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上女神的祝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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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由HELLDEATH提供
校对:最近光出错的临风
  是魔女的灾难?或是女神的祝福?对新世代能源「比亚特利斯」心怀向往的吉村护,转学第一天就受到学姐——鹰栖绚子突如其来的告白。她既是控制比亚特利斯的天才,又是富豪家的千金小姐,而且性格恶劣,连卫星都曾击坠,但却又非常纯情……无法预料的校园生活即将起飞!傲娇学姐VS乖乖牌学弟 ,新世代超纯情校园奇幻喜剧!(封面)
护在小时候曾见过的魔法——比亚特比斯,是会回应人的意志,将一切都化为可能的神奇物质。东京比亚特比斯综合大学附属高中,是日本唯一一所教导学生如何去理解、操纵、洞悉这种飘荡在大气内的未知粒子的高中。
作为东京比亚特比斯综合大学的附属学校,高中部于5年前成立,只招收通过「感应适性测验」的学生,据说那是数千人中仅有一人能通过的难关。学生总数大约有一千人。
那是在秋季的某一天,吉村护转学到这所学校当天发生的事情——








序章 魔女的告白
  吉村护在7岁的时候,得知何谓奇迹。
 即使现在已经过了8年,当时的记忆依然牢牢盘踞在护的意识中。尽管四周崩塌的巨响、将视野全部覆盖的彻底黑暗,还有一个人孤单哭泣的是全都随着岁月逐渐淡去,然而只有那个人紧接着让护看到的奇迹,从不曾褪色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不必担心,我们还有你都能平安离开这里的。你问我为什么?那时因为——」
 「可以发动奇迹的力量。如果我这么说,你会相信吗?」
 年幼的护在黑暗中听到的那番话语,在大灾难之中没有失去希望,绽放出魔法般的光芒。
 「没问题的,孩子。我可以保证,你拥有资质。如果你真的这样盼望,这股力量应该就会引导你。它就是这样的东西。」
 当他们从寒冷彻骨的黑暗中逃出来时,那个人还露出沉稳的笑容如此说道。
 那个笑容是他对自己、对那个「奇迹」的绝对自信,笑容里头蕴含着几近于确信的事物。光是能拥有这种坚强,就像是奇迹一样。那个人强而有力的澄澈微笑,在护的心中留下希望的嫩芽。
 8年前的护得知了何谓奇迹,他看着那个人脸上的表情——强烈地盼望着。我想变得和那个人一样。我希望能展露出那样的笑容。我想拥有那个人称之为奇迹的那种拯救了自己的力量。我想要变成即使被关进黑暗之中也不感到绝望,能对命运一笑置之的成熟大人——
  「——啊!」
 东京比亚特利斯综合大学附属高级中学。
 在刻上这行字的高耸校门前,沉浸在思绪里的护,因为自山丘上传来的钟声赫然回神。山坡的另一头,在晨光底下看起来闪耀着白色光辉的校舍旁边,那座据说是由德国姐妹校赠送的时钟塔,正指向早上8点。
  加快脚步吧。护心中想着。
 可不能做出转学第一天就迟到这种傻事啊。
 向守卫出示学生手册,穿越校门后,前方是条两边长有樱花树的上坡路。道路先往右曲折,一直延伸到山丘上的校舍。10月已过去一半,并列在一起的染井吉野樱,仿佛在为护不合季节的入学献上祝福,长乐一树鲜艳的红叶。
 终于啊——这样的感慨支配了护的心房。
 他是多么焦急地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护眯起眼睛看着校舍,就像要隐藏涌上心头的期待与不安一般,擦去掌心的汗水。为了让极为紧张的心冷静下来,他作了个深呼吸。虽然昨天因为太过兴奋而睡不着觉,但护没有余裕能够去觉得想睡。
一动也不动地伫立在原地数秒之久后,他下定决心。
「好。」护握紧拳头。
把被课本塞得鼓鼓的书包背在肩上,他开始爬上坡道。每一步、每一步都很漫长,直到校舍为止的距离感觉非常遥远。到校学生们的交谈声掺入清晨带有湿气的空气里,有好几个人快步追过了护。
 东京比亚特利斯综合大学附属高中,通称东比大附属高中,是全世界仅有三所,专攻新世代能源,被人称作「复生于现代的魔法」之为止物质——比亚特利斯的基础理论以及控制法的最先进高中之一。
当护确定要被编入学校时,妹妹逸美还开玩笑地说:「咦,原来真的有奇迹存在!」他自己也觉得正如妹妹所说的一样。这是奇迹?或是非凡的幸运呢?
直到昨天为止都是各一般民众的护,还不懂得属于各个先进国之国家机密的比亚特利斯技术。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感谢这个奇迹或是幸运。
因为他终于能和自己一直憧憬的「那个人」,踏上同样的道路了……
护再度确认过时钟,心里想着「还是走快一点比较好」。今天是转学的第一天,学校交代他要早点到教师办公室一趟。护使力握紧拿着书包的手,把徐缓的脚步加快——
当护爬完上坡路,正要追过其他学生们,朝校舍出入口奔去时,他停住脚步。
「咦……啊?」
护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反复眨了好几次眼睛,然而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没有看错,那景象的确正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株壮观的樱花树,正漂亮地盛开着。
「好厉害……」
一阵格外猛烈的风呼呼吹过,将愕然的护喃喃自语的声音带走。染上桃红色的花瓣,有如细雪般飘落。护就像石块般僵硬不动,被这一幕景色给迷住了。
宛如梦幻一般。在完全无视季节而盛开的樱花树下,有一名女子将手贴上树干站在那里。
她美得不输给盛开的樱花,是个非常漂亮的人。
至于其他到校的学生,别说看不出有注意到樱花的模样,一来到出入口前,他们还低俯着脸,不自然地加快脚步跑走——就像要从那个人的身边逃开似的。
停住脚步的人,只有护而已。东比大附属高中的制服 ,可以从衣襟上织的线条分辨出学年。他的衣襟上,织着橘色的线——是比护高一个学年的二年级生。
她漆黑的长发富含光泽地延伸到腰际,腰身的高度也与其他少年少女全然不同,苗条的身材,与东比大附属高中的深蓝色制服真是再适合也不过了。她的左臂佩带着织有「PEACEMAKER」字样以及飞翼盾牌图案的细窄臂章。在她那仿佛表露出激越内在的凌然眉梢下,双眼皮的眼眸正专注地仰望着樱花。
 她用有如挑战般、有如估量般的锐利目光仰望着。
 她的侧脸让护看得着迷,有好几秒钟,他连呼吸都忘记了。就是这个人让樱花绽放的,护的脑中掠过这样的确信。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但如果不是这样,不可能会有如此令人心醉神迷的景象诞生——
  当护想着这些事时,也许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那个二年级生突然转向了他。
 「啊。」护心中想着。然而已经太迟了。
 他们正对着四目相交。背对樱花树的美女拨开遮住眼睛的刘海,让护「哇!」地一声发出感叹。笔直注视着她的眼眸之美,让护的心怦怦直跳。
 她拥有带着傲气的好胜眼眸以及挺直的鼻梁,和像有洁癖般紧闭的嘴唇。尽管这是护在荧光幕里都不曾看过得端正容貌,但更重要的是,那股光是靠近就能传达过来的强烈意志,使得她的美貌变得更加耀眼。
  这个人还真是魅力啊。
 她美得简直不像真实的存在。护想着自己该不会是在作梦,揉了揉眼睛。女学生先是无法理解似地皱起眉头,然后以逼问的口吻说:「你找我有事吗?」
  这不是作梦。
 护确实听到的声音,是非常清晰的女高音。
 「咦!啊……」
 护不禁跳了起来。
 他没想到,她居然会对自己说话。
 「如果你有话想说,我就听听吧。快点说。」
 她眯细的眼神,还有冰冷的声音,都想一碰触到就会深深扎进肉里的荆棘一样。不回答些什么不行。护慌张地找起话来。
 「我……我没有……什么事。所以,就算你叫我『快点说』,我也……」
 樱花……虽然护差点说出这件事,不过没有任何人看过来,就代表在这里,樱花在十月绽放这种程度的事说不定是理所当然的。在重新考虑过后,他闭上嘴巴。
 护依然处在动摇之中,他慌慌张张地说:「也不是有什么重要的理由啦,那个……」
 二年级的美女双手抱胸等待他的回答。
 察觉到怀疑与烦躁在她严厉的美貌上渐渐增加,护更加焦虑了。到底该怎么说明自己看到着迷这件事比较好?护感到很为难。所以——
 他露出微笑。
 遇到困难的时候,总之就微笑吧。这是吉村家的家训。
 她愣愣地回望着护。
 烦躁之色从她美丽的脸庞上消失了。护松了一口气,突然回想起自己正在赶路的事。为了隐藏害羞,他再次微笑。护低下头敬个礼,将视线转向染井吉野樱,通过她的身旁。
 绚烂的盛开花朵,充满了春天本身的生命力——
 「等一下问问老师,那些樱花是不是借由比亚特利斯引发的奇迹绽放的。如果是的话……」想到这里,护无法克制地感到雀跃。如果这种事有可能办到,那么那个人过去所曾告诉过自己的奇迹,不就是比起自己模糊想象过的东西更加了不起的事物吗!
 「等一下。」
 她呼唤的声音,让已经跑开的护大吃一惊地回过头。那名长发美女仿佛傻眼似的叹息着。
 「你是哪来的?」
 「咦?哪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该怎么回答才好?
 「那个……」
 「你读一年级吧?」当护闭上嘴巴时,她那双有如黑玛瑙般的双眼眨了一下,如此替他解围。「你是哪一班的哪一位呀?」
  什么嘛,原来是问我这个呀。护拍拍胸口,然后点点头。
 「我是基础2科的……啊。」
 护暂时把话停住。
 经过一刹那的犹豫,在护意识到以前,他的身体就自然地行动了。他鞑鞑鞑地跑到她的身边,注视着几乎与自己同高的美丽脸庞,而她露出退缩的模样,身体稍微后退了些。
  「什……什么呀?」
 「失礼了。是樱花……」
 护对吃惊的她投以绝佳的笑容。
 「我是吉村护。今天转学过来的。」
 「……转学生……」
 「是的。那个,今后也请你多多指教。」
 护再次低头致意,在确认过时间之后,他马上朝出入口奔去。他既没有看到那位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美女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护的胸中只是感到很兴奋,盛开的樱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全身深处都闪耀着,对于自己今后将学习的力量保持的希望(照原文打的,有笔误的样子)。
 在第一校舍的一楼护再通往教师办公室、几乎不见学生人影的走廊上奔跑着。他的脑海中描绘出那位站在樱花树下的二年级生,护轻声低语:「不过,话说回来……」
 他露出小小的微笑。
 所有不安一扫而空,他有种预感,将要在这里度过的两年半会是个非常棒的体验。
 「她好漂亮啊,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异变在午休时间降临。
 直到那时候为止,一切都一帆风顺。护被导师带进教室作过自我介绍,得到同班同学爽快的欢迎。虽然护对比亚特利斯基础理论的教学完全无法理解,在上基础理论课的时间得到其他教室进行个别教学,不过一年级基础科的课程好像还没进展到实技部分,老师也对他说:「只要你有心肯读,马上就能够追上来。」
  这句话出乎他的意料,使得护有点开心。
 虽说是教导比亚特利斯的基础理论与控制法的学校,但是除了一定程度的保密义务以及一天两节的比亚特利斯相关课程以外,护觉得这里和一般的高中没有太大的不同。
 从12点半开始共有50分钟的午休,同班女生们为了从护身上问出在下课时间无法问出的种种情报,聚集在他的四周。对于有许多事都还不懂的护来说,他很感激这种欢迎的气氛。
 「你住在哪里?」「有兄弟姐妹吗?」「如果有不懂的事情什么都可以问我们呦。」护带着笑容回答这些话:「我家住在青叶区。」「我有一个妹妹。」「嗯,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就会问你们。」
 此外还谈到在学校里成为话题的大事——她们告诉护,从本月底将要开始准备学园祭,以及上星期大学的研究室分部发生过遭人入侵的骚动。
  像这样大声吵吵嚷嚷的教室,是在午休开始5分钟后冻结住的。那是在同学们问完了问题,轮到护反过来发问的时候。
 「今天早上,我在校舍面前碰到一个好漂亮的女生。倒也不是由什么事啦,不过我忘了问她的名字。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人?她是二年级的,头发长长的。」
 教室里一片寂静。
 咦?
 抛下感到吃惊的护不顾,沉默一下子就传遍了一年基础2科的教室。直到刚才都还在愉快交谈的女生们在他眼前失去脸上的笑容,开始偷偷摸摸地交头接耳。
 「怎么啦?我说错什么吗?」
 护眨着眼睛,以为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但事情并非如此。
 全班的目光并不是投向护,而是投向教室的门口。「呐,为什么鹰栖雪姐会……」他听到其中一个女生正小声地在某处向别人说道。鹰栖学姐?护皱起眉头与大家看向同样的方向。
  「……咦?」
 他喃喃道。站在那里的人,正是护想向同学们询问的那位非常美丽的二年级生。
 「——那个人是……」
要说护在看到她的身影那一瞬间没有任何感觉是骗人的。今天早上的邂逅,还有这一刻都让护感觉到,所谓命运的齿轮只差一点就要互相嵌合。
 看来她的名字好像叫做鹰栖。她依然令人眼睛一亮的美貌被严厉与锐利所包围,也许是习惯吧,她像早上那样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比起为什么她会来到一年级的教室这个问题,护首先思考着,为什么在场的所有同学全都陷入沉默。
 是因为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生气吗?
 她的怒气强烈到让人会迟疑该不该对她说话。与表情严厉、充满的她相比之下,同班同学都像是面对蛇的青蛙。她才用鼻子哼了一声,同学们的脸上就掠过害怕与动摇。仅有一瞬间,一年级生们的反应让她沉下脸色,回身环顾教室。
 就像是在寻找某个人。
 她漂移的目光,在于护的目光相对之后停住了。
 他感到齿轮的倾斜已经完全消失,可以听到喀嚓合上的声响——怎么会!当护因为轻微的动摇而僵住时,她美丽的脸庞略微一动,从那丰润的嘴唇中吐出「你,吉村护」这样的声音。
 护「咦?」地一声,挺直背脊。
 「我有话对你说。可……可以吧!」
 她用不知为何变调的声音说着,用手指比向护。一旁的同学们,就像大海打上来得波浪一般哗地四散逃开。
 「……?咦?咦?」
 护依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她把阻碍的椅子踹飞,同时大跨步粗暴地朝这里走来。护为了找个人求救而环顾四周,但没有一个人肯和他的目光对上。
 「怎么办?」护心中想着。
 他惊慌失措得不成样子,因为这突然的情况,护无法再进一步的思考。只是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地微笑了。身体已经记住这个动作,几乎成为习惯。
 她的脸庞抽搐着,也许是在生气吧,她已经泛红的脸颊变得更红。
 「我有个问题。不……不准笑,你认真地回答我!」
 她的两手敲在桌子上。护回答「是的」,抹消笑意之后缩起身体。
 他抬起眼珠子悄悄窥视她的美丽脸庞,仔细观察站在眼前的她那张红透到耳根的脸孔,她的表情与生气好像有哪里不同。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一年基础二科的同学们兴致勃勃地望着他们两人。
 她那活像熟透的红番茄般红通通的美丽脸庞,与护接近到呼吸可触及的程度。
 「你有女朋友吗?」
 「……啊?」
 吧唧,这种危险的声音传来。护看向下方,真令人难以置信,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力呢?她用双手压住得桌子开始龟裂了。
  护喀答地一声站了起来。
 「桌子裂开——」他喃喃地说着并作势想要逃开,却又被她的视线吓了一跳,翻了个白眼。
 「到……到底是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所以说!那个……我……我是问你有没有交往的对象!」
 护一感到困惑,她就以仿佛现在就要出手揍他的气势逼近过来。她形状姣好的眉毛,现在正因为激动而往上吊。
 「没有吗!?还是说……有!?」
 「是没有啦,不过……?」
  护老实道出的答案,让她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是……是吗!我知道了。」
 护用陷入混乱的脑袋拼命思考。这个漂亮的二年级生,结果到底是想说什么?
 下定决心之后,他开口说:
 「那个……」
 「什……什……什么!?」
 她的心中似乎掠过某种紧张,用脸颊发烫的表情大吼,那声音使护把话暂时吞了回去。做过两个深呼吸,护向她发问:
 「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咦!啊……」
 她慌张的模样非常惊人。首先,那张让人以为再也没办法更红的脸又变得更红了。她吃惊地向后仰身,用打从心底感到动摇的表情静止了数秒之久,然后绷紧已作出觉悟般的表情,把拳头挥向桌子。护连一天都还没有用到的书桌,被打得粉碎迸散。
 「咦……?桌子……咦……哎呀?——哇!」
 哑口无言的护被她揪住胸膛,以怪物般的力道拖拉过去。
 「和我……交……」
 她双颊泛红的美丽脸庞近在咫尺。
 「交?」
 当护反射性地向她回问,她不知道嘟哝着什么,将台词吞回了喉咙里,垂下眼睛。当他们下一次目光相对时,她的眼神已经完全盯在护的身上。
  「你……和……和我……那个……交……交……交往吧!」
  相隔了一瞬的静寂之后。
 在护化为空白的意识中,传来震动一年级基础2科教室的大喊。那惊人的呐喊声让人分不清是欢呼还是惨叫,就像爆炸一样。
 那个『比亚特利斯的死亡天使』、『魔女贝雅特丽齐(注:Beatrice,化为比亚特利斯的拉丁文读法,也是本作中比亚特利斯的发现者之名。贝雅特丽齐为『神曲』的作者但丁一生单恋的美女,也是在『神曲』一作中引领他前往天国的角色)』鹰栖绚子,突然对一年级的转学生告白了。对这件事的惊讶与好奇,瞬间在全校扩散开来。
  这件事化为涟漪,大幅震荡了东比大附属高中全体。


第一章 学生会的法则

  鹰栖绚子,她是拥有学生会治安部长头衔的二年级战术科学生,名声好像比学生会长周藤摩耶更大,是全校最知名的人物。
  她是大政治家的孙女,上下学都会有高级进口车接送,是学园第一的千金小姐。人们称她为『魔女贝雅特丽齐』或『比亚特利斯的死亡天使』既是在全世界排得上前三名的、真正的天才比亚特利斯操纵者,在容貌上也是位超级美女——不光只是东比大附属高中的学生,她是所有与比亚特利斯有关的人敬畏的对象。同班同学渡边对护如此说明。
 「鹰栖学姐超可怕的,可怕到连美国总统都会只穿着一条内裤而出喔!」
  在第六堂课结束后的扫地时间,护一脸严肃地倾听同学的说明,却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模糊地想着,鹰栖学姐好像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问题不在于她的出身,是在于她的心情——护这么想着。
 护抓着扫帚,带着微妙的心境仰望同学。
 「我的确吃了一惊。虽然吃惊……」
 「你是因为不知道鹰栖学姐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能这么轻松……不过……」
 被别人告白不可能觉得很轻松的。护虽然如此自言自语,却没有把话说出口。渡边一脸认真地沉默不语,接着继续说下去:
 「鹰栖学姐看起来和平常判若两人呢。她向你告白时的那种态度,是代表她对于这件事有这么认真吗?」
 「不会吧?」
 护不知道该怎么想才好,总之先哈哈笑了几声。
 渡边没有笑。他一边用扫帚清扫第一校舍的逃生梯,一边说着:
 「不,那个告白是认真的。绝对没错。你以为那是开玩笑吗?」
 「……呜。」在脑海中描绘出她拼命的模样,护无话可说。
 越是想起绚子的脸庞,护只能越发认为她是认真的。
 「你想想看鹰栖学姐为什么会被人称为『比亚特利斯的死亡天使』吧。那个人虽然漂亮,可是超冷酷的,冷酷到没有任何人看过她笑的样子耶!」
 「是……是吗?」
 「嗯。那个鹰栖学姐居然会满脸红晕,真叫人不敢相信。看到她带着那么可怕的脸色走进教室,我过往的人生就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在眼前。我是说真的。」
  「你太夸张了吧!」
  护以为他在开玩笑,打算把话题笑着带过去。但渡边伴随着叹息,以掺杂同情的声调告诉他:「无知真是幸福啊。」
  「如果你还想保持四肢健全,就别惹火鹰栖学姐。没有人在和那个人吵架之后还能平安无事的,因为她好像非常冲动。」
  渡边的表情极为认真,就连护终究也是感到不安了。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鹰栖学姐过去曾做了些什么?」
 「前阵子,她接受政府的委托击坠了美国的侦查卫星。」
 护停下正在打扫的手,定睛看着渡边的脸庞。
 「怎么办到的!?」
 「我哪知道。那个人的比亚特利斯操控技术,已经超出我这种凡人的想象啦!关于她的这种事迹,可是堆积如山。」
 「比如说像什么?」
 「你想听吗?」渡边怜悯的表情转为露齿一笑:「真的想听?」
 护感到有点害怕。
  「咦,嗯……我是想听,可是……」
 「好。对了,首先啊……这栋校舍,光是在去年就曾进行过六次的修补工程喔!关于修补的原因——」
 渡边摆起架子,开始说话。
 像是她担任学生会治安部长的职务,会直接用武力解决校内外的纷争,但最大的破坏王就是她自己;当场开除在教比亚特利斯基础理论时不小心讲错的老师,还把人吊在屋顶上半天;参加自卫队与德军举行的联合演习时,一拳就把战车打坏;遭到意大利政府高官的性骚扰而怒火中烧,差点把比萨斜塔折断。更惊人的,甚至还有她在两年前参加海上通路防卫战,独自消灭了美国海军部队一个师团的传闻。
 「就连现在也是,她好像正在追查研究室遭人入侵的事件。虽然我不知道哪些是谣言、哪些是真相……有关鹰栖学姐最糟糕的一个传闻,就是据说刚刚那些故事全是真的。」
  当渡边如此总结时,提醒他们扫地时间结束的铃声想起。
  「——————」
  护哑口无言。
 他一点都想象不出来,到底要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才会产生那种谣言。
 「唉,你要加油。你们约好要在放学后给她答复对吧?虽然我们才刚认识,不过我也不想失去同学。千万别惹毛鹰栖学姐。」
 在他们抱着扫帚走回教室的路上,渡边这么告诉他,然后看起来很愉快地拍拍护的背。这个是个让人不大能高兴起来的鼓励。
 护发出小小的叹息,「魔女贝雅特丽齐」鹰栖绚子对人告白的传闻,已经在校园内蔓延开来。几乎全校的学生都知道,被她宣言「和我交往吧」的转学生,面临将在放学后给她回答的命运。
 「再怎么说也太难为情了……」
 她好像真的是学校里的名人,护整天都被不认识的人远远围观着。到了下课时间,不只是班上同学,就连学年不同的学生们都会用手指着他。
 鹰栖学姐是个非常漂亮的美女,如果她真的喜欢自己,那倒是件让人非常开心的事。可是,他们两人明明就是连话几乎都没有说过啊。一想到这里,护的肩膀无力地垂落。他完全搞不懂鹰栖学姐喜欢自己的原因。
 护打从心底感到困扰不已。
 当他们到达一年级基础2科的教室时,已经早一步回来的同学们一起转向护的方向。一年级与用战术科、情报科来分班的二、三年级不同,除了属于特别班的应用科之外,全都视为基础科。被分为九班的基础科每班有30多人,里头几乎有一半的同学比护更早回到教室,等候着班会时间。
  护露出应付的笑容避开那些目光,在窗边的座位坐下。这张书桌是护自己在午休时间从仓库拖过来的,用来代替被鹰栖绚子破坏的桌子。
 护在班会时间里茫然地眺望着窗外。在窗户外面,可以看见那个独自盛开的樱树。
 在他对于樱树在这个季节开花的事提出疑问后,老师告诉护, 虽然人们尚未完全解开比亚特利斯的谜团,但那是蕴含着一切可能性的物质。若是高阶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也不是不可能让樱花在秋天或冬天里绽放——
  「我觉得鹰栖学姐没有像传言中说的那么坏……可是……」
 护趴在桌子上,发出他有生以来的十五年中最长的叹息。进入这所学校之后,不管会遇到什么困难,护都打算要努力下去,可是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难题。
 距离放学之后,还有一点时间。
 「吉村。」
 放学以后,当护做好觉悟正要走出教室时,一个清爽的声音叫住他。
 「接下来,你要到绚子学姐那里去对吧?」
 绚子——鹰栖绚子。护回过头,留着一头及肩柔软卷发的女孩脸上浮现笑容,用双手抱着书包站在那里。护点点头,试着想起对方的名字。她是同班同学——
 「嗯。呃,我记得你是……」
 「我是藤田,藤田美月。请多指教。」
 她如此说着,对护伸出手。护大部分的人生都是用笑眯眯的态度走过来的,而美月也不输给他,这个女孩笑咪咪的模样,几乎让人想问她:「是什么事让你那么快乐?」
 护也露出笑容回应她。
 「嗯,请多指教。」
 「哎呀,吉村的手感不像男生耶。好像艾德合恩(注:Ed Gein (1906~1984),美国着名变态杀人魔)的肉球一样。」
  「……咦?」
 「是我家养的猫。」
  依然微笑的美月放开手。

 「如果你要去见绚子学姐,那我想别去教室,到学生会办公室去找比较好。因为今天有比较重要的会议,我想绚子学姐应该在那里的。」
 「学生会办公室?」护回想起鹰栖绚子是学生会干部的事情。「原来如此。」
 「还有,我想替你带路到学生会办公室去。你只要到学生会办公室,等到会议结束就可以了。不用花上多少时间,对吧?」
 美月摸摸自己的左臂,扑哧一笑歪着头说。
 在她手肘略微往上的地方,制服紫色的布料上别着不顺眼的细细臂章。那个织着飞翼盾牌图案的臂章上,除了没有文字之外,就和鹰栖绚子所戴的一模一样。
 「那个臂章是……」
 「我也算是学生会的干部——正确的说,一年级生只是助理就是了。」
 原来如此,那个「飞翼盾牌」臂章就是学生会的臂章吗?护理解地点点头,而美月「啊」地喊出声。
 「难道说,我是多管闲事……吗?」
 「不会!你帮了我一个忙。我连学生会办公室在哪里都不知道……」
 「是吗,太好了。」
 她真的是个很爱笑的女孩耶,护把自己撇开不管这样想着。
 「就和摩耶学长说的一样,吉村是个好人。以后我们也许要一起做事呢,如果你是坏心眼的人,我还在想该怎么办才好。」
 就和摩耶学长说的一样。以后也许要一起。美月说出带有某种异样感的句子,让护对她投以报有疑问的眼光,但美月只是呵呵笑着。
 「摩耶学长」……指的是学生会长周藤摩耶吗?护在编班前曾见过他一面,由他说明学校的种种事物,他是个头脑聪明、个性和气、身材高大又帅气的人,几乎可说是个优秀得过头的学生,这个青年给人的印象无可挑剔。
 美月并不在意护惊讶的表情,她依然笑咪咪地说着:
 「那我们走吧,吉村。」
 「啊,嗯……」
 护回头望向教室,注视着他们两人对话的同学们纷纷把头转往不同的方向,也有几个人刻意吹着口哨,班会时间明明已经结束了,却还有那么多人留在教室里,让护有种「这是做什么?」的感觉。
 其中只有渡边说了声「加油」,对他比出大拇指。
 就算要他加油,护也只能留下一个为难的笑容,跟在美月身边走向走廊。
 根据美月的话,学生会办公室就在四楼的一角。
 10月下旬的风越过走廊上开放的窗户,吹入室内。不只擦身而过的人,许多学生们各自留在教室里,毫不厌倦地对走向学生会办公室的他们投以好奇的视线,就连护不禁也感到不快,但美月看起来好像完全不在意。
  她轻松地对护说道:
 「不过,我很吃惊耶。」
 「嗯?什么?」
 「就是绚子学姐的告白。当然,最吃惊的人就是吉村你了,可是我们真的很惊讶。因为太突然啦!」
 护盯着美月的侧脸看。
 「你说我们,是指学生会吗?」
 「嗯,对呀!」美月愉快地回答。
 如果不把鹰栖绚子算进去,东比大附属高中的学生会干部包括一年级生在内共有11个人。她说每一个成员都是大吃一惊。
 「听说汐音学姐连在课堂上也忍不住笑个没完呢!」
 好像有听过这个名字,却想不起来。「汐音……?」当护正在烦恼时,美月帮腔了。
 「啊,对了。汐音学姐是学生会的副会长,是摩耶学长的妹妹。吉村不是也见过她吗?学生会长与副会长,不是会与转学生面谈吗?」
 「嗯。啊,是吗?学生会长与副会长是兄妹啊!」
 护把名字与长相连在一起了。学生会长向他介绍学校的时候,同行的副会长就是周藤汐音。因为她的长相太让人印象深刻,护反而忘了她的名字。
 鹰栖绚子同样拥有见过一次就让人难以忘怀的外貌。然而对于鹰栖,他明明也不是从本人那里问到名字的,护却觉得自己不管经历多久,都不会忘了她的名字。虽然他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两人一起走向楼梯,美月把手靠在嘴边,带着恶作剧意味地眯起眼睛,一再说着「我们真的很惊讶」。
 「那时候我人在餐厅里所以错过了。我好想看看绚子学姐脸红的样子呢!」
 「……鹰栖学姐为什么会选上我?我搞不懂这一点……」
 护一边爬楼梯一边这么说,美月仿佛感到很不可思议地眨眨眼睛。
 「哎呀,为什么?因为绚子学姐长得太美,会让你想退缩吗?」
 「不是这样的。不,那个,鹰栖学姐的确是个非常漂亮的美女没错。可是,我们才在今天早上稍微碰了个面而已耶?因为这样就喜欢上我,未免也……」
 「我觉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就连我也常在宠物店里一见钟情呀。就像(我只要这孩子!)这样的感觉,而且没有能够用语言说明的理由……她的告白不就和这个例子一样吗?」
 虽然他也不是没感觉到话题好像有微妙的出入,不过护在美月的微笑之下陷入沉默。
 「绚子学姐的自尊心非常高。像是要别人和自己交往这种话,如果她不是认真的,那就算拿性命交换她也绝对不会说出口。」
 「藤田同学和……」
 「叫我美月就可以了,也不用加上(同学)。我最习惯人家这样叫我。」
 因为美月的友善,护用变得比较轻松的心情点点头。
 「那你也叫我护就行了。美月和鹰栖学姐常常见面吗?」
 「虽然不到天天见面,不过我比起其他一般学生常与她说话。」
 「从美月眼中来看,鹰栖学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美月停下脚步。她看着护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我想你大概已经听说了很多有关于绚子学姐的传闻对吧,护?」
  「嗯,」护谨慎地表示肯定。他在脑海中描绘出那些述说鹰栖绚子有多可怕的众多传言,然后摇摇头。
 「别人告诉我的时候,我是很吃惊……可是那些谈论谣言的人,没有直接亲近过鹰栖学姐对吧?所以,我才想问问你对她的看法。」
 呵呵,美月仿佛很满足地微笑了。护不明白那个微笑的意义而回望着美月,但不久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果然是个怪人吗?」
 「是呀,也许有一点怪吧。嗯……对了,她就像印度神话里的破坏神湿婆一样。」
 护轻轻暴笑出声。
 「看来她是个怪人这点事毋庸置疑了。」
 「不过,她很可爱唷。绚子学姐感应比亚特利斯的才能太过突出,可以轻易做到别人办不到的事,所以才受到许多误解。」
 护抿住嘴唇把目光从美月身上转开,在稍微思考之后说道:
 「今天早上,站在樱花树下的鹰栖学姐很漂亮……我不觉得她有那么可怕。」
 「因为绚子学姐很喜欢花那一类的东西,才会一时兴起让花绽放……如果护这么觉得,那就直接对绚子学姐说吧。这样一来,也许我就能看见脸红的绚子学姐啰。」
 美月把头转回前方,一头卷发随之摇曳。护抓抓微微发烫的脸颊,把思绪全都用在想象那位才刚相遇几小时的女神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头。
 四楼主要是三年级生使用的楼层,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几乎都是三年级的学生,但护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这些。每靠近目的地的房间一步,他的紧张就随之提高,对美月说的话也渐渐变少。接下来,就要去见鹰栖绚子了。
 他必须与她见面,给她答复。
 因为她认真地向自己告白,所以自己也必须认真地答复她。
 这种紧张感让护洒脱不起来,甚至想改变念头就此逃走。
 他说不定会让她感到失望,说不定会因为优柔寡断而惹她生气,但护打算向她传达自己真实的心情。
 「就是这里。」
 在阳光自窗户映入得走廊尽头,有一扇草草挂着「学生会办公室」吊牌的门。站在门前的美月用右手手指示意,好像要他进去。
 「咦?」护感到很困惑,他偷看着美月的表情。
 「我可以进去吗?因为,你不是说接下来要开会……?」
 护打算待在走廊上等待,但美月使劲推着他的肩膀。
 「没关系。欢迎你来到学生会,护。来,进去吧。」
 门的另一头既没有声响,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就里面有人群聚集来说,那几乎是不自然的寂静。
 护把最后的迷惘推入心中深处,将手放在门上一口气推开。
 「打扰——」
 他的声音之所以会中断,是因为护感觉到自己正沐浴在全员目光中的异样感。
 「——了……」护僵硬了一会儿,总算继续把话说完,接着环顾室内。
 学生会办公室的大小与一般的教室并无不同,但是铺在地面的绿色绒毯、挂在墙上的奖状与绘画,让这个房间酝酿出些许不同的气氛。三张长桌在房间中央排列成U字形,总数共10名的男女坐在椅子上。
 房间里到处找不到鹰栖绚子的身影。
 「嗨。」坐在正中央的三年级生对他打招呼。
 因为那声招呼,护察觉了那种异样感的真实面貌。在场的所有人不是转过头来看他,而是打从一开始就等待着应该是个临时访客的护。
 为什么?护心想着。
 而且,投向他的视线里蕴含着好奇。「哦?这就是绚子的对象啊……」「哦,他到底是怎么样的男孩啊~」他们的眼神正如此诉说着。
 「欢迎你,吉村护同学。」
 「欢迎……?」
 坐在正中间的人,是个露出非常成熟微笑的青年。「美形」这个字就像是与这个人最为相配的形容词,他是个皮肤白皙睫毛又长的温文男子。他左臂的臂章上,以金色的丝线写着「MAJESTY THE QUEEN」字样。护认得这个人。
  他——东比大附属高中的学生会长,亲切地笑了。
  「我们都等到望眼欲穿啦!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
 他所说的话里,带着对某些事感到很有趣的声调。
 护完全无法理解情况。他们在等我?
 再度确认过鹰栖绚子不在这里后,护用带着困惑的声音说:
  「那个,我有事要找鹰栖学姐……鹰栖学姐人呢?」
 「绚子暂时不会过来。」
 「不会来……?」
 背后传来门砰地一声关上的声音,护吃了一惊回过头去。美月用伸到背后的手关上门,一边微笑地说「对不起」,一边吐吐舌头。
 「我说绚子学姐应该会在学生会办公室,那是谎话。」
 「咦!?」
 「上星期在大学研究所那边发生了一点骚动,我把与那个问题有关的几件事推给她办了。绚子现在没办法到这里来,至少在我们和你谈话的时间是到不了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不祥的预感让护往后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要说谎?」
 「我说有重要的会议并不是谎话,护。」
 「因为我们想要在绚子不在德情况下和你谈谈。因为很难找到避开绚子耳目的机会,我们才拜托美月把你带来这里。这不是美月的错,请不要怪她。」
 接着美月回答护的人,是坐在学生会长身旁的二年级生。
 她拥有一头处处卷成法国卷的气派栗子色头发,是个外貌与学生会会长非常相像的美少女。她的制服也配合她的发型改制成洋装风格,可是因为那种打扮太过适合她,与其说这是低俗的兴趣,倒不如说这样穿很优雅。她佩带着以银线绘上「VICE-PRESIDENT」字样的臂章。护也认得她。
 「……谈话?和我?」

