而且很狡猾呢。」
在脚下难以立足的高处乱斗——确实,若是以那样的方法,一次能袭击过来的人偶数量将会大幅减少,而机动力优于对方的第十三号也能占到优势。
除此之外——
现在第十三号正使出威力可比炮弹的横踢,正中一只人偶的腹部,被踢飞出去的人偶又连累到其他同胞,与她们一同落下。
被从超过一百公尺以上的高度推落,即便是坚固的人偶也必定会粉碎——第十三号完全活用了高处的地形优势,藉此提升歼灭效率。
LT球体会将战斗知识——有效驱动身体的方法、格斗技术以及其他诸多杀戮技艺,以将软体安装进硬体的方式写入素体之中。
不过——
「这是出于她本身的资质呢,虽然是卑鄙的战法,但却不得不承认是个非常有效的方法……实在了不起,让我开始感到有兴趣了呢,就目前的战斗资料来看,她的球体应该『与我类型相近』吧,第三号……你要是太过掉以轻心,结果可能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喔。」
日前因为差点演变成在大街上战斗,所以她才不得已出手妨害……其实这场战斗不论是谁获胜,第十二号都是无所谓的。
「这是一对一的决斗,旁人插手就太不解风情了吧。」
幸好她们是选择无人的游乐园为战场。
只要不演变成最坏的情况,那么战斗所造成的伤害应该就能减至最低。
她这次只打算贯彻旁观的立场——趁胜出的一方精疲力尽时将其打倒的卑鄙想法她连想都没想过,不过当然战斗资料她可不会忘记收集。
「第三号的灾厄,大战斧『蚀』!」
藉由斩击而发出旋风的专用武装,她打算好好见识一下其本领。
说到底,无论订定何种战略,第十三号如果想要凌驾第三号,那么『蚀』都将成为最大的阻碍。
因为杀戮人偶之所以被称为最强兵器的理由,完全是在于收藏在禁忌之箱中,被称为『灾厄』的各素体固有的专用武装。
「人偶的数量所剩不多了,第三号也差不多该采取反击了吧……好了,你要怎么办呢?第十三号,你也该使用你自己的武器了吧?」
然后只见第十二号的少女单手伸直,纤纤玉手比出手枪的手势,单眼闭上。i
「——就像这样。」
在极为精致的模拟幻想中,一道银色光线自枪口射出,不偏不倚的贯穿了第十三号的心脏。

* * *

夜光川游乐园遗址——
在满天的星空之下,杀戮剧的舞台从地上转移至空中。
爱丽丝在摩天楼的顶端附近来回跳跃,已经有十几只的人偶遭到她破坏。
敌人剩下的战力已经减少至十五只以下,原本激烈的攻势如今也已减弱。
反观爱丽丝的性能则已引发至接近极限,达到过去从未有过的境地。
「不可能这样就结束了吧?菲列丝!」
「……当然啊,看来你已经够兴奋了,真让我高兴啊。」
若是将摩天轮看作一个时钟,那么菲列丝现在是在八点钟的位置。
她从那里登着一个一个的车厢,像是在吊人胃口般缓缓往上跳跃。
「负责暖场的人偶任务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就由我来和你舞上一曲——」
来到九点钟的菲列丝,这时一口气加速冲向十二点钟的爱丽丝。
她以无视重力的姿势奔行在车厢侧面,以不可能的轨迹跳了过来。
「给我下去……!」
爱丽丝瞄准后将人偶踢出,把敌人的身体用来作为炮弹。
她用相同的方法,已不知将多少只人偶击落地面,然而这惨无人道的人体炮击对上菲列丝就不管用了。
「出来吧——蚀!」
「!?」
一把大战斧显现在菲列丝的右手上。
超重量的巨刃仅是轻轻一扫,挡在行进路径上的人偶身体立刻被无情地斩成两半——非但如此,这一击所卷起的旋风还将爱丽丝立足的车厢,从支柱上切割分离。
「唔——」
爱丽丝往后方跳跃躲避,可是……
「啊哈,我追到你了。」
敌人的追击却有如理所当然般,在她的落足之处等待着她了。
那是因为菲列丝在施放斩击之后,便抢先一步跳至爱丽丝可能落足的车厢,然后举起武器准备挥出下一击。
(好快……!?)
非但如此,而且还十分巧妙——这并非出于事先预测,而是菲列丝引导爱丽丝如此行动的结果。
只见巨刃从侧面逼近,眼看就要将爱丽丝的身体斩成两段。
「!?」
不管是防御还是闪避都来不及了。
霎那间,爱丽丝面对这个生命威胁,采取了一个极具攻击性的判断。
感到惊愕的反倒是菲列丝这一方。
爱丽丝在横扫而来的斩击即将命中的前一刻,自己向前冲出,并且挥拳击向敌人颜面,强制中断了敌人攻击的动作。
「……!」
啪的一声,爱丽丝的右肩裂开,鲜血自伤口喷出,爱丽丝虽然靠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反击逃过一劫,但是菲列丝不完全的斩击所发出的风刃,还是深深斩入爱丽丝的肩膀。
(痛……真棘手啊。)
蚀——这把大战斧所发出的旋风,并不是要用来作为远距离攻击,而是为了在近身斩击时能扩大强化攻击范围。
(大动作挥击所产生的空隙有风刃加以弥补……让人无法反击,而且还有这等威力。)
这性能的差距不是赤手空拳的打击所能比拟。
(这样太卑鄙了啦。)
爱丽丝不得不体认到,以近身战斗挑战菲列丝根本是不智之举。
「啊啊……好美的鲜血。」
原本中了爱丽丝一拳而落下的菲列丝,如今又再度飞翔在爱丽丝面前。
爱丽丝按住伤口,脸上显露出痛苦表情,尽管内心焦躁,她还是只能反复跳跃逃窜。
「啊哈——啊哈哈!」
菲列丝追赶着爱丽丝,疯狂的笑声未曾停止。她随意挥舞着蚀,巨刃在虚空杂乱飞舞,不间断地生出旋风;斩击撕裂了夜空,狂暴肆虐而不知休止。
现场有如遭遇台风般的惨状,人偶们遭到蚀不分敌我的攻击,数量已经减少到只剩下八只。
(真是乱七八糟的武器……如果想要对抗这武器的话……)
「啊哈哈、哈哈——」
菲列丝将车厢一个个地砍落,夺走爱丽丝的逃亡路径。她的外表虽看似狂乱,实际行动却是充满效率。
在摩天轮的顶点附近,爱丽丝很快便被逼到一个孤立的车厢上了。
「看招!」
为了闪躲菲列丝致命的斩击,爱丽丝纵身往黑暗的虚空中跳跃。
(没错——)
她仿佛像是跳楼自尽般,面朝后方,头下脚土地落下。
爱丽丝全身放松,闭上了蓝色眼眸。
(武器,如果我也有武器—〡)
距离地面有一百公尺以上的高度,就算是经过强化的身体,受了落{地的冲击也不可能平安无事,然而爱丽丝却像昏迷一般动也不动,只是身体任由重力落下。
『这是「蚀」,是「第三号的灾厄」,会回应我的呼唤,从禁忌之箱显现在我手上,是我的专用武装,别装蒜了,你应该也有才对吧?』
那个女的曾经如此说过。
会回应呼唤而显现。
(那么——我就呼唤吧。)
爱丽丝集中精神,只见黄金粒子逐渐在她周围飘散。
(如果你真的在那里——)
绽放蓝色光芒的双眼猛然睁开。
「别拖拖拉拉快给我出来!」
然后少女发出叫唤。
叫唤那个自从LT球体觉醒时就一直存在心中的名字,那个只属于自己的武器的名字。
「加芭沃克——!!」 (译注:加芭沃克(Jabberwock)是出自于路易斯﹒卡罗的诗Oabberwocky)中所描述的虚幻怪物。)









回应声音的指令输入,光的例子宛如萤火虫般急速往她的左手聚集——
只见在耀眼夺目的光辉之中,武装的轮廓逐渐成形。
第十三号的灾厄,这个命名为『加芭沃克』的武器……

是一把巨大的手枪。

「!?啊哈,终于拿出来了啊……!」
菲列丝居高临下俯视爱丽丝,以充满愉悦的表情将蚀横向一挥。
轰的一声,旋风发出咆哮,朝着坠落的爱丽丝逼近而来。
「哈!」
为了回避这个攻击,爱丽丝在空中翻转一圈,往摩天轮的主柱用力一踢——随即金色九尾飘动,少女的身影浮现在暗夜之中。
只见柱子上留下一个鞋子形状的凹陷,而爱丽丝则是利用这反作用力,如爆发般地往虚空一跃。
(把她们全杀了——把她们全员都粉身碎骨……现在立刻!)
瞬间,爱丽丝的视界里出现无数准心的幻觉。
(这是——)
当然那只是分割后的对焦,使那看起来像是有无数准化,事实上如今爱丽丝的眼球所发挥的性能,就好比是复数的高精度瞄准器同时发动一般,超过十个以上的准心正各自独立运作,一个接着一个地瞄准目标的要害。
「哈啊啊啊!!」
枪击声有如雷鸣般响起,闪光接连不断的迸射,无法回避的高速射击瞬间便射穿五只人偶,将其粉碎。
「好棒啊!再来,再多表演一些给我看……」
爱丽丝在空中翻转,蚀的风刃却以毫厘之差从她的斜前方通过,爱丽丝利用枪击的后座力漂亮避开攻击,然后以头下脚上的滞空姿势继续扣下扳机,迅速持续着处刑。
射击后所排出的弹壳又化为光的粒子,在留下微量磷光后便消失不见了。
全长44mm,重量14000公克,装弹数无限。
外型又长又大,这把冠上虚构魔兽之名的黑枪,是一口能击发50口径子弹的『※波巴尔(Vorpal)』自动手枪。(译注:波巴尔一词是出自于路易斯•卡罗的诗(Jabberwocky)中所描述的剑,波巴尔之剑(Vorpal sword)亦常为奇幻RPG游戏所引用。)
爱丽丝脚尚未着地,便以行云流水的动作连扣扳机,将剩余的杂兵完全歼灭。
足以劈开空气的枪声,仿佛就是狂暴魔兽诞生时所发出的咆哮一般。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7 13:49 编辑


