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伯爵系列05 替身伯爵的逃亡[清家未森][台\简](录入完结)


本帖最后由 sdjnzy2008 于 2010-11-29 20:51 编辑




蜜芮兒即將獻出少女的初吻!
就在蜜芮儿因为跟李察之间的距离突然缩短而感到困惑,埋头拍打面粉的同时,她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泄漏到国内外了。“答应政策联姻或者入后宫”,吉克提出两种极差的选项逼蜜芮儿抉择,甚至绑架了暴跳如雷的她!!李察的真实身份即将揭晓,而且他还下定了某种决心!?就这样,“替身伯爵”惊险刺激的脱逃剧即将上演!!惊涛骇浪的新一章掀开序幕!



因为怀孕了,以后要限制上网,请大家原谅,《替身伯爵》之后的书都不能进行录入了,好在天闻角川已经开始出书了,大家也有个盼头了,想到有一天可以买到便宜的正版,好感动啊。


本帖最后由 sdjnzy2008 于 2010-9-2 14:48 编辑


序章 幻梦迷宫

最先告诉我那个童话故事的人是谁呢?


黑漆漆的森林里一片浓雾弥漫。
有几道灯光就这么朦朦胧胧地在森林里摇荡。我平躺在令人无法忍受的寂静里望着那样的光景,突然想起来了。
对了,告诉我的人----是她。

&

她跟往常一样从书库的窗户爬进来,悄悄将沉浸在学习中的我带出去,在秘密基地里跟我天南地北说着各种事情。
听说深邃森林里有一座幻想世界里的宫殿,里面住着领路人、卫兵骑士,以及水镜巫女。只有对这个世界绝望,舍弃所有依恋的人才能闯得进去,如梦般的美好梦幻国度……奥瑞里乌斯老师就是根据这个故事写出那首曲子的喔
身兼钢琴老师的宫廷音乐家以童话或叙事诗为题材创作曲子。我对交给自己的乐谱以外的东西毫不感兴趣,她则会去探究背景,这样的态度总是得到老师的赞赏。
“幻梦迷宫是一个热闹又快乐的地方,那里不会有悲伤、痛苦的事情,因为那是一个为了让尝尽那种滋味的人遗忘,而存在的地方。”
虽然她用彷佛曾经去过的口吻这么说明,我还是很难想像,也许就是这种个性才会被老师批评缺乏抒情的一面吧。
“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我认为有,而且说不定就在我们身旁喔,也许就在殿下的妃子人选中那位公主居住的国度。”
她带着些许戏谑这么回答后,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来休息时间结束了。但是我还想跟她说话——我还有事情想问她。
“……你真的要跟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结婚吗?”
她有点惊讶地沉默了一下,随即微笑说:
“殿下的消息真灵通。是啊,是真的,大公殿下希望我嫁。其实大公殿下真正想要推荐的王妃人选还是玛莉露夏公主,但是她才五岁,对方要求可以马上生儿育女的适龄女孩。”
“但是,为什么是你?”
如果说要适龄的女孩,上面还有两个姊姊在,她们都还单身,身份也比身为父亲侄女的她还适合当王太子妃。
“听说公主们的母亲大人们起了争执。这也难怪,能被选为亚德马利斯的王太子妃那可是无上的光荣,所以不管选哪一位都会引起纷争,大公殿下没办法只好跟我提这件事。”
“……”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寂寞吗?
也许是在意我的沉默,她温柔地这么问。她一问,我才惊觉没错,低头承认。
“是啊,要是把殿下带出书房的人不在了,殿下就无法像这样偷懒了吧?”
笑着这么说的她微微弯腰注视我,然后握着我的手说:
“殿下。有一天殿下长大了,成为这个西亚兰的最高权位者,一定能让西亚兰比现在更好,我也会以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的身份努力,到时候我们两国要好好相处喔。就算将来我们在不同的国家生活,我还是会一直站在殿下这一边。”
“还有……”这次她以认真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要成为优秀的大公,学习很重要,但是也要好好对待自己的王妃,可不能像跟我说话时一样,把她当朋友一样对待喔。要细心、温柔,不忘时常给她温柔的鼓励,要是不小心惹她生气,一定要先道歉,总之就是要摆低姿态。这样的用心非常重要。
“就像对待母亲大人一样吗?”
我觉得很难,这么反问她。结果她以一种奇怪又好笑的表情,歪着头说:
“在这个国家哩,身份地位比殿下高的女性就只有大公妃,也难怪殿下一时无法理解。不过有一天殿下身边若是出现那么一位的女性,殿下自然而然就会那样对待她,所以现在不用担心也没关系。”
就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应该会拿自己喜欢的女性没办法……最后她这么说,动作轻盈地转身离去。

&

我们都失约了。
她没有成为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而我现在一个人倒卧在漆黑的树林中。
这里是她说的那片森林吗?我是不是走到了深邃森林里的那座幻梦迷宫了呢?
浓雾另一头的灯光若是从迷宫里透露出来的,那该有多好。
因为我迷迷糊糊地这么想着,所以当有个脚步声急忙赶过来时,我完全不想动了。
“……喂,你没事吧?
有名年轻的金发女孩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她一定是水镜巫女。当我毫无根据地这么想时,感觉松了一口气,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终于到了。
没有人会死,没有人会背叛,这里就是我由衷想要前往的那个幸福的梦幻世界。


本帖最后由 sdjnzy2008 于 2010-9-2 14:55 编辑


第一章 后宫第二夫人终于诞生?

最近伯恩哈德公爵家别墅出现某种怪异现象。
东馆的厨房里从早到晚不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出入的厨师们全都苍白着一张脸,女仆们甚至有人含泪冲出来。
好可怜,她一定得了怪病了,不能成为面包师傅让她一度非常苦恼,那时的压抑现在开始爆发了。
不对,我觉得是诅咒,可能是吃了她的面包弄坏肚子的某个人对她下咒,所以她才一刻也无法离开面粉。
不,这一定是因为那个啦,她发愿了,类似如果三天能烘培出一千人份的饼干,愿望就能实现之类的。我想她一定还没放弃成为面包师傅的梦想。”
但是,虽然这样她很可怜,不过放弃跟面包有关的工作对于大小姐比较好……啊啊!”
锵!砰、砰!突然传来一阵很恐怖的声音,躲在离厨房一段距离的地方窃窃私语的女仆们吓得跳起来。声音就很巧合的时候传来,感觉就像密谈被听到一样,是想太多了吗?
“……不、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很可怕就是了……”
她们苍白着脸互相点头后,便匆匆忙忙逃离现场。
在寂静突然造访的走廊上,接着响起的是一个很紧张的男人声音。
鲁道夫,驱邪的法师找了吗?
双眼满是血丝、如此呐喊的人是伯恩哈德公爵爱德亚德。听到这三天丝毫没有合眼的主人这么问,快步赶来的管家鲁道夫简洁地回答:
有的,今晚会来。
占卜师呢?
也是今晚会来。
医生呢?
下午应该会过来。
学者呢?
很抱歉,格林希德找不到专门研究烤饼干的学者。
那就到全国去找啊!如果还是找不到,去利杰兰德也找找看!”
主人,很抱歉我提出这么单纯的问题,不过这个世界上有专门研究考饼干的这门学问吗?
那找面粉的学者也可以!
请恕我直言,我觉得如果要找学者,不如找研究思春期少女精神状态的专家会比较适合吧?
好,那种学者也给我叫来!现在立刻去找!
前一刻才很有威严地这么下命令的爱德亚德,突然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心惊肉跳的望着厨房的方向。
啊啊……蜜芮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偏偏这个紧要关头佛瑞德不在……我想应该是上台演出的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心爱女儿突来的奇怪行为让他心疼得快爆炸了。虽然茱莉亚说:她经常那样,别理她。但是对不知道那个经常是什么模样的爱德亚德而言,这绝对是非常紧急的异常状况。
正当爱德亚德拧着手帕窥探厨房的情况时,一名女仆以非常快的速度从走廊另一头冲过来。这种没规矩的举动在往常的别馆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然而这几天算是非常时期,没人有余力管那么多。
主人,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你说什么?
最可靠的继承人,引颈期盼的儿子返家了。爱德亚德怒气冲冲往玄关冲去。
阔别四天才返家——而且还是早上——佛瑞德接受泪眼婆娑的父亲与佣人们热烈的欢迎。





你究竟去哪里了?你不在时家里可是出了大事!
才放下行李的佛瑞德向往常一样迎接从玄关冲出来就向他抱怨的父亲。
我到陆费伦去玩了一圈。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蜜芮儿她、蜜芮儿她……
蜜芮儿怎么了?
爱德亚德的眼眶里再度泛出泪光。
她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三天三夜,仿佛被什么附身一样,没天没地一直在烤饼干啦!
佛瑞德盯着这么呐喊完立刻捂着脸哭泣的父亲问:
“……为什么?”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这么伤脑筋吗?
啊啊,也对。
佛瑞德点点头,眺望着远方说:
蜜芮儿也到这个年纪了……她一定也有一些她自己的想法。不过她开窍的可真晚啊。”
什么!你知道蜜芮儿在烦恼什么吗?
没有,我不知道。
佛瑞德自言自语地感慨,三言两语堵住父亲的追问。接着他笑着说:
真是的,好啦,我去看看她,因为能够阻止那ㄚ头的只有我。
拜托了!
在父亲的声援下,佛瑞德穿过玄关走进去。
似乎一直做出怪事的妹妹的心理状态,以及大概猜得出来的原因,让佛瑞德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

(没有……)
砰!蜜芮儿将饼干用的面粉团摔在桌上,然后深呼吸。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她就是一直一边喃喃这么念着,一边揉搓面粉。像死鱼的眼神是三天没睡的后果,同时也是时刻都无法放松自己紧张感的反应。
(没有……对,这里是没有的世界……这里没有任何人,会想着奇怪的事情是因为自己多虑。这里只有我,只有正在做饼干的我……)
就向蜜芮儿不停喃喃自语的内容一样,厨房里除了她没有别人。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的模样太过毛骨悚然,连佣人们也不敢靠近她。然而蜜芮儿并不在意,就算实际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那些也会飘然出现,让她一刻也无法松解。
(这里只有我跟饼干而已。我最爱饼干了,除了饼干我什么都看不见,也对什么都完全没有兴趣。总之我是全心全意投入饼干的世界,我是真的、真的超爱……)
蜜芮儿的眼神直勾勾地凝视着面团,手则是心无旁骛地动作着。原本她不是很喜欢饼干,然而不这么想的话,邪念就会入侵。
(所以……我没有其他喜欢的东西……)
真的是那样吗?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蜜芮儿吓得赶紧回头,熟悉的声音来自佛瑞德。
可是后面却看不到他的身影。非但如此,周遭的景色不知在何时变成一片纯白,原本揉搓的面团也不见了。
你在烦恼李察的事吧?
接着传来的兄长的声音——正确来说是兄长口中吐露出来的名字——让无的境界在一瞬间消失了。
这三天来一直想把那个人从脑海中赶出去,却怎么也办不倒,没想到被一语道破,蜜芮儿急得脸红了。
胡、胡说,我完全、一丁点都没想他!也跟他无关!
看来并不是没有关系……
想起跟刚才不同的声音。往声音来源一瞄,吉克站在那里拨弄着蔷薇。
他一脸嘲讽地看着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杏眼圆睁的蜜芮儿说:
圣诞祭那天晚上,你收到李察送的礼物吧?
……那又如何?那只是我的生日礼物。”
也许在他来说有不同的含意。
不、不可能,哪会有什么不同的含意!
“——我想你应该知道……”
低头仿佛悠哉地享受蔷薇香气的吉克若有所指地瞄了一眼蜜芮儿说:
圣诞祭原本是赠送恋人礼物的日子,就算刚好也是你的生日,男人会把重要的耳环送给一个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女性吗?
听到假设性的问题,蜜芮儿的脸更红了,她急忙反驳说:
就算他是别的意思那又如何?也、也许他只是好意。
就是啊,殿下,你别捉弄她。
这次从别的方向传来女声。一脸劝告的表情站在那里的是丽蒂安娜。
蜜芮儿为了李察大人编织了圣诞祭的披肩,但是那只是为了感谢他平日的照顾,对不对,蜜芮儿?
看到丽蒂安娜温柔的笑容,蜜芮儿松了一口气,回应道:
对,没错,完全没有什么特别的含意。
可是,为什么是李察大人呢?不可以是其他人吗?
娴淑的声音正中蜜芮儿的痛处。原以为她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然而她的问题对蜜芮儿来说也带有浓厚的恶意。
我只是对她说,可以送给脑海中浮现的重要人士——对蜜芮儿而言,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李察大人因该是很特别的人吧,特别到眼里看不到其他人……”
看着雍容华贵地捂着嘴角微笑的丽蒂安娜,蜜芮儿觉得自己的脸颊慢慢地红了起来。
那是因为……没错,我觉得李察最照顾我,所以脑海中浮现他的名字,只是如此而已!”
你为什么要如此顽强否认呢?有什么让你不想承认的理由吗?
随着讶异的声音一起现身的是瑟西莉亚。她看着哑口无言的蜜芮儿,脸上开始浮现着不悦的表情。
我说过不用顾虑我,你这样在意让我很困扰。
“没有,我没有在意你,况且我本来就没有立场在意。”
是吗?可是……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你们两个……”
瑟西莉亚以怀疑的眼神直盯着蜜芮儿看。
圣诞祭那天夜里——其实应该有什么进展吧?”
听到瑟西莉亚的问题,蜜芮儿的视线有点慌张地四处游移。
“进……进展……”
应该没有,至少那个时候并没有那样的感觉。确实是觉得有点奇怪,而且气氛跟往常不同,也有点坐立不安,不过最后还是认定是自己想太多,也释怀了。
——只是,老实说现在不确定了。
别说那种无聊的话,瑟西莉亚,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进展。
以气愤的口吻现身的是威福利德。他一脸认真的开始跟妹妹辩论,护着理屈词穷的蜜芮儿。
她跟瑞福不是那种关系,我问过她本人了,她说他们不是情侣,只是朋友。
…….没错,我们只是朋友”
这次出现的真的是友非敌了。蜜芮儿意气洋洋地附和,只不过自己说出来的话似乎有点不对劲,让她有些心虚。
奇怪,话说不下去,无法斩钉截铁否认。四天前可以,为什么现在做不到?
说清楚吧,是情人还是朋友?
接着发问的是希斯的声音。蜜芮儿坐立不安地别开脸说:
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两个答案之间选一个啊?不能有其他答案吗?
那你跟那个叫瑞福的少爷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我跟李察是……”
是什么?
突然有别的声音插进来,蜜芮儿吓得跳起来。
心惊胆跳地回头一看,成为话题的当事人正盯着这边看。
我跟你……是什么?”
……就、就是……”
蜜芮儿不自觉往后退。李察带着跟那天夜里一样沉静的眼神,不断逼近。
蜜芮儿,你……喜欢我吗?”
听到李察挑明着问,惊讶、混乱、焦虑瞬间充斥蜜芮儿的脑海。
……呃、没、没有……我没有…….
受到太大的刺激,不自觉讲出敬语的她都快腿软了,然而李察仍旧不放弃地紧迫逼人。
其实……我从以前就喜——”
啊啊——!”
自己觉得绝对不可能的事,他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脑袋一口气充血,蜜芮儿闭起眼睛尖叫。
蜜芮儿!
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她惊讶地回头。
出现的刺客是佛瑞德。已经错乱的蜜芮儿高声呐喊,出手反击。
恶灵退散——!”
佛瑞德漂亮地躲开挥下的擀面棒。然而他还是吓到了,瞪大眼睛抱怨说:
太过分了吧,居然说我是恶灵,你对我有什么怨恨吗?
恨之入骨呀!
……蜜芮儿,你快醒醒啊!”
肩膀被用力抓住,蜜芮儿这才终于清醒了。
……咦,怎么了?”
蜜芮儿上气不接下气地摸摸头,环顾四周。跟之前一样人在厨房,而站在眼前的是目瞪口呆的兄长。
咦,佛瑞德?你回来了?
佛瑞德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妹妹,然后拍拍她的肩膀低头对她说:
大家都很怕……都很担心你,我看就别再烤了。”
嘎?
一回头,佣人们全挤在厨房门口望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怎么大家看起来都脸色苍白,甚至好像在发抖?蜜芮儿讶异地回望着大家。
就这样,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的怪异现象在第四天终于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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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芮儿将三天来烘培的饼干装进袋子里,用布包起来,扛在肩上跟佛瑞德两人一同回房。
真是的,你真的很喜欢面粉耶。
也许是因为跟面粉格斗,变白的蜜芮儿冷眼看着刚从闹区玩到天亮才回来的兄长哇哈哈地笑得很愉快。
太过分了,我跟自己对抗,身心俱疲的时候,你居然跟女人们彻夜狂欢。
你可误会我了,我只是跟朋友喝酒而已。
长得很瞟亮的女性朋友吧!
哼!蜜芮儿不耻。兄长在哪里跟谁玩,她一点也不在意,可是一想到在她烦恼不己的时候,他还能悠哉地浪荡,她就觉得不公平,很想找他出气。
呵呵,吃醋了?你放心,真的不是。
谁会吃自己亲哥哥的醋!那你说,你跟谁喝酒啊。
有凯因、李察……
突然蜜芮儿一脚踩空,小腿撞上楼梯。
好痛——!”
发出完全不像出自妙龄少女口中的声音,蜜芮儿就这么趴着,痛的说不出话来。
无可奈何地望着心情受到动摇的妹妹,佛瑞德伸出手说:
没事吧?走路要看路啊。
……我知道……”
眼眶泛泪的蜜芮儿如此回应。才听到名字就这个样子,看来今后要跟李察见面聊天,大概很难了吧。
步履蹒跚地爬到最上面时,走廊传来啪哒啪哒匆忙赶来的脚步声。
蜜芮儿?你、你没事吧?
发出悲壮的声音赶来的是爱德亚德。才看到他朝着跟兄长并肩的蜜芮儿冲过去,他已经用力拥住蜜芮儿了。
太好了!我很担心你会不会就那么死去了!
什么啊,我只不过在烤饼干而已,你也太小题大作了吧。
虽说只是在烤饼干,但是她三天三夜不吃不睡,身为父亲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爱德亚德充满血丝的眼睛用力瞪大,涕泗滂沱加上悲壮的表情对着女儿说:
什么小题大作!乖,你不能这么吓唬爸爸喔。
我、我知道了,对不起。
你突然变成那样,真的吓死我了,我在想你是不是在舞台剧的时候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突然,蜜芮儿杏眼圆睁。
没有啦!李察没有对我做什么,真的一点也没有!
李察?
就在爱德亚德不解地眨着眼睛时,管家鲁道夫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
少主,皇宫里来了使者。
他冷静的报告让蜜芮儿的肩膀抖了一下。
会在一大早被皇宫派遣来的使者,一直都是他,从无例外。过去他曾多次一大早来接蜜芮儿,这在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的早晨并非特别的风景。
然而就她个人而言,这可是相当令她困扰的情况,她丝毫没有心理准备。
“使者?在哪里?”
他去找东西,人就不见了——
正在报告的管家似乎发现了什么,轻轻指着说:
他来了,就在小姐后面。
——!”
蜜芮儿的声音骤变。
也顾不得父亲和管家的惊讶,她飞也似地躲到佛瑞德的身后。怎么会有这么出人意料的出场方式呢!她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明显可疑,因此脸颊渐渐赤红。
(不、不行啦,这样大家一定会觉得奇怪……是不是应该要表现出若无其事,愉快跟他打招呼比较好呢……不行、不行、不行,我没办法,我又不是那种演技派。)
正当蜜芮儿紧抓着佛瑞德,内心纠葛不己时,沉默的使者缓缓开口了:
“……早。”
冰凉又有点慵懒的声音——不是蜜芮儿心想的那个声音。
寒冬里却满身冷汗的蜜芮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
眼帘似乎快合上的凯因抱着三只黑猫站在那里。

&

伯恩哈德家的双胞胎即刻进宫。

使者带来的是吉克的命令信。
虽然抱着为什么自己也跟佛瑞德一起被传唤的疑问,然而三天没睡得她脑筋一片空白。使者不是李察而是凯因,她因此恢复冷静后,也没有深思就开始准备了。
沐浴洗净全身的面粉,再让不知为何眼眶含泪的的女仆们化妆、梳头、更衣后,便到佛瑞德房间找他。
一出走廊便察觉有人在,于是往旁边一看,凯因就靠着墙壁站在不远处。发现他看到自己便站起来,看来是在等候自己。蜜芮儿怀着意外的心情朝他走过去。
真稀奇耶,你居然也会当这种使者。
“……”
凯因不发一语走在蜜芮尔身旁。也许是很困,也许是刚才的尖叫声让他不舒服。蜜芮尔这才觉得愧疚,小心翼翼地开口说:
“凯因……刚才很抱歉,我吓到了才会不自觉尖叫,不过那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凯因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笔直望着前方说:
“要绝交吗?”
“……嘎?”
“你跟李察。”
突然提到李察,蜜芮尔瞪大了眼眸。
“啊?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前些日子在离宫的舞台剧中,为了使出调虎离山之计而私奔的你跟李察在水渠里所讲的话。”
这几天一直盘踞脑海中的事情又被拿出来讲,这使得蜜芮尔的心情更加动摇了。
“因为我负责拿毛巾给全身湿答答的你们,所以一直在那里。”
蜜芮尔知道凯因淡然的回答已经让她脸红了。他说一直,也就是说那天夜里的所有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蜜芮尔突然变得心虚,然而凯因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感觉地继续说:
“原谅他吧,他看起来非常后悔。”
“……”
凯因似乎想介入调停。虽然意料外的和事佬让蜜芮尔有点畏怯,但是她只是低着头说:
“说什么原谅呢……我并没有生气啊。”
虽然也曾因为自己做事太过莽撞而被他斥责,但那是他担心自己。他总是对待自己很温柔,包括这种小地方,所以那天夜里他第一次露出那种表情,仿佛陌生男子般令自己有些害怕。
已经过了四天了。为什么他会那么做呢?这几天自己一直不停烤饼干,下定决心要好好思考各种事情。然而中途出现许多人扰乱自己的思绪,他们的冷嘲热讽、他们发出的疑问都让自己无法集中精神,到最后也无法归结出明确的答案。
那天夜里他的样子的确跟平常不一样,明显有异。虽然他偶尔也会捉弄自己,可是他明明不是那种会假装霸王硬上弓来恶作剧的人啊。
只是,仔细回想——似乎过去也曾出现过类似那种气氛。
过去总是告诉自己他只是少根筋,然而他的那些行为真的没有任何含意吗?一想到这里,不论是那一次、这一次都令蜜芮尔心生怀疑,再也无法冷静思考。
(不,那时候的情况不一样……那次也应该只是我想太多……但是他该不会……不,怎么会……不会、不会、不会,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发生……)
蜜芮尔急忙打消连想都觉得可笑的答案。过去十七年来没有任何人对自己表达过爱意,所以那种个性温柔,深受女性欢迎的人根本不可能是第一个。
(是啊,而且那个时候李察虽然说过他有心仪的人,可是根本没说过那个人是我,所以实在搞不懂他为何那样对我,而且他自己也说只是恶作剧……究竟是怎么回事……)
愈想愈迷糊。虽然因为回想起那件事而脸红,但是仍旧不停转动脑筋想答案的蜜芮儿突然浮现某种可能而倒抽了一口气。
(啊……让不会……因为得不到回应的恋情太痛苦,所以想找别人消解欲求吧……?)
以前曾看过这种内容的歌剧,当时觉得那男人太烂了,不过大人的世界里大概有许多难懂的事。如果那个当事人是李察,也许那样的恋情会让人觉得可怜——吗?
(不,那样还是太过分了……而且他不会是那样的人……应该……)
那他是怎样的人?如果有人这么问,蜜芮儿觉得自己一定无法立刻给答案,至少对现在的她而言,已经很难像从前一样单纯地把李察当作朋友或是兄长看待了。
今后该用怎样的表情跟他说话呢?过去不曾担心过这种事,因此她现在更找不到解决之道。
太过苦闷的感觉让她开始冒汗了,蜜芮儿决定暂时放下这件事。
“……你跟李察……会谈心吗?”
蜜芮儿试探性地问。这时凯因若有所思地目光低垂。
“他平常不是爱讲私事的人,不过一喝酒就会松口。”
“真的吗?可是他不是不会喝酒,没有药就不行……”
“所以要把他的药拿走后灌他酒,他就会醉得不省人事。”
听到凯因轻松地这么回答,蜜芮儿双眸圆睁地说:
“你对他做这种事?这根本就是欺负他嘛!”
“不是我,每次都是殿下。”
“听到凯因立刻这么回答,蜜芮儿也认同。吉克看起来就像会做那种事的人。”
“我觉得并不是欺负他……他不跟殿下讲真心话,所以殿下才会强行制造让他肯说出来的状况吧。”
“不,就李察来看应该就只是欺负……啊,他该不会是说这个吧?他曾说过喝醉酒时遇到很惨的事情。”
“也不是很惨的事情,而是他觉得自己的酒品很差。虽然只是会变成诗人而已,也没什么,不过他很在意,所以我们也尽可能不让他一个人去酒坊。”
“……什么诗人?”
凯因突然回神似地噤口不语,接着低头别开视线说:“我不能再说下去了,也请你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为什么?”
“很抱歉,因为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什……你这样太过分了,根本是吊我胃口嘛!”
凯因拒绝再说下去,甚至背过身去。蜜芮儿不自觉抓住他。不过该说这是运气不好吗?似乎已经等在外面的佛瑞德,他的声音蓦地介入不知不觉走到玄关的两人之间。
“唉唷,你们两个真慢,都准备好了喔。”
“等一下,现在在说很重要的事……”
蜜芮儿转向声音来源,想叫佛瑞德等一下,没想到看到佛瑞德骑在白马上,带着灿烂无比的笑容望着自己。除非是骑好玩,要不然就是他打算直接骑马进宫。
可是他身边停着凯因从皇宫里坐来的豪华马车。蜜芮儿抱着塞满饼干的布包,讶异地抬头望着兄长问:“为什么要骑马去?不是有马车吗?”
“有人规定我不能跟其他妇人一起搭乘马车。”
回答她的是站在身旁的凯因。蜜芮儿瞠目结舌地望着他问:“谁规定的?”
仿佛考虑要不要说似地沉默之后,他开口回答:“女朋友。”
“呃……这样啊……但是,你有女朋友?”
喵!凯因怀里传出抗议的声音。他伸手安抚,然后嘀咕着说:“她跟猫咪们在抢我,我很伤脑筋。它们会抢走她写来的信,要不然就是用肉球在我写的回信上盖章,害我要重写。”
“是……是喔,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你怀里有猫?”
要探究的事情多到让蜜芮儿惊讶,不过这件事似乎是他很大的烦恼,只见他叹着气回答说:“它们每次来这里都会到处乱跑,我没办法让他们出来。”
蜜芮儿想起早上见面时管家说他去找东西了,看来是去找猫咪了吧。
“所以我们两个骑马去,马车就让给你坐吧。”
“呃……嗯,好。”
听到他体贴地这么说,感受到爱护之意的蜜芮儿乖乖地点头。凯因将猫塞进怀里,动作熟悉地坐到佛瑞德背后。
“蜜芮儿,我们先走了,皇宫见罗。”
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佛瑞德微笑地举手跟她道别后便拉着马转头,潇洒地奔驰离去了。
目送他们离开的蜜芮儿为了赶上他们,便往马车走去。她抬头想向替她开车门的管家道谢,没想到一抬头看到车内的那一瞬间——砰!手上抱着的东西掉了。
马车里有人。跟他四目相对的同时,蜜芮儿觉得自己脸红了。
(那……那两个小子……!)
现在才发现自已被设计也来不及了,就算想要求跟他们三贴,他们骑的马早已出了大门。
“大小姐?您不上车吗?”
管家不解地望着脸僵在原地的蜜芮儿,这时车内传来有点犹豫的音说:“我下车。管家,能不能麻烦你借我一匹马?”
“可是……”
看到管家更狐疑了,蜜芮儿忍不住挤出声音说:“我现在就要上车了啦!我走了!”
这么劈里啪啦地宣示后,蜜芮儿以几乎自暴自弃的气势搭上马车。