 「被绚子一眼看上,很辛苦吧?事情突然变成这样,真是令人同情。不过请别服输,只要有你的意志在,不管什么时候一定都能开拓希望的。」
 学生会副会长周藤汐音露出华丽的微笑。
 「好久不见了,吉村。你对学校还习惯吗?」
 「欺骗了你真是抱歉,护。你还记得我和汐音吗?」
 对于学生会长的这个问题,护在越发无法理解的状况中茫然地点点头。
 「学生会长和副会长——周藤摩耶和汐音学姐……」
 「真谢谢你还记得我们。你答对了。」
 就读三年级情报科的周藤摩耶、和鹰栖绚子同样就读二年级战术科的周藤汐音,他们都在入学一星期之后就已经决定了毕业后要做的工作,是校内顶级的秀才。
 「总之,站着说话也不是办法。」
 学生会长温和地指着孤零零地被包围在三张桌子之间的椅子,以不容辩驳的口吻对头上满是问号的护说道。
 「如果你肯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就太好了,坐下之后再谈吧。」
 「啊,吉村。你要喝点什么吗?像是咖啡或茶什么的,我们这里倒还能准备。」
 「……谢谢。」护道了声谢,从轻声对他说话的汐音手里接过递来的咖啡。护俯望着还没有混在一起的牛奶在咖啡表面绕出的漩涡,他边对热气与咖啡杯的温暖感到松了一口气,边带着困惑的表情环顾众人。
 「那个……?」
 在场的三年级生有四个人,二年级生有五个人,一年级生则是两个人。全部是11个人。
 除了鹰栖绚子之外的学生会干部全员齐聚在这个地方,每个人的表情各有所思,而共通点则是大家都以好像很愉快的目光,眺望着缩成一团坐在椅子上的护。
 护皱起眉头发问,声音里带着隐藏不了的不安。
 「你们要谈的是什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鹰栖学姐,如果可以改到下次再谈就太好了,不过……」
 护的声音之所以会越说越小声,是因为眼看到学生会干部们包围四周的脸庞开始嘿嘿发笑。汐音就像刻意避开护要求的答案般开口:
 「有重要的事情吗?你肯这么说,我想绚子也会很开心的。」说到这里,她看向护的手边。
 「请用,不必客气,请喝咖啡吧。我对自己泡的咖啡与红茶还有一点自信。」
 「是……是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护生硬堤点点头,啜了一口咖啡。
 现在,学生会长刚刚介绍完学生会的成员。护不可能认识除了学生会长、汐音与美月以外的成员,光听了一遍,很难把所有人都记住。
  从坐在角落的学生会干部开始,护按照顺序反复着他们的姓名。那个留着辫子、戴眼镜、看起来非常不像高年级生的文静女孩,是三年级资源科的丸山有香。她隔壁那个留着及肩长发的二年级女生,记得是长谷——至于名字就想不起来了。身材高大到让矮小的护几乎得仰望他的二年级男生名叫八木浩介。而那个三年级男生是——
  想到这里,护摇摇头。
  自己应该是为了答复鹰栖绚子才来到这里的,为什么会长要把学生会全体介绍给他认识,有要他坐在这种地方?护一头雾水。
 「这咖啡还合胃口吧?」
 「啊,是的。」
 护重新转向汐音,对她露出小小的微笑点点头。
 对自己泡的咖啡与红茶有自信,看来汐音这句话不是说假的。
 「咖啡非常好喝,谢谢你。」
 尽管不明所以,护还是对汐音美味的咖啡好好地道谢。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别忘了道谢与说声「我开动了,谢谢你的招待」,这也是吉村家的家训之一,是母亲对护的教诲。
 「哎呀。」
 汐音两手交叠,难为情地说:
 「好棒的笑容,说不定绚子就是被这个笑容攻陷的。因为她似乎还没对这种事情免疫呀。」
 「咦……?」一瞬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的护回问,但他马上领悟到话里的意思,说着「没……没那回事……」狼狈地想站起身。
 「冷静点,你的脸红透了唷。被人这样开玩笑,你会觉得很棘手吗?」
 「咦?与其说是棘手嘛,那个……这到底是……」
 护正要说「怎么回事」,可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说不下去。
 「哥哥。」汐音轻声笑着,对身旁的学生会长喊道。
 「嗯。」学生会长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随之加深。
 那个微笑,仿佛要让护彻底地感到不安。
 「我们对于你是什么样的人,有着非常大的兴趣。我为了要了解你,我们首先想对你问各种问题。可以吗?」
 「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对了,要先从什么开始问起呢?」
 学生会长与汐音彼此点点头,用眼神向周遭示意。当其中一名学生会干部接收到学生会长的目光,他看着护,扬起嘴角,正要说些什么时——
 「在这之前,可以等一下吗!?」
 情势正在不顾自己进行下去。察觉到这一点,护慌张举手。
 翘起小拇指端着红茶茶杯的汐音喃喃说声「哎呀」,对护露出微笑。
 「结果从你这边先发问了呀。好的,请问。请说吧。」
 「好……好的。那个……」
 把气氛转变成他们肯听他讲话的状态是很好,但关键所在的问题,护却没有任何准备。
 护一边乱糟糟地说着,一边看了美月一眼。
 「那个,嗯……对了!这是个很重要的会议吗?虽然我不太明白……不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事,好像与各位没什么关系吧?」
 噗嗤一声,护听到笑声从某处传来。
 护尝试寻找声音的主人,将目光驻留在几个学生会干部身上。
 即使感到不满,护还是打算当作不在意,重新面向学生会长。但是笑声却不绝于耳,他对发笑的学生会干部们发问。
 「怎么了?这是那么好笑的问题吗……?」
 几个学生会干部说着「没什么」然后边摇摇头,他们的肩膀正在颤抖。护注意到,就连学生会长都开始笑出声音来。
 「你别太介意,吉村。」
 说着这句话的汐音似乎也没有打算特别区责备他们。
 只有护一个人无法理解,以求助的心情看着每个学生会干事的脸孔。除了正在笑得人之外,也有好几个人很想笑。完全没反应的人只有四个而已。其中一个人,用拇指迅速地比向房间一角。
 那个人的手指出的地方有一快黑板。
 「啊!?那……那是什么啊!」
 护不住地咳嗽发出惊叫,他踹开椅子站了起来。
 「呐,护。」美月不知为何神采飞扬地说:「这是个重要的会议对吧?」
  黑板上残留着「关于研究室分部入侵未遂事件」等等文字被随意擦掉得痕迹,上面用红白黄三色粉笔装饰得光辉灿烂的圆形字体正写着「学生会紧急会议~关于鹰栖绚子初恋的恋爱丘比特作战~」几个大字。
 那行文字旁边,甚至还画了鹰栖绚子正在亲吻护的模仿画。
 「别……别开玩笑了……!」
  护无法忍受地大喊。一个脱下银边眼睛,正在擦拭眼角泪水的短发二年级女生——名字他忘了——以发抖的声音回答他:
 「我们没有在开玩笑。对学生会来说、对这所学校来说,绚子都是……!」
  才说到一半,她再次捧着肚子开始发笑,话就在这里中断了。
  护哑口无言地僵在那里,他把泛红的脸庞从黑板上转开,转向后方。
 自己完全被当成玩具在耍了。护愤慨地说:
 「——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
 护没有回应汐音的呼唤,把手伸向门扉。
「没有用的。」
门上了锁。
护缓缓地回过头,刚刚关上门的美月双手合十,摆出一个表示「对不起」的姿势。护心想着「中计了」,突然涌上的疲劳使得他一门气感到脱力,几乎就要当场坐倒在地。
汐音以温柔的口吻轻声低语:
「回到座位这边来吧,我们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我为嘲笑你的事向你道歉,我们并不是为了笑你才聚集在这里的。只是一不小心就……因为像绚子对人告白这样有趣的事情可是很少见的。」
一边这么说,学生会长的眼睛里还带着一点笑意。
「事情就是这样,希望你别露出那么厌恶的表情啊。」
「可是,那个太过分了……不能擦掉吗?」
护噘起嘴巴,抓住些微的希望指向黑板。「这可不行。」但学生会长却断然地拒绝。
「那幅画是汐音的精心作品,不留着让绚子看见怎么行。你可以坐下来吗?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是关于你和绚子的事。老实说……」
学生会长耸耸肩。
「按照预定,我们是没打算这么做的。我刚才也提过,研究所那边发生了骚动吧?关于入侵者的骚扰——不,那件事情就算了,总之,这应该是为了那场骚动而举行的会议才对。不过在知道绚子和你的事情之后,我们紧急把会议延后了。
「请别为了这种事情把会议延后好吗!」
护打从心底如此诉说,而学生会长稳重地摇摇头。
「对我们来说,绚子的告白就是那么重大的问题。如果要说你们之间的关系与那场骚动相比哪一边比较重要,戏弄绚子——啊,说错了,是守护绚子恋情的将来则是重要得多了。希望你能听我们说。」
「为了不让吉村你担心,我大致先说明一下。像那样的小骚动,对我们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和绚子谈恋爱这种前所未闻的事情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护有好几十秒都眺望着学生会长,与在他身旁啜饮红茶的汐音。他眺望着美月笑咪咪的脸庞,观察着坐成一排的学生会干部们的脸孔。
他们全员的模样看起来依然非常愉快,似乎没有打算让他就此回去。
护发出叹息,无可奈何地回到椅子上。
学生会长说着「谢谢,这是很重要的话题」,露出一口白牙。
为什么……护心中涌上疑问。其他的学生们明明都那么害怕鹰栖学姊,这边的人却完全不同。看着学生会长他们脸上浮现的感情,护甚至觉得情形正好相反。
对这些人来说,鹰栖绚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下,护有种正在接受审判的心情,他吞了吞口水。
「好了,瑶子,还有久我,难得吉村他愿意听我们说话,你们就别一直笑了。」
汐音对现在还在笑的学生会干部如此说道,重新面对着护。
「对不起,吉村。就像刚刚谈到的一样,我们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不过在那之前请让我们问几个问题——哥哥?」
「嗯。我拜托老师让我看过你的资料了,你住在青叶区,与母亲和妹妹三个人一起生活,没有错吧?你预定搭公车通学,已经买了一个月份的定期车票。还有,然后是……」
正是如此。学生会长抛来确认般的视线,护对他点点头。学生会长翻阅着放在桌上的文件说道:
「你志愿参加JBA主办的第二次预选考试,比亚特利斯感应的适性并获得认可合格……这可真了不起!BCMA测验的结果,是本校入学测验历代的第七名。」
护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咦……这……这是真的吗?」
「这在今年的新生里是第二名的成绩。当然,光靠这样没办法完全了解你的才能程度,不过你拥有丰富的资质这点是无庸置疑的。」
学生会长的发言让护呆了好几秒,而学生会的众人之间也微微发出了骚动,听到他们发出「哦~」或是「很厉害吗~」之类的声音,在没有自觉的部分得到赞美的护,内心有种像是高兴,又好象很难为情的困惑心情,「第七名……?这是真的吗,哥哥?」这时候,汐音的低语声传来。
「就算我说谎也没柯意义吧。看来他的成绩的确和去年的你一样,汐音。虽然也不是因为这样就会如何,不过考虑到他和那个绚子之间的平衡,拥有才能也许是最好的。对了,护。」
学生会长用文件砰地一敲桌面,笔直地注视着他。
「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而已,我不认为光靠这点资料就能理解你。你的故乡在哪里?是县内?县外?」
话题突然切换到身边的事,使护没来由地感到焦躁。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的思绪空转了一会儿,总算说出回答:
「啊,咦,县……县内……神奈川县。我从出生起就住在现在的家里。」
「是吗,绚子也是在县内长大的,这不是一样吗。你喜欢吃什么?」
「是的,嗯……为什么要问那种事?」
他在正要老实回答时停下来问,学生会长完全不在意护的疑惑,继续发问:
「好了,不用想太多,迅速回答我吧。你有喜欢的颜色吗?」
「请想像在道路的前方各有森林和树林。」汐音咳了一声恢复沉着之后,接在学生会长后面 发问:「吉村你会走向哪一边?不必多想,你说说看?」
就算她叫护不必多想,但这问题就好像心理测验一样。
「白色或桃红色……吧。还有森林。那个,这代表什么意思?」
「你喜欢的女性类型是?你比较喜欢长发还是短发?」
「咦……咦咦?」
「大家也一样,有问题想问他的话就趁现在问吧!」
学生会长对他们这么一说,学生会干部们回答着「是的」。「好的」,一个接一个非常有精神地开始举手发问。
你相信血型占卜吗?有小孩子在河里溺水了,可是你不会游泳。你会怎么做?你喜欢散发哪一种气息的女性服饰?你喜欢的音乐类型是?如果有个来自魔法王国的年轻魔女出现在你眼前,你会怎么办?……等等。
其中一名干部正用原子笔振笔疾书,虽然不知道耍做什么用途,不过他正在做某种笔记。
护眺望墙上的时钟,确认他在来到这里之后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心中想到,自己不是为了做这种事而过来的。他明明是要过来与鹰栖学姊说话,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原来如此。」
 学生会长露出微笑,看来很满足地摊开双手。
「正如我所想的一样,幸好我们有试着确认,你果然是个好孩子,就连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对答,都会认真地奉陪我们。」
「没什么意义是吗……」
护猛然无力地垂下头。
学生会长居然是这样的人,让护受到不小的冲击。上次见面的时候,他看起来明明非常认真的。就算他说自己是个好孩子,护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奉陪这些问题的。
学生会长一边看着护那副模样,一边开口:
「如果是你,也许能应付得了绚子的胡来吧?」
汐音摇曳一头丰厚的发丝,轻轻歪着头。
「这可难说了。要和绚子在一起,如果不是圣人的话未免也太严苛了吧?因为她是个全身都像凶器一样的女人。」
「全身凶器……」
真是意想不到的说法。光是谣言那就姑且不论,就连还算亲近的学生会成员都这样说她,鹰栖学姊到底是……?当护的背脊发凉时,学生会长开起话题。
「你已经听说过绚子的传闻了吗?」
「……是的,是班上同学告诉我的。」
「是吗?因为绚子很强悍,有不负责任的谣言流传这件事也就算了。问题在于,那些传闻几乎全都是事实。」
护吃惊得眨了好几次眼睛。
「绚子她……」学生会长继续说道。
「在关于比亚特利斯方面,她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天才。绚子与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对于比亚特利斯技术的基准简直是不同的。凡是与比亚特利斯有关的人之中,绚子是个天才这一点,在全世界是众所皆知的,就连这所学校,也是政府为了把绚子留在日本而成立的。」
因为他用非常自然的声音说着,护差点就听漏了。「咦?」护抬起头问:
「——为了鹰栖学姊而创立的?」
「是的。德国的阿德玛尔大学,似乎有意要以特别待遇邀请那个女人入学。」
「因为我们这里还没有跳级制度。」
如此补充的人,是正在啜饮红茶、留着即肩长发二年级生。
「那是在绚子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吧。那家伙好像说过,如果在自己毕业之前能有救授比亚特利斯技术的高中成立,那要她留在日本也行。」
「这让日本政府非常慌张……这就是这所学校创立的由来。听好了,吉村。重点就在于那个女人是很任性的。」
学生会长接着汐音格外强调的话语,在最后补充。
「没错,所以这所学校不是位于东京的大学附近,而是在这个县,因为这样离绚子的家比较近。」
世界驰名的东京比亚特利斯综合大学的附属高中。当各个国家环绕比亚特刊斯相关技术,处在冷战的情况之中,这所学校可说是等同于日本是比亚特利斯先进国的证明。这所学校原本是为了鹰栖绚子一个人而创立的?
这一点,以及学生会长他们认真的眼神使护想着,这件事该不会比他想像的更非同小可吧。从班上同学那边听到传闻时,护还没有想得那么多,但是与鹰栖绚子这个人扯上关系,说不定真的是个重大的问题啊。
「鹰栖学姊有那么……厉害吗?」
「你有听说过两年前海上通路防卫战的传闻吗?」
「嗯。」护对学生会长的话表示肯定。
传闻确实是说她一个人歼灭了一个师团还什么的。
「那是真的。」
「…………你在骗我吧?」
即使护的表情抽搐,学生会长依然带着笑容继续说下去。
「而且,她的优点还不只是战斗能力而已。由绚子担任首脑的研究团队,光是研究室分部就有六个……每一个分部都成功地开发出『黑色钻石』、『灵魂之火』等比亚特利斯机械。不只对这所学校,绚子对这个国家来说,不,长远来看,绚子可以说是全体人类的宝物。」
「哥哥,你给绚子的评价太高了。吉村,你这样想就行了。简单的说,那个女人是人形的核分裂物质,到了临界量就会爆发,」
才想像到一半,他的肩膀就抖了一下。护放弃再想下去。
唉,汐音叹了口气。
「绚子那个人,几乎会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误以为建筑物是用来破坏的东西。她是全世界最适合被形容成怪物的女人了。」
像这样吓唬他,该不会就是他们所谓的「重要话题」吧?护再一次瞥向时钟确认时间,等待汐音的话告一段落后,他以颤抖的声音说:
「……那,你们要说的……是什么?你们有对我来说很重要的话题要讲吧?」
嗯,学生会长点点头,在沉默一会之后开口了。
他以护至今所听过最为认真的声音说:
「与其说要谈话,倒不如说这是学生会,还有我周藤摩耶个人对你的委托。我想,说是请求比较正确吧,这一点就全看你的意思决定,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拒绝也无所谓。」
「我们真的没有打算强迫你,这是真的呦?」
「副会长……你的眼神好可怕…………不……不过这是我的错觉吧?」
「如果让你误会那就不妙了,我话说在前头。」
每一个字就像从齿缝里吐出来一样,学生会长告诉护。
「绚子在午休时间向你告白了。说不定美月已经告诉过你,绚子如果会要别人和她交往,那绝对是认真的。」
汐音微微一笑。
「因为绚子是个单纯的笨蛋,她绝不可能会开这种玩笑。」
「嗯,这是我们在场全员一致的见解。如果不是认真的,不管有什么理由,绚子都不会说出那种话。绚子爱上你了。这是从绚子的人生展开以来的一大奇事。」
自觉到内心的动摇,护只能默默地聆听着。回想起她站在樱花树下的模样,护的心跳微微加快。那一刻的她真的好美。仰望着盛开的樱花,仿佛闪闪生辉的目光——
「因为这样。」
才刚开口说到关键的后续内容,学生会长突然看向天花板。
「学生会长?」护以怀疑的声音问。学生会长沉着地眺望着时钟。
「才三十分钟吗?明明从现在开始才是重点啊……」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比起想像中的还快呢。绚子好像过来了。」
窗玻璃发出金铁交击般的巨响,破碎四散。
有某样物体飞进房间里。
吃惊的护,就连站起来的时间都没有。
「……!?」
一开始,护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四散的玻璃碎片边反映出夕阳,边漂亮地穿过学生会干部们身旁,剌在绒毯上。在护眼中看来,那一幕宛如慢动作一般。
以快到眼睛都看不清的速度从窗外飞进来的身影,就像展开黑色羽翼的天使一样。直到被踩扁的三年级生发出惨叫,坐在隔壁的丸山友香「呀啊啊啊啊——!」地惊叫着从那里逃开以后,护才察觉到,那个令制服裙翻飞,在角落的三年级男生身上着地的人是「她」。
因为太过震惊,护僵坐在椅子上。
而其他人没有露出多惊讶的模样,依然坐在位置上。
学生会长对突然现身的她投以不变的微笑,平静地对她开口:
「动作真快啊,绚子。我还以为你得再多花一点时间的。」
「……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说明,学生会长。」
听到她用冰一般冷淡的声音回应,让护「啊~」的一声屏住呼吸。
护觉得好像天使一般的身影,正是鹰栖绚子。
看起来宛如黑色羽翼的部分,是她长长的黑发。
绚子两脚都踩在趴倒在地泪汩淌流鲜血的三年级生后脑杓上,她的太阳穴一边抽搐,一边把双手抱在胸前,以连恶鬼都会吓得光着脚丫子逃出去的眼神瞪着学生会长。她身上处处都沾着煤灰,那模样格外地魄力十足。
就算不从正面看着她,也可以感觉到绚子升腾的杀气。护压住自己因震惊而怦怦直跳的胸
口,小声地说出她的名字。
「鹰栖……学姊?」
绚于没有注意到护的存在。
护环顾四周,视线与美月的微笑交会了。「嘘……」美月把食指抵在嘴唇前面,示意他保持安静。不只是美月,几乎所有学生会的成员都忍着笑,像是准备要恶作剧的小孩一样,露出窃笑的目光。
护总觉得明白了——总之,这些人该不会只是想戏弄鹰栖学姊而已吧?
学生会长刻意地发问:
「我不懂啊。你为什么那么生气,绚子?」
「我说过今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吧,可是……」
「可是什么啊?」
学生会长沉着的话语让绚子放声大喊:
「你叫我到研究室去,把工作塞给我对吧!因为你说很紧急,我就过去看看,但那是什么呀?叫我进行前阵子入侵者骚动的现场检证?那种事又不必叫我,让闲着没事的家伙去做不就好了?」
「那你把事情顺利办完了吗?」
「别开玩笑了。那种累死人的工作,谁要做呀!检查被害物品,还有搜索研究室周边环境,我昨天和前天已经做了很多吧?区区一件哪来的笨蛋入侵未遂的事件,没必要叫我再做得更多了。我交给那些研究生了……这样一来,他们改成要我去对暴动的比亚特利斯进行紧急控制,结果我一个人被卷进爆炸里,制服变得全是煤灰!」
学生会里有谁正轻声低语。
「也只有你被卷入爆炸里,只是弄脏衣服就没事了。」
「就是说呀。尽情发挥你的怪物威能是很好啦,不过你连上下楼至少要走楼梯或搭电梯的常识都没有吗?」
「闭嘴。」
绚子不高兴地瞪着正以温和的言语讽刺她的汐音,护感到自己因为汐音的台词赫然回神,他回想起一件事,眺望着破碎的窗户。
这个房间位于地上四楼。
她是怎么……?
「汐音,对别人的事情说三道四以前,你先对自己的发型想想办法吧。每次看到你那个头,我的头部痛了。」
「……失……失礼也该有个限度!你连礼仪和破坏物品的区别都分辨不出来,怎么懂得判断美丑……」
「礼仪?啊,你是说鞋子吗?不用你说我也会脱掉的。真是的,光会注意小事。」
绚子连看都不看就快站起来的汐音,把脱下的鞋子留在三年级生头顶,降落到绒毯上。
「哼,算了。」
数秒之后,似乎已恢复冷静的汐音这么说。哼哼,她嗤笑道:
「反正目前你也没有胜算。」
「啊?」
绚子只是讶异地皱起眉头而已。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她的表情如此说着。没有任何人在意被绚子践踏、正在抽搐的三年级生。护虽然担心,但四周的学生会干部们就像在说「没关系,没关系,别介意」似地挥着手。
护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声低语:
「……怎么办?」
他应该出声对绚子说话吗?绚子似乎没有察觉到正在犹豫的护,大刺刺地走向学生会长的方向。护的太阳穴流下冷汗。
绚子把一手放在桌面上,带着不悦的扭曲表情接近会长。
「好了,你有什么话要辩解吗?」
「别把桌子弄坏喔。不然工友又会骂人了。」
「你有认真在听吗?」
「当然有。」
学生会长说声「在那边」,动了动下巴指向黑板:
「那大概就是答案吧?」
绚子转向那个方向。
嘎吱一声,学生会长的桌子嘎嘎作响。
「不,不过我真是惊讶啊。我也活了十八年,说不定是第一次感到那么惊讶。没想到你居然会谈恋爱。」
「感想如何?」汐音以轻松的声音问。
为什么要用那种挑衅的门吻说话呢?护想要惨叫出声。
绚子嘴角浮现微笑,眯细双眼眺望着黑板。她深吸一门气之后环顾学生会众人,眼中的杀气正闪闪发光。那仿佛杀父仇人正在眼前的目光,让室内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十度。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全都那么不想活了?」
察觉她的声音是认真的,护脸色发青。学生会长用目光制止正要站起来的护,与身旁的妹妹交换故弄玄虚的眼神之后,说出仿佛期待已久的台词。
「你所说的你们,也包括护在内吗?」
「啊……」「咦……」
护与绚子同时喊出声来。
绚子的动作停止了,汐音脸上浮现打从心底夸耀着胜利的笑容。
「所以我说过了吧?反正你是没有胜算的。你回头看看吧!」
护紧张地握住汗湿的手,绚子移动僵硬的身躯回过头。
他们目光相对。
一道电击掠过学生会办公室。
「啊……啊啊——!」
「午……午安。」
绚子不禁指着护发出惊叫,而护被惊叫声吓了一跳,想不起应该要说的台词,总之先打了招呼。绚子用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的脸看着护,护也只能以一模一样的表情回望她。
说真的,该怎么办呢?
「那个……」当护这样出声,因为想不到其他表情,总之先露出微笑的那一瞬间,有件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绚子的脸蛋以仿佛能听见着火声的猛烈之势变得通红。
她用颤抖的声音说:
「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该怎么说才好……对于上午的事情,我想给你一个回答。」护微微垂下肩膀,继续说道:
 「……怎么说呢,当我注意到的时候,人就坐在这里了。」
「你……你……你是笨蛋吗!?」
背对他的绚子纵身一跃飞越学生会众人,在房间的一角华丽地着地,用紧握的拳头敲击黑板。激烈的冲击声响起,大幅凹陷的黑板一瞬间烧了起来。
「骗人……」
护瞪大眼睛,黑板燃烧殆尽,在转瞬间便消失了。
「那……那个……」护对站在啪嗒啪嗒飘着灰烬底下调整呼吸的绚子喊道,尽管浑身是汗,不过看来已恢复平静的美丽脸庞转向他:
「吉村……护!」
白皙的手指狠狠地力指着他。
「你给我记好!这所学校的学生会,只会想着戏弄别人、把人当成玩具来耍而已!对于这些家伙所说的话,首先要抱着怀疑!如果听懂了,就回答我!」
护被她的气势汹汹吓得颤抖了一下,在思考之前就以脊髓反射点了头。
「咦……啊。是……是的!」
「这是本学生会的法则啊。」
学生会长以没有必要的开朗哈哈笑着说:
「如果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就大家一起和乐地戏弄他们。」
「把那种法则毁掉啦!」
绚子一敲桌子。
「…………!」
护连点声音也没出,缩了一下肩膀。
他朝即使桌子一分为二也毫不动摇的学生会长望了一眼,再度看着绚子。
这个人是「魔女贝雅特丽齐」「比亚特利斯的死亡天使」,是除了学生会干部以外,受到全校学生们畏惧的对象,是护无法想像的天才——尽管她在生气,但绚子回头望向这里的美丽脸庞却不受这些事情影响,就和护在樱花树下见到她时一样地美丽。意识到心跳正微微加速,护小小的嘴唇茫然地露出笑容。
绚子好不容易恢复原状的脸庞再次变红。从学生会长算起,学生会的干部们部没有错过这个变化。他们各自朝着陷入动摇的绚子毫无顾忌地开口:
「原来如此。这症状比想像中还要严重呢,真有趣。」
「简直就像连续剧一样……谁去拿相机过来!快准备相机呀!」
「绚子学姊真是的,脸都红透啰。好可爱。脸朝这边,来,笑一个~」
「看这样子,还是带她去医院比较好吧?看精神方面的。」
「医生是治不好相思病的。不,可是,这实在……噗。」
「鹰栖学姊在难为情……简直不像真的~」
「你们如果不想死……」绚子面对嘈杂的学生会众人开口,肩膀微微颤抖着。「就闭上那张嘴——!」
被绚子踹飞的板擦,随着突然刮起的暴风咻地一声掠过护的面前,猛撞上墙壁发出惊人的声响,「哎——?」护转过视线,应该是由水泥建造的墙壁开了个洞,可以看见外面的蓝天。
咻……干枯的风从破洞灌进屋内。
护只能发出一阵干笑。
除了看起来很瞻小的丸山友香一个人像乌龟一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之外,不知道是已经习惯这种情况,还是拥有居于优势的从容,学生会干部们几乎都没被吓到。「喔,绚子……你很火大嘛。」学生会长等人甚至还如此佩服地说。
「学生会长……周藤摩耶!你在那里随便佩服个什么劲!」
绚子逼近依然坐在那里的学生会长,朝被抛下的护瞥去一眼后,小声宪寒牢宁地说着:
「护他……那个……是为了……关……关于交往的事……」她难为情地继续。那副模样太过认真又动摇不己,难为情到令人同情的程度。即使明知会让四周的人感到开心,护还是跟着脸红了。
鹰栖学姊也许真的是第一次喜欢上别人吧,护心中想着。
既然如此,自己身为这个对象这一点就更加光荣了。不过,为什么会是自己?像这样的念头也渐渐增强。
学生会长摆明在撒谎地皱起眉头。
「你说什么?抱歉,我没听到。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所以说,护是来谈与我交往——」
「绚子。你的制服上都是煤灰耶,这样好吗?难得在护的面前,只顾着脸红的话,不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学生会长的这句台词让学生会干部们露出呲牙咧嘴的笑容,绚子赫然发现自己正满脸通红。她啪啪啪地拍去制服上的煤灰,以极为不快的表情咬紧牙关,抓住学生会长的衣襟怒吼:
「他是为了谈交往的事才过来的吧!和我谈!」
学生会长露出稍微认真一点的样子说:
「所以你要我们别多管闲事,是吗?」
「当然了!这件事和你们学生会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马上咧嘴笑了。
「要我们别管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可能啦。」
「什么嘛!啊——闭嘴闭嘴闭嘴!基本上,汐音的发型才更不可能吧!」
被话题波及的汐音,露出「你在说什么呀」的厌恶表情。
也许是焦躁已达到顶点,绚子在助跑之后,用力踹飞被她踏倒之后便昏迷不醒的三年级生的头。三年级生浑身是血的身躯弹了回来,插入墙上的洞穴里。
[……]

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啊~墙壁……」某个人的低语声响起。「你没听到我说闭嘴吗!?」绚子让那个人住口后,口气变得粗暴起来。
「总之!这不是轮到你们出风头的问题!」
护忽然往旁边一看,目光与正在招手的美月相对。
「什么事?」护有点迷惑地走过去问她,美月开心地对他耳语:
「绚子学姊遇到危机啰,你得帮帮她才行。」
「……是……是吗?」
护重新朝绚子的方向看去。她的确正受到逼迫。相对于怒发冲冠的绚子,学生会长与汐音看起来只是一派愉快的样子。学生会长轻松地应付绚子的怒吼声,开口说着:
「你是个贵重的人才。站在学生会的立场,也不能说没有关系。不过,没想到你居然会在大众面前大手笔地告白啊……」
「是汐音她……!」
汐音的低语声,刺向因为被踩到痛处而慌乱的绚子:
「哎呀,我只是这样说而已呀。说鹰栖绚子这样的女人,不可能连在大庭广众之前告白的胆量都没有吧?」
「呜——」
绚子咬紧牙关。
「啊~真是的,糟透了!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马上就知道你喜欢上别人了是吗?讨厌,像这种明明白白的事,还要故意问吗。对不对,哥哥?」
「当然了。只要看到你从一大早开始的模样,不必是汐音当然也看得出来。你脸颊泛红,忧郁地眺望着天空发出叹息,还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波斯菊作花办占卜。」
「你……你看到了!?」
「咦……」听到这意外的话题,让护难为情地注视着她。「啊~真是的!」察觉到他的视线,样子变得更加混乱的绚子揪着头。
在作花瓣占卜的绚子。他觉得有点想看,又觉得有点恐怖。
汐音微笑着说:
「我们兄妹一起目击到的。直到你烧掉波斯菊,把占卜结果当作不算为止,我们全都清楚看见啰。当作证据的照片也堆积如山。」
「呜……!」
不知道她是藏在哪里,汐音将手臂一挥,偷拍的照片便啪啦啪啦地掉落下来。
「你看,护,绚子学姊有危险了!」
美月催促的声音,听起来好像非常地愉快。
护叶出一口气。就算放着不管也不能如何。「那个……」护做个他在紧张时总是会做的深
呼吸,擦去掌心的汗水,开口介入他们之间。
绚子与学生会长,还有其他许多人的眼睛一起转向护。护有点胆怯,但坚持说道:
「嗯……那个,我想和鹰栖学姊两个人谈谈,可以吗?」
喔喔喔~!这样的吵杂声与吹口哨的声音充满室内,绚子露出得救的表情,而护放松肩膀
发出叹息。绚子无视于学生会干部们的反应,走近了护。
「嗯,护。我们快点离开这种地方吧!」
「咦……啊……哇啊!」
绚子掹地抓住护的衣襟,以惊人的力气把他拉过去。护霎时间伸出的手徒劳地划过空中,
一瞬间体验到无重力的感受后,他一边想着「啊啊,从前被邻居的小孩用背桥摔摔出去的时
候,就是这种感觉……」,一边自腰部掹撞上地板。
那一瞬间,护停止呼吸。
在下个瞬间,他就以屁股快要着火的猛烈之势被绚子拖着往前走。护的身体不断撞上东西,他发出微弱的惨叫挣扎着,可惜绚子的手却毫无动摇。
护听见汐音从容不迫的声音,混杂在自己的惨叫声里传来。
「你想拿这些照片怎么办?」
「鹰栖学姐……这样有一点痛……」护仰起头如此倾诉。绚子朝下方瞅了一眼,脸上一瞬间露出困惑的表情,稍微放松力道。但是,就像已经决定要无视于汐音。她走路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
火花在他的视野一角飞舞着。
护垂下仰望的视线,排在汐音面前的照片兀自着火的画面跃人眼帘。「哇……」护一个人发出惊呼。
汐音面对着摇曳的火焰也不为所动,将手靠在嘴边露出微笑。
「绚子。就算你烧掉照片,只要还有底片,那根本没什么问题。」
绚子一度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便再次迈开步伐。于是,众位学生会的成员开始随心所欲地谈论起来。
「那个,鹰栖学姊……古村看起来很痛耶?」
护一边被绚子拖着走。
「像那样也算是绚子的爱情表现吧。笨拙真是种悲剧……」
绚子一边拖着护走。
「绚子学姊真是的,明明不必那么难为情也没关系的。我们是祝福你们的。」
绚子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她再度停下脚步。护偷看着她的模样,再度听到钝重的破坏
声,让他有点害怕。
那是门锁遭到破坏的声音,护被拖往走廊的方向。
「真遗憾啊。没办法亲眼看到绚子被甩的那一幕了吗?」
「……你说什么?」
绚子回过头,松开了手。
「好痛!」
护仰天落地,脑袋爆出火花。
他听见绚子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学生会长?」
「你以为护会对你说0K吗?」
「发问的人是我。回答我,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除此之外逦有其他意思吗?」
护听着绚子与学生会长的对答,一边压着发晕的脑袋,一边思考自己非得做点什么才行。
绚子的口吻听来就像即将着火的导火线,而学生会长的话摆明了是种挑衅。
当护睁开眼睛时,绚子白皙的脚就在他旁边,护把视线顺着脚部往上移,于是,在大腿更上方那刺目的鲜艳赤红变跃入了视野——
他的心跳一口气上升了。
「呜哇啊啊啊!」
护发出呐喊跳起来,非常慌张地退避到房间一角。护的脸变得像绚子刚刚一样通红,压着心跳加快的胸口。绚子好像什么也没发觉,对他投以吃惊与带着疑问的视线。
「什……什么?怎么了?」
「呜……」
「为什么不说话?」
不顾垂下眼睛的护,几个学生会干部似乎彻底掌握到发生什么事,噗地一声爆笑出来。
学生会长的话剌向再次以危险的目光看着学生会干部们的绚子。
「我说既然这么难得,我希望能亲眼看到你被甩的那一幕。虽然我没有从护本人那里问出什么,不过从和他交谈的感觉来看,我不认为他会就这样接受你的告白。」
绚子眯起蕴含着杀气的双眼,瞪着学生会长。
「……像这种事,不问本人是不知道的。」
「那么,你就在这里问他不就好了?如果你非常缺乏自信,害怕在大庭广众面前失败的话,我想还是算了吧。呵呵。」
汐音的挑衅令绚子陷入沉默。表情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看到面无表情的绚子,护对学生会长他们感到有些愤怒。就算是恶作剧,未免也太过分了点吧?绚子的眼里抱着觉悟,当护察觉她打算回应挑衅之时,他握住绚子的右手。
措手不及的绚子发出了「咦……」的声音,护对她轻声说道:
「我们走吧。没有必要在这里谈。」
护说着就要拉绚子往前走,手却马上被她甩开了。他回头一看,绚子以左手包覆住自己的右手,摇了摇头。
「谢谢你,可是……」
「……鹰栖学姊。」
「在这里就好了。现在让我在这里……听你的回答。你是为了这件事才过来的吧?」
绚子如此说道,以彷佛在说「这样你们就没意见了吧」的锐利眼神,环顾着四周的学生会干部们。
她的表情既凛然又美丽,让人为之着迷。
也许是对于护的沉默不语感到不安,绚子的睑上浮现胆怯之色。
「怎……怎么样?」
「——哎?啊——那个——对不起。」
学生会办公室里充满了吵闹声。
怦磅——!一阵像这种感觉的冲击掠过绚子美丽的脸庞。她的脸上写着「怎么会」、「讨厌」「骗人的吧」、「不可能会有这种事」等想法。护焦急地抱住像被燃烧殆尽变成白色、身体一晃就要倒下的绚子,而情绪高亢地爬上桌子的汐音说的话传来。
「呼呼呼!谁叫你要得意忘形!你这个『好人』——!」
「啊……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护慌忙喊道。
「请听我说!」
「——什么?」
汐音的大笑声戛然而止。室内一变转为寂静,处在众人一起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中,护边对怀里绚子的体温与芬芳感到有点心动,边继续说下去:
「我想说的话不是这样的……这么说也许很狡猾,不过希望你能再等我一阵子。」
绚子从快要晕厥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看来很吃惊地睁大眼睛。不过,她好像先注意到自己正被护抱着,难为情地扭动身体。
「护……护?等等……那个……」
  「啊。对……对不起!」
  护红着脸离开绚子。口哨声从某处传来,一样满脸通红的绚子狠狠地瞪向那个方向。
 「吉村,请你继续说下去。这是为了什么?」
 受到依然叉着双腿站在桌上的汐音催促,护恢复冷静。尽管他心想着要是汐音能从桌上爬下来就好了,不过没有说出口。
「嗯,虽然我没办法表达得很好,可是鹰栖学姊有这份心意让我非常高兴。而且鹰栖学姊是那么地漂亮……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反而会太突然,感觉篙直不像真的……」
「你没办法相信她?我刚才也有说过吧,绚子毫无疑问是认真的。你差不多也该相信这点了,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护对学生会长摇摇头。而绚子沉默不语。
护拚命地把从他午休时间起开始思考的想法说出口:
「有问题的人是我。因为绚子学姊是位非常漂亮的美女,被她这样告白,我不可能会讨厌,也没有理由拒绝……可是,我想这样子,和我是不是喜欢鹰栖学姊好像是不一样的。」
「你不是因为害怕绚子,想拒绝又拒绝不了?」
「不是的。不是这么回事……」
护否定了汐音的质问,烦恼着该选择哪些言词来传达想法。美月伸出援手插嘴说道:
「简单的说,护现在的心情就是虽然不讨厌接受绚子学姐的告白,但理由或许不是因为他喜欢上绚子,可能只是因为绚子学姐很漂亮而已,这让护本身很烦恼……就是这样对吧?」
「哇,你觉得用这种心情作出回答不能算是诚实吗?你不会想说『真幸运』,总只就先交往看看吗?」
留着及肩长发的女孩发言,而配戴银框眼镜的女孩跟着点点头。
「啊,也是啦!抱着总之先交往看看这种程度的心情和绚子交往,可能会死掉的。」
其他学生会干部们在嘈杂声中表示同意。
「对啊。再怎么说,让新生暴露在死亡的危险中未免也……」
「如果吉村没有做好觉悟的话,我想还是不行吧!」
「因为鹰栖是用钢铁建造的桥梁,就算敲打过头也不会坏掉啦!」
「你们……」绚子不禁也以蕴含着怒气的声音插口说道:「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了?」
护战战兢兢举起手。
「……那个,我可以继续说吗?」
请便,还站在桌上的汐音回答。
「我几乎不知道鹰栖学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鹰栖学姊也……不太清楚我的事情吧。」
绚子以认真的眼神聆听着护的话。护突然想起了「那个人」,把他和绚子重叠在一起,护感到动摇。绚子的眼眸里连一点阴霾都没有,闪耀着自信与希望,眼中蕴含着好像一碰触到就会被她斩断的强悍,看来正像是护所幢憬的那双眼眸。
啊,她和那个人好像,她拥有与那个人同样的光芒,所以才会这么美丽——领悟到这一点,护对绚子的看法稍微转变了。另一方面,他也被她的光芒压倒而沉默不语。
「请继续。」绚子以严肃的口气说道。
好的,护回答她。这并不是答案,护如此否定了脑中萌生的迷惘,开口说道:
「如果我现在给你回覆,那一定是不公平的。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希望能有时间考虑……不对,我希望有时间能去了解鹰栖学姊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对不起,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护低下头。
在一片寂静之中,护的耳际可以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清晰到令耳根生疼的程度。
「真是任性。」
汐音的声音让护抬起头。只要一看她的眼睛就能明白,她觉得很好玩。
「你这是说,要因为搞不懂自己的心情这种理由,让抱着必死觉悟告白的女人等待你吗?既没有勇气接受告白,也没有胆量拒绝……这不就和你说的一样,有一点狡猾吗?」
「也许…是这样没错。可是,我——」
汐音笑了。
「开玩笑的,你说希望有时间能了解她,简单地说就是从朋友开始对吧,吉村?」
汐音优雅地暍完红茶,对绚子说道:
「太好了,绚子。那你要怎么做?感觉上吉村已经给了非常诚实的回答啰?」
绚子闭上嘴巴看着护,在不久后发出叹息。
「这样也好。是逼你要马上回答的我太乱来了。」
护拍拍胸门,抱着感谢的念头对绚子露出微笑——这时候,他注意到一件事。
有人正在拍手。
护大吃一惊地回过头,而绚子生气地转头,学生会长在他们视线前方露出微笑。他站起身来,一边拍手一边缓缓走过来。
「这样不是正好吗?我本来打算即使得勉强他也要拜托护答应的,不过也没有这个必要了。反正现在绚子手上的事件也只有那件入侵者骚动而已。」
学生会长露出只能给人不祥预感的可疑笑容开门:
「你戴上这个,暂时待在绚子的身旁吧。根据我刚才所听到的,这件事对你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吧?」
他从怀里拿出「飞翼盾牌」的臂章,戴在护的左手臂上。
「咦!」「啊?」
护与绚子一起发出愣住的声音。
霎时间,以开始啪啪拍手的美月那一声「请多指敦」为首,像是:「虽然希望你能加油,不过要爱惜性命喔!好好相处吧,护!」「哎呀,如果一年级生变多,在杂务上就有人帮忙了!」等等,他们四周爆出盛大的鼓掌声与欢迎护的欢呼声。护直眨着眼睛,碰巧与他目光相对的汐音朝他轻轻挥手。
「欢迎你。从今天起,还请多多指教。」
眼前一阵晕眩,护压着额头说道:
「我不太明白这个意思……」
「——难道……」太阳穴已经浮现青筋的绚子喃喃地说:
「你们从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笨蛋兄妹。」
「没错,这是当然的啦!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才把他带来这里的?护,身为本学生会的一分子,你就尽量去了解绚子的事吧。再一次欢迎你加入学生会。绚子就拜托你了。」
受到鼓掌声的包围,护愕然不已。
学生会的一分子?
「……你们为什么要策划这种事?如果你们说什么这是为了我之类的梦话,我就把你们打飞出去。」
学生会长他们做了个和平手势,回应绚子冷冷的疑问。
「那还用说,当然是因为很好玩啊。」「当然是因为好玩啰。」
位于校舍旁边的时钟塔,开始敲响五点的钟声。