第五章 第十二号的爱亲丝


女神喷水池,这里与爱丽丝和菲列丝战斗的摩天轮相距一百公尺左右。
连续响起的轰隆声响,即使受到强烈旋风的余波吹拂,少年依然是倒卧在地,胸口的重击让他陷入深沉睡眠,若是不去管他,没有数小时应该是不会醒来的。
「嗯……啊!」
三月突然被强制叫醒,这是最差劲的起床了,从颈部流入的冲击传导致全身,使得他的身体剧烈抽搐,忍不住在地上打滚。
「呜……!……!?」
三月完全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甚至连自己为什么昏迷至今他都不知道。他和爱丽丝一起造访回忆的场所,正当他要从背后的背包取出礼物,交给爱丽丝的时候——记忆就突然中断。
仰卧而躺的他,在泪眼迷濛的视界前方,辨认出有人的身影。
「哈哈,醒来了吗?这种时候在这睡觉何在太可惜了……这么棒的表演可不常见啊。」
「一一呜……你是?」
「我是汉兹。」
那名长发之人以昏暗的眼神俯视三月,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的一只手上还拿着像是电动刮胡刀的器具,他大概就是用那个强迫三月清醒过来的吧。
「……汉兹……?」
他的语气、姓名以及容貌,这名自称汉斯的人全身上下,简直无一处不让人感到异样。
他纤细苗条的模样,既像是少年,又像是少女一般。
明明是如天使般楚楚可怜的容貌,匀称双唇所编织出的美声却充满不祥的音色。
三月实在不觉得自己是在和人类说话。
简直像是与幽灵之类的东西对峙一般,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什么?这个人……真的在这里吗?)
三月脑中无意中浮现这样的感想,或许那与汉兹的印象是再贴切不过的了,他的确人在这里,也听得见他说话,然而汉兹的存在感却非常稀薄。
邪恶的灵魂附身在美丽的日本人偶身上,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对,我叫汉兹•芙雷,嘻……请多指教。」
汉兹以那不祥的美丽声音嘲笑三月。
「这究竟……怎么回事?」
三月鞭策自己尚留疼痛与麻痹的身体,好不容易上半身才坐起来。
他的声音不像是平常的他,显得十分僵硬,不过考虑到现在的状况,这也是在所难免。
(……这个人,给人一种很讨厌的感觉……)
以三月来说真的是非常罕见,他竟然感受到近似敌意的感觉。
三月确信对方与自己是水火不容,就像是相反的两极互相拉扯,相互冲突一般,强烈的厌恶感似乎激烈控诉着这个人是敌人。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今天晚上就把你掳走的,因为即使她本身有着铜墙铁壁般的保护,但是却没有遍及到周围的人呢。你也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对吧?是个值得纪念,应该受到祝福的日子。所以我就想今天晚上务必要把你掳走,用重要的未婚夫当诱饵吸引她出来,只要在她的面前对你严刑拷打——一定会是最棒的一出表演吧……但现在的情况有点在预定计划之外了呢。」
(听不懂,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
汉兹言词中数度出现的『她』,这个称呼让三月想到自己现在必须最优先回想起的事项。
(对了,爱丽丝人呢……!?)
「实际上……打破她美梦时光时的那副表情,可说是前所未有的美好啊……啊啊,我就是想看这种表情呀,我不禁有这样的感觉呢。」
汉兹一脸淫邪的表情,继续说着三月所无法理解的事。
「爱、爱丽丝呢……」
「呵呵,在那里呀,在那里战斗呢。」
听到三月的提问,汉兹像是戏耍般指着摩天轮的方向。
不管是雷鸣般的巨响,还是激烈卷起的风,都是从汉兹所指的方向发生。
「你说爱丽丝……在战斗?」
三月就在脑中一团混乱的情况下,以蹒跚的脚步开始向前走去。
他将那个装在背包内,还来不及送给她的礼物,紧紧抱在胸前。
「嗯,从这里看太远了,来吧,我们到最前排去观赏吧,刚好也正要进入佳境了呢——一定可以欣赏到有趣景象吧!」