&

马车里的气氛理当然很沉重。
以前他们两人一起进宫时总会在路上天南地北乱扯,然而今天再怎么努力也想不出话题,其实是根本没那种心情。
寂静的车内只回荡着车轮转动的声音。然而蜜芮儿却觉得心脏跳动的声音吵到也许对方都听得到。
因为没有勇气看过去,也不知道李察是什么表情,不过从气氛中蜜芮儿也能感觉到他的脸上没有往常的笑容,这让蜜芮儿更觉得狼狈。
让她快要窒息的气氛持续了好一阵子后
“那个……”
对面传来的声音,吓得蜜芮儿惊慌不已。
“啊?做什么?”
李察终于忍不住开口,只是看到蜜芮儿的反应,却让他不知所措地叹气了。
“请不要那么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我又没有、怕怕怕什么,一点也没有。”
“冷静点,你不用缩在车子角落,我不会靠近的。”
看到蜜芮儿惊慌失措的模样,李察打退堂鼓地连忙安抚,他完全泄气地低着头说:“……那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真的有在反省。”
“那个……我没想到这会这么怕我……”
“……”
“……蜜芮儿?”
李察尴尬地偷瞄了眼蜜芮儿,发现她紧张到快无法呼吸,吓得李察赶紧探身过去。
“你还好吗?快呼吸。”
抬起蜜芮儿的脸,李察担心地看着她。有一瞬间蜜芮儿差点要接受李察如同往常一样的靠近,但是一个眨眼后她双目圆瞠,用力一推。
“不要——!”
随着尖叫声被用力推开,李察的后脑勺猛烈撞上窗户。然而撞击的疼痛却比不上被当作色狼拒绝的打击。李察抱着接到的头,发出吵哑的声音说:“对不起,我一不注意,以前的习惯就跑出来……我不会再碰你了,请你冷静下来……”
蜜芮儿激动地喘着气,缩在角落。当她发现李察抱着头轻声吟,这才回过神。
“对、对不起……你还好吗?”
“呼呼……我没事。”
李察露出微微勉强的笑容抬头这么回答。虽然有点迟疑,不过蜜芮儿觉得也该好好面对他的时候了。
她无法忍受气氛再继续沉重下去,也不想带着这么尴尬的感觉过日子,得想办法解决才行。
“……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想……能问吗?”
蜜芮儿在脑海中试着整理这三天来自己思考的事情。虽然想起当时的事情就觉得身体发热,但她还是决定鼓起勇气提出自己的疑问。
“那一天……为、为什么那、那么做……?”
好不容易说出口,顿时觉得汗流浃背。
也许是理解蜜芮儿提问的含意,李察一开始有点犹豫地低下头,随即一脸认真地开口说:“那是因为——”
“等等!不要说,你不要回答,我自已猜。”
无法想受紧张感,蜜芮儿发出尖锐的声音阻止李察说下去。连想像他会怎么回答都觉得恐怖,心跳加快。
然而开始这个话题的人是自己,也不能一直沉默不语。于是就在李察催促的眼神中,她百般犹豫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说:“李察……你是不是那个……欲求不满?”
“——嗄?”
蜜芮儿肯开口跟自己说话,这才放下一颗心的李察随即因为出乎意料的提问而僵住了。误解李察不回答的意思,蜜芮儿的脸更红了,她看着地上说:“对、对不起。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你说你有喜欢的人,可是无法对那个人表示,之后又对我做那种事,我想你大概想拿我代替那个人,凑合一下……将无法对那个人倾泄的欲望投射在我身上——
“……不是,你误会了。”
李察压着眉间,阻止蜜芮儿说下去。
他终于察觉自已被误会成非常坏的男人,自己还做出让对方如此认定也无法辩驳的行为。
“不是那样,我原本没想做到那么做,只是突然忍不住。”
“所以就是欲求不满,不是吗?”
“不是那样——”
“你不用隐瞒了!虽然我也认为你是一个爽朗、光明正大的绅士,然而绅士也是男人,会有那种欲望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已经决定这么想了,所以关于这件事,我不会再怪你了。”
李察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他很清楚自己做得太过火了,也很后悔自已被逼急了,太急于缩短跟她之间的距离。所以关于这件事。无论她如何责怪,他都会接受——可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误解,而且一再重申,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原来如此,你是如此解释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察看起来很无力,看到他这样,蜜芮儿有点迟疑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以前我说过要当李察的妹妹吧。”
李察不解地看着低头这么说的蜜芮儿。
“现在我的心意仍旧没变,只是……你把我当妹妹看待无所谓,可是我不希望你把我当作你喜欢的人的替身……我做不到……”
“……”
我讨厌当别人的替身,也觉得那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如果真要帮忙,我还宁愿你拜托我帮忙撮合你跟那个人。
正当蜜芮儿打算继续这么说时,看起来似乎在沉思而不发一语的李察叹了口气。他拨了拨头发,彷佛认命似地别开眼回答说。
“没错——我一直欲求不满。”
“什么?”
蜜芮儿怀疑自己听错了。虽然是自已提出来的,但是没想到真的会得到肯定的回复。
“但是之前对你那么做并不是因为这原因,那天我是遇到以前认识的人,想起不愿回忆的事情……”
李察带着有点类似苦笑的表情垂下头。
“所以才会失去冷静,但很想撒娇……想要你拉我一把。”
“撒娇……?”
难得听他说出示弱的话。了解他那么做的真正含意让蜜芮儿稍微安了心,但是蜜芮儿非常在意他说想要蜜芮儿拉他一把,而直盯着他看。那天晚上他的表情也很痛苦,看来真的是很严重的问题。
“那你说有喜欢的人是……?就是那天遇到的那个人吗?”
“不,不是,那件事就算了。”
“算了?可是……”
“真的算了。很抱歉跟你讲那些奇怪的话,我很反省自己那些让你烦恼的言行举止,你可以揍我。”
“别那么说,我没想过要揍你……”
蜜芮儿很难理解他的心情,但是他的表情轻松,跟那个时候完全不同,看来这三天他心里的烦恼已经解决了,看到他不再迷惘的稳重眼神,蜜芮儿也很难再追问下去。
——什么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还以为……”
终于明白是自己想太多了,蜜芮儿的脸颊愈来愈红。
还以为他喜欢自己……有一度还自以为是地这么认为,真是可耻,还担心要是真是那样怎么办,晚上也睡不着,拼命地烤饼干,原来全都是自找罪受,甚至还烦恼到出现妄想,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还以为?”
看到李察不解的眼神,蜜芮儿心一惊,连忙错开眼神说:“没、没什么!那个、我好像也会错意了……抱歉问你这么奇怪的问题。呃,你说的那个以前认识的人是谁?学生时代的朋友吗?”
蜜芮儿现在还试着想帮他解决问题。不过李察只是轻轻摇头说:“不是……该怎么说呢,就像是童年玩伴吧,是小时候认识的人。”
“你说有不愿回忆的事情……你们感情不好吗?”
“嗯,算是吧……”
李察微笑着低头。正当蜜芮儿犹豫该不该继续追问详情时,李察突然好像想起来似地抬头问:对了,那晚之后你没有感冒吗?
“感冒……?打从我出生以来,从没感冒过。”
听到蜜芮儿愣了愣后这么回答,李察一脸惊讶地抬头。被他的反应吓到而回视他的蜜芮儿顺着他的肩膀看到外头的风景,惊讶到杏眸圆睁。
“不会吧,外面积雪了!”
看来是心头的烦恼放下了,这才有余力注意到周遭的风景。她似乎一直没察觉到气候有了变化。
听到蜜芮儿兴奋的声音,李察也望向窗外。
“因为前天就开始下了。”
“真的吗?我不知道,我一直待在厨房烤饼干。”
“……一直?”
“是啊。对了,这个分你吃。”
蜜芮儿从抱着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分装好的纸袋,递给李察。她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连忙再度望向窗外。
李察偷瞄着盯向外面雪景的侧脸。他觉得让她那么烦恼的自己好像是个大坏人,一股罪恶感让他的心好痛。
只是蜜芮儿根本无从得知他内心的感觉,笑着对他说:“李察,去沙龙之前我们先玩一下好吗?”
“可以啊……不过要玩什么?”
“都下雪了,当然要玩那个啊。”
到刚才的那种惊慌失措已经消失无踪,蜜芮儿兴致勃勃地卷起袖子。

&

——好了,差不多这样。”





李察站在一边擦汗一边喘气休息的蜜芮儿身旁,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作品。
“……太厉害了,我一点都不知道你有这种才能耶。”
什么才能,你说得太夸张了,不过是雪人而已。
蜜芮儿如同往常一样笑着。她的面前耸立着几个雪人,如同雕刻一样精致,乍看完全看不出来是用雪堆出来的雪人。比实体略小的那些雪人都是模仿她身边的人做出来的。
佛瑞德与双亲、外祖父四个人并肩站立,稍微远离之处还堆着皇宫里熟悉的面孔,堪称艺术品。不过让李察在意的是,不知为何有许多只是堆着大雪球而成的偷工减料雪人。
啊,那些是那个啦,就是白百合的人。他们很难做,我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出肌肉的感觉,所以这次就偷懒只做那样。
下次在作的时候我会学如何堆肌肉男。蜜芮儿一边让雪人叼着树枝,一边这么说。
那是吉克吗?
是啊,吉克有这种感觉吧。这个是蔷薇,他感觉很像会叼这个吧?
李察没看过真的王太子叼过蔷薇,不过他很佩服蜜芮儿的确抓到神韵了。
“……感觉他的表情比真人坏心耶。”
是吗?我倒觉得跟真人很像耶……不过我也只是随便做做而已。”
李察苦笑望着双手环胸跟雪人们对望的蜜芮儿。
你讨厌吉克吗?
……他总是吊儿郎当的,而且老是嘲讽我、捉弄我。”
虽然嘴里不断抱怨,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但她堆出来的雪人明显表达出她对吉克的印象。
接着李察注意到距离吉克有一点距离的雪人。
这个是我吗?
没错。
就立在只是用雪人堆起来的同事身旁,看得出来下了很大的功夫去堆砌。李察有点不好意思地望着那个雪人。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我的脚没有这么长啊。
有啦,你就是这种感觉。
可是……感觉鼻子也太挺了。”
没那回事,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我觉得我看起来应该没这么精明……
真人也很帅!这可是我仔细观察的作品,一定很像你。做你的时候可不像做吉克的时那样偷工减料,所以你要有自信。
蜜芮儿觉得李察是谦虚,所以很肯定地断言。是吗?李察笑了,接着望向旁边的雪人。
这是佛瑞德?
不是,是我。
直接了当这么回答的蜜芮儿接着开始堆下一个雪人,她拜托李察堆了许多大雪球,然后牢固地组合那些雪球,再用李察找来的木勺子、小树枝边刨边做出形状。
也许是从小就每年堆雪人,所以她堆雪人的速度很快,在白百合骑士团练习场的这个广场上,不到两个小时就堆出相当数量的雪人。
“……放在那里好吗?”
什么?
一边哼着歌一边玩雪的蜜芮儿听到李察的话,头抬了起来。李察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解,他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望着雪人蜜芮儿。
不放在佛瑞德跟你家人身旁…….反而放在我旁边。”
“……”
一时之间不懂李察的意思,蜜芮儿直盯着两个雪人看,然后她终于察觉自己在下意识中的失态,瞬间涨红了脸。
(哇啊,我弄错了......)
的确如他所说,以前的蜜芮儿一定把自己放在佛瑞德身旁,然而今天却毫不犹豫就将自己放在李察身边,这情况可真尴尬。
啊,真、真的耶,摆错了,呵呵呵……
有点焦急的蜜芮儿一边笑着掩饰,一边冲向自己的雪人,她打算直接破坏雪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一只亲切的手伸过来,阻止她的动作。
危险——
李察挡在雪人跟蜜芮儿之间,用手抱住想要冲过去的她。他一脸严肃地低头看着蜜芮儿,似乎以为蜜芮儿的脚打滑了。
你还好吗?脚有没有扭到?
……我没事。”
就这么被李察抱着,蜜芮儿有点不自在地点头。很高兴他这么担心自己,但是面对他这么自然而然救自己的行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如果跳开或是推开他,等于宣告自己很在意,然而要像以前那样带着纯粹感谢的心情让他抱着,自己又明明已经想太多了。
小心点,你做的这么用心,弄坏了就太可惜了。
他由衷可惜地这么说,放开了蜜芮儿,也不能明说自己正是打算破坏,蜜芮儿只能点点头,匆忙地走回原来的位置。
正当蜜芮儿拍打叠好的雪球好让雪人坚固时,站在旁边看着的李察突然开口说:
你这样好像爱德亚德大人。
像爸
是啊,爱德亚德大人也很会做雪人……他说因为陪女儿玩,才会变得那么厉害,不过看你这样,我想应该是遗传吧。你们家的亲戚里似乎有很多优秀艺术人才。”
女儿……是我吗?”
看到蜜芮儿惊讶地问,李察笑着点头说:
他曾炫耀说他偷偷跑到圣杰威尔时,跟你和佛瑞德玩过雪哦。
咦!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完全没有印象耶。
他几乎每年都去……不过几年前听说被你拒绝,回来时非常沮丧,后来就再也没去了。”
听到李察这么说,更加惊讶的蜜芮儿陷入沉思。如果说每年都来,应该会有印象才对啊,可是自己只记得——
“……该不会是那次吧……有个陌生大叔对我说:‘我们来玩雪吧!‘结果我骂他:’别靠近我,变态!‘然后对着他丢雪球后逃跑。如果是这件事我就记得……”
那应该就是了。他回来后在床上躺了三个礼拜喔。
看到李察直截了当点头,蜜芮儿不禁捂住嘴角。虽然当时不晓得那个人是父亲,不过自己真的对父亲做了失礼的事。那个时候因为附近有变态出没,母亲交代若是有陌生男子攀谈,一定要使尽全力逃走。
隔着雪球分站两旁,跟蜜芮儿一样轻敲雪球让雪人坚固的李察微笑着继续说:
佛瑞德我就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不过你真的很像爱德亚德大人。
真的吗?什么地方像?
你们都爱吃甜食,都怕幽灵那类东西……对了,爱哭这点也很像。”
我最近没哭了啦。
难到蜜芮儿嘟着嘴,李察轻笑了出来。
是吗?
当然!
李察笑着看这么认真坚持的蜜芮儿,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伸手出去。
蜜芮儿想说有什么事而回过头,就在李察的手要碰上她的太阳穴前一秒,她缩了一下,身体往后退。看到她的反应,李察也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手。
“……抱歉,上面有雪……”
……谢谢……”
蜜芮儿慌张地搓搓脸颊。露骨地摆出回避的态度,蜜芮儿觉得有点尴尬,脸也红了起来。这种距离的接触过去根本不算什么,现在突然有这种反应,他一定会起疑窦
……啊,这个应该要在弄坚固一点比较好。”
蜜芮儿想掩饰地这么说,开是砰砰砰地拼命敲打学球。
看到她这个样子,站在对面的李察也沉默地仿效。不过他立刻停手,抓住蜜芮儿正在作业中的手。
“……?”
蜜芮儿心一惊,倒抽了一口气,而李察仍旧视线低垂着。他微笑说:
这次之后我不会再碰你了,请忍耐一下。你的手似乎很冰,我看不下去了。
听李察这么说,蜜芮儿才发现自己太认真做雪人,没注意到连手套也没戴的双手已经冻僵到红起来了。
过去他曾无数次这样握住自己的手,这次却心跳的好剧烈,脸颊也一口气涨红。
没、没关系,我不觉得冷。
蜜芮儿用因为太过动摇而变得尖锐的声音这么说,可是李察却没有放手。他仍旧低着头,彷佛自言自语地说:
老实说,我以为你大概再也不会跟我说话了-----要真那样,我一定会觉得遗憾......很高兴今天能跟你讲到话。”
“……嘎……?”
蜜芮儿困惑地凝视着李察,她觉得是不是太夸张了,什么遗憾,感觉就像以离别为前提的说法嘛。
察觉到蜜芮儿的目光,李察抬起头来,像往常一样微笑看着蜜芮儿。但是他在蜜芮儿开口前别开眼,站了起来。
也该离开了,在堆下去你会冻僵。
可是我还没做完……
下次再继续吧。
听到李察温和却不容反驳的口吻这么说,蜜芮儿没办法,只能被拉着站起来。

&

一走进白百合沙龙就看到骑士们围着趴在大桌子上的佛瑞德。
发生什么事了?
赛欧拉斯蹙眉回答蜜芮儿的问题:
他说喉咙怪怪的,很沮丧。
她一眼望过去,他身旁有各种颜色大小瓶瓶罐罐围住他。有一眼就看得出来是蜂蜜的瓶子,也有只能说颜色诡异、看似药瓶的东西。看来似乎是是图想办法挽救,也试过所有想得到的办法了。
每天每天都彻夜狂欢,难怪会变成那样。
蜜芮儿想起刚才被设计的事情而如此冷嘲热讽,佛瑞德倏地抬起头回应道:
你太过分了,最爱的哥哥这么烦恼你还那样讲。
刚才还活蹦乱跳,现在在这里说什么!只要你晚上不要出去狂欢,乖乖待在家里,没多久就会恢复啦。
你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严重吗?我的声音可是人人称羡的天使美声啊……要是就这么破碎下去无法恢复……!”
一脸苦恼的佛瑞德握拳敲打大桌子。
我不要!那就再也无法和李察玩‘扮蜜芮儿游戏’了嘛!
啊!那是什么游戏?
这么英俊的我,声音居然变得如此沙哑,啊啊,我无法忍受,光想像我就不想活了。
无视于翻着白眼的蜜芮儿,兄长独自一人悲叹地呐喊着我不要、我不要,完全没有想要回答妹妹的样子。
蜜芮儿抗议地看像李察,只见对方苦笑着回答说:
并不是什么奇怪的游戏,而且最近也没玩了。”
问题不在那里吧!
真的没做什么低级的事情。
那你就老实说那究竟是什么游戏啊!
不是什么会让你这么生气的事情……总而言之就是佛瑞德假扮你演各种场景……我也不太了解他的用意。”
李察也不解地这么说,看来他也很可怜,被迫配合佛瑞德玩莫名其妙的游戏。
……有一段时间他们常常玩,新婚之日啦吵架之日啦等等。”
听到赛欧拉斯这么插嘴,蜜芮儿更错愕了。
那是什么?
就是打扮成你的模样在房间里迎接李察回官舍啊,然后再问:‘要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先、要、我?’就这样服侍他罗。不过大部分李察都不理会就是了。”
“……被服侍的我根本一头雾水。”
蜜芮儿愣在旁边听着用娇滴滴的声音模仿得赛欧拉斯,跟带着叹息咕哝的李察两人对话,突然眼睛一蹬,回头对着佛瑞德说:“你为什么那么变态?在你哀叹声音变沙哑之前,先改改你那种恶心的兴趣啦!真不敢相信!如果你一定要玩,不要办成我的模样,堂堂正正用你自己身份……啊,对、对不起……”
正当蜜芮儿正气愤难耐地要走向兄长时,不小心撞到在她前面打瞌睡的凯因的椅子。突然他的怀里传来-----的声音,冒出三只黑猫的头
……你怀里到底藏了几只猫啊?”
因为最近有点冷。
今天已经第二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蜜芮儿有点受不了地呐喊,然而骑士们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互相点头认同。对他们来说,这是冬天一定会看到的景象。
就算退一步当作把猫放进怀里并不奇怪,但是放了好几只就让她觉得纳闷了。正当她心想总该有一、两个人觉得奇怪去追问他才对时,突然感觉到一股不怀好意的炙热眼光。
一看,从凯因怀里探出头来的黑猫们直盯着蜜芮儿抱着的布包。
干、干嘛啊!
就在蜜芮儿有股不祥的预感,这么嘟囔时,黑猫们从凯因的怀里跳出来,冲向蜜芮儿。
哇啊!你们做什——
蜜芮儿!
在旁边看到的李察连忙把蜜芮儿拉到自己的身旁,才让蜜芮儿免于被袭击,不过似乎猫咪们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蜜芮儿。看到猫咪们抢到自己的布包后,把里面的东西全扯到桌上,蜜芮儿发怒了。
……我精心烘培的饼干!”
烤了三天三夜,想要分给照顾自己的众人,于是分装成一小包一小包带来,没想到会在送出去之前被抢。
快,快阻止这些猫,那是我想要分给大家的饼干耶!
原本不用蜜芮儿叫就已经打算要出手阻止猫咪的骑士们,一听到蜜芮儿的呐喊,全部打消念头地停下动作。
喂!怎么可以这样!
住手,猫咪们!
那些饼干可是这位小姐用心烤出来的,你们得要全部吃光才行喔。
要不然我们的胃就有危险了。
你们认真一点阻止啦!
骑士们持续着看不到诚意的阻止。正打算抱怨的蜜芮儿看到猫咪们从房间角落猫咪专用出入口要逃走,她心想绝对不能放它们走,于是连忙跑向门口。
就在这个时候,门从外面打开了。
差点就要跟走进来的某人相撞,蜜芮连忙停下脚步。就在她确认来者何人时,惊讶地瞪大了双眸。
虽然她不认识出现的这名青年,不过他穿的制服倒是很熟悉。暗红色的制服是王太子的禁卫——红蔷薇骑士团的制服。
穿着相同制服的骑士们不发一语,严肃地一个接一个走进沙龙。他们的主子常常来这里露脸,但是几乎没有带过禁卫。由于禁卫来访这件事本身很不寻常,白百合的骑士们也讶异地互看对方。
金发青年从禁卫骑士后头现身。吉克跟平常一样态度从容地走进来,一看到蜜芮儿便轻轻微笑着说:“你也在太好了,我正好要来接你。“
“……啊?”
蜜芮儿愣愣地望着他。他现在才想起来今天会进宫是因为他的召见,但也许是过去不曾看过他带着禁卫出现,总觉得有点异样的感觉。
吉克走到蜜芮儿身旁,凝视着她开口说:“我有个很遗憾的消息要告诉你,蜜芮儿。你的存在已经走漏风声,国内外都知情了。“
连猫咪骚动时都无动于衷地趴着的佛瑞德,听到吉克的话也抬头了。虽然他面露惊讶,然而现场没人有余力注意到。
“你今后要以伯恩哈德公爵千金的身份嫁给西亚兰大公。”
沙龙内一片寂静无声。
吉克不在乎地伸出手,以优雅的态度抬起蜜芮儿的下巴。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进我的后宫吧,现在立刻。”
站在蜜芮儿身后的人全都倒抽一口气,一股明显的冲击与震撼摇晃着空气。
“吉克……?”
听到李察疑问的声音,他的视线依旧不动如山。没多久,他的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你似乎有话想说,佛瑞德列克。”
“……是的,我有话想说。”
佛瑞德带着不曾看过的险恶表情这么回答后,视线转向被吉克抓着下巴愣在原地的妹妹,说道:“蜜芮儿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说得再清楚、详细点。”
“我不知道还要如何详细说明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察一脸凶狠地走近,吉克将手中的纸条拿到他面前。
“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殿下为了与亚德马利斯建立友好关系,想要娶王族千金为妃。跟西亚兰恢复正式邦交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我不可能拒绝。”
“什——”
“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只有被我纳入后官这个理由了。就是这么回事。”
李察错愕地盯着吉克。
他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书信,看到上面真的有西亚兰的徽章与大公的签名,眼眸里浮现近乎愤怒的焦虑。
另一方面,蜜芮儿努力在脑海中整理被告知的事情,终于她瞪大眼睛说:“啥?为什么我要嫁给你才行?‘
“重要的不是这件事……算了。”
吉克微微往后瞄。彷佛暗号一样,几名待命的红蔷薇驶士靠近了过来。自已被从两侧抓住,蜜芮儿惊讶地大叫:“你们要做什么?”
“既然已经发出这样的命令,你就是公众人物,不能再到处乱走了,暂时就住进红蔷薇宫殿吧。”
“喂……好痛耶,放开我!”
虽然蜜芮儿抗议,然而抓着她的红薇骑士们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就算她扭动身体挣扎也是一样,他们只是平静地执行主子的命令。
  蜜芮儿也终于搞懂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她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非要跟大公结婚不可,为什么非要进吉克的后宫不可,但是她很明白这次吉克并不像以前那样在恶作剧。
  被抓住的蜜芮儿回头求救。佛瑞德依旧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吉克,一脸让人觉得害怕的宁静表情,完全不看自己的妹妹。
  (为什么不看我啊,佛瑞德……)
  不光是他,白百合的骑士们也一脸困惑地沉默着。茫然愣在原地的李察发觉蜜芮儿的视线,转头看着她,然而他也只是僵着一张脸凝视她,不发一语。
  一个女孩子快被抓走了,却没有人挺身阻止吗?就在蜜芮儿火大起来,正打算挺身说教的时候——
  “请等等。”
  原本沉默不语的白百合骑士们,罕见地带着剑拔弩张的气息蜂涌而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休没有详细说明就抓人,是不是太过粗暴了?‘
  近乎半裸的肌肉男们脸上表情不同于往常的悠哉,光是他们的脸型就足以吓唬人了。虽然外表跟态度都跟穿着制服、一丝不苟的精锐部队——红蔷薇骑士们形成对比,不过魄力完全不输给对方。
  也许是受到威胁让他们不爽,红蔷薇骑士们也摆出凶狠的青情,两方对峙让沙龙里弥漫着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氛。
  “大小姐跟大公的婚事……?无法理解耶。应该说是无法认同。”
“不过是面包店的女儿怎么可能适任,不,是不会烘焙面包的面包店女儿。”
“就算是殿下的命令,我们也不能为了那种事将大小姐交出去。”
“她可是我们的大小姐,我们绝不放手。”
“如果你们一定要带她走,就先撂倒我再说!”
  肌肉男们开始卷袖子、冲动地脱下衬衫向精锐部队叫嚣。
  过去可曾觉得他们如此可靠呢?蜜芮儿感动到泪眼婆娑。而被叫喊的一方当然也露出不爽的态度。
“放肆!这可是国王陛下的命令!”
吉克轻轻举起手,制止红蔷薇骑士们反击。他瞄了眼已经进入备战状态的白百合骑士,转而望着仍独自坐在椅子上的佛瑞德。
“下命令的人不是我。看你们的团长如何指示吧。”
沙龙内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佛瑞德上。他轻叹了口气说:
“全员待命,不淮动手。”
“什么——佛瑞德?”
“真的要这样吗?喂!”
听到上司的指示,骑士们开始紧张起来。然而佛瑞德无视他们的骚动,凝着着吉克说:“我想知道一件事。是谁来提这件事?”
“吉克以从容的表情应付佛瑞德锐利的目光,轻松地回答:‘华特伯爵。’”
李察抽气,而佛瑞德则是恨恨地说:“那个黑心的家伙……”
  “把公爵的千金带走,注意礼貌。”
听到主子的命令,抓住蜜芮儿的禁卫们便开始拖着她走。被佛瑞德的态度吓呆而不发一语的蜜芮儿终于回过神来。
“你们在干什么!皇宫的骑士可以做这种事吗?再不放开我,可别怪我踢人了吗!听到了没!”
就算蜜芮儿使尽全力挣扎,抓住她的手臂仍旧为所动。这下蜜芮儿真的急了。拼命推着脖子回头看。
“李察……”
不自觉脱口而出的只有这个名字。她还来不及求救,身体已经被拉出沙龙外头,有一瞬间与他对望,但他的身影也立刻因为门关上而看不见了。
叫嚷声离开吵龙,随着门的关上而听不见了。
不知所措的李察追着被带走的蜜芮儿,冲出沙龙。
“——这违反了我们的约定,殿下。”
沙龙里忽然安静下来,佛瑞德严肃地开口说:“你再怎么使唤我做牛做马都可以,因为是继承公爵家的条件,可是我不记得我答应过连我的家人都随你利用。”
  “是啊,不过情势变了。”
就算面对佛瑞德的责问。吉克仍旧保持悠哉的态度。
“违反约定我也很不愿意,可是我们必须把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利益摆在第一,身为伯爵的你过去也为了这个目的做了很多事,不是吗?”
“我去调查国外局势全都是为了李察,并不是为了把家妹嫁给他的敌人。”
“那么会发生这种事当然也在你的预料范围内才对。”
听到吉克的指责,佛瑞德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如果你真那么重视令妹,就不该带她来亚德马利斯。你判断错误了。现在这种情况就是那么回事。”
吉克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带着从容的笑容缓缓转身离去。
回廊上,一行人伴随着叫骂声远离。
看到仍旧挣扎的少女被带走,李察带着焦虑的表情冲出来——不过他立刻停下脚步。
今天会发生这种事,说到底是谁造成的?想到这一点,他就无法追上去。就算追上去把人抢回来,也无法同时获得自己想要的两样东西。
“不追上去吗?”
后来才从沙龙走出来的吉克,不知不觉已经站在李察身旁。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如果喜欢就趁早行动。”
李察缓缓回头。他终于明白某天吉克这么对他说的意思。他发出呻吟声道:“吉克……”
“下定决心想夺回她就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吉克看也不看他地这么说后,便留下愣在原地的李察,从回廊离开了。
  