第二章 魔女贝雅特丽齐与吉村护的学园

「护——!」
那一天,在早上最先响起的不是闹钟,而是妹妹的大嗓门。
「不好了,不好了!有好惊人的客人到我们家来了耶!」
「什么……?」
房门被踹开的吵闹声,让护微微睁开眼睛。昨夜因为东想西想而睡眠不足的脑袋,没有马上清醒过来。护用毛毯包住白己移动目光,看见似乎是奔跑着冲进房间里的逸美,那张格外兴奋的脸庞。
一大早就那么有精神啊,虽然护想这样说,但他想睡到没有力气可讲。
护抱住枕头背对着逸美,用已经有一半入睡的声音开口:
「不是……才六点吗?拜托你,让我睡觉啦!」
「所以说,有好惊人的……应该说,这简直不像真的!是客人!真是的,护!」
逸美摇晃着他的身体。
她拉掉护身上的毛毯。
护的枕头也被妹妹抢走,还遭到她毫不留情的砰砰殴打。
「——我知道了!我会起来!我起来就是了!」
终究无法无视逸美的护怒吼道,他以怀恨的目光看着妹妹,不情愿地坐起上半身。「……然后呢?」他压着微微作痛的额头问道:
「什么东西怎么样了?你说什么来了?」
「是驾驶座在左侧(注:日本是右侧驾驶为主的国家,左侧驾驶座可说是高级进口车的象徵)的黑头轿车,妈妈还以为是流氓来讨老爸留下的欠债呢——」逸美一边以看不太懂的动作与手势表现,一边说着:「所以呀,总之是一件大事!」
对于比他小两岁,就读区内市立中学的逸美,护一直觉得她身为自己的妹妹,他们却完全不像。他们不管是外表还是类型都完全不同。相对于打从出生以来连一次架都没打过的护,逸美因为和男生们大混战了一场,额头和拳头上部还贴着0K绷。住在附近的伯母们,从以前开始就一直说着「小护比较可爱,逸美比较帅气呀」之类的话直到今天。
「所以怎么了?什么事啊?」护反覆地问,而逸美露出一脸就像在说「啊~真是的,这个笨蛋哥哥……!」的表情,如此喊道:
「所~以~说!刚刚我去拿报纸的时候,家门口停了一辆好像流氓开的轿车,有一个像明星一样的超级美女下车了!她突然问我护在不在耶!我吓了一大跳!你转学进去的那所奇怪高中,叫什么的……那个人就穿着那里的制服!现在我请她在外面等,你们认识对吧?不行啦,护,你是那种会被年长的女性玩弄之后抛弃的类型——」
他跳了起来。什么睡意半点不剩地全被吹走了。
「啊,护——」
护没有理会逸美,他冲下床披上挂在衣架上的运动外套,就穿着睡衣奔向玄关。不会吧,他心里想着。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他的心脏开始怦怦直跳。护在半途与悠哉地爬上楼的母亲擦肩而过。「啊,小护,那个呀……」尽管母亲这样对他开口,不过护同样没有理会。混乱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因为,她应该不知道我的地址啊?啊,不过也有可能是学生会长告诉她的。不过话说回来,她来家里到底有什么事?
「鹰栖学姊!?」
护冲向外面,预料之中的人影就站在被他用力打开的家门另一头。
「早……早安。」
绚子的双脚微微分开,带着有点僵硬的表情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那里。
「咦……啊……那个……早……」
早安,护低头致意,说话声却因为吃惊而变调了。
为了让悸动平静下来,护做了个深呼吸。突然对自己穿睡衣的摸样感到难为情,他抓住运动外全的前襟开口:
「怎……怎么了?不,比起这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学生会长那个笨蛋,用电子邮件把你的地址寄给我了。」绚子如此回答。果然如此,护心里想着。绚子依然摆着架子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他还把根据心理测验测出的吉村护攻略法之类的文件档一起寄过来了。」
学生会长他们就是为了这个,才一直问那种问题吗?也许是误会了护睑上浮现的泄气表情,绚子像在辩解般地摇摇头。
「我没有想要这么早就过来喔。因为我和菊川都没有来过这里,我想要是迷路就不好了,才会早一点出门。」
「早—点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一小时以前。」
早上五点——是距离日出都还很远的时间。
「是……是吗?」护只能这样回答。
护望向门外,有一台不知道是宾士还是劳斯莱靳,看来很昂贵的漆黑进口车停在那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性坐在驾驶座上,正透过车窗眺望着护与绚子。对护来说,印象中只有流氓或政客家才会搭乘这种类型的车——他可以理解逸美为什么会吓到。
「那……你为什么又会过来?」
该不会是……?虽然他产生这样的想像,但同时也有着「不可能会有那种事」的念头。护战战兢兢地问,而绚子看来有些慌张地回答:
「如……如果造成你的困扰,你告诉我就行了。」
「什么困扰,没那回事!」
「我想说,我们可以一起过去呀。用我们家的车送你过去。」
「到哪里去?」
「当然是学校吧?除此之外还有哪里?」
护突然想到,绚子的家不知道在哪里。如果学生会长他们所说的是事实,那绚子的家应该就在学校附近,她一定绕了非常夸张的远路。光是为了来接他,她在天色还没亮的时候就起床,特地过来。
护吃惊地注视着她,绚子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别开目光。
「……什么啦?」
「没……没有。只是有点……不是有点,是非常惊讶啦!」
护露出耀眼的微笑。
「可是,没关系吗?你好象要绕非常远的路耶?」
「没关系,那种事我根本不在意!」
绚子连连摇头,护边对她的气魄感到胆怯,边开口说着:
「嗯,好的。」他想起自己的模样,又说了:「……可是,我才刚起床,什么都还没有准
备。能请你进来家里等吗?」
「可以吗?因……因为,护的爸妈不是在家吗?」
「我妈妈在家,还有妹妹也在。不过没关系的。」
「护的妈妈……」
绚子以惊跳之势将身体向后仰,她的动摇藉着令空气为之震动的气势传达过来。当然不能让客人在外面等吧。护被绚子极为吃惊的模样吓了一跳,突然想到什么,说了出口:
「啊,对了。你早上很早出门吧?如果还没吃早餐的话,要不要来我家吃?」
「反正还有材料嘛,对面那位驾驶先生也一起过来如何?」
把话接着说下去的,是从护身旁探出头来窥探的逸美。
「嘿嘿,初次见面!刚刚真不好意思。哥哥总是受你照顾了!」
「我和护见面才只过了一天……嗯,刚刚真谢谢你。」
绚子的脸庞绷紧,近乎面无表情。难不成她正在紧张……?护这样想着,但他马上又想:
 「不会有这种事吧?」否定了心中浮现的念头。
逸美兴味十足地观察着绚子。
「哇,真不敢相信。哇啊,居然会有那么漂亮的女生,真是越看越漂亮呢。护,你是怎么搭上这种女生的?」
护把逸美的头压下去。
「稍微安静一点!到那边去啦!」
「什么嘛,护是小气鬼!笨蛋!你是叫我没事的话就不可以出来吗?你以为煮饭的人是谁呀!」这时候,逸美两手一拍:「啊,我知道了!我知道护为什么会说今天不用作便当了!嘿嘿,真让人羡慕呀,女朋友亲手作的——」
「笨蛋!」
「女朋友……?」
绚子指着自己茫然地喃喃说道,僵硬了好一会儿。
他们的目光一对上,彼此就慌忙的低下头。「……哇,你们是来真的。」逸美呢喃着,护连反驳她的从容都没有,他提心吊瞻地询问绚子:
「那,早餐……?」
那是昨天发生的事,离开学生会办公室后,护在走廊上因为话题跑到奇怪方向而对她道歉,绚子用尖锐的声音说「那不是你的错吧」,发出短短的叹息。「是中了汐音那种人挑拨的我太笨了。」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人彼此相对。在尴尬的沉默中,因为紧张而彻底陷入混乱的护不太记得对话是怎么转向那方面的了。不过毫无疑问的,绚子曾经有点粗鲁地说过「明天我会准备你的便当」。
「咦!可……可以吗?」这个他连想都没想过的要求,让护感到很困惑。而绚子如此回答:
 「老实说我一直都很紧张,要是在那个场合被甩了要怎么办。既然那种情况勉强没有发生,这算是我的谢礼。」
到底是哪个笨蛋起的头,把这个人叫成魔女或死亡天使的——她带着看起来既难为情,可是又有点开心的表情离开。看着绚子的背影,护打从心底这么想着。
于是,护回到家后就告诉逸美「明天不用作我的便当」,期待着今天的到来。但是,护连想都没想到绚子居然会来接他。
说高兴是很高兴,不过,护也觉得非常困惑——
搭上绚子的车后过了五分钟,护摸摸左臂上怎样都戴不习惯的臂章,发出叹息。街上的风景正在窗外朝后方流逝,他所眺望的却不是景色,而是窗玻璃反射出的绚子。让护叹息的原因,就是绚子的模样。
我们做了什么会惹她不高兴的事吗?
逸美的早餐作得不差,母亲和自己应该也没有很失礼才是。
「真是感激。」正在开车的西装男子这么说,护重新转向前方。「被绚子大小姐的电话吵醒之后,我连吃早餐的时间都没有。请帮我再次向逸美小姐道谢,真是非常美味。」
这个名叫菊川宗司的青年,是绚子祖父的秘书之一。
护微笑着摇摇头。
「她的手艺没有好到能称赞到这种地步……不过,我想逸美也很会高兴的。」
「有这么能干的妹妹,实在令人羡慕。绚子大小姐虽然也很擅长作菜,不过她只有煮给我吃过一次而已。」
「别多说闲话,看着前面开车吧。」
绚子针剌般的言语,让护才刚开口说声「菊川先生——」就慌忙闭上嘴巴,但菊川似乎完全不介意。
  「吉村先生,您觉得呢?自从鹰栖老师要我照顾大小姐以来,明明已经将近10年了,真是令人感叹啊,我不知道因为大小姐流过多少泪,得过多少次胃溃疡呢?」
 「你没听见我叫你闭上嘴开车吗?」
 看向护与菊川的方向,她看着窗外。绚子双腿交叉,把手肘顶在窗缘支撑着脸颊,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她看起来正噘着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爱讲话了?爷爷不知道会怎么想。你没有忘记,爷爷是欣赏你哪一点的吧?」
「如果让鹰栖老师得知吉村先生的事,他会怎么想呢?我认为他一定会立刻回国,召集议员们举行盛大的祝贺派对,您觉得呢?」
绚子啧了一声,转向菊川。
「如果做得到你就试试看吧。要是你真的告诉爷爷,我就把你外遇的证据照片送到你太太那里去。」
「那个……」
坐在绚子身旁的护战战兢兢地开口。尽管他完全搞不懂气氛为何变得如此危险,但总之这不是能让人感到愉快的气氛。护心中想着,他得设法改善这种情况。
「你们不能稍微和平相处一点……吗?你们平常都像这样吗?」
「那是因为绚子大小姐很紧张。」
菊川用笑容避开正以—脸「要是你敢多嘴,我就狠狠揍你」表情瞪他的绚子,对护回答。
「从刚刚我们去吉村先生您府上叨扰的时候——特别是从见到古村先生令堂的时候开始,就很紧张了。我可是第一次见到那样走投无路的大小姐啊。现在也是,因为和你相对就会无法保持平静,所以才会把头转开。至于不想让我说话,是因为我知道许多大小姐小时候的事吧。」
「菊川!你这是瞧不起我吗?」
「鹰……鹰栖学姊,冷静啊……!」
绚子伸手就要从背后去拉扯正在开车的菊川,护拚命地挡住她。菊川的轻笑声在摇晃的车内响起。

「没想到绚子大小姐被一个少年给抱住,居然不会甩开啊。」
「啊,鹰栖学姊,很抱歉——」
护慌忙放开子,绚子眼睛下方的肌肉正在抽搐,她出声说道:
「……菊川,扣你一个月的薪水。」
「我的女儿明年就要上小学了,很多地方都得花钱啊。」
「果然还是该扣两个月的。好了,给我安静一点。」
呼,绚子叹了口气。一看到护,她突然不高兴地别开脸,烦躁地说:
「真是的,每个人都这样。我……会很奇怪吗?」
「的确是会让人想笑。」
因为声音很小,所以护没有听清楚绚子说了什么,不过菊川似乎确实地听见了。他的回答,让绚子的某根神经断裂了。
匡当一声,一阵冲击声响起。
护吃惊地看向旁边,在绚子伸向侧面的长腿前方,本来应该在那里的后座车门消失无踪。护立刻望向轿车后方,看起来很坚固的后座车门被连根切断,匡啷匡啷地在道路上翻滚,幸好没有撞到后方来车。
「鹰栖学姊,你……你做什么……?」
「下车吧。别搭这种车了。」
你在开玩笑吧?护打个寒战看着绚子。
「就算你说要下车,可是车子还在开啊?」
「大小姐……你这种马上想要破坏东西的坏习惯差不多也该改改了。回想起来,从前玩捉迷藏的时候,当躲在井里的大小姐赶不及去上厕所时也是——」
「别搭这种烂车了——!」
「下车会死的!」
绚子激动起来,将指甲掐进护的手臂里,被她抓着,护差点从正以时速五十公里奔驰的车子里被拖出去,他不禁拼死抓着坐垫。
灌进车内的风好冷,门从轿车朝学校开去之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既然车门不存在,当然也没办法把它关起来。护不得不暴露在路人惊愕的目光与秋风之下,一边用双臂摩擦身体取暖,脸上一边浮现僵硬的笑容。他心想着总得设法打发时间才行,就重新面对绚子说道:
「鹰栖学姊总是搭这台车上学吗?」
回答他的人不是一直在生气的绚子,而是正在开车、脑门上肿了一个大包的菊川。
「是的。不管怎样,绚子大小姐都不适合搭公车或电车。要是遇到色狼,她说不定会杀了对方呢!」
护对开着玩笑的菊川报以微笑。
「哈哈……我似乎可以理解。」
「护,这是什么话呀?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绚子终于转过头来。尽管用一副受不了的模样半睁着眼睛,但是她看起来没在生气,表情很平静。「我只是觉得……像拥挤客满的电车之类的情况,不太适合鹰栖学姊而已……」护如此回答,绚子也应了句「说得也是」。
护露出笑容。车内紧绷的空气一口气放松,绚子重新叠起双腿,再度将目光投向外面,但她身上再也没有那种危险的气势了。菊川笑着继续说下去:
「而且,会对绚子大小姐下手的不只是色狼。光只有大小姐和我两个人在一起时,他们就袭击过很多次了,要是在人群里碰到袭击那可就不太好了。」
「因为偶尔也会有不避人耳目、不顾体面的家伙出现嘛。」
「是吗?」对于和谐的气氛感到安心,护微笑着回答。他一瞬间顿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菊川在说什么。
「——咦,袭…袭击……!?」
护看着菊川,然后回头望向绚子若无其事的美丽脸庞。绚子什么都没说,菊川也像在窥探着护的反应般保持沉默。护僵在那里,在数秒之后才「啊……」地一声扬起嘴角。
「真是的,你们这玩笑开得真大。」
「如果这是菊川那种没品味的笑话,那就没有麻烦了。要是世界上的笨蛋再少一点,我可就轻松多了。」
绚子微微转向这里,她的唇边甚至浮现了讽刺的笑意。尽管若无其事,她的声音里却带着不像在开玩笑的真挚。
「正是如此。」菊川回应道:「从前当我因为塞车而把车停下来的时候,还被火箭炮打中过哦。」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恐怖的事情。
「又来了,不可能会有——」护再一次望着两人的脸,看出他们的表情完全没有戏弄他的意思。「——这是真的吗?」
「这是事实。」菊川非常认真地肯定道。
「因为大小姐在爆炸前就抓住火箭丢回去了,幸好除了犯人之外,没有人受伤。犯人是军人出身的杀手,看来似乎与俄啰斯的维尼亚敏派残党有关……因为他们讨厌大小姐啊。」
「不会吧?这是……开玩笑对吧?」
「像这种程度的袭击,大概每两个月会发生一次。不过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是大小姐把对方打个半死,再交给警察或政府就结束了。」
狼狈不堪的护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好不容易才能发出声音。
「为……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大小姐是这个国家的至宝,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国家的生命线。」
「从美国与中国的眼中来看,我就像是他们的天敌一样,就算是属于同盟国的欧洲各国与俄罗斯,也有一部分的激进派要对我下手。」
绚子摊开双臂,用「这种程度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口气说道,拨起头发靠在坐垫上。
「我也被绑架过三次。前阵子『灵魂之火』总算开发成功时,想窃取这些情报的武装集团在我就寝时对我动手。还有人送过邮包炸弹呢。」
「炸……」
炸弹?那——
「鹰栖学姊没事——没有人受伤吗!?」
绚子仿佛很高兴地微微眯起眼睛。
「不要紧啦!被那伙人袭击的时候,我可是从来没有受过伤。当然,也没有让任何人遭到波及受伤过——护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保护你的。放心吧……只是,最近……」
绚子发出叹息。
「因为我招来很多私人的怨恨,那方面的袭击也增加了,很棘手啊。特别是那个笨蛋学生会长把什么学生会治安部长的职务硬塞给我后,就连和我没有直接关系的麻烦事都得出手了。」
这么说来,在护听说过的与绚子有关的谣言中,也有关于学生会治安部长这个头衔的传闻。不只如此,学生会长与汐音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好像是大学的骚动什么的。
他们说什么绚子正在追查入侵者骚动等等。
「……鹰栖学姊,你在学校里都做些什么工作呢?」
「工作?」绚子眨着眼睛。「我是学生呀。」
「你的意思是指学生会里的工作吗?」
「没错没错。」菊川这样问道,护乘势点点头。
说了声「我……」,绚子的声音一时顿住,她继续说道:「你想问我都做过哪些事吗?」
护无意识地摸摸左臂,臂章带来的异样感一直没有消失。「想要了解绚子,就必须待在绚子身边」,这是学生会长擅自替他戴上臂章时小声说出的台词。
「我现在也算是学生会的助理,我想我有义务要知道鹰栖学姊做的都是哪些工作……」
那是错觉吗,护觉得绚子的眼中彷佛浮现了小小的失望。绚子注视着护的眼神不知为何使他感到慌乱,没办法把话继续说下去。
「说得也是。作为学生会的助理,的确应该让你知道比较好。」
为什么呢?在抱着小小罪恶戚的护找到答案之前,绚子用手撑着脸颊,开始说明。
「要用一句话来说明很简单,就是类似风纪股长的工作。」
「不只是在校内,也是大学及研究所的研究室的,还有警察与非政府组织的,最后甚至还得处理政府委托的风纪股长吗?」沉默的菊川插嘴说道。
「这又不是找造成的。」绚子回答。
「我明明对什么学生会一点兴趣都没有。入学一个月之后,当我发现时,那时担任副会长的周藤摩耶已经擅自成立新的职位,把我的名字给填进去了,真是不敢相信。
一开始只是单纯地仲裁东比大附属高中校内的纷争而已,只是这种程度喔,所以我也在有条件的情况下答应了。可是不久之后,那个笨蛋会长却开始把大学研究室拜托我们学生会的事情,擅自丢给我做。等我注意到的时候,总之各方面的麻烦都被推到我这里来了。你问为什么?都是学生会长不断把我的存在推销给周遭的人,一个劲儿地义务接受委托。完全搞不懂那家伙在想什么对吧?」
或许是这样吧,学生会长的脸孔掠过护的脑海中。的确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啊。「那么,
关于传闻……」护不可思议地感到理解,他歪着头开口:
「我听说鹰栖学姊现在正在处理什么入侵者骚动……那是?」
「是件无聊事啦!有个笨蛋想入侵东比大附属高中旁的东比大研究室分部,结果碰触到保全系统逃走了。」
「…这不是很重大的事件吗!」护脸色大变地呐喊。这种事件没必要由身为一介学生的绚子来负责。「因为,说到东比大研究室——」
「嗯。东比大研究室是最高等级的国家机密。正因为如此,常常会有人想潜入那里。如果研究成果被偷走的话那还另当别论,像这种程度的事件,平常就算拜托我,我也不管的。上周末因为刚好有空,我才想说要稍微帮一点忙也是可以。」
「可是说不定会有危险,没有必要由鹰栖学姐来解决——」
「我很安全的。」绚子斩钉截铁地说,「因为我很强,而且除非情况紧急,不然我没有必要拿出实力,说到底,我们东比大附属高中学生会所做的事,只不过是对大学提供协助的程度罢了。」
「……是这样的吗?」
听到绚子刚才所说的话,护实在很难认为那很安全——对绚子来说,这或许真的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事情而已。
「不过现在想想,要是我没有答应就好了。」基本上是这样啦,绚子乾脆地点点头说。
「我也想在周末替改良过的『灵魂之火』进行实验,岂不是没时间理会这种无聊的事情吗?」
菊川透过后照镜注视着绚子,露出微笑:
「而且从这个星期开始,大小姐已经有了比起其他任何事都更加优先的事情了。」
「咦?发生了什么事——」护转向绚子。
护看着绚子把头别开的侧脸,领悟到菊川在说什么,他的脸哗地发烫起来。菊川又笑了。
「看来击坠人工卫星还比较轻松吧,大小姐。」
「闭嘴啦!那只不过是用比亚特利斯网路捕捉到卫星,让四周的比亚特利斯爆炸而已嘛。只是会觉得累,根本没什么困难的。」
「就算找遍全世界,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除了大小姐以外,也只有那个「普鲁士魔王」,或是美国的葛楚德。马克维里兹而已吧。」
菊川的语气里带着自豪,但同时也觉得很有趣。
「那个!关于卫星的传闻,我也有听说过……那不是玩笑话?」护发问。
「那是上个月的事。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拜托我,我也没办法。」
护试着去想像,但实在是太困难了。这个人到底有多厉害呢——?绚子说得非常轻松,让护这一次真的哑门无言了。
他摇摇头,目光笔直地注视着绚子问道:
「比亚特利斯是什么?」
绚子沉下脸色面对着护。
「你有拿到基础理论的敦科书吧?你没有读过吗?」
「我读过了……只有序文的部分。嗯,比亚特利斯是一九七零年代初期,由义大利生物学者贝雅特丽齐。阿里盖利(注:阿里盖利(Alishieri)为(神曲)的作者但丁的姓氏)所发现的,飘荡在大气中的无数微粒子。比亚特利斯是能够反应人类脑波产生各种变化的未知物质,由于操控的困难度以及它莫大的发展性,导致各国争相进行研究——」
「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你记得很清楚嘛。」
 得到她的赞美,护感到很难为情。
「因为——我一直都很期待,不过我看过目录,上面也没有写到「比亚特利斯是什么?」这个基本的问题耶?」
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啊。如果是假说,那倒是要多少有多少。从生物说,到很可疑的外星人奈米机械说都有。我对于比亚特利斯的发生并没有兴趣,如果你想知道,那就好好用功试着解开它吧。」
「那比亚特利斯——」护注视着绚子美丽的脸庞,开口说道:「该不会什么事都办得到吧?」
绚子的心情似乎已经恢复,她看来很愉快地放松眼睛一带的肌肉。
「如果拥有像我这样的才能,没错。」
护感到心情很复杂。使护得知比亚特利斯这个名词,不知何时变成梦想的关键人物——「那个人」让幼小的护,觉得那个奇迹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从绚子眼中看来,说不定就连那个奇迹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快到学校了。」
菊川的声音让护看向外面,他们搭乘的宾士轿车,已经抵达东比大附属高中的校门。因为后座车门少了一扇,车里的情况暴露无疑,沐浴在到校学生们的注目中。
护喃喃说道:
「……我们一定被看见了吧。」
束比大附属高中校门前有警卫的岗哨,到校的学生有义务对警卫出示学生手册。护在上衣的门袋里搜索着,正要拿出学生手册。
「不需要那种东西啦!」
在绚子开口之前,宾士就这样驶上坡道。护的手停住了。
「没有关系吗?老师说,一定要证明自己是学生……」
「这里不可能会有忘记我长什么样子的笨蛋守卫,也不可能会有守卫怀疑我。」
「万一守卫搞错了而朝这里开枪,这台车也拥有完全防弹设计,不会有事的。哎呀,不过现在不知道是因为谁的缘故,车子开了个大洞呢。」
「就算被射中,子弹也都会弹开的。」绚子对继续说话的菊川投去危险的目光。
好危险的比喻啊,护眺望着校门旁的岗哨心想。
「喔,看你的表情,你觉得这只是个比喻吗?」
菊川眼尖地注意到护的神情,在上坡途中会心一笑。
「事实上,像冲锋枪之类的配备,这所学校的守卫至少也都还持有的。」
「……对不起。你刚刚说了什么?」
「因为这是所重要的学校。当然,这里的警备与大学那种能和军事基地相提并论的程度相比,是非常薄弱的,就算这样,这所学校的警备人员大约也有二十人……因为他们是群危险的家伙,吉村先生也要消息别被射杀了哦。」
护完全没注意到,与其这么说,应该说他根本没想象过这类事吧。
「看你这个表情,难道你也不知道学校里有监视摄影机的事吗?」
护吃惊地转过头,绚子耸耸肩。
「就算只是基础,你也别忘了要对自己正在学习国家机密技术这一点有所自觉。这所学校虽然对服装之类的规定很宽松,不过就真正的意义上来说并没有多少自由。」
当护因为绚子认真的视线而开不了口时,上坡路已经走到尽头。轿车暂时驶入停车场,护与绚子拿着书包下了车。晚一步下车的菊川说着「请别忘了东西」,把放在副驾驶座上那个特别大的包袱递给绚子。
护吃惊地看着那包东西。「什么?」绚子问他,脸上露出非常焦躁的表情。
「鹰栖学姊。那该不会是——」
不,不会有那么巨大的便当盒吧,护心中想着。如果那是便当盒,那容量巨大到看起来可以填饱十个高中生的肚子。可是除此之外,他也完全想不出那包袱还会是什么东西,这点同样是事实。
「没……没什么啦!只不过是……是……是盾牌啦!」
「盾牌……?」
那个直径接近一公尺长的物体,就一两人份的便当而言可说是异样的庞大。的确,如果把两面防弹盾牌叠在一起包裹起来,感觉起来也许就像那个样子。
「对呀,这是当然的吧。如果没有盾牌,要怎么保护自己?」
绚子牵强地说着,快步向前走去。护以困惑的眼神看向菊川,他正拚命忍着笑。那个笑容让护心想「果然如此」,轻笑出声。
他更加期待午餐时间了。
跟着绚子往前走了几步后,护回想起来转过身,对菊川行礼。
「谢谢,让你送我过来,还有……车门的事真是抱歉。」
「不,破坏车门的是绚子大小姐,而且那台车也是大小姐的东西,错全出在大小姐身上。」
菊川用格外开朗的声音如此断言。
他以沉稳的表情面对哈哈露出微笑的护说道:
「应该道谢的人是我才对。啊,如果您无论如何都想道谢,那请向大小姐说吧。虽然她看起来是那么粗暴,任性又顽固——」
「我听得见喔,菊川。」
「——的人,不过她其实就像心地善良、卧病在床的公主那般纯真,是连被蚊子叮了也会让它把血吸走的美丽圣女。我想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绚子仍出的小石子打中菊川的额头,绚子瞪着祖父的秘书,横越过自己在昨天让它绽放的樱花,快步走向校舍出入口。
「啊,请等等我!鹰栖学姊。」
护追向绚子,这时菊川喊了声「吉村先生」,护回过头去。
「绚子大小姐就拜托你了。」
不可思议的,菊川与学生会长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听说啦,吉村。」
就在班会开始之前,渡边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
「你接受了鹰栖学姊的告白吧?你们还得到学生会的祝福,成为公认的情侣了?」
「不对!」
护站起来,强力地否认。只顾着远远旁观,也不过来对他说话的同学们全部竖起了耳朵。
「哪里不对了。」
「什么哪里,全部都不对啊。」
护还没有资格自称为是绚子的恋人。
窃窃私语声从教室一角传来,一群女生正看着护。护厌烦地叹了口气,渡边仿佛觉得非常有趣地继续说下去。
「你今天和腾栖学姊一起来上学对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
「就算你想把这件事搪塞过去也是没用的。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你也戴了学生会的臂章。」
护吓了一跳,蔽起右手。对于在自己能够判断之前,就已经加入学生会的护来说,比起其他感情,困惑还是占据了最大的份量。
「这是……因为某些原因,结果我加入了学生会。」
「喔,这可真是辛苦。」仿佛要窥视对方表情的护一抬起视线,渡边就窃笑地如此说道。
「总之,我和鹰栖学姊没有在交往。那个……是还没有。」
「不过全校都知道鹰栖学姊交了男朋友啰。」
正是如此。
早上在走廊上碰到学生会长,他大声嚷嚷着「早安,护!你有没有和绚子打得火热啊?」之类的话,加快了谣言的流传速度。根据护所听说的,汐音似乎也对绚子说过类似的话。他们两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护啪嗒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大家这样直盯着我看,感觉真不好,为什么大家要……」
「你还是放弃吧。我们也没有恶意,只是喜欢看热闹而已。」
渡边自豪地回答。
「就这样向前冲吧!如果能努力到和鹰栖学姊结婚,你不就能平步青云了?既然事情变成这样,那也没办法,你就努力提供我们话题吧。」
留下这些不负责任的话之后,渡边离开了。
「说得事不关己……」
朝渡边的背影喃喃自语,护的额头撞上书桌。他叹了一口气拾起头,和渡边交替走过来的美月,正把书包放在护隔壁的位置上。
「早安。那个臂章很适合你呢,和我戴的一样。」
「……是啊。嗯,早安。」
她就坐在自己隔壁吗?护昨天完全没注意到。
他笑着对美月说:
「待会儿就是班会了。你平常都这么晚到吗?」
「今天我们家的塞克雷塔里亚特(注:为美国史上首度获得三冠王的着名赛马)老是不听使唤,所以花了一些时间……那孩子可是很任性的。」
她又在谈宠物的事情吗?护心中想道。
「护,你今天早上和绚子学姊一起来上学吗?」
说不定这消息真的传遍全校学生了吧。护垂下肩膀。
「嗯……你听说了?」
「我是从学生会的二年级生那边听来的,感情好真是令人羡慕呀。摩耶学长与汐音学姊都非常高兴地向大家宣扬这件事呢。」
「他们……」
「都是很有趣的好人对吧?」
果然,美月也有她异于常人的地方。
护想像着绚子与汐音在教室里碰面的场面。
「像那样宣扬出去,鹰栖学姊不是会生气……?」
「我想她会很烦躁,不过她也知道闹得太凶只会逗摩耶学长他们开心,应该不会气得那么厉害吧?」
钟声响起。
钟声来自外面,是由那座渡边告诉他叫作「缎树枝之塔」时钟踏传出来的。这是预告上课即将开始的钟声,护看着手表,时间是八点二十分,站着交谈的学生们,也发出达达的脚步声走向各自的座位。
确认过老师的踪影还没出现后,护对同样身为学生会干部助理的美月继续说道:
「——美月。」
「什么事?」
「美月你为什么会加入学生会?」
美月在那一刻露出的表情,让他有点印象深刻。美月脸上第一次浮现难为情的微笑,仿佛陷入沉思的她微歪着脑袋,缓缓地点头。
「因为包括绚子学姊在内,我看到学生会的人……就觉得待在这里会很快乐吧。你不觉得很快乐吗?」
「……这……这个嘛。」
「既然进人这所学校,就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的未来已经被决定了对吧?因为在这里学到的技术非常重要又很危险,我们非得舍弃其他梦想不可。」
班导师池田老师打开教宰的门。
「所以,我想趁现在把想做的事全都做过,才会加入学生会。理由只是如此而已。如果能办得到,就尽可能地不想让自己后悔,不是吗?」
 这句话在护的耳中听来非常美丽。
  正式的上课钟声在不久后响起。在班会开始时,班导师表示要进行临时的小考。
  「这些……是鹰栖学姐自己作的吗!?全部都是?」
  「是我作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里是午休时间的屋顶上。东比大附属高中的屋顶也作为广场开放给一般学生使用,不过会在不知何时会下雨的十月下旬阴沉寒空下摊开便当的怪人,也只有护和绚子两人而已。
  越过栅栏,可以从屋顶上望见的景色倒也不坏。东比大附属高中位于略高的山丘上,可以环顾生长在住宅街各处,已换上红叶的阔叶树。
  「不,一点也不奇怪,可是……」
  虽然不奇怪,可是太惊人了。
  就连逢年过节的时候,护都没有看过那么豪华的便当。这个三层高的便当,份量对两个人来说可是压倒性的庞大。他俯望着这个大得夸张的便当盒,吃惊地愣住了。
  一想到绚子为了作出这样的便当到底得多早起床,这份太过强烈的热诚让护有点吓到了。
  但是,他同时也体验到小小的感动。让她花费那么多心血的便当内容,看起来就有与努力相匹配的美味。
  护打开麦茶的瓶盖,将绚子递给他的筷子分开。
  一共有二十个的饭团排在盒中,用掉了一整层的便当盒。另一层盒子装满了色彩缤纷的小菜,护最先注意到的是可乐饼,以及以章鱼热狗为首的基本菜色。最后一层则以水果为主——
  咦?护突然想着。这些小菜全都是以自己喜欢吃的菜组成的。他思考了一会儿,回想起学生会长曾问过他:「你喜欢吃什么?」
  护看了过去,坐在手帕上的绚子摊开双手。
  「不用客气,尽管吃吧。」
  「我开动了!」护的眼睛因为期待而闪闪发光,双手合掌地喊。看到他的动作,绚子也同样双手合十,说了声:「我开动了。」
  护用筷子切开他最喜欢的可乐饼送入口中。「怎……怎么样?」绚子注视着他。
  护带着自然涌上脸庞的天使微笑,就像整个人都要飞跃起来般地大喊:
  「真好吃!」
  「真的吗?」
  绚子脸上一瞬间浮现了高兴的神情,但是在看到护的笑容之后立刻别开目光。她的耳根微微泛红。
  「你……你的笑容太卑鄙了。」
  「……嗯?」
  虽然搞不太懂,护总之就先尽情地大吃起来。
  在吉村家负责做饭的逸美,厨艺也受到邻居太太们的称赞,不过绚子真的能与专业厨师相提并论。护瞪大了眼睛喃喃说着:「好厉害,真的好好吃喔!」绚子回答:「就是说吧?」叹了口气。
  「要作这些很辛苦呢。因为这一年以来,我都没有作过菜。你知道吗?要把饭团捏成三角形,可是比折叠战车还难唷。」
  即使回答的绚子依然板着一张脸,还是能看得出她的心情极佳。护一边心想,这不至于比战车更棘手吧,一边把炖马铃薯送进嘴巴。
  绚子边把筷子伸向饭团,边若无其事地发问:
  「那学校怎么样?习惯了吗?」
  她和副会长说了一样的话耶,回想起这件事的护自顾自地笑着,不过又想到如果讲出来绚子大概会生气,他只回答了:「我想应该……没问题。」
  「普通的课程先不提,我对比亚特利斯基础理论就有点……虽然我还算擅长背书,不过有一学期半的差距在,读起来还是满困难的。」
  「这是当然的。这两天你学了多少?」
  「嗯,昨天学了比亚特利斯的基本性质与概要,今天学的是在意大利的学者发现比亚特利斯后,是如何替技术建立体系的。」
  「教你的人是谁?小川?他说比亚特刊斯是什么样的东西?」
  「——说是能引发奇迹的物质。」
  老师说过的话在护的脑海中浮现。
  ——自从被发现以来,浮游在大气中的比亚特利斯数量持续急骤增加,功能性也越来越多。至于要操纵比亚特利斯,可以说是靠「波长」吧。虽然波长不合就不行,不过如果拥有这种才能,又拥有努力不懈的真挚,比亚特刊斯就会听从你的意志,能够实现任何事情。这很难相信吗?——
  对于小时候曾经一度看过比亚特利斯的奇迹的护而言,没有什么好难以相信的。
  「奇迹是吗,这样想也没有错。你可以放心,就基础理论的教师来说,小川次郎算是教得不错的。」
  这些话反倒让护回想起令他有点沮丧的事情来。
  他叹了口气说:
  「小川老师是个亲切的好老师。可是,今天早上的班会有举行基础理论的小考,我却完全不会写……这样真是对不起小川老师。」
  「你在说什么呀,才学不到几天就要你会才是乱来吧?这是在你转学过来第二天举行的考试耶?如果这会影响到成绩,我就把那种老师——啊。」
  绚子闭上嘴巴,面无表情地喃喃说声「……很好」,放下筷子。
  护总觉得很恐怖。
  「鹰栖学姐……?」
  护以惊讶的声音发问,但是绚子没有回答他就站了起来。她边从书包里拿出一罐汽水唰唰摇晃,边走到通往楼下的门前。绚子一口气把门打开,同时拉开拉环。
  里头的汽水喷了出来,护吃惊地捣住嘴巴。
  绚子傲然地宣言:
  「躲在那种地方偷听?」
  「因为这里不会引人注目嘛。我只是想到你们该不会做出什么高中生不该有的行为……倒不如说要是你们有做就好了,所以才过来看看而已……不过。」
  学生会长一边哈哈发笑,一边摸摸自己被汽水淋得黏答答的制服。
  「好过分啊。」
  「还是说你比较喜欢热汤?」
  「不,你能有这份心意就很足够了。嗨,护。今天天气不好还真可惜啊。我可以加入你们的餐会吗?还是说,你不喜欢和我一起吃午饭?」
  「咦!我……我是无所谓,可是……」
  学生会长把话题转到他身上,使得护感到很焦虑。他来回望着绚子与学生会长的脸,全身僵硬。
  手里提着装了甜面包的塑胶袋,美月说着「不可以太欺负护啦,摩耶学长」,从门后的阴影处探出头来。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美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绚子握紧拳头,学生会长拍拍她耸起的肩膀。
  「难得人都过来了,总之你就先让我们过去嘛。」
  绚子拍开他的手,踮起脚尖把剩下的汽水都倒在学生会长头上。绚子把空罐塞进学生会长的口袋里,以无法隐藏焦躁的口气抛下一句「随你们高兴」,走回护的身边。
  「这世界上无聊的家伙实在太多了。你不觉得吗,护?」
  绚子那副显而易见的不快模样让护心想,说不定鹰栖学姐就是像这样老是被学生会戏弄。学生会的人,也许出乎意料地很闲吧。
  学生会长与美月跟在绚子的背后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难得在你们两个感情正好的时候过来。」
  「就是说嘛,我们好像完全是来碍事的。」
  没那回事,护反射性地拾起头,不过一看到绚子正带着露骨敌意瞪视他们的侧脸,他就不说话了。绚子用筷子的前端指着学生会长他们。
  「如果你们这样想的话,为什么还要来?」
  「绚子学姐,请别说这种话。来,这是礼物。」
  美月拿出罐装果汁,带着笑容递给他们。护说声「啊……谢谢」然后接下果汁,但绚子给美月的回应不是道谢,而是冰冷的目光。
  「结果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美月?」
  依然笑咪咪的美月稍微烦恼了一下,然后就像想到了好点子似地把两手一拍。
  「来偷看护和绚子学姐的新婚生活呀。」
  「……美月,你啊……」护抱着头。
  「你不用去模仿学生会长或汐音吧,实际上是怎样?」
  学生会长回答了绚子的叹息。
  「就像你知道的一样,美月负责这学期的联络工作。是我拜托她来通知你们下一次学生会议的事,你们就一边吃午饭一边听她说吧。」
  「我到了这里才碰见摩耶学长,是我邀他要不要一起过来的。所以该被饮料泼到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美月依然一脸笑容,完全看不出她这话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绚子对学生会长开口:
  「那你现在说不就好了,然后说完赶快给我消失。」
  「因为联络工作不是我负责的……喔,绚子。果然是这样吗?」
  学生会长感到很有趣地看着绚子亲手作的便当。美月呵呵笑着,护因为害怕他们惹火绚子而惊慌失措,绚子的脸颊哗地染上红晕。
  「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啊?只是连便当内容都和我预料的一样,让我有点高兴而已。真不愧是你作的,看起来不是很好吃吗……对了,护,你不觉得这种份量要叫两个人吃完也太困难了吗?而且我今天刚好没带便当。」
  「……你会在信上写护的食量很大,要我多作一点比较好,该不会是因为……」
  「是…是学生会长?」这是他设计好的?
  「谁知道?」虽然被绚子瞪了一眼,尽管被护投以怀疑的目光,学生会长还是继续装傻,朝饭团伸出手。绚子啪地打掉他的手。
  「谁说你可以吃了——啊!」
  绚子意外发出的惊叫声,让护觉得有一点可爱。不顾绚子的惊叫,美月从学生会长背后伸手拿起可乐饼塞进嘴里。也许是因为东西很好吃的关系,她看来很开心地边咀嚼边开口说:
  「关于上星期的入侵者骚动……」
  绚子恨恨地看着美月,她生着气小声喃喃地说:
  「……够了。算了,反正两个人吃也太多,就随便你们吧。」
  「没错没错,绚子。不管面对什么事情,只要生气就输啰。」
  学生会长开朗地说着,从怀里掏出免洗筷分开。绚子抛出一句「还真敢说」,回头望向护。
  「护!便当被那种人抢走的感觉很讨厌,你尽量吃!」
  仔细想想,今天早晨在车上也是这样。绚子像个小孩子一样生气的模样,要说意外也是让人有点意外。从外表上看来,护擅自认定她的生气方式应该会更加严肃,不过好像并非如此。
  「好的。」护微笑着回答,把刚刚停下的筷子伸向可乐饼。
  四个人开始吃饭后过了十分钟,美月终于谈到正题。
  「摩耶学长刚才接到研究室打来的电话——啊,对了。应该要对护说明一下这个入侵未遂事件比较好吧?」
  护对于美月的顾虑摇摇头,他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后回答:
  「鹰栖学姐有告诉过我,我知道这件事。就是有人想入侵研究室分部,结果失败了对吧?鹰栖学姐说她有帮忙解决,不过也不是那么重大的事件……」
  「虽然是这么说没错。」
  美月表示肯定,绚子问「然后呢?」催促着她说下去。
  「学生会长接到的电话怎么样了?」
  「绚子,要是你打从一开始就认真进行现场检验,就可以更早明白这件事了。」
  学生会长尖锐地挖苦。绚子没有看向学生会长,她不高兴地回答:「凭那种小事件、那种无聊的状况,要我拿出干劲来也太勉强了吧。」
  美月面向护和绚子开口:
  「在调查之后,他们发现到入侵者有使用比亚特利斯的迹象。」
  护与绚子回过头,正在喝罐装咖啡的学生会长点点头说声「嗯,没错」,彷佛要把剩下的事交给美月那般闭上嘴巴。
  「这也就是指犯人可以操纵比亚特利斯吗?」
  「嗯,就是这样。」美月对护的确认表示肯定。
  「他们从其中一台损坏的监视摄影机里,找到了磨损殆尽的比亚特利斯碎片。看来应该没有错。所以大学方面也对于对方是比亚特利斯操纵者这点感到不安,希望绚子学姐务必认真解决这个事件。」
  护的胸膛深处突然开始发烫,他感到很愤怒。比亚特利斯对护来说,绝不是能运用在那种卑鄙用途上的东西。然而——
  「所以又怎样?因为区区一个未遂事件,就要我削减上课时间去处理吗?如果对那种程度的事每一件都要当真的话,我可是会受不了的。」
  绚子对美月所说的话反应冷淡。美月预料到这种反应,从容地缓缓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绚子学姐现在也很忙吧?」她对护投以意味深长的视线,正当护不禁垂下眼睛,绚子吊起眼角时,美月继续说道:「所以摩耶学长说,让绚子学姐一个人去帮忙也太可怜了,要几个学生会成员在研究室里装设击退入侵者用的陷阱。」
  「……那个,我可以发问吗?」
  护对学生会长举起手,三个人同时转向他。
  「我从鹰栖学姐那里听说时,就有稍微想过了,为什么学生会的人要作这些事?因为像大学之类的地方,警备不是比这里更森严吗……?」
  「这算是义工服务吧。」
  学生会长开玩笑似地说着,摸起一边唇角。
  「说得夸张一点,那是因为我们很优秀。虽然现在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绚子的关系,不过单就高中生来说,我们也受到各方面的信赖。除了在成绩单上会有优惠之外,较重要的是又能从中学习作为回报。因为这样,当研究所分部遇到问题时,我们学生会就会出手帮忙——这变成一种习惯了。」
  「你以为是谁制造出这种习惯的,你这个始作俑者!」绚子生气地说,然后看了美月一眼。
  「然后呢,美月?」
  「摩耶学长就说,大后天——星期五的会议议题不知道要讨论什么。候补议题之一,就是关于设置击退入侵者的陷阱……还是说要先往后延,先进行第2号恋爱邱比特作战比较好?」
  「讨论入侵者骚动比较好……」「不用问也是选入侵者事件吧?」
  护与绚子异口同声地回答。他们望着彼此的脸庞,同时叹了口气。他们已经受够了被学生会全体出动嘲笑的感觉了。
  学生会长露出笑容,美月回答「我明白了」,用原子笔在笔记本上纪录。
  「护与绚子学姐投入侵者一票。如果要我选,我是觉得讨论恋爱邱比特也不错啦。」
  「为……为什么?」
  听护这么一问,美月笑咪咪地看着他说:「因为我希望你们得到幸福呀。」
  「去死吧。」
  绚子对美月宣言后,回头望向学生会长。
  「学生会长,你打算投哪一边?」
  「谁知道?这是秘密。如果知道议题是讨论恋爱邱比特,你就不会出席吧?不过护很认真,我想他应该会来。你就快乐地期待着星期五吧!」
  午餐进行得很顺利,在食欲旺盛的学生会长与美月的攻击下,便当盒就像被大群蝗虫啃食一空的田野。当护合掌说着「谢谢招待」时,学生会长与美月正好也站了起来。
  「那我就先告辞了。谢谢你的招待,绚子学姐。」
  「很好吃喔,绚子。如果可以,你下次再请我吧。哎呀,能吃到你洋溢着爱情亲手做的菜,我真是羡慕护。」
  「快点给我回去!」
  在他们离开之后,绚子的心情还是一直没有好转,也不肯主动开口说话。到底是哪里惹她不高兴呢?又是因为被学生会戏弄的关系吗?或者是因为属于两人的用餐时间被别人打扰了?
  护这样考虑着,又觉得后面这个理由实在太自恋了,感到非常难为情。
  对了,他想到一点。
  护边用非常困惑而慎重的态度顾虑着她,边缓缓喊了声「鹰栖学姐」。
  「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拜托我……?」
  你想说什么?绚子对护投以惊讶的视线。护差点退缩了,但还是忍耐着露出开朗的笑容。
  「鹰栖学姐作的便当非常好吃,真的,我过去几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嗯,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任性……你以后可以再替我作便当吗?」
  那一瞬间,所有的阴霾全从绚子美丽的脸庞上消失,一切的不悦看来一扫而空。
  滴答一声,小雨自头顶落了下来。
  第二天,直到第四堂课结束,都还持续下着小雨。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护绝望地僵住了,他注视着刚刚发回的小考答案卷。就和昨天午休时他对绚子提到的一样,护的确对这次考试没有自信。即使考卷上间着「试回答在A条件下的比亚特利斯反应指数」,他也毫无头绪。但这分数未免也太——
  「吉村!」
  「哇!」
  突如其来的呼唤声让护吓了一跳,霎时间把考试卷藏在背后。
  他一边惴惴不安地担心着考卷有没有被看到,一边抬起头来。
  「这可能有点失礼,不过我们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当护回过神时,他已经被几个班上的女同学包围了。她们就是在转学第一天直到绚子告白之前,都开心地问着他问题的女生。
  「什……什么?」
  「你和鹰栖学姐进展得怎么样了?」
  她们每个人脸上部浮现充满魄力、近乎恐怖的表情。
  自从绚子对他告白之后,传闻没多久便加油添醋地传开,就连实际上不可能发生的夸张说法都冒了出来。看来她们想知道那些传闻里有多少是事实的好奇心,似乎战胜了对绚子的恐惧感。女生们以挑战的眼神发问。
  「你又和鹰栖学姐一起上学了?你会加入学生会,是为了待在鹰栖学姐身旁吗?」
  「那么,那个说你们是酸酸甜甜的青梅竹马关系的传闻呢?」
  「我很仰慕鹰栖学姐,所以求求你告诉我。你们真的已经接吻了?」
  「等一下,这话是从哪边听来的?」
  总之,只有他今天也搭绚子的车上学这件事是真的。
  护还不知道该从哪一点开始否认才好,她们又接二连三地抛出新的问题,护为难地环顾教室求救,抱着溺水者想抓住稻草的念头呐喊:
  「啊……美……美月!对了,我想和你讨论学生会的事情!」
  「护?」
  帮助护度过危机的人,是正要前往餐厅的美月。
  美月也是学生会的成员,女生们因为不知道她是敌是我而心怀警戒。护祈祷着美月能在口头上配合自己。
  美月走到他的身边,悄悄地探向护的背后。
  「哎呀,护真是的,怎么考了零分?」
  「…………美月。」
  护都快哭出来了,他把藏起来的考卷塞进抽屉里。
  美月笑眯眯地把双手抱在胸前,用真心感到佩服的声音说:
  「好厉害喔。用划卡方式考的考试,要怎么样才能考到零分呀?」
  一听到他考零分,四周投来的疑惑与好奇当场变成同情与怜悯。
  「真对不起,吉村。我们居然在这种……这种糟糕的时机,来跟你说这些。」
  「好可怜……说得也是,要靠那种头脑在这所学校生存下去,也只有找鹰栖学姐罩你了。奋斗吧,吉村!」
  「……我现在,是不是正被别人看成大笨蛋了?」
  「那个笨蛋是在说谁?」
  当护真的感到很悲惨时,他听见了一个最不妙的声音。
  那群女生的肩膀抽搐不已,她们「呀!」地惊叫一声,踢开护的桌子逃走了,考试卷因而飘出抽屉,他还来不及阻止就滑落到地板上。美月露出坦然的微笑说:「我这个碍事的家伙就先闪人啰,呵呵。」便走开了。
  护缓缓地转头望向背后。
  「那是什么分数呀!」
  绚子拿着便当盒,捡起掉落在脚边的考试卷,变得面无表情。感觉到某种可怕的预感,护一边拚命想着借口,一边往后退。
  「那……那是,我昨天有提过的小考考卷,刚刚发回来的。我有向老师确认过,这不会影响成绩——那个……」
  「如果是没学过的地方搞错了,那也是没办法。这个第二题:『比亚特利斯的控制可以大致区分为几种系统?』正确答案是九种。这是基本中的基本吧,你一开始没学到吗?」
  「呜,学……过了。」
  「像这样,下次就会传出鹰栖绚子的男朋友是个笨蛋的谣言了吧。」
  「是……是吗,不过目击者只有几个人而已。」
  「美月一定会告诉学生会长的。汐音倒是不会把你的考试分数流传出去,不过那个混帐笨蛋会长绝对会因为觉得很好玩就这么做。」
  她静静的口吻非常可怕。
  绚子陷入沉默,彷佛在思索着什么——不久后,她把考卷揉成一团抛开。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放学之后都留下来。」
  有几秒钟,护搞不懂绚子在说什么,
  「咦?」
  「地点在这里可以吗?如果你在意别人的眼光,那我去借用化学预备室之类的。」
  「咦~?」
  「到了期末考的时候,你就在比亚特利斯基础理论科目上拿下学年第一名吧。我来教你,再也别考出那么愚蠢的分数了。」
  绚子拿着便当盒的手正在阵阵发抖。
  她的眼神是认真的。
  哈哈哈……护脸上浮现干笑,紧接着便全身脱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放学之后,护与绚子并肩在走廊上前进。他们这样走在一起,四周的目光当然是不厌其烦地投射过来,但是他差不多也该习惯了。护已经有种「随他们去」的心情。
  小心不让她注意到,护偷看着绚子的侧脸。
  对于其他学生的好奇心,绚子带着仿佛在说「谁理你们」的凛然表情,挺直背脊向前行走。也许是因为她的姿势很端正,并肩走在一起时,绚子看起来比护还高一点点。绚子那对让人不禁看得入迷的漂亮眼眸只看着前方,笔直地往前走——
  「……怎么了?」
  绚子依然面对着前方,没有停下脚步地询问他。没想到会被她注意到,焦虑的护不但慌慌张张的,结果还脱口而出。
  「咦……这个……我在想鹰栖学姐的眼睛好美……」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面红耳赤。我是笨蛋吗,护不禁自我厌恶起来。
  绚子突然静止住。别说呼吸,她的样子就像连心跳都停止似的,全身连一动也不动。她美丽的脸庞就在护的面前渐渐染上红晕。「因为和你相对就会无法保持平静,所以才会把头转开——」护回想起菊川说过的话,心中想着「不会吧」。不会有这种事吧?
  「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就……」
  「哎呀,两位好呀。为什么你们会两个人一起脸红得像番茄似的?感情好真让人羡慕呀。」
  一旁的门扉啪擦打开的声音让他们回过头,汐音从数学预备室里拿着一大堆讲义走了出来,脸上浮现绝佳的笑容站在那里。
  「呜……」护与绚子同时发出呻吟。
  「在放学后这种时间,两位要到哪里去呀?」
  绚子用力抓住护的手臂,让被拉过来的护「哇」地一声踉跄几步。她拉着他快步越过汐音面前,对汐音投去「我才没时间理你」的眼神。
  「那种事无所谓吧。」
  「护?你们要到哪里去?」
  不知何时开始,汐音不再用姓氏相称,改喊他的名字。
  「咦,我们要去化学预备室……就是了。」
  「有什么事呢?」
  「鹰栖学姐要教我……啊!」
  当护心想不妙之时,汐音露出满足的微笑。他偷偷看过去,绚子正抱着头。
  「——护,你真是的。」
  「对……对不起。」
  「坦率是件好事呀,我看某个粗鲁的家伙也稍微学习一下如何?」
  「『坦率是件好事』这种台词你不用对我说,拿去对你哥哥说怎么样?」
  绚子抛下这些话就转过身,不让汐音看到她的表情,迈开步伐。
  汐音开口说道:
  「关于议题的事,你有从美月那边听到了吗?」
  「我听说了。」
  绚子粗鲁地回答,护正被她拉着往前走。
  「你要好好出席星期五的学生会议喔。如果你不来,我就把你的偷拍照和黑函一起贴在布告栏上唷?」
  「是吗。」
  汐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愉快。彷佛像要将护对于绚子何时会理智断线的担心打得粉碎,汐音还笑咪咪地说:
  「你们两个人一起出席吧,就像现在这样甜甜蜜蜜地牵着手。」
  「你——你说什么!?」
  绚子突然停住脚步松开手,害得护顺势撞上墙壁。糟糕,不妙了。绚子现在的声调,让护真的焦虑起来。绚子愤然将手交叉在胸前,用仿佛可以溶解钢铁的眼神注视着汐音。
  「我已经很不高兴了,你能不能别再说那些无聊话?」
  「鹰栖学姐!我觉得吵架……不太好……」
  护好不容易开口,话却在绚子的瞪视下越说越小声。
  「没关系,你不必那么努力。不过,谢谢你想要保护我。」
  才不是这样,护的辩驳遭到打断,汐音用双手盖住脸庞,脸颊刻意地泛起红晕。
  「你好温柔,你那么喜欢我吗?」
  「不,不是……」
  绚子的眼神锐利了十倍,察觉气氛不对,看热闹的一个也不剩地跑去避难了。
  「你说护在保护谁?得意忘形也该有个限度吧?」
  「护,加上今天在内,你已经来到这所学校三天了。还没习惯的时候一定很辛苦吧?如果遇到什么困扰的事,请尽管和我商量,像是没办法忍受某个人的粗暴之类的。你不要紧吧?她没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吧?」
  绚子的表情正在痉挛。护慌忙挥舞双手回答:
  「没…没有!完全没那回事!那个……鹰栖学姐很可爱啊。」
  说出口之后,他再次心喊不妙。
  护悄悄地回过头,全身彻底僵硬、从头顶红透到脚指尖的绚子,正茫然地回望着他。比起护说她漂亮、是个美女的时候,这次她似乎远远动摇得更加厉害。
  「可爱?我……我吗?」
  「……那个……」护笑着想蒙混过去,汐音则在下一瞬间爆笑出声。
  「可爱!真是太好了呢,绚子!说东比大附属高中的魔女贝雅特丽齐可爱,护,你还真温柔……!」
  「——!你……你这个……」
  绚子把手中的书包砸在地上,让护吓得往后退。
  「你只有跟小学生一样的可爱胸部,还真敢说耶!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件花花绿绿的衣服底下,塞了多少个胸垫吗?」