* * *

脚踢摩天轮的主柱,爱丽丝跳至空中乱枪扫射,虽然从跳跃到着地只有短短数秒的时间,却足以让显现后的加芭沃克将剩余的人偶部队全数歼灭殆尽了。
「这样就行了……!」
爱丽丝一在可以仰望摩天轮的位置着地,立刻便对遥远上方的敌人展开集中射击。
尽管剧烈的后座力施加在少女瘦弱的身体上,但是爱丽丝却是纹风不动地站定双脚。
每当魔兽发出咆哮,钢铁子弹便会爆破空气而射出。
「哈……太棒了,你的爱传到我的骨子里了。」
菲列丝在数个车厢上来回跳跃,有如跳舞般持续回避动作。
「哈……哈……哈啊。」
而爱丽丝则是在狂肆的激情引导下不停地按下扳机,就这样不停地按、不停地按、不停地按不停地按不停地按。
在将敌人全数歼灭之前,奔腾的杀意不会停止。
不给对方反击余地的乱枪扫射,有如死亡旋风般惨烈。短短数秒之间,摩天轮已经凄惨得有如蜂窝了。
「你终于明白了呢——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东西,以及那东西的存在意义和使用目的。」
明明逐渐被逼入绝境,菲列丝却是以喜悦的口吻继续说道。
「说什么……!」
「可惜没有镜子,你看起来非常愉快呢。」
菲列丝的言语深深侵蚀进爱丽丝的心,在她心中注入黑色毒素,明明不想听,明明想要加以否定,但是自己心中某处确实是承认了她的说法。
(我……!)
必须现在立刻就让她闭嘴。
若是不早一刻将这家伙消灭,再不阻止侵蚀自己的黑暗,自己就将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所以你给我去死吧!」
爱丽丝奋力大叫,灌注全身力量扣下扳机。
LT球体将愤怒传达至魔枪,加芭沃克的性能因此更加暴升,向敌人发出怒吼。
「!?」
孤注一掷射出的子弹,在菲列丝闪避之下擦过她的侧腹,贯通摩天轮的主柱,在上面开了一个黑色大洞。
「痛……这样很危险耶!」
只见菲列丝按着侧腹,闭起了一只眼睛,以一副陶醉的表情说着玩笑话。
明明就有命中的手感,可惜的是只有那种程度,果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现在这击给你八十分……虽然速度和威力都很不得了,不过以你现在的程度那大概已是极限了吧,嗯……应该算是评分结束了吧?战斗资料这样应该够了吧?汉兹。」
只见菲列丝单手转动蚀,将其高举过头。
随即散发淡淡磷光的巨刃,开始放射出更强烈的不祥紫光。
「来吧,第十三号,你做好觉悟吧,我接下来就不配合你起舞了……接下来我要认真上了……!」
只见柱子从破洞处开始发出直向与横向的裂痕——机械运作的大摩天轮、回忆中的光景逐渐崩毁了。
而在主柱完全崩毁的同时,菲列丝一跃冲出——
以崩落的塔、月亮和夜空为背景,紫色的堕天使露出凄绝的狂笑,举起处刑工具直劈而来。
「!?……哼!」
爱丽丝虽在瞬间惊讶了一下,却马上如嘲笑般舔着嘴唇。
不管拥有多么迅速的机动力,除非你是能遨翔天空的飞鸟,否则想要将其发挥到极致,就必须要有物体作为立足之地;而当跳向无物可供落脚虚空的瞬间,在那个时点跳跃轨道就已经受到相当程度的限制,因此笔直地朝向地上爱丽丝落下菲列丝,她几乎可说是静止不动的标靶。
「结束了,菲列丝——给我变成蜂窝吧!」
爱丽丝枪口向天,与敌人发出同样的狂笑,连续扣下扳机。
有些子弹可能会被斩击和旋风抵销斩断吧。
再加上对方会控制姿势,威力也会被回避减轻几分吧——不过那种事情无所谓。
即使是那样,无限的弹匣所射出的弹幕,会将少女纤弱的身躯撕裂蹂躏到尸骨无存吧——至少如果是刚才的菲列丝,一定就会变成那样。
然而——
「很可惜。」
「什……」
见到敌人毫发无伤的从硝烟的烟幕中出现,这次轮到爱丽丝吃惊了。
「唔……!?」
这是怎么回事——正是多花了些时间思考这问题,当爱丽丝反射性地向后跳跃回避,斧刃也以毫厘之差通过她眼前。
「再——来!!」
菲列丝完全无视对方的动作,直接豪快地将蚀砍在地面上。
「——!」
只见一瞬前爱丽丝所立之处的空间爆碎,巨刃发出声响插在地面上。
在冲击的影响下,菲列丝纤瘦的身躯飘然滞空,爱丽丝虽企图趁这空隙加以射击,然而眼前发生的异象却让她倒抽一口气,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唔……!」
被蚀所插入的地面,过没多久便冒出蒸气,溶解崩毁了。
在朦胧飘起的白烟之中,可以看到大战斧的巨刃喷出耀眼的紫烟。
酸雾!
就好似将冷水浇在烧得火红的铁板上,恐怕这气体就像强酸一样,具有将触碰到的物质溶解的性质。
(这是……)
菲列丝以身体浮在空中的状态,用那纤瘦手臂的臂力,强行将插在地面的战斧拔起,接着边在头上挥舞着战斧边同时着地。由于那武装的重量实在太重,她的小脚也因此陷入地面。
「这是专用武装的『属性变异』……对你来说还太早了,第十三号。」
「属性……变异……?」
爱丽丝不知道那是什么,LT球体从休眠状态觉醒时,已经将各式各样的战斗知识写入爱丽丝的脑里,然而那却非是全部,LT球体所隐藏的机能依然维持着黑盒子的状态,感觉就像是整个上了锁的箱子存放在脑中一般。
可是虽说如此……就像与菲列丝初次对峙同样,若是没有某些契机,那些箱子就无法打开。
(她的武器……强化了。)
蚀在经过她所谓的属性变异后,如今在菲列丝的周围都覆盖了一层酸雾。
阻挡了加芭沃克弹幕的机关就是这个吧……也就是说子弹还没碰到菲列丝的身体,就已经被如同强酸般的毒雾所融化了。
「呜……]
刚才的那一击,只不过是那种程度的交战,爱丽丝身上各处的衣服就已经被溶解了。
(这简直就像是……)
爱丽丝心想……这好像毒蛾一般。
只要稍一靠近,身心就会被那隐隐发光的磷粉所融化。
使用远距离武器无法射到她,纵使拿着近战武器也无法靠近。
会将使用者之外的一切事物融化,可说是攻防一体的酸雾。
而且是随着斩击起舞、挟带酸气之旋风。
经过属性变异,大战斧进化成为更加凶恶的武装了。
「嘻……这就是蚀的真正面貌,说这是第二型态应该比较好理解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模样相当性感嘛!我现在就把你的衣服全部融掉,然后四肢切断……折磨够了以后再杀掉,哈,真期待啊……当我把逅孩了深深埋入你的胸中,你会发出怎样的叫声呢?」
喜色满面的菲列丝呼的一声,将蚀一个旋转,随即朝爱丽丝刺出。
她仅只是那样,那甚至称不上是攻击动作,然而战斧前端所生出的旋风却呼啸冲过十公尺的距离,对爱丽丝的身体施加无比压力。
「好烫……」
只听到滋滋的声音响起,爱丽丝的衣服逐渐被溶解。
「可恶……!啊啊啊啊!」
爱丽丝用没持枪的右手护住脸,同时以手枪扫射——
「啊哈哈——没用没用、没用的啦——」
每当子弹要射入酸之领域的瞬间,立刻就会融化得无影无踪。
「这要我怎么打啊……这种东西……」
爱丽丝的心脏激烈跳动,开始对她拉起警报。
(胜不过这武器——)
这样的放弃念头涌现脑海中,她完全找不到胜算,爱丽丝忍受不住折磨全身的酸风,开始一步、两步地向后退,白皙的脸上冷汗直流,原本已经消除的恐惧,如今又卷土重来了。
「呵……好表情……不过这样好吗?你那样沮丧的话,输出力会减弱的说。」
菲列丝说的没错,爱丽丝深切感到原本涌出的力量正一点一滴地流逝,面对那个脸上挂着艳丽的笑容,正逐渐向她走来的敌人,爱丽丝却是全身动弹不得。
「呵呵……你完了。」
「呜、还没!」
爱丽丝强迫驱使自己颤抖的脚,总之为了拉开距离,她朝后方高高跳了起来。
(糟了……!)
那是致命的失策,但是当她醒悟却已经太迟了。
凑巧的是,这正是方才爱丽丝自己指谪并嘲笑对方之事。
「——死棋,不过你可还不能死哦?」
菲列丝追着企图逃走的目标一起跳跃,然后将她纤细柔软的身体全力向后仰。
那体态仿佛是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她便用那样的姿势,采取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行动。
「因为我还没欺负够呢~~!」
菲列丝以惊人的气势,全身像是车轮般纵向旋转,然后对准爱丽丝将超重量的巨大战斧——有如轻巧的投掷斧般投掷而出。
「什!?开什么玩笑……!」
幸好旁边刚好有可以踏脚之物,爱丽丝及时脚踢街灯,改变自己跳跃的方向。如果那是普通的武器,那么爱丽丝这样应该就毫无问题地避过了;然而这是经过属性变异的蚀,每次斩击都会发出酸性旋风,是十分凶恶的武器。
「开什么玩……!」
碰~?!
异形战斧将爱丽丝垂死挣扎所生出的弹幕抵消,发出咆哮飞翔在空中。
高速回转的斧刃喷洒出酸性暴风,以惊人之势逼近。
「呀~~!」
结果爱丽丝虽然得以避免直接命中,却逃不过广范围的溶解暴风,半身受到灼伤而遭击落。
而没有命中目标的蚀,在激烈撞击水晶城堡后,将建筑物开肠破肚——穿出一个巨大的风穴,然后消失在遥远彼方。
「啊呜……!」
掉落地面的爱丽丝,身体各处都遭到无情灼伤,仰躺着倒在地上;尽管并非致命伤,但是伤势却不轻,即便是拥有自我治愈功能的杀戮人偶,受到这样的重伤也要暂时动弹不得了。
「嗯?亏你躲过了呢,真了不起﹒我要夸奖你。」
「啊……呜……」
即使身体被人践踏,爱丽丝甚至已无力以眼神和对方对抗了。
她就这样任敌人摆布……闭上眼,打算要放弃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
她听见一个再熟识不过的男孩子声音,声音中透出前所未有的紧张。
「爱丽丝!?」
爱丽丝勉强地微微睁开双眼,只见视线模糊的前方,看得到三月不断流泪的面容。
(怎么会!被他看见了……是从什么时候……)
爱丽丝难以置信,她希望这是在作梦。
(他应该暂时不会醒来才是呀,为什么……)
爱丽丝又想起来了。
不论何时何地,每当爱丽丝面临危机的时候,这家伙都一定会赶来。
(明明什么忙也帮不上……)
——即使如此,他也绝对会赶来!纵使什么忙也帮不上,就算只会碍手碍脚也是一样!不过只要那样就足够了……那就已经是他人所没有、珍贵而且无法取代的优点了。
(……真不像我。)
如果是平常的爱丽丝,她是绝对不会想到那种事的。
「三、月。」
「爱丽丝……爱丽丝……」
她握住伸出的手,那是只非常柔软,让人不觉得像是男孩子的手。
只是触碰就感觉心情平静……可是那样的安宁却是不长久。
「汉兹,连你也来了吗……?太危险了,要是你有个万一的话,那我……」
菲列丝抛下爱丽丝不管,朝那名她称作汉兹的人走去。
她的话声中充满慈爱,温和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先前的她。
「是啊,哈哈,你不用担心,你只要乖乖听从我的命令去做就好了。」
他的语气非常温柔,但声音却是非常冰冷无情。
「是……」
菲列丝低着头,柔弱的态度撩起人的嗜虐心。
「如你所见,我已经让第十三号无法行动了,她应该暂时动不了了。」
「是吗……那么……没错,在这里待太久也不好﹒把她分解得更零碎一点带走吧,反正那种程度她也不会死吧,她的用途多得很……就我来说,能用活的素体自然是再好不过。」
他的态度一派自然﹒毫不在乎地说着那种话。
「你、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三月哭肿了眼,现在也流着泪,以充满愤怒和困惑的表情回头看着汉兹。
「……还问为什么,刚才不就对你说明过好几次了吗?你真是意外地笨呢!我不就说了吗,这个第十三号是我的研究所须之物,因此我要把她拆了带走啊……嘻,明白了吗?」
汉兹将充满魅力的笑容贴近三月,像是感到非常有趣地说着。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不明白呢!」
三月站起来,打算上前抓住汉兹,却被阻挡住了。
「不可以对我的汉兹乱来,不然我杀了你哦!」
「呜……啊……啊……」
菲列丝的纤柔的手勒住三月的脖子,三月就这样被她单手吊在空中。
她还特地调整力道,让三月不会马上就死,才能延长他痛苦的时间。
「……呜,住手。」
而爱丽丝却只能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样的情景,即使目睹三月被人伤害的光景,她也不像之前那样涌现力量,只是战意全失地保持沉默。
(没办法啊……)
理由再明白不过,即使到了这个地步,爱丽丝还是害怕让三月看到自己的本性。
(那种、那种模样,绝不能让他看见……)
她不想被讨厌,也不想被拒绝。
爱丽丝只想让他看到自己美好的一面。
但是反刍汉兹的话,现在已是为时已晚,三月已经目击到爱丽丝残暴杀戮的模样了。
(他一定已经讨厌我了,不能再回到原本那样了……)
那个陷入疯狂、屠杀敌人的自己。LT球体的输出力减弱、恢复理智的现在,爱丽丝光是回想起那时的自己,立刻就有一股厌恶感涌出。
虽然拉米雅要她相信三月……然而像那样的怪物又有谁会喜欢呢?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当一个人。)
她没有战斗的决心。
明明想要拯救三月,想要打倒可恨的敌人。
舍弃身为人类,再次起来反抗吧——她没有这样的想法。
(反正没有胜算……)
如今爱丽丝的心已被绝望侵蚀殆尽。
然后原本全力挣扎的三月,终于身体失去了力量,他一直珍惜着抱在怀中的盒子也落到地上。
「……哎呀?这是什么?」
菲列丝吊起三月,沉醉在虐待的喜悦中,这时看到落在地上的『那东西』,突然像是想到新的恶作剧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个……是……」
只见三月脸色苍白地低声道。
那是三月来不及交给爱丽丝……装着生日礼物的盒子。
「嗯嗯……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呢?」
菲列丝灵活地动起她的脚,将包装可爱的盒子踢上空中。
飞上空中的盒子很容易便坏掉了,只见里面的东西飘然飞舞。
「啊……」
爱丽丝再度睁开那无神的双眼。
《我已经完成了——你就好好期待着吧——》
她想起了这句话。
飞舞在空中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一顶手缝的麦草帽子。
或许是打算配成一对吧,那和三月常戴的帽子是同一个样式。
当然,那是连尺寸也丝毫不差的逸品,帽子上还绑着一条黑色缎带。
虽然制作得十分用心……但是品味极差,形状又有点变形,就算收到这样的东西,爱丽丝也是绝对不肯戴的
她反而会大发脾气,怪三月糟蹋了她的生日吧。
(准备这样的礼物……到底在想什么啊……)
可是……即使如此……
那也是三月努力为爱丽丝做的帽子。
「啊哈……这是什么玩意儿η」
然而菲列丝却是毫不在意地践踏着落在脚边的帽子,看起来十分愉快。
「……啊……」
爱丽丝的瞳孔放大。
——啪滋,仿佛紧绷的丝线断裂般,她好似听到一道又细又尖锐的断裂声。
「真脏,这该不会是生日礼物吧?嘻嘻,差劲透了呢。」
「——」
看到被无情地踩扁、皱成一团的麦草帽子,爱丽丝的双眸失去了色彩,原本势道减弱,微弱燃烧的憎恶火焰,这次则是完全消失了。
宛如红莲火焰的温度增加﹒进而产生颜色变化,转化成为冷峻燃烧的蓝色火焰一般。
原本激烈的感情奔流,如今已不存在,她的思绪就像风平浪静的海面般平静无波。
眼眸中的那面水镜,映照出的只有破灭而已。
一切多余的情感全部剥落,只剩下破坏目标这唯一的机能——那是杀戮兵器的眼神。
(————已经够了。)
她这么想着。
(对不起……三月。)
即使这样做会失去过去累积至今的重要回忆。
现在回想起来,自从这家伙出现后,一切都变调了。
原本安稳的日常生活崩坏,被强制进行她所不愿的战斗,让三月受伤,隐藏的精神创伤被挖起,再加上梦寐以求的美好时光遭到撕裂——
所以这最后的一根稻草,只不过是让堤防产生致命裂痕的一个契机而已。
而今堤防已经崩溃,爱丽丝自己也已经无法阻止。
(如果现在马上就能当场杀掉这家伙——)
她的手指抓着大地。
如果说引出爱丽丝的潜在能力、使她觉醒,是菲列丝等人的目的的话——
那么这一连串的计策,一定没有比现在更成功了。
恐怕那结果将会远远超过她们的想像。
(我就算……不是人类也没关系。)
而且爱丽丝已经有所觉悟,她既没有落泪,也不感到痛苦。
心情顿时轻松起来,就好像心中开了一个洞,原本珍惜的温情全都逐渐剥落。
取而代之地……空虚的内心如今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只见金色磷光开始飘散,逐渐覆盖了全身。
心脏噗通噗通地鼓动,全身又再度涌现出压倒性的力量。
(要上了……)
敌我距离三公尺。
而敌人并未拿着武器,而且放松了戒心,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样绝不会失手。
于是爱丽丝迅速起身突进。
「!?」
菲列丝回过头,惊讶得瞪大了眼……那是从后方,而且是意料之外的袭击,在完全攻其不备的状况下,她甚至没有时间以人质威胁。
「骗人,不可能动得……!?」
瞬间加速的爱丽丝好似射出的飞刀般跳跃,接着使出飞踢。她并非是以脚跟踢击,而是以突刺轨道延伸的脚尖刺击。
这一击命中菲列丝的喉咙,脚尖深深插入,翻搅着里面的骨肉。