本帖最后由 sdjnzy2008 于 2010-9-4 16:04 编辑


第二章 秘密公诸于世


怎么办啊,佛瑞德?
等得不耐烦的骑士们纷纷靠近凝视着虚空,一动也不动得佛瑞德。
  “大小姐被带走了耶,不管吗?
怎么回事啊,这是在演什么?我完全看不懂耶。
  “佛瑞德你知道吗?跟西亚兰联姻的事情。
看着怎么问也不回答的队长,骑士们的口吻开始带点斥责。
“……噗!”
讲什么似乎都听不进去,陷入自我沉思的佛瑞德突然用力吐了一口气。
  “噗、噗......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
看到佛瑞德突然爆笑,骑士们面面相觑。
糟了,坏掉了。
  “我第一次看到佛瑞德跳针……
怎么办?有点恐怖,我不敢跟他说话……
  “喂、喂!佛瑞德……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全无视看着他的模样在旁边窃窃私语的骑士们,佛瑞德站起来往沙龙角落走去,然后砰的一声拉开仓库门。
爆笑着步入仓库的他推出一个可以照全身的大镜子。镜子下方两边有小轮子,搬运很轻松,是佛瑞德特别订制给自己专用的镜子。
可能是为了静下心来,打算暂时沉侵在自己的模样里吧。从他的日常言行举止中可以想像他的做法,因此心怀恐惧的骑士们决定先静观其变。可是没想到拿掉遮灰尘的布,凝视镜子的佛瑞德居然直接跟镜子滑动了起来,骑士们全都瞪目结舌。
  “你、你在做什么啊,佛瑞德?
你振作点啊,喂……
完全不理会脸色越来越苍白地呼喊着他的部属们,佛瑞德一边着迷地望向装着车轮的镜子里的自己,一边轻盈地在沙龙里摇来华去
  “呵呵呵……那么就在这里跳一曲华尔滋?”
佛瑞德……!”
看着一面微笑跟镜子里的自己对话,一面推着车轮开始跳舞的队长,骑士们的眼里都浮现着男儿泪。是妹妹突来的婚事给他太大的打击吧。虽然知道对他而言照镜子跟呼吸一样,而且还是稳定情绪的最佳良方,然而队长的行为还是让他们毛骨悚然,他们担心不快把队长拉回现实,他会就这么逃避到另一个世界不回来了。
不停转动着跟着镜子里的对象跳舞,佛瑞德愉快到无法忍住笑意。
哇哈哈,的确没错,是我的误判。我没想到那个黑心的家伙会出这一招,是我太小看他了,呵呵呵……哇哈哈哈哈哈!”
轻盈地舞出最后一个旋转后,他笑着对镜中的自己宣言道:
“……我一定会报复。”
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他的眼眸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察觉这一点的骑士们打起冷颤。
情况不妙,那简直是要去红蔷薇宫殿洒毒药的眼神。
嗯,就像要亲自护送华特伯爵七次到地狱门口,接着一脚踢他下地狱在笑着回来的眼神。
  “我一头雾水,不过就是觉得恐怖!
跟镜子跳完华尔滋得佛瑞德走回大桌子前,拿来墨水瓶跟笔,接着又从怀里取出爱用的信纸,一边抖动肩膀狂笑,一边开始振笔疾书。
“……他该不会是……!”
骑士们倒抽一口气。
  “因为最爱的妹妹被夺走而感到厌世……!”
“写遗书?”
不、不行、不可以!赶快把毒药藏起来!
  “应该是要先藏绳子跟剑吧!
写完信的佛瑞德抬头望着自顾自地陷入妄想之中,搞得慌张不已的骑士们。
抱歉,谁可以帮我把这个送回家吗?这件事要是传回家哩,父亲大人一定会杀进宫里来,请顺便帮我带话给家里的人,要他们绝对不能让父亲大人出门,麻烦了
彷佛附身的东西走掉了似地,佛瑞德以截然不同的表情单方面托付了之后,便站了起来。
  “我去镜房,我要想点事情。
四周都是镜子的镜房是佛瑞德专用的小房间,每当他觉得压力太大或是感到疲惫,很思念自己的美貌时就会去那间密室。他会去那间密室,表示他正在策划些什么,同时也意味着一面镜子已经无法满足他的自我陶醉了吧。
知道他并不是写遗书,骑士们都放下一颗心围了上来。
不去救大小姐吗?
  “要先想好作战计画才行,在我没有指示之前,大家都别轻举妄动。
这么说之后就要离开得佛瑞德,发现有到人影从敞开的门走进来,于是停下脚步。
  “……抱歉,都是因为我。”
不,其实是我的错。
佛瑞德耸耸肩的否定,并轻轻拍拍好友的手,然后不发一语地离开了白百合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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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哈德伯爵的信立刻被送到父亲公爵手上。
那个时候父亲正跟茱莉亚、丹尼尔喝茶中。
看得出来茱利亚对圣诞祭过后仍想出各种藉口挽留他们的爱德亚德非常不满,然而爱德亚德并不放弃,依然接受儿子的鬼点子-----原本应该是建议,每天都费尽心思要抓住茱莉亚的心。
  “我说茱莉亚,这个看起来很好喝吧?这可是我为了你特地从萨维亚买来的苹果酒喔,来,多喝点。
桌上摆满她最喜欢的酒,爱德亚德也拼命想要引起她的注意,然而当事人茱莉亚却一脸兴趣缺缺。
  “很抱歉让你大费周章专程买来,我想回去再喝,能不能让我打包带回去?
别、别这样,在多待几天也无妨呀,何必这么急着回去……”
一旁的丹尼尔微笑望着畏畏缩缩想要留人的爱德亚德,以及听都不听他说的茱莉亚。还是少男少女时认识到现在也十几年了,这两人的关系至今依然没变。了解这一点的人,大概只有一路看着他们走过来的丹尼尔吧。
这时管家鲁道夫静静地靠近这个该说是气氛紧张,还是该说是令人会心一笑的现场。
“——很抱歉打扰了,主人,少主派人送来了紧急信函。”
  “佛瑞德?
爱德亚德很意外地接过管家递来的信。平常是有跟分居两地的儿子通信,只是不知道儿子是已经成年还是怎样,最近信件的内容都很敷衍,这点让爱德亚德很苦恼。
有什么事呢?他写信给我,我很高兴,可是我们早上才刚见过面不是吗……
爱德亚德带着半诧异半兴奋的心情拆信。他打开儿子爱用的蓝色信纸,,开始看了起来……没多久突然翻白眼晕倒了。
  “爱德?
突发的状况吓到茱莉亚。扶起主人的管家顺道将翩翩落地的信纸捡起来,快速过目后,面不改色地将信递给茱莉亚。
  “这到底是……
搞不清楚状况地摊开信纸后,茱莉亚怀疑自己眼花了,儿子熟悉的笔迹写着她无法想像的事情。
蜜芮儿被王太子殿下带走,据说西亚兰大公像蜜芮儿求婚。
愣了一会儿的她回神后,立刻转头问管家:
  “皇宫在哪个方向?
  “西边。
  “谢谢!
茱莉亚听到答案后随即打算出门。旁边的丹尼尔一惊,连忙制止她。
  “茱莉亚,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把蜜芮儿带回来啊!
听到决心冲进皇宫的茱莉亚这么回答,爱德亚德惊醒,现在可没有时间悠哉地失神。
茱莉亚,等等!
罗嗦,没用的东西滚到一边去!我的女儿我自己去救!”
我懂,我也一起去!
爱德亚德发出比茱莉亚的怒吼声还要高亢的声音,抓住她的手说:
蜜芮儿也是我的女儿呀!这次我一定要保护我的家人,你再也不用自己一个人苦撑了。
“……爱德……”
茱莉亚很意外地睁大了双眸。大少爷出身的乖乖牌露出不曾见过的紧绷表情,完全不像前一刻还晕倒的男人,说出口的话也让人觉得可靠。
可是啊,你们两个,这里写着‘绝对不要离开家’。
丹尼尔捡起茱丽亚扔掉的信,无动于衷地插嘴说:
看来佛瑞德应该有什么对策,你们要行动也等问过佛瑞德再说吧。老实说我觉得你们两个出去只会让事情更棘手......咦?”
看来晚了一步,那两个人已经争先恐后冲出房门,外头传来他们两个跟在走廊上等待的骑士使者起争执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会把蜜芮儿交给任何人……!”
公爵要震破人血管的恐怖叫声响彻整座别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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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也传到白百合宫殿。
当时宫殿主人瑟西莉亚公主正跟一早就来找她的威福利德王子两人窝在书房里。
王子每天都参考公主收集的古今中外恋爱小说,致力于学习如何写情书。瑟西莉亚也不知不觉每天陪着兄长做这种引人发笑的努力。
“……对女性必须如此赞美她的外表吗?”
他手上的这本小说,正描写年轻的男主角遇见命定的恋爱对象时的场景。就在对女主角的赞美进入第十四页时,王子有点不耐烦地抬头这么问。
“如果喜欢对方,我觉得赞美她比较好。”
可是这也太长了吧。
但是哥哥你也说想到对方时,脑海中只浮现赞美的话,不是吗?把当时脑海中浮现的话写下来不就好了吗?
没想到瑟西莉亚能讲出这样的建议,然而她并不知道威福利德喜欢的人是谁。其实她至今仍无法相信这个哥哥会跟一般人一样,喜欢上人类女性。
是没错......但是要赞美她的外表其实有些不情愿,也不知道是无法坦率赞美她,还是不想承认她的美。”
为什么?
因为她跟一个很讨厌的家伙长得很像。
他不悦地合上书。察觉似乎有点爱恨交加的内情,瑟西莉亚决定不再追问下去。
“……打扰了,两位殿下!”
就在他们打算稍做休息,回到房里正要坐下时,青蔷薇骑士冲了进来。
干什么,莽莽撞撞的。
对属下投以严厉的目光后,威福利德拿起葡萄酒啜了一口。
这里是公主的宫殿,有事要报告就安静说。
是,请容我报告。
也许是太过慌张,骑士并没有降低音量,还是直接到告说:“”
听说伯恩哈德公爵千金要跟西亚兰大公殿下结婚。
噗!王子喷出葡萄酒。
结婚?这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双目圆睁的瑟西莉亚,青蔷薇骑士继续恭敬地说:
听说她现在已经住进王太子殿下的宫殿,开始新娘修业。
什么……新娘修业?”
威福利德惊讶又错愕地大叫。现在可不是练习写情书的时候,出大事了。
他抓起一叠练习好的情书,也不顾妹妹的叫喊声,头也不回地冲出白百合宫殿。
这个时候,被关在红蔷薇官殿某房间里的蜜芮儿正跟红蔷薇骑士们决一死战中。
“公爵千金,不要冲动!”
负责监督软禁房的红蔷薇骑士团副团长从屏风的阴暗处冲出来大叫。
那是前几天国库存才购买的超一级品!市价可是超过三百万克朗啊!”
监视为了政策联姻而被抓来的可怜千金已经快一小时了,跟不断挣扎的她激烈对峙,弄得房间里凌乱不堪。因为她不停拿房间里的饰品当武器攻击,部下已经有许多人跌伤、挫伤、被抓伤,剩下的人则是挡在门前,死守出口。
她真的是贵族千金吗?心中怀着这样的疑问,为了逃避对方攻击而躲到屏风后的他,只听到怒吼的回答声:“我管他什么三百万克朗!觉得可惜就赶快从那让开啊!”
蜜芇儿抱着图案鲜艳的花瓶,喘着气地瞪着他。原本戴得漂漂亮亮的假发也快掉了,或许是要逃跑时被拉住,袖子跟装饰用的蝴蝶结都破了,还有最早被拿来当武器的鞋子也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虽然不是普通的狼狈,她的斗志也没有因此萎缩,反而更加高涨。
“把王太子殿下的房间搞成这副乱七八糟的模样,这罪可不轻唷。”
“关我什么事,砸烂坏人的东西不会遭天谴啦!
“啊,坏人?”
“联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还把她监禁起来的家伙毋庸置疑当然是坏人啊!”
蜜芮儿这么叫。随即“喝”地发出有力的声音,丢出手中的花瓶。
这哪里弱了啊!在心中呐喊的副团长急忙向部下们下指令:“西侧三名快保护那个高级花瓶!”
西侧三名,收到。”
潜伏在另一个屏风后面的三骑士滑也似地冲出去拯救花瓶。看到他们总算赶上了,在花瓶落地前一秒接住,副团长这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在发现芮儿这次要对一面大镜子出手时,他的脸都僵住了。
“公、公爵千金,那个不行!那是拜托国内数一数二的镜子师傅特制的高级镜子!包括镶在镜框上的各种宝石,市价不下一千万克朗啊!”
“哼!”
专程做的说明一点也没有用,看到镜子被用力丢出来,副团长惨叫地呐喊:“东、东侧三名,绝对不能让它落地!”
“东侧三名,收到!”
接到指示的三人冲了出去,拼死命接住镜子。看到部下挺身保护镜子,副团长抚着胸口暂且安心了,只是看到蜜芮儿接着下手的东西,他吓得发抖了。
“那、那个不行,真的不可以!你右手拿的这么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金茶壶,堪称来自天上的无价之宝!而你左手拿的那个小盒子是皇官的特级金银手工艺品师傅全用珍珠制作的宝石盒,是国宝级的艺术品——”
“耶——!”
蜜芮儿根本不理会副团长拼命说服,使尽全力挥动双手。躲在屏风后头的副团长这次真的哀呜了起来。
“本团所有人都上,一定不能让那些东西落地!”
“是!”
从背后冲出去的部下们兵分两路冲向宝物被扔出去的方向。然而副团长还来不及确认那些东西是不完好无缺,蜜芮儿已经采取下一波攻势。发现她手上拿的东西,副团长的脸一下子刷白。
“那是仿造殿下的爱驹,闻名天下的卢布兰克制陶瓷!不、不可以,那个不可以丢,还有你左手那个第一任国王的胸像也不……啊啊——!”
如果掉坏了,那可不是人头落地就能解决的事。副团长顾不得向部属下指令,亲自飞奔出去准备接下。
也许是想开了,或者是她想释出善意,扔出来的两个物体都朝着同一方向下。冲向那个地点的副团长牢牢抓住那些东西,安心与疲劳同时袭上心头。
“副团长!公爵千金她——
听到背后传来喀嚓一声开门声,副团长吃惊地回头。
“不会吧?”
看到洋装背影一股脑地往外冲,他惊讶不已。以为她只是发起疯来乱丢东西而已,没想到她是算计好分散战力,趁机逃跑吗?还是只是偶然呢?
不论如何,拥有光荣头衔的王太子禁骑士团居然会让一名少女突破重围,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紧、紧急状况发生——!全部出动追捕公爵千金——!”
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宝物的副团长发出最大的音量嘶吼。
企图逃脱的蜜芮儿才刚跑出庭院就遇到别的部队,被迫交战。
公爵千金!你躲也没用!还是乖乖出来吧!
红蔷薇骑士团第三分队的队长朝着躲在树丛后的蜜芮儿扯开喉咙大叫着。他的阶级比刚才负责软禁房的副团长低,但态度却强势好几倍。
你已经是宫廷中人,不是可以随便外出走动的身份。身为贵族子女,结婚是义务,你居然因为讨厌而逃走,你家究竟是怎么教育你的?你这么任性可是会让你父亲叹气的!”
很烦耶,罗哩罗嗦!那关我什么事,你快让开!
蜜芮儿在树丛后迅速做着小雪球,一边怒吼反驳。突然被命令结婚,又被任意抓来这哩,还得被这个根本没见过面的男人多管闲事地说叫,难怪她想怒吼。
然而这样的反击却让对方更提高声量:
真难以置信,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就算你从小远离首都成长,像你这种家事的小姐居然会做出这么没有品性的言行举止,简直就是亚德马利斯的耻辱!好了,你现在马上回房,重新在学习符合你身份地位的教养与智慧!在这么下去,你成为大公妃的路就会越来越远……唉哟!”
飞来的雪球砸中他的脸,阻止他唠叨不停的斥责。

队长!你还好……呃啊!”
你、你在做什……哇啊!”
企图冲上来抓人的骑士团一个个被雪球砸中,速度超快又超硬的雪球,简直就是一种兵器。
在树丛后堆起如山的小雪球,然后拿起小雪球一颗颗扔掷的蜜芮儿下了最后通牒:
想活命就快让开!我可是还没使出绝招喔!
被打中脸而晕头转向,因为惊讶而呈现恍惚状态的队长颤抖着对部属下命令:
绝对不能屈服于一名妇人,我们要以王太子的名誉起誓,快应战!
是!
——就这样,不知何故开始打起雪战来了。
刚开始蜜芮儿骁勇善战,然而过了一阵子以后,以数量取胜的红蔷薇骑士们开始扭转劣势了。
蜜芮儿来不及做雪球,骑士们趁机逼近。
这样下去不妙,会输。就在蜜芮儿躲在树丛后面快速做着小雪球,心里很不甘心的时候。
啊,在这哩,找到了。喂,大小姐!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声音,蜜芮儿讶异地环顾四周。
几张熟悉的脸庞从背后的树丛间探了出来。全都是白百合骑士团的人。
他们匍匐前进来到蜜芮儿的面前,立刻塞了一个布包到目瞪口呆的蜜芮儿怀里。随即接手制作雪球。
你们为什么……
佛瑞德要我们别出手,但是我们猜想你应该不会乖乖就范,有点担心。
这是佛瑞德放在沙龙仓库里的衣服,你穿那样应该也不好逃吧?
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从后面那栋建筑物可以逃出去,虽然有点绕远路。
听他们这么说,蜜芮儿回头看。死路的那个地方是通往红蔷薇宫殿里面的建筑物墙壁。蜜芮儿只想着要前进,根本没察觉那也试一条退路。
墙壁你爬得上去吗?踩着我上去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也可以。
蜜芮儿抱着装有替换衣服的布包,半蹲着后退。然后从红蔷薇骑士看不到的角度跳上比自己还要高的墙壁开始攀爬,完全不在乎洋装的裙摆。
各位,谢谢你们!我走了!
最后蜜芮儿朝着白百合骑士们轻轻举手道别,便往另一头跳下。
“……那个野样子,我看短时间是嫁不了人的……”
勇猛的模样让骑士们感触良多,然而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为了不让红蔷薇骑士们察觉公爵千金已经逃走,他们转换心情开始打雪战。

另一方面,也不知道骑士们说了失礼的话,蜜芮儿一跳下另一头便找了间空房换装,然后小心翼翼地窥探四方,试图穿越宫殿。
这时候当然不会有人带路,因此她也搞不清楚往哪个方向才能走出宫外。她想藉由太阳的位置来分辨方位,于是从窗户往外看。
窗户外是中庭,她看到小小的凉亭、没有水的喷水池,冬天树叶掉光的枯树孤伶伶地相依偎着。

蜜芮儿从群树间看到李察正走在中庭另一头的建筑物回廊上,十分惊讶。
她急忙要走出庭园,却找不到出口,后来觉得麻烦,于是打开旁边的窗户跳出去。
李察,等等!
蜜芮儿的呼喊声似乎没有传到他耳里。
看到一脸严肃的李察就这么转弯走了,蜜芮儿赶紧穿过积雪的中庭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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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了?”
吉克停下办公的手,抬起头。
前来报告的骑士团团长严肃地点头。
现在正在与第三分队交战中,他们马上会抓到她,另一个房间也准备好了。
原本那间房间不好戒备吗?
并不是那样,而是房间目前已遭受到破坏,我认为不适合软禁,因此决定换一个房间。
破坏啊……
那样的情景浮现在脑海,吉克忍不住抖动着肩膀笑了出来。就算没人来拯救,还是能自己逃脱,真像她的风格。只是这么简单就让她逃走,戏可唱不下去。
真希望她能像个被关起来的公主,要是好不容易勇者来救她了,那个样子可是会让对方败兴而归。而且对我而言,对手是那么有活力的公主也不好办事。
团长瞄了眼主子的脸。正当他实在看不出主子的真意,只能沉默不语时,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的声音。
“……报告。殿下,睡莲宫殿的主人派人送信来了。”
丽蒂吗?
走进来的年轻禁卫骑士恭敬地递出信件。一旁的团长接了过来,呈给吉克。
吉克展信阅读后,直接下命令道:
立刻封锁睡莲宫殿,连一只老鼠都不能放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团长带着紧张的表情这么问。吉克面不改色地将信件放回桌上,回答说:
是丽蒂的威胁状,她说要是我打算强迫蜜芮儿,她就要跟我解除婚约回娘家。
吉克的回答让骑士团长一时惊讶不已,不过身为忠实骑士的他还是按照主子的命令对下属发布封锁令。
目送部属走出房间后,团长对着吉克问:
“……您真的打算强迫她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
毫不犹豫地这么回答后,吉克望向手边的文件。他打算继续办公,不过又有人敲门。
殿下,白百合骑士团的李察·瑞福卿要求拜见您,说是有急事。
听到负责传令的骑士这么说,吉克正色后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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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王太子一个人走进来,他似乎屏退了其他人。
“你来这里表示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听到吉克悠哉地切入正题,李察一脸僵硬地回答说:
“是的——不过在那之前,能不能好好说明一下今天这件事?在不知道细节的情况下,我根本无法采取行动。”
“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啊,蜜芮尔的存在曝光了。不过仅限于被西亚兰知道,然后西亚兰大公提出联姻,亚德马利斯接受了。就是这么一回事罢了。”
“为什么要接受?”
看到李察掩饰不住焦躁这么问,吉克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西亚兰在大陆上位居要地,亚德马利斯一直以来都希望能够恢复邦交,这点从克罗迪娜公主出嫁以来一直没有改变。”
“……”
“达拉斯提亚的皇帝驾崩后,正在我国觉得运势终于要转向我方时,西亚兰提出这个要求,我国怎么可能放弃对方自己奉送过来的好机会呢!”
吉克的话让李察蹙眉低下头。
隔着海峡位于青大陆南方的达拉斯提亚帝国,自古就展现对西大陆的企图心,因此过去曾跟大陆上历代强国战争过。虽然近年来不再展现好战的姿态,以拥有广大国土跟武力为傲的这个国家,至今仍充分带给西大陆各国威胁。
七年前,达拉斯提亚与西亚兰结盟,那时正值西亚兰前大公去世,王太子流放,新大公即位,周边各国也吹起政变风潮之时。面对亚德马利斯国王的姐姐,亦即西亚兰前大公妃克罗迪娜遭到暗杀、王太子艾沙尔伯特与妹妹玛莉露夏被暗杀未遂后遭流放等,亚德马利斯承受这些屈辱,却无法挺身弹劾西亚兰,这便是其中一个原因。当年的亚德马利斯国力衰弱,难以正面对抗与达拉斯提亚结盟的西亚兰。
局势开始出现变化是在进入今年后的事情。与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感情好到甚至结拜的达拉斯提亚皇帝驾崩,由他的儿子继位。
年轻的新皇帝只跟西亚兰缔结友好关系,与企图侵略西大陆的父亲作法不同,他希望能跟整个西大陆和睦相处,也就是说政策大幅变动,从亲西亚兰转为亲亚德马利斯。
“——基尔福德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失去了后盾,在大陆上处于孤立状态的现状似乎让他快要失去冷静的判断力,居然遗忘自己国家所做过的愚蠢行径,事到如今才想要缔结同盟。”
吉克带着嘲讽的笑容继续说:
“听说他要立有王族血统的女性为正妃,并且立她生的孩子为下一任大公。”
李察不自觉握紧拳头。
有多久不曾感到如此愤怒了呢?
“你要接受他的要求?你刚才也说了,基尔福德对亚德马利斯做了那么可恨之事——”
他可以理解亚德马利斯想要跟西亚兰恢复邦交的态度,那同时也是他的期盼,然而他还是觉得无法忍受,声音也自然而然粗暴了起来。
“为什么是蜜芮尔?如果要王族女性,应该还有其它适任人选。”
“身体健康而且能立刻孕育下一代的未婚女孩只有她——这不是我决定的,而是基尔福德的意思。”
别一脸凶狠的样子,吉克轻声说道。
“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蜜芮尔的存在?是谁透露情报?”
“我的订婚宴上你不是跟随她在一起吗?好像有人注意到她,调查她之后发现她是伯恩哈德公爵的女儿,于是向大公进言。”
听到吉克这么说,他立刻愤怒不已——然而随即无力的说:
“……是华特伯爵吧。”
吉克不用回答李察也很清楚,因为订婚宴会上以西亚兰非正式特使身份来的人就是他,被他看到自己跟蜜芮尔在一起了。
他原本只觉得蜜芮尔很像他妹妹而已,不过经过这几天的调查,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说李察对蜜芮尔很执着。
“那个人恨我,所以才会打蜜芮尔的主意。”
“你是说他在报复你?”
“如果不是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应该跟我一样痛恨基尔福德,却偏偏向他建议这件婚事,而且他还料准亚德马利斯无法拒绝——”
“谁说要把她嫁给基尔福德?”
听到冷淡的声音这么打断他的话,李察困惑地抬头问:
“刚才你……”
“我不会把亚德马利斯的女儿交给那个男人,要跟她结婚的人是你。”
吉克以不容反驳的冷淡眼神凝视着李察继续说:
“娶了蜜芮尔之后回西亚兰去吧,王位原本就是你的——艾沙尔伯特。”