  对话的走向很可疑。
  绚子瞧不起人似地突然吊起唇角,汐音的眉头抽动了一下,笑容从她脸上消失无踪。
  「你说什么?」
  「闭上你的嘴,消失到学生会办公室还是哪边去吧。这样我就不对全校广播你的胸围尺寸。」
  「别瞧不起人……!」
  汐音也把手中的讲义扔在走廊上。
  难道说……冷汗自护的太阳穴流下,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才想到这一点。
  「……鹰栖学姐和学生会副会长感情很不好吗?」
  「我可不知道,都是她自己跑来找我吵的。」
  「请你别随便对人乱说好吗!?大部分的原因都出在你身上吧!你既鲁莽,又粗暴——」
  「你明明就是个长到国中二年级都还要和哥哥牵手,不然就睡不着的笨蛋,也敢说我。」
  「咦……?」
  拥有妹妹的护不敢相信地看着汐音。哥哥……就是指学生会长?
  在一阵寂静之后,汐音脸上浮现恐怖的笑容,开始呵呵发笑。
  「本来想说护还在这里,我就放你一马,不过我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既然如此,干脆一决——好痛!」
  「副……副会长!?」
  护不禁想冲过去,绚子却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
  莫名从头顶坠落的冰块直接砸中汐音的脑袋,她抱着头当场蹲了下去。「什么叫放我一马呀?」绚子喃喃说道。
  「过去你和我交手的两百八十四战里,你不是全败了吗?」
  「鹰栖学姐。刚才那个是……?」
  「护,你要好好记住。发热与冷却,在比亚特利斯的控制方法里也是最为简单的部分。你如果要学,就从这里开始。刚刚我是让大气中的水分,在汐音头顶冻结了。」
  这让护上了一课,不过他也担心着汐音。
  「……副会长有点掉眼泪了耶。」
  「你竟敢这么做……!」
  汐音眼眶含泪地站起来,眼眸里燃烧着怒火放声呐喊。
  「我再也饶不了你!」
  护突然被绚子一手轻轻抱住。咦?在护还无法理解情况的时候,绚子迅速飞向右边。她的手才刚挡在他面前,看不见的冲击波就炸裂了绚子刚才站立处的墙壁。
  「居然还躲,真是可恨!」
  护愕然地望着墙壁哗拉哗拉地崩塌下来。
  「被这种攻击打中的话,不是会死吗!?」
  「她打不中的。」
  绚子瞪着汐音的脚底。
  光是这样就让地板进裂开来,散落在地板上的讲义在空中飞舞,汐音惨叫着往后跌在地板上。她的裙子被风掀起,纯白色的内裤整个暴露出来。
  「喝!」
  绚子轻喝一声一跃而起,抱着护降落在汐音身上。汐音「呜」地翻了白眼,惨遭击倒。
  「连胜纪录又刷新了。」
  绚子彷佛感到很无趣地喃喃自语,她离开了汐音身上,放开横抱在怀中的护,捡起自己的书包。护当场坐倒在地上。
  他看着崩塌的墙壁。刚刚……在刚刚,绚子与汐音所做的是——
  在走廊的另一头,一般学生们正发出「喔,这次没造成太严重的损害结束啦!」「副会长的内裤……!」「笨蛋,眼睛别和他们对上!」等等的嘈杂声,远远围观着这里。护把目光转回昏倒的汐音身上,再看向站在身旁的绚子,而绚子一脸若无其事地对护伸出右手。
  「站起来吧。」
  那句呼唤,让护抬头仰望绚子的眼睛。
  「副会长不要紧吗?她好像昏倒了……还有墙壁……」
  「这种事是家常便饭啦,来。」
  护试着想站起来,却失败了。
  「我站不起来……那个……」
  他垂下头,心脏怦怦直跳。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被区分为战术系程度的比亚特利斯发动,那股兴奋感正一点一点地增强。
  「我吓了一跳,连脚都软啦,哈哈。」
  一瞬间,绚子露出类似后悔的表情。「那个……?」被她那种好像很尴尬,又好像很不安,从某些角度来看也像是在害怕的表情注视得心中一惊,护开口询问。然而绚子观察着护的眼睛,马上就像安心似的放松了表情。
  「你没什么抵抗就接受了嘛。」
  护不知道绚子指的是什么。
  「接受什么呢?」
  「明明有很多新生,在目击到比亚特利斯引发的奇迹时觉得很震惊呀。」
  「我也非常吃惊喔。我是真的……觉得很厉害。」
  护回答之后,绚子把汐音卷起的裙摆恢复原状,用脚尖轻轻踢踢她的头。汐音呈现完全无力状态,看来一时三刻是起不来了。
  「呐。」
  绚子轻声呢喃。她眼中浮现恶作剧的光芒。
  「要不要我让你见识一下,比亚特利斯的力量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咦?」
  在看热闹的群众们注目之下,绚子悠然地越过走廊拉开窗户,仰望飘雨的天空。她带着美丽的表情回过头对护开口。
  「今后,你要学习的就是这种力量。」
  绚子再度眺望窗外,在她视线所及之处,两滴开始变得像彩虹一般闪耀。
  无数在大气中飞舞的奈米级物质——比亚特利斯,回应绚子的意志改变光的折射。雨滴开始闪闪发光,放射出柔和的光芒,转变为红、橙,黄、绿、蓝、靛、紫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色彩,四周的空间也配合着光芒染上那些色彩,在空中描绘出鲜艳的螺旋形状。
  简直就像魔法一样。藉由奇迹,在现代复苏的魔法——
  围观的学生们也发出骚动。
  色彩在光形成漩涡的空间内逐渐收敛,不管是混浊的雨空也好,飞溅的雨滴也好,就连微微透出的阳光都被覆盖过去,窗外蕴生出一片黑暗,也听不到下雨声了。这让人有种正在注视深渊的感觉。
  在黑暗遥远的另一头,只有一点白光亮起。
  「……星星……?」
  护惊愕地随着赞叹一起脱口而出。
  那片黑暗并非要掩盖所有的色彩,而是用来将多余的东西全都消除,好让天空彼端澄澈地强调出来的——宇宙之色。当护领悟到这一点时,星光在空中闪现。
  星星、星星,星星——满天的星空几乎要将黑暗吹散。一切的宝石看来都像废物,其他所有的色彩都像赝品,比起他过去所看过的任何美好之物都更加美好的景象在眼前展开。
  绚子啪地一弹手指。
  一眨眼之后,色彩魔术与寂静尽皆消失,窗外只剩下理所当然的风景以及下雨声。
  「懂了吗?」
  护注视着绚子。绚子以不算什么的语气告诉他:
  「总之,你要在下一次的小考拿到满分。只要认真用功,像那种东西可是轻而易举的。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
  护第一次实际感受到,绚子是多么地厉害。比亚特利斯的天才,「魔女贝雅特丽齐」鹰栖绚子——护对于自己能与她相遇,目击她所引发的奇迹这一点心怀感谢。
  比亚持利斯,这种护从小憧憬至今的未知物质,既拥有「发动奇迹之力」「复苏于现代的魔法」这么感性的称呼,也拥有「新世代能源」「感应微粒子」等具现实意味的称呼方式。
  那个人曾说过,这是人类唯一能以自己的意志呼唤出奇迹的方法。
  而那个方法,就在伸手即能触及的距离中。
  「……我觉得——」护脸上浮现发自内心的坦率微笑。「——我能从小就一直相信奇迹,直到今天都相信有奇迹的存在,真是太好了。」
  绚子什么话也没有说。
  因为护还是站不起来,每次都脸颊泛红别开目光的绚子揪住他的胸膛,开始拖着他走。她的动作,比起在学生会那一次温柔了一些。


  第三章 灵魂之火消失在黑暗中

  自从星期三开始与绚子留校读书后经过了两天,护从绚子身上发现了一件事实。
  绚子的确是比亚特利斯的天才,即使说她是世界第一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也没有问题,但她却不太适合当老师。
  对于普通人要拚死努力才能办到的事情,打从懂事开始就能笑着完成的天才,能够教导不拚死努力就办不到的普通人吗?
  再加上她那有点急的性子,事情就更严重了。
  护从笔记中抬起头,翻起眼珠注视着绚子。
  「那个……」
  「什么?」
  绚子狠狠的口气,让护想要逃离这里。绚子用眯细的双眼定睛看着他,从那副模样,能感受到她的怒火再过三秒就要爆发了。她用自动笔的笔尖咚咚敲打桌面的样子,也如实传达出她的烦躁。
  护挤出仅有的一点点勇气开口:
  「难道说……你在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
  「那……那么,你可不可以不要那样瞪我?」
  「我没有在瞪你吧,只是看着你的眼睛而已。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办法回答。」
  像绚子这样的美女生气时的脸庞,比起半吊子的流氓还要恐怖。既然她是能够把保龄球捏烂的人,那就更加恐怖了。真亏学生会的人敢开她玩笑啊,护打从心里想着。他们都是些不怕死的家伙吗?
  「你刚刚不是才彻底背过吗?就在十五分钟以前耶。为什么会忘记了?说自己擅长背书的人是谁呀?这是第几次了?」
  「我也会有不小心忘掉的时候嘛,所以……」
  护试着辩解,而绚子白色的指甲掐进他的手背。
  「好痛!鹰栖学姐……那个……等等……鹰栖学姐!真的很痛……!」
  「你太夸张了,不是才轻轻掐一下吗。没错,然后你就在考试时也不小心忘记,考出零分这种梦幻的分数来,对吧……!」
  绚子的自动笔从正中央一分为二地折断了。
  护总觉得很想哭。
  对护而言,要进行完全没有预备知识的默背是非常辛苦的。但是绚子无法实际理解他的困惑,似乎对他为何不能马上记住这种理所当然的东西,感到非常焦躁。
  「为什么那边的答案你会写成这样?测试比亚特利斯感应适性的十四种测验是什么?护在进来这里之前应该也有考过吧?你再重想一次。」
  「嗯,我记得是BCB……」
  就算没有把话说完,他也从绚子的脸色看出自己说错了。
  「是BCMA测验。下一题,一九八二年完成于德国,世界第一台比亚特利斯机械的名称与用途是什么?」
  「…………啊!」
  「啊?」
  「我想起来了!是普库尔!用来让内部的比亚特利斯能够维持一定状态的机器!」
  相隔三题再度答对让护很开心,他脸上自然地浮现笑容,雀跃地站了起来。绚子「呜」地一声露出动摇的表情,她结结巴巴地说:
  「坐……坐下吧,护。」
  「好的。」
  想着自己是不是乐过头了,护觉得难为情起来,但绚子没有生气的样子。绚子清清喉咙,重新恢复镇静后开口:
  「三十题里答对了二十二题,你默背了二十分钟只有这种程度吗?」
  「对……对不起。因为内容全部是我没听说过的名词,所以……」
  护找着借口,总觉得心情不太畅快。绚子皱起眉头所说的那句「那种话听起来就像借口」,他觉得再正确也不过了。
  「不是因为没听过所以搞不懂,而是因为没听过所以得去记住才对吧?你是为了什么才打开教科书的?」
  这的确是正确的论点。
  护想不到有什么能回答的,他沉默不语。
  坐在对面的座位上,绚子也交叠起自裙摆下露出的一双长腿,陷入沉默。为了替换折断的笔,她突然从笔筒中重新抽出第五只自动笔,在笔记本上写下「Concentration」这个字。
  「集中……?」
  「在比亚特利斯的控制上,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你还不明白用自己的意志去驱使比亚特利斯的感觉,也许脑袋很难记住吧,我决定了。」
  绚子点点头,撕破那张写着「Concentration」的纸页。
  「那个……决定了什么?」
  有种不好的预感掠过脑海,护如此发问。而绚子十分轻松地回答:
  「我要在教理论的同时也教你实际技巧。护,你不要用到手,把这张纸点燃。」
  「——咦……咦?咦咦咦!那种事情我办不到啦!」
  「闭上眼睛。」
  「啊……嗯……好的,」
  尽管感到困惑,护这是照着绚子的话乖乖地闭上眼睛。
  「集中意识,别把集中起来的意识投向自己内部,要投向外界。即使小到眼睛看不见,可是比亚特利斯确实就在这里……那可是多到成千上百数也数不清呢。去感觉它们。」
  一个温暖的物体温柔地碰触他的额头——那大概是绚子的指尖吧。护处在将视野封闭的漆黑中,试着把意识投向四周。某种温暖的感觉从绚子的指尖流人体内。
  「你应该能用五感以外的部分,感觉到空气中比亚特利斯的存在。」
  护闭上眼睛之后,不安与困惑都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消失了。
  什么也看不到的彻底黑暗,总是会让他回想起那一次的崩塌意外。
  那并不是一个令人不愉快的想像。就连黑暗带来的恐怖,只要想到稍后的邂逅,也就不算什么了。不只是护,他在黑暗中遇见的那个人,还将许多人从崩塌的岩盘底下拯救出来。护经常会梦见那一幕,梦见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憧憬对象。
  护想要那种力量,想要与那个人一样,拥有能拯救因黑暗而绝望的人们的力量。相信自己的力量是正确的、毫不动摇的那个人,拥有的奇迹之力——
  怦咚一声,护感到自己的心脏大大跳动了一下,但也仅止于此。
  绚子挪开指尖,护张开眼睛。虽然他想要压抑,但不甘心的念头还是渗进了声调里。
  「……我搞不懂。」
  「时间差不多了。如果不出席那个可恨的学生会,笨蛋会长不知道会在我背后说出什么样的坏话……不要紧,你马上就能学会了。如果能进一步深深感应着比亚特利斯,那么只要想着『燃烧吧』就能点燃火焰,就像这样。」
  绚子把一页笔记纸揉成一团。绚子掌心中的纸团,连点声音也没发出就烧了起来——正可说是就在绚子的掌握之中。
  「这是……」看到护纯然惊讶的表情,绚子很满足地继续开口。但话才刚说到一半——
  「好烫!」
  「哇,请别丢到这里来!哇……!」
  绚子反射性地放开手,燃烧的纸团打中护的腹部,火焰一瞬间就延烧到他身上。
  「呜哇……呜……啊啊啊……!好……好烫!」
  「啊……对……对不起!护!」
  绚子放声呐喊的瞬间,一股冲击力从旁边猛力撞击过来,撞得护头昏眼花。双脚悬空。是水……?连去思索那种冰凉触感的时间都没有,护就发出惨叫,被慌张的绚子藉比亚特利斯从空气中产生的水流冲走了。这样是可以灭火没错,可是……!他在心中如此呐喊,瞬间之后,护听见自己的脑袋猛然撞上墙壁的声响,就此昏迷过去。
  「护,你怎么穿着体育服呢?看你这样压着头,是不是受伤了?」
  「发生了很多事。」
  护用疲倦的声音回答学生会长。绚子跟着身穿体育服的护走进学生会办公室,虽然她绷着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但是有几个直觉敏锐的人似乎马上就会意了。
  「就是因为会这样,你那种没办法控制的蛮力才让人困扰。你不要紧吧,护?」
  「呐,绚子,该不会是你把吉村的衣撕破脱掉了吧?」
  「鹰栖,你是不是搞错了爱情表现的意思?」
  绚子对他们回以蕴含杀气的眼神,留着及肩长发的学生会干部笑着开口:
  「哎呀,你在不高兴什么?我还以为是你硬对吉村——」
  咦咦咦!正当护红着脸要否认时,绚子踹飞的鞋子直接命中那个女生的脸庞,她就这样往后翻倒。她手中的咖啡杯一边泼出茶水,一边滚落在桌面上。好一记漂亮的击倒。
  学生会长发出感叹。
  「喔喔,看来你很焦虑嘛。」
  「护的制服是个意外,我在今天之内会准备好替换的服装,你们都别再提这件事了……好了,今天的议题是哪一个?」
  学生会长刚地竖起食指,一脸认真地宣布:
  「第2号恋爱邱比特作战——啊,等一下!你们两个都等一下!」
  护与绚子迅速地向后转身,学生会长笑着说「开玩笑、开玩笑啦」。真是恶劣的玩笑……护和绚子一起恨恨地瞪着学生会长。
  「票数是六对五,无效票两票,议题已经决定是讨论东比大研究室横滨分布的入侵者骚动事件。六对五票呢!护肯加入真是太好了,不是吗。」
  「两位请就座吧。」汐音拉出两人份的座椅,向他们眨眨眼。「你们的位置是连在一起的,请不用担心,是吧?」
  护呻吟出声。汐音投向绚子的目光,带着沉稳的恶意,虽说她们总是在吵架,不过汐音似乎会把曾受过的创伤与屈辱记得很清楚。
  「来,护也请坐吧。」
  「啊,好的。」
  护坐下之后,发出叹息的绚子也无可奈何地就坐了。
  「护……你要再稍微多学一点怎么去拒绝事情。」
  「咦?」
  护用疑问的眼神回望她,绚子再度发出叹息。
  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的干部们,除了护他们之外共有七人。根据绚子所说的,除了每月一次的学生总会议另当别论,在一般会议中,干部们很少会全员都到齐。绚子说,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特别生气。明明在开会时很少全员到齐,谈起他们的八卦时偏偏大家全都到了。
  「对了,这件事是我从同学年的朋友那里听来的。」
  进入议题前,学生会长单手拿着咖啡杯向绚子问道。
  「前天你好像又痛揍了舍妹一顿是吧。这是第两百八十六次吗?」
  「哥哥!我只输了两百八十五次而已,请别弄错了!」
  护喝着丸山友香替他泡的咖啡,歪着头看向汐音。
  「哪个数字不是部一样吗……」
  「才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说……说得也是。对不起。」护被汐音的气势汹汹给压倒了,开口向她道歉。
  「那又怎么样,学生会长?是汐音先来找我碴的,你至少也该好好管一下自己的妹妹吧。」
  「啊,关于汐音的事,要说无所谓也是无所谓啦。」
  学生会长若无其事的辛辣言词,让戴着银框眼镜的二年级生点点头说「嗯,的确是无所谓」,其他成员也发出「无所谓啊」「她平常都这样啦」等意见表示赞同。
  「咦!」汐音睁大眼睛,露出一副错愕的样子回望学生会长他们。但是过了一会儿后,她就面无表情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房间的角落蹲下,开始用手指在地板上画着圈圈。
  护脸上浮现平息场面的笑容,对汐音轻声说道:
  「那个,不可能会无所谓的……」
  汐音突然笑了出来,她用手帕擦去轻轻流下的泪水。「谢谢你,护。我一时之间还想到要自杀呢。」
  然而除了护,没有任何人看起来像是在意汐音。
  「在那之后,你可是好好秀了一手嘛,绚子。」
  学生会长的话,让护心中一动。学生会长所说的东西,就是绚子让自己看见的那片全世界最美丽的星空吗?和对于回忆起那幕景象而心跳不已的护,绚子却以冷淡的声音开口:
  「有什么问题吗?」
  「不,完全没有啊?」
  学生会长如此回答,他正憋着声音发笑。
  「我只是觉得你果然很棒而已,这不是讽刺喔。」
  「就算被你称赞我也一点都不会高兴——快点开始开会如何?」
  注视着厌烦地说着话的绚子,还有完全无意回应,迳自微笑的学生会长,护微微一笑。
  会议的内容,护还弄不太清楚。
  话题主要在谈论除了学生会长与汐音已设置的陷阱外,他们还设下了哪些陷阱。虽然绚子有对他说明细节,但护还是无法完全理解。
  比方说要使用比亚特利斯设置诡雷陷阱时,预先对该地的比亚特利斯下达命令,设定它们在「一小时后」或是「碰到某种物体之时」发动,似乎是最基本的方法。只要是一定等级之上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都有可能设置,而要彻底解决这种陷阱,只有更高级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才办得到——
  「……就算大家这样对我说明,我还是完全搞不懂。」
  护抱着被大家抛下的心情喃喃地说,喝干了杯里的咖啡。
  虽然绚子讨厌出席学生会,不过在讨论要在哪里设置哪种陷阱时,她却变得非常饶舌。能够跟上绚子的话题的人,只有学生会长、汐音,还有本性认真的丸山友香而已。
  「那里不行。要是让研究员碰到,搞砸了特地设置的陷阱该怎么办……你说什么?要在几天之内设置那么高水准的陷阱太勉强了。我可不愿意用在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对象身上。」
  护一边聆听着那近乎外星语言的对话,一边心想:尽管东拉西扯了一堆,不过鹰栖学姐说不定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吧。不管是与这种事件扯上关系也好,或是与学生会干部们吵吵闹闹的也好,绚子不就是因此才会待在学生会的吗?
  因为学生会的人,至少会把绚子当成同伴看待。
  说到底,待在这里感觉也还不坏吧。
  如果绚子本人对这点没有自觉,那样不也挺可爱的?想到这里,护露出一个自然涌现的笑容,独自看着绚子。
  「研究室向大学方面提出了强化警备的要求吧?有警备配置图吗?……这里、这里还有那边看起来都很不牢靠。我们毕竟只是专业警卫的辅助而已。」
  「我知道。所以,就由我和哥哥——」
  「因为我也会帮忙,所以实际去设置陷阱的人——嗯,只要学生会长再加上一个人就够了。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绚子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护的笑容。
  她的身体微微一动。
  「哎呀,你在脸红什么?绚子。」
  「啰唆!护,你要认真地听!」
  学生会长的插嘴让绚子发出怒吼,护吃了一惊回答:「是…是的!」然后伸直背脊。
  绚子的目光只看了护几秒,马上背对着他。而汐音又看来很愉快地对他眨眨眼。「……?」
  护眨了眨眼睛。
  护继续观看着会议的进行,昏倒的及肩长发女孩睁开眼睛,因为滴滴答答流下的鼻血吓了一跳。「你……你不要紧吧……?」护把小包面纸递给她,那女生爬起身甩甩头。
  「嗯?啊,我还好……哇,流了好多鼻血。」
  留着及肩长发的女孩慌忙接过面纸,把面纸塞进鼻孔里。她拾起头开口说道:
  「怎么,绚子很起劲嘛。这样的话,我有没有在都没差,不然回去好了。」
  留着及肩长发的女孩一边喊着「啊~好痛」摩擦着鼻头,一边轻声喃喃地说。因为鼻子肿起来的关系,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护不禁反问道:
  「就这样回去没关系吗?」
  「像这种间谍入侵研究室未遂的事件,那可是常有的事。如果绚子对这种程度的事件有了干劲,我这等程度的人就没事可做啦!」
  留着及肩长发的女孩轻轻一笑,在护的耳边呢喃。
  「一定是因为有你在这里,她才会那样充满拚劲的。」
  没这回事,护如此否认后垂下头。是……这样子吗?
  会议在开了将近三十分钟之后结束,绚子、学生会长与汐音之外的干部们各自散去。护露出被抛弃小狗般的表情环顾室内,不知道汐音又说了什么话,绚子一脚踹向汐音脚踝的画面跃入眼中。
  好像很痛啊。光是去想像,护身上就冒起鸡皮疙瘩。
  无视于泛着泪光蹲下身去的汐音,绚子走了过来。
  「那护要做什么?我觉得到研究室去参观,也是种很好的学习。」
  当然,他想看看研究所是什么样的地方。当护正要点头时,他却想起自己与逸美的约定,在犹豫之后摇摇头。
  「对不起,我今天不能太晚回去。逸美有社团活动会晚回家,我必须准备晚餐才行……」
  「是吗……」稍微隔了一会儿,绚子喃喃地说。
  虽然表情没有改变,但绚子的语气变得有些低落,让护感到满心歉疚。绚子轻声说着「这也没办法」,带着满面笑容复活的汐音,简直像在说「就是这个啦!」一般,愉快地从背后把手搭在绚子肩膀上。
  「好——可——惜呀!难得你提起了干劲,心爱的护却不能和你在一起!好了好了,别那么失望嘛。」
  「啊……!?谁会失望……!」
  绚子呐喊着转过身,手肘碰巧顶向汐音的腹部。汐音「呜」地呻吟出声,抱着肚子跪倒在地。绚子俯望着汐音无法呼吸、铁青着脸挣扎的模样,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说了声「对不起」。
  房间里出现一阵奇妙的沉默。学生会长瞥了一眼痛苦的妹妹,用轻松的口气说:「这是第两百八十六次连败?」这声音让用双手捂住嘴巴屏着呼吸的护赫然回神,对汐音开口:
  「你……你没事吧……?」
  「……请别算进去……哥哥。刚才那是意外。」
  人生时时会有意外啊,学生会长好像很懂似地说。
  「绚子……都是你的手肘太尖了……」听到汐音这么说,绚子的眼神变得险恶起来。
  「我道过歉了吧?你还想要我说第二遍吗?」
  护注意一看,火花正在她们之间迸散四射。他心想,得要阻止她们才行,望向学生会长。
  但会长却摆出一副就趁现在的模样,要护到他那边去。
  「我有点话要对你说。」
  护小跑步靠了过去,学生会长这样告诉他。
  「比起这个,如果不阻止他们……!」
  「她们平常就是这样,不要紧的。反正不管怎样,都是汐音会被打得落花流水。我们到走廊上谈吧,别让绚子听见了。」
  「咦……可……可是!」
  在护回答之前,学生会长已经说着「好了、好了」,用与他削瘦身材不相称的力道,把不断回头的护拖到走廊上。学生会长悄悄地关上门,把手肘靠在窗边。
  「你对绚子有什么看法?」
  「……啊?」
  这个太过突然的问题,让护脑袋一片空白地愣在那里。
  学生会长眨着长长的睫毛笑了。
  「没办法回答,就表示你现在正在考虑吧。对不起,我说的不是那种意思……该怎么说才好呢,我现在非常地愉快。汐音,还有其他人大概也都是这么想的吧。」
  「你是指……」
  护半睁着眼睛仰望学生会长,他的微笑一如往常地可疑。
  「开鹰栖学姐玩笑很好玩的意思吗?」
  「哈哈,不是的。不,虽然是很好玩,不过我想说的是,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绚子像这几天的这种样子。因为平常的绚子还要更……对,更冷酷吧。她总是一副觉得很无聊的样子。」
  学生会长打开窗户。
  风掠过他们的刘海,吹向走廊深处。
  「看着对你一见钟情的绚子,真的很有趣。因为你只认识现在的绚子,所以并不知道,不过由知道平常的绚子有多么冷酷的人眼中看来,我们很清楚她被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恋情彻底破坏啦。那个『比亚特利斯的死亡天使』绚子,光是有你在身边,就拚命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步。」
  听到学生会长这样说,护心里有一点动摇。
  「……是这样的吗?」
  「很好笑呢。」
  「很好笑吗?」抱着一口气冷却的感情,护伴随着叹息喃喃地说。
  「嗯,我很感谢你。」
  「我什么也没做。」
  护照着想法坦率地回答,而学生会长眯起眼睛。
  「不,真的很感谢你。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他把那双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的沉稳眼眸投向护。
  「只要有你在,绚子——不,还是算了。即使是我,也是很爱惜性命的。无论如何,直到你厌烦为止,我希望你能奉陪绚子要做的事。因为可能的话,我希望还能像现在一样,看到方寸大乱的绚子。」
  他是个好人吧?被学生会长那双彷佛要将人吸入般的眼眸注视着,护感到自己能够理解美月说过的话了。
  学生会办公室里,传来似乎再度落败的汐音的垂死呐喊。