* * *

(偷袭……!?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回复呀……!)
菲列丝松开了三月,止不住后方飞跃的力道,最后她终于跪在地上,手按着喉咙不停地激烈咳嗽。
「咳……哈!」
她发出不知所谓的呻吟,咳了好几次血。
当然敌人并不会放过这个空隙,瞬间便拉近距离,再度将菲列丝踢飞。
第十三号的战法极为残忍无情,这是因为她这记前踢又是瞄准喉咙而踢。
菲列丝凄惨地倒在地上。尽管她勉强重新站起,右手横向一挥,想要让蚀再度显现,然而……
只见菲列丝哑然张着嘴。
(声音出不来……!?)
为了要使专用武器显现,必须要以口头输入关键字才行。

也就是说……
「没错——只要破坏你的喉咙,你就无法叫出武器了……」
双眼绽放着蓝色火焰,黑衣少女有如嘲笑般地说道。
(难道这就是她的目的……)
「嗯嗯……确实,既然无法抗衡敌人的武装,那么只要不让对方使用就好了……真是既恐怖又确实并且冷酷的战法,嘻……我真的佩服啊。」
即使是这样的状态,汉兹仍是游刃有余的态度。他手扶着下巴,看起来似乎感到很有趣。
而在一旁的三月则瘫软地蹲在地上,手按着喉咙不停咳嗽。
「……」
菲列丝终于发现敌人的奸计,以带着苦涩的表情咬着嘴唇。
只有一方有武装的这个情况,很凑巧地与上次一样。
在数秒前还一受到单方面折磨的少女,如今却是一脸冰冷残暴的表情,将枪口对准了菲列丝。
「来吧——哭吧!叫吧!给我在地上打滚吧!」
砰!!随着她高声宣言,反击的行动也跟着展开了,50口径弹的连续射击有如骤雨一般袭向菲列丝全身。
(咕!讨厌…… 情况不太妙。)
没有受到任何特殊机能加护的普通弹,其威力虽然还不足以轻松贯穿菲列丝身体,但是每一发却像是强烈的打击,在撕裂衣服的同时也打在身上。
只要连续中弹就无法避免伤害的累积。
菲列丝为了逃离魔枪的连续射击,于是不断重复跳跃;但第十三号却也随之不断巧妙且有效率地变换位置,始终坚持在最适当的距离,持续进行连续射击。
虽然爱丽丝几乎没有战斗经验,不过只靠着从球体获得的战斗技术和天分,她便能发挥出一令人难以置信的熟练技术。
「别想逃走……」
加芭沃克的枪口喷出一阵阵的火花,无法躲开的子弹,轻而易举的侵入菲列丝的腹部。
(啊啊,好烫……果然如我所料,你真是最有魅力了!)
尽管被子弹打中,菲列丝仍因欢喜的震撼打从内心发出喝采……对她而言,就算是为了杀死自己所射出的子弹,那也是她与心爱宿敌的羁绊。
即使如此,在喉咙结束重生之前,菲列丝也只能拼命逃跑而已。
(啊啊……撕裂我的衣服,你想要做什么啊?但是不行……我不能再中枪了。)
即使她的思考有如变态一般,不过菲列丝并没有错看战局。
两人都不愿将汉兹和三月卷入,即使在园区内绕着圈子移动,然而战斗总是在距离汉兹等人五十公尺以上之处展开。
「菲列丝!」
只听到汉兹发出充满恶意的呐喊,接着迅速奔离三月身旁,仅仅只是这样,菲列丝便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一点头朝三月的方向疾奔。
这是为了实行拖延时间的计策。
「什……该不会!」
似乎是察觉到菲列丝的意图,爱丽丝一声短暂的悲鸣。
无法出声的菲列丝露出下流的表情向敌人一瞥,然后在转身的瞬间踢飞脚下的瓦砾,当然目标并不是第十三号,而是三月。
「呜……!」
正如所料,第十三号中断对菲列丝的追击,转而庇护三月。
瓦砾如炮弹般笔直飞来,在即将与蹲在地上的三月冲撞的前一刻,第十三号中途出现阻挡,因而打在她的肩膀上。
「你竟敢……」
(呵呵,别那样瞪我嘛,不用那么着急,我马上就会陪你完。)
顺利阻止敌人脚步的菲列丝,抱着奔跑过来的汉兹,进入奔逃的状态。
刚才短短时间里便中了许多枪,背后与侧腹都看得出有大量出血。
(对不起……)
一想到自己让汉兹担心,她的心就像要纠结在一起。
而且即使伤口可以再生,流出的血液却不会回来。她现在也感受到轻微的头晕……看来不能拖太久了。
「……看到了吗?菲列丝。第十三号已经再生完毕了……明明受了那样严重的伤势,这在一般状况下来说是无法想像的现象,果然第十三号球体和第十二号球体同样,隐藏有突出的潜在能力,所以我绝对要得到它,只要有了它,我就……」
(……)
菲列丝无言地点点头,在拉开足够的距离之后,她在城堡旁将汉兹放下。
喉咙的再生也差不多结束,可以重整态势,展开反击了。
「……汉兹,你、退下,没问题,我、很快就、解决她。」
「是啊,我都靠你了,菲列丝。但是我给你的指示和往常一样只有一个,不要管其他的事,也不用在意我,所以——」
汉兹稍微走了一段距离后回头,以温柔稳重的语气和满脸的笑容……
「——就算死也要杀了她。」
过去至今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汉兹以同样的台词以下了同样的命令。
「是……我会努力。」
菲列丝以只对汉兹露出的慈爱笑容回应……然后为了迎击逼近的敌人,双脚蹬地奔跑。
只见第十三号眼神带着冰冷的愤怒,朝她急速地奔跑过来。
为了给予伤重的菲列丝致命一击,她发出比之前更激烈的乱枪扫射。
然而那样做毫无意义……菲列丝确实中了敌人的计策,受到相当大的伤害;不过反过来说,在喉咙再生结束前没有打倒菲列丝,第十三号就完全失去胜利机会了。
「蚀!」
大战斧回应呼唤,再度显现了。
嗡的一声,异形的战斧横向一扫,瞬间卷起的酸风便将袭向菲列丝的弹幕一发不剩地溶解了。
飘散在菲列丝周围的酸雾,在蚀属性变异后便常时发动,而这个难攻不落的防御阵为了不连累到汉兹,刻意缩小了范围。
不致妨碍到战斗的最小范围,也就是只朦胧覆盖了菲列丝全身的那层雾,可以称得上是雾之薄纱了吧。
虽然毒雾影响范围缩短,让它失去了作为攻击手段的功能,但即使如此,加芭沃克的枪弹却无法碰到菲列丝,即使好运打中,也不会有立即死亡的威力,这一点从菲列丝身上的枪伤就可得到证明。
所以菲列丝可以断言,自已没有一丝能导致败北的要素。
「来吧,让我来结束你……」
菲列丝露出得意的笑容,然而第十三号却有了更出入意料的行动。
她明知枪击没有效果,却再度开始胡乱扫射,而且这次是完全没有停手,甚至让人怀疑她究竟有没有瞄准,怎么看都是自暴自弃的举动。随后周围覆盖在硝烟之下,视线因此而受到了遮蔽。
「想放烟幕吗……?你真是喜欢玩小手段呢。」
纵使视线有些不佳,但是双方的条件是相同的;而既然枪击不管用,那么第十三号一定会拼着酸蚀所造成的伤害,对菲列丝进行某种近身攻击吧?不过菲列丝手上的蚀原本就是近战武装,这对菲列丝而言是压倒性地有利。
她只要朝枪击而来的方向,靠着些微的视线弥补误差,然后将酸之刃刺出就好了。
(来了……!)
当菲列丝确信自己的胜利之时,她察觉到侧面有气息高速接近……看来对方终于自知不敌,想要使出玉石俱焚的拼命攻势了吧。也或许终于明白以切只是白费力气,所以也不制造烟雾了。
「啊哈——给我像滩烂泥似地溶解吧!」
菲列丝预感到自己的胜利而嘴角扬起;在哄然大笑的同时,挥动蚀横向一扫。
不过……
「咦……?」
蚀的斧刃所粉碎的并不是敌人,而是破碎建筑物的残骸,是第十三号将这巨大瓦砾,趁着烟雾投掷过来。
(难道是声东击西!?)
上当了!当菲列丝警觉到时,却是为时已晚,第十三号从反方向藉由时间差突击而来,她不惜牺牲一只手臂,尽管手臂遭到雾之薄纱灼烧,她还是强硬地伸出手——
「给我粉碎吧!」
枪口紧贴着菲列丝的眼球,无情地扣下扳机。