这句话站在房门口旁的蜜芮尔也听到了。
追着李察跑的她不知不觉迷了路,只好四处徘徊,最后来到了以前来拜访吉克时曾被带进来过的那间挂着西亚兰大公一家人肖像的房间。她在这里找到李察,却发现他以过去她不曾听过的激动声音与吉克争辩,不寻常的气氛让她吃惊,也不敢走出去。
就在犹豫不决之时,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在意地探出身子,结果眼神跟吉克对上了。才正想糟糕了,没想到不知是否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吉克依旧继续说着——接着突然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艾沙尔伯特……?”
不自觉脱口而出的细语让李察迅速回头。
看到蜜芮尔后,他的表情明显动摇。那样的表情使蜜芮尔愈来愈困惑。
“咦……?艾沙尔伯特不是西亚兰的王太子殿下的名字……”
“没错。”
现场唯一没有动摇也没有困惑的吉克面不改色的回答。
“七年前被西亚兰驱逐的艾沙尔伯特王太子换了一个名字藏身在亚德马利斯,也是你很熟悉的男人。”
“吉克!”
仿佛没有听到制止声,吉克淡淡地继续说:
“他就站在你面前,现在化名李察·瑞福的人就是他。”
“别说了!”
“现在再隐瞒有什么意义?事已至此,她迟早也会知道。在这里一次说清也省得麻烦。”
不顾掩饰不了狼狈而抗议的李察,吉克转头望着愣在原地的蜜芮尔说:
“你看看,真可怜,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
不说话是因为努力在整理思绪。刚才听到的事情很难重整成自己能够理解的形式,只是更加混乱。
(李察是艾沙尔伯特王太子……?可是……那希力尔……?)
墙壁上挂着西亚兰大公一家的肖像画。从第一次看到后,蜜芮尔认定的“艾沙尔伯特王太子”就是另一个人,就是好几年前在圣杰尔威遇见的那个拉着小提琴的流浪少年。
那个叫做希力尔的少年跟附近从小就认识的少年不一样,他很安静,有点脱离尘世的感觉。除了家人之外,他是第一个替自己庆生的人,因此对他的印象深刻,当然长相也记得一清二楚。他跟肖像中的王太子真的很像,像到无法用一句“只是长得很像的陌生人”来解释。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所以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扯上李察。因为一直把另一个人当成王太子,所以无法在脑海中把事实整理出来。
“为什么……?”
愣在原地的蜜芮尔终于挤出声音来。
“地幅肖像画……跟李察一点也不像。”
跟李察的共通点只有发色。画中的栗发少年给人的印象比黑发的希力尔要柔和一些。除此之外跟李察根本判若两人。
“大概是吃了太多苦,面容完全改变了吧。虽然还留有一些影子。”
面对蜜芮尔的疑问,吉克三言两语地下了结论。这样的说话蜜芮尔当然无法认同。
“但是……李察不是瑞福男爵的外孙吗?双亲身亡,跟妹妹一起被带到亚德马利斯来……”
“那是为了演出‘李察·瑞福’这个人而捏造的,不过事实也相差不远。他离开西亚兰是七年前的事情,双亲一同身亡,跟妹妹一起在男爵的保护下来到亚德马利斯。没有说谎吧?”
“……”
的确没错。除了男爵的女儿不是他们的母亲之外,其余都符合实情。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李察不就是瑟西莉亚公主的兄长……”
他们一点也不像单纯的公主与骑士的关系。蜜芮尔突然想起自己看到他们相拥时的感觉。李察会那么在乎瑟西莉亚,不是因为她是情人,而是因为她是妹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有一个被送到别人家当养女,年龄差很多的妹妹;前西亚兰大公妃的肖像画,画中人戴着跟圣诞祭他送给自己的礼物相似的耳环……他的经历及各种言行举止,在脑海中跟听到的事实开始重叠。
最重要的是站在自己眼前的他,表情更是如实地诉说着这个事实。蜜芮尔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动摇。
“如果他的身份被发现就会危及性命,因此对外他扮演来自男爵家的骑士。不要责怪他。”
“说什么责怪……我到现在还完全搞不懂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清楚的事情由我来说明吧!看来他现在没有向你说明的余力。”
瞄了一眼李察后,吉克再度将视线转回蜜芮尔身上,开口说:
“你知道七年前的事件吧?我跟你也说过几次。”
听到吉克这么问,蜜芮尔乖乖地点头。
七年前,西亚兰前任大公去世后,他的子嗣间发生王位争夺站,将王太子驱逐出国的长兄继位为新大公。他追杀自己的弟妹,一个个流放到国外。逃过一劫的其中一个就是最小的妹妹玛莉露夏公主——也就是瑟西莉亚。
“艾沙尔伯特逃过追杀来到了亚德马利斯。那个时候西亚兰已经来了使者,他们的说法完全不同。艾沙尔伯特说自己的母亲克罗迪娜殿下遭到暗杀,自己也遭到追杀,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来。使者却说大公妃染上流行病,在大公逝世后也跟着病逝,而王太子趁着混乱之际逃亡了。”
眼神仍旧冷漠的吉克笑了。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刚继位的新大公为何要说谎?还是王太子的说词是假的?当时我们无法立即分辨真伪。那时亚德马利斯邻近国家到处都发生叛变,我们也没有余力去调查实情。”
“……但是最终你们相信艾沙尔伯特殿下,对吗?”
蜜芮尔这么问之后,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因为她一时无法反应过来这个不熟悉的名字是在讲谁的事情。
“对,所以他现在才会在这里。然而当时的情况危急到他必须更改名字、伪造身份,扮演别人才能生存下去,因为西亚兰的说词已经早一步散布出去了。基尔福德是一个狡猾的男人,他设下陷阱,要让艾沙尔伯特就算平安抵达母亲的亲戚所在的国家亚德马利斯,也得不到援助,反而会被交出来制裁。”
“陷阱……?”
从刚才起蜜芮尔就觉得吉克所说的内容有些奇怪的地方。什么趁着混乱之际逃亡、什么被交出来制裁,好像在讲犯人的感觉。
吉克抬头望着挂在墙壁上的肖像画。
“你还记得之前我告诉过你,这幅画是为了相亲而送来的事情吗?”
他并没有等待蜜芮尔的回答,举起手指向最右边说:
“她就是原本要跟我相亲的人,前大公的侄女、艾沙尔伯特的堂姐——莎拉·华特伯爵千金。”
画在那里的是一名十五、六岁左右的栗发少女,感觉就像天生的公主,有一股贤淑的风范,眼眸里透露出知性的光辉与爽朗。蜜芮尔直觉她很漂亮,随即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嗯?莎拉……)
“大公夫妻与两名孩子,还有周围的少年少女们是跟大公家血缘相近的人。为了不让旁人察觉这是相亲用的画,于是将莎拉混进大伙里,以大公一家人肖像画的名目送过来。因为当时西亚兰正为了送谁来当我的新娘而发生争执。”
淡淡地继续说明的吉克停顿了一下子,再度开口说:
“——艾沙尔伯特是以杀害莎拉·华特的嫌疑被驱逐到国外。”
蜜芮尔蜜芮尔视线的余光发现李察握紧拳头。
“在洗刷这个嫌疑之前,他就算回到西亚兰也无法成为大公。”
对着转头迎向自己视线的蜜芮尔,吉克投以淡淡的微笑说:
“只是嫌疑哦!当事人否认,当然陛下跟我都相信他,才会藏匿他到今天。问题是外界的官方说法仍是那样。”
也许是为了让蜜芮尔安心,吉克难得地以温柔的口吻这么说,然而现在的她并没有余力感谢吉克的体贴。接二连三听到的事情让她震惊到无法消化,呆呆地反问:
“我听不懂……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亚德马利斯无法公开庇护杀害我新娘人选的王太子。邻近各国也因为七年前的那起事件吃了很多亏,因此对大部分的肇因——艾沙尔伯特并没有好感。当时刚好在现场的人都四处逃散,没有人可以证明他是无辜的,这样下去他很难登上大公的位置——不过,你的存在也许能实现这件事。”
听到吉克的发言,李察惊讶的抬头。蜜芮尔则是杏眸圆睁地凝视着吉克。
“为什么是我?更何况,李察要当大公吗?”
“没错。你虽然是叔父大人的庶子,但是不会改变你是国王陛下侄女的事实,因为这次的事情,西亚兰国内也知道你的存在了。如果你以亚德马利斯皇室女儿的身份跟李察结婚,陛下就有理由成为他的临护人,那么他就可以获得强而有力的后盾回归母国。这么一来,他应该就能轻而易举从基尔福德手中夺回王位——”
“吉克!”
一道僵硬的声音阻止吉克继续说下去。
始终沉默无言的李察目不转睛凝视着他。
“够了,别再说了。”
感受到强烈的视线,吉克似乎很满意地转头望着他说:
“是啊,我还没问你的决心对吧?”
李察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拒绝。”
“……什么。”
“我不能接受这件事情。我要一个人回西亚兰。原本我就有此打算,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也许是没想到李察会拒绝,吉克哑口无言地沉默了。然而似乎感受到他说的话有多沉重,随即表情严肃地说:
“只要娶了亚德马利斯的女儿,你就能得到强而有力的后盾,现在的西亚兰宫廷一定会非常欢迎你回去,你有没有搞清楚这一点?”
“……”
“清楚还拒绝命令吗?”
“——我怎么能带她走?怎么能带她去那种地方……”
听到吉克严厉的追问,李察也自暴自弃地回答:
“她是在一个跟政治无关的环境长大耶!要是带她去西亚兰,一定会害她卷入纷争。不管对象是谁,我绝对不能让她为了政治策略嫁人。”
接着他以更严肃的表情继续说:
“请看看她的头发。在西亚兰,女性剪短发可是一种屈辱的惩罚,要是被发现了,我不知道她会遭遇到何种凄惨的待遇……我绝对不能让她去西亚兰。”
被激动的口吻吓到,蜜芮尔愣住了。
她知道每个国家的文化不同是理所当然,也知道西亚兰以剪去头发作为对女性的刑罚。然而对住在别国的蜜芮尔而言,那跟自己根本毫不相关,甚至家乡的朋友还称赞很适合她,因此生长在西亚兰的李察所说的话让她有些恐惧。
面对坚持已见的李察,吉克改从另一个角度切入正题:
“你不是将‘月亮的泪珠’交给蜜芮尔了?那不是有那个打算才送她的吗?你想要让她成为大公妃,成为自己的妻子,不是吗?”
听到意料外的事被搬上台面,蜜芮尔惊讶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李察有点胆怯地沉默了一瞬间,随即以压抑的声音回答道:
“……并不是。”
“那你是怎么打算?把成为妻子的证明送给她,现在才装出不知情的模样,你不觉得你的态度太儿戏了吗?”
“是——我觉得。”
吉克斥责的话语让他痛苦地低下头。
“是我太浮躁,忘了这里只是临时寄居的地方。她就是因为跟我扯上关系,今天才会被卷入这场风波,我很后悔自己做了逾越本分的事情。”
李察蹙着眉,眼神一直凝视着地面。他的表情时明显如同他所说的,充满了悔恨。
“改改你那种悲观的想法!想要就老实承认自己的欲望,你现在的立场允许你这么做。”
严厉却也试图开导的话让李察抬眸。然而他并没有受到诱惑,只是真诚地回答:
“请不要为了我的立场利用他。”
“……就算是国王命令你也不从?”
“亚德马利斯王国希望与西亚兰恢复邦交吧。如果我能平安回国,在位中我保证两国关系友好。所以——就当没提过这件事吧。”
感受到李察不容转圜的语气,吉克沉默了。
用讲的已经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了吧。他知道李察这一点真的很顽固。
“——要拒绝基尔福德的要求需要相当的理由才行,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纷争。我看需要她即将成为王太子亚弗列德的王妃这样的借口……让蜜芮尔进我后宫你也无所谓?”
一旁屏息听着两人针锋相对的蜜芮尔一惊,抬眸望向吉克。看到蜜芮尔的反应,李察的心似乎有点动摇,然而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却一脸苦涩地给予肯定的答案:
“……总比被那个男人糟蹋好。”
“你……”
预料外的答案让蜜芮尔秀眸大张。他在淡话中不是一直为自己着想吗?没想到现在居然会接受吉克的提议。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我要……”
正当她想要反击时,突然被往后拉。金色的头发出现在视野里,蜜芮尔发现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是谁的,不禁发火了。
“你要做什么?”
“真的无所谓?我对蜜芮尔这样、那样调情你也不在乎?”
从背后抱住想要挣扎的身体,吉克故意触碰蜜芮尔的脸颊这么说。看到蜜芮尔吓得脸色发白,李察的表情也紧绷了起来。
“不后悔吗?如果不马上收回你的话,她可是会变成我的哦。”

“哇啊……”
手指滑向嘴唇。蜜芮尔僵着脸发出哀呜,就在那一瞬间,手指的触感突然消失了。
一看,李察目露凶光地抓着吉克的手。
“恶作剧就到此为止吧!不管你再怎么煸动,我都不会改变心意。”
“……”
“殿下说一切都是为了亚德马利斯王国,我相信殿下的良心。过去藏匿我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答——也请以同样的态度对待蜜芮尔。”
听到他以真诚却也充满气魄的眼神这么诉说,吉克沉默地放开蜜芮尔。不好玩——他的脸上写着这几个字。
李察望着完全无法跟上对话内容的蜜芮尔。跟面对吉克时完全相反,他的眼眸里浮现踌躇的神色。
“很抱歉一直瞒着你,会发生这种事都是我的责任,我最不想卷进来的人就是你,应该早点跟你保持距离才对。”
“嘎……?”
“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在事情解决之前,你就待在这里吧,我会尽快让你获得自由。”
最后李察恢复往日稳重的表情,抬头望着蜜芮尔身后说:
“过去承蒙照顾了,家妹的事情今后也请你多费心了。”
对方没有回应。李察并不在乎,再度望向蜜芮尔。仅只如此,随即不发一语转头离开。
“李察……等等!”
完全没有要带她离开的样子。
听到蜜芮尔的呼喊李察也没有回头,直接步出房间。

&

“……倔强的男人。”
门关上的同时,吉克叹息道。
看到他生气的时候,以为稍微煽动一下他就会推翻自己所说的话,然而似乎是错估了。
虽然能理解他的决心,可是就他的立场而言,这等于是拒绝亚德马利斯国王的援助。就算西亚兰国内还有拥护派在,现在这种情况仍无法推翻大公吧。
话虽如此,亚德马利斯在过去将近八年的时间里对外表示什么都不知情,如今也不能突然毫无理由就拥立艾沙尔伯特。
当年政变时,一些王族同样遭受迫害的同盟国,对亚德马利斯指责连连,质疑他们为何不纠弹西亚兰。他们对成为政变理由的艾沙尔伯特一定有复杂的想法,那又怎么能让他们知道亚德马利斯藏匿了他呢!这件事不论是对艾沙尔伯特本人或是对亚德马利斯而言,都是一个会招来杀机的秘密。
然而如今局势不同,基尔福德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若是拥有亚德马利斯血统的王太子回国即位,也能让西亚兰稳定下来。因为可以不用再担心“危险分子”,周边各国表面上也不会表示不满。跟王族女子结婚,洗刷“嫌疑”后回国,这是最安全的捷径。
(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了,顽固的家伙……)
他大概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己只是亚德马利斯的一颗棋子吧。
他从以前就是一个认命、毫无私欲的男人。他大概不知道有人就是看不过去他的这种个性吧。
叹了口气,吉克望向就站在身旁的蜜芮尔。也许是冲击太大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整理好心情,也没有冲出去追李察,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
要动摇完全听不进人话的李察,看来只能动之以情了,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大概只有她了。要煽动这个直性子比那个倔强鬼简单多了。
“——你知道莎拉吗?”
之前提到这个名字时蜜芮尔一脸异样的表情。吉克想起这件事,于是出声这么问,结果只见蜜芮尔吓得回头,立刻跟他保持距离。
“……不知道,我只是稍微听李察说过而已。”
“是吗?他一直认为你们很像。”
蜜芮尔很惊讶,望向肖像中的莎拉。她轻蹙眉头,一脸沉思的表情。
“我觉得完全不像……”
“我的意见跟你一样,不过认识她的人大概感觉不一样吧。李察跟她在西亚兰时感情就很好,所以才会异常重视你吧。”
“……没那回事……”
“不,就是那样。跟皇家女性结婚后回归西亚兰这件事是以前就决定好的,然而一知道对象是你,他马上就放弃原定计划。因为不想把你卷进来,于是故意选择危险的路走。这不是因为太重视你的缘故吗?”
蜜芮尔惊讶的凝视着吉克。原本跟不上事情的发展,有点茫然的表情顿时笼罩着紧张。
“你说的……是真的?”
“我这个人不说谎。”
虽然蜜芮尔有点怀疑这句话,不过似乎大致上信了吉克所说的话。沉思的表情慢慢开始钻牛角尖。
看到蜜芮尔这么容易就上钩,她的单纯让吉克有些良心不安,仿佛自己在欺骗稚气的孩子。
“……看来又要被怨恨了。”
吉克不自觉这么喃喃自语时,就看到蜜芮尔一脸诧异。他不着痕迹地转头看着肖像画。
“我在说李察。他的母亲被杀,亚德马利斯也无法向西亚兰追究,只能保持距离,他心里一定五味陈杂吧,也许怨恨着亚德马利斯。”
这并不是为了让她上钩的说词,是吉克的真心话。李察应该也对害原本要成为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的莎拉丧命感到自责,这一点从他的言行举止就能得知。过了七年的现在,这些事情也成为对彼此愈来愈深沉的愧疚。
然而现在没有时间沉浸在感伤里。
“——他拒绝这起婚事,也就代表他不需要亚德马利斯的援助吧。他既然下定这样的决心,亚德马利斯也没有理由强出头。”
听到吉克冷漠地这么说,蜜芮尔惊讶地瞪大双眸凝视着他说:
“你怎么突然这么说……你要见死不救?你不打算帮李察的忙了?”
吉克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随即他发现蜜芮尔的眼眸倏地燃起愤怒的火花。
“没关系,你不救,我自己去救李察!”
“救他?你吗?”
吉克笑得连肩膀都在震动。他拿起桌上的摇铃摇了摇,没多久出现四名禁卫骑士。
“不可能,因为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你要直接住进我的后宫,没办法去救李察。”
“什……!”
看着被四名骑士抓住,瞪大眼晴的蜜芮尔,吉克优雅地笑着说:
“你就乖乖等着做我的第二夫人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不过她也不需要人救,自己就能逃出去吧。转身离开的吉克当然期待它发生。
不问手段。只要她能改变李察的心意,再怎么暴走他也不会追究。

&

李察离开红蔷薇宫殿往白百合沙龙走去,一面思考着今后的事情。
既然华特伯爵向大公建议迎娶蜜芮尔,而亚德马利斯也同意的话,西亚兰国内应该已经有什么动静了。自己必须尽快动身离开亚午马利斯,采取行动才行。
他确信蜜芮尔会是安全的。国王即使想跟西亚兰联姻,也决不会将蜜芮尔嫁给基尔福德。
所以,这件婚事可以说是国王与王太子的厚爱,自己既然拒绝了,一定要在两国的关系因此产生龟裂之前回国夺回王位才行。
为了达到长年的愿望,过去什么都干过,原本打算今后也继续这么活下去,然而现在出现怎么也无法退让的底线,就绝对不能接受这件婚事。
步入回廊时,迎面而来的冷风吹乱了头发。随风吹来的雪打上脸庞,李察因而瞄了一眼前方。他发现一片雪景,不禁停下脚步。
冰冷的触感在手掌心复苏。想起做到一半的雪人,悔恨在心底隐隐作痛。
(……早知道该让她做完。)
虽然不会把她交给西亚兰,可是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前,她应该会待在国王或王太子身旁吧。虽说是为了安全起见,然而这么一来可能就无法自由外出,更别说玩雪之类的了。
原本希望她能过得随心所欲,如今她却成了笼中鸟,而现在的自己却连释放她的力量都没有,实在觉得焦躁又心急。
“——李察,我听说了!”
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看,露蒂正往这边冲过来,慌忙到一头金发都乱了。
“那个洗衣板要跟基尔福德结婚?”
李察苦笑着回答说:
“你的消息真灵通。”
“怎、怎么办?”
“我不会让他们结婚,我打算立刻回西亚兰。”
简洁的回答让露蒂惊讶到嘴巴都忘了合上。他的思绪跟不上突来的话题,愣愣地随着李察的视线往庭园眺望,他讶异地蹙眉问:
“那是什么?雪人?哪个闲人做的啊?”
好几个雪人屹立在一片雪景中。李察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精细如雕像一般的雪人,开口回答:
“……是蜜芮尔。”
露蒂瞠目结舌。他转头望着李察的侧脸,然而李察没再开口说任何话。
灰蒙蒙的天空开始飘起了雪。

&

走进四方都是镜子的小房间,好几个坐在椅子上的金发少年随即映入眼廉。
坐在沙发上,轻轻撑着脸颊的那张脸庞罕见地笼罩着忧愁。自己一踏进房里,他应该就已经察觉,然而他没有看向自己的打算。
从还算是小孩子的年纪时,他就总是笑脸常开地穿梭在大人之间。他与国王交涉,以封锁被疏远的祖母黛芬妮与全族的势力作条件,换取自己愿望的实现。这件事他做到了。之后为了获得国王及王太子的信赖,拼命奔走执行任务,包括潜入还在冷战状态中的西亚兰这种危险工作。
自己也靠他获得各种情报,在各方面他都帮助自己很多。虽说是国王的命令,让他为了自己执行那么危险的工作,有一段时间真的对他很愧疚。然而他却只是笑着说:“我是为了我自己的目的而做”,完全不提自己的辛劳。
全都是为了某个目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做什么都在所不惜的态度这一点,也许两人很像。所以才有办法互相帮助,同时也因为理解对方想要保护重视之物的心意,因此也打定主意要保护对方重视的东西——至少自己是这么想的。
所以不希望他再继续为这件事烦恼了。
“——佛瑞德,我跟吉克淡过了。今后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嗯。佛瑞德仍旧一脸沉思的表情回答道:
“所以我在考虑优先顺序。”
“没什么好犹豫的吧?”
“当然有。”
看着凝视虚空的好友毫不犹豫地这么回答,李察笑了。可以被妹妹至上主义的他摆在同等地位上,真是无上光荣。
“那么,请优先考虑蜜芮尔,这样我也安心。”
“……”
仍旧好一阵子沉默不动的佛瑞德,最后似乎放弃地叹了口气后起身。
“好吧,就那么办。”
他走到李察面前,对他伸出手。
“我不是那种打不还手的人,这你知道吧?”
“嗯——会回敬对方十倍,对吧?”
认识后不知道听过多少次的信条。递出的手被握住后,佛瑞德点头说:
“就在我想着该如何报复时,想着想着我愈来愈兴奋了。居然联手陷害我,那些黑心的家伙太过分了。”
佛瑞德夸张地感叹后,突然又说:
“蜜芮尔被抓走时,她叫了你的名字,对吧?我有点嫉妒呢。”
“……”
“……赌注是我输了吗?”
李察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虽然有点犹豫,然而最后还是无掩饰,扬起嘴角说:
“是不分胜负。”
佛瑞德轻轻笑了,喃喃地说:“是吗?”

&

看到出现在白百合宫殿里的青年装扮,瑟西莉亚一脸诧异地问:
“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这副打扮?”
一直无法取得联络,害得她好担心。好不容易现身了,李察却身披斗篷,一副打算出远门的打扮。
“——请民间退身旁的人。”
这么要求的他跟平常一样带着稳重的微笑。明明听说大公要娶蜜芮尔,然而他却异常冷静。内心觉得奇怪而不解的瑟西莉亚要求一旁待命的侍女全都离开。
在只剩下两人的房间里,李察走到坐在长沙发上的瑟西莉亚跟前,单膝跪下说:
“今天我是来跟殿下道别并且请求原谅。”
“……你说什么?”
“我现在要回西亚兰了。”
李察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如同箭一般冰冷地刺中瑟西莉亚的心窝,让她不自觉紧紧握住扶手。
为什么这么突然?太快了,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些想法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以为自己已经在心里作好准备,总会有这一天到来。然而这一天真的来临时,才惊觉自己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否则自己怎么会如此动摇呢!
“你是我的骑士,我不记得你向我请过假,也不记得我答应过让你休假。”
“我刚才已经得到陛下的许可了。”
听到他轻描淡写地回答,瑟西莉亚觉得自己全身力气快被抽光了。
他的主子应该是坐在这里的自己,然而所有事情都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进行着。为了保护只有公主之名却如此软弱的自己,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自行决定回国。
“……你发誓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瑟西莉亚强忍着不让声音颤抖,开口这么说。可是李察只是静静地回答:
“是的,所以我来请求你的原谅。”
“……”
瑟西莉亚终于理解李察的意思,同时也被迫接受已经无法留住他的事实。
不能慌。自己是亚德马利斯的公主,他是公主的骑士。自己必须祝福他能够光荣回归祖国,这就是自己现在该有的态度。
要不然就失去自己一直以来扮演“公主”的意义了。
“今后要听禁卫跟侍女们的话,注意身体健康。还有,我已经拜托露蒂绝对不能忘记你的染发剂,请你要记得染发,我也会交代侍女们。”
李察一如往常地仔细提醒,然而她几乎听不进去。
看到瑟西莉亚不发一语的模样,李察面带犹豫,但是最后他还是保持下臣的态度。
“……那么,我先告退了。”
向默默不语的公主敬礼后,李察起身转头离开。瑟西莉亚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说:
“等一下……等等!”
如果说出这种话,一定会让他为难。瑟西莉亚非常清楚这一点,只是她真的无法忍耐。
“……至少在离别前,请叫我的真名……哥哥。”
正打算开门的李察猛然回头。从他的表情中,瑟西莉亚无法判断他是否感到惊讶。
“你以为我没察觉吗?我还没那么幼稚。”
还是难忍地说出讨人厌的话。如果说是最后一面,那么至少要以贤淑的态度送他走才是啊。真是不讨好的个性。
李察微笑着。每当自己任性时,李察总会露出那种拿自己没办法的笑容。看来自己果然还是让他为难了。
然而李察并没有拒绝。他用从以前起就不曾改变过的温暖眼神凝视着瑟西莉亚,开口道:
“珍重……玛莉。”
他叫出小时候给她取的小名,最后一次展露无比温柔的微笑,转身离开瑟西莉亚的房间。




本帖最后由 sdjnzy2008 于 2010-9-7 08:45 编辑


第三章 从后宫脱逃

被带回后宫的蜜芮儿抱着腿窝在角落。

“蜜芮儿,别这么闷闷不乐,我们一起吃点心好吗?”

丽蒂安娜不停安慰着,然而现在她温柔的笑容与看起来好好吃的点心,都无法安抚蜜芮儿。

丽蒂安娜会来看她当然也是因为担心,不过背后似乎有吉克刻意的安排。蜜芮儿听到红蔷薇骑士团的副团长大叫:“不能让她跟那种危险人物独处!”就猜到吉克的心思了。

不过吉克做对了,蜜芮儿现在无法暴动破坏房间,也无法企图逃走,因为要是不小心把丽蒂安娜卷进来,害她受伤可就不得了。再加上稳重华贵的她非常兴奋地邀请蜜芮儿,一下说“我们来开少女茶会吧”,一下又说“我帮你拿点心”,让蜜芮儿丧失了凶狠打架的气力。

最重要的是才听说了好几件让她震惊的事实,让她现在没有心情挑战红蔷薇骑士们。

看到蜜芮儿抱着膝盖凝视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表情迷惘地沉思的模样,丽蒂安娜忧心忡忡地探头过来说:

“你坐在那里会冷吧?我们过去暖炉旁好吗?”

“谢谢你……但是寒冷的地方可以让我的思绪清楚一些。”

看到蜜芮儿想太多事,魂魄快出窍的模样,丽蒂安娜担心地触摸她的肩膀说:

“蜜芮儿,殿下绝对不是坏心地把你关起来,当然我也是。要你待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你,绝对没有要顺便逼你进后宫的想法。”

“是这样吗……”

“是的。当然如果你愿意,就这么一直待下去也没关系哦。”

“你也知道吗?李察的事。”

“……知道,不过是来亚德马利斯之后才听说的……”

“其它人也都知道吗?”

“不知道,知道的人只有国王陛下、王妃、王太后、瑟西莉亚公主……还有白百合骑士团的大家,虽然不是所有团员都知道,不过我想有些人是知情的。”

“他们也知道?”

丽蒂安娜有点踌躇地点头说:

“听说白百合骑士团的成立不光是为了保护公主殿下,同时也是为了保护李察大人。李察大人的剑术高明,应该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可是陛下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

蜜芮儿用力抱紧膝盖。

他们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李察的身份吧!身为团长的佛瑞德当然也一定知道。他们会在蜜芮儿不在的地方讨论这些事情吗?

来亚德马利斯,认识他们是今年春天的事情,自己跟他们交情尚浅,对他们而言应该只是个外人,难怪他们会瞒着着自己。蜜芮儿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打击好大。

(是啊,虽然这不是一件随随便便就能坦白的事情……但是一下子告诉我这么多,我也搞不清楚状况啊……)

虽然吉克说了西亚兰的局势与李察的个性,然而对蜜芮儿而言,终究无法理解。最重要的是她无法原谅他最后那个冷淡态度。

(什么嘛,那个态度!说什么让我进后宫,谁要嫁给那种家伙!)

一想起这件事,心底就突然涌现一股强烈的愤怒。

虽然觉得吉克总是游手好闲又爱恶作剧,可是应该也不是一个坏人。原以为他身为王太子是有一些辛苦之处,但要是发现有人有困难,还是有出手帮助他人的器量,没想到是自己太高估他了。

怎么会那样呢?只因为李察不听从命令就打算见死不救,他们不是感情好到旁人都看得出来吗?而且他们还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

(……但是,会变成那样都是因为我……)

听说他以前就决定要迎娶亚德马利斯的皇家女性,得到国王的后援回归西亚兰。可是现在他拒绝了,因为知道结婚对象是蜜芮儿。理由只是不想把她卷进来而已。

因此李察陷入了困境。

如果事情顺利进行,也许他能毫无阻碍回去故乡。然而就因为国王钦点的结婚对象刚好是民间长大的蜜芮儿,个性温柔的他觉得把蜜芮儿当政治工具利用太可怜了吗?

打乱他计划的人毋庸置疑就是自己。想到这一点,也许是觉得抱歉,也许是不知道对谁的愤怒,让她愈来愈懊恼。然而就在她抱膝沉思之下,脑海中浮现某种可能性。

(那么,如果我想办法做些什么,是不是就能帮助李察脱离困境……?)