  转学后的第一周结束了。
  好累啊,护这么想着。
  与前往研究所分部的绚子一行人道别,护回到家里,把家事与习题都完成之后,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铺上,充分感受到这个念头。呼,他大大叹息一声。
  护一边把开着没关的电视声当作耳边风,一边呆呆地眺望着日光灯。他垂落目光,看着扔在桌上的学生会臂章。
  「下次和鹰栖学姐见面的时候,是星期一吧。」
  绚子曾经说过,星期一也会来接自己,还会再作便当。
  「我该想想要怎么回礼比较好……送花?美月好像说过她喜欢赏花。鹰栖学姐喜欢哪一种花呢?蔷薇——这样好像太直接了?」
  护继续喃喃自语,注意到自己有一点心跳加速。绚子长得很美,而且就像护所憧憬的那个人一样强,有时候又可爱得让人吃惊。那多半不只是因为她的外貌,或是比亚持利斯之才能的影响——
  护在一瞬间关闭思考陷入沉默。
  哈哈哈,他笑了。护觉得自己这几天老是在想绚子的事。要是自己烦恼着这种事情的样子被谁给看到了,他好像会因为太过丢脸而死掉。
  当护闭上眼睛,他就会回想起来。护无法忘怀,绚子让他看到的比亚特利斯奇迹,萦绕在脑海中不肯离去。他心想着去泡个咖啡好了,就走出房间。
  当他走下楼梯,正要走向起居室时,一个声音从旁传来。
  「我洗好澡了,护,要不要下一个洗?」
  「……喂,你至少也把胸部遮起来啦!」
  逸美全身只穿着一件内裤,把浴巾挂在脖子上,一手还拿着汽水罐站在走廊上。护皱起眉头,逸美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你兴奋啦?」

  「笨蛋。要是你不快点穿上衣服、把头发弄干,感冒了我可不管你……啊,要不要先和妈妈说,叫她先进去洗澡?」
  嗯,逸美格外坦率地点点头,噗咻一声打开汽水。
  「你要泡咖啡?要不要我待会儿端到房间去给你?因为护泡咖啡的技术太逊了嘛。」
  「真的吗?那就拜托你了。」护露出笑容拜托妹妹,向待在和室里观看综艺节目爆笑出声的母亲说声「先去洗澡吧」,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护看着从书包里拿出的教科书打发时间,身穿睡衣的逸美端着咖啡杯与几片饼干,连门也没敲就走了进来。
  「拿去吧。」
  「谢谢。咦,逸美你不喝吗?」
  「为什么我非得在晚上喝什么咖啡呢?那样不就睡不着了?」
  逸美在坐垫上坐下,换成四肢着地的姿势开始搜寻CD架。
  「咦,护会听这种音乐吗?嘿嘿,难道这是鹰栖小姐的兴趣?」
  「不是啦!」
  护慌忙摇头。他当然没向绚子借过CD——而试着想想,他也不知道绚子都听什么样的音乐。现在被逸美一问,护才第一次想到这方面的事,绚子也会去唱片行买流行专辑吗?
  当护突然察觉时,手里拿着CD的逸美正坐在地板上嘻嘻笑着。护有种不好的预感,人往后退。
  「什么?」
  「嘿嘿!」
  真的很不吉利。
  逸美的眼睛闪闪发光,向前探出身子。
  「哪,鹰栖小姐是几号罩杯?」
  「啊!?你……你是问什么?」
  「别装傻!当然是胸部的尺寸啦!」
  「我……我不知道。」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护一脸困惑地回望着妹妹。就连护也明白自己因为身体一口气开始发烫冒汗,脸颊应该已经泛红了。逸美没有看漏这个变化,她把CD放进播放器里,嘻嘻发笑。
  「喔,我光是问一下鹰栖小姐的胸围尺寸就那么难为情吗?护学校的制服设计,特别注重身体曲线。嗯,依我看来,大概有D罩杯左右吧?她的胸部很大吧?太狡猾了。」
  就算你说我很狡猾,我也……
  护察觉了逸美盘踞在门前的理由——为了让他无法逃出房间。
  「这个……我是觉得不小啦。」
  「鹰栖小姐的家在哪里?果然是栋大豪宅吗?护有去过吗?是那种庭院里有个很大的池塘,池子里还有锦鲤在游的住家吗?」
  「我说了不知道啊。」
  逸美微微皱起眉头,但马上重新振作起来。
  「她喜欢吃什么东西?该不会每天都吃超豪华的大餐吧?」
  「谁知道?」
  「我最近有在钻研相性占卜,我来替你们铁口直断吧。鹰栖小姐的出生年月日……嗯——她是什么星座的?血型呢?」
  「我不知道。」
  护总算明白逸美特地跑来他房间的理由。他有一点能了解绚子被学生会众人嘲弄时的心情了。不但很烦,还会觉得很难为情。
  逸美暂时闭上嘴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用变得冷淡的声音开口:
  「——鹰栖小姐有兄弟姐妹吗?她有种独生女的气质就是了。」
  「……这个嘛,是怎么样呢?」
  对于这点还要思量,似乎已经超越逸美的容忍极限。她的眼神随着每问一个问题渐渐变得险恶起来,现在已完全化为轻蔑的目光。
  「护是笨蛋!傻瓜!」
  「……!?哇!」
  逸美站了起来,掹力挥着枕头打中护的头。
  「人家明明是担心你才问的,给我认真回答!」
  护翻倒在床上,他压着被枕头打中的太阳穴,噘起嘴唇喃喃地说:
  「我认真回答了啊。」
  「那这又算什么?你要说你对每天一起上下学的意中人一无所知吗!?净是说些敷衍的回答,你这不解风情的家伙去死啦!」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
  护只能这么回答,
  逸美露出一脸无法相信的表情。
  「骗人的吧?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问……鹰栖学姐自己也没有说。」
  护带着些微的动摇开口。
  「为什么你没有问?真不敢相信!你不是喜欢鹰栖小姐吗?明明很喜欢,你却连一个问题都没问?要是鹰栖小姐以为你对她没兴趣的话,那该怎么办!?」
  「你问我为什么……」
  你不是喜欢鹰栖小姐吗?就算被逸美这么问,护自己也搞不太清楚。至今他都没问过这些问题,只是因为对话没有转到那个方向而已——护回想起星期二的时候,第一次搭乘绚子轿车的事情来。
  「——啊。」
  或许就和逸美所说的一样,他错愕地想。
  当自己询问学生会治安部长的工作是什么时,绚子隐约流露出的失望,不正和逸美说的一样吗?那个时候,他向绚子问了学生会的事,还对她说自己并非想多了解绚子,而是身为学生会干部的助理,必须知道这些事情。
  自己明明说过希望有时间能去了解绚子,所以请她等自己的。
  明明不能随着状况被拖着走,得用自身的意志来了解绚子的。
  他到底在干什么呢?被这么一说,护察觉自己完全不了解绚子。他不知道绚子喜欢什么音乐,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生日也好,血型也好,护就连她读哪所国中、曾渡过怎么样的人生都毫不知情,也不知道绚子的家庭环境如何。如果他有积极地想去了解,如果有在意过这些事而询问她,不是有很多问题马上就能知道答案吗?
  照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对于完全没考虑到绚子感情的自己,护甚至有种轻微的厌恶感。
  受到绚子告白的自己,以及对自己告白的绚子。护打算要去思考这些问题,但对于真正的绚子是什么样的人,还有绚子抱着怎样的心情,实际上他岂不是没有想过多少吗?既然都以想有时间了解当理由拖延回答,若只跟着状况随波逐流,比起其他任何形式的回答都更加失礼。
  「你真差劲。那么漂亮的女生居然会喜欢上你这种人,简直像假的一样。」
  逸美扔出手中的枕头,就在那里盘腿坐下,翻起眼珠瞪着他。「……说得也是。」护无话可答,脸上露出带着自嘲意味的微笑。
  「真的就是这样。我是这么想的。」
  「护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不会注意到这种事。我好同情鹰栖小姐。人家明明天天来接你,又替你作便当,如果你敢对她冷淡,我就把你打飞出去啦!」
  不知为了什么原因,逸美在这几天之内变得对绚子相当有好感。逸美拿起放在附近的耳挖指向护:
  「听好了,护!如果星期一鹰栖小姐又来接你,你要在不会被人当作变态跟踪狂的范围内,好好问她各种事情喔,懂了没!?」
  「——虽然妈妈也是这样,不过逸美你很喜欢鹰栖学姐耶?」
  为什么?当护如此问她,逸美以一副当然的模样抬头挺胸地说:
  「如果那么漂亮的女生是护的女朋友,我就可以对朋友们炫耀了。如果那么漂亮的女生是儿子的女朋友,那妈妈就可以向邻居们炫耀啦!」
  「……原来如此。」
  除了当事人之外,结果大家都是这样啊。护发出叹息。

  星期六早上,当护忍着哈欠走下楼梯时,电话铃声响起。
  母亲的鼾声从二楼传出,而厕所那边传来逸美喊着「护!去接电话!」的声音。护一边用手梳理着睡乱的头发,一边拿起话筒。
  「喂,我是吉村。」
  「护?你已经起床了吗,真了不起。早睡早起就是健康的秘诀啊。」
  那个沉稳的声音听来很耳熟。
  「——学生会长?」
  「早安。不好意思,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
  「这倒是没关系……早安。」
  不知道学生会长在假日找他有什么事,护正在惊讶时,已走出厕所的逸美问着:「是谁?」
  护盖住话筒回答:
  「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长。」
  「咦!人怎么样?长得帅吗?」
  逸美的眼睛因为好奇心而发亮,护「嘘!嘘!」两声挥手把她赶开。逸美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朝他屁股踹了一脚之后就走向客厅。
  「刚刚在说话的人是谁?」
  「啊……是我妹妹。你听到了?」
  我明明盖着话筒啊。当护接下去这么说,电话另一头的学生会长笑了。
  「我全都听见了。」
  「咦!?」
  「哈哈。你真的有好好盖住说话的这一头吗?学生会里头有人说你的动作很可爱,果然没错——喂?护?」
  「……那个……」
  困惑的护搜索着话语。
  「在这种时间打来,有什么事吗?」
  说出口之后他才注意到,仔细想想,能让学生会长打电话联络的事不就只有一件吗?护重新握好话筒,再度发问。他发出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紧张。
  「是不是鹰栖学姐发生了什么事?」
  学生会长一边笑,一边以毫无严重感的口吻说:
  「发生啦。这下可不好了,是世界的危机啊……咦,护,你担心绚子吗?能得到你的关心,绚子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在护红着脸说「那种事不重要!」之后,学生会长总算说出来意。
  「绚子现在非常狂暴,我们无计可施。这样下去,研究室分部会全毁的。」
  有一瞬间,护不明白学生会长在说什么。他在脑海中翻弄,玩味那句台词,然后在意义传入脑中时大喊出声: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关于昨天学生会议上提到的入侵者骚动。我接到联络时也很吃惊,昨晚,有人通过学生会设置陷阱的路线潜入研究室。绚子设计的陷阱被人识破了耶?」
  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入侵未遂事件就变成入侵事件了?研究室里,保管着贵重又危险的研究资料——护打个冷颤,开口说道:
  「他们偷了什么东西?有东西被偷了对吧?」
  「嗯。被不知打哪来的家伙破解了她的陷阱这点,也是绚子暴怒的理由。不过让她暴怒的最大原因,是因为被偷走的东西是『灵魂之火』。」
  「『灵魂之火』……?」
  他好像有在哪边听过这个名词。对啊。护搜寻着记忆,在听到学生会长那声「那是绚子担任指挥,才刚完成的比亚特利斯机械——」时,他想到了。绚子曾提过好几次。
  「——在这边说明会比较快。你能不能马上过来研究室分部?我想正处在亢奋状态的绚子,只要看到你的脸,也会产生错乱的。」
  当他正要回答「我知道了」之前——
  「……错乱?」护喃喃地说。
  「那样不是更糟糕吗……?」
  「负负得正嘛。只要别让火势继续蔓延,把四周燃烧殆尽,森林大火就会被扑灭。如果是你,我想总会有法子的。再见了,我等你。」
  说完不负责任的台词,学生会长喀嚓一声挂上电话。护带着复杂的表情俯望只会嘟嘟作响的话筒,然后小跑步奔向洗手台。
  他匆匆忙忙地洗脸刷牙,哒哒跑上楼梯去换衣服。护探向起居室,告诉逸美:「对不起,我没时间吃早点了。」
  「——什么?你要到哪里去吗?」
  「嗯,好像有……」
  听到不满的逸美这么问,护垂下头。
  「世界的危机。」
  然后很难为情地说。
  研究室没有全毁,这让护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建筑上处处有着修补痕迹的关系,和从东比大附属高中的校园或屋顶上眺望时相比,在近距离仰望着东京比亚特利斯综合大学研究室横滨分部,这栋巨大的建筑物看起来老旧得多了。
  护在出示学生手册后进入校地,还有警备员替他带路,见到了身穿便服在等待他的汐音。好惊人的服装啊,护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汐音穿着的洋装,让人会想要问她:「你待会儿要参加派对吗?」她披着披肩,手上戴满戒指,甚至明明人在室内还撑着阳伞。汐音在这个白衣研究员往来的空间里,酝酿出一种异样的氛围。
  老实说,护不太想在有别人观看的地方和她交谈。
  「……副会长。」
  护对她开口,汐音抬起头轻声苦笑。她的脸颊上不知为何贴着一块大到夸张的贴布。
  「早安。对不起,明明是假日还找你来。绚子也真让人头疼呀。」
  「这倒是没关系……」尽管心想这么问好像很失礼,护还是说:「你怎么会穿这身打扮呢?待会儿要去参加派对吗?」
  「不,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
  因为汐音露出打从心底里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护也没有再追究下去。他环顾四周一圈之后,对汐音发问:
  「那鹰栖学姐在哪里呢?」
  「她正在二楼的现场,碰到什么就破坏个不停,哥哥也在那里。真是的,那女人完全不会考虑到给别人带来的困扰。」
  汐音如此说明。看来很不愉快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发生什么事了……?护这么想着,在看见汐音脸上的贴布时,突然领悟过来,双手一拍说道:
  「啊!你的脸颊该不会是……」
  「……护。这世界上也有就算想到了,也别说出口比较好的事情唷。」
  就在汐音这么说的同时,这栋建筑突然轰地大幅摇晃了一下。
  「…………刚刚那是……?」
  护流着冷汗仰望天花板,而汐音温柔地摸摸他的手臂。
  「你不必担心,这栋建筑物也还算坚固,这里的研究员们也全都习惯了。来,去吧。要是哥哥平安无事就好了,他过去曾有一次被绚子认真起来打到濒死过呢。」
  至少鹰栖学姐还不会做得那么过分吧?汐音恐怖的话,让护掺杂着些许一相情愿的想法。不可能有那种事的,大概……一定没有的。
  总之,还是赶紧去找绚子吧。
  一去想像绚子焦躁的模样,护心中也萌生出不想去的念头,但他还是被汐音带着在通道前进。他们与看来像是研究生的女性擦肩而过,「哇……哇~」护边是心怦怦直跳,边向她们点个头之后通过走廊。看来这里的人,是真的不在意那些不时发生的大幅摇晃。在搭乘电梯前往二楼的途中,护试着开口问:
  「除了鹰栖学姐之外,这里只有学生会长和副会长在吗?」
  「嗯。因为不管找谁过来,我想都没办法阻止绚子,如果不是那个『普鲁士魔王』之类的人过来……不。」
  在电梯门开启时,汐音越过肩膀回过头。
  「如果是护,一定没问题的。你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阻止绚子。」
  那非常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护感到很沉重,他以动摇的声音问:「我怎么办得到?」虽然被学生会长叫来这里,护却没有阻止绚子的自信。
  「就是——」汐音呵呵笑着弯起眼角,才刚开口说到一半。
  护觉得她会说出非常难为情的话,拼命地转开话题。
  「……!那个……对了,不让其他人知情不要紧吗?明明有小偷闯入了耶?」
  「事情既然变成这样,绚子会马上逮捕犯人吧。」
  汐音似乎毫不怀疑绚子会找出犯人这一点。
  「不要紧的,没有关系。只要在星期一开学生会议时,再向其他干部报告就够了。研究所里的盗窃事件,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是这样吗?」
  汐音轻轻的说法令他感到吃惊,而她对护投以微笑。
  「就是这样。」
  护一边走在通道上,一边充满兴趣地环顾四周。与其说像学校或医院,这栋建筑物更有种图书馆般的静谧感。墙壁上的每一扇门,都悬挂着各式各样的门牌。
  整栋建筑再度摇晃,墙壁嘎吱作响。护以无法隐藏不安的眼神看着汐音。
  「这栋建筑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如果绚子有那个意思,这种房子老早就被她刮飞啰。既然没有,就代表她还残留着最低限度的自制力。」
  这说不定真的是世界的危机。她并非在开玩笑的口气,让性格非常一本正经的护把学生会长的话当真了。他露出痉挛的笑容,肩膀瑟缩着发抖。
  「就是那里。」
  「……呜!」
  汐音指出的门上标着「第九实验室」,牌子上还用括弧补充着——(鹰栖绚子第二小组专用)。盘旋般的杀气从那扇敞开的门里,以仿佛用肉眼就能看见的猛烈之势满溢而出,让护对于跨出这一步感到迟疑。门内不时可听到剧烈的声响传来,还有火焰喷出。
  汐音轻易地靠近那扇门,迅速偷看里面的情况。
  「哥哥?」
  「你回来啦。时机正好,所有人才刚刚逃走呢。」
  室内传来学生会长的声音。喝!护振作精神,踏入实验室里。
  学生会长背靠着墙壁,紧邻在门边。他手里拿着罐装咖啡,正露出微笑。确认到护的身影,会长点点头,用下巴指向房间的正中央。
  绚子正背对他们站在那里。
  房间里面一片狼籍。
  「……哇!」
  护在无意识间发出呻吟。墙壁被打破了一个大洞,住宅街的风景与美丽的天空在破洞彼端扩展开来。水泥地板与墙壁上,处处都留着拳头打陷的痕迹与用脚踹穿的痕迹。桌子和机械都被折断,电脑惨遭扯碎,日光灯也粉碎了,只剩下头部的猫咪布偶带着笑容随意滚落在地面上。而且地上还散落着某个人的血迹,看来极为恐怖。
  「绚子,你差不多也该冷静下来了吧?」
  学生会长从容不迫地说。
  「你说冷静?」
  绚子踹飞身旁的桌子,回过头来。
  「我怎么可能冷静……!你以为开发那个『灵魂之火』到底花了多少时间。那是——」
  「……早安,鹰栖学姐。」
  「——护。」
  绚子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维持着正要怒吼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护。当学生会长与汐音同时笑出声时,茫然的绚子眼眸中浮现理解之色。她用力咬紧牙关,仿佛在说「糟了」似的捣住脸庞。
  「……对。没错,把护给带过来,正像是你们会想出的主意。再怎么气昏头,我也应该要想到的。」
  「托这招的福,你一口气冷静下来了吧?不管是谁,只要被泼了一身冷水,亢奋都会冷却的。你可没说我们不能叫护过来唷?」
  绚子的眼神变得锐利。
  汐音边捡起掉在地上的布偶头颅边开口:
  「这不是很好吗,可以让护见识一下你的活跃英姿呀。」
  「不过,还真是效果立现呢。以后如果你又因为什么事情而不高兴,我们应该要马上找护过来才对。」
  难道自己这样毫不介意地赶来,是很糟糕的?护打从心底感到为难地看着绚子,而她闭上双眼,好几次吸气~吐气~地调整呼吸。绚子恢复冷静的表情睁开眼睛走向学生会长,笑眯眯地一拳打中他的胸口。
  护睁开反射性阖上的双眼,看见学生会长带着笑容,汗水涔涔而下。学生会长与绚子对望了十秒之后,喃喃说了句:「真不愧是绚子,好棒的一击。」就带着依然优美的微笑猛然垂下了头。
  「学……学生会长……还活着吗?」
  「这家伙如果是因为这点攻击就会死掉的人,我的人生就会很和平了。」
  绚子朝战战兢兢发问的护瞥了一眼,就把学生会长随手一扔。「哥……哥哥!」汐音哭着奔了过去。
  「你不能死呀——!」
  「别管那两个笨蛋了,护。」
  绚子一脸认真地再度转向他。
  「咦……啊……是的。」
  「倒在那里的笨蛋,打了电话给你对吧?你听说了多少?」
  「有小偷偷走了叫什么『灵魂之火』的东西,鹰栖学姐因此大怒……那个,也许会把研究室全毁什么的。」
  绚子一个咋舌。
  「怎么可能弄到全毁……啊,真是的。」
  汐音别开头去,喃喃说了句:「不一定吧?」绚子瞪着她说:「那边很吵喔。」
  护慌忙对绚子发问。
  「请问,『灵魂之火』是什么样的东西?」
  「是由绚子的提案研发出的新世代比亚特利斯机器。那台机器可以让不是比亚特利斯操纵者的人,也能够使用比亚特利斯。可以这么说吧。」
  学生会长站了起来,抢在绚子之前回答。他还真结实啊,护的感想与其说是佩服,不如说是吓了一跳。但是对学生会长所说的话,却让他更加吃惊。
  「那样很了不起……对吧?」
  站在学生会长身旁,绚子露出有点得意的表情。
  「是很了不起呀,因为光是要让比亚特利斯保持安定就很麻烦了。」
  「我也有实际参观过,那大概是像这么大的筒子,里面装入已设下两种命令的比亚特利斯。一种比亚特利斯设定为能发挥特定的物理效果,另一种则设定成靠一般人的意志也能发动,好拿来当作扳机。像这样子说明可以吗,绚子?」
  「嗯。我们从一年前开始研究,好不容易才完成了试作品,和自卫队及卫生署之间的契约也结束了。如果被别人从旁抢走,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绚子从汐音手中抢来布偶的头,用尽全力紧紧握住。布偶黑色的眼珠弹飞出去,里头的棉花爆了出来。
  根据绚子与学生会长的说明,事情是这样的。
  研究室是在今天早上联络鹰栖家与周藤家的。当绚子一行人赶过来时,迎入他们的是被人破坏之后,又被带走三台『灵魂之火』试作品的实验室。东比大附属高中学生会在前一天设置的陷阱,漂亮地遭人解除,似乎就是这件事惹火了绚子。让他们得把护叫过来。
  「遭到破坏的地方只有这间实验室而已喔。他们选择一般警备比较薄弱的部分,笔直地朝这个房间入侵。他们事先收集了情报,精确地锁定了这里。」
  即使绚子用压抑着恼怒的声音说下去,但手中的布偶头颅正被她拧得碎裂。
  「很好。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不过他们很行嘛。还在我们协助警备之后成功得手,这一点就更让人火大了。」
  护同情地看向被解体的布偶,却突然注意到什么,喊出声来。
  「——就连无法感应比亚特利斯的人也能使用的试作品,该不会是非常危险的东西吧!?」
  「就是这样。」绚子回答。
  「那种机器是最不能遭到窃取的类型。如果偷窃的犯人不是别国间谍而是个人的行动,因为不知道东西会流传到哪里去,那就更加棘手了。」
  护想像着他还没看过的『灵魂之火』流入犯罪管道,遭到种种恶用的情况,握紧了拳头。护无法忍受,替年幼的他带来希望、引发奇迹的力量遭到恶用。
  「……不过,『灵魂之火』是设定成医疗系的比亚特利斯吧?这样的话,就算落入一般人的手中,应该也不至于有危险呀?」
  没有回应汐音的低语,绚子把拧碎的布偶扔在地上,回头望向学生会长。她整理好刘海,冷冷地说了声「学生会长」。
  「告诉教授不必通知警察,也不必通知学校。我会马上拿回被偷走的『灵魂之火』,把犯人沉进横滨港里。」
  「我会告诉他的。那么,护,你要怎么办?」
  「咦,我吗?」
  当然,护也想去抓犯人,不过他不认为自己帮得上绚子的忙。护犹豫地看向绚子,而她身旁的汐音看来很愉快地呢喃:
  「护是东比大附属高中学生会治安部长的助理。当身为治安部长的绚子要从事维持治安的行动时,你不可能会不跟着去吧?」
  护和绚子都僵住了。他们各自用表情复杂与蕴含着怒气的脸庞,注视着学生会长与汐音。
  「……难道说,你们打从一开始就这么计划?」
  「你们其实不是要让我冷静下来,而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叫护过来的?」
  「当然了。」
  「这是当然的。我们想让两位一起去约会嘛。」
  「约……约会……吗?」
  「到底要有哪中思考回路,才能把话题转往那个方向?我无法理解。」
  护的表情痉挛着,而绚子露出杀人的眼神。
  学生会长看来很愉快地说着:
  「不用摆出那么恐怖的脸也没关系吧,绚子。只要有你在就不会有危险,这种情况对你们来说反倒正好吧?」
  「本学生会,已将此案件委托由学生会治安部长处理,要不要使用助理都是你的自由。请努力守护这个城镇的治安吧。」
  护心想,不管绚子怎么决定,他都会遵照她的意见。如果绚子要他跟去他就跟着过去,如果她反对的话那就放弃——想到这里,护突然察觉一件事。
  这样不就和到昨天为止前的日子一样吗?
  明明昨天他才领悟,不能这样只顺着状况随波逐流。不是才下定决心要由自己主动,好好地看着绚子吗?
  「——请带我……」
  他的嘴唇自然地动了起来。绚子他们回过头来看。护先是垂下目光,然后抬起头笔直地望着绚子。
  「请带我一起去,我会小心不去妨碍到你的。我想更加了解鹰栖学姐……不可以吗?」
  护屏住呼吸等待绚子的回答——原来在抱着必死的觉悟发问后,等待回答时会是那么地难受吗?护受到冲击。自从被她告白之后,护一直让绚子抱着这种心情。
  我是个蠢蛋,护握紧拳头。
  过了一会儿,绚子回答「好呀」的声音响起。绚子的眼睛里有微微的不安,另一方面也浮现了无法隐藏的欢喜,这又让护吃了一惊。
  「护,你从现在开始陪我去追踪犯人吧。我会在今天或明天之内就把这件事了结,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护放松肩膀,对绚子投以微笑。
  「我明白了……谢谢你。」
  「太好了,我们也总算放心啰。请好好享受吧,绚子、护。」
  「出发了,护。」绚子没有回应汐音的话,她拍拍护的肩膀,绚子的思念,仿佛由她碰触的地方渗入了护的体内。他强烈感受到绚子毋庸质疑地喜欢着自己,这让他有种既温暖,同时又感到歉疚似的暧昧心情。
  护看着绚子的侧脸,学生会长开口说道:
  「绚子。如果是你一个人也就算了,可是还有护在,你千万要谨慎行事。」
  「这是把护卷入这件事的人该说的话吗?」
  「说的也是。」
  听到绚子这样狠狠地说,学生会长愉快地笑了。

  重新面对面一看,绚子穿便服的模样看起来很新鲜。
  她穿着黑色毛衣,外面披上白色的运动外套。从与毛衣同色的菏叶裙下伸出的白皙双脚令人目眩,她戴在右手中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也是耀眼夺目。鞋子虽然是运动鞋,不过很明显地与护和逸美在百货公司特卖会时买的鞋截然不同。
  她果然很美丽,护率直地这么想。
  绚子那一身散发沉稳氛围的服装,正符合护的喜好。白色的运动外套虽然明亮,却不会太过豪华。尽管如此,她还是吸引来许多目光。绚子的外貌比起寻常的模特儿或偶像更加出色,当他们坐在一起时,护总觉得周遭的人都对他投以「你这个混帐」的不满视线。那些视线和平常在校内收到的目光间的差异,让他有些想笑。
  看到护的微笑,绚子带着动摇的表情开口:
  「你在笑什么?」
  护赫然回神,摇了摇头。
  「啊……没有,没什么……我在想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是……是吗?真的吗?……这里的菜,味道还不坏。」
  也许是汐音提到「约会」之类的话,他们两人都奇怪地在意起对方,气氛也因此变得尴尬,但那也已随着用餐的进行纾解了。
  离开研究室后,他们搭乘公车来到横滨市区的其中一区。一开始,护还以为她会叫菊川过来,在听到绚子说「我们搭公车过去」的时候吃了一惊。护虽然想着「为什么?」,不过被绚子红着脸说:「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人去,也没关系吧?」他不可能会提出反对。
  是护提议要在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选一家比较少人的餐厅吃顿早午餐的。在他们面前,陈列着几乎都已见底的料理。
  接下来要到哪里去呢?护相信告诉他「目的地就交给我吧」的绚子,不过果然还是会在意。他无法想象绚子要从哪里开始追踪犯人,又要怎么进行。
  因为绚子充满自信,护以为她一定有什么办法——
  「——虽然刚才汐音说过,『灵魂之火』没有危险,但是——」
  在用餐告一段落的时候,绚子轻声说起这件事。
  听到她突然提起严肃的话题,护应了声「是的」绷起脸庞。
  「说实话,这是个秘密,那个东西其实非常危险喔。因为那三台『灵魂之火』里头,有一台装了军事用的程式。」
  「……咦?」
  「那个程式能够引发具有方向性的爆炸。『灵魂之火』这个名称也是出自这里。」
  护停下正要伸向茶杯的手偷看绚子的表情,她看起来不像在说谎。绚子十分淡然地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们必须快点找到犯人。要是让大学方面知道我擅自作了那种东西,就连我说不定也会受到惩罚……啊,你过来一下,我想点些东西。」
  女服务生露出因绚子的美丽而有点小鹿乱撞的模样,过来接受点菜。
  「我要巧克力圣代,还有请你帮我续杯红茶。护要不要点些什么?」
  「不……不用了,我已经吃饱啰……」护吃惊地笑着回答。「比起这个,那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会制作军事用途的『灵魂之火』?」
  「因为我想试试看。」
  「这怎么行呢!」
  护站起来大喊。绚子说了句「护好认真」,表情微微缓和下来。他虽然心想着「不是这种问题」,但是绚子让他看见意料之外的温柔表情,让护心中一动,说不出话来。
  「我想知道,如果我与一般人用同样的命令让比亚特利斯发生爆炸,在效果上会有什么程度的差异。我是打算在实验之后立刻变更设定的。因为这星期我没到研究室露面,所以没有机会实验。那台机器顶多也只有散弹枪程度的威力,我觉得不是那么大不了的兵器啦。」
  绚子会忙到没办法到研究室露脸的理由——回想起自己把对绚子的答复延后,考试结果又让绚子耗掉放学后的时间,护胸中抱着刺痛的罪恶感重新坐好。他没有资格抱怨。
  护看着绚子把砂糖和牛奶连连加入新端来的红茶中,改变了话题。
  「之前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我就有想过了,鹰栖学姐很喜欢吃甜食吧。你的砂糖……都是加三匙吗?」
  「护不太喜欢甜食吗?」
  「没这回事。大致上,我没有讨厌吃的东西……」
  「没有讨厌吃的东西?骗人,这是真的吗?」
  绚子仿佛打从心底感到惊讶似地眨着睫毛,停住正拿汤匙搅拌红茶的手。
  「真不敢相信。你是骗人的吧?世界上有这种人吗?」
  护微微一笑:
  「我家的人全都是这样的。我妈,还有我妹都是喔。所以做饭也很轻松,逸美她——我妹妹她常常这么说。她说啊,不用烦恼晚餐的菜单,轻松多了。」
  「……护是和母亲与妹妹三个人一起生活吧。」
  「是的。我爸爸在我还小的时候,就说了什么『男人的浪漫不在于家庭!』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是个很怪的人吧。那鹰栖学姐呢?」
  绚子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我有很多东西都不吃的。」
  不是不敢吃的东西,而是不吃的东西。护觉得这种说法很有她的风格,不过他要问的不是这个。护摇摇头。
  「不是食物……不,这个问题我也满在意的。」以后再好好问清她对于食物的好恶吧,护在心中决定。现在要继续问下去。「鹰栖学姐的家人都是什么样的人呢?鹰栖学姐的祖父是政治家对吧?」
  「……嗯。」
  「我很感激爷爷。只要我想要,大部分的东西爷爷都会给我……我的父母都还健在喔。虽然亲戚很多,不过我没有兄弟姐妹。」
  在一瞬间掠过绚子脸庞的阴影,是寂寞吗?当护察觉这点,对于自己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事情感到慌张时,那道阴影已在绚子美丽的脸庞上一晃而过消失无踪。绚子把圣代送入口中,也许是圣代的冰凉让头生疼,她沉下脸色压着额头,然后避开护的视线。
  「要吃吗?」
  「咦!」
  绚子递出的汤匙上装着圣代的冰淇淋。看着手里拿着汤匙的绚子因紧张而颤抖的手,以及泛红的脸庞,护理解了状况。
  这是要我张嘴去吃?
  「那……那个?」
  就算他试着喃喃地说,也不能作什么。护环顾餐厅内部,有许多人无视于他,也有不少人嘿嘿笑着注视着他们。护感觉心脏紧张得都快要裂开了。
  绚子满脸通红,有点忸忸怩怩地把汤匙伸过来。
  我应该怎么做?真难为情。护在心中吐露。鹰栖学姐应该也觉得很难为情吧,如果在这里拒绝,会让鹰栖学姐更尴尬吧。而且若要问说碰到这种事会不高兴吗?那答案是否定的,圣代看起来也很好吃——不过,真是难为情死了。
  护僵硬了五秒,他感到迷惘、感到困惑。
  在经过烦恼之后,他探出身体,嘴巴含住绚子递出的汤匙。
  喀嚓!
  如汽水消气声般的快门声响,以及刺目的闪光响起。护和绚子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有人坐在墙边的位置上举着徕卡相机,露出熟悉的笑容。
  是美月,还有两个学生会的二年级女生。
  被看见了,甚至还被拍了照片。当护说不出话来,一瞬间就快陷入慌乱状态时,他听见笑眯眯的美月开口:
  「真巧呀。你们今天出来约会吗?还喂东西吃,呵呵。护与绚子学姐的感情真的好好呢。就和我家的艾德盖恩与赫曼佛尔(注:HammerFall,瑞典金属乐团『雷神之槌』)一样。」
  「美……美月!你为什么,咦?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我们不是在约……」

  与美月坐在一起的两个学生会成员,用带着感慨的声音说:
  「爱这种东西,真是美丽。爱会改变一个人……」
  「是啊,什么精神上的准备也没有,就突然看到绚子在喂人吃东西,我还以为我会吓死呢。巧合真是太可怕啦!」
  绚子脸上浮现堪称温柔的微笑,把手放在桌面上。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是碰巧呀,所以我也好吃惊。我们今天约好三个人一起出来玩,才一进这间店商量待会儿要到哪里去的时候,你们就过来了。」
  「……绚子?这真的只是巧合——喂,你有在听吗,绚子?」
  虽然不知道一如往常的美月,与慌张的及肩长发女孩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过绚子似乎没有在听。「这位客人!?」她的脸庞浮现没有感情、几近于恐怖的美丽微笑,不顾桌上的东西与女服务生的呼唤,把桌子给掀了过来嘎吱嘎吱地扯下桌脚。
  「鹰……鹰栖学姐……?」
  「不要阻止我。」
  她爆发了。
  绚子暴怒的模样,让护不禁都想夺门而出。
  绚子开始用汤匙唰唰削着桌脚,让桌脚前端变尖。
  留着及肩长发的学生会干部,终究也脸色发青地站了起来。
  「等……等一下,绚子。为什么你要削尖桌脚?」
  「尖锐物品的用途,不就是拿来刺某些东西吗?」
  「某些东西……难不成?用那种会造成致命伤的武器,未免也太超过了,鹰栖学姐!」
  护一边发抖一边试着说,不过绚子没有回答,她从座位上站起身。
  美月并不介意她的举动,还露出笑容。
  「哎呀,绚子学姐真是的,觉得害羞啦?来,再拍一张。」
  她再度按下快门。
  「美月……!」另外两个人淌下一道冷汗焦虑地喊,拉着似乎搞不清楚情况的美月往后退了一点。
  「哎呀绚子,我们只是刚好出现在这里啦!是真的,是真的!完全没有阴谋喔!像这样害羞的绚子虽然也很漂亮,不过还是冷静沉着的绚子最美了!」
  「没错!我们连一点点发现笨蛋情侣的念头都没有喔!」
  绚子向桌脚吹了口气,木屑散落之后,桌脚已经化为一把气派的木枪。面对拼命试着迎合她的两人组与笑眯眯的美月,绚子对她们投以依旧美得惊人的笑容。
  「你们拍了照片对吧?」
  「我觉得拍的时机很棒喔。等到洗出来以后,我也会给绚子学姐一份的。」
  美月又说了多余的话。
  绚子靠近那三人,挥起木枪。学生会的两个二年级生吓得碰地一声站起来,护从背后抱住绚子。
  「等一下!鹰栖学姐,不可以啊!」
  「不要妨碍我,护!这些家伙对地球有害!我……我……我喂别人吃东西很奇怪吗!?」
  美月把手靠在嘴边,露出柔和的微笑歪着头。
  「不会奇怪呀,很可爱呢。呵呵呵。」
  「有什么事这么好笑的,美月!?」
  「美月也别笑了,快逃!快逃!」
  店长扑向电话报警,而护发出的惊叫声在一团乱的店里回响。于是,足以盖过惊叫声的大喊跟着响起。
  「还拍了照片!拍了两张!呜哇啊啊啊!我绝对要杀了你们————!」
  绚子满脸通红地放声大喊,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她眼中居然泛起了泪光。

  他们搭上的计程车穿越县政府前方,沿着海滨朝山下前进。「我们要到哪里去呢?」当护询问时,绚子只回答了一声「码头」。虽然他不知道要怎么做,不过他们是要从那里开始追踪犯人吧。护如此理解之后,因为在相隔一会儿之后绚子所说的话而回过头。
  「有件事让我很在意。」
  护比较在意绚子随意扔在坐垫上那一栖染血的手工木枪,不过要去回想也很恐怖,于是就忍住了。
  「其中一点,是时机太过刚好了。在我们设置陷阱之后,马上就针对陷阱那里入侵,不只如此,包含被偷走的东西是我的『灵魂之火』这点在内,考虑到对方有意识到我,是很自然的。」
  「……那……」
  「我在现场调查过犯人使用的比亚特利斯的残渣,我不认为他的实力有多厉害。犯人是比现在的护强上很多没错,但也就普普通通……就我们学生会来说,则是中下程度——大概是杏奈或友香的程度吧。这种程度的操纵者,应该无法看破我的陷阱。我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突然被她这么一问,护吃了一惊,连忙开始思考。
  「嗯……就是说小偷事先就知道在哪里会有什么样的陷阱吗?……也就是指,对方是在一、两天之内就可以获得这些情报的人。那个,难道说——」
  是学生会的……?护把已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他既不愿意这么想,感觉光是说出口也很卑鄙。
  「七十分。就算这次的事件是那个笨蛋学生会长设计的,我也不会惊讶。不过特地先造成一次未遂当成事前布局,这种手法是太过复杂了。」
  绚子把看着外面的脸转向护。
  「我是说也有这种可能性。实际上,料想是研究团队里有人把情报卖给美国、中国间谍的推测会比较妥当吧。算了,只要接下来抓到犯人加以拷问,实情就能全部大白了。」
  护认为就算是那个学生会长,应该也不会为了恶作剧,就赌命潜入警卫有装备冲锋枪的地方。倒不如说护希望能这样相信,因为那种行为太恶劣了。
  「鹰栖学姐。」
  「嗯?」
  「可是,我还是觉得学生会的人不是犯人。他们——的确有点坏心眼,不过我想他们不会作出那么恶劣的事。」
  对呀,绚子看来很满足地点点头。