* * *

致死的手感,强烈的后座力让爱丽丝的手为之麻痹。
以零距离射击将50口径子弹自眼窝直击而入,菲列丝的头盖骨从内部粉碎,脑浆四散地飞了出去。
「咳……啊……」
颜面遭到贯通,换作常人不用确认也知是必死无疑……可是她甚至没有倒下。
被击飞的菲列丝就像在地面滑行一般,双足牢牢紧咬地面,勉强让自己停住。只见她抬起后仰的身体,手遮住半边的脸,以黑色的单眼凝视宿敌。
「怎么这么耐打……!」
对于菲列丝的执念,爱丽丝不禁感到战栗。
明明已确实对敌人造成致命伤,但是这个敌人却还未丧失战意。
爱丽丝无法想像,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拼到这个地步。
「……我……会努力……会努力的……」
只听见轰的一声,以菲列丝为中心卷起了一阵飓风,蚀的形状正逐渐展开奇异的变形。
而伴随着这个现象,菲列丝的输出力也以惊人之势快速上升。
「怎么了呀……!?」
爱丽丝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立刻向后跳跃,但……
「呜!?」
一阵仿佛要将心脏撕裂般的共鸣袭来,让她手按胸口弯下了腰。
(发生什么……)
爱丽丝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可以确定的是经过属性变异的蚀,现在正更加强化之中。
或许是输出力过大,蚀所产生的旋风甚至也开始溶解着菲列丝。
「……再见了,汉兹,这次的我……就到此……」
菲列丝的眼神中不见疯狂,只看到深深的感慨。
「哈、哈、哈……啊哈……我很愉快,第十三号,最后就用我的爱,将你的一切都溶解吧。」
菲列丝的双手高高举起大战斧。
狂暴吹拂的酸风就像花苞般包覆菲列丝的身体,规模也开始急速地扩大。
「什……」
爱丽丝战栗地冻结在原地,呆呆注视着眼前发生的现象。
龙卷风!
菲列丝不顾自己的生命,引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令更加异形化的蚀产生出酸性龙卷风。
「灾厄……是指这么一回事啊。」
像这样的东西,确实只能这么称呼了。
「太夸张了吧……这种事情……」
「是啊,这是我最棒的拥抱……从现在起,你会和我一起,不论身心都会融化消失……很棒的下场吧……?」
受到轰然的风声所遮蔽,即便是敏锐如爱丽丝的听觉也几乎听不到菲列丝的声音了。
但是不用说也知道……她是将酸性龙卷风覆盖在自己身上,想要和爱丽丝同归于尽。
「唔!」
心情焦躁之下,爱丽丝拔枪连射——却是无法穿过龙卷风。
再加上压倒性的共鸣反应,挤压着爱丽丝的胸口,封住了她的行动。
「……逃——不掉了。」
带着敌人陪葬,溶解包含自己一切的自杀性攻击,这就是第三号灾厄的杀手锏。
「——!」
爱丽丝有如垂死挣扎般拼命扣着加芭沃克的扳机,但一切终究白费。
「没用的……第十三号,我绝不会让你逃掉的。」
没有任何手段可以阻止菲列丝,甚至也没有躲避的余地。
「怎么这样……怎么这样……」
她绝望的确信已经无能为力了。
「到此为止了吗……?」
——或许这样也不错,就算在这里打倒了菲列丝,侥幸逃过一劫……她也无法再回到过去的日常生活;因为堕落为杀戮兵器的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特地努力挑选的衣服已是破破烂烂,自傲的肌肤也到处都是灼伤,特别是左手丑陋地烧得溃烂,几乎已经失去了感觉。
绝望与放弃降低了LT球体的输出力,战斗的力量自身体中退去。
爱丽丝无力颓丧,缓缓地想要闭目待死。
然而……
「爱丽丝————!!」
「!?」
一道响亮的叫声,一让即将闭上的双眼又再度睁开。
少年的声音中所寄宿的炽热思念,将爱丽丝的绝望与放弃全都一扫而空。
他一定没有正确理解现在的情况吧!?在一片混乱之中,或许连自己在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奋力挤出胸中一切感情,将那些都转变成一句话。
「一一活下去……!」
传达到了,失去了重要的感情,原本已空空如也的爱丽丝的胸中,三月的话语确实传达到了。
「————哼!]
所以爱丽丝拼尽重新涌上的情感,面露大胆的笑容站了起来。
(是啊——没错。)
这样根本不像自己,即使面临无法解决的困难,像这样乖乖就放弃可不是九条院爱丽丝的作风。若是在这里放弃了,那么爱丽丝就再也无法得到她所希望的未来了。
开什么玩笑,绝对不能在这里结束!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不论何时都是傲慢、自大,而且竭尽全力活着……这才是九条院爱丽丝的生存方式!她连这种事都忘记了!不过现在已经想起,她再也不会忘记了。
「这样一切都结束了……再见了,第十三号。」
化成龙卷风的菲列丝往天空高高一跃。
「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有如烧尽生命火焰的怒吼。
龙卷风到达高点之后反转,以不规则的转动朝地上落下。
爱丽丝打算挣扎到最后,拼命奔跑想要逃走,但是菲列丝却朝着她修正轨道……果敢进行决死突击的菲列丝,吹起大规模的暴风向爱丽丝逼近。
「不,只有这种程度……我还不会放弃。」
爱丽丝停下脚步,勇敢果决地举起了枪。
(我承认,我和那家伙一样是杀戮兵器,既然如此就应该会有才是……应该有什么能让我在这时逆转的方式!既然我们是相同的存在,那么本小姐怎么可能会输给他!)
爱丽丝用两手紧紧握住枪的握把。
(没错吧——加芭沃克!)
面临无法逃避的死亡,那句足以劈开命运之路的话语,如闪光一般浮现在脑海里。
她的心中又有一个禁忌之箱破碎四散,为她带来新的力量。
「属性『Ω』!」
属性变异,加芭沃克的枪自下部突然延伸扩张,追加了一个长方形的发射口。
随即飘散在爱丽丝周围的黄金粒子,开始一齐朝炮口集中。
那幅光景有如黑洞吸入星尘一般,充满幻想神圣的气氛,让人联想到魔兽的叹息。
(这是……)
炮口流泄出耀眼的光芒,受到压缩而将近爆发的能源,正找寻着逃离的道路,在黑色的枪身中疯狂乱窜,渴望着破坏的咆哮。
「消失吧!菲列丝——!!」
然后终于,爱丽丝扣下加农炮的扳机。
伴随着有如魔兽临死哀嚎的轰然声响,一道斩断黑暗的光芒,自加芭沃克的炮口膨胀爆发。
欧美加冲击——
由第十三号灾厄『加芭沃克』的追加炮口所发射出的能源加农炮。
只见光的奔流贯穿逼近而来的龙卷风,并且一直线前进,将行进路线上的一切万物全部蒸发。
超巨大的光束划破暗夜,仿佛是要贯穿月球一般,朝着天际无限延伸。

死斗终于闭幕,现场只剩下化为瓦砾山丘的游乐场残骸。
拼尽自己一切相互对抗的宿敌身影已经不在,爱丽丝不禁感到一个人被留下的寂寥感。虽然她绝对不愿承认……不过那也是因为她和菲列丝是相同的存在。
「哈啊……哈啊……哈……」
使尽一切力量的爱丽丝,身体摇摇晃晃地倒下。
她的疲劳已经达到极限,顿时只觉得头晕目眩,视线迷濛。
由于超过负荷,LT球体暂时停止了其机能。
现在的爱丽丝只不过是拥有普通身体能力的少女而已。
「还没完……」
以爱丽丝宿敌身分出现的菲列丝已经不在。
但是这里还剩下一个敌人。
「爱丽丝……!」
她听见三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可是即使想回头,她也已经没有残余力气了。
「到此为止了。」
十公尺多的距离……
……朦胧的视线前方,站着一个有如日本人偶般美丽、纤细的人影。
只见汉兹正拿着小型手枪对着爱丽丝,纵使失去了最强的棋子,在爱丽丝失去球体加护的现在,他有足够能力可以射杀她……汉兹非常了解现状。
「没想到我的菲列丝竟然会输,老实说出乎我的意料呢!嘻嘻……没想到那家伙这么没用,真是个废物!」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汉兹脸上的疯狂冷笑还是没有消失。
「你是……」
爱丽丝说到一半便打住,因为不用问也知道。
这家伙对于那个为了自己舍弃性命的仆人,根本只当成路边的石子一样看待。
对于她无法杀死爱丽丝,甚至是轻蔑、嘲笑的态度。
就算外表是如何美丽,他的内在也是丑恶无比的廉价货。
光是看到他的模样就令爱丽丝作呕。
「自我介绍得晚了,我叫汉兹……汉兹•芙雷。让我重新向你问候,第十三号。」
汉兹有礼地报上名字。
「……」
而爱丽丝则是毫不掩饰生理上的厌恶感,目光斜视瞪着他。
「来,请你跟我一起走吧,我需要你。」
汉兹枪口指着爱丽丝,朝她走了过去,并且语气温柔地伸出手来。
爱丽丝心想:开什么玩笑,与其握住那样肮脏污秽的手,我还不如去死的好。
「等……等一下。 」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挡住了爱丽丝的视线。
「三月!」
三月站在爱丽丝的身前,张开双手,阻挡在射线上,他的双脚颤抖,掩饰不住心中的恐惧……却是一副绝不退让的姿势。
「我要找的人不是你,若是你不想死的话,就请你不要碍事好吗?」
「不要,我不走开!……我对于现在眼前发生的事一点也不明白,虽然一点也不明白……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情——如果我这时候不能保护爱丽丝的话,那么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所以我不会退缩!」
「是吗?」
汉兹开枪射击,只听到高亢的声音在虚空响起,在三月脸颊上留下一条红色的伤痕。
「……」
见到三月纹风不动,汉兹不愉快地啧了一声。
「不知为何,我看到你就感觉不愉快,不过你知道吗……」
汉兹拉近距离,独自陶醉般地眯起了眼睛。
「……伤害这样的人会让我感到无比爽快啊……」
汉兹将没有拿枪的手朝三月的胸膛伸出,然后启动了手上的器具。
「啊……!?」
那是电击棒,压在胸口的器具会自前端发出电击,使三月失去行动能力,见三月跪在地上,颓然倒卧下去后,汉兹便无视三月,朝爱丽丝走近。
「我再间你最后一次哦?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第十三号。」
汉兹将三月抛在背后,然后停下脚步,举枪对准了爱丽丝。
不到两公尺的距离,根本也不用瞄准,这距离随便射都会命中。
「我拒绝,哼,三言两语就想得到我——你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
她现在是毫无防备的状态珍即使手枪对准了她,爱丽丝却仍是丝毫没有动摇。
「那就没办法了,虽然可惜,不过也只能说再见了,嘻嘻……你身体的每一寸我都会善加利用的,这点你可以不用担心。」
「呜……」
爱丽丝心有不甘地咬着唇,小型手枪则已瞄准了她的眉心,就算到了最后的瞬间,爱丽丝也绝不移开瞪视他视线。
「我不让你那样做……!」
就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无法动弹的三月却爬在地上,抓住了汉兹的脚踝。
就算拖延时间,这样的情况也不会好转;再说只要汉兹有意,他随时都可以射杀爱丽丝……仅仅是抓住脚踝的动作,根本就是白费力气,无法阻止他做任何事。
然而汉兹却是一脸血气上冲的表情转过身来,用脚底践踏三月的头。
「啊呜!?」
「伤脑筋呀……你别露出那样诱人的表情好吗?我可没空理你……但这种表情让我没有办法无视你呀……!」
汉兹就在爱丽丝的面前,以一副恋爱少女的表情蹂躏着三月。
「住……住手!」
「哈,我才不要,这么愉快的事,教我怎么可能停手!」
汉兹不理会爱丽丝的制止,用力踩踏抓住脚踝的手,将那只手从脚踝拉开。
然后他缓缓地蹲下身去,窥视着三月的脸,然后电击棒对着他的脖子压了下去。
「啊呜……!」
顿时三月向背后仰起,全身痉挛。
「哈哈,再一次。」
啪的声响,这次电流则是从侧腹流入。
「住手!!够了……请住手!」
爱丽丝拼命乞求,但是汉斯却是无动于衷。
「……呜呜。」
爱丽丝低下头,遮掩住的嘴角流露出微弱有如呜咽的叹息。
「爱……丽丝。」
三月合计受到三次电击,可是他却仍未失去意识的伸出了手,那并非伸向汉兹,而是蹲坐在他背后的爱丽丝。
他滂沱泪下,那是一副既丢脸又难看的模样。
就在视线逐渐模糊,意识即将被黑暗笼罩的时候……就像回应三月一般,爱丽丝也伸出了手。
而汉兹则是完全沉浸在折磨三月的行为中,完全不去理会爱丽丝。
「哈哈……喂,你到底想做什么啊?即使你做这种事,也只不过是在取悦我而已啊。」
或许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三月并没有答话。
「就如你所看到的,你的未婚妻并不是人类,只不过是战斗的道具而已……她和那个废物一样,只是空有人形的杀戮兵器,为了这样的道具拼命……你怎么会这么愚蠢啊。」
汉兹用雪白的纤细玉手,轻轻抚摸三月的脸颊,眼泪沾湿手指的感触,让他背脊有如电流窜过,而紊乱的气息中,透露出毫不隐藏的官能之色。
「……关系……」
「咦?什么?我听不见……?」
「那种事……才没关系!爱丽丝才不是什么道具、武器……不……」
三月痛苦地摇摇头。
「就算是道具、武器……也没关系……我所认识的爱丽丝是自大……可爱、又非常坏心眼……非常任性,总是把我耍得团团转,老是欺负我……但是其实她也有温柔的地方……」
他湿润的眼眸有如清澈的湖面一般,三月奋力挤出声音,抬起头来面对着汉兹污浊的眼神。
「所以……所以不是人类这种事,只不过是些微小事而已。」
「……哼。」
汉兹不悦地蹙起眉头。
这时一道眼泪自三月的脸颊滑落。
「那女孩一定——也是一样。」
「你说的那是……该不会是指菲列丝吧?」
「对……即使是对实情一无所知的我也能明白,那女孩一定很爱你,所以她才能那样努力想要达成你的命令,可是、可是你却说她是废物——太过分了。为什么你不能明白那女孩的心情……!」
三月口齿笨拙地拼命想要说服他。
明明是想要杀死自己的菲列丝,三月却打从心底同情她,为她的死感到哀悼。
「我清楚得很。」
只见汉兹眯起双眼站起身来,俯视着地下的三月。
他原本亢奋的情绪,现在却好像急速降至冰点以下,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三月的话里似乎有某处碰触到汉兹心中的琴弦。
「我比谁都暸解那家伙的事……不完全的复制人技术所生产出的劣化复制品,身体是人造的,记忆是借来的,打从生来就是假货、缺陷品的『它』,就像是雏鸟认亲般爱慕着主人,明明没有一个人会把假货当成人类看待,只不过是个方便使用、用过即丢的道具——可是她却盲目的服从,直到她被抛弃或毁坏,真是蠢得很呢,是啊,我当然清楚得很。」
汉兹如连珠炮般滔滔不绝。
故作冷静的语气,却是处处流露出负面情感。
宛如刚才所说的全部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所以既然制造了,就要负起责任使用到底,直到她被用坏了为止。我是绝对不会抛弃她的,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抛弃她。因为道具只有在达成使命坏掉时才是最幸福的,菲列丝也一定很幸福,那就是我爱她的方式。你对于我们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根本没资格对我抱怨,反而是我完全无法理解你的想法,说什么道具、武器都无所谓?是不是人类都只是小事?你是在说谎,一定是在说谎……!因为过去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那种傻话……!」
「……我不是在说谎,真的只是些微小事,我的确不了解你们的事情,但是不管谁说什么,对我而言,爱丽丝就是爱丽丝。」
这完全极端的两个人,就如同水与油互不相容。
「是吗……」
汉兹静静地拿枪抵着三月的额头。
「那么你就从我的面前消失吧。」
就在手指扣下扳机的瞬间——
背后一道光束贯穿了汉兹的胸膛。