就蜜芮儿所知,现在的阻碍就是李察的结婚对象是自己,他才拒绝。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大概只有自己。

察觉这点后,蜜芮儿开始坐立不安,她毅然决然地转头对身旁的丽蒂安娜说:

“我要逃离这里。”

“什么!”

无视于她的惊讶,蜜芮儿一站起来,立刻在屋内寻找武器。出入口的门只有一道:可是门外有十只手指头都数不完的红蔷薇骑士戒备着。至于窗户,每扇都封死了。只不过如果破窗而出,也不是没有办法逃走。

“但是蜜芮儿,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李察。啊,危险,请让开一点。”

往楼下一看,窗户下面一个人也没有。现在只能祈祷死角没有人守卫,打破窗户下去。

丽蒂安娜似乎从蜜芮儿的样子察觉她想做什么。她看到蜜芮儿拉着一张椅子,一脸惊慌地阻止她说:

“蜜芮儿,你该不会是要……”

“没错,我要从这里下去。”

“可是这里是三楼耶!”

“没关系,我习惯了,以前爬树是我每天必做的事,这点高度不算什么。”

听到蜜芮儿轻轻地这么说,丽蒂安娜哑然地喃喃说道:

“天啊……如此淘气……”

看她双颊绯红的模样,看来自己似乎给她的心带来了些许悸动,然而现在的蜜芮儿没有余力追问。她使尽全力挥动椅子,气势十足地敲上玻璃。

玻璃随着巨大声响破碎了一地。蜜芮儿探头出去看,果然下面一个人也没有。

“很好!那么我走了哦。”

蜜芮儿使劲扶上窗框。。正当她注意不要被玻璃割伤,小心翼翼探出头的时候。

门外传来争执的声音,蜜芮儿心下一惊,停下动作。

(被发现了?)

也许他们是听到玻璃敲碎的声音,正打算冲进来。蜜芮儿急忙放开脱下的鞋子,慌张地要踩上窗框。可是就在同时,门被粗暴地撞开来了。

蜜芮儿不自觉缩头。然而她回头一看却瞪大了双眸。

冲进来的并不是红蔷薇骑士,太令人意外的脸庞让蜜芮儿目瞪口呆,不过看来对方也同样惊讶。看到蜜芮儿正打算从窗户跳下去,对方慌张地大叫:

“你要干什么,洗衣板!”

“干、干什么……那你又为什么来?”

一头长长的金发搞得乱七八糟地冲进来的人是露蒂。他脸上的妆总是完美无瑕,再加上漂亮的外型,让蜜芮儿暗自钦羡。他今天的洋装却乱七八糟皱得不成体统,而且还抖动肩膀激烈喘息着。

不过,最让她傻眼的是——

“露、露蒂!你的胸部不见了?”

看到原本应该是非常丰满的白皙胸部变成一片平坦,蜜芮儿不自觉发出悲鸣声。露蒂倏地翻起白眼大叫说:

“它们碍手碍脚的,我没带来啦!都是你害我必须要接受这样的屈辱!”

“嘎……那个是可以拿下来的吗?哪、哪里有卖?告诉我!”

“你就只知道你的胸部吗?”

大声怒吼的露蒂焦躁地拨开长长的发卷。

“你该不会,打算赤脚从那里跳下去?你是猴子啊?”

“喂……你这样太侮辱猴子了吗?不是,我说谁是猴子?没礼貌!这种高度我沿着墙壁就能滑下去啦,别把人当笨蛋!”

“好啊,那就省略一下叫你‘笨蛋猴’好了。喂,走了啦。”

“谁是笨蛋猴……走?走去哪里?”

听到蜜芮儿愣愣地反问,露蒂简直快受不了了。

“当然是逃出这里啊!你真的很笨耶,而且也太没有危机意识了!为什么会想要脱下鞋子从玻璃破掉的窗户逃走?脚底不会都是血吗?”

“我有什么办法,门上锁了,而且外面还有人看守啊!”

蜜芮儿指着门口,不肯认输地反驳着。这时她突然瞄了眼自己手指的方向。

门开着,而眼前是一脸不高兴的露蒂,完全不见红蔷薇骑士们赶来。

“咦……?怎么会……”

蜜芮儿瞄向露蒂背后,发现红蔷薇骑士们一个接一个叠在敞开的大门另一头。

“你该不会是……来救我?”

意料之外的救世主登场让蜜芮儿傻在原地,接着她看到从露蒂后面冲进来的影子,简直快吓破胆了。

“蜜芮儿你没事吧。”

以含糊的声音呐喊着冲进来的是一头大熊。嘴巴的部分合起来了,看不到脸,然而不用确认也知道是谁。

“连威福利德王子也……为、为什么穿那样来……”

“为了混淆视听所以变装来了,也成功突破防破线了哦。”

得意地这么说的他啪地拉开熊嘴。露出来的是王子英勇有脸庞。

“那走吧——大嫂,打扰了。”

“好了,动作快!”

两人一左一右催促着,仍旧一头雾水的蜜芮儿乖乖点头。于是,留下捂着嘴角瞠目结舌的丽蒂安娜,奇妙的三人组就这么从后宫逃走了。

&

“殿下!公爵千金逃走了!”

听到赶来的副团长报告,骑士团团长一脸难堪地说:

“又被逃走了?只不过是一名妇人,实在是成何体统!真没用!”

“不是一个人,这次外部出现袭击者。”

听到这话,吉克停下处理公务的手,抬头撑着下巴说;

“——终于走了吗?”

虽然知道经过那样的煽动,她一定会想办法逃出去,不过有人来救她,可真是令人高兴的误判啊!

无法掩饰满足的笑容,吉克嘴角上扬地命令道:

“不需要追捕,要是发现李察跟蜜芮儿,放他们走——不,还是表面上假装追捕他们好了,适可而止,替他们增加一点私奔的情绪就好。”

“殿下,救走公爵千金的人并不是瑞福卿。”

听到副团长拭着额头的汗水这么开口说明,原本打算继续办公的吉克再度抬头。

“那是谁?佛瑞德列克?”

“不是,是罗道夫·路提亚斯卿。”

那是谁的名字?吉克想了好一阵子才说:

“……露蒂?”

没想到登场拯救公主的勇者居然是他,这让吉克哑然。其它无论是谁来救,他有自信绝不会吃惊,只有这个名字他完全没料想到。

“为什么是他?”

“啊?我不知道,而且还跟着一头熊。”

“……近来格林希德有熊出没吗?”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搞的鬼。副团长继续向蹙着眉头的主子报告:

“负责监视的骑士们全都被撂倒了。”

“哎呀呀。”

听到吉克喃喃自语着“没想到他那么强”,骑士团团长板着问:

“一开始您就没打算收她进后宫吧?为什么要演这场戏呢?”

“怎么这么说,我很久以前就说要娶他当第二夫人,不是吗?很遗憾我似乎被拒绝了。”

“……也许殿下充分享受到当坏人的乐趣,但是骑士团里有许多我都受伤了。”

罕见地被抱怨了,吉克笑着说:

“我会发特别津贴,能不能看在那个的份上饶了我呢?”

团长跟副团长一脸也只能这样的表情互看对方。看来似乎得到原谅了,吉克笑着将视线转回手上的文件。

&

从后宫逃出来的三人,一路往王城的南边跑。

目标是白百合骑士团的官舍。他们在太阳下山后昏暗的城内,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一路前往那边。

周边是王族专用的田地,相当恬静的地方。他们三人来到三层楼建筑的官舍,不顾门房的制止往里冲。

“这里禁止女人进入!”

不顾低阶级低骑士的制止声,他们穿过玄关,先往食堂跑去。蜜芮儿以前当佛瑞德的替身时曾来过这里,还稍微记得地理位置。

恰巧走过的骑士们瞠目结舌地望着在走廊上横冲直撞的三人组。

“殿下?”

“殿下。”

“威福利德王子殿下。”

“不是!我只是恰巧经过的熊而已。”

王子的主张明显是强词压理。被充满好奇心的肌肉男没有恶意地团团围住,他在玩偶装里咬牙切齿地说:

“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去!”

听到王子这么大叫,蜜芮儿点点头,急忙往前冲。

有几名见过面的骑士从食堂前方的沙龙谈笑着走出来。衣冠不整、随兴放松的他们发现禁止女人进入的地方有女人闯入,在发出悲鸣之前先赶紧拉拢衣服。

“啊——!”

“闪开,我对臭男人没兴趣!”

露蒂拼命拼开这一群明明不好意思却又一直靠过来的肌肉男。蜜芮儿从他们身边溜过去,冲进食堂。

(——不在这里。)

可能还没到晚餐时间吧,食堂里没几个人。看不到李察的身影,蜜芮儿立刻回头。

“啊……喂!”

虽然听到厨房传来慌张的呼叫声,然而蜜芮儿并没有理会,继续往里面走。

她走进干部专用房的大楼,举手敲目标的那扇门。这里应该是团长的副官司李察的单人房。

“李察!”

叫也没反应。蜜芮儿于是转动门把,没想到门轻而易举就开了。

蜜芮儿走进房里,不过她随即停下脚步。

房间里并没有李察的身影。虽然原本房间就整理得很整齐,不过明显比之前来时更空荡荡。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果你要找李察,他已经走了。”

似乎专程追上来的赛欧拉斯拿着菜刀吞吞吐吐地说。刚才想要叫住蜜芮儿的人似乎是他。

同样追上来的露蒂比蜜芮儿先瞪大眼睛。

“怎么会?我没听他说啊!”

“什么时候?”

面对两人的逼问,赛欧拉斯畏缩地往后退。

“呃——两个小时前吧……”

一听到答案,蜜芮儿转头就走。她原本想冲出去,不过立刻被制止。

“大小姐你等等啦,李察是骑马走的,已经追不上了。”

“什么……”

全力冲刺到这里的疲惫让蜜芮儿全身虚脱,跌坐在原地。

“为什么?他为什么突然……”

无法相信李察已经不在这里。一想到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一股不知所措的焦虑与混乱涌现。

“我说啊……你也别太难过。”

赛欧拉斯拍拍跌坐在地上,低着头眼眶泛泪的蜜芮儿说:

“他会不发一语就离开也是为了你好,该说是他觉得因为他的缘故而把你卷进来,他应该要负责,所以才无法开口对你说,我猜。”

“……”

“听说是李察认识的人把你的事情告诉西亚兰大公,所以今天才会发生这种事吧。他觉得你跟他在一起,连你也会被卷进不好的事情,因此才打算尽早离开。只要你待在亚德马利斯,大公也动不了你……他这么觉得才会独自一个人回去。”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为什么不留他!”

终于追上来的熊气愤地这么叫嚣。寒欧拉斯一脸为验地看着熊说:

“我留不住他,李察也有李察自己的事要做。”

“这种时候就要用身体阻止他啊!要不然要那些肌肉做什么!”

“可是队长也要我们协助他。”

“我管他那个混蛋说什么!”

熊气到受不了的样子,右前脚震动着。王子似乎在玩偶装里面紧握拳头。

最后他回头,走向跌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蜜芮儿

突然手被拉住,蜜芮儿不解地抬头。从熊的嘴里看到王子的表情非常愤怒。

威福利德王子笔直望着前方,毅然决然地说:

“来我身边吧,那些不诚实的家伙一点也靠不住,我一定会保护你!

&

接到蜜芮儿逃走的报告,吉克往原本囚禁的房间走去,就看到独自被遗留下来的丽蒂安娜一脸忧虑地叹着气说:

“是好人才呢……那两个人……”

似乎在感叹人才的流失。她一看到吉克立刻上前抱怨:

“殿下,你真的有心要建立后宫吗?你不认真一点努力,会造成我的困扰。蜜芮儿的事也是。”

“是谁威胁我要是强迫蜜芮儿,她就要回娘家的啊?”

“那个跟这个是两回事。”

“真任性。”

吉克悠哉地带着笑容凝视着她一会儿后说:

“——讨厌我了吗?”

她应该也听说这次的事情了吧,当然也知道自己为了李察,为了亚德马利斯王国,打算利用蜜芮儿的事情。

悄然不语的丽蒂安娜轻声叹了口气后,摇头说: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殿下这一边,就算你要打佛瑞德列克大人、打李察大人的坏主意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讨厌我了吗?”

“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是殿下的支持者,虽然你欺负蜜芮儿,也不让她进后宫。”

“丽蒂……能不能先给我否定答案?”

听到吉克的抱怨,丽蒂安娜捂着嘴角笑了出来。

“殿下!你真的很怕寂寞耶。”

“……你最近愈来愈像佛瑞德列克了。”

“那是当然,我们可是缔结了最喜爱殿下同盟呢。”

终于——也算是——让她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了,吉克的嘴角露出笑容。虽然他心里还是有话想说,譬如他们两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相处融洽之事,或者让佛瑞德加入那种同盟他也不会高兴等等。

正当他打算靠近自己未来的妻子时,不知从何处传来马蹄声,他讶异地回头看。

这地方原本不该有马奔驰着。这里是皇宫深苑,离马场、停马场相当远的王太子后宫。

然而有一头白马完全无视于这样的常识,动作轻盈地从回廊奔驰而来。看清楚骑马青年,吉克除了想摇头之外,也在内心认同。

“……会骑马进后宫的人,翻开漫长的历史应该除了你不会有别人吧。”

“哎呀,真不好意思,能成为留名青史的第一人,我感到无比光荣。”

没错,会这样胡来,还微笑着四两拨千斤的人,除了伯恩哈德伯爵之外别无他人。即使他的作风不同于常人,也应该知道做出这种事来可不是随便就能了事。话虽如此,看他毫不在乎的模样,应该是深信自己留下的功绩,不至于让自己受罚吧。再者,应该多少也有报复王太子所作所为的意思。

果然如此,一句谢罪也没有的他展露灿烂的笑容切入正题:

“殿下,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

“我喉咙出问题的事情似乎是我想太多了,也就是说今后我的声音还是会如此清澈明亮。”

“那又如何?”

“哎呀,殿下怎么会如此迟钝呢?我是说扮演新娘的障碍已经消失了。”

没什么兴趣地附和着的吉克听到佛瑞德这么说,轻蹙眉头。

“如果他那么想娶王族女性,那么就由我代替去吧。刚好,我也有很多要回敬……不是,是有很多话要跟大公殿下详谈,再者也需要安排对艾沙尔伯特的安全措施吧?”

大公时日无多,就算什么都不做,大公宝座也会落入应当继位的人选手中。然而在事情成定局之前需要接应,也就是在基尔福德过世到艾沙尔伯特平安即位为止的安全措施。如果要从亚德马利斯迎娶新娘,这期间至少会松懈——最起码也能让他们转移目标吧。

吉克叹口气,缓缓抬头望着马上少年说:

“还想要我欠人情?”

“呵呵呵,说白话一点就是那样没错。”

“所以,”满脸笑容的佛瑞德继续说:“请立刻把蜜芮儿还给我。”

“……我是很想还给你,但是……”

“佛瑞德列克大人,对不起蜜芮儿刚才被抓走了。”

丽蒂安娜很愧疚地道歉。听到她这么说,佛瑞德心一惊,连忙下马问:

“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宫掳人?我不相信除了殿下之外还有人敢这么做。究竟是什么地方来的恶徒?”

假装没听到他的讽刺,吉克回答说:

“据说是露蒂跟奇怪的大熊。”

“熊……怎么会……”

佛瑞德瞠目结舌,最后非常失望地垂头丧气说:

“亏我还帅气的前来救人……结果最重要的妹妹不见了,这里只有我美丽的好友,以及为了让我掉入陷阱,想了许多恶作剧的王太子殿下。太过分了……啊啊,是啊,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发生。没关系,就算不是主角,我依旧耀眼。”

抱着爱马的脖子感叹后,也许是得到了安慰吧,他“嗯、嗯、嗯”地点头后,再度抬头说:

“……殿下,请尽快准备我的花嫁队伍,当然请准备符合我风格的超豪华队伍。”

最后不忘仔细提出要求后,佛瑞德便牵着白马踢踢哒哒地离开房间。

&

被邀请到青蔷薇宫殿的正接受王子的礼遇。

坐在摆着简单餐点的桌前,蜜芮儿重新检视两人。脱下玩偶装的王子板着一张脸与露蒂面对面。蜜芮儿对突发状况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不过仔细一想,现在的情况真的非常不可思议。

“那个……为什么来救我?”

听到蜜芮儿也没有指定谁就这么问,露蒂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她地回答:

“我才不是为了你,只因为李察拜托我,我才来的。”

“李察?”

“他说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托付,我还能拒绝吗?虽然我非常讨厌你。”

“……”

蜜芮儿至今仍不清楚李察与露蒂的关系,不过他们一定很信任彼此吧。不论是预知自己即将回国而委托的李察,还是信守承诺的露蒂,都让蜜芮儿很感动。

“喂……我说你啊,从刚才就太安静到让人卢鸡皮疙瘩啦!人家都说非常非常讨厌你了,你也回嘴啊!”

当露蒂有点害怕地这么说后,蜜芮儿用力抽了抽鼻子,点头说:

“谢谢……对不起一直叫你人妖。”

露蒂的脸虽然有点抽搐,不过他还是老实地继续说明:

“至于威福嘛,应该算是刚好吧……因为他冲进来说要我帮忙,所以就变成我们两个一起行动了。”

当事人威福利德依旧板着一张脸不发一语。从骑士官舍出来后他就一直处于极处愤怒的状态中,看来他在官舍里大概遇到影响他心情的事。

“他去跟吉克抗议却没被当一回事,所以在闹别扭啦。”

“你很吵耶,露蒂!”

他猛然回头,恨恨地握紧拳头颤抖着说:

“他居然说现在很忙,要我去外面玩,就这么把我赶走耶,他当我是什么啊!”

“当你是小孩吧。”

“你说什么!”

王子非常愤怒,不过似乎也注意到在这里大发雷霆也没什么意义。看到正打算介入调停的蜜芮儿,他正色道:

“他说随便我啊,那我就照我想做的去做了。我会帮你,你想做什么就告诉我吧。”

“总而言之,就是他们什么都不告诉你,把你排除在外,所以你很不爽,决定抢先在哥哥们之前出手。”

“才不光是那样哩!瑞福卿明明知道有人向她提亲还默默离去,这是不诚实的行为,不可原谅!”

看来露蒂的解说猜对了一半,另一半似乎是威福利德很同情蜜芮儿的遭遇。也许是看到因为各种含意而眼眶泛泪的蜜芮儿,威福利德察觉光是愤怒无法继续谈下去,于是坐了下来,缓和情绪后才说:

“总之先整理现在的情况吧,应该还有我不知道的情报,如果有欠缺就帮我补足。”

无视一旁“是、是”地回应他的露蒂,威福利德拿起手边的便条开始写了起来。

“第一点。西亚兰大公基尔福德要求中蜜芮儿结婚——混帐东西!明明已经有妻子了。”

生气的威福利德在便条上写下名字。听到威福利德这么说,蜜芮儿惊讶地抬头问:

“他已经结婚了?那为什么要娶我?”

“西亚兰王室跟亚德马利斯一样是一夫多妻制,虽然基尔福德已经取了正妃,但是出身很低,而你父亲是公爵,所以婚后你会成为正妃吧。”

这么说明的露蒂这时皱起了眉头。

“不过基尔福德这个人品性很差,他现在的正妃以前是舞娘,还是一个生过小孩、比他年长的未亡人,而且她的前任丈夫是基尔福德的爷爷。”

“呃……?也就是说……那么一回事?”

正在写东西的威福利德蹙眉呻吟。一旁探头过来的同样也攒起眉梢。

基尔福德的妻子大公妃的前夫是基尔福德的祖父,也就是说基尔福德娶的女性曾是自己祖父的夫人。

“这种事可能吗?”

“怎么可能。依照西亚兰王室的规矩,嫁给大公的女性是无法再婚的。大公妃是他祖父不知道第七还是第八夫人,他把对方强娶回来,就是七年前大公去世后的事情。当时基尔福德的权力很大,女方也无法拒绝吧。那家伙很好色,他祖父还在世时就已经看上人家了吧。”

“蛮横无礼的男人!”

威福利德非常气愤,在基尔福德的名字旁边加上了“蛮横无礼”四个字。

“他就是这样一个会掠夺女性的家伙,所以听说他想要你的时候,李察当然很愤怒,失去理智,就这么回去了。”

“……嗯。”

剥夺许多人的生命,还陷害李察的大公。原本只是一个被划上这些记号的存在,然而听着听着,开始转为令人害怕的东西。

威福利德一脸严肃地望着露蒂问:

“希望藉由这场婚事恢复与亚德马利斯的邦交——是这么说的吧。可是为什么是现在?因为与达拉斯提亚的同盟已经结束了吗?”

“这点也有关系,不过听说基尔福德已经不久人世,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一年。”

正想着达拉斯提亚是什么的蜜芮儿听到露蒂这么说,双眸圆睁地问:

“生病吗?”

“是啊,所以西亚兰现在因为继承人问题局势动荡。基尔福德本身没肌子嗣,弟妹不是流放就是杀害了,只剩下第三个妹妹在,可是那个妹妹的身体状况跟哥哥一样差,而且跟哥哥的感情也不好,基尔福德不想立她为继承人。其他人选就只有大公妃跟前任丈夫生的儿子,不过那个孩子还不到十岁,而且族谱上处于复杂的位置,宫廷里的人似乎不是很赞同。”

“……也就是说他年纪很小,但是以李察的角度来看算是叔叔?”

看着威福利德流畅地画着族谱,蜜芮儿不自觉呻吟了起来。西亚兰大公家似乎是关系很复杂的一族。

“虽然这不是我该插嘴的事情,不过作为继侠人选,这两方都太弱了。”

听到王子的喃喃自语,露蒂指着便条上蜜芮儿的名字说:

“所以他打算娶新妻,生一个小孩来继承王位。应该是察觉自己离死期不远,想要留个命脉吧。他的权力也慢慢削弱中,但他还是对大公这个位置依依不舍,为了保护这个位置,才会提出这次的事情。”

“什么啊……他也太自私了吧?”

“没错,太自私了!”

同意蜜芮儿的气愤,威福利德在“蛮横无礼”下面又写了“非常自私”。

“但是我不明白,七年前那件事情不是吃了西亚兰的闷亏吗?那为何这次父亲大人会同意这种自私的建议呢?”

“因为西亚兰地处大陆上的重要位置,跟他们保持良好关系不会吃亏。李察的母亲克罗迪娜公主也是因为这样的想法而嫁去西亚兰。”

“这我知道,但是何必对西亚兰这样低声下气呢?干嘛不迎战就好?”

“笨耶,你。就是不想战争,你的父亲跟祖父才会这么煞费苦心啊。”

“但是,”露蒂叹了口气继续说:

“这次会答应这件事其实是为了李察——这是我从李察那里听来的,也许细节会有误差。国王根本不想把这个洗衣板送给基尔福德,表面上是答应了,不过实际上是要你跟李察结婚,然后自己成为监护人,拥立李察为新大公……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蜜芮儿无言地点头。这跟吉克说的一样。

“原本他身在国王的庇护下是不能违抗命令,所以这次他拒绝了国王,就再也无法接受国王的援助,情况相当危急。”

听到露蒂这么说,蜜芮儿的心情非常沉重。她很高兴李察不想把她卷入纷争的心意,但是如果因此而让他陷入困境,她一定会怨恨他的体贴。

“那李察打算怎么成为大公?现在也无法接受国王的援助,居然单枪匹马回去……而且他不是还没法脱掉杀害莎拉的嫌疑吗?”

“没事的,父亲大人不是那么狠心的人!我去跟父亲大人说。”

看到蜜芮儿泪眼汪汪,威福利德如此宣言,不过露蒂马上驳回这个提议。

“不用你去,我想你那个老狐狸父亲应该早有打算了,只不过很多事情都不能明做罢了。就算李察拒绝,还是无法改变他是亚德马利斯重要棋子的事实,不可能放弃不用的。”

“老狐狸……?”

听到跟自己印象中的父亲形象南辕北辙的形容词,威福利德十分愕然。然而露蒂并不理会,继续说:

“李察也不是没有打算就回去。策略大致可分为两项,第一是莎拉的事。就血统而言,李察才是正统,所以只要洗刷冤屈,要恢复原本的地位并不难。”

看着竖起指头的露蒂,蜜芮儿点点头,挺直身子仔细聆听。

“要洗刷冤屈有两名有力的证人。当时跟李察一起在现场的西亚兰神殿的神官,以及李察同父异母的弟弟。弟弟目前不知去向,不过已经掌握神官的所在地,要交涉应该会找他。”

“可是我听说西亚兰的神殿是大陆上的霸王,对亚德马利斯没有好感。”

威福利德一脸严肃地振笔直书。供奉古代神话之神的神殿、过去征服西大陆的兰斯洛特·亚斯利姆、两者之间发生问题、其子孙亚德马利斯王家——看着威福利德写的东西,蜜芮儿不解地问道:

“可是不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吗?只要解释情况,对方应该会协助吧?”

“就是还有家伙放不下几百年前的恩怨啊,真恐怖。反对李察继位的人就是举出这个理由。他们说王太子是压制西亚兰神殿的兰斯洛特·亚斯利姆的子孙,所以不能让他继任大公。根本没有压制的史实,完全只是被害妄想,不过就是有这么执迷固执的家伙。”

露蒂以冰冷的口吻这么说,随即拿起酒杯以葡萄酒润喉。

“那么李察要洗刷冤屈不就很困难了?”

“先听我说完吧——你还记得之前希芙来的时候,不是跟国王用剑交换过誓约吗?跟那个相同的剑,西亚兰也有一把。”

邻国肯费尔德公国的希芙蕾亚公主继承公爵爵位时,举行过跟亚德马利斯同盟的仪式。双方手持镶着跟国色相同颜色宝石的剑,剑不出鞘地互相碰触,表示缔结同盟,并发誓不以武力侵略对方的仪式。

“第二个策略就是拿到那把国宝之剑与国王缔结同盟,公开自己的立场。只要这么做,不光是亚德马利斯王国的认可,连其他同盟国也会认同,西亚兰国内的家伙也不得不接受。基尔福德并没有跟国王举行过这个仪式,所以在大陆上被孤立,再者西亚兰国内也有许多人对于驱逐拥有亚德马利斯王太子这件事觉得心虚,因为感受到国王无言的压力。”

“这样啊……就算莎拉的事情没有证人就无法洗刷冤屈,但只要有那把剑跟陛下缔结同盟,也能当上大公。”

从难易度的观点来看,李察应该会以那个选项为优先吧。看见希望,蜜芮儿急忙挺身问:

“那,那把剑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宫殿里吧。只不过问题在于那把剑放在专用箱子里,需要打开两道还是三道锁才能取出。虽然李察手上有其中一把锁,可是不知道其他钥匙的下落。据希芙说,那好像是特殊的锁,用蛮力是打不开的,所以才没有被基尔福德打开来。”

“钥匙……”

这么呢喃着,陷入沉思的蜜芮儿突然抬头问:

“那该不会是一把古老的小钥匙吧?有很像花瓣的把手……”

“详情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是。”

“……”

是不是以前李察借自己看的那把呢?她还记得李察绑上绳子挂在脖子上,感觉很重要。当时李察的确说过那是藏宝箱的钥匙,也许就是放剑的箱子。

“既然东西在宫殿里,就不容易拿得到吧?”

“所以他打算先找可以证明自己身份,又可以增加优势的东西。譬如克罗迪娜的首饰等分散各地的物品。”

听到这句话,蜜芮儿不由自主地压住胸膛。李察送自己的耳环如果是真的,不就能成为有利的证明吗?

“露蒂,耳环可以吗?上面有蓝宝石……我记得有个名字叫做‘月亮的泪珠’。”

“那当然,如果有的话应该可以派上用场吧。那是代代相传的大公妃证明,拥有那副耳环就代表这个人的身份值得大公妃交付此物,也就是说可以证明他是王太子。”

“我有那副耳环!”

听到蜜芮儿这么叫,露蒂双目圆睁地问:

“为什么在你手上?”

“圣诞祭那天李察送我的,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他说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露蒂跟威福利德惊讶地交换眼神。然而蜜芮儿陷入沉思,并没有注意到。

现在懂了。那天夜里李察复杂表情的意思。

他说以前不喜欢,但还是无法讨厌。

那副耳环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不是自己可以拥有的东西——一想到这点,蜜芮儿又坐立不安了。

“从这里走路到西亚兰要多久?”