  大小不一的仓库并列在码头上,在不远处可以看见货船。下了计程车后,绚子沐浴在迎面吹来的横滨港海风中,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她长长的黑发微微摇动,将阳光反映成银色。
  护环顾四周,对绚子认真地问:
  「要怎么从这里追踪犯人呢?用什么方法……?」
  绚子一楞。
  「……你该不会完全不知道吧?」
  「你说的不知道,是指什么……?对……对不起。」
  他是真的完全不知道。看着护为难的表情,绚子叹了口气,朝码头深处走去。
  「比亚特利斯是万能的物质。只要能完全引导出它的潜力,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啊~要怎么说明才比较容易理解……听好了,我从待在研究室的现场开始,就已经在追踪犯人了。」
  「咦……?」
  因为绚子在离开研究室时毫不犹豫地决定了目的地,护连作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还以为要先前往某个目的地,再从那里展开追踪。
  「比亚特利斯时时都能感应到人类的脑波。而比亚特利斯的内部——具体来说是不是这样就不清楚了,无论如何,在比亚特利斯的记忆里,会暂时残留着操纵过它的人的脑波。」
  护聆听着绚子回过头所说的话。
  「只要仔细感应就能察觉……那种气息的余香。因为比亚特利斯对每个人的反应都会有微妙的不同。只要在设为目标的余香消失前追溯回去,迟早能追踪到对方。不过优秀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可以完全抹消这些痕迹,要找起来可不简单。和追踪相比,破坏东西还简单多了。」
  「这就是说……难道?」
  难道——
  绚子以充满自信的表情告诉他。
  「没错。我只是追着犯人的足迹来到这里而已。只要进入那边的仓库,说不定犯人正拿着『灵魂之火』等着埋伏我们呢。」


  第四章 染血的周末约会

  那是座下个月就会有某家企业接手使用,现在没有任何人在管理的废弃仓库。不过绚子与护都不知道这一点。
  绚子踢坏厚重的铁门进入仓库时,当时护脑袋里正在担心这样破坏铁门会惹管理员生气,当然也无从得知在里面等待他们的对象,竟会是等同于杀意团块的人类。护和绚子并肩踏入仓库的黑暗中,内部的景象在射入仓库内的光线中浮现。里头除了废弃建材外什么也没有,是一片空旷的空间。
  「——没有。」
  绚子双手抱胸,走到接近仓库中央的地方停下脚步轻声低语。护发出「咦……?」的声音回头一望,绚子正环顾四周,心怀警戒地眯起眼睛。
  「除了我们体内的比亚特利斯之外,这座仓库里就连一点比亚特利斯都没有。」
  「这是什么……」
  意思呢?在护发问之前,绚子抓住了他的手臂。
  「虽然不知道是谁弄的,这是个陷阱。如果不是比亚特利斯操纵者的刻意制造,不可能会有比亚特利斯浓度为零的空间。我们离开这里。」
  绚子紧张的声音,让护明白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妙。护被打算奔出仓库的绚子拉着,焦急地迈开步伐,却勾到废弃建材向前跌倒了。
  护的视野随之摇晃,与他牵着手的绚子带着紧绷的表情回过头。护看见绚子的背后,射进来外面光线的仓库入口附近闪着红光,一阵不明所以的恶寒令他寒毛直竖。
  「鹰栖学——」
  绚子对护即将出口的惊叫声产生反应,重新转向前方。
  护保持半倒的姿势动弹不得,注视着已迫近两人身旁的火焰弹。除了一片茫然,他什么都无法思考。
  那赤红的火焰、燃烧生命的灼热,在护的视野中扩展开来。
  「护!」
  当他听到绚子尖锐的呼喊声时,人已经被压倒滚在地板上。
  护感受到绚子贴近的体温,还有从腋下洞穿而过的灼热。是『灵魂之火』……?他脑中只跃出这样一个念头。睁开方才瞬间闭上的眼睛,绚子美丽的脸庞就在呼吸能相触及的距离。
  「鹰栖学姐——」
  「别说话!」
  绚子以一脸急迫的表情俯望着他,眼眸中有着清晰的恐惧。护被绚子如包覆般的紧紧搂抱着。啊——就在他快从慌乱状态中恢复的那一瞬间,打中废弃建材的火焰爆炸了,他们抱在一起闪避开来。
  在护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灼烧肌肤的火焰余波出现在旋转的视野中。护发出不成声音的惨叫,拼命紧抱住绚子。绚子也用力地回抱他,她的手臂温柔而有力,即使猛撞上地板好几次也绝不放手,一直保护着护的身体。
  他们撞上废弃建材停了下来,被那股冲击撞得无法呼吸。
  「趴下!」护不住地咳嗽,反射性地要坐起上半身,又被绚子压了回去。
  他眨着眼睛仰望绚子。看到绚子那被焦躁驱策的眼神正投向四周的黑暗,护完全了解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们正遭到某个人的袭击。正如同绚子的玩笑话,有人带着『灵魂之火』埋伏在这里袭击他们。
  绚子站了起来,不知是想做什么,她把一只手伸向墙壁。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快投降吧!如果你害得护也被卷入,我不会饶——」
  护明白了。
  明白绚子为什么会焦躁不安,又为什么会被逼迫至此。
  这是因为,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包袱。
  如果不是这样,绚子就不会中这种陷阱;而就算不幸被敌人取得先机,她应该也都有办法应付。
  护被表情紧绷的绚子一把拉起,她同时将手中的木枪扔向黑暗。
  枪声在仓库内响起,护刚刚趴倒的地板迸出火花。持续的枪声,让护的脑袋总算想到必须得躲藏起来,但因恐惧而麻痹的身体却动弹不得。他全身上下掠过剧烈的颤抖,当护回过神时,已经被绚子撞倒在地板上了。
  「鹰栖…学姐……」
  枪声响起。绚子掩护着护,一头黑发轻轻飘起。
  从太阳穴流出的血痕延伸到半空中,绚子被打飞到后方两公尺之外。看到绚子猛撞上地面后无力垂落的身影时,护顿时失神。只有这一瞬间,他的恐惧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的僵硬也跟着解除。
  「…………!」
  他屏住呼吸冲了过去。
  「鹰栖学姐,鹰栖……学姐!」在枪林弹雨之中,护把绚子一动也不动的身体拖到废弃建材的阴影处。「鹰栖学姐,鹰栖——呜!」
  子弹掠过护的右臂,连同衣袖一起刮走一块肉。
  过于强烈的疼痛使他说不出话来,尽管护想要不顾一切惨叫出声,但总算设法带着绚子躲藏起来。
  护全身发抖,因为无法忍耐痛楚而流下泪来,他的牙齿抖得无法合上。
  护一边猛喘着气,一边拼命地思考。他回想起菊川曾笑着说过「时时都有人想要大小姐的命」,指的就是这么回事吗?虽然细节部分还搞不清楚,不过这是有某个对绚子心怀杀机的人偷走了『灵魂之火』,要藉此诱出她吗?
  因为一个包袱跟着,绚子才会中了这个陷阱。护咬住嘴唇,压抑着剧痛与恐惧感。如果自己没有说要跟过来,绚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什么叫做「我不会妨碍到你」啊?护想要诅咒几个小时前的自己。
  枪声已经停息,仓库内充满了令耳朵生疼的寂静。
  护伸出颤抖的手,摸索绚子的太阳穴。粘稠的血迹染在她美丽的头发上。幸好,子弹似乎只是擦过而已。她会丧失意识,是以为脑震荡的关系吗?一想到这发子弹要是再偏个几公分会怎么样,护就打从心底发凉。
  不逃不行,护心中想着。我非得带着鹰栖学姐逃走不可。
  护的膝盖喀喀发抖。他躲在废弃建材阴影下屏住气息,就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护环顾四周。仓库有两个出口。一个是袭击者多半有在监视的入口,另一个则是距离他们所在地数公尺的窗户,窗玻璃因爆炸的冲击而碎裂了。

  仓库某处传来带着回音的声音。
  「……想不到啊。」
  那是个冷酷、令人厌恶的男声。
  第一次听见袭击者开口,护有种作呕的感觉。
  「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用投枪……吗?能用这根木棒刺中我的右臂,果然厉害……不过,『魔女贝雅特丽齐』却为了一个小鬼自掘坟墓,真是滑稽——我要替三年前被你杀害的朋友报仇,可恨的魔女!」
  那人只说了这些话。
  接下来,子弹便代替语言落下。
  护躲在废弃建材的阴影下缩起身体发出无声的呐喊,拼命把昏迷的绚子抱进怀里。火花处处飞散,护遮蔽着绚子的身体,弹跳的子弹碎片击中他的大腿。剧痛使他不小心惨叫出声。
  发出声音之后,护暗叫不妙。
  动吧,护对自己的脚乞求。现在不是发抖的时候了,动啊——
  护拖着绚子在废弃建材的阴影移动,几秒之后,『灵魂之火』的爆炸立刻把紧邻他们的废弃建材打飞出去。护滚倒在地板上,与绚子分隔了几公尺之远。这不是什么散弹枪吧!护在心中呐喊。
  烧焦的木屑,啪啦啪啦掉落在弥漫的飞尘中。
  「魔女贝雅特丽齐」紧闭双眼,如沉睡一般昏迷不醒。看到绚子被血迹与灰尘弄脏的美丽脸庞,护的体内涌上一股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愤怒。
  护不知道袭击者是谁,或有什么理由,但他绝不原谅那个人。
  伤口的疼痛令他喘息。护的喉头呼出气息,眼中则溢出泪水。他咬住嘴唇爬向绚子身旁。子弹再度在仓库内扫射,护紧紧抱住绚子。
  子弹只有掠过护的肩膀,完全没有打中绚子。
  护拼命地调整呼吸,擦去泪水。他的胸口能感受到绚子炽热的吐息,紧抱在怀中的身体比想像中更加柔软。护心中想着。
  她是女孩子。
  不管是谁流传出什么样的谣言,不管她有多么乱来、是多么卓越出众的美女,结果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只是个女孩子而已。
  「魔女贝雅特丽齐」鹰栖绚子,也不过是一个女孩子罢了。想到这里,一股无计可施的罪恶感便一涌而上,令护吸了吸鼻子。
  「——对不起。」
  要是自己更能干点,至少别给她添麻烦的话……
  「——对不起,鹰栖学姐……」
  就在刚刚,这个女孩比起顾虑自己,更优先保护了他。
  如果他说出这种话,绚子会生气吗?说不定会面红耳赤地害羞起来。护仿佛心跳不已,又像是胸口抽紧一般,明明处在这种状况下,却有一种温暖的心情涌上心头。这份心情,稍稍减弱了恐惧感。好奇妙的心情啊。明明是那么地害怕,护却觉得想笑。
  护不知道,那有力跳动的心跳声是自己的,还是绚子发出的。不过,不管是哪一边发出的,都没有不同。
  自己一定要想办法逃离这里,一定要找到能带着绚子从那扇窗户冲向外面的空挡。尽管害她漂亮的黑发被灰尘弄脏会很过意不去,护让绚子躺在地板上,举起双手站了起来。
  我一定要救绚子,无论如何都要救她。护抱着这份决心开口:
  「……请你放过我!」
  护闭上的双眼、颤抖的声音,都不是演技。一想到说不定会中弹,他就害怕得快要精神错乱了。
  对方没有马上开枪,那无言的反应,是在要求他往下说。
  护依然闭着眼睛,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鹰栖学姐这么做……我只是被鹰栖学姐硬带来这里而已,当……当然,我也不希望鹰栖学姐死……不过……可是……」
  Concentration——
  绚子说过,这是在控制比亚特利斯时最重要的一点。
  「可是……我……」
  颤抖的声音梗住了。
  小时候,那个人曾经说过「如果你真的这样盼望,这种万能之力就会引导你」。他告诉过护,那是发动奇迹的力量,护也如此相信着。
  他想要那种力量,想要与那个人一样,拥有能够拯救因黑暗而绝望的人们的力量。
  「我——还不想……死。」
  护集中意识。并非投向自己的内部,他把意识投向外界。
  他在感觉。
  要像绚子想做的那样,把比亚特利斯从外面召唤进来吗?护正在思考,却不知道该怎么着手才好——不,没有这个必要。
  不管那个袭击者是用什么办法,让仓库内的比亚特利斯浓度降为零的,除了护与绚子的体内,这里应该还有一个地方也有比亚特利斯的存在。
  「所以……请你放过我。我会把鹰栖学姐留在这里。这里发生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所以……」
  「——呼……」
  ——你要记住,护。
  ——发热与冷却,在比亚特利斯的控制方法里也是最为简单的部分。你如果要学,就从这里开始。
  「呼哈哈哈哈哈!」
  这夸耀胜利的大笑声是从何处传来的?因为有回音所以不好分辨。即使如此,护还是试着去搜索、感应那当然也存在于袭击者体内,能够引发奇迹的未知物质。
  「这就能看出你的品德如何了,是吧?喂!?『魔女贝雅特丽齐』!这个男孩说得很好嘛!说得也对,像那种混帐女人死了,谁也不会困扰吧!」
  袭击者用觉得好笑到受不了的口气呐喊。
  刺耳的笑声持续的时间,已经足以让护掌握到他的位置。
  绚子昨天在教导护比亚特利斯的控制方法时,她用指尖碰触额头的感觉掠过护的皮肤。笑声停歇,随着冰冷的杀气投射而来,护睁开双眼。
  「不过,你们就相亲相爱地一起上路吧。真遗憾啊,孩子。」
  燃烧吧!护一心盼望着。
  护有种宛如世界正在展开的鲜明感受,一种确实存在于那里的比亚特利斯,与自己意识相通时的反应。护记住了以奇迹回应人们愿望的存在,正与自己的意志重叠在一起的印象。
  仿佛要劈入耳中的惨叫声响起,护望向那里,被火焰包围的男人正从废弃建材上滚落下来。护让男人体内的比亚特利斯发热,灼烧他的呼吸器官与消化器官,从男人皮肤上也喷出了火焰。
  护一时茫然地呆站在那里。
  这是我动手的?他对自己问。看着男人因为痛苦在地上胡乱翻滚,想要熄灭火焰的身影,让护对自己所做的事心生恐惧。但他摇摇头转过身,冲向绚子身旁。
  「——这个……小鬼……」
  男人传来的声音让护吓了一跳,恐惧已达到顶点,甚至没有勇气或余裕去确认背后的男人,他几乎是忘我地拖着绚子拼命冲向窗户。
  护抱住绚子的身躯,爬上废弃建材,没有时间去注意双臂触及的柔软触感,护受到恐惧的催促,拼命地挥动手脚,从那柔软的物体上方用力抱紧绚子,把自己的身体连同绚子一口气拉上建材顶端。他的手臂作痛,伤口也痛得不得了,眼中溢出的泪水扭曲了视野。自窗外射入的阳光令人目眩,护把手伸向窗框。马上就到了……再一点点……!护的胸中涌上不知是欢呼还是惨叫的呐喊,一边把绚子推向另一头。
  护终于注意到自己在触摸的物体是什么。大概有D罩杯左右吧?逸美曾说过的话掠过脑海,他全身猛然冒汗,瞬间陷入慌乱。
  护因为惊慌而失去平衡,差点从好不容易攀登上来的废弃建材堆上跌下去。他霎时间伸手抓住手边的建材,再用另一只手支撑绚子。可是那只手又摸到绚子的胸部,那种难以置信的柔软触感,又使得他脚下的废弃建材大幅摇晃,害得护真的惨叫出声。因为他使劲紧紧抱住绚子,身体自然会紧贴在一起,害得心跳不必要地加快,甚至让他反射性地想要松手。不过,却被背后传来的那声「小鬼……」给阻止了。护再加了一把劲,在环绕绚子胸部的手,与紧握窗框的手上加重了力道。
  护已经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总而言之,不逃不行。
  他把绚子的身体往上推,别说他碰触到的胸部,绚子发梢的香气,与缓缓呼吸的濡湿嘴唇,都刺激着护不明所以的罪恶感,让他混乱不已。护一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鹰栖学姐」向她道歉,一边忍住手臂伤势的疼痛,抬起绚子的翘臀推向窗户。
  绚子跌落在放在窗外的纸箱上。
  护也跟着她要离开,在动身前回过头看了一下。
  受到严重烧伤的男人,一手举起了带着黑色的筒子——他不知如何从研究室里偷出来的『灵魂之火』,把前端对准了他。
  死亡的气息掠过护的背脊。住手啊!护在心中呐喊。
  刹那之间,无数的比亚特利斯从窗口流入仓库,在一瞬间凝结,化为灰色的盾牌,接下『灵魂之火』的一击。
  爆炸让那面盾牌被炸得粉碎,护虽然遭到冲击力而被震飞,但也因为这样所以没有被直接击中。护惨叫着从窗户被抛了出去,撞上位于两公尺下方的地面。
  「好痛……」呢喃声与泪水一同落下,护有一下子又陷入茫然,眺望着因爆炸而粉碎的仓库墙壁。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不过,难道刚才——这种不敢相信、仿佛在作梦的心情,让护俯望着自己双手的掌心,将双手握了又松开。这时他赫然回神,想起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护站了起来,拖着无法站稳的一只脚走向绚子。绚子还没有睁开眼睛。护擦去汗水,拍了拍她的脸颊。
  「鹰栖学姐!你没事吧!?」
  「呜……」
  绚子发出细微的呻吟声。护把手环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拉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也许是听见爆炸声的关系,待在其他仓库里的作业员聚集过来。护面对他们,以他能发出的最大声量大喊:
  「谁去叫救护车和警察!快啊!」
  袭击他们的男人,没有追过来的迹象。
  护的脚下开始摇晃。没一会儿,气力放尽的护就和绚子叠在一起倒了下来,昏迷过去。

  护在漆黑的黑暗中哭泣着。
  这是片不管经过多久,眼睛都无法适应,连一丝光明都没有的黑暗。七岁的护,在第一次独自到奶奶家去的路上,被卷入隧道崩塌的意外中。公车惨遭岩盘压扁,一个人得救的护,走在漆黑漫长的隧道中。
  「——孩子,你一个人吗?」
  是谁?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让护抬起头来。
  「真是场大灾难啊。你知不知道其他的生还者?啊,不要紧,你不必担心。我们还有你都能平安离开这里的。你问我为什么?那是因为——我知道可以发动奇迹的方法。」
  护从气氛中能够察觉,站在黑暗中的对方在笑。
  「你几岁了?」
  七岁,护回答。
  「是吗,那你比小绚小一岁……你读小学……一年级?二年级吧。」
  「那个人」如此说道,他的手中牵着一个小女孩。因为黑暗,护看不见他们的脸。
  他们是谁?当时七岁的护这么想着,此刻在昏迷的意识里作梦的护也这么想着。没错,他是谁?护一直怀抱憧憬的「那个人」、连名字与来历都不清楚的「那个人」——那个时候,和「那个人」在一起的女孩子又是谁?
  后来,「那个人」用奇迹点亮灯光。护忘不了「那个人」因比亚特利斯蕴生的照明而浮现的脸庞。但是,和「那个人」在一起的女孩子是什么模样?护不太记得了。
  护只想起一件事。每当「那个人」为了去救被压在岩石底下的人而离开他们身边时,护就会与那个女孩手牵着手坐在黑暗中。
  他们也曾交谈过。
  即使他们被关在隧道里,那女孩却不会害怕,她的声音听起来既好强又任性。
  「不要紧的。正树刚刚有说过吧?你相信引发奇迹的力量吗?我相信……因为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护,护回答她。
  是吗,那女孩点点头。
  因为她紧握住彼此相系的手,又为了让护感到安心而把身体依偎过来,自从被关进隧道里以来,护第一次露出微笑。他微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仿佛是要正从下方去窥视般,护隔着黑暗仰望那个女孩。
  在那一刻,即使中间相隔着黑暗,他们的确是在彼此互望。
  这个问题让女孩没有防备地呆住了,护觉得她用空着的手轻轻触摸了自己的胸口,就像在确认那里的心跳。不久后,她害臊地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回答:「我?我的名字是——」那个女孩的微笑里,不是也拥有与「那个人」的笑容里同样的坚强吗。
  和「那个人」在一起的女孩,到底是谁呢——

  「——呜哇!」
  护把床单扔在一边,坐了起来。
  在他坐起身的同时,一阵抽搐般的痛楚掠过他的手脚,让护用双臂紧紧抱住身体,喘不过气来。痛楚的浪潮在经过几秒之后消退,他抬起头,用依旧茫然的脑袋环顾四周。这是个陌生的房间。
  「这里……是?」
  「早安。感觉怎么样啊,护?你会不会口渴?」
  「咦……学……学生会长?」
  学生会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护依然不太能理解这情况,他回望着学生会长。
  这是个宽敞的房间。壁钟指出的时刻是下午四点多,在窗户的另一头可以看见有经过精心照顾的庭园。除了护躺的床铺,房间里还有两张桌子与一个衣柜,以及其他很多东西。墙壁上挂着一幅连护这个外行都觉得画得很好的水彩风景画——
  学生会长以沉稳的表情注视着护。
  「你身上的伤势大致都治疗过了,不过好像还是会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受伤的细胞终究还是无法完全修复吗?」
  护的头痛了起来。他的身体颤抖着,在几秒之后开口:
  「伤势……是吗?用比亚特利斯来治疗……?」
  「是的,您受了重伤。但是周藤先生的技术非常出色,既然您醒了,那应该是不要紧了吧。啊,我把警察全部赶回去了,请您放心。」
  回答他的声音不是出自学生会长,护的目光一转,身为绚子祖父秘书的菊川,正穿着西装站在那里。护也想像不出他穿其他服装的样子。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护对菊川投以不明白的眼神。接受到护的疑问,菊川一边打开窗户一边说道。
  「这里是绚子大小姐的宅邸。」
  「咦……」
  「虽然佣人也住在这里,不过房子的主人当然是大小姐。是我和周藤摩耶先生、汐音小姐三个人,把您从医院带来这里的。」
  这句话让他想起了一切。
  护脸色大变,不顾身体的疼痛从床上探出身子。
  「对了!鹰栖学姐呢!?」
  「不要紧的。」
  学生会长对护投以柔和的微笑。
  「她和你一样正躺在床上休息。虽然还没醒过来,不过她既没有受伤,人也没事。汐音正在看顾她。」
  因为学生会长的样子太过平静,让护不禁逼问:
  「没有受伤……鹰栖学姐中弹了耶!怎么可能没受伤——」
  「这是真的,吉村先生。您这么担心绚子大小姐,我很高兴。」
  菊川温和地摇摇头,把手放在护的肩膀上。咦?护眨着眼睛看向学生会长。他看来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因为绚子的肌肉与神经都受到比亚特利斯的高度强化。别说是身体能力,就连治愈力也是非同凡响,还用不到我和汐音去治疗。绚子要是受到一点小伤,什么也不必做就会自行痊愈,你不必担心。」学生会长担心地说:「而且说到伤势,原本大概也是你要比她严重得多吧?」
  「啊……」
  护俯视着自己上半身赤裸的身体,他试着压压包在手臂上的绷带,虽然会痛,但也仅止于此,没有奇怪的触感。绷带上也没有血迹,因为看不见伤口,护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伤痕,但伤口无疑已经愈合了。
  将他治愈的,是学生会长与比亚特利斯的奇迹。
  护对于自己顶撞学生会长的行为觉得很难为情,变得沮丧起来。
  「对不起,你明明帮我治好了伤,我却说出那种自以为是的话……谢谢——鹰栖学姐她没事对吧?」
  「嗯,我想她马上就会醒了。」
  学生会长点点头,菊川也应了声「是的」表示同意。
  「是吗……真是太好了。」
  护忍住突然就要落下的泪水,好一会儿都低垂着头全身发抖。绚子平安无事。光是这样就足够了。太好了,他发出安心的叹息。有人马上就去叫救护车与警察,学生会长等人也过来接走他们。
  真的是太好了。
  绚子能平安无事,没有让那个卑鄙的家伙为所欲为。要是绚子有个什么万一,护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护擦擦眼角抬起头,哈哈笑了出来。
  学生会长仿佛目眩般地眯起眼睛,轻轻地说了句「……你是个好孩子」,在床边坐下。他一脸认真的对护开口:
  「我想问一下事情经过,可以吗?你才刚醒过来就这么做,真不好意思。」
  护点点头:
  「嗯,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一开始先从我这边来说明好了。我和汐音大约是在两个半小时之前,接到菊川先生的联络。你和绚子一起被送进了医院。大概一小时之前,我们把想知情的警方封口,菊川先生开车把你们送来这里。」
  菊川接着学生会长的说明继续下去:
  「原本大小姐的身边总是会跟着数名保镖……不过今天他们在途中被甩开了。大小姐似乎是不喜欢与你在一起的时候被人打扰。」护扬起视线,菊川点了点头说:「事件结束之后,我们马上封锁了现场。仓库内有无数小规模的爆炸痕迹,回收了数十发M193来福子弹……不过是弹壳。我已经让人去调查来福线痕了,不过还没有听取结果报告。此外,还有烧焦的衣物掉落在现场。」
  「我是真的很惊讶呢。就我所知道,自从一年前与『普鲁士魔王』——约翰·迪塔·卢迪加决斗之后,绚子就没受过伤了。那一次是因为对方也是个怪物。不过除此之外,不管遇到什么人的谋害都没受过伤的绚子……」
  微笑从学生会长脸上消失,他深深叹了口气。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偷窃『灵魂之火』的犯人袭击你们吗?居然能让绚子弄成这样,对方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我也不太清楚,我想他应该不是比亚特利斯操纵者……」
  学生会长以真挚的眼神注视着他。
  「我希望你能从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护。」
  「对不起。」
  护和学生会长走在鹰栖家铺着绒毯的走廊上。除了在餐厅碰到美月她们那件事之外,护已经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出来。两人正走向绚子休息的房间,学生会长在半途中回过头,对护坦率地低头致歉。
  「你的伤势很严重……你被来福枪击中,万一一个不好,就算丢了性命也不稀奇。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性命——护试着想想,的确如此。然而……
  「不……这又不是学生会长的错!」
  护摇摇头。如果要说谁有错,那绝不会是学生会长或汐音。他认为有错的人,是偷出『灵魂之火』、袭击绚子的家伙,还有拜托她也想跟去的自己。
  「我很感谢会长,这是真的。」
  「把你卷入这件事情的责任在我,我以为这次的事件没什么大不了,又觉得既然是绚子,就算有人投下核子武器,她也能保护你不会受伤。」
  听到学生会长用认真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来,护爆笑出声。
  「怎么会呢,鹰栖学姐不也是个女孩子吗?她又不是怪物。」
  没有人一年到头都能够保持完美的,当然就连鹰栖学姐也一样,就算有什么地方失败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有像我这样的包袱跟着她,当然更是——护如此告诉学生会长,学生会长露出吃惊的表情。
  「我们走吧?」护这么说着,再度在走廊上迈步向前。
  这栋由绚子的祖父当成礼物送给她的宅邸,是让护有点难以想像的大豪宅。他一边和学生会长并肩从大厅走上二楼,一边仰望着吊灯发出叹息。这座宅邸大到护光靠心算,也没办法马上算出菊川告诉他的占地面积是吉村家的几倍。
  但是,与外观的豪华相反,这座宅邸却带给人一种寂寥的印象。在这座宽广的宅邸里没有人影,护也只有一次与像是佣人的女子擦身而过。从菊川的说法来看,绚子说不定没有和双亲一起生活吧。
  她就住在这么宽广的宅邸里?一个人住?
  「说到你……」
  护看向侧面,学生会长已经找回了微笑。
  「就算不是为了绚子的事情,我也觉得有你加入学生会是件好事。不管你和绚子之间如何发展,要是你能留在学生会里,我会很高兴的。」
  虽然这说不定是客套话,他还是很开心。护露出害羞的笑容,重新面对前方。
  如果是学生会长,或许会知道吧。想到这里,护再度转向侧面开口:
  「会长,我不知道该不该对本人以外的对象问这种问题……」
  「是有关绚子的事吗?」
  护点点头。他因为内疚而迟疑了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
  「鹰栖学姐说她的爸妈都还健在。可是,我觉得这个家没有家人在一起生活的气息……」
  「嗯,你的直觉不差。绚子的家人,没有任何一个人住在这里。」
  学生会长干脆地回答。
  护感觉自己看见了绚子白天在餐厅里,表露出些微寂寞背后的真相。
  「……为什么?鹰栖学姐的双亲在海外工作吗?」
  「不,你知道——绚子那位对她疼爱得不得了的祖父吗?从护出生之前开始,就担任本国首相的鹰栖尚幸。」
  首相……总理大臣?因为太过突然,护一时之间没办法理解那个职称。
  护陷入沉默,然后在一秒钟后开口。
  「咦?……咦咦咦——!」
  说到鹰栖尚幸,就是人称昭和年代最大的政治家的人。即使护对政治方面没什么兴趣,至少也知道他的名字。
  「真好啊,你惊讶的方式很好懂。我也曾与他见过几次面,他就像是人类的杰作啊。不过那位先生现在人在国外,不常回日本。绚子没有兄弟姐妹,她的父母又讨厌她,所以这里的主人只有绚子一个人而已。」
  「讨厌鹰栖学姐……?」
  听到学生会长亮出这句话,护停住脚步。
  护觉得对话正要朝他不该踏入的方向前进。
  学生会长点点头对吃惊的护投以微笑,沉稳地发问:
  「你要继续听吗?」
  老实说,他有点迷惘。在绚子不在场的地方谈这种话题太卑鄙了,如果听了以后,护觉得不管和绚子之间的关系如何发展,他都会再也没办法摆出事不关己的表情——但是,他已经下定决心。
  护看着学生会长的眼睛,清楚地回答「是的」。
  「OK,那我们边走边谈。这话题没那么长。」
  「啊……好的。」
  护小跑步追向再度迈步前进的学生会长。
  「你说他们讨厌鹰栖学姐,这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
  「因为绚子从小开始就是个问题儿童。」
  「问题儿童……吗?」
  护感觉自己非常能理解这句话,露出会意的笑容。他试着去想像小时候的绚子是个什么样的小孩——
  嗯,学生会长表示肯定。
  「绚子五岁的时候,在全世界的比亚特利斯相关人员间已经是无人不知的人物。绚子的叔叔也是位优秀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现在人在德国阿德玛尔大学的研究团队中,就是他把绚子以天才儿童的身份介绍给各个机关的。」
  那个人能够理解绚子吧,护总觉得可以明白。
  「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察觉绚子的才能。绚子的祖父也是位宽宏大量的人物,就算她做出破坏房屋之类的乱来行为,别说骂她,反倒还喜爱这个可爱孙女的才能。绚子好像得到两人的疼爱。但是……」
  学生会长的声音里,没有包含任何针对绚子父母的感情。既没有恼怒也没有同情,他淡然地说:
  「看到绚子连手都不必动,就能冷静地破坏任何东西,她的父母认为女儿是个怪物。这是我从绚子的祖父那里听来的。」
  学生会长第一次露出近乎轻蔑之色的表情。
  「之前绚子让你看见的景象……过去,她好像也曾在父亲的生日宴会上表演过。绚子替父亲的生日献上了祝福,她想用自己的力量,让父亲看到美丽的景象。当时她的父亲好像吓得站不起来,大吼着:『快住手,怪物!』」
  「…………」
  护不敢相信。那个时候,年幼的绚子会怎么想呢?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学生会长也算是帮腔地说:
  「就算是现在,对比亚特利斯操纵者心怀厌恶的人还是很多。因为比亚特利斯的控制法,太过受到才能这种不公平的东西左右,我想这也是没办法的。」
  护根本不想去理解,这又能当作什么事情的借口。
  「绚子的父亲讨厌绚子。说别人父亲的坏话虽然不好意思,不过在和她祖父同样是议员的人口中,也说绚子的父亲是个靠父母庇荫的政治家。他好像认为只会造成麻烦的绚子,是打赢选战的障碍……绚子的父亲带着妻子住在东京的家里。」
  「…………不是吗?」
  走廊转而往右的时候,护虽然明白对学生会长说这些也无可奈何,却无法克制不说。
  「那种事根本不是鹰栖学姐的错——只是她父亲太胆小,不是吗!为了这种理由不爱自己的小孩,这样的父母太过分了……!」
  「嗯,你是在双亲的关爱下长大的吧。」
  学生会长以温柔的声音这么说。
  「他们的确是很过分的父母,所以绚子在小学五年级时,她好像说了:『给我差不多一点,你这个无能的家伙,没什么能力却靠爷爷的力量当上政治家,像你这种废物、人渣、蠢蛋干脆变成猴子去日光(注:在日本的日光当地,有训练猴子表演给观光客看的日光猿军团)接受调教算了!』然后把家里的艺术品一个也不留地砸坏,散播了父亲的外遇照片之后,冲出了家门。」
  失去了愤怒的目标,护有点退缩。看来绚子果然没有那么柔弱,说不定该说这真不愧是她所做的事吧。
  「是……是这样吗。」
  「自从当时她祖父送了这栋宅邸给她之后,绚子就一直住在这里……因为绚子对于比亚特利斯的感应太过敏锐了。」
  学生会长说到这里话声一落,他指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说:
  「绚子的房间就在那里。这话题比想像中更长啊,房间都到了也还没有谈完。」
  这意思是说,他不想让绚子听到这些话吗?学生会长停下脚步,伸手碰触挂在墙壁上的巨幅油画,扬起唇角。
  「绚子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不必去意识也能使用比亚特利斯。这虽然是她出奇才能的证据,但有时也会变成一种痛苦。你明白吗?比亚特利斯是能感应到人类意志的物质——绚子有时候好像会透过比亚特利斯,读取到别人的心声。」
  这会是多么痛苦的事?无法读取人心的护当然无法想像,但就算如此,他至少也明白那不会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从会长的微笑,依旧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所以,绚子不擅长和别人来往。因为她父亲是那个样子,让她非常害怕自己靠过去的时候,被别人推开。所以我在一年多以前,硬是要绚子加入学生会。我想让她没有时间去在意孤独,或是小时候的精神创伤……那样的绚子居然坠入爱河了。」
  护赫然一惊,回望着笑意加深的学生会长。
  「发自内心,没有任何的算计或想法,可以牺牲其他的一切……她真的坠入爱河了。护,我喜欢绚子。不只是我,大部分的学生会成员都很清楚绚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喜欢她。所以,我们很高兴。」
  护感到某种温暖的事物在胸口扩散开来,他喃喃喊了声:「学生会长……」
  绚子是被爱的。听到她与双亲间的不合之后,护不知为何把这当成自己的事情一般,感到非常高兴。说不定此刻的自己没有资格对绚子抱着这种感情。虽然如此,却还是无法压抑——
  「我希望你能喜欢上绚子。这要由你来决定,不过我希望你至少可以在谣言与外表之外,好好看过绚子之后再下判断……啊,就结果来说好像是多管闲事,只是让我们开心而已。你讨厌绚子吗?」
  护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这回事。」
  「我觉得你和绚子很相配。」
  学生会长开始走向绚子的房间。
  「就连这次的事件也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绚子才会一时大意。但是,也因为是和你在一起,她才能得救。如果和她在一起的人不是你,这两件事都不可能会发生的。」
  因为绚子至今都强悍得太过头了,学生会长继续说道:
  「能保护『魔女贝雅特丽齐』不受伤害,拥有这种经验的人大概只有你一个吧。」
  自己并没有保护她,而是受到她的保护。护这么想着,一边因为学生会长的话感到动摇,一边只报以微笑。
  学生会长越过肩膀回过头。
  「怎么样啊?到时候,如果你们能开始同居之类的,那就值得一笑了。」
  说到底还是在想那方面的事吗?护叹了口气。
  学生会长展颜一笑,把手伸向绚子房间的门把。
  「这……这……这是什么——!」
  他绝对不会听错的声音响起,听来如同惨叫一般。
  「……刚刚那是……绚子学姐?」
  「是绚子吧,她好像醒了。」
  学生会长放开门把,用食指抵在嘴唇上说了声「嘘」。
  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竖起耳朵偷听。「这样好吗……?」护用白眼看着学生会长,反而受到他热烈的说服:「没关系,来,护,你也过来。」
  护只得无可奈何地奉陪他。
  门的另一头传来绚子与汐音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意思,汐音?这些字是你写的吗?」
  「是呀。早安,绚子。这样很适合你唷?」
  「……是吗。」
  听到这个声音,护的脑中仿佛浮现了绚子太阳穴正在抽搐的模样。
  绚子很有精神,让护松了一口气,但是又有点不安地将脸从门上移开,不管他怎么想,绚子的声音听起来都非常生气。他对会长问道:
  「副会长她作了什么?」
  「涂鸦。」
  「……在脸上吗?鹰栖学姐的脸上?」
  「嗯。」