「什……」
胸口被开了个如高尔夫球大小的洞,汉兹愕然回头,那双逐渐迈向死亡的黑色眼眸所映出的,是虚弱举起的加芭沃克枪口。
「…………怎么可能。」
应该没有那种余力了呀——他惊愕的表情像是在如此诉说,汉兹•芙雷就这样倒在地上,成为一具无言的死尸。
「……你难道不知道吗?汉兹﹒芙雷。极限这种东西很简单就能超越……这明明是你的菲列丝教会我的事。」
爱丽丝抬起头来,嘴角流露出有如呜咽般的嘲笑。
「这个……好像就叫爱的力量吧?」
爱丽丝将她最后所剩一丁点的力量,缓缓向枪口聚集,发射了一道极小的光束——欧美加冲击。
这个行动只要被发现就会失败,是个危险的赌注。
没有给予爱丽丝致命一击就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是汉兹﹒芙雷最大的失策。
「爱丽丝……」
「呼……以三月来说算是做得不错了,因为看到你那张哭泣的脸,不管是谁都会忍不住想欺负而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所以——」
说到这里爱丽丝也已经到达极限,眼前景象闪了几下,然后便转为黑暗一片。
达成使命的漆黑魔枪也化成黄金粒子而消失。

* * *

伴随着自深沉海底逐渐上升的漂浮感,爱丽丝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唔……嗯。」
或许是三月送她过来的吧——爱丽丝就倒卧在崩毁泰半的女神喷水池旁。
她感受到头部有柔软的感触,而眼前的那张脸则是眼眶湿润的三月。
爱丽丝似乎是以膝代枕地躺在他的膝上。
「三月?」
「爱丽丝,你醒过来了啊……太好了,一想到你会不会就这样醒不过来……我就……」
滴落脸颊的泪滴十分温暖。
「……嗯。」
她静静起身,却发现三月满脸通红地别过头去。
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正觉得疑惑……
「啊……!」
一看到自己的模样,她不禁感到狼狈不已。
因为她的上衣和裙子都已破烂不堪,处处都露出了原本隐藏其中的肌肤。
「呀!不、不要看!」
爱丽丝双眼含泪地瞪着三月,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
「对、对不起!?不……那个……」
两人比邻而坐,不约而同的羞红了脸。







相距仅仅十五公分的间隙,首先打破尴尬的沉默的人是三月。
「我刚才已经连络过拉米雅小姐了……所以已经没事了。」
「是……这样啊。」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担心了,爱丽丝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菲列丝已经不留痕迹地消灭了,而幕后主使者的汉兹也已经……不在人世。
然而爱丽丝的秘密却已经全部被三月知道了。
最是珍惜的感情是那么脆弱易碎,两人一定不能再回到过去那样了。
「三月,我……有些事必须对你说……」
爱丽丝觉得非常讽刺。
(在这个地方——却要说出这种话.)
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爱丽丝真挚地注视着三月。
「没关系的……已经够了,你什么都不必说……」
「不……」
就算这样会让两人的关系完全毁坏,她也必须亲口告知三月真相。
因为那才像是爱丽丝的闭幕方式。
在这个瞬间,爱丽丝回忆起与三月相遇至今十多年的岁月。
「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这样啊。」
两人彼此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因此都是沉默不语。
「那就是爱丽丝的秘密?」
「……是的,对不起,至今一直瞒着你。」
低着头的爱丽丝所听见的,并不是拒绝的话语。
「什么嘛!」
那是非常轻松、像是放下一颗心的语气。
「咦……?」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话语,爱丽丝忍不住抬起头来。
三月擦掉眼泪,口齿笨拙……却是用自己的话想要表达他的心情。
「刚才我也说过了……不管是不是人类,都只是些微小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论爱丽丝的真实身分是什么,你都是和昨天一样的爱丽丝……确实,或许你有我所不知道的一面,但也就只是那样而已,并不一定有什么事会因此而改变呀。」
三月眼眶湿润,用勉强装出的笑容说得十分清楚。
「谢谢你告诉我。」
那还是如同往常般温柔的声音。
「可是我……」
并不是没有改变——根本完全不同。
现在的爱丽丝已经放弃身为人类,变成了杀戮兵器。
「没关系的,爱丽丝就是爱丽丝,那个……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详情……不过我们两个过去一直都在一起,而且也一直是那么理所当然,既然如此,今后也一定是那样啊。」
「三月。」
「所以——恭喜你十五岁的生日快乐,爱丽丝。」
听三月如此说,爱丽丝就好像是在作梦一般。
这样爱丽丝才终于深切感受到,她并没有失去日常生活。
就算变得不是人类,让他看到那样的自己,这名少年对她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从三年前就一直持续至今的恐惧感,如今却被他的三言两语一扫而空。
「啊……哈……」
之前那么烦恼的自己简直像个笨蛋。
没错,爱丽丝都忘记了,九条院爱丽丝的未婚夫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就是这样——
原本紧绷的紧张感一消失,她感到身体像是脱力一般。
原本负责止住泪水的众多要素也都达成使命,消失不见了。
爱丽丝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脸,于是转身背对着三月。
她想要道谢。
「果然……三月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真的是个怪人……」
结果脱口而出的却是这样的话语。
「不过我很抱歉……礼物变成这个样子。」
三月双手拿出那顶一直藏在背后,已经凄惨变形的麦草帽子,以失落的语气向她道歉。「……不。」
她偷偷擦掉泪水。
爱丽丝回过头,一把抓起三月手中破破烂烂的帽子。
「……礼物我确实收下了。」
她将帽子戴在头上,露出喜悦的微笑。
破烂溶解的衣服,再加上压扁的帽子,爱丽丝心想:自己竟然也会有这副模样的一天。
「——哈哈。」
但是看到她的模样,三月开怀地笑着。
「嗯……很好看,非常可爱。」
爱丽丝泪迹尚留的脸颊泛红,她移开了视线。
「哼……我不管是什么的装扮,都一定很可爱啊,你竟然送这么一顶手工差劲的帽子给我,真是不敢相信。」
「啊……对、对不起。」
「——重新再送一顶,这次你一定好好做一顶和我生日相衬的漂亮帽子。」
「好、好的,包在我身上……!」
两人都是全身伤痕,衣衫残破……今天真是最差劲的生日了。
但是……虽然如此……
这一天所发生的事,他们一生……都绝对不会忘记。