听到蜜芮儿一脸认真地这么问,露蒂惊讶地反问;

“你该不会想去追他吧?”

“李察需要那副耳环,不是吗?我要拿去还给他!”

“你……你有没有想过李察是以什么心情把那个交给你?”

听到露蒂有点生气地这么说,蜜芮儿的心底涌起一股不甘心的焦虑感。

“我哪会知道!李察总是这样,重要的事情都不肯告诉我。他是个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说,就独自回去西亚兰的人啦!”

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心里只是充斥着“被他抛下”的心情。抹了抹即将溢出的泪水,稍做掩饰后,蜜芮儿继续说:

“……但是,我知道那副耳环不能留在我手边,只要有那副耳环,至少能证明李察是王太子,不是吗?我要追上去还给他。”

看到会如此苦恼,露蒂叹了口气说:

“你用走的怎么可能追得上他。你可知道要花多少天?李察是骑马走的,你再怎么赶也绝对追不上他。”

“但是我还是要去!到西亚兰宫殿就见得到他吧?”

露蒂一副实在受不了的模样又叹了口气。

“你啊,真是天生的笨蛋。宫殿里住着现任大公,李察怎么可能进去。天啊,为什么我要照顾这种笨到不行的洗衣板啊,真是倒霉透顶了。”

“喂!又是笨蛋又是洗衣板的,没礼貌……咦?”

无视的发愣,露蒂有条有理地计划着说:

“威福,你的马车借一辆吧,不要太显眼的比较好,还有帮忙准备两人份的旅行用品跟旅费。下次我有什么奇珍异宝会先拿来给你看。”

看到蜜芮儿困惑地盯着自己瞧,露蒂一脸无趣地哼了哼鼻子说:

“没办法,我带你去啦,你一个人绝对到不了。”

“真的吗……?”

“我话可是说在前头,我不是为了你,这全是为了李察,你要是随便误妥的话,我会杀了你喔?”

蜜芮儿的眼眶里再度泛泪。

“谢谢……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叫你人妖了。”

“你这样叫感谢我?”

蜜芮儿满是感动的凝视着因为受不了而翻白眼的露蒂。从第一次相逢以来,总是因为他满口粗话、带刺的态度,忍不住就跟他杠上,其实他没那么坏。虽然他总是洗衣板、洗衣板地叫,这个也不跟他计较了。

“……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

始终不发一语的威福利德,一脸深思熟虑过后的表情,开口问:

“从刚才听下来,我就很想问……你喜欢瑞福卿?你为了他似乎很拼命。”

没想到威福利德会提出这种问题。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蜜芮儿一时之间难以作答。

“算了,不用回答我。”

不知为何,威福利德焦急地收回自己的问题。难得看他脸上出现吃惊的表情,不过他随即调整好心情,转头看着露蒂说:

“旅行的准备就交给我,不过我也要一起去。”

“开什么玩笑!带着像你这种金光闪闪的家伙太招摇了。”

露蒂一口回绝,再度对着蜜芮儿说:

“要是被吉克发现,一定会受到阻碍,所以我们要订定周详的计划才行。”

面对露蒂异于平常的认真口吻,蜜芮儿也严肃地点头。

过了好一阵子后,密谈的房间里来了访客。

“殿下,伯恩哈德伯爵求见。”

听到有点胆怯地走进来的禁卫这么报告,威福利德蹙眉回答;

“我在忙,叫他滚。”

“呃,可是……”

就在他吞吞吐吐之际,佛瑞德从他的后方出现了。尚未得到进入的许可,他已经大摇大摆走进来了。

看到兄长竟然知道自己在这里,蜜芮儿瞠目结舌。佛瑞德笑着对她说:

“我一生下来身上就装有蜜芮儿侦探器,你怎么躲都没用哦。”

这么说之后,他又轻叹道:

“我一身帅气的去救你,没想到你已经不在那里……抢在我前头实在太过分了,露蒂。”

“什么已经不在!要抱怨的话,为什么不早点去救她?害得我这么惨,在这里冰天雪地的天气里要坐马车远行。”

佛瑞德微微瞪大眼睛,望着蜜芮儿说:

“你该不会打算去追李察吧?”

“没错,我要去。”

“不准。”

听到史长立即驳回,蜜芮儿有点胆怯,不过随即她便瞪着对方说:

“就算你阻止我也一定要去。”

“那么我会全力阻止你,因为你一妄动,计划就泡汤了。”

“什么……计划?”

蜜芮儿讶异地问。一种又来了的心情随着愤怒爆发

“你又在计划什么?又是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李察才会回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就跟我说清楚啊!你总是这样,总是彻底利用我,重要的事情却都不告诉我。这次的事情也是,大家都知情,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不是吗?什么嘛!”

气得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后,蜜芮儿流下不甘心的泪水。

“没、没关系,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蜜芮儿生气的模样,威福利德急忙插嘴。一旁的露蒂则是拉住他,要他看一下状况。

面对佛瑞德不发一语,蜜芮儿愈来愈火大地说:

“又要利用我?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说就利用我?事情突然变成这样,我整个人都混乱了!如果要利用我就讲白啊。看到我被吉克抓走你也无动于衷,现在才出现说我碍事是什么意思啊!”

依国王命令行动的佛瑞德应该有蜜芮儿难以理解的苦处吧。蜜芮儿也知道他不能说,所以有一半是拿他来发脾气。眼前出现一个对象,可以让她毫无顾忌地发泄过去不断累积的不安与悒愤,因此让她停不下来。

看到蜜芮儿垂着不甘心的泪水,威福利德愤然地指着佛瑞德说:

“没错,把事情讲清楚!她也算是这起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有权利知道事情始末。”

佛瑞德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才终于开口:

“没错,我是利用了你,对不起。”

“什……”

干脆承认的他不理会双目圆睁的威福利德,继续说:

“——以前,我跟李察打过赌。”

“打赌?”

“对,他认为回西亚兰是他的使命,所以眼里只有这件事。除此之外,他唯一重视的只有妹妹。这点我无法理解。”

仿佛想起往事般眺望远方的佛瑞德,罕见地露出苦涩的表情。

“你说说看,他被信任的人们背叛,受了几乎致命的伤才好不容易逃出来,为什么还要回去那种危险的地方?等在亚德马利斯至少不用再遭遇那种事。陛下跟殿下,还有父亲大人跟我都会一直保护他。明明已经赶他出来,有些人却因为讨厌基尔福德所以转而支持他回国,李察根本不需要为了那种人回去。”

蹙着眉头恨恨地这么说的佛瑞德一脸无计可施地叹息道:

“然而,撇开那些,李察还有回国的理由。不管我怎么留他,他都听不进去,所以我才跟他打赌。我要求他若是心里有跟妹妹一样或是更胜于妹妹的人出现,那就么放弃回西亚兰,一直待在亚德马利斯生活。”

“……你真的很喜欢赌耶。”

“让他讲完,别插嘴!”露蒂再度制止半佩服半受不了的威福利德说话。

“李察笑着接受我的挑战。他很有自信,甚至对我说欢迎我使用任何手段,不过他完全没有输的打算,所以我也不顾一切放手去做,甚至打出你这张最后王牌。”

“……我无法理解你的思考回路,为什么是我?”

看着妹妹一边拭泪,一边莫名其妙地这么问,佛瑞德直言不讳地告诉她答案:

“因为要是你跟李察有好结果,你们两个都会在亚德马利斯住下,不是吗?那么我不就能随时见到你们吗?”

蜜芮儿哑口无言地望着兄长。听到他担心李察的安危,才正在内心对他有点改观,但终究他还是他。

“我看这全都是你一个人的任性吧!才不是为了李察吧?”

佛瑞德微微扬眉,耸肩笑着说:

“我任性?你现在才发现?”

“我早就知道啦……喂!你喔!”

“没错,我全是为了自己。我喜欢蜜芮儿也喜欢李察,所以希望你们永远留在我身边。”

结果希望落空了。佛瑞德低头笑着说。

“但是,赌注我并没有赢,约定还是必须遵守。事到如今我会全面支持李察,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接照他的希望,确保你的人身安全。”

蜜芮儿察觉兄长已经下了结论,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他其实很顽固、诡计多端,而且还是任性的最佳代言人。在这里继续争辩下去也绝对赢不了他,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反正也必须回家拿耳环,就先假装乖乖听话好了。

迅速下定决心后,蜜芮儿严肃地开口说:

“最后告诉我一件事。吉克要我进后宫,要是我拒绝,逃走的话,你跟爸爸会怎样?”

“不会怎样啊,要是没有我,陛下跟殿下才会觉得困扰呢。”

“不会被关进大牢或是判处死刑吧?”

“哪会。”

“……那就好。”

蜜芮儿这么喃喃自语后,便凝视着佛瑞德说:

“好,我跟你回去。”

“什么?喂,洗衣板……”

蜜芮儿瞄了一眼惊讶地大叫的露蒂。看到他微微瞪着眼,蜜芮儿给了他一个微笑,而他也就噤口不语了。

“很好,很好,乖孩子。”

佛瑞德很满意地笑了。蜜芮儿则是老老实实站在他身旁。

“我走了,露蒂……还有威福利德王子,谢谢你们。”

感谢的心意是真诚的。只有他们两个,闯进连兄长都无力救助的地方拯救自己。他们的大恩大德再怎么感谢都不够。

所以,自己不是个轻言放弃的小毛头。

自己一定会想办法瞒过这个诡计多端的兄长,离家出走。

蜜芮儿乖巧地低着头,内心燃烧着这样的决心。

&

有一道人影缓缓步下位于王城北方的地下监狱。

这里平常不会有人进出,到了夜晚那就更别说了,因此四周当然是寂静无声,除了锁着犯人们的锁链偶尔会发出声音外,听不到其它任何声响。

穿过这样的寂静步下楼梯的脚步声突然静止了。

“——谁?”

察觉异状的狱卒尖锐地发出讯问声。脚步声的主人轻叹,继续靠近。

“喂,是谁?快站住!”

发出稍有怒色的声音,这才终于得到带点讽刺的慰劳回应:

“您辛苦了,官差大人。”

“——?”

提起的灯光下照映出一张男人的笑脸。狱卒凝视着发出红光的眼眸,随即双脚一软,当场趴下。

“啊……抱歉,我没抓好分寸。”

单手轻轻举了举表示愧疚后,男人便从狱卒腰上取下长串的钥匙。黑暗中响起令人不快的金属声。

“怎么这么多……是哪一支啊?”

男人叨唠着捡起狱卒的提灯。他一边仔细端详着,一边往里走。

监狱里寂静无声。事先已经焚烧了特制的安眠药,虽然对刚才的狱卒似乎没有起作用,不过其他囚犯全都沉睡了。

现在监狱里还醒着的,应该只有对这个药有抗药性的“兰斯洛特”的同伴而已。

“希斯吗……?”

听到从漆黑中传来的声音,希斯松了一口气。好久没听到的同伴声音跟以前一模一样。

“这个声音是凯文吗?好久不见了,看来你似乎过得还不错。”

“别打招呼了,快放我出去,这里无聊到我快疯了。”

“我也想啊,可是这串钥匙太多支了,我也搞不清楚是哪支。”

“什么啊,用你的超能力快找啊!”

“开什么玩笑,我要是有那么方便的能力,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两人的对话仿佛餐桌上的闲聊,一点也感觉不到紧张,完全看不出来正打算劫狱。对他们而言,这种事很稀松平常。

好不容易找到钥匙打开牢门,凯文伸着腰走了出来。

“抱歉,让你当这么久的替身,辛苦了。”

“那倒没关系,只是……你会来劫狱是打算远走高飞了吗?我连陆费伦都还没去玩过耶。”

两人很稀松平常地走上楼梯。狱卒们全都昏倒了,没人有能力盘问他们

“你们去玩吧,我有别的事情要先回西亚兰,才想在离开之前还你们自由。”

“好啊,神殿的工作吗?”

一走出地面,冰冷的空气袭来。将藏在树丛里的卫兵制服丢出来后,希斯看着同伴问:

“审问时有问你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嗯……我想想,就是‘谁要求你来绑架公主’、‘绑走公主打算做什么’之类的,一直公主、公主问个不停。”

“……是官差吗?”

“应该不是,是一位年轻男子……不太像官差。穿着打份很整齐,态度举止也不太一样……身份地位应该比较高吧。看起来似乎很绅士,却很有压迫感,连我都有点害怕……反正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就坦白这么跟他说而已。”

看着一边换衣服一边坦率地对自己报告的同伴,希斯带着感谢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说:

“真的很抱歉,让你替我受苦,被那个可怕的少爷欺负。”

“啊?什么啊,原来你们认识?”

“没有,不是。”

三言两语敷衍后,希斯转头准备离开。

“那么我走了,也不知道下次何时能会合,保重罗。对了出去走西门,那里警备比较薄弱,而且离陆费伦也近。”

“你这次的工作很危险?”

假扮成卫兵的凯文声音与其说是担心,反倒有点像是调侃。互相信赖,所以也不会做多余的打探,对于这个就算被迫执行神官这个特异的职业也不畏惧的坏朋友,希斯轻笑着回应道:

“算吧,希望不会遭天谴,你也帮我祈祷吧。”

挥挥手当作道别后,希斯开始往下城的方向走去。

&

深夜里。万籁俱寂中,蜜芮尔蓦地起身。

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好一阵子。确定毫无声响及说话声后,悄悄溜下床。

她找出藏在衣柜里的衣服。那是请马夫约翰帮忙准备的男装。如果穿着招摇的洋装离家出走,实在太醒目,但是佛瑞德严加监视中,也拿不到他的衣服。不过仔细想想,约翰准备的衣服比佛瑞德的衣服好行动,也比较适合自己。

蜜芮尔急忙换好衣服,拿出藏在枕头下的小盒子。打开盒子,以布包裹的蓝宝石耳环横躺在里面。确认后,蜜芮尔牢牢抓着拿子,打开房门。

向父亲借来的怀表即将指向深夜十二点,她跟露蒂他们计划好在这个时间离家出走。要是他们有注意到自己打的暗号,顺利的话也许他们会准备好马车也说不定。

刚回家时,父亲惊慌的模样非比寻常,母亲也很担心的样子。蜜芮尔看到家人之后也安心下来,然而关于离家出走之事她完全没有露出破绽。

听说要离开格林希德之前,李察来这里拜别过。老爱欺负他的父亲红着眼眶告知这件事时,蜜芮尔五味杂陈,胸口很难受。

要是知道自己离家出走,父亲一定又会掉泪了吧。虽然很在意,蜜芮尔还是没有打消主意。

(李察的计划被打乱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我更不能待在家里接受父母的疼爱。)

她不敢光明正大走正门玄关,于是朝厨房旁的后门走。因为距离佣人房有些距离,一路上没有撞见人。

“你要去哪里?”

“哇啊!”

就在摸上门把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蜜芮尔的肩膀,吓得她跳了起来。

“半夜要去散步?熬夜可是肌肤大敌哦。”

站在背后的佛瑞德以平常的口吻说着,不着痕迹地挡在蜜芮尔跟门之间。发现位置被换了,蜜芮尔瞪着他说:

“你监视我?”

“对”

看到兄长不掩饰地承认,蜜芮尔倏地握紧拳头。还以为成功骗过他了,没想到早就被看穿,果然自己敌不过他的诡计多端。

话虽如此,自己不能退步。蜜芮尔鼓起勇气,告诉自己不能输。

“让开。”

“没办法。”

“我是为了救李察才要去的耶,只要有这个就能证明他是王太子,这样你还是不让我去?”

“那我帮你拿给他,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我想去!”

“如果你一定要去,那就先把你哥哥我撂倒。”

听到兄长敷衍地这么说,蜜芮尔接受挑战地盯着佛瑞德说:

“你……你以为你的臂力能赢我?我话可说在前头,我拳头的威力可不比六岁的时候哦。”

佛瑞德呵呵笑得很从容。

“真期待啊……能被你揍可是幸福无比,我今晚大概会兴奋到睡不着吧。”

“你在高兴个什么劲?你再不让开,我真的不留情了哦。”

佛瑞德对着因为自己的变态发言而愤怒的蜜芮尔摇头说:

“我劝你别去见他比较好,他现在应该没有余力照顾你,见他也只会伤了自己。”

“这个时候你才说这种认真的话,我听不进去啦。”

“我算跟我断绝兄妹关系,你也要去?”

听到兄长的提问,蜜芮尔顿时学得胆怯,然而她却毫不迷惘。

“……对,我要去。”

佛瑞德轻叹一口气,凝视着妹妹说:

“你这种心情是爱吗?还是只是同情李察?”

面对兄长一脸认真地询问,蜜芮尔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是后者,我就更不能让你去了。他是为你着想才决心留下你,如果你带着那种感情去追他,只会造成他的困扰。”

劝说的口吻让蜜芮尔有点犹豫了。

自己手上有能够帮助李察的东西,所以想拿去给他。这样子不行吗?为什么非得为这种心情找理由呢?

蜜芮尔握紧放着耳环的小盒子。我就是想去追他,这样的答案不行吗?

她现在不想承认有其他因素或答案。

“……因为李察把我留下,跟妈妈一样……”

嘎?佛瑞德一头雾水。

“我不想跟妈妈一样,爱人远走高飞,自己只能孤单留在原地……所以我绝对不会喜欢把我一个人留下独自离开的人!”

之前不知道父亲还活着,天马行空地幻想父亲的时候一定会连带想到妈妈。深爱的人突然离开,她不知道有多寂寞、多痛苦。想到妈妈当时的心境,就感同身受地悲伤起来,甚至无来由地恐惧到想逃。

原来就是这种心情吗?蜜芮尔一想到这里就一阵鼻酸,泪水紧接着涌现。

打算拭泪的手被轻轻握住,佛瑞德的手指代替自己拭去泪痕。

“是啊,妈妈很可怜。虽然她总是笑脸迎人,一个人终究很寂寞……但是你很体贴,你一定能明白吧?李察离开你不是为了伤害你。”

“……”

“你必须成熟点。如果你喜欢他,现在就别去找你。”

根本没想过那样的选择。如果为了对方好,就要追上去,与他并肩作战。自己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这是很幼稚的想法吗?

就在觉得迷惑而低头时。

“……让她去吧。”

突然从走廊后头的暗处传来声音。

步行而来的瘦小影子随着提灯的微弱光线渐渐现形。是外祖父丹尼尔。

“佛瑞德,你要负责。不管原因为何,当初把蜜芮尔卷进来的人是你,当然没有反对的我也有责任。事到如今你才要别管,当然她听不进去啊。”

蜜芮尔惊讶地望着以平静的声音这么说的外祖父。佛瑞德则是困扰地拨着头发反驳道:

“话是那么说没错,可是外公,我也有保护蜜芮尔的责任啊,这次的状况不同以往,我又还有别的事要办,不能陪她去,白百合的骑士们也必须保护瑟西莉亚公主,不能拜托他们。我知道李察需要‘月亮的泪珠’,但是我不能让蜜芮尔只身前往。”

“我才不是一个人去!露蒂会陪我,威福利德王子的骑士们也会一起去。”

意料外出现的支援给蜜芮尔打了强心针,她乘势这么说。如果这时不乘胜追击,大概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蜜芮尔这么觉得。

佛瑞德深深叹了口气,沉默不语,最终放弃地抬头说:

“……答应我将耳环拿给他之后就立刻回来?”

蜜芮尔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对着从门前让开的佛瑞德用力点头说:

“谢谢你,佛瑞德!也谢谢外公。”

急忙开门往外走,严冬冷冽的空气随即袭来。戴上防风帽,蜜芮尔回头说:

“那我走了!”

最后再一次投以感谢的眼神后,蜜芮尔在漆黑的夜空中冲了出去。

目送带着喜悦,勇敢离开的妹妹,佛瑞德摇头叹息着说:

“我太小看恋爱中少女的行动力了……原来她是那么固执的丫头吗?”

看着佛瑞德有点闹别扭的模样,丹尼尔看了就想笑。

“遗传母亲的吧。你也有固执的一面,不是吗?”

“我比较会变通啦。”

“是啊,结果你还是对妹妹心软了。”

无法否认这一点。佛瑞德轻轻耸耸肩,朝着走廊后头叫着说: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她走了哦,抱歉我拦不住她。”

这时传来猛烈抽鼻子的声音。

从暗处走出两个似乎在偷听的人。拧着手帕痛哭的爱德亚德,以及一旁有点不太高兴的茱莉亚。……什么?所以蜜芮尔会那么孩子气是我的错?那孩子交不到男朋友也是我的错?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看妈妈的。

“没那回事,茱莉亚,是我,都是我的错。”

“是、是,那你们从现在开始感情好就好了啊,我们去喝一杯,祈祷蜜芮尔平安吧。”

催促痛哭失声的父亲与一脸苦恼的母亲后,佛瑞德率先转头离开。除了守护双亲——主要是父亲——以及担心暴走妹之外,他要做的事还很多。

&

从平常出入的侧门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两辆马车停在黑暗中。

走近朝里面一看,马上就发现闪亮的金发在漆黑中摇动。对方似乎也看到自己,急忙推开门说道:

“你出来了?拖这么久,我还在想你该不会被佛瑞德抓包了。”

“嗯,是被他抓包了,不过最后他还是放行了……”

他会来接自己,表示他看懂那时的暗号。正当蜜芮尔松了一口气时,发现威福利德从另一辆马车走下来,吓得她秀眸大张。

“你怎么……”

他应该无法在这个时间轻易离开皇宫才对啊。看到蜜芮尔一脸讶异,他不悦地轻指着马车里头说:

“我是想跟你一起离家出走,不过这次只是陪她来。”

蜜芮尔顺着手势往里看,发现车内还有一道人影。防风帽下露出的脸庞是瑟西莉亚公主。

“请带走这个……”

瑟西莉亚这么说,递出一个用光泽白布包裹的东西。

蜜芮尔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个用三颗蓝宝石趾成的项链。由于曾在肖像画里看到大公妃戴着,她立刻明白是“大海的水滴”。

“以前他送我的,说是母亲的遗物……我听说你要拿‘月亮的泪珠’去给他……”

同样拥有大公妃秘宝的她听到蜜芮尔的行动,也想为史长出一份力吧。

“可是,你真的要还给他?”

她跟蜜芮尔的情况不同。听到蜜芮尔如此确认,瑟西莉亚低着头说:

“是为了帮他,不是吗?那么我不需要这个东西了,所以,麻烦你……”

脸上是从平常的她绝对想像不到的黯然表情。蜜芮尔紧握她的手对她说:

“我一定交到他手上,你放心。”

“……”

瑟西莉亚也无言地反握蜜芮尔的手。这时露蒂急忙插嘴说:

“我们该走了,威福你们也快回去,要是传入吉克耳里那可就糟了。”

蜜芮尔点头离开马车,双手环胸的威福利德也急忙走过来。

“呃……真的很谢谢你,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虽然满脑子都是离家出走的事情,但是她不会忘记这都是因为有王子的协助。真的是无以回报,他是一辈子的恩人。

看到蜜芮尔深深鞠躬,他异常不悦地开口说:

“不用谢,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但是你不但替我准备旅费跟马车,还派人护送我……我这辈子一定会报答你的。”

“你不用在意那些事——我最痛恨让女性哭泣的男人!所以瑟西莉亚的份加上你那天的份,我一定要痛殴那个男人才能消气!”

下定决心这么说的他,以宣誓的眼神凝视着蜜芮尔。

“我随后一定会追上去……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哦。”

“……是!”

乖乖点头后,蜜芮尔转头搭上马车。

目送着马车离去,威福利德仍旧脸严肃地呆立在原地。

问她是否喜欢李察时,她脸上的表情明显表达了内心的想法。看得出来她很困扰,所以决定帮她,但是——

(但是这……感觉好像给敌人雪中送炭耶……)

现在才察觉也已经来不及了。威福利德更加不悦地搭上自己的马车。




本帖最后由 sdjnzy2008 于 2010-9-27 12:37 编辑


第四章 童话王国之夜

“公主,佛瑞德列克大人来了,他想求见您。”

头上传来侍女罗丝担心的声音。

瑟西莉亚躲在棉被里有气无力地说:

“我想睡觉,你叫他回去。”

“可是……”

罗丝很担心地想继续说下去,然而看到瑟西莉亚不再有反应,也许是放弃了,她就这么走出房间。

如果是往常的话,瑟西莉亚心想——如果是往常的话,知道自己关在寝室里,一定会来探望自己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就算伯爵听闻这种情况而前来探望,他也不会像李察那样如同亲人般地担心自己吧。

她并不是难过这件事。虽然他们都是公主专属骑士,然而对瑟西莉亚来说,有兄妹亲情的李察跟伯爵,之间的亲疏远近打从一开始就不同。瑟西莉亚很清楚这一点,也不曾觉得不满。

她真正难过的是,绝对会爱护自己,保护自己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公主正在休息……”

旁边断断续续传达室来罗丝的声音。瑟西莉亚不想理会,继续躺在床上,接着听到那个熟悉的轻浮声音响起:

“那我可以进去一下吗?”

(——?)

瑟西莉亚一惊,不自觉睁开眼晴。

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门那边一看,发现外头开始起了争论。

“但是公主还没打扮……”

“没关系,我的个性是看不见未满二十岁女性穿睡衣的模样。”

“呃、那个、我知道佛瑞德列克大人喜欢年长的女性,但是……”

“好啦,我说没关系。”

瑟西莉亚跳了起来。她搞不太清楚状况,不过似乎伯爵企图闯进寝室。罗丝说不过伯爵,看样子应该会被得逞。

她忘却方才郁郁寡欢的情绪,慌张地爬出被窝。正当她焦急地东张西望,想着得换装才行时,就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打扰了,殿下。”

随即门被推了开来。虽然瑟西莉亚着急地想找衣服更换,然而她的努力全白费,穿着睡衣的模样就这么被看光了。

“啊!”

伯爵惊讶地瞪大眼睛。僵在原地的瑟西莉亚顿时涨红了脸,冲进棉被里。活了快十四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快速跳上床。

“看来比我想像中有活力多了。”

脚步声随着哈哈的笑声接近。原本想反驳“都是谁害的”,然而太过紧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抱歉我的无礼,但是有事一定要当面向殿下报告。”

“……”

瑟西莉亚小心翼翼地从棉被里往外窥视,结果她大吃一惊。

站在远处的伯爵一看就是即将远行的打扮,一股不好的预感让她坐起身。看到她这个样子,伯爵微笑着说:

“我即将远行一阵子,今天是来向殿下报告这件事情的。”

虽然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笑容的确充满魅力。就在凝视的同时,她发现那张笑容渐渐模糊。

“……你也要走了?”

希望留在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了。她明白就算自己挽留,对方还是一定会走,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袭卷而来,不知不觉中再也无法忍住泪水了。

靠近的脚步声就在身旁停住,对方似乎蹲下,还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

“——好几年没看到殿下哭了泣了。”

主子在哭,伯爵居然也不安慰,还是悠哉地自言自语。

“近来殿下就只有生气的表情,身为骑士团长的我觉得责任重大,担心该不会殿下已经忘了怎么笑,怎么哭了吧?”

夸张地叹了口气,不过一看到瑟西莉亚毫无反应,他改换上一张笑脸。

“前阵子那部舞台剧真好看,殿下写的故事由我主演。公然上演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有一种错乱的兴奋感。”

“……”

“呵呵呵,殿下不是应该抓狂了吗?”

一时“两人之间的秘密”让瑟西莉亚有点心跳加快,正要进入幻想世界时,听到轻浮的笑声让她双颊爆红。

她随手抓起枕边的书丢出去,可惜佛瑞德闪得很漂亮。他在闪避的同时缩短了跟瑟西莉亚的距离,并且漫不经心地执起瑟西莉亚的手说:

“我很高兴殿下担心我,但是我一定要走。没有主角,戏就无法开演。”

无视瑟西莉亚瞠目结舌,伯爵如同对待贵妇人一般,恭敬地轻轻亲吻她的手。

“!”