  再怎么说,这一定会激怒鹰栖学姐吧。护心中想着。
  全东比大附属高中最不知死活的人,说不定就是汐音。
  绚子压低的嗓音响起。
  「你有所觉悟了吧,汐音?」
  「什么觉悟?我有必要怕你这种丧家之犬吗?……啊……呜……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鹰栖学姐,等一下!」
  护已经忍到极限了。他推开学生会长,打开房门。
  当护冲进房间时,最先跃入眼中的东西,是身穿连身睡衣的绚子与汐音的屁股。外衣被刺破的汐音人被钉进床铺里,只有双脚在外胡乱挣扎着。
  护看着绚子,绚子看着护。
  护不禁爆笑出声。
  不顾伤痕的疼痛,他抱着肚子笑得滚倒在地上。第一次到学生会长时也是这样,汐音的图画得太好了。绚子用双手遮住脸庞冲向梳妆台。
  「护!?讨……讨厌!你出去!现在不要进来!」
  「因为,鹰栖学姐的脸——」
  「啰嗦!快出去——!」
  绚子扔过来的化妆水瓶,掠过护的耳根。
  带着残留的笑意,护望着快哭出来的绚子满脸通红地擦掉笔迹。看到绚子真的充满精神的模样,还留在护心中一角的不安一扫而空,胸口一下子轻松起来。
  即使没有意识到,当他回过神时,脸上已自然浮现了满面的笑容。
  学生会长进入房间,用脚轻轻戳戳汐音的屁股。
  「你还活着吗?汐音。」
  汐音的双脚正在挣扎,她拼命地诉说着「拔不掉、救救我」,但学生会长却以一副「活着就好」的模样,冷静地坐在汐音被钉住的床铺上。
  他是恶魔……护心中想着。
  「感觉如何?还不坏吧?」
  「啰嗦!我叫你们出去,笨蛋会长!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讨厌你们兄妹……!」
  汐音自床上突出的双脚挥动挣扎着,仿佛在向呐喊的绚子抗议。
  「那个……鹰栖学姐。」护不禁觉得她有点可怜,但还是暂时搁着不管,对绚子开口。
  「什么啦!?」
  绚子用布盖着脸回过头。
  「你的身体不要紧吗?像是受伤之类的?」话说到这里,一股突然涌上的后悔使得护垂下目光。「——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
  「啊。」
  绚子屏住呼吸,重新转向镜子。
  她用手指碰触自己的太阳穴。由护眼中来看,正如汐音说的一样,绚子没有受伤。不过似乎多少有些擦拭过却还是没有完全清掉的血块粘在头发上。绚子的手指缠绕在太阳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
  「——对了,护……!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绚子以近乎惨叫的声音呐喊,连脸上的涂鸦都忘了,脸色发青地冲到护的身边。
  绚子那一刻的表情,令护心中一动。这是事实。她因为胆怯、罪恶感、不安而动摇的眼眸中,仅仅映着护一个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到绚子有多么担心自己的安危,护既高兴又难为情,又因为自己说不定会伤害这个人而感到烦躁,低下了头。
  「嗯,是的。我不要紧,一点事也没有。」
  「护可是受了重伤喔。虽然是赶上了治疗时机,不过视情况而定也许会很危险。」
  「会长……!这不是鹰栖学姐的错——」
  学生会长略带斥责的口吻,让护认真地发出抗议。但是学生会长依然定睛看着绚子,她也没有反驳。
  「没关系。是我太愚蠢了。我真是个大笨蛋,居然被那种小角色偷袭,真是大笨蛋——真是……大……笨蛋……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护闭上嘴巴。
  绚子的眼神正闪闪发光地燃烧着。
  她的肩膀在颤抖,脸上的笑容极为可怕。
  绚子怒火冲天。
  「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我要把那家伙狠狠干掉!」
  学生会长戏弄似地接下去:
  「『魔女贝雅特丽齐』鹰栖绚子人生第一次的失败吗。就连与那个『普鲁士魔王』决斗都没输掉的你,居然会败给区区一个人类,真不敢相信啊。」
  「别管我了……这么说来,学生会长已经从护那里听说了事情经过?菊川现在人在哪里?」
  护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们谈过了。菊川先生说要去煮点热汤,刚刚……」
  仿佛在意学生会长的目光,脸上还残留着一些涂鸦的绚子朝他瞥了一眼,然后面对面注视着护。
  她强而有力的眼神,就和护那时在樱花树下看到的一样,是使得她的美貌更加鲜明的意志之光——绚子暂时闭上嘴巴,坦率地低头道歉。
  「喔~」学生会长喃喃出声。
  「鹰……鹰栖学姐……!」护吓了一跳,试着制止绚子。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你可以告诉我,在我昏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没有头绪。」
  在学生会长身旁,绚子交叠双脚坐在被钉进床铺里挣扎的汐音身上,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摇摇头。
  「三年前被我所杀的朋友的仇——就算他这么说,我也不记得自己有杀过人。就连海上通路防卫战那时也是,我也有注意不要造成死者。反倒是我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呢。」
  「很意外吧?」被学生会长这么一说,盘腿坐在地上的护马上断然回答「没这回事」,「鹰栖学姐不会作出那种过分的事。」
  「咦……」正要对学生会长回嘴的绚子看着护僵住了,她害羞地抓抓脸颊。学生会长发出轻笑,绚子就像要结束这个窘境似地清了清喉咙,在恢复镇静之后开口:
  「护,那家伙是日本人吗?」
  「不清楚……应该是。」
  护没有自信。那时候他拼命想着要逃,也只有看到那个人浑身着火的模样。护回溯起不可靠的记忆,拼命要回想起来。
  「他的发音听起来也不会怪怪的……我想是吧。」
  「根据你所说的,他不是间谍组织的成员。而是对我心怀怨恨的个人吧。老实说,与其说我没有头绪,不如说是因为线索太多才搞不清楚的。」
  「总之,就先从想得到的部分试着锁定吧。」
  学生会长拿出马克笔,拿汐音在自己脚下不时晃动的腿当笔记下:「个人行动。大概是日本人。」
  护非常拘谨地举起手。
  「那个,我想,做到这种地步,副会长不是太可怜……」
  「没关系。有错的人是自己不能动的汐音。」
  学生会长把马克笔笔尾顶在自己下巴上,以一副毫不在意汐音的模样说:
  「虽说是个人,那个人也持有能够全自动射击的来福枪吧?既然知道枪的种类,不能大概限定出范围吗?」
  「不行。能从某种管道获得使用M193子弹的来福枪,又对我怀恨在心的人,大概有将近一百人吧。」
  「是吗。」
  学生会长在汐音的腿上写下「候补对象一百人,无法特定。你的发型好怪。」
  绚子用一只手压住在床上乱动的汐音。「对不起,没办法救你。」护抱着复杂的思绪看向汐音,在心中认真地道过歉后,重新转向绚子他们。
  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出那个男人,狠狠揍他一顿,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虽然对方说出『杀害』这样的话,这该说是一种措词吗……他指的会不会不是直接杀死的意思,而是那种有一半是反过来迁怒的类型?」
  「嗯?你说什么,护?」
  「比如说他的朋友被鹰栖学姐逮捕之后交给警察,后来死在牢里,他就认定这是鹰栖学姐的错……我觉得那个人给我这种印象。」
  「啊,你说得对,或许是这样吧。常有这种反过来迁怒的人,这很有可能。」
  过了一会儿,某种啜泣声开始传来。护吃了一惊环顾四周,声音来自埋住汐音的床铺。
  像是「求求你,对不起,绚子,让我从这里出去……」、「太残暴了,哥哥你总是这样欺负我……」之类悲壮的哭泣声传了出来,然而绚子与学生会长都装作没听到。
  一脸为难的护半是笑着指向床铺。
  「那个,副会长她好像在床上哭泣耶……」
  「那种在别人脸上涂鸦的家伙,就让她哭吧。」
  「哭泣的小孩会变得很坚强喔,护。狮子会把自己的小孩推落山谷对吧?我想啊,狮子大概得到育儿精神官能症了?」
  绚子下了床,走向房间里附设的小冰箱,拿出两瓶柳橙汁。她自己打开一瓶,又喊声「拿去吧,护」,把果汁丢过去给他。
  「——说到底,袭击我的人到底是谁也不重要。只要逮到人痛揍他就够了。让他知道,真的惹火我会有什么结果……问题是……」
  绚子话说到一半,无视于抱怨「我的果汁呢?」的学生会长,对护开口:
  「护,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咦……啊……那个……」
  正要拉开拉环时突然被这么一问,护显得惊慌失措,但还是设法回想起他和绚子在计程车上的对话。护既不想相信,也不愿意说出口,却依然以沉重的声调说:
  「……是学生会里有人出卖鹰栖学姐吗?」
  「真可惜啊。正确来说,是学生会里有人被利用了。」
  因为绚子没有给他果汁,学生会长一边自己走向冰箱,一边温和地订正。
  「世界最强比亚特利斯操纵者绚子设置的陷阱,全部都被入侵者解除了。再加上小偷又越过寻常的警备,只利用学生会负责警备的路线入侵。虽然很遗憾,不过会考虑到是学生会里有人偷走了『灵魂之火』是很自然的,但是……」
  「就像你说的一样,护。」
  绚子砰咚一声又在被钉住的汐音身上坐下,把话接着说下去。啜泣声开始变大,但绚子砰砰拍着床铺要她安静。
  「学生会里虽然都是些笨蛋,不过可没有会出卖同伴的卑鄙小人。」
  只是护偶然看向那边,注意到当绚子说出「同伴」两字时学生会长的表情变化。学生会长瞪大了眼睛。他察觉到护投射过来的视线,露出些许微笑动了动嘴唇。
  谢谢你,都是托你的福——他仿佛在无声地这么说,但护不确定那是真的还是错觉。
  学生会长以若无其事的语气继续说着。
  「现在想想,我猜得出入侵者是谁。从控制比亚特利斯的技巧,与藉由学生会得知陷阱配置这几点来看,即使知道『灵魂之火』是绚子的作品,我认为她大概连想都没想过,袭击者的目的是要绚子的命吧。她只是被利用来取得『灵魂之火』,以及把仓库内的比亚特利斯浓度降到零点而已。」
  「是她……吗?」
  嗯,学生会长只应了一声,没有说出名字。
  护思索着。要是像学生会长说的一样,如果那个人只是因为某些理由而遭到利用的话……在意起这一点,他担心地问:
  「那个,鹰栖学姐,你们打算怎么处置那个人呢?」
  「好难回答的问题。」绚子说。
  「我想只要逼问她,应该能轻易取得自白,不过不管有什么理由,也不能对入侵研究室的小偷不加追究。虽然这么说,但是交给学校方面处罚,那是必然会遭退学的。」
  这样的惩罚太重了,学生会长补充地说。退学的意义在东比大附属高中内是很严重的。
  为了断绝与比亚特利斯之间的感应,退学者好像必须在脑部施加「封印」,身为国民的几项权利也会遭到剥夺,并得在监视之下生活。
  也许是察觉护的不安,会长开朗地说:
  「算啰,到时候再考虑这些吧。只要在星期一采取个什么行动就可以了,用适当的处罚来促使她反省吧。」
  「在星期一才动手没关系吗?她应该知道袭击我的人是谁,只要明白犯人的身份,就算处在比亚特利斯网络之外也能追踪,也是有点帮助的。」
  绚子不满地说,但学生会长摇摇头。
  「这也没办法。她说星期六日全家要去旅游,现在不在这里呢。」
  「的确,这样就联络不上了。」
  绚子干脆地放弃了。
  「这……这么轻易放弃了没关系吗?」
  护吃惊地问,他们两个一起点点头。
  「因为这只不过是能知道犯人的资料,调查会轻松一点的程度而已。」
  「就算没有取得她的证词,我也会马上抓到袭击我的笨蛋啦!」
  绚子与学生会长两个人都一派轻松的样子。绚子的眼中带着『不可能找不到犯人』的自信,而学生会长的眼里则是『相信绚子不可能找不到的犯人』的确信。『相信』也是操纵比亚特利斯的必要因素吧。护如此心想,如同要触摸在自己心中对绚子萌生的信赖般,摸摸自己的左胸口,轻轻微笑。
  他迷惘着不知道该不该问,最后直接地开口:
  「那个遭到利用的学生会成员,到底是谁?」
  「如果搞错就对她太过意不去了,暂时别说吧。到了星期一就会真相大白。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你自己思考看看吧,护。就算明白了,也不要说出口。我会在星期一的学生会上弄清一切,在那之前都先别说。」

  会长拔出被钉在床铺里的汐音。她早在不知不觉间呼呼大睡起来。护带着微妙的心情俯望汐音。学生会长用手在学生会长的眼角画个爱心符号,汐音赫然睁开眼睛,她整理好乱掉的头发,擦去嘴边滴下的口水,一边优雅地说了声「再见」露出微笑,一边被学生会长拖走了。
  护知道会长之所以会离开,是因为顾虑他们两人。
  「……护。」在两人独处之后泛起的尴尬紧张感中,先开口打破沉默的人是绚子。
  「对不起。」
  那是护至今不曾听过的沉静声音。
  护吃惊地看过去,但伸长了脚坐在那里的绚子却不肯与他目光相对。
  「要你这样陪着我,又害得你受重伤。我真不敢相信自己——不能原谅自己。」
  护皱起眉毛摇摇头。他刚刚在学生会长面前也已经说过好几次,这次的事件绝对不是绚子的错。
  「所以说,是我不好啊。我任性地说要跟着你去,再加上还帮不上忙,完全变成你的累赘了……因为这样,还害得鹰栖学姐遭遇危险,该道歉的人是我。」
  「不对,护没有错。因为那时候,我……希望护能跟来,你说想要了解我的时候,我好高兴,但是就算你没这么说,我也打算带你一起去的。」
  「可是,我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决定跟着鹰栖学姐的。而且要说谁错得最多,那么一定是那个偷走『灵魂之火』的男人——」
  「我说的不是这种问题!」
  绚子的呐喊,是压抑的感情爆发了。
  「我对自己很有自信,我以为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遇到什么样的袭击,对方是什么人,我都能轻易地击退他们。至今以来也都是那样没错。过去我就算和别人在一起时遇到袭击,结果也都没事。就连今天也是,我一点都没想到可能会让护遭遇危险。可是——」
  「鹰栖学姐——」
  「却只有今天不一样。在护快被波及的时候,我什么都搞不清楚了。就连受到狙击要怎么应对,我都混乱得不知该怎么做……我明明得保护你的。」
  护感到坐如针毡,为了丢弃果汁罐走向垃圾筒。他想要告诉她「没这回事」,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说才好。护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才不会伤害到绚子的自尊心。
  不知道怎么办,让他既着急又不甘心。
  「我……明明应该要保护你的。」
  护感觉到绚子从床上站了起来。
  「我明明这样对你说过的。我明明是打算让你看看我有多强,看看我有多帅气的。」
  难道她在哭吗?想到这里,护正要慌忙回过头时——
  他从背后被绚子紧紧拥住。
  「我明明应该要保护你的……!我居然中了那种无聊的陷阱!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让你……让你看到我出丑的样子!」
  她的呐喊中带着悔恨与愤怒,还藏有一丝的胆怯。
  那确实是从绚子唇中吐出的话语,确实是属于绚子的体温。从背后环住他的手臂,让护的心跳加快。
  护伸出因为紧张而颤抖的手臂,碰触绚子环在他腹部上的手。
  「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道歉?」
  「……不,果然还是我该负的责任比较大。谢谢……你……可是……」
  绚子的手颤抖了一下。护使劲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不必那么担心,我也非常清楚鹰栖学姐是很帅气的。我已经明白,鹰栖学姐有多么地强悍,多么地美丽。」
  绚子从背后拥抱住他的手臂猛然加重力道,接着放开了。
  护做个深呼吸回过头。绚子虽然没有在哭,但刚刚说不定很想哭泣吧?她的眼睛有点充血,茫然地回望着护。
  护尽情露出开朗的微笑。
  「所以,请别太在意这种事了。如果是鹰栖学姐,那要报仇也是轻而易举吧?比起这个,我在想着要怎样才不会给鹰栖学姐添麻烦,这还困难得多了。」
  「护……」
  「或许我还会再拖累你、给你添麻烦。」护心想着。他已经受够了那种悲惨的回忆。所以,自己必须变强才行。「我会努力不要变成那样的。我们两个人一起,把那种家伙打飞吧!」
  绚子沉默地注视着护,最后,她的嘴唇缓缓拉成笑容的形状。
  「嗯。那种胆敢袭击我、不知自己几两重的笨蛋,我可要好好欺负个够。」
  护感觉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绚子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们彼此对望。即使什么也没说,这一段时光,正因为没有语言才令人感觉愉悦。因为房间内的咕咕钟指向了五点,他们不知由谁先回过神来。
  绚子红着脸迅速退开,为了隐藏害羞,她边在床上轻轻跳跃边开口:
  「……护,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刚刚说的……什么?」
  「就是你带着我逃走时的事。说你成功控制了比亚特利斯。」
  「嗯……」
  护感到有一点自豪。就连他自己到现在也都还不敢相信,但是能引发奇迹的力量回应了他的呼唤。想到自己也许朝「那个人」靠近了一步,他就开心得想跳起来。
  「是真的。我只是照着鹰栖学姐教我的方法去做……这都是托鹰栖学姐的福。还有……运气不错吧。」
  「运气是无法驱动比亚特利斯的。能够让比亚特利斯引发奇迹的,只有拥有才能的人经过砥砺的意志。比亚特利斯可不会一时兴起回应别人。」
  绚子停止弹跳,双手交叉在胸前如此断言。
  「护,你真的拥有才能。在几天之内就能够办到这种事,你的才能大概还在学生会长与汐音之上。我好惊讶。」
  「是吗?真的吗?」
  能够被「魔女贝雅特丽齐」这么说,护高兴得想要欢喜乱跳。
  绚子害臊地回答:
  「这是我有生以来地次被别人保护。感觉有一点像个公主呢。护,你干脆就拼死训练和用功,变成全世界在我之下第二强的人吧!」
  「在鹰栖学姐之下吗……那不就是全世界第二强吗?」
  「嗯。当然,因为我也不喜欢输,没有叫你变得比我更强。以后我也会教你的。你要再变强,强到等我又像这次一样和你在一起,又有什么闪失时——」绚子害羞地说:「……可以保护我。」
  如果可以办到的话,那不知道有多好——护心中想着。
  护在心里对自己一直憧憬的「那个人」轻声地说——你是让我一直想得到那种力量的人。可是现在,我又多了一个同样憧憬的对象。她和你一样帅气,和你一样强悍,和你一样相信比亚特利斯引发的奇迹。
  护不再感觉到任何迷惘。
  他要和绚子一起找出是谁袭击他们的,逮捕犯人、让他反省到哭出来的地步。等事情结束,到时候——
  就来整理自己的心情吧,护这么想着。


  第五章 闪耀鲜红的日常生活开端

  第二天星期一放学后,当护和绚子两人一同前往学生会办公室时,大部分的学生会成员都已经齐聚一堂。学生会长轻轻举起手。
  「啊,你们在那里稍等一下吧。」
  「你要喝点什么吗,护?」
  汐音对他投以微笑,纾缓了护紧张的表情。
  「啊,说得……也是。那可以给我一杯咖啡吗?」
  「我也要,咖啡就可以了。」
  护坐下之后,绚子也在他身边坐下。即使明知会被戏弄,但绚子突然改变态度,那模样仿佛在说:「哼,谁理你们!坐在护的身边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我要准备你的饮料啊。」汐音边碎碎念,边好好地连绚子地份一起倒好端过来。她也在绚子的杯子里好好加了三颗方糖,那副抱怨连连,但动作熟练的模样令人微笑。
  「来,护——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谢谢你。」
  因为好像会惹她们两个生气,护没有把「你们感情真好」这句话说出来。
  学生会的成员们收到「今天一定要出席」的通知而聚集在这里,正各自随意闲聊着。虽然也有人只是和护个人谈天的,不过对话内容大致上都是在揶揄他与绚子的关系。当然,绚子毫不犹豫坐在护身边这一点,足足被嘲笑了七次。
  这时,学生会办公室的门猛然打开,最后一个人走了进来。
  「对……对不起!我迟到了!」
  那人是三年级资料科的丸山友香。
  她是个戴着眼镜,看来很文静内向,头发绑成两条辫子的三年级女生。她身材娇小又有一张娃娃脸,怎么看都不像比绚子或汐音年长。
  「这样一来就全员到齐了。啊,友香。迟到的事没有关系,你坐下吧。」学生会长站了起来,以非常清晰的声音说道。
  护突然回想起来。当绚子谈到入侵研究室的犯人控制比亚特利斯的技术是,丸山友香也是她列举出来,比喻犯人实力程度的名字之一。而且星期五的会议上,她也热心地参加讨论。
  难不成……护斜眼偷看绚子,她点点头回应。
  怦咚一声,护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今天的议题是……」
  学生会长在新的黑板上大大写下「背叛者是谁?」几个字。
  护的确看见了。在那一瞬间,骚动不已的学生会办公室中,丸山友香摇着辫子把头转往椅子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因为恐惧而痉挛着。
  「上周末有人入侵东比大研究室分部,前往追踪的绚子与护遭到某人的袭击而负伤。幸好他们有马上获得治疗,但是视情况而定,护的伤势可能会危及性命。」
  学生会干部们的目光一同射在护的身上。只有丸山友香一个人,仿佛在逃避护的眼神一般低下头。这动作让护抱着确信。
  就是这个人。而她就像学生会长所说的一样,缺少那种能够贯彻谎言的厚颜无耻神经。
  绚子迈出脚步,从房间一角的衣柜里拉出金属球棒。「鹰栖学姐……?」护瞪大了眼睛。绚子的行动里,还有着许多他无法理解的地方。绚子回到座位上,把球棒放在桌面,不高兴地叹了口气。
  「没错。我就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听看,我有多么愤怒吧。」
  「不……那根球棒已经很清楚地表达了你的意思。」
  学生会之中一名流着冷汗的三年级男生说道。他的发言是很正确。
  学生会长瞥了护一眼,继续说下去:
  「根据调查,袭击绚子他们的男人与去研究室偷东西的人物并非同一个人——但是,他们必定是同伙。还有,从研究室分部窃取绚子开发的『灵魂之火』,参与了诱出绚子的工作,还帮忙制造谋害绚子陷阱的人,就在我们之中。」
  「为什么……」一个二年级男生发出疑惑的声音:「为什么会是学生会的人?」
  「因为我认为入侵研究室的家伙,必然是在事前就得知我们在研究室设置的陷阱内容。犯人可是解除了我设置的地狱之火系统的陷阱喔?」
  绚子一边咻咻挥舞球棒一边回答。绚子的每一击光靠风压,就让才刚刚修好的窗玻璃喀喀摇动,挥动的姿势之猛,要是被打中的话恐怕要变成番茄酱了。
  那个二年级男生轻声地说:
  「……地狱之火系统的陷阱……你这话是认真的吗?把那种凶恶的陷阱用在人类身上?要是发动的话,研究室岂不是会被连根掀起吗?」
  「你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请原谅我。算我求你,别拿球棒靠过来!」
  汐音接着学生会长的话说下去:
  「有可能解除绚子设置的陷阱的人……简单地说,在事前就知道的人一共有九个。哥哥、我、绚子、护、瑶子、杏奈、八木、久我,还有……」
  汐音刻意不看向友香地说:
  「丸山。」
  护悄悄头看着友香的样子。友香脸色发青地颤抖着,那模样几乎让人哀怜,不管是谁都能看出她是犯人。毫无疑问地,她是遭到利用的牺牲者。
  「这些人之中当然要扣掉绚子与护,也要扣掉因为昏倒,没有参加到前半讨论的杏奈。瑶子有美月证实她星期五的不在场证明,同样也不是犯人。如果要考虑到例外情况的话那是要多少有多少,不过去想那些也没什么办法,就不纳入考虑了。这么一来,剩下的是——」
  「袭击者很明显是打算杀害绚子。再怎么说,对方可是拿出了军用来福枪。绚子与护都遭到了枪击。」
  学生会长的脸上失去微笑,护至今不曾听过他这种语气,那无情冷酷的声调,是从平常的他身上无法想像的。
  「大家都听好了。或许你们很难相信,但是绚子的确受了伤,而护受了更严重的伤。你们明白吗?」
  学生会长把粉笔捏烂,感情从他的表情里消失了。
  「我不知道我们之中的背叛者是抱着什么心情,因为什么苦衷出卖绚子的,不过绚子与护却因此而遇到危险。是那个背叛者的轻忽、肤浅、卑劣,造成了绚子与护被抛入危险中的状况。差劲透顶。」
  护打个寒颤,看着学生会长以瞪视般的目光环顾众人。
  他小声地低语:
  「……学生会长好可怕。」
  「你不知道吗,护?」
  绚子以这不算什么的语气对他讲悄悄话:
  「那个笨蛋会长如果真的生气了,可是能毫不在乎地杀了人埋在后山,湮灭证据后第二天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来上学的人。而且他很阴险。」
  很阴险。绚子再度强调的声音,让护心想他们过去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不过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情的时候。
  友香已经快哭出来了,她那模样可怜到护看不下去。
  汐音如劝谏般地对学生会长开口:
  「哥哥,稍微……」
  「闭嘴。各位,没有将搜索与惩罚犯人的工作交由学校处理,而以这种形式招开会议,是因为学校会给予背叛者的处分只有到退学的程度,我无法接受。我认为像这次一样的背叛,是比起其他任何罪都更加严重的罪行。」
  绚子再度开始死亡的挥棒。美月很罕见地收起笑容,聆听学生会长的话。其他人的反应也各有不同。
  学生会长以严厉的视线看着友香,她的肩膀抖了一下。
  「不,说不定连苦衷之类的理由都没有呢。事实只有一个。就是学生会里有谁与外面的某人联手,想杀害绚子。真是非常遗憾,就算绚子是巡弋飞弹都能轻松扔回去的怪物——」
  「……喂。」绚子停止挥棒,以冰冷的目光刺向学生会长。
  学生会长毫不在意地说下去:
  「选择了最卑鄙的手段袭击绚子……也让护遭到波及。这是不可原谅的。我已经抱着就算被退学也无所谓的觉悟,打算对背叛者动私刑。」
  「请……请等一下!」
  不顾愣住的绚子与汐音,护站了起来向学生会长请愿。
  「如果对方有苦衷的话,也不必做到那种地步……!让鹰栖学姐受伤的确不可原谅,可是我又没事,要会长退学这未免——」
  一声呐喊盖住了护的声音。
  「不对……不对,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友香哭泣着。
  她一边哭泣,一边从座位上站起来喊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意思要这么做!像是伤害鹰栖之类的事,我绝对……!」
  沐浴在在场全体成员的目光中,友香放声大哭。
  「丸山学姐……」护望着友香喃喃地说。
  「我……那个人告诉我只要偷出『灵魂之火』就可以了!他说这样的话就会把那孩子还给我……!我连想都没想过,鹰栖会受伤、吉村会受伤……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对不起!哇啊啊啊!」
  「友香——」学生会长面无表情地走向她。
  他的脸上浮现开朗的微笑,把手放在友香的头上。
  「你自白得很好。不用我们说出你的名字,真是太好了。别担心,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会出卖绚子的人。」
  学生会长如此说道,汐音也微笑地接下去。
  「嗯,你是自己报出名字的,当然有斟酌的余地。你有什么意见吗,绚子?」
  「有呀。有是有,不过那等到听完详情之后再说。」
  绚子嘟起嘴唇答道。
  「咦……?」
  「咦咦……?」
  护与友香一起愣住了。
  「咦咦咦咦?」
  「咦咦!刚刚那是在演戏吗?学生会长!?」他打从心底吃惊地站了起来。

  「——应该说不是吧,刚刚你当真大喊时,我还在想该怎么办,很头疼呢……明明事前都做过那么多说明了。」
  「咦?不,那个……因为刚才的学生会长太可怕了,我就……」
  随着一脸为难的学生会长,护身旁的绚子也小声地说了句「笨蛋」。
  「不过,你为什么有必要保护友香?」
  这话说得再正确也不过了,护连一声都吭不出来。
  「……好了,友香。」学生会长露出让刚刚的面无表情仿佛幻影般的绝佳微笑说:「我不会让你被退学的,因为你只是被利用了。不过,他们因为你的关系而受伤也是事实。你会告诉我们详情吧?」
  那是绝对不允许人说「不」的口气。
  也许是觉得友香刚才胆怯的样子很有趣,学生会干部里也有人发出笑声。有人因为学生会长的态度豹变而傻眼,也有人感到很佩服。学生会这种一点都没有把这件事视为重大事件的态度,对她来说应该是一种救赎吧。
  在流下悔恨泪水的时候被投了一个变化球,友香哑口无言地僵在那里。
  汐音再度确认:
  「利用你的人,到底是谁?我们得马上把他找出来,打到濒死不可。说出来吧。绚子也因为心爱得不得了的护受了伤,她那可真像是在恶魔面前的小羊一样慌乱——呜呃!」
  绚子用金属球棒挥出一击,就让汐音倒在桌上沉默了。
  「副会长……」护喃喃地喊,但汐音没有回应。绚子应该也有作最低限度的手下留情吧。所以不要紧的……应该是吧。
  「友香,」绚子开口:「告诉我们吧!你也正在拼死反省对吧?如果你详细地把事情全都说出来,那我就承认你还是学生会的一分子。」
  经过一点沉默,与一点犹豫之后。
  友香随着道歉,告白了一切经过。
  听完了详情之后,学生会长问绚子:「你觉得怎么处罚比较适当?」绚子答了声「说得也是」,把手靠在嘴角思考着。
  绚子朝护瞥了一眼,在烦恼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
  「让我揍一拳。」
  是啊,这种程度还满适当的。学生会长笑着说:
  「与其要挨她的拳头,不如死了还好一点。」世界重量级拳王曾经不小心这样说溜嘴过。绚子的拳头,就连坦克的装甲都能打穿。
  「真是的,我真不敢相信。居然用球棒揍人,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呀?要是有个万一,你打算要怎么负起责任!?」
  「既然没事那不就好了。应该说,你怎么可能会出事呢。等你身上有一点像人类的弱点以后,再来谈这个啦!」
  「什么!你也能说这种话?我再怎么结实也不会像你一样,连被巡弋飞弹击中都没有受伤,我可没有那种怪物身体!」
  绚子用鼻子哼了一声,汐音不高兴地把头转开。
  会议结束,其他干部们离开学生会办公室之后,他们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她们虽然散发出那种光是靠近好像就会让人神经衰弱的气氛,不过要说她们感情不好,又有一点不同。现在的护已能明白。
  护下定决心试着介入调停。
  「那个,就算你们在这里吵架也没用啊!还有副会长,反之你吵了也是会输……」
  这句话非常地多余,汐音以宛如般若鬼面的表情回过头。
  「你说了什么,护!?」
  「没……没有!」
  护连连摇头。
  后脑勺肿了一个大包的汐音,鼓着腮帮子在椅子上坐下。
  「——护也好,哥哥也好,老是站在绚子那一边。像球棒那种危险的东西,才不该放在绚子可以拿得到的地方。」
  「对了,绚子。你知道友香说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学生会长边笑边把话题转了回来,绚子「嗯」地一声清楚地表示肯定。
  护以及鼓着腮帮子的汐音,都认真地听着绚子说。
  「是脸颊上有疤痕的男人对吧?那个人三年前被我打到濒死之后移交给日本政府,原本是长期待在日本进行谍报活动的美国情报员。他是日裔美国人,本名叫……什么来着。我记得的确是叫雷蒙·K·贝兹吧。他在移送中试图逃亡,而情报局人员开火使他失去了搭档。」
  这也叫做「被绚子杀害」吗?这种胡扯的牵强说法使护的感情瞬间沸腾,他一拍桌子,声音也激动起来。
  「鹰栖学姐果然是作了正确的事反遭到怨恨,不是吗……!」
  汐音用温柔的声音告戒般地开口:
  「好像是这样没错。可是护,如果对方本人不承认他是恼羞成怒反过来怨恨别人,那就无法成立了。」
  「我只对贝兹的长相剩下一点印象了,不过我想只要去查就能知道——啊,护让他受了烧伤,知道长相也没有意义了吧?」绚子一只手一边把玩球棒,一边用打从心底感到厌烦的声音继续说。「看来他是非常憎恨着我吧。逃狱之后还在寻找对我复仇的机会,像个笨蛋似的。」
  友香说明的内容很单纯。
  贝兹似乎在一段时间之前就已经锁定了几个学生会干部,为了加以利用而寻找他们的弱点。贝兹抓住友香的弱点,用假名出现在她面前,威胁她帮忙。他隐瞒自己的目的是绚子,命令友香夺走他调查出是绚子制造的『灵魂之火』,要她把废弃仓库里的比亚特利斯浓度降为零。他好像说过如果友香办完这些事,就会履行约定。
  「——真过分。」护握紧拳头,大大叹息出声:「结果贝兹还是没把丸山学姐很疼爱的那只小狗还给她吧……?」
  贝兹似乎绑架了友香的爱犬,以此当作筹码来要挟她。
  「的确是很卑劣。友香也就因为这样不惜冒着被东比大附属高中退学的危险,持续无条件听从他的命令……太愚蠢了。」
  「——鹰栖学姐,这会不会说得太过分了……」
  「不。友香是个笨蛋。如果她和学生会商量,明明我们什么都能帮忙她的。现在才说,要是我们已经遇害,那就无可挽回了。」
  绚子不高兴地摇摇头。汐音带着一脸通情达理的表情点点头。
  「如果友香一开始就和我们商量,那护说不定也不会受伤了。对绚子来说,当然会怒上心头啰。是她心爱的、心爱的护受伤了耶——对吧,绚子?」汐音对护眨眨眼睛。
  「咦!」护慌张起来,而绚子吊起眉毛怒吼:
  「别在护的面前排泄你自以为是的妄想好吗!?」
  「我说的不是妄想,是事实不是吗?」
  「你这个……!」
  还来不及制止,亢奋的绚子作势就要抓起汐音。汐音呼呼呼地笑着,从怀中拿出照片高举起来。
  护与绚子同时僵住了。
  「副……副会长……那……那……那张照片,你是从哪……哪里弄到的!?」护用彻底动摇的声音说着。
  「我应该有和美月说过,如果胆敢把照片拿给别人就要杀了她的!」绚子则用近乎惨叫的声音呐喊。
  「因为美月说不能给我照片,我就收下底片了。」汐音看着照片说:「呼呼,真是的。喂东西吃耶,感情和睦真是件好事。你有什么借口来推脱这件事呀,绚子?不可能有吧。因为这可是喂东西吃唷。」
  「——我杀了你。」
  绚子以认真的声音一说,汐音即使有点害怕,还是迅速递出照片。霎时间,面红耳赤的绚子一副因为太难为情而看不下去的样子大喊:「哇啊啊啊啊!」她抢走照片唰唰撕破扔掉之后,再「哇啊啊啊啊!」继续惨叫着逃走了。绚子像只受到惊吓的猫咪,躲在浑身僵硬的护背后。即使还在发抖,绚子还是勇敢地拔起攻击性的声音呐喊:
  「居……居……居然这么做,就算卑鄙也该有个限度……!」
  看到全部的经过,汐音的表情亮了起来。她在自己抛在桌上的书包里搜索着。「其实我已经先加洗了三十张……」说完,她拿出一样的照片高举着。
  绚子依然缩在护的背后大喊:
  「你……你是笨蛋吗!去死啦!」
  「不,谁叫你们要被人家拍到这么有趣的照片!汐音,待会儿也要加洗给我啊!」
  学生会长说着放声大笑。至于汐音,她一个人站在窗边举起拳头,空出的手里紧抱着照片,一边眼角渗泪,一边沉浸在感动之中。
  「这条路好漫长呀。只要有这些照片,说不定我终于能赢过绚子了……!」
  已经随他们去了。
  他的石化状态解除了。
  护依旧红着脸,试着改变话题而大喊:
  「那……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学生会长?」
  面对护的催促,学生会长一边擦拭眼角一边转向绚子。
  「绚子,你现在要去追踪那个叫什么贝兹的家伙吧?」
  「对,没错!」
  绚子已经自暴自弃了。
  「我要把他找出来,拖到警察那边去!当然,是和护两个人一起去!」
  「你只要一亢奋起来,就会自掘坟墓啊。你们就照这个样子,尽情甜甜蜜蜜下去吧——护,绚子她喜欢你。你喜欢绚子吗?」
  「咦……」
  学生会长突然抛来的问题,让护哑口无言地僵在那里。会长的话,是在问自己对绚子的「喜欢」是到哪种程度吧。他要自己现在在这种场合回答吗?
  「怎么样?」学生会长的催促,让护连笑都笑不出来,屏住呼吸再度望着绚子。「我……对绚子学姐——」当护无法下定最后的决心,就要张开口回答时……
  绚子面红耳赤地慌乱起来,拿起了过去仿佛啜饮过无数鲜血的金属球棒,对准微笑的学生会长。
  「护!你要是把这种笨蛋说的话都当真,脑袋会变笨的!」
  她就这样把话题带过去了。护稍微松了口气,看着绚子和学生会长他们。如果绚子刚刚没有插嘴,自己又会怎么回答呢——
  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那么开心,学生会长再度露出笑容。
  「可以吧!?」脸颊发烫的绚子对学生会长大吼:
  「我们接下来要去教训贝兹。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你应该不会妨碍我们吧!?」
  「没关系。就连我,也气得想杀了那个男的。可以的话,你们就杀了他……虽然我想这么说,不过护好像不太适合这种事,还是算了。把他痛揍到再也没办法复活的地步吧。」
  「有干劲是很好,不过你可别像前天那么大意了。因为你还有义务得保护他。」
  「……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啦!」
  激动的绚子只在一瞬间朝护瞥了一眼,就迅速地走出学生会办公室。护向学生会长与汐音行个礼后,便慌忙要追上绚子。他们依然带着微笑地告诉护:
  「加油,护。」
  「我会祈祷你的学园生活过得幸福。」
  「……谢谢。」护微笑地说。
  因为他很清楚,学生会长与汐音此刻所说的话既不是讽刺也不是挖苦。
  护在走廊的正中央,追上正把球棒拖在地面上前进的绚子。
  「那个……」护偷看着绚子那张不高兴的侧脸,对她开口: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昨天我已经追踪贝兹的足迹追到一半,至少在中午之前他都还待在横滨。也许是有注意到我们吧,他有好几次穿越人群,行踪是有点复杂,不过我今天之内就要找到他。」
  「要是又有陷阱……不要紧吗?」
  「对方也知道和我正面对决没有胜算,所以也有可能这么做。不过,就算他准备了其他的陷阱也好,逃走了也好,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快点抓到他,把他扔进拘留所。」
  护脑海中突然在意起一件事。
  「鹰栖学姐——」
  他停住脚步,绚子吃惊地停下来回望他。
  护思考着。三年前,当时的绚子逮捕了那个曾是间谍、名叫贝兹的男人,把他移交给政府。但是,这么做是不行的。那个男人现在完全恼羞成怒,要对绚子不利。
  护无法认同这种事,他绝不原谅有人像这样加害绚子。所以——
  「这样是不行的。」
  听护这么一说,绚子用一脸写着「你在说什么?」的吃惊表情回望他。
  护回望着绚子开口:
  「就算让贝兹坐牢,说不定他又会逃狱,像这次一样袭击鹰栖学姐不是吗?这样是绝对不行的。更何况,虽然我不是会长,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那要怎么样?难道你的意思是要杀了他?」
  听到绚子干脆地说出这种话,护有一点慌乱。「不……不是的。」他如此回答,恢复镇静对她露出笑容。
  「我们别光只是抓住贝兹。就把他吓到屁滚尿流吧。让他吓到再也没有勇气想要威胁鹰栖学姐的性命。」
  绚子一开始愣住了,接着露出仿佛很满足的表情。
  「这提议很好嘛。这才是我的……」
  说到这里,她难为情地话声一落,垂下眼睛。
  「……恋……」
  「恋?」
  当护回问时,绚子露出微笑。
  「恋人——要是能这么说就好了。」