* * *

在杳无人迹的废墟里,一名穿着洁白无瑕的纯白衣服的少女站在那里。
第十二号所伫立的地方,是已经被破坏殆尽,几乎看不出原形的游乐园的残骸。
缺陷人偶只要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就会爆炸,用过即丢的人偶甚至不会留下残骸,不会留下任何与组织有关的证据。
「真是打得轰轰烈烈呢 不过差点失控的第三号也是啦。」
欧美加冲击……回忆起那压倒性的破坏光景,第十二号便蹙起了柳眉。
「竟然突然就发动最终形态……那女孩真是乱来啊。」
她无奈地说道。
「果然不能就这样放着她不管,最坏的情况……就由我来当你的对手吧。」
发出忧愁叹息的少女,视线忽然停在一点上。
「……不过……」
第十二号回想起一名少年。
那名为了拯救心爱的少女,即使遍体鳞伤,也拼了命,用口齿笨拙的话语为她辩护的勇敢少年。
「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决定先观察一下——再决定要不要破坏让人羡慕的你。」

《那种事……才没关系。》
《就算是道具、武器……也没关系》
《所以……所以不是人类这种事,只不过是些微小事而已》

因为少年的话深深进入第十二号的心。
「那么——你也会对我说出相同的话吗……?」
银发的少女一脸慈爱的表情闭上了双眼。
再度迈开停下的脚步,第十二号用手掌抵着丰满的胸口,一边确认着鼓动的变化,一边在瓦砾堆中往复徘徊。终于她停下脚步,用手拾起脚边一颗类似小玻璃珠的东西。
「……」
那明显并不是普通的玻璃,纤细指尖所捏住的球体,开始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辉,那颗有如玻璃球般的极小球体,正是灾厄元凶的LT球体。
第十二号以冰一般的眼神,睥睨着发着光的第三号球体,然后喃喃说道:
」受到欧美加冲击的直击也不会损坏,这还真是棘手的东西……」
她紧紧握住球体。
就在这个时候……
背后有个毫无气息的人影跃出,想要抢夺LT球体。
「出现在淑女面前时,可以请你优雅一点吗?」
受到偷袭的第十二号在发话的同时,就一步也没离开原地地将袭击者解体了。
她的凶器甚至不是武器,而是夹在指尖的一张扑克牌。
以目不暇给的速度,在一瞬之间便将袭击者切割成十片以上的碎片,袭击者只怕连自己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吧。可是……
「……真过分,竟然把我砍成这么多片。」
「!?」
就连第十二号也多少吓了一跳……这也是当然的反应。因为明明已经被分尸,袭击者被切断的头部却还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在说话。
那张脸的主人却是令人意外的人物。
「汉兹﹒芙雷……说的也是,看到你亲自上战场,我本来就觉得很奇怪了,『斑傀儡』这一个外号原来是有双重意思。」
「谁知道呢,那名字并不是我取的。」
也就是说,这个汉兹的身体,是应用人偶制造技术所做出的遥控『傀儡人偶』。
「呵呵……那个球体是我的东西,希望你能够还给我!」
只有一颗头的汉兹开口说道。
「我拒绝,你想使用这个,再度造出和她一样的可怜人偶对吧?那种事情……我绝不容许。」
第十二号始终典雅的语气有了些微的动摇,里面含有无法隐藏的怒气。
这点汉兹明明不是没注意到,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啊哈哈,伤脑筋呀,那么那个就给你吧,相对的你加入我这边如何?事实上我和你的目的,在方向上是一致的,我们可以互相协助……你不这么认为吗?只要能得到你的协助,我的计划就能有飞跃性的发展;而且你也可以在组织中得到协助者,附带第三研究室也会全力支援你,这样的条件交易应该不差才是。」
「是啊,真是不错的交易。」
第十二号以平板的声音轻声说道:
「但是我拒绝,因为你也是我要打倒的敌人。」
只见一张卡片深深刺入傀儡人偶的眉心……第十二号仿佛是以挂断电话的轻松心情,给予人偶致命的一击,接着她优雅地一甩银发,转身走入昏暗之中。
「斑傀儡、第四号、第十二号,还有第十三号……这个城镇处在混沌之中呢……看来暂时不能离开此地了。」
卡片上刻印的数字是ⅩⅡ。
红心的女王。
于是一个舞台在此落幕……少女则是平静地走向下一个舞台。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7 14:12 编辑


终章


隔天,一身制服的爱丽丝在玄关接受母亲的送行。
「我去上学了,妈妈。」
「啊,等一下,爱丽丝,出门的亲吻呢?」
「你去跟影片中的爸爸亲不就好了吗?就像平常那样。]
依旧一身邋遢穿着的拉米雅夸张地大吃一惊。
「等等……为什么你会知道妈妈每天偷偷必做的事!?」
「沾在电视画面上的口红印,每次可都是我在擦的哦?亏你还有脸说出那种傻话,你这个半失业的人。」
爱丽丝口中吐出充满侮蔑的猛毒,与冷眼斜视的目光纠缠在一起,朝着拉米雅飞去。
「呜喔喔……你今天的毒舌又更加精进了,深深刺痛了我的心啊。」
爱丽丝的唇枪舌剑刺向专注研究、只会花钱的母亲,不过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伤害,或许是她的脑中并没有感应羞耻的机能吧。
从这次战斗爱丽丝学到一件事,不管是这个脑内桃色暴露狂,还是哪个不男不女的虐待狂萝莉,所谓的科学家,不管是哪一个脑袋一定是有些地方不对劲。
「没关系,就是为了这种时候,你爸爸有留给我名为爱的庞大遗产,具体来说就是有房子、银行存款等许许多多的东西。」
家族七代游玩不工作也生活无虞哦,拉米雅竖起拇指如此说道。
「还真是有够俗气的爱啊。」
不过另一方面,其实爱丽丝对此也颇能认同,而这就必须请三月要努力了。
「那么爱丽丝,那串项链不可以拿下来哦?」
「我知道的。」
爱丽丝的颈子下方挂着拉米雅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是一条镶着蓝色宝石的黑色项链。
据她说这项链具有抑制LT球体机能的效果,只要戴着这条项链,爱丽丝就只能发挥出普通女孩子的力量,同时也不会因为共鸣反应而被敌人侦测到了。
尽管还留有一抹不安,不过这样她就能过着和往常一样的生活了。

* * *

爱丽丝等人相约在学校前的十字路口会合。
而今天在场的人,却是爱丽丝与怜奈这少见的组合。
问她为什么今天不像往常一样和诚人一起来,怜奈却是颇为不满地回答道:
「我今天早上很努力地早起了。」
「喔。」
爱丽丝完全是没兴趣的反应。
「难得还有时间,在我房间多待一会儿再走吧——我这样邀请他,诚人却不知为何坚决推辞,跑去接鬼百合同学了。」
怜奈想必是打算早起,让诚人好好夸奖她一番吧!却没想到时间空出来的委员长,却匆匆跑去接另一个迟到惯犯,于是形成了这个悲剧。
「而且完全无视我性感的一幕,你认为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定是不好意思啦,男孩子大多都是这样的。」
因为觉得麻烦,于是爱丽丝便随口回答。
虽说是自作自受,但她的行动却出现这样的反效果,让人不禁替她感到可怜。
而听着怜奈说的傻话,时间似乎也迅速流逝。
只见三月和诚人有说有笑地朝着等待地点走来。
「嗨!」
诚人举起书包向爱丽丝问好,但爱丽丝却没那个余裕反应。
「早、早安……爱丽丝。」
「啊、是……早安,三月。」
事隔一晚,见到三月的脸,还是让她非常难为情,无法与他正面相对。而三月似乎也是同样,这状况简直演变成纯情的两人在相亲似的。
昨天虽然发生许多事,但是他们的关系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讨、讨厌……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心会跳个不停,爱丽丝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你们在做什么啊。」
「嗯……」
看着两人红着脸低头相对,诚人和怜奈只能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

于是一行人开始往学校走去。
目前他们的上学阵形是以男生两人、女生两人一组,各自进行着对话。虽然多少有好一点了,但是和三月面对面还是让爱丽丝感到难为情。
「这么说来,昨天是九条院同学的生日吧,生日快乐。」
怜奈向爱丽丝搭话,依旧是看不出感情的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爱丽丝很想把她推给她的监护人,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有礼貌地回答她道:
「是啊,我又更加成熟,更接近美之女神了,我允许怜奈祝福我,并且献上礼物哦,附带一提的是,我最近喜欢可爱的娃娃。」
怜奈的老家是有名的玩具厂商,所以爱丽丝稍稍地、真的只是稍稍地有所期待,说不定能收到什么好礼物。
当然她是大错特错了。
「那么我就送你宫田公司特别订制的1:1怜奈模型吧!宫目的造形技术是世界第一,能将楚楚可怜的美少女完全重现,你觉得如何?」
「那么大的人偶我才不要,我可以在顾客问卷调查上写上『贵公司的开发部是神经病』然后寄回去吗?」
「那是我请他们特别制作的,其实本来应该是要用来作为去年的圣诞节礼物,却因为迂回曲折的多般事情,结果没让对方收下。」
你打算送给谁?后来发生什么事?
这个故事详细如何,其实爱丽丝并不想听。
但是怜奈却无视爱一丽丝一脸厌恶的表情,滔滔不绝地继续独白。
「那是个下雪的圣诞夜,我黏上假胡子,将怜奈人偶装在白色大袋子里,穿上一身红衣服,然后努力攀爬男生宿舍的围墙。」
「怎么看都是小偷啊,警卫一定跑过来了吧。」
「我当然打倒了他,真是个强敌呢。」
怜奈一边以一定的速度走着,一边以平板的语气说道。
笨蛋就是运动能力太强,所以才更让人伤脑筋啊,爱丽丝不禁这么想。
「可惜宿舍并没有暖炉或烟囱,还好阳台并没有上锁,因为我并不想使用粗暴的手段。」
或许是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独白的情绪也不巧因此而兴奋起来。
「他看起来睡得很甜,想到即使打开衣柜,怜奈人偶也不可能塞得进袜子里去,经过这样的判断,于是我……」
「我怎样?」
「给他特别服务,把人偶塞进棉被里陪他一起睡。」
侧眼看着怜奈面无表情地红了脸,爱丽丝将那情况在脑中模拟一遍后,做出了结论。
然后她回过头,对着后方的男子组问道:
「诚人,请你发表一下关于去年圣诞节的感想!」
「……我、我早上一醒来,就发现我和同学的尸体睡在一起,你大概不懂我在说什么,不过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脑袋都快发疯了!这绝不是催眠术或是恶梦那种小儿科,我的遭遇比那些更加恐怖,却还只不过是尝到那恐怖的一鳞半爪而已……」
由于再这样挖掘诚人的精神创伤实在太过可怜,因此爱丽丝决定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这两人的关系大概一生都不会有所进展。
穿越校门,在到达樱花步道时,他们遭遇了一群低年级集团。
「生日快乐!九条院学姐。」
「恭喜您生日快乐。」
学妹们皆纷纷向她道贺。
早晨上学时间她们毕竟不至于会围过来,不过男子组却不知为何,似乎显得颇不自在,让爱丽丝觉得很有趣。
就在这时候,诚人似乎想到什么点子,他拍了一下手。
「啊,这么说来今年没有办九条院的生日宴会哦?我们找个时间来办吧!就算生日过了才庆祝应该也没关系吧?」
「啊,这主意不错。」
对于诚人的提案,三月兴致勃勃地表示赞同。
「把她们也找来吧,她们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诚人是仅次于三月的滥好人二号,他侧眼看着低年级学生们,向她们微笑……
学妹们仿佛被凶神恶煞的眼神盯住……纷纷畏惧走避,果然他的人望尚未遍及一年级——特别是女学生。
「话说回来,你们是两人单独庆祝生日的吧?从刚才你们的表现看来,是有什么进展了吗?」
怜奈转换话题说道,而诚人似乎也对这话题颇感兴趣,他若无其事地做出倾听的姿势。
「说是进展嘛……」
爱丽丝欲言又止。
虽然是非常浓密的一天,可是她又不能原原本本地道出,要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明才好。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三月代替她回答了,而且是以烂漫的笑容回答。
「是了,我看到爱丽丝许多我所不知道的部分。」
「噗!」
诚人闻言猛烈地呛到。
「哦……没想到没想到……」
一副恍然大悟的风纪委员。
「一、一……一切都是离谱的误解哦!?等等!刚才的不算!不是那样的!」
爱丽丝的精神陷入错乱,太过不知廉耻的话题,很容易就能贯穿爱丽丝的精神防壁,将那理想的千金小姐外壳打碎。
「好了,你先冷静一下,九条院同学。也就是说,经过我的整理,事情应该是这么一回事吧?你把过去从未让人见到的部分,展现给未婚夫看,然后两人的关系就有所进展了,是这样没错吧?鬼百合同学。」
「对!」
三月笑容满面地点头。
「啊啊啊啊啊!这个无自觉的性骚扰男……!你想遭到枪杀吗!?」
「爱丽丝,你那可不是开玩笑、痛、好痛,不要掐我脖子……!?」