“为了保护殿下而离开的李察,这次由我来守护,请安心。”

“……”

不可能的对待方式让瑟西莉亚愣愣地张站嘴说不出话来。她突然发现,这是他第一次以对待成熟女性的方式对待自己。

他轻松地说出李察的名字,没有责备她把自己关在寝室里,让侍女们担心,也没有抑郁地同情自己,说她很可怜。听到他以自然且一如往常的口吻说出这些话,瑟西莉亚因为别的意思而脸红了。

李察今后的路充满荆棘。不论是伯爵或是其他人都努力想要帮助他,唯有自己宛若悲剧的女主角,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可以一直关在寝室里哭。既然他都把我当作淑女对待,我也必须同等的心理准备才行。

瑟西莉亚瞄了一眼伯爵,他的脸上带着令人快要火冒三丈的笑容——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呢?

这时瑟西莉亚才觉得被看到哭泣的模样很糗,红着脸撇开头。她哼了哼说:

“我担心你?就算天崩地裂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你自恋也尽可能有个限度。”

“哇哈哈,又来了——明明最喜欢我了。”

笑得很轻挑的伯爵一副理所当然地这么说。不小心被猜中心意,瑟西莉亚一时无法掩饰,涨红了脸。

“闭嘴!你给我消失,无礼的家伙!”

“唉唷。”

伯爵一脸轻松地闪过高速飞来的枕头与药瓶后,站了起来。

“我会买礼物回来给你,在我回来之前你要乖乖的哦。”

“我已经命令你消失了!”

虽然瑟西莉亚恨恨地嚷嚷,然而佛瑞德回敬地却是灿烂无比的笑容。

“那么我走了,公主殿下。”

他将手中的帽子轻轻往胸前一摆,随即一边戴上,一边精神抖擞地转身离开。蓝色的斗蓬轻盈地飘扬着。

看着仿佛专程来被扔东西的伯爵一脸满足地走出去,自己也托他的福恢复了活力,瑟西莉亚虽然有种恼羞成怒又难为情的心情,但内心也不得不承认。

不得不承认,瑟西莉亚的王子不单单在日记中,在现实生活中也是一个很棒的男人。

&

离开格林希德已经快八天了。

从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南部往肯费尔德、西亚兰延伸的道路一带是辽阔的森林地带,已经整整两天,马车的车窗外就只看到森林。

而且今天从一早就开始下雨,森林在灰色的天空下更显苍郁。

“唉唷,屁股好痛。所以我才讨厌回肯费尔德。”

露蒂一脸厌烦地抱怨,恨恨地眺望着窗外。蜜芮尔也因为漫长的马车之旅而疲惫,不过可能是紧张感略胜一筹吧,身体几乎不觉得沉重,真不可思议。

“今晚去住肯费尔德城吧。这一带已经没有村庄,我可不要睡在马车里。”

“可以啊……只是,离这里很近吗?”

“跨越国界后也走了很久了,我看看……应该快到了吧。”

是吗?蜜芮尔这么说,再度望向窗外。

越过肯费尔德公国就进入西亚兰了。李察七年前来亚德马利斯所走的路,这次换他们为了追李察而循着相反的路径走。

年幼的李察是以怎么样的心情,穿过这片阴暗的森林呢?忧郁地想着这些事时,露蒂突然开口了。

“我就是在这一带捡到李察的哦。”

听到跟自己正在想的事情有关的话题,蜜芮尔惊讶地回头。旅程中蜜芮尔听他说过他跟李察的关系。李察离开西亚兰,打算来投靠叔叔肯费尔德公爵,而最早发现他的人就是露蒂。

“当时是晚上,而且起雾了,他跟随从走散,连城堡过去了都没察觉,独自在森林里徘徊。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受了很重的伤,倒卧在地上快死了。”

“……受伤?”

有某种不好的预感,蜜芮尔这么反问。就见露蒂一脸不愉快地说:

“从西亚兰一起逃出来的禁卫里有人背叛,就是那家伙干的。李察从宫殿里逃出来之后好几次像那样被身边的人背叛,所以他才养成不相信别人,也不肯让人看见他内心的个性。吉克似乎很不满这一点,没事就找他碴,以逼他说出真心话为乐。”

“……”

“他的个性如此,没想到还能跟佛瑞德那种诡计多端的家伙当好朋友,老实说有点不可思议……不过我知道他肯对你敞开胸怀,是因为你是个表里如一的笨蛋,所以能安心跟你在一起。”

“对我敞开胸怀……没那回事。”

虽然他对待自己一直是亲切又温柔,然而好几次都感觉到跟他之间的距离与隔阂,甚至如今也都怀疑他是不是一次也没让自己看过他的内心。

“我不是说别摆出那种表情了吗?李察已经那么悲观了,要是连你都这么消沉,那不是没救了?”

“话是没错,但是我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

“很烦耶,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虽然唠唠叨叨地斥责着,不过露蒂看起来并不如口吻般焦躁。

“你要是一直这个死样子,跟李察见面时不是会让他担心吗?我们专程过来,不就是为了把耳环交给他,说些开朗鼓励的话,然后潇洒回家的吗?你要振作点啦。”

蜜芮尔惊讶地抬眸望向坐在对面的他。这该不会是在激励自己吧?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也许是因为舟车劳顿的忧郁让自己的情情有些低落,不过这可不行。

蜜芮尔重振精神,换了个话题。

“你似乎对李察跟西亚兰的来由很熟,很久以前的事情你也知道。”

“这就叫姜是老的辣……”

就在露蒂正打算说自己也没那么厉害时,他发火了:

“我是永远的十七岁!下次再提到年龄的事,我一定不饶你!”

“干、干嘛啊,我什么也没说……不对,你说你十七岁,那不就跟我同年?怎么可能——”

就在蜜芮尔吞吞吐吐想问露蒂究竟几岁时……

随着“砰!”的声音响起,马车大大倾斜,状况外的两人就这么用力撞上旁边的墙壁。

“好痛!”

“怎、怎么了……?”

两人跳在倾斜的座位上,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同时,门被用力从外拉开来了。

探头进来查看的是以护卫身份同行的青蔷薇骑士。威福利德派来的两名骑士以“不符合护卫本分”为由,即使下雨也不肯坐进车内,一直坐在前座保持警戒。

“很抱歉,车轮陷入泥坑里了。”

如同一脸焦急来报告的他所说,一边车轮真的陷入泥坑,满是泥巴。驾马车的人不是专门的马夫,而是另一名骑士,听说他惯于驾驶马车,不过这并非他的正职,还是有不熟悉之处吧。

“出得来吗?要不要大家一起推推看?”

说大家,其实也只有马车里的蜜芮尔跟露蒂,以及坐在前座的两名骑士而已。听到蜜芮尔的建议,其他三人都面露难色。

“路很滑,还下着雨,而且太阳快下山了。”

“那就这么办吧!我跟洗衣板先进城去找人来帮忙,你们就在马车里休息,如何?”

“这样比较好。”

由于两名骑士赞成露蒂的提议,于是突然变成蜜芮尔要下马车。

说了道谢与慰劳的话之后请两名骑士坐进马车,而露蒂与蜜芮尔则是穿上代替雨具的斗蓬,戴上防风帽,走进开始昏暗的森林里。

“多久能走到呢?”

“应该不远了,只不过……”

露蒂咪着眼睛远眺森林深处说:

“偶尔呢,会有山贼、怪物之类的出没……”

“……什么……”

一直没有停歇的雨声似乎突然大了起来。蜜芮尔吞了口口水,凝视着通往黑森林的道路。

&

沐浴在太阳渐渐西沉的薄暮中,李察凝视眼前并列的三座小坟墓好一阵子。

他想起还年幼的希芙蕾亚拿着假百合,妆点只是简单用木头削出来的墓碑。在绵绵细雨中,三座坟墓看起来非常孤单。

——七年前的冬夜。

好不容易才抵达的那座城堡,并不是童话故事里的迷宫。

睁开眼睛时,身旁是年轻男性与小公主,他们是母亲克罗迪娜的亲弟弟——前肯费尔德公爵马提斯与他的独生女。名叫希芙蕾亚的黑发公主当时也名列王太子妃人选之一。

他们父女俩曾多次来西亚兰宫殿玩。也许是两国紧邻往来很方便,也有可能是国王要他们去观察西亚兰宫廷的情况。前肯费尔德公爵跟母亲感情很好,也很疼爱自己这个外甥。

“太好了,你能逃出来真的是太好了,感谢上天。”

他红着眼反复这么说。后来才听说,原来那时他已经获知母亲死讯,以及当时住在离宫的妹妹遭到袭击而亡。连自己被冠上杀害伯爵千金的嫌疑也有所听闻。

“我们也很期待能用蓝宝石与剑交换誓约的那一天到来。”

慈祥地张开双臂藏匿被国家驱逐的软弱王太子,还拿出肯费尔德公爵家的国宝之剑与翠色宝石鼓励自己。离开的那一天还千叮咛万嘱咐带路的的瑞福男爵,一直目送到连背影都看不见为止。

“只要能活下去,总有一天能回国,到时候我会尽全力协助你。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你要好好学习并且严于律已——请保重身体。”

也许是自己看起来非常不安吧,还记得一直没把自己当孩童对待的他,那个时候第一次伸手抚摸自己的头。

得知他的死讯是在自己抵达爱德亚德的城堡时,因为自己从利杰兰德王国迂回进入亚德马利斯王国的关系,情报先一步传到了。袭击肯费尔德的盗贼是亚德马利斯贵族的手下,不过很明白背后是谁主使。目标可能是狙击某个对象。

“记得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笑着送走自己的慈祥叔叔已经不在了。

从那之后,自己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影子。躲也躲不掉的可恨影子,总是夺走自己重视的人,每次都将自己推入无尽的绝望深渊。

就在这样的生活中,不知不觉开始跟人了人保持距离。只要没有重视的人、特别的人存在,就不用再品尝失去的痛苦、遭背叛的苦涩。从孩童时代起,自己便如此整理自己的感情了吧。

接下来谁会因自己而死?这远比自己被害还令自己恐惧。毋庸置疑地,那样的情绪挑起了憎恨,挑起了不愿让任何人窥探的消极又激动的情感。

那样的情绪大概从七年前逃离西亚兰宫殿的那一晚,就已经存在于自己心里了吧。憎恨就等于执着,对这个世界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这样的人不可能到得了那座迷宫。

“——原来你在这里。”

背后传来声音,李察这才回过神来。

一回头,发现希芙蕾蕾亚独自撑着伞站在雨中。大概是自己出来太久没回去,她担心地来找自己吧,发现她站在路面湿滑处,李察赶忙走向她。

“很抱歉,你还好吗?”

李察心想至少帮她撑伞,不过希芙蕾亚委婉拒绝,反倒是递了一张卡片给他。

是她用来占卜的卡片。高挂在深蓝色夜空里的星星以及鲜红太阳,中央下方还画着一头金色狮子。

“等候的人会出现。”


“等候的人……来迎接我的人吗?”

“不是,这张卡片的意思是……”

希芙蕾亚低头凝视着卡片说:

“你希望见到的人会来。”

走出房间时看到她在桌上做些什么,原来是在占卜。李察苦笑着俯视卡片说:

“抱歉,我已经决定不信占卜了,因为从来没准过。”

“那是因为你遇到两光占卜师吧。今晚就请相信我。”

总是十分冷静的她不知为何非常固执,现在想想,建议他延期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原本现在应该早就进入西亚兰了,不过因为她一直不断劝说,才决定听取她的建议。

一脸疑惑地回望着她时,就见她突然别开眼神,催促着说:

“请快回去吧,再下去你会着凉,太阳快下山了。”

的确,只戴着帽子没有撑伞,全身已经冰冷。李察点头,离开墓前。

从城堡后方这个小山丘可以俯瞰漆黑一团的森林,连白天都显得苍郁的森林,今天在绵绵雨雾中更增加了阴郁。

就在李察步下缓坡来到山脚时,突然从某处传来女孩子的惨叫声。

并不是很远的距离,李察立即绷紧神经,不自觉伸手握剑,不过希芙蕾亚只是冷眼望着森林深处。

一个吵闹的争执声从只有雨声回荡的昏暗森林里往这边靠近。

“所以我不是警告过你了嘛!你那么笨,跑起来一定会跌倒!不过你跌倒就好,干嘛还拉我垫背?随便拉着别人的斗蓬不放,你要跌倒就自己去跌啊!”

“还不是你不好!都是你在这种漆黑森林里说那么恐怖的话啦!”

“我哪有说什么,我只不过说这一带会有无头男的鬼魂出没而已啊。”

“别再说了啦!”

快哭出来的声音很熟悉。在察觉那是谁的声音时,李察已经下意识转身住那边走去。

有两道人影从幽暗的森林走出来,一个死搂着另一个不放,而被抓住的那一个则不耐烦到了极点。

他们并没有携带类似雨具的东西,而且不知为何整件斗蓬沾满了泥巴。一方不停向另一方抗议,可是一发现赶过去的李察,招眸的她惊慌失措地大叫:

“哇啊啊啊——!”

一见面就送他凄厉的惨叫声,李察吓得心脏都快停了。然而他惊讶的并非尖叫声的音量,而是不该在这里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出来了,无头男!”

“洗衣板!他有头啦,而且还戴着帽子哩!你睁开眼晴看一看啦!”

摇摇晃晃快晕倒的她,听到同伴的怒斥声才连忙转回视线。这时她才终于发现出现在眼前的是谁,眼睛瞪得圆滚滚地说:

“呃……李察?”

“……”

她脸颊、鼻头都沾上了泥巴,李察不自觉伸出手,就看到蜜芮尔不好意思地摸着脸颊说:

“啊,刚才在那边摔进泥坑里……”

原本打算帮她擦拭脸颊而伸出手,一回神已经握住她的手。接着另一手将戴着防风帽的头拉向自己。

“呃、等等……衣、衣服会弄脏啦!”

李察一点也不在乎地抱紧在怀里挥舞双手的人儿。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见面而离开,然而一看到她的脸,一股再也不愿意放手的爱恋涌上心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这么问。已经放弃挣扎的蜜芮尔吞吞吐吐地回答:

“为什么……我追着你来的啊。”

“追我……?”

“……嗯。”

一点头,突然变成生气的口吻。

“为了来骂你!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没想到你就这么不见了。”

听到出乎意料地发言,李察惊讶地低头俯视。对方正好用力抬头,明显是一张愤怒的表情。

“我不敢相信你居然把我留在吉克那边,自己一个人毫不迟疑走了。为什么我一定要留在那个轻浮男身边?你们不要擅自决定啦!要是不想把我卷进去,就别把我一个人留在那种地方!”

“……”

看到一边发怒却也眼眶泛红的蜜芮尔,紧抱着她的李察在内心呻吟着。

——糟了。

她总是这样靠近自己,每次自己都深受她吸引而无法自拨。

那样的心情如果能深锁在内心,那也就算了。然而如今已经被知道了,那个异常危险又无情的男人不晓得会对她做出什么。

这次或许轮到她因为自己而被害。那是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就算再也见不到面也没关系,就算她恨我也无所谓,只要能保护她,使出什么手段都在所不惜。所以才会忍住心中感情将她交给吉克。

没想到她不仅逃出皇宫,甚至还离开亚德马利斯王国追上来。

瞄了眼站在旁边的露蒂。很高兴他愿意替自己照顾她,可是自己也没拜托他带她来这里。

“啊——不关我的事,反而你还要感谢我呢。她说就算走也要走到西亚兰去,劝也劝不听,我才专程带她来的耶。”

也许以为会被骂吧,露蒂翻白眼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迈开大步往前走。一发现从城堡那边追上来的希芙蕾亚,直觉得救了,立刻出声喊:

“喂,希芙,今晚收留我吧!坐马车坐了好几天才到这里,累死了。”

听到口吻傲慢到不像请求别人帮助的露蒂这么说,希芙蕾亚微微沉默后回答道:

“很抱歉,师兄——师姐,今天客满了。”

“客满……那么大一座城堡怎么可能客满!”

“是真的,几乎所有房间都装上防盗装置,非常危险,不能让你住。对了,解除装置要花三天。”

“你!”

看到露蒂快扑上去了,蜜芮尔急忙从李察的怀里挣脱出来,阻止着说:

“那也没办法啊,露蒂,谁叫我们突然来访呢——好久不见了,希芙蕾亚公主。很抱歉我们突然来访,能不能让我们在屋檐下躲一躲?”

“屋檐下?开什么玩笑!这么天寒地冻的……”

望着全身湿答答又沾满泥巴的两人争吵,希芙蕾亚缓缓转向李察说:

“对了,李察大人的房里还有一间寝室,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借住呢?”

突然矛头转向自己,李察吓了一跳,望着她说:

“好……我没关系。”

“那么蜜芮尔小姐请到那里休息好吗?很抱歉让你跟别人同房。”

“呃?好,没关系……”

突然被问,反射性作答的蜜芮尔也许是察觉话中含意,表情开始有点微妙。她的内心一定纠结着“少女跟男人同房合适吗?”的问题,然而都到这里了,明白不能要求太多,所以没有抗议。

“喂,你要我跟这个丫头睡同一个房间?”

听到露蒂不满地这么抱怨,希芙蕾亚瞄了他一眼说:

“没办法,师兄——师姐就到我房里来吧。”

“……干嘛?你那一脸露骨的厌恶是什么意思!”

“总之先换衣服吧,之后我差人准备热食。”

听到露蒂催促,蜜芮尔抱着行李迈开脚步。

在经过眼前的那一瞬间,原本强势的眼眸有点软弱地望向自己,眼眸里写满着“可否跟你同房”的疑问。

目送一身旅行装束的两人往城堡方向走去,希芙蕾亚站到李察旁边。

“很灵吧,我的占卜从没算错过。”

笔直望着前方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她也走向城堡。

独自留在原地的李察彷徨失措。

明明一度已经放弃了,现在却涌现想要就这么带她走的冲动。他没有自信今晚能冷静自处。

&

换好衣服稍作休息后,蜜芮尔为了正式向希芙蕾亚打招呼,于是来到城主的房间。

包围在苍郁森林里的肯费尔德城四周一片昏沉,看起来不像是单纯因为天色灰蒙蒙的关系。这应该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会让人觉得昏沉,也许是经年累月的历史在四处留下痕迹吧。

但那不会令人不快,如同被喻为童话王国的评语一样,包围在森林里的这座城堡弥漫着一股离世的气氛,若是柱子的阴暗处突然有精灵冒出头来,身处此地也没什么好惊讶吧。幽暗中带着梦幻之美,这座城堡充满不可思议的气息。

“总之先吃点温暖的东西吧,身体都冻僵了。”

桌上摆着陶瓷碗盘、高级锅子,还有酒瓶。在希芙蕾亚的邀请下一入座,侍女马上端来冒着热气的汤与温热的葡萄酒。

“请用,别客气,刚好我也正想休息一下。”

“是……我开动了。”

双手捧上汤碗,一股温热感随即传达过来,仿佛光这样就足以温暖身体。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那里?这种雨天不可能外出散步吧?”

马上端起葡萄酒啜饮的露蒂突然想起这件事,望着希芙蕾亚问。

想起希芙蕾亚与李察出现在城外的事情,蜜芮尔也抬起了头。他们应该不知道蜜芮尔他们要来,更不可能专程出城迎接他们。

“李察去了城后山丘一直没回来,所以我去找他。就在我们要回来的路上,偶然发现你们两位。”

“啊啊……去扫墓啊。”

领会地点头的露蒂似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扫墓……扫谁的墓?”

他跟希芙蕾亚交换眼神后,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道:

“李察的母亲——克罗迪娜,还有玛丽露夏跟莎拉的。”

本来打算喝葡萄酒的手愣住了。出现的全都是意料外的名字。正当她感到困惑时,这次换希芙蕾亚静静开口说:

“那是李察大人还住在这座城堡时,跟我父亲一起做的。虽说是墓,可是里面并没有棺木,只是立了墓碑的简单坟墓而已。”

“可是……玛莉露夏不是瑟西莉亚公主吗?为什么有她的墓……?”

“当时听说在离宫静养的玛莉露夏公主遭到袭击。一开始这件事传到这里时,据说离宫被盗贼偷袭已经全毁——我父亲说无法确认玛莉露夏公主的安危,可能已经遇害了。”

“不过实际上身边的侍从已经偷偷放她走,她早一步前往亚德马利斯了。”

露蒂一边转动着杯中的葡萄酒,一边接着说:

“但是李察不知道这件事,以为妹妹已经死了,才会替她盖墓……后来他去了亚德马利斯,得知妹妹还在人世,但为了安全起见,他向国王请求隐瞒这个事实,所以他妹妹才会假扮别人成为国王的养女。”

“原来是这样……”

蜜芮尔回想李察讲起妹妹跟公主时的温柔眼神。

李宗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扫墓呢?一想到站在小小坟墓前的李察身影,蜜芮尔就觉得心疼。

“你们讲到话了吗?”

面对露蒂的发问,蜜芮尔有点踌躇地摇头。虽然被带到房里去时有碰到李察,然而他心事重重,一句话也没说。

虽说自己有话想说才追来,却一直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也许他在气我跑来……表情很恐怖,又不发一语。”

“那是因为他快回国,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了吧,我想应该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

蜜芮尔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事到如今她才开始迷惘,选这个时机来见他,是正确的决定吗?

也许是看透她内心的迷惘,希芙蕾亚缓缓开口对她说:

“还没开始行动就畏惧,只会跟胜利失之交臂,蜜芮尔小姐。”

“嘎……?”

“我也被迫面对困难的挑战。我们分居遥远的两地,而且他还非常受欢迎……虽然我强硬夺下恋人的宝座,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知道我不能输给猫,必须专心一意对抗它们……”

希芙蕾亚突然转变话题,低头叹气,蜜芮尔顿时愣住了。什么恋人的,应该是要商量感情上的困扰,不过话题也转得太唐突了吧。

“什么受欢迎,那个猫男只会跟猫玩啦!”

听到露蒂一脸受不了地插嘴,希芙蕾亚摇头说:

“不光是那样,听说他的感应能力很受到重视,常常受邀参加女官的怪谈大会。都已经有我这个女朋友了,居然还跟其他女性约会。”

“不是……他的兴趣应该不是人类女性,而是怪谈大会上聚集的幽灵吧。”

看来她的恋人是一个喜欢猫、有灵异体质的男性。蜜芮尔觉得自己认识的人里面,好像有这种特质的人,但是在她开口问之前,希芙蕾亚已经振作的抬起头来了。

“所以我会努力,蜜芮尔小姐也请不要放弃,这种事只要强势争取就能获得胜利。”

“呃……我知道了。”

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她应该是在鼓励自己。她脸上的表情虽然仍旧一片冷淡,不过自我勉励的她,眼神里充满了斗志。

“不,我觉得好像不是那样。”

不理会想吐槽的露蒂,希芙蕾亚又叫来了酒。

“那么,为彼此加油打气,就干了吧!今天我也心烦意乱,来个不醉不归吧。”

听到公主嘴里吐出精神奕奕的话,蜜芮尔杏眸圆睁地凝视着她说:

“心烦意乱……完全看不出来耶……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她一脸认真的点头,说:“我今天收到他上司来信,信上说接下来会很忙碌,希望我能控制跟他幽会的次数,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前婚礼也要延期——一定又要把他当牛马使唤吧。不只这样,信上还细数了一堆他们的感情有多好多好。”

“怎么这样……真过分的上司。”

“没错,所以我现在需要解闷。”

“说得也是,那我们今天不醉不归吧!”

就这样,完全无视愣在一旁的露蒂,彼此都有一堆怨气的两人开始了酒宴。

&

夜深了。被留宿在城主房里的露蒂坐立不安地来回走动。

“你有心事吗?师兄——师姐。”

结束每天都会写的情书,希芙蕾亚终于抬眸望向师姐。她想上床了,但是对方如此露骨地展现不安,她也无法视若无睹。

露蒂猛地转过来说:

“就是那两个人啊。”

看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希芙蕾亚实在不解。

“晚餐时的气氛也很凝重……害我面对一整桌的的佳肴都食之无味。你也不发一语就只顾着吃,干嘛都不讲话啊!”

也许是想起寂静无声的晚餐时间,露蒂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明明在酒宴上已经壮了胆,结果反而因此变得不肯先低头,整个晚餐时间都充斥着僵硬的气氛。

他有点不满地看着希芙蕾亚说:

“让他们两个住同一个房间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

“为什么……你也看到了吧?在森林时,他们一见面就抱在一起……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他们当时的情绪一定很激动。李察大概是以决别的心情离开亚德马利斯,没想到那个丫头追了上来,心情激动万分……也许会不顾一切不是吗?”

看他讲到最后已经吞吞吐吐,愈讲愈小声,希芙蕾亚抬头望着他说:

“你还真纯情耶。”

“……罗嗦啦!”

被师妹调侃,露蒂有点脸红,倒是希芙蕾亚面不改色。

“又有什么关系?那两个人若是结婚,亚德马利斯跟西亚兰正式恢复邦交,我们肯费尔德也会安然无恙,这是我求之不得的结果。”

“你……你该不会打着这种主意,故意让他们同房吧?”

听到露蒂这么追问,希芙蕾亚摇摇头。

“不是以国主的身份,我个人也很希望他们俩能有好结果。”

被过去囚禁,也被现状牢牢束缚的他,正需要那种开朗的人陪伴在身边。

从半年前初次见到那两人开始,这个想法就不曾改变过。

&

听到如同大地轰鸣的沉重声响,蜜芮尔吓醒了。

虽然做好睡觉的准备,但是她并不打算睡,没想到不知不觉还是败给了床的诱惑。她惊慌地路起来,环顾四周。

黑暗的房内只有一盏灯光。除此之外,房内偶尔有锐利的光线照射进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打雷……?)

窗外不论天地都是漆黑一片。然而她却看得到城墙与森林的轮廓,是因为厚重的云层间打出闪电的关系。

低沉的雷鸣之间,传来猛然撕裂大气的声响。吓得弹跳了一下的蜜芮尔连忙东张西望。她发现睡袍,于是将睡袍披在借来的睡衣上,拿着烛台走出房间。

一走出寝室就是起居室,正对面那道门是另一间寝室——李察的房间。蜜芮尔快步穿过起居室,窥探门里面。

“……”

本想出声叫唤,不过随即打消念头,握住门把。还是应该先敲门吗?然而握起拳头打算敲的瞬间,莫名感到踌躇起来。

“怎么了?”

“哇啊!”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吓得蜜芮尔跳了起来。

蜜芮尔连忙往后一看,漆黑的起居室窗户旁倚靠着一道人影。在闪电之下出现的是目瞪口呆的了察。

“你、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我才正想问你呢。”

讶异地这么问之后,李察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么晚了,睡不着吗?”

烛台的光线下浮现的那张脸上,有着如同往常般担心自己的表情。蜜芮尔松了一口气,也缓和了表情,然而听李察一说,她才察觉这个不自然的状况,有点脸红地说:

“呃、我不是要来偷袭你哦,因为打雷了……”

“打雷?你怕吗?”

“不是我,是你!”

大声辩解后,蜜芮尔小心翼翼地继续说:

“以前你不是说过吗?你说你不喜欢打雷的晚上,会让你睡不着。所以我……”

李察一脸诧异地沉默下来,随即叹息说:

“你还记得真清楚。”

“当然记得啊,这还用说吗?我们约定好了呀,我说打雷的晚上我要牵你的手。”

半年前这样约定时,只是出自天真的好意。现在光是说出要实现承诺,不知为何就花了很多气力。

“啊,我只是想回你那时候的礼而已,可不准你说不愿意喔……”

才不过这几个字,心脏就开始怦怦乱跳。

他会拒绝吗?要是他说“不需要”那该怎么办?

在森林重逢时他虽然抱了自己,但是之后晚餐时间、进入寝室前,他什么也没说,也许自己追来的事情真的给他带来困扰了。

然而怯生生递出去的手立刻被一只大手握住。

“……真高兴,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件事。”

主动握住手的李察微微低头,笑了出来。随即他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问:

“会冷吗?”

听到李察这么问,蜜芮尔才察觉自己因为太紧张而发抖着。

“嘎?冷……嗯、嗯,好冷!”

慌张地掩饰后,就听到对方为难的苦笑声。

“因为你穿那样。”

蜜芮尔一惊,低头就看到希芙蕾亚借她的公主风居家服。不知道这是她的兴趣,还是公主们都穿这种样式的居家服,薄到不能再薄的布料上用了许多蕾丝与蝴蝶结装饰,是一件非常招摇的衣服。虽然外面披着睡袍,却无法完全遮住大大敞开的胸口。如果被说又没有东西需要遮掩,她也无法反驳就是了。

“因、因为我刚才在睡觉,又不是故意的……你看到了?”