  他们在当天晚上找到了贝兹的藏身处。
  原本只要在这里把贝兹五花大绑就结束了,但是——
  「比想像中还简单啊。尽管他好几次混在人群里,又对比亚特利斯网络的追踪抱持警戒……但是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他是不是还看不起我的能力?」
  在横滨屈指可数以治安恶劣闻名的地区之一,绚子仰望着那栋看起来就像会有黑心商人雇用非法居留外国人在里头开设可疑店家的破旧大楼,充满自信地低语。
  在不让绚子注意到的情况下,护擦去手心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水。
  在这个时间,两个穿着制服的高中生很引人注目,不过绚子并不在意。护也是,只要待在绚子身边就不会感到不安。绚子把背靠在自家汽车上——这次不是宾士,而是一台林肯——竖起食指。
  「护,你要记住。如果要搜寻比亚特利斯网路的其中一个部分——要搜寻比亚特利斯自然积蓄的记忆,那么迅速比毅力更重要,灵感比注意力更重要。」
  就算她这么说,护也只能歉疚地举起手发问:
  「……不好意思。要怎么做。才能搜寻比亚特利斯的记忆?」
  「首先要感应比亚特利斯,让自己集中的意识与比亚特利斯的存在化为一体。对于比亚特利斯的控制都得由此开始……那么,结果如何?」
  绚子如此回答他后,朝着从道路另一头走过来的身影发问。总是身穿西装的菊川自大楼现身,他越过肩膀回望大楼。
  「我已经照着绚子大小姐的吩咐,请目标之外的人都离开大楼了。虽然是用了有点粗暴的手段。」
  护连想都想像不出,那会是什么样的手段。
  菊川轻松地说着,转了一圈环顾四周。
  「我在能够看见目标房间的位置配置了二十个人。除此之外,巷子里也有大约十人……和鹰栖老师借来的人手,全都出动了。」
  「好……好厉害啊!」
  从基本是是个平民的护眼中来看,绚子果然是位于云端之上的存在。绚子把双臂交叉在胸前,落落大方地对菊川点点头。
  「是吗,很好。你听好了,从这个瞬间开始,不能放过雷蒙·K·贝兹任何的一举一动。要是有谁出了错,那就是你的责任,菊川。」
  「……他们真正的职责,可是阻止您的乱来行径啊。这次是为了对上星期没有保护好小姐一事表示歉意,才会听从您的吩咐喔。」
  菊川叹息似的耸耸肩露出微笑,仿佛在说「对吧?」一般看向护。护也同样地笑了。
  「对不起,这次先提议的人是我,请别对鹰栖学姐抱怨。」
  说得没错,你很清楚嘛。绚子笑了。她对护说了一句「差不多该走了吧」,便迈开步伐。
  「我想您应该也很清楚,如果贝兹是个能够理解大小姐力量的人,那么他还没有逃亡的理由只有一个。」
  菊川在绚子背后说道。
  护有点不安地看着她,绚子回过头闭上眼睛宣言。
  「菊川。」
  「是的。」
  「就算那家伙准备了什么陷阱,你以为我会中计吗?」
  菊川与护对望一眼,彼此都露出一点笑容。
  正是如此。现在的绚子看来不像会出纰漏的样子。
  「如果是鹰栖学姐,一定没问题的。」
  「很遗憾的,我认为现在的大小姐不会大意失败。」
  「何况正因为那家伙正在准备陷阱,才要由我们先动手。当一个人正在挖陷阱的时候被人找上门,他就没办法让对方掉入陷阱了吧?」
  「如果是鼓足干劲的人,说不定有可能——绚子大小姐。」
  菊川的口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绚子皱起眉头。
  「什么事?」
  「您看起来变得更美丽了。鹰栖老师会非常高兴吧……您看,吉村先生也看得着迷了。感情好真是让人羡慕啊。我仿佛看到了我和内人十五年前的模样……呜!」
  绚子用手肘顶击菊川的胸口,让他闭上嘴巴。她俯望着菊川无法呼吸身体崩倒的模样,吐息因为动摇显得有些凌乱。
  「事情结束之后,贝兹应该会拼死想逃往国外。你别让贝兹发觉地与他接触,准备好偷渡的船只。当然,船是让那家伙一个人包下来。出航时间就订在放学的时间……对了,大概傍晚左右吧。」
  绚子留下这些,开始爬上大楼。
  「快一点,护。」听到上面传来的声音,护快步跟在她的身后。
  尽管绚子没有说话,微笑却刻印在她美丽的脸庞上。护心想的确和菊川说的一样,绚子比相遇的时候变得美多了。然而此刻用力踩着自朦胧灯光中浮现的肮脏阶梯,笔直往前迈进的绚子,是多么地勇敢、多么地美丽啊!
  为什么呢——
  他们在二楼一户文件上载明无人居住的房间前停下脚步。
  绚子大大地吸口气,向里面大喊:
  「你听得到吧,雷蒙。贝兹!」
  那嗓门大得连明知她要呐喊的护都吓得跳起来。
  他大概是非常吃惊吧,尽管没有回应,物品喀答掉落的声音,从那个应该受过间谍训练的男人所在的房间内传出。贝兹的动摇透过空气传达过来。从门另一头传来的奔跑脚步声,听来格外地响亮。
  绚子闭上眼睛。
  「你知道我是谁吧?三年不见……不,这么说来,我们前阵子好像才见过面呢。你听清楚了。我——」
  绚子透过在房门另一头浮游于屋内的比亚特利斯,注视着室内。
  「是来杀你的!」
  他没有回应。
  然而,他们却听见了坚硬的物体连续撞击什么东西的声响。绚子嘲笑地说:
  「没有用的。我的比亚特利斯网路已经捕捉了整栋大楼。为了不让你从这个房间里逃脱,我把那扇窗户固定到绝对打不开的程度,强度也提升到与钢铁不相上下。不管你怎么殴打它都没用的。」
  敲打窗户的声响停歇了。
  「你就好好地想想,接下来我要用什么方法杀了你吧。真是愉快的想像!」
  「——你这个怪物!」
  扭曲的声音第一次有所回应,绚子对护下令:「你退后。」护照着她的话去做之后,绚子伸出右手触摸门扉。
  门的另一头响起爆炸声,房门剧烈震动着——但也仅止于此。
  「咦……那……那是什么?」就在护发出沙哑的叫声之后,下一秒,接近惨叫的呐喊声传了出来。
  「怎么可能……!」
  护回想起来,就是那个声音。
  在门另一头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袭击绚子的男人。护的怒火再度燃烧,紧紧握住拳头。那个利用丸山友香,为了报复选择卑鄙手段袭击绚子的男人。护过去从不曾对任何人抱持如此强烈的愤怒。
  不能原谅那个男人。护要让贝兹害怕到快要发疯的地步,让他体会到自己所犯的罪行有多么重。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门射不穿是吗?当然是因为有我在防御啊,你这智障。你以为凭着『灵魂之火』程度的火力,也能贯穿我制造的防护罩吗?真可笑。你不记得三年前被我打到奄奄一息的事了吗?你就待在那里发抖,听清楚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爆炸再度发生,然而绚子碰触的门扉依然动也不动一下。
  「你看看窗外,贝兹。」
  当绚子这么说时,整栋建筑摇晃了。
  那是『灵魂之火』造成的爆炸无法与之比拟、令大气仿佛也在震动的惊人冲击力与爆炸声。护冲向通道角落探向窗外,遥远的高空上——夜空被染成一片赤红。
  护说不出话来,贝兹大概也眺望着同样的光景。
  「天空……!」
  惊人的爆发火炎在高空升起。
  天空因为超高温而扭曲,产生的电浆爆开,把广及数百公尺内的范围全都燃烧殆尽。火焰之龙侵食夜空的漆黑,爆炸的震动直接震到护的胸口深处。如果被卷入那场爆炸中,这世界存在的一切事物都会一瞬间化为黑炭吧。究极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有如吃顿午饭般轻松,就能引发这种由比亚特利斯造成的劫火飨宴。再也没有比这更恐怖的威胁了。
  因为这景象太过惊人,护想不到话语可以去形容。他只是愕然地望着再度重返寂静的夜空。绚子对吃惊的护投去有些恶作剧意味的目光,然后她态度一变,用越发冷彻的声音对门的另一头说:
  「你好像很留心警戒,不过能不能别把我和一般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相提并论?再怎么使些小伎俩,只要能藉着比亚特利斯网路回溯找到你就能轻松获胜了。就算你躲起来也是没用的。」
  绚子对着一片死寂的室内开口:
  「我只给你一天时间。」
  绚子用那如果去碰触,仿佛连最深处都已冻结的冷酷嗓音说:
  「把你要友香去偷的『灵魂之火』全部放在这里,从这里消失。然后在一天之内离开这个国家,再也别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你能遵守这一点,我就不把你五马分尸。」
  完全的寂静包围了这栋大楼。
  几分钟后,绚子打开房门,护走进房间里,看见已经敞开的窗户,还有三台『灵魂之火』、突击来福枪、装着数十发M193子弹的弹药箱与几样生活用品放在地上。
  那个男人是从何时在这里生活,从何时开始锁定绚子的呢?
  绚子把身子探出敞开的窗户,用目光向待在林肯轿车上等待的菊川示意。护呆站在那儿注视着『灵魂之火』时,听见林肯轿车的引擎声响起。「不要紧的。」绚子点了点头,走到护的身旁。
  「爷爷借给菊川的三十名特务都很优秀,菊川也是个十分能干的男人。他们不会跟丢的。」
  绚子温柔地拾起『灵魂之火』,注视着护。
  「啊,这样一来就没必要进行实验了。就携带型枪炮来说,『灵魂之火』好像已经拥有破格的性能了。下一个问题,就是由我之外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来制作的情况。」
  绚子如此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着,把『灵魂之火』塞进上衣口袋里,说了句「『灵魂之火』回收完毕」。
  「接下来,只剩下要让那家伙哭得更惨了——啊,对了。」绚子用拿出玩具想讨小孩子欢心似的口吻,露出有点忐忑不安的样子说:「护,你要试试看看吗?」
  护还没有粗神经到那种地步。
  「不用了……」
  「啊,说得也是。噪音会吵到附近居民的。」
  如果这样讲,那鹰栖学姐刚刚引发的大爆炸又该怎么办——
  当绚子走到门边时,她回过头来。
  「那么,今天我们就回去吧。真期待明天的到来。」
  她的表情如孩子一般天真无邪,也如孩子一般残酷。

  放学之后,护与绚子一起走出校舍,菊川已来到出入口处迎接他们。护和绚子把其他学生的吵杂声抛在脑后,搭上那台似乎已经修好,被绚子踹坏的车门也恢复原状的宾士轿车。
  绚子首先对菊川发问:
  「情况怎么样了?」
  宾士在通往校门的下坡道上前进,护注视着长着红叶的樱树大道。
  第一次爬上这里的时候,可是连想都没想过会这样啊。护这样想着。在转学进来前,当护为了听取学校说明而通过这里时,根本没想像过——
  「护。」听到绚子喊他的名字,护转过头。「你要认真听呀。」
  「啊,对不起。」
  鹰栖绚子,护不曾想像过的高年级生。她所教导他的比亚特利斯,是比护想像中远远美好得多的事物。
  「一切都毫无阻碍地进行。其中一名特务对贝兹暗中谈起这件事,他就冲了过来。雷蒙·K·贝兹将在今天下午六点三十分,经由非法路线出国。」
  这是护与绚子两人想出来的作战方案。给予贝兹逃亡的希望后,再在绝对无法逃脱的船上痛揍他一顿。
  绚子仿佛有些开心地说:
  「你有好好准备包租的货船吗?」
  「是的。因为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这可是很辛苦的。要大闹一场是没关系,请别把船破坏得太厉害……啊,对了对了,因为这次我有在各方面进行运作,我要求增加特别津贴。」
  「那上次你口吐恶言扣掉的两个月薪水就不追究了。」
  菊川越过后照镜笑着说:「只有这样……您不觉得太蛮横了吗,吉村先生?」菊川也真的是很辛苦啊,护心中想着。虽然如此,菊川还是接受了照顾绚子的工作。只要一看就能明白,那是因为他也很喜欢绚子。
  宾士轿车(注:Mercedes-Benz)穿越东比大附属高中的校门。
  日后,自己还要通过这道校门数十遍、数百遍吧。而其中的大部分,恐怕都会和绚子在一起——想到这里,一种心跳加快的舒服感觉包围了护。

  十月的尾声接近,日照已经不长了。太阳正在他们搭乘宾士车移动时已经沉没,在迎向出航时间的此刻,天色已完全进入夜晚。被船身徐缓的震动所摇晃,护一边在甲板上眺望黑暗的大海,一边听绚子说话。
  「听好了?那男人可是向死亡商人买来军用来福枪携带的家伙。就算是现在,如果他还身上藏着手枪之类的武器那也是当然的,你要小心。」
  「是的。」
  「最好待在我的身边。现在去和他打架是我的任务,你别忘了这一点。」
  总觉得绚子好像小孩要出远门时,爱操心的妈妈一样。
  护微笑着回答:
  「我不会忘记的,我会待在鹰栖学姐身边。」
  「——嗯。那样就好。」
  绚子把手肘靠在扶手上,自离开东京湾的货船上眺望海洋的彼端。令肌肤生寒的海风,吹得她的长发微微摇动。
  那副模样非常美丽,让护几乎忘了他们为什么会身在此处。不顾接下来要面对危险的事情,护感觉这好像是个极为平凡的约会,一种轻微的心动感包围了他。护感到他们两个人像这样处在一起,是极为自然的——
  护回过头,绚子脸上浮现微笑,拨起刘海。
  「……怎么了?」
  护一瞬间停止呼吸,就像第一次见到绚子时那般看得着迷。
  他感受到自己有生以来最为激烈、响亮的心跳。
  绚子的表情带着自信与骄傲,还有没有其他形容词能描述的「强悍」。那比起任何事物都更加强而有力的表情,属于面对着会令平凡人感到胆怯、想逃、想谨慎前进的道路,却能一笑而过悠然迈步向前的人。
  那表情与护所憧憬的、定下护的梦想的「那个人」一样——又比他更为美丽。
  护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绚子的那个表情,那个笑容。
  啊,果然是这样吗?他感到理解。对自己的力量深信不疑,绝对的自负心。正是在这种自信洋溢的瞬间,绚子才会比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更加美丽。绚子的美不仅仅限于外表,包含了更加重要的事物在内,她的一切都美到令人目眩。
  自从与绚子相遇之后,护第一次确定了自己的心。关于自己对绚子抱有什么样的想法,这个一直朦胧不清的答案,护感觉自己终于清楚地找到了。
  护将一直感到的疑问自唇间倾泄而出。
  「……鹰栖学姐你……」
  「嗯?」
  「鹰栖学姐为了什么,以什么理由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仿佛要将护的迷茫与懦弱一扫而空,绚子的答案单纯明快,却又充满了直率的力道。
  「因为我拥有才能,除此以外还有别的理由吗?」
  你在说什么呀?她那理所当然的口吻,仿佛像在这么问似的。
  「我的叔叔是比亚特利斯的研究者,他察觉到我的才能,对许多机构宣传了我的能力。他教导我,我的才能是很重要的东西。你知道吗?人要选择了未来的理由是很单纯的。因为我所拥有的比亚特利斯控制才能比起任何人都来得多,所以选择了这条路。我认为这是我的荣耀。」
  绚子边用手梳理着长发边问:
  「——那护呢?为什么你会想就读东比大附属高中?」
  像护这样中途入学的学生,几乎都是志愿接受测验的人。光是只用拥有才能这点,是不构成说明的。
  「……因为我有憧憬的对象。我想变得和那个人一样。」
  「是谁?」
  是个和鹰栖学姐有点像的人——护这样想着,笔直地注视着绚子。
  「是从前帮助过我的人。因为是小时候的事,我不太记得前因后果了……不过我没有忘记那个人的微笑,还有那个人让我看到的力量。」
  「……那个人是女生吗?」
  绚子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点嫉妒,让护轻声发笑。
  「嗯,啊,不是的,他是男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可是……那个人引发的奇迹拯救了我——啊。」
  「什么?」
  「我憧憬的对象,也有女生喔。」
  护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绚子,眼眸中意有所指。绚子一开始不明白护话里的意思而吃了一惊,但不久后就领悟过来,开始慌乱起来。
  「护?那个,我……」
  「我觉得能够遇见鹰栖学姐,真是太好了。」
  这是他毫无虚假的真心话。尽管难为情到受不了,护却觉得非得说出来才行他笔直地注视着绚子,加深脸上的微笑。
  「我认为鹰栖学姐是位对自己非常有自信的人,不过和鹰栖学姐在一起,好像连我也都会有力量涌上身体一样……我觉得这真的很了不起。像鹰栖学姐这样的人能打从心底相信比亚特利斯,我觉得好高兴。」
  护有一点迷惘。尽管迷惘,但当他看到绚子摇荡的眼瞳时,他下定决心。护一边意识到怦怦直跳的心脏,一边拉起绚子的手。她没有拒绝。
  和护一样的紧张,绚子的动摇透过手传了过来。
  「谢谢你……有鹰栖学姐在,真是太好了。都是托鹰栖学姐的福,让我能够相信比亚特利斯是比我想像中更棒的东西。」
  这也是真心话,但是护说出口时,脸红得好像要着火了。
  绚子的表情放松了,她非常害羞地说:
  「那么你也像我一样,对自己的才能感到自豪吧。我……那个,对你……对你……那个,这个,总而言之!我对自己的眼光很自豪。」
  「——怎么可能!」
  听到那因为恐惧而战栗的声音,他们回过头。
  脸庞大部分都包在绷带里,身穿军用雨衣的男人发着抖站在那里。这是他们第一次好好地面对面,不过护马上就明白了那个人是谁。船上除了船员之外应该只有一个人在,而他也不可能忘了那个令人不快的声音。
  护喀嚓一声咬紧牙关,低声地说:
  「……你……就是用那种卑鄙的手段,想谋害鹰栖学姐的家伙!」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魔女贝雅特丽齐』!还有烧伤我的脸的混帐小鬼!为什么……!」
  「这不用问也知道吧!」
  绚子把手伸到头上一弹手指,甲板的灯光便一同亮起。那男人——要谋害绚子的男人,雷蒙。K。贝兹,看来很害怕地用手遮住眼睛。
  「当然是为了揍你、踹你、折断你的牙、打断你的肋骨、刺烂你的喉咙,问出友香的狗在哪里,再把满目疮痍的你扔进大海里呀。」
  贝兹从绷带缝隙间露出的黑色瞳孔因为动摇而游移着。给他逃到国外这个希望后,再给予毁灭希望的决定性绝望。绚子一副开心的表情。
  「没错,我就是想看你这个眼神。看得我都兴奋得打颤了。」
  这样很好。因为他们就是要让贝兹绝望,才会在昨天刻意放他逃走。
  为了让他对于向绚子下手这件事,感到无与伦比的后悔。
  为了让他再也不敢这么做。
  贝兹向后退了一步,用哭腔怒吼:
  「恶……恶魔……!你不是说过,只要我在今天内逃到国外就放过我吗!?」
  「这当然是谎话啰。」
  「你这个恶魔啊啊啊!」
  贝兹泣血地大喊,绚子不高兴地把话重新说过:「应该说……」
  「我没有说过要放过你呀。」
  「啊,是呀,鹰栖学姐只是说不会把你五马分尸而已……」
  她的确没说过。
  绚子嫣然一笑,露出能让人感觉到毁灭气息的笑容。
  「真要说起来,你得意忘形地攻击我,又让护受了伤,为什么还觉得我会饶过你?我会按照约定,只留着你一条命,你放心吧。」
  「呜……」
  贝兹的眼中掠过一阵疯狂。
  他把手伸向外套怀中,一口气拔出自动手枪。
  「呜喔喔喔喔喔——!」
  「鹰栖学姐……!」
  在枪声停歇后,绚子缓缓放开握起的拳头。
  弹头被压扁的九厘米子弹,从绚子手中啪啦啪啦地落下。
  在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也愕然不已。对于过去无法接受的几个传闻,此刻他都有种原来如此的理解感受。真不愧是绚子。
  哼,绚子不屑地叹了口气。
  「就这样?」
  「你绝对不是人类!」
  贝兹把手枪砸在甲板上,一个翻身朝海洋方向奔去。
  「护!」
  绚子严厉的声音让他闭上双眼。
  他知道被逼入绝境的贝兹正逃向海面。他们已经预先在甲板边缘撒上了灯油,护正感应着灯油。
  集中起来的意识,确实感受到了那里的比亚特利斯。
  把当时的感觉、当时的奇迹再一次——
  护张开眼睛,喊出声来:
  「燃烧吧!」
  「……呃啊!」
  在眼前窜起的火焰挡住贝兹的去路。办到了!我办到了!鹰栖学姐……!没有时间让护去体味这小小的感动,贝兹改变方向朝连接到船舱内的门扉逃去。
  绚子呐喊道:
  「护,我们追!」
  绚子明明随时都可以击倒对手,她却很明显地是在玩。
  她就像是玩弄老鼠的猫一样,看起来非常高兴地追在贝兹身后。护边在更后方追向他们,边对前面的绚子喊道:
  「鹰栖学姐!这么开心是没关系,那个,请多小心。」
  「哎呀,护?你昨天不是说过,你不觉得我会大意犯错吗?」
  「我现在也不觉得,可是……」
  可是多少有点担心也是没办法的吧。尽管绚子没回头,但护从气氛中感觉出她在微笑,前进一会儿之后,绚子对前方奔跑的贝兹大喊:
  「凭你这种货色也敢对我出手,原本就是个错误!甚至还对护开枪……!我要在你全身留下永远不会消失的伤痕!贝兹!」
  她蕴含着盛怒放声大喊。
  绚子清楚地宣言:
  「我要把你玩死!」
  护可以确信,那个男人再也不会对鹰栖学姐下手了。绝对不会。
  贝兹一边不时回过头,一边拼命在船舱内奔跑。
  「照这样跑出去,他大概会进入机库吧。」
  如果认真地跑应该一瞬间就能追到贝兹,绚子连口气也不喘地在护身旁并肩跑着。护喘着气回问:
  「机……库……是吗?那里……有……什么吗?」
  「那家伙大概只是没头没脑地乱跑而已,不过有别条路线也能通往机库。我走那条路线过去,你就这样追下去,我们来夹击他。」
  「啊……好……好的!」
  「我想那家伙应该没有藏着其他武器了,不过要是有危险你就马上逃走。还有以后……」
  绚子朝通道的反方向转弯时,留下了这些话:
  「等到你能运用比亚特利斯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的肉体之后,就不会因为一点运动而喘不过气了。体能强化在比亚特利斯的控制中算是比较难的,我想这还早吧,不过你要记住这点。就笔记上来说,这是属于一年级第一学期的范围,不会出现在期末考里。」
  绚子提升跑步速度,消失在另一条通道的深处。
  护也拼尽全力加快脚步追向贝兹。
  护对运动并不会感到很棘手——虽然也没有擅长到可以自豪的地步,不过十五、六岁的护会没办法与根据菊川准备的资料来看好像已超过四十岁的贝兹缩短距离,应该说他真不愧是前美国情报员吧。但是一想到绚子也正在追逐那个前任情报员的背影,他的背影看起来就仿佛飘荡着哀愁,真是不可思议。
  贝兹绕过转角,消失踪影。
  护突然想到。
  绚子每天都过着这种像死亡游戏一样的生活吗?
  从菊川与学生会长,还有绚子本人说过的话来看,说不定真是这样没错。如果是这样,也难怪会有那种谣言出现。绚子会受到生命威胁,她的才能才是根本的原因,绝不是绚子有什么不对。但是和绚子在一起,也代表会经常像这样被卷入性命交关的事件中。
  回想起被来福枪袭击时的回忆,护就连现在都会感到害怕。
  如果和绚子在一起,那一定不管有几条命都不够用——
  和她走向不同的人生,不是聪明得多吗?护这么想着。
  「……不。」
  护压住如抽紧般疼痛起来的胸口,摇了摇头。他心中有着就算真是如此,却也无法割舍的思念。
  「因为,我——」
  而且,绚子一定会保护他。护如此确信。正因为这样,他必须变强,强到同样也能够保护绚子——
  当护向右绕过转角的一瞬间,一只烧伤的手盖住了他的嘴巴。
  「……!?……嗯嗯!」
  护发不出声音。
  在护睁大的眼睛中,映出了绷带男因恐惧而浑浊的眼神。他就这样被用力压倒,视野跟着回转,护的后脑勺撞上机库的地板。爆开的冲击力与沉钝的疼痛令他发出呻吟,可是就连呻吟声都被贝兹的手给压了回去。护还做不出什么有效的抵抗,贝兹就跨骑在他身上,用双手抓住护的脖子。
  「——你这个被魔女美色蒙骗的小鬼……!那家伙可是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怪物啊!」
  这句台词,让护心中涌上一股愤怒。就和看到绚子中弹时一样,那种如燃烧般,使他每一个细胞全都沸腾的激烈愤怒涌了上来。
  魔女?一开始是谁先做出被鹰栖学姐逮捕的蠢事的?后来把朋友的死怪在鹰栖学姐身上,自以为是地叫她「可恨的魔女」,还采用卑鄙的手段想杀了她的人渣不就是你吗?就连鹰栖学姐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像你这种全世界最不了解鹰栖学姐的家伙,在说什么东西……!
  护抓住贝兹的手腕。
  火眼摇曳着升起。「什……!」皮肉烧焦的臭味,让贝兹的眼神因为惊愕而摇晃。护忍着痛苦,试着让意识进一步与比亚特利斯联系——
  「护————————!」
  这声呐喊让护仰起头,在天花板附近看见绚子的身影。
  绚子的裙子轻轻卷起,曝露出底下鲜红的内裤。咦?只有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护马上回过神,慌忙缩起身体,将身驱从贝兹转而向上的手臂中抽了出来。
  绚子笔直地落了下来。
  她藉由重力加速的双膝直接命中贝兹的脸庞,把他被绷带缠绕的身体压垮。「哇啊啊啊啊啊!」贝兹发出凄厉的惨叫仰天倒下,在绚子身下痉挛着。
  绚子在贝兹身上形成正座的姿势,脸颊泛红地用右手拉好裙子边缘。她翻起眼珠看着护,有点难为情地问:
  「你看到了……?」
  「……看到了。」
  护清清喉咙,尽管红着脸,还是轻笑着回望绚子。
  「红色是你喜欢的颜色?」
  「笨蛋!」
  他被绚子轻轻踢了一脚。
  对了,护想到,绚子会保护自己。她曾这么说过。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绚子的光芒,绚子说出喜欢自己的那份情意,比起其他任何事物都来得可靠、令人放心。
  如果连这都不能相信,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呜……魔……『魔女贝雅特丽齐』……」
  好像总算恢复意识的贝兹呻吟着。
  绚子离开贝兹,把左手桶子里的东西泼在他身上。
  她只说了一句话。
  「灯油。」
  贝兹的身体颤抖着。
  绚子以听不出感情的声音对护开口:
  「护。」
  「是的。」
  「动手吧。」

  贝兹的身躯再度大大抖了一下。
  护蹲下身,注视着贝兹胆怯的眼眸。他面无表情,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他。不会吧,这是开玩笑吧?贝兹颤抖的眼神正这么说着。护用漫长的沉默狠狠煽动起贝兹的恐惧心之后,冷冷地低语:
  「燃烧吧。」
  贝兹瞪大了双眼——
  他的口中发出不属于人世般的恐惧惨叫。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我只是开玩笑的。」
  这句喃喃自语,大概没有传入他的耳中吧。贝兹已经翻出白眼昏了过去。
  这是场完美无缺的胜利。

  直到货船开回港口前,他们都坐在甲板上。随船身平稳地摇晃着,护一边眺望没有多少星子的漆黑夜空,一边轻声地说:
  「鹰栖学姐是中意我的哪一点……那个……才喜欢上我的?」
  咳……咳!正在喝罐装果汁的绚子不住地咳嗽。护慌张地问:「不……不要紧吧,鹰栖学姐!?」绚子用带着动摇的目光看向他。
  「——什么嘛,怎么突然这么问?」
  「对……对不起。那个,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那没关系……!」
  绚子把头撇向一旁。「真不敢相信。一般来说,有人会突然问那种事的吗?」虽然她一边喃喃抱怨着,但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吸了口气,粗鲁地耸耸肩。
  「那种事我才不知道呢。大概吧。」
  即使在夜色的黑暗中,护还是能清楚看出绚子的脸颊泛红。咦,以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事……?这种两人一起坐在黑暗中的状况,使得护这么想。但是他没有多加思索,这个疑问马上就消失了。
  此刻的他,幸福到觉得那种事都无关紧要了。
  绚子噘起嘴唇说:
  「一切啦!喜欢你的一切。说什么理由,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明白的嘛。」
  护露出微笑。绚子那货真价实的真心话让他很开心,就连寒冷的海风,只要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吹起来感觉就很舒服。
  他的心脏怦怦乱跳,护抱着几近于胆怯的感情,但绝对没有想离开这里的念头,这是种令人舒服的胆怯,令人舒服的紧张感。护伸出颤抖的手,握住绚子同样紧张不已的手。她凉凉的指尖在经过几秒的迷惑之后,缓缓地回握着护。
  护以蕴含决心的声音低语:
  「——我会变强的。强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保护鹰栖学姐。我绝对会做到。」
  绚子吃惊地睁大眼睛,接着像受到护的影响那般微笑了。
  「我会期待的。」
  属于两人的夜晚,正逐渐变为新的一天。


  终章 少年的告白

  那一天的天气晴朗。
  护摸摸栅栏,站在东比大附属高中校舍屋顶上仰望天空。
  放学后的屋顶上,看不到其他任何人的身影。现在,还没有。
  自己到底是在哪一个瞬间下定决心的?护思考着。昨天在船上,他理解了自己的心意,但是自己所看不到的部分,或许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定下决心了。
  他不知道。是在看见绚子脸颊红透的时候?绚子突然来接他的时候?也许是某一天一起吃午餐的时候,又或许是在接受绚子严格指导的时候。还是说,终究是他昨天见到至今以来最为美丽、最为帅气的绚子的关系?
  也有可能从最初见面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他缺乏正视自己的勇气。或者,这一切都是吧。或许是与绚子共同度过的时间里,有某种事物一点一点在护的心中堆积起来,造成了决定性的影响——
  风吹了过来,护回过头。
  「……护。」
  绚子双手抱胸站在那里。
  她穿着护差不多也看到习惯的东比大附属高中制服,长长的黑发反射着运动场的照明灯光,像是有洁癖般好强的美丽脸庞浮现冷淡的表情,眼眸中蕴含着强烈的光辉。
  「你找我有什么事?」
  竖立在校舍旁的「椴树枝之塔」开始敲响五点的钟声。
  没有参加社团的学生们几乎都回家了,现在也是参加社团的学生最为热衷的时候。这是不会有任何人妨碍的时间带。护一边听着远处传来的喧闹声,一边注视着绚子。
  「那个……」
  一到了要说的时候,护紧张得声音卡在喉咙里。
  绚子无法理解地皱起眉头。
  她的表情就和他们在出入口前初次相遇时一样。「魔女贝雅特丽齐」,又名「比亚特利斯的死亡天使」——那是被人如此称呼的天才比亚特利斯操纵者,让护所看到的第一个感情表现。就和当时一样,护困惑地轻轻微笑。
  「我——」
  要把话说出来,所需要的东西,只是勇气而已。
  绚子的眼神沉稳地看着他。什么嘛,快点说呀。她的眼睛正这么说着。护递上藏在背后的蔷薇花束。
  「蔷薇……咦?」
  绚子一脸吃惊地收下蔷薇。
  护下了最后的决心,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开口:
  「我对鹰栖学姐——」
  察觉护正要说出口的是什么,绚子的表情明显地转变了。
  绚子赫然作好防备。她的脸上同时带着期待与希望,不安与胆怯,露出暧昧、却能痛切传达出那份感情的表情。护觉得绚子那样的表情很可爱。他只是纯粹地想着,好可爱。

  「我喜欢鹰栖学姐。」

  时间仿佛停止流动。
  绚子面无表情地回望着护生硬的紧张笑容。
  无法忍耐尴尬的气氛,护低下头去。因为太过难为情,他感觉自己好像快死掉了。怦怦乱跳的心脏跳得太剧烈,护甚至觉得就连站在数公尺之外的绚子也能听见。怎么办……怎么办?他惊慌失措。尽管讲得结结巴巴的,护还是把昨天晚上努力思考过的单纯话语,拼命想传达给绚子。
  「对……对不起。那些话我明明应该要马上回应才对的,应该要回答你的,却因为我的任性,拖得那么晚。现在想想,我已经喜欢鹰栖学姐,喜欢得不知道那时为什么会迷惘了。所以,请和我……」
  护抬起头。
  绚子美丽的脸庞颤抖着。
  「请和我交往,拜托你。」
  护的声音也和绚子一样在颤抖。
  「护——」
  绚子以沙哑的声音低语,她除下目光。
  「……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
  「这……这真是你的心情吗?不是对我的同情?」
  「这是当然的!」护拉高嗓门。

  「不然的话,我不会等待十天之后,才作出这种回答!」
  绚子猛然屏住呼吸。
  仿佛正拼命克制住上涌的感情,绚子抱住自己的肩膀再度颤抖一下,脸上露出迷惘不已的表情。
  「这样好吗?」
  她的眼中含着微微的泪雾。第一次看见绚子的眼泪,让他的心脏一震,护再次确认自己有多么喜欢这个人,用力握紧拳头。
  「护真的觉得这样好没啊?和我在一起的话,你一定会像之前那样遇到危险的。说不定会受重伤……一个不好,就不只是受伤了。」
  「就算你这么说……!」
  绚子的眼泪非常美丽,想要马上冲到她身边替她擦去泪水的冲动驱使着他,但护拼命忍了下来。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有那种资格。
  「因为我喜欢鹰栖学姐,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不是吗!如果鹰栖学姐会因为和我在一起而输给什么人,会因为我的关系而疏忽大意,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会变得强到可以保护鹰栖学姐!所以——」
  护再度低下头。
  「拜托你,请和我交往。请作我的恋人……我……」
  「护……」
  「我最喜欢鹰栖学姐了!」
  寂静——
  护无法忍耐这股寂静,用力闭上双眼。
  怦咚、怦咚,心跳声响着。护全身发热,因为紧张与兴奋猛冒着汗,咕嘟一声吞下口水。应该已经封闭的视野正旋转摇荡着,那片沉默久得近乎永远。他的身躯无法停止颤抖,护咬住嘴唇——
  一只温暖的手,温柔地触碰护的肩膀。
  他猛然抬起头,绚子非常慌张地缩回手,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彼此注视着对方极为紧张的脸庞。在这个瞬间,护感到固着在心底的不安与恐惧倏然溶化,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温暖事物充塞心房的感受。绚子大概也有同样的心情吧,这种确信增强了充实感,护爆笑出声,绚子的表情也放松了。
  两个人都笑出声音来。
  经过十几秒钟之后。
  「我……我也……」
  绚子的眼中已经不见泪水。
  她别开视线,有点忸忸怩怩地启口:
  「我也对护——」
  绚子美丽的微笑就在眼前。就在呼吸可以触及的距离,正是只要稍微身子往前一探,唇与唇就能相贴的极近距离。为了说话而张开嘴唇的绚子,似乎也察觉了这一点。「啊……」绚子发出吐息。
  两个人都僵硬住了,于是绚子的双眼缓缓地阖上——
  砰砰!屋顶铁门的开门声传来。
  「呃……!?」「咦……!?」
  「恭喜你,绚子,还有护。我们祝福你们两位!」
  「呀~!真讨厌!哇,居然在学校里做这种事,真大胆~!」
  铁门被大力打开,以学生会长与汐音为首,异常亢奋的学生会众人从门后冲了出来。
  「学……学生会长……!?咦……为什么……啊……啥……啊!?」
  「为……为……为……为什……为……为什……!?」
  他们已经什么都搞不清楚,感觉想从屋顶上跳下去了。绚子非常慌乱地离开护的身旁,露出动摇到极点的表情,不断重复念着「为」这个字。
  「两位,恭喜你们!」美月向前踏出一步,拉响纸炮。
  砰~
  美月笑眯眯地抬起头仰望着他们。友香战战兢兢地走到前方,移动抱着小狗的手和美月一起拉响纸炮。
  砰~砰~
  「护,这样真的好吗?不过!哎呀,绚子,你也成长啦!我不管身为学生会长,还是身为周藤摩耶个人都非常高兴。恭喜你们成为情侣!」
  「我最喜欢鹰栖学姐了……呀——!既简洁又帅气耶,护!我……已经……该怎么说呢……呀————!」
  汐音那欢欣鼓舞的模样非比寻常。
  「我喜欢鹰栖学姐。啊,我好高兴,我也喜欢护!这对甜蜜得像是笨蛋的情侣……不对,这真是青春啊。」
  「啊,该怎么说,连偷听的我们都害臊起来啦!」
  「没想到你们居然会顺利到这种地步,这世界还真是让人搞不懂啊!」
  「我从一开始就这么认为了。如果是护和绚子学姐,一定会很顺利的。」
  就这样,其他的学生会成员们也跟着开始喧闹。众人拉响了纸炮,另外,还有花束也不知为何被塞到他们手里。护茫然了一阵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事,看向绚子。果然,绚子的太阳穴浮现了青筋。
  这已经不是什么讨厌的预感了。
  这是世界末日的预感。
  「你们……」
  绚子双手抱胸,淡淡地笑了。
  那凄厉的笑容,宛如她背后正背负着憎恨的火炎。
  护往后退了一步,但学生会的人们依然故我。绚子一边露出理智断线的笑容,一边推开学生会长他们朝门口走去。绚子把手伸到背后关上铁门,堵在门口,明白易懂地展现出没打算让任何人活着回去的意志。
  「你们相信引发奇迹的力量吗?」绚子竖起右手小指,长发在风中摇曳。「托这种力量的福,我光靠一根小指就能把你们全都宰了唷。」
  东比大附属高中第一校舍的屋顶上,充满了学生会干部们的惨叫声。
  护一个人退到安全区域里避难,贴着栅栏抱膝坐下,思索着现在正被绚子痛揍的学生会长口中「情侣」这名词的意思。
  就算被这样戏弄,护尽管觉得难为情,却没有感到不快。
  现在,就算别人说自己是鹰栖绚子的恋人,护也没有任何的抵抗感或异样感。
  这大概是因为自己爱上了她吧。因为自己知道了她有多么美丽,有多么可爱。
  护偷看一下情况,学生会长几乎已经呈现出毁灭状态。身为最大战力的学生会长与汐音早已惨遭击沉,剩下的残存干部只有三个人。呀~呀~叫着到处逃跑的美月不知为何看起来很开心,而剩下两个人则是当真在拼死奔逃。与其要落在绚子手里,几乎会让人想要豁出去开始攀爬栅栏。
  护发出小小的叹息,喃喃地说:
  「绚子学姐,你做得有点过火啦……」
  像这样子还可以吧,他想到。
  不必称呼姓氏,叫她名字也可以吧,护心中想着。
  因为自己是她的恋人。他已经能自豪地这么说了。
  闪耀着鲜红的日常生活,才刚刚展开。
  仰望着夜幕开始降临的黄昏天色,护哈地一声微笑。
  就这样,东比大附属高中最有名的一对情侣正式成立。护继续以学生会治安部长助理的身份留在学生会里,注定了学园生活将与危险交邻而过的命运。



  后记

  大家早安,我是岩田。初次见面的读者们,你们好。已经认识我的读者们,谢谢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却还会想说「他写的故事还挺有趣的嘛」,像这样高贵美丽、宛如圣人圣女般的读者们,世界会以各位为中心回转唷。
  首先,我要感谢每一个拿起这本书的人。恰巧在新年过后,编辑对我说出「要不要写个新故事啊?」这样令人感激涕零的台词,于是我从脑袋里绞出点子,但在写大纲之前的草案阶段不断未获得采用。总算获得许可之后,却又在接下来的大纲阶段全军覆没。于是再度绞尽脑汁,在草案阶段不断遭到驳回。啊啊啊啊啊!我一边迁怒地捶打家里的墙壁,一边与编辑讨论获得许可的构想,建立好大纲开始写作。拖了又拖,连日常生活都变得有点乱糟糟的,总算设法写了出来,却又被要求作出大量的修正。我边把「女神转生三」破关,边为了这次的书名一直无法决定而苦闷呻吟,花费半年的时间终于完成的作品,就是这部「献上女神的祝福」。如果这本书得到「无趣」的评价,想必我一定会有一个星期沮丧得变成家里蹲吧。希望本书能让各位读者看得开心,是我这个作者迫切的愿望。
  本书在内容上的目标是能让人轻松阅读,读完后仿佛有阵清爽的风吹过一般。总之就是清爽、开朗、美丽。就是要在读后留下舒服的感觉,快乐结局才是娱乐的神髓啊。喜欢开朗学园故事的人、喜欢纯粹恋爱故事的人、喜欢现代故事里有着类似魔法的力量的人、重视故事节奏的人,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人,请务必要享受这个故事的乐趣喔。
  那么,但愿还有机会再度与您相见。

  接续上部作品,为本作担任插画工作的人是佐藤利幸先生。因为编辑先生的阴谋,我到现在连一张草稿都还没看过,不过我非常期待着会出现什么样的插图。我要在此特别感谢我的责任编辑——和田、峯。总是很麻烦你们,今后也请多多指教。当然,还有我的家人们,平常真是很不好意思。这次我要特别提到我的父亲。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的我,都是多亏您对我投注了全世界最庞大的爱。就像我们不管发生什么争执,您从不曾改变过对我的关爱一样,我今后也会一直爱着您。

  二○○三年七月 岩田洋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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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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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ykmecbxz 平民
第一话就表白,只是刚认识而已,不知女主喜欢男主哪一点

13 年前 0 回復

ztp 伯爵
十分感谢,找了好久终于找到.........太好了!!!

15 年前 0 回復

hao3366770 平民
呵呵,看了几集动画,就来找小说拉

15 年前 0 回復

lko123 子爵
看过动画感谢大大分享

16 年前 0 回復

imovidai 平民
喜欢小说听听听,用MP3随身带着爽极了……

16 年前 0 回復

怪胖 平民
恩  又是从小见过的吗  不过绚子真的很可爱啊~~~

16 年前 0 回復

kelvin89 勳爵
小说挺不错的,感谢楼主

16 年前 0 回復

wzj2050 侯爵
又是个学姐与学弟的故事啊 大赞

16 年前 0 回復

zzyz 勳爵
看过动画后,感觉一般般,期望小说会比较好

16 年前 0 回復

fatezzk 王爵
宽恕我,我只是要轻币,恩恩恩  

16 年前 0 回復

fatezzk 王爵
宽恕我,我只是要轻币,恩恩恩

16 年前 0 回復

祭礼之蛇 子爵
说真的,学生会的其他人是不是脑残?

16 年前 0 回復

天枫飘凛 平民
没看过,听说还出了动画,决定找来看看!

16 年前 0 回復

fuou1031 平民
從很久之前(動畫出的時候)就在期待有人能把他錄入

16 年前 0 回復

sherlook 公爵
强力YJ配正太么....动画到是看过,不知道小说写的如何?

16 年前 0 回復

icepigpig 平民
看過動畫  想不到(不知道)有小說 謝謝

16 年前 0 回復

fdx10002 騎士
呵呵 很好看的小说啊   谢谢楼主的分享了 看来以后关注的对象又要增加了啊

16 年前 0 回復

skyhoking 子爵
之前看過動畫
很喜歡這種風格

16 年前 0 回復

腿火de燃烧 侯爵
正太系小说吗?好象蛮有意思的

16 年前 0 回復

asdren 平民
这动画没看过,先看小说吧。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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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王 伯爵
其实如果你真很希望有人翻译的话,不如把小说封面贴自己签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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