热闹的日常生活又像这样回来了。
一切都恢复原状……两人的关系非但毫无改变,今后也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不管是不是人类,那都只是小事而已,因为爱丽丝在这里,而旁边有三月陪伴,只要这样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就算变得不再是人类,自己还是自己,这一点是不会改变哟。
如果有人能接受原原本本的自己,那么就更是如此。
不用在意任何人的想法……爱丽丝就是如此确信。
能过着平凡无奇的安稳日子,其实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而那一定就是所谓的幸福吧——这是爱丽丝现在的想法。
假如威胁到爱丽丝日常生活之人再度出现,那么不管对方来几次,爱丽丝都一定会挺身战斗吧。
为了保护珍惜的人事物,为了贯彻自己的生存方式,爱丽丝会不择手段,以凶狠且最具效率的方式打倒对方吧,那样才符合爱丽丝作风,也是她一贯的作法。
但是在那样的日子到来之前,爱丽丝想要尽情讴歌这尊贵又无趣的每一天。
天空晴朗无云,季节正值盛夏。
灿烂的阳光挥洒而下,此起彼落的蝉声,正齐声欢唱着生命赞歌。
所谓的愿望,并不是请别人来帮自己实现,而是即使必须采取强硬的手段,也要靠自己亲手实现。
所以爱丽丝仰望苍天,不是向太阳,而是向自己祈愿……
希望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 * *

抵达教室的一行人各自就座,开始召开班会。
这是平凡无奇的日常光景,也是爱丽丝亲手夺回的生活。
原本应该要平稳、无聊地度过……却因为班导的一句话而添加了新的因子。
「向大家介绍转学生。」
教室内一阵哗然。
只见一个走路无声,文静优雅的转学生走上讲台,那是一位美丽的银发少女。
她身上穿的并不是制服,而是豪奢的纯白连身裙。
只见她两手捏起华美的裙子,行了一个礼。
仿佛就像戏剧中女主角绚烂登场的一幕。
「……」
顿时教室内一片寂静无声,隔了一拍后,瞬间响起了盛大的欢呼与鼓掌。
待喧嚣平息之后,她露出了宛如天使般的微笑。
「大家好,从今天起我将加入成为班上的一员,由于我对日本还有诸多不习惯之处,或许会给大家添麻烦,不过——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她以流利的英文字母在黑板书写自己的名字,转学生自报姓名叫莉莉丝•古拉姆。
而爱丽丝则是不高兴地眯起单眼,蹙起眉头,凝视着转学生的身影。
「……怎么有那种胸部。」
她对那压倒性的性能感到战栗。
爱丽丝紧握着项链,她感到疼痛而按住了胸口。
「怎么回事……这感觉……」
不明来由的焦躁感,让爱丽丝觉得困惑。
这名自称莉莉丝的转学生,往教室中央三月隔壁的空位前进。
拥有与爱丽丝匹敌的美貌——虽然可恨却不得不承认——的转学生,让教室内的每个人都陶醉得看得入迷。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邻居了呢,请多指教,三月同学。」
「啊……嗯、好的。」
所以意外喜欢波霸的三月,会对她色眯眯地脸红,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而且虽然爱丽丝终究是无法理解……不过男人大多都对那有如乳牛般的肉块没辙。
——但是我不能原谅!
(可恶……你干什么色眯眯的……眼睛在看哪里啊……!)
若不是她戴着抑制器,那么现在一定已经发出惊人的共鸣反应了吧。
现在爱丽丝的背后,正燃烧着熊熊的愤怒热焰。
看着她——莉莉丝,爱丽丝就感到一股情感,夹杂着焦躁和愤怒,而且还带着奇妙刺痛感。
虽然爱丽丝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不过只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妈妈,糟糕了,情敌出现了!


to be continued-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8-7 14:05 编辑


后记


初次见面,我是伏见つかさ,本书『第十三号的爱丽丝』是我的出道之作。
首先我谨在此向拿起本书的您,致上十二万分的感谢。
然后,我要向读到最后的您再一次道谢,谢谢您!
本作品是以我投稿第十二届电击游戏大赏的原稿为底稿,经过约半年的大幅改稿——倒不如说是经过一场大改造而成的作品。
二○○五年的十月份下旬,我接到编辑部打来的电话,那时真的是大吃一惊。
详情恕我不能透露,不过——我和责任编辑一起经历「!」「?」 「!?」等惊叹号和问号乱飞、刺激无比的第一次接触,至今对我而言仍是历历在目。
在那之后历经许多曲折,我终于能像现在这样将作品呈现在各位的面前。
在此我要向参与本书制作的所有人员致谢,特别是责任编辑的三木编辑和小原编辑,还有负责插画的シコルスキー老师,千言万语也难表我对你们的感谢。只要这其中缺少一人,本书一定会与现在截然不同吧!因此恕我僭越,『第十三号的爱丽丝』这部作品与其说是我个人,倒不如说是我们四人合力完成的作品——我是这么想的。
还不成熟的我,今后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在第一次开会的时候,决定要增加日常生活和恋爱喜剧的部分、把它写成校园作品的时候,我真的是非常担心,不知道结果会变成怎样……为此烦闷的我,在回程的途中搭错电车,最后甚至在有如地下迷宫的广大东京车站内迷路。
我想我再也不会去东京车站了——不过我有买了礼品,是小鸡的馒头!
不过那些都先放一边,到现在我也觉得编辑大人的判断是万分正确的了——因为那让作品有了起伏变化,最重要的是我也写得很快乐。
话说回来,各位之所以会拿起本书,应该几乎都是受到美好插画的吸引吧,当我看到这封面的时候,我的心也发出了颤抖。如果要比喻的话,那就像是打麻将时,拿了一手远远超乎想像的好牌,就是那种时候的兴奋感,我可以高声笑出来吗?

多亏责任编辑大人们的全力协助,以及优异的插画为作品注入灵魂——这本书才终于得以完成。各位觉得本书如何呢?若是能带给各位喜乐.那么对我来说即是万幸。
我会日以继夜地不断努力,期待能与您再次相会。


二○○六年六月伏见つか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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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yue444520 子爵
10楼签名档真好看

13 年前 0 回復

xibeiyuchen 王爵
不知为什么,在看见主人公的脸后,我就看不下去了。

13 年前 0 回復

深い森 子爵
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插图也是我爱好的类型~于是下来慢慢看~

14 年前 0 回復

blat490 勳爵
伏見つかさ的新作品啊
這本書也很讚呢
真是厲害
謝謝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飞天牛 子爵
一看到伏见我就手滑进来了

14 年前 0 回復

john0402 伯爵
伏見以前的作品 看來妹子紅了起來
舊作才重見天日的說
男主是弱小且包容力超強(M屬) 女主是最強破壞力隠藏角色(S屬)
令我想起超鋼女 有超高程度的相似

14 年前 0 回復

liujie5841 伯爵
'弑神的插话么?优秀啊、、 恭喜了~完结撒花、楼主辛苦 岚色の忧郁 发表于 2010-8-12 05:30 '

确实很像 弄的我又去弑神看了下 插画作者的名字

14 年前 0 回復

729912467 平民
看到伏见司我就滚进来了~

14 年前 0 回復

岚色の忧郁 子爵
弑神的插话么?优秀啊、、
恭喜了~完结撒花、楼主辛苦

14 年前 0 回復

BlackRock 子爵
最后一副插图莉莉丝只有一条腿?就算被另一条腿挡住。大腿还是会有的啊。画师一时粗心?

14 年前 0 回復

w6385385 王爵
伏见的新作么?好像比不上软妹的说

14 年前 0 回復

京津高速 平民
说真的。。
我觉得伏见不适合写这种类型的啊。。。。

14 年前 0 回復

asx24 勳爵
伏见的新坑= =妹爱写不出来准备再是换个口味么。。。。

14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三月是那种软趴趴的老好人男孩 
爱丽丝倒是更有气概些 男女主的性别感觉搞错了一样
而且明明看这小说是爱丽丝当主角的
怎么好像有三月开后宫的趋势
那个12号在远观着就在意三月这个无知小男孩了

14 年前 0 回復

团长123123 騎士
看见伏见就来了
真是靠妹子火了。

14 年前 0 回復

sonicmember 伯爵
伏见你笔下的妹物真是精髓呀
ps:看见LS有童鞋说这是旧作、真的是旧作么?

14 年前 0 回復

水溶C.C 平民
挺好看的书,不过男主角也太弱了。。

14 年前 0 回復

13680033366 騎士
说实话,看完之后,我的第一感觉是最终机器披女。还有男主角没有能力这点让我很不爽!

14 年前 0 回復

gamestar945 王爵
看后有种强烈的似曾相识感。。。以前有人翻过吗。。。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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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の星痕 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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