“我没看。”

李察笑着这么回答后,便丢下一句“等我一下”,转身走回自己的寝室。

蜜芮尔重新检视自己的服装,这才后知后觉地双颊绯红。连在亚德马利斯时,也不曾穿睡衣见人。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正想趁这个时候回房换衣服时,李察回来了,手时还拿着毛毯。

“假如你要牵我的手,那就得请你用这个把自己包起来,要不然我都不晓得该看哪里了。”

“你还说没看!”

“真的没看。”

是还没看。李察又加了这句后,用毛毯将蜜芮尔从头包裹起来。看到李察往旁边的长沙发坐下,蜜芮尔也随后落座。

稍微犹豫了一下,这次她主动握住李察的手。李察也反握,但是一句话也没说。

“……如果怕打雷,干嘛一个人待在这么黑的房间里啊?为什么不点灯?”

“我不是怕打雷,而是雷声会让我想起离开西亚兰那晚的事情,心情会变得很差而已。”

受不了沉默,本想先找安全的话题聊天,没想到一开口就逼近核心。然而这却是她最想从他嘴里直接得知的事情。

“你真的是艾沙尔伯特王太子吗?”

他顿时低头,不过没有隐瞒地回答“是”。蜜芮尔反复咀嚼他的答案,突然抬起头问: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不,算了,这也不是随便能说出口的事情嘛。不过一句再见也没说,一声不响就离开,这就太过分了。”

李察没有反驳地点头。

“是啊,太懦弱了……我有反省,自从跟你在森林里重逢,我就一直自我反省。”

本以为他在生气,原来这才是原因所在。蜜芮尔知道自己并没有被当作累赘,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我不想让你知道,我不喜欢逃出西亚兰以后的自己,而且……”

他目光黯淡地喃喃说道。望了眼蜜芮尔后,轻笑着说。

“我知道你一定会留我……所以我说不出口。”

“……当然会留你啊,这还用问吗?”

蜜芮尔的声音有点颤抖,握着的手也不知不觉用力。

“你一定要回去吗?为什么不能就待在亚德马利斯?那里有朋友、有同伴……你妹妹也在那里不是吗?你跟瑟西莉亚公主是兄妹,对吧?佛瑞德也说了,你没必要专程回去那个龙潭虎穴,我也这么觉得……”

凝视着拼命劝说自己的蜜芮尔,李察沉默了一会儿,冷静回答道:

“我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

“——我母亲是为了与西亚兰缔结友好关系才嫁去西亚兰,生下了我。所以我一出生就注定成为大公。我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出生,也接受这样的教育,事到如今无法选择其他的路。一开始我就别无选择。”

桌上烛台的灯火在他的眼眸里摇曳着。他的双眼再平静不过。

“不论是国王陛下、爱德亚德大人或是瑞福男爵,他们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藏匿我到今日,西亚兰国内也有许多人等着我回去。况且,为了让我逃出西亚兰,好几人因此丧命,我无法抛弃那份重担。若是我一个人躲在安全的地方苟且偷生,形同背叛他们。”

“别这么说……可是……”

想反驳却挤不出句子。

他以护卫的身份待在自己身边,她却不知道他承受如此沉重的命运,这打击实在太大。原以为彼此看到的东西一样,其实真正的他看的是别处。她深切感受到,李察背负了很多责任。

“可是,现在的大公是你的敌人啊!而且……你被诬陷了,根本无法随随便便回国……”

看到蜜芮尔欲言又止的神情,李察似乎察觉到她想说的事。虽然刚开始有点迟疑,最后他还是轻轻摇头说:

“是啊,我是杀害亚德马利斯王太子妃人选后逃亡的罪人。”

“并不是你杀的啊。”

“不——就跟我杀的没两样。”

他的视线摇晃着,眼眸里一瞬间闪过未曾看过的黯淡。蜜芮尔非常讶异。

“出事那天晚上,是莎拉冲进来警告我。她说大公妃遇害,要我快逃,刺客就要来了……当时我跟大弟一起上音乐课…………乍听之下只认为是不好笑的笑话,因此看到男人持剑从她身后闯进来的时候,我完全无法反应。”

李察的口吻依旧平静,完全不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内容影响,这反而更让人紧张。

“刺客的目标应该是我吧。最早察觉的莎拉挡在我前面,而禁卫们制伏了刺客。虽然我因此毫发无伤,然而代替我被砍的莎拉却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察觉握着的手加重了力道,蜜芮尔抬眸望着他。李察的侧脸依旧冷静,然而眼眸里却闪烁着痛苦。

“如果立刻送她就医,也许她就能得救,但是我没有。身旁的人把我推进密室,一直到下一批刺客离开之前,我都一直躲在里面……我就这么从密室里盯着莎拉慢慢死去。”

李察的视线突然转向窗户那边。

“正好就像今晚这样打雷的夜里……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在闪电照映下那张惨白的脸。”

李察就这么沉默了。难以想像的沉重过去让蜜芮尔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

虽然李察的口吻淡然,然而那起事件一定在他心里留下无法抹灭的伤痕,轻率的安慰也许只会为他带来多余的伤痛。虽然心里这么想,蜜芮尔却无法忍住不说。

“但是……那并不是你的错啊。”

“一样的。从结果来看,我见死不救,这是事实。”

“不对,因为……完全不是你的错。”

凝视着李察的眼眸,可以看出那是一段如何痛苦的回忆。那个叫做基尔福德的人究竟想要什么东西,竟然派刺客去刺杀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少年,还诬陷少年杀害替自己挡刀的女性,将少年流放国外。可恶!单纯的词汇都已经无法表达此刻激动的情绪与泪水,蜜芮尔用力握紧牵着的那只手。

低垂的头上传来不知如何是好的叹息声。

“对不起,虽然我知道你听了可能会害怕……实在不应该告诉你的。”

李察后悔地说,伸手想抬起蜜芮尔的脸。随着触摸到脸颊的手掌抬起头,蜜芮尔就看到李察由衷困扰的表情。

蜜芮尔突然想起露蒂的话。哭哭啼啼会让李察担心。没错,蜜芮尔心想,于是用决心与毅力止住了泪水。

以哭泣来哀悼过去这种事谁都做得到,自己应该做只有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她也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你恨亚德马利斯吗?”

听到蜜芮尔这么问,他很意外地眨着眼问:

“恨?为什么?”

“吉克说,亚德马利斯没有对你母亲的事情有所表示,所以你怨恨亚德马利斯。”

“吉克这么说?”

惊讶地这么反问的他最后低头苦笑。

“那个人也真不老实。”

“……不是吗?”

“我怎么可能恨呢?亚德马利斯给我名字、身份、藏身之所,还一直保护我。我的兄弟里面应该也有人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所以我很幸运。”

“那你为什么拒绝结婚?”

嘎?李察一脸不解。

“只要跟我结婚,你就能接受陛下的援助,不是吗?这么一来,周边国家跟西亚兰的人都会承认你,你就能当上大公。为什么不选择最快的捷径呢?如果你不恨亚德马利斯,那就没问题了啊。”

也许是终于明白蜜芮尔的意思,李察的表情变的严肃。蜜芮尔差点被那样的表情吞噬了,但是她告诉自己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不能退缩,于是坚持着继续说:

“你讨厌我?如果不讨厌,那就接受这个提议吧,不要怕把我卷进来。要是爸爸或者佛瑞德反对,我会设法说服他们。所以,带我一起……”

蜜芮尔的建议还没讲完就被阻止了。嘴巴被捂住,蜜芮尔惊讶地抬起头。

捂着蜜芮尔的嘴,李察好一阵子不发一语。虽然身体往这边探出一半,却不肯望向蜜芮尔,最后才终于叹息着说:

“——如果我真是男爵家的人,是一介骑士,也许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你,带你逃得远远的。但是真正的我做不到……所以请别再说下去了。”

虽然口气平稳,握着的手却很用力。避开的眼眸里也浮现忍痛的神色,蜜芮尔目不转睛凝视着他。

“如果不是我对你的执着,你也不会被卷入这件事。想到这里我就无法忍受,要是连你都出事,我一定会发狂,所以我不能跟你在一起。现在的我除了把你推开,没有别的办法保护你。”

也许是察觉到抬眸凝视着自己的目光,这时他才终于肯迎向蜜芮尔的视线。他松开捂着蜜芮尔嘴巴的手,直接捧起蜜芮尔的脸颊。

“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就是因为重视你,才把你留在亚德马利斯。我希望你待在安全的地方。”

“……那么,告诉我,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事?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做。”

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为他做的事情,蜜芮尔焦急地挺身这么问,而回应她的是认真的眼神与平静的声音。

“请立刻回亚德马利斯,我只要你做这件事。”

“……”

蜜芮尔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不发一语地垂下头。

他的眼神跟声音都很认真,可知他真的由衷担心自己,如果再说下去,似乎显得自己实在太任性。

“……西亚兰真的有人会帮助你?真的没有亚德马利斯的援助也没关系?”

“是,有人会帮助我。”

蜜芮尔叹息着,在最后问出最想问的事情。

“还能再见面吧?”

李察仿佛被击中弱点似地顿时缄默,不过他立刻堆起笑容点头说:

“当然。”

在短暂的沉默后,蜜芮尔低头答应了。

“好……我回去。”

虽然担心的心情没有改变,也会觉得寂寞,然而他都这么说了,再也无法强迫他接受自己的心意。

“谢谢。”

李察微笑着执起蜜芮尔的另一只手。还是这么冰,现在却觉得冰冰的很舒服,在心底暗自想着真希望能就此牵着不放。

在双手牵着的状态下,蜜芮尔缄默不语。

还有一件事情很在意。起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问,然而听到他前不久说的话,蜜芮尔还是忍不住要问。

“李察喜欢莎拉小姐吗?”

突然改变话题,李察露出措手不及的表情。也许是听懂问题的意思,随即有点苦笑地回答:

“她比我大四岁耶,我一直当她是姐姐,如此而已。”

“可是……我在猜你之前说:‘绝对无法对她说喜欢的对象’,该不会就是莎拉小姐吧?”

“……嘎?不是——”

“你觉得我跟莎拉小姐很像,对吗?因为我跟她很像,所以你才对我好?”

也许一开始不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话题,李察本想笑着带过去,不过听到蜜芮尔这么问,他开始严肃了起来。

“不是。”

“可是你会误以为我是她而抱我,刚才你还说对我执着……就是因为我很像莎拉小姐……”

“不对。”

稍微有点强硬的口吻阻止蜜芮尔继续说下去。李察有点痛苦地叹息道:

“你跟莎拉一点都不像,只是我擅自那么觉得而已。我也曾有过保护你来求得莎拉原谅——这种不明所以的奇怪想法,但是那件事跟我重视你的心意不能混为一谈。”

“而且,”带着仿佛陷入自我厌恶似的复杂表情,李察接着说:“我自小就被教育不能随便对女性产生爱意,所以我从来没爱过谁,当然包括莎拉。”

蜜芮尔目瞪口呆。听起来相当不可思议,这真的是王族的教育方针吗?庶民无法理解。

“有这种规矩?真的假的?”

“真的,小时候我很平常心的接受哦,去了亚德马利斯才发觉我好像跟别人不一样。”

“这不是重点吧,你不觉得困扰吗?居然不能爱人……要成为大公真辛苦。”

“是啊,不过我不会特别觉得困扰。一直到最近为止。”

“嘎?”

觉得不可思议地反问,然而李察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他瞄了眼窗外,然后放开蜜芮尔的手,说道:

“没打雷了,回房休息吧?”

“呃、可是……再一下下。”

“长途旅行很累了吧?你需要休息。。”

“但是我不困……”

虽然他说能再见面,但是谁晓得何时才能再见。也许好一阵子见不到面,至少今晚想要好好跟他聊聊。

“呃……对了,你等我一下!”

正在找籍口的蜜芮尔这时才终于想起重要的事情。

她急忙跑回寝室打开随身行李,找出瑟西莉亚托她转交的项链,以及自己打算拿来归还的耳环。最初的目的就是要拿这个来还他的啊。

看着白色的布包跟蓝色的盒子,稍微犹豫之后,蜜芮尔只拿起项链。

李察也不会现在就走,耳环明天早上再正式还他好了。

虽然自己也知道这样拖没有意义,但是到了现在才突然涌起一股想要多放在身边一会儿的想法。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

蜜芮尔走回起居室,递出布包。李察盯着布包看,然后才接过来打开。

“瑟西莉亚公主托我的,她要我交给你。”

“……让她担心了。”

这么喃喃说着的他,侧脸看起来有点寂寞。蜜芮尔再度往他身旁坐下,李察诧异地望着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拜托他说:

“今天我想跟你一起待到早上嘛,如果你想睡就睡没关系,能不能留在这里陪我?”

刚开始李察有点动摇地左顾右盼,最后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笑了。

&

天快亮时,蜜芮尔包着毛毯从在长沙发上睡着了。

大概是累了吧,坐了好几天的马车,还在冰冷的雨中淋雨走到这里。虽然她努力不让自己睡着,最后似乎还是敌不过睡魔。

李察一边感受着肩膀的重量,一边发呆。虽然就这么迎接早晨来临也不错,但还是希望她能在床上休息。只是真的不想离开,所以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传来轻微的呻吟声,蜜芮尔的头就这么垂了下去。感觉到肩膀重量消失,李察转头望着她。发现她脖子低垂的角度似乎不太舒服,这才让他下定决心。

他抱起蜜芮尔回到寝室,将她放在床上。就在替蜜芮尔盖好毛毯打算起身时,察觉手好像被拉住了。

一看,蜜芮尔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看她朦胧地张开眼睛,似乎是抱她上床的动作吵醒她了。她张嘴好像有话要说,于是李察靠近她的脸问:

“什么?”

“……”

蜜芮尔带着仿佛作梦的眼神呆滞地看着这边。李察等了好一会儿,到最后蜜芮尔还是没说话,直接闭上眼睛。

“蜜芮尔……?”

叫也没反应,看来只是睡迷糊而已。

就在望着她的睡脸的同时,罪恶感涌现。居然跟她说还能再见,根本就是无法实现的承诺。

她相信自己而回去亚德马利斯之后才发现被骗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是会非常愤怒?还是会哭泣呢?

衣袖被拉住的李察就保持那样的姿势好一阵子。

——要是她在这种状况下醒来,自己还能压抑下去吗?

或许是被喜欢打赌的好友影响了,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李察试探性地缓缓靠近。床铺的嘎吱声、屈身靠近的气息、互相交缠的呼吸——要是她有点意识的话,应该会察觉。

如果她睁开眼,会惊讶得大叫吗?也许会不由分说地挥拳。

——到时候自己会怎么做呢?

突然觉得被揍也无所谓。这种想法一旦浮现,就不能自己,仿佛磁铁般深受吸引,不断缩短距离。

吻上她的唇,她也没醒。虽然觉得不满足,李察还是抽身了。

仿佛责备自己最后想再看一次她的笑容太过奢求,抓着衣袖的手放开了。李察留恋地用手指抚摸着她的嘴唇,凝视着她有睡脸。

不得不承认,跟佛瑞德的赌注自己是一败涂地,第一次跟她见面时,根本没料到自己会这么爱她。

她一定不知道当他看到幽暗森林里走出的身影时,自己的心情有多震憾。

“……谢谢你来。”

最后这么呢喃,替她拨开脸颊上的头发后,李察便悄然起身离开。




本帖最后由 sdjnzy2008 于 2010-10-7 22:26 编辑


第五章 下定决心的另一段旅程

远处传来鸟鸣声。

雨停了,朝阳从窗外探了进来。这是一个普通至极的爽朗早晨。

然而门外却传来跟爽朗完全不搭调的吵杂声。

“要是他们两个还睡在一起怎么办?”

“那就道歉说‘走错房间了’,然后走出来就好了啊。”

“要是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状态怎么办?说不定没穿衣服啊!”

“师姐……妄想也要有个限度。”

非常慌张的声音与冷淡应对的声音——这两个耳熟的声音发自露蒂跟希芙蕾亚。

“干嘛——一大早吵什么……”

蜜芮尔揉着眼睛开门,迎接她的是“哇啊啊”的狂叫声。

“你……衣、衣服呢?有没有穿?”

露蒂慌张地别开脸,劈里啪啦的这么问。

蜜芮尔诧异地瞄了眼不知为何红着脸的他,回答道:

“有啊……发生什么事了?”

“李、李察也有穿吗?”

“李察的房间在隔壁吧,怎么可能在我……”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打着哈欠这么回答的蜜芮尔倏地住口。迎上蜜芮尔视线的希芙蕾亚点头说:

“没看到他,行李也全都不见了。”

“……”

凝视着她的蜜芮尔突然冲出房间。起居室对面的寝室门开着。

里面空无一人。整整齐齐的床铺大概没睡过。

“房间里有留信……但是只有两封给我跟师姐的而已。”

蜜芮尔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看到蜜芮尔这个样子,露蒂难得体贴地安慰她说:

“我猜他一定是怕留信给你,你会很难过,所以才没写吧。没什么好难过的,给我的信上写着要我照顾你。其实也只有写这个而已。”

“不是,我不是难过那个……”

蜜芮尔茫然地摇头说:

“我还没拿给他……耳环……”

“什么?”

露蒂怒目以对。

“笨蛋!你以为你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啊!时间那么充裕……你们昨晚聊过了吧?”

“聊是聊过了,可是我没想到他会走得这么突然,心想早上再拿给他就好了……”

早知如此,该先拿给他的。不该想着拖延相处的时间。

“他应该还没走远,也许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听到希芙蕾亚这么说,蜜芮尔猛然抬头。

“门房不确定地说,早上天未亮时好像有看到他,要是那个人真是他的话,快马加鞭也许追得上。”

“我要去!”

蜜芮尔立即回答。看到她就这么要冲出去,露蒂急忙拦住她说:

“你要穿着睡衣去?至少先换衣服吧!我也还没化妆。”

“……你要陪我去?露蒂……”

看到不自觉落泪的蜜芮尔,露蒂发火了。

“你要我说几百遍!我不是为了你啦!有空在这里装小孩子哭,倒不如快给我去换衣服!”

“嗯!”

蜜芮尔急忙揉揉眼睛后,便冲进寝室关上门。

她打开放在枕边的蓝布小盒子确认。看到蓝色宝石还在里面,她安心了,接着好像想到什么似地抬头。

(——对了。)

昨晚应该是坐在起居室的长沙发跟李察聊天才是啊。记忆从中途就没了,应该是自己睡着了,李察才抱自己进房的吧。

自己好像有握住李察的手想说什么。原本以为在作梦,那会是真实发生的事吗?

还记得李察把自己抱到床上后似乎就要走了,于是自己急忙拉住他,告诉他还没把耳环交给他。他有点惊讶地回头,然后微笑点头。所以自己也安心了。

(到底哪一部分是梦境呢?)

因为无法判断,蜜芮尔陷入沉思好一阵子。不过她终于想起自己没时间发呆,赶紧换衣服。

&

告别希芙蕾亚,离开肯费尔德城约半天,马车就穿越国境了。

窗外依旧是只看得见森林的相同风景,马车走了好一阵子,眼前风景才逐渐开阔。开始看得见稀疏民房,听得到家畜的鸣叫声。恬静地田园风景之后是街道景象,通往被城墙包围的城市。

“这里是罗贝立。”

嘈杂声似乎吵醒了打瞌睡的露蒂,他开口跟蜜芮尔解释。

“这里是进入西亚兰后的第一个城市,旅客一定会在这里停留。希芙说李察预定在这里跟西亚兰的部下会合,顺利的话应该可以在这里见到他。”

蜜芮尔紧张地点点头。要是没能在这里见到他,该怎么办?抱着一投无法言喻到快要爆炸的不安,蜜芮尔望向车外。

穿过城门进入市区后,看到的是活力幻化成颜色与声音,充斥四周。

马路沿途有许多旅馆,旅馆前面有只用帐蓬搭起来店面,形成露天市场。处处可见的广场上,似乎是流浪艺人的表演团正配合着音乐跳舞,另一边的广场则有艺人一边口述一边表演难得一见的才艺。虽然不是一座大城市,却浓缩了繁华与活力。

马车来到其中一个广场时,露蒂要求将马车停在广场角落。看到露蒂打算下车,蜜芮尔也跟着起身,不过马上被制止。

“你在这里等着,人这么多,要是你走失了可就麻烦了。”

“但是两个人一起找比较快吧。”

“会合地点我已经有眉目了,没关系。倒是你那种脸色在外面走来走去,反而引人注目啦!你这样会给我添麻烦,别跟来。”

一脸厌烦地这么说后,露蒂便独自走下马车。他对坐在前座的两名青蔷薇骑士吩咐几句,随即快步融入广场的人群中。

被留在马车上的蜜芮尔发现有一把手镜从露蒂的行李里露出来,便拿了起来。一照,果然脸色差到连自己都看得出来。

身体并没有不舒服啊。蜜芮尔不可思议地抚摸自己的脸,这时她才察觉原来露蒂在担心她的状况。

虽然他一直强调是为了李察,但仍旧陪她长途跋涉,带给他很多负担也是事实。蜜芮尔叮咛自己不能再让他操多余的心,于是急忙搓着脸颊。

(总之不把这个交给他,我不能放心回去。露蒂也念了,真搞不懂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蜜芮尔打开蓝色小盒子。周围以手工银饰点缀的深蓝色耳环,肖像画中大公妃戴着的那对耳环,正闪耀着无暇的光芒横躺在布上。

这是李察母亲的遗物,历代大公妃传承的秘宝“月亮的泪珠”。原本打算在还给他的时候,问他将这个交给自己的意思。昨晚其实也想提起这个话题,只是想问的事情太多,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真的只是他拿着耳环也不会戴,又正好那天是我的生日,所以他才送给我的吗?但这是他母亲的遗物,他却那么干脆地送我,这点也很奇怪。可是这也不代表他要我成为大公妃……最重要的是,李察很不想带我回西亚兰,那送我就不是那个意思了吧……)

一脸不解地凝视着耳环的蜜芮尔突然想到。

这是大公妃代代相传的宝物,不能放在蜜芮尔手边,所以她才拿来还他——可是还给他后,有一天李察应该会送给别人吧?

要是他能平安成为大公,当然就会娶妃,现在蜜芮尔手中的这对耳环,也许就会转到某个人——成为李察王妃的人手中。

过去从未曾想过,一旦察觉这点,内心便产生一股焦躁感。蜜芮尔捂着双颊,面色惨淡。

(突然不想还给他了……不行,不还李察会有麻烦,而且自己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一定要还给他。可是……啊啊!怎么办……)

正当蜜芮尔抱着头难过的颤抖时,车门卡嚓一起开了。

有人上车了。正烦闷地苦恼不已的蜜芮尔不经意地瞄过去——看到坐下来的男人顿时双眸圆睁。

那明显不是露蒂,也不是应该坐在前座的青蔷薇骑士。

披着黑色斗蓬的那个男人取下帽子,呼地吐了口气。跟以前在皇宫里遇到时不一样,今天的他没有戴眼镜,头发也没有扎起来。蜜芮尔不懂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希斯?为什么你……”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叩叩地敲了敲马车的侧壁。

过了一会儿,马车动了。蜜芮尔惊讶地打开小窗。

“等等,露蒂还没回来……”

蜜芮尔急忙喊着,中途却把话吞了回去。

坐在前座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青蔷薇骑士们,是陌生男子。一头雾水地凝视着男人背影的蜜芮尔在流逝的风景中看到窗外的情况,吓得瞠目结舌。

骑士们倒卧在地上,而马车快速往前冲,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喂,停车!你是谁!”

蜜芮尔从小窗怒斥马夫,不过随即她便察觉异样,回望车内。

希斯非常自然地坐上马车。在这么不自然的状况下,还能冷静地坐在座位上,究竟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是怎么……等一下,那两个人……”

“只是晕过去而已,不用担心。”

希斯理所当然地回答。这让蜜芮尔更加搞不清状况,她盯着他问:

“嘎……?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这辆马车……”

马车在陌生马夫的驾驶下疾驶而去。可是希斯的态度却丝毫不慌不乱,这让蜜芮尔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先坐下吧,太危险了。”

在希斯的催促下,蜜芮尔心惊胆跳地落坐。看到这种情况的希斯沉着地切入正题:

“今天呢……我是来工作的。”

“工作?”

对。希斯点头,淡淡地继续说:

“来抓你。”

“……啊?”

“我现在要带你去见某个人。也就是说,你现在被我绑架了。听懂了吗?”

如同教晦的口吻让蜜芮尔哑然地抬眸望着他说: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魔术师做出绑票的事啊?”

好冷的笑话。希斯平淡的表情更让她笑不出来。

“魔术师只是我的临时副业……啊啊,我没跟你说过吧,我的正职。”

希斯突然想到似地睁大眼睛,嘴角浮现微笑。

“我平常在西亚兰神殿当神官,偶尔是站在平民这一方的义贼。今天的工作该说跟两边都有关吧!表面上是以兰斯洛特的身份接受委托,不过也是神官的重要工作——”

“等、等一下!”

蜜芮尔吃惊地打断希斯的话,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内容。

“什么?义贼……兰斯洛特……”

“就是说——”

希斯依旧一脸若无其事地重复说明:

“我就是兰斯洛特。之前我们晚上在街上遇见过,你还记得吗?”

蜜芮尔秀眸大张。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希斯,在脑海中反复琢磨刚才听到的事实。

“你是兰斯洛特……?”

“对。”

“……兰斯洛特就是之前被抓的盗贼?”

“是啊,不过我立刻逃走了,正确来说被关进牢里的是我的同伴。”

“……你偷了我的披肩?”

“啊——那件事抱歉。我本来想替你织完的,但那个我实在没办法。”

“——我在陆费伦带着锁链要抓的人……”

“对,没错,那还真痛耶。对了,我一直想跟你说,别再做那种危险的事了。因为是我,你只被舔了脸颊,要是遇上真正的坏人,难保你会有什么遭遇……唉唷!”

蜜芮尔突然挥拳,希斯急忙躲避。原本应该击中鼻梁的拳头砰地打上背后的座椅。

蜜芮尔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地沉默不语。希斯招头望着她,安抚地说:

“冷静点,那件事我道歉,我只不过想开个玩笑而已,并不是真心想对你做些什么。而且我也受伤了耶,原本想拿披肩去还你,结果是你哥哥出来,害我还以为我舔了男人的脸……”

突然胸口被一把抓住,希斯冷汗直流,说不下去了。抬起头来的蜜芮尔眼神发直地说:

“哦——哦……也就是说你骗了我。践踏少女心,还若无其事顶着青梅竹马大哥哥的面具靠近我……”

“我可以理解你的愤怒,不过冷静点,好吗?”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你这个可恶的臭盗贼混蛋!”

那一夜虽然没看清对抗的那名盗贼的模样,不过现在想想,身高体型真的很像。而且他知道只有蜜芮尔跟兰斯洛特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希斯是兰斯洛特?这个疑问在满心愤怒当前已经无关紧要了。

“今天在这里遇到可真是冤家路窄,我一定要报当时的一箭之仇,你这个烂人!”

蜜芮尔心情转换得很快。带着完全不像花样少女的怒气,毫不留情地抓着希斯的胸前,一边摇晃一边勒紧他。

“等等!喂、冷、冷静点,什么烂、烂人啊,喂!”

“不用狡辩!你不但偷了少女的东西,还随便舔人家的脸颊,这次居然还绑架我,这样的男人不是烂人是什么!”

蜜芮尔超乎想像的激烈愤怒令希斯快要招架不住。脖子不停被摇晃,眼冒金星,他甚至开始觉得人身安全有点受到威胁了。

“等、等一下啦,我也不知情啊,我根本没想过你会是伯恩哈德公爵的女儿,还女扮男装追上来……而且还跟艾沙尔伯特殿下那么熟,这根本不在我的预料中。”

这句话让愤怒到忘我的蜜芮尔不自觉放松勒紧对方脖子的手。

他知道李察的本名,还加上了敬称,蜜芮尔觉得很奇怪。

她稍微冷静下来,再度带着警戒凝视希斯。他刚才讲得太不当一回事,之后自己又被他的兰斯洛特发言引开注意力,因此没有追究,不过他刚才说他在西亚兰当神官。而且现在回想起来,他似乎认得李察,也就是说,他也许是关系人之一。

关键在于他对李察而言是敌还是友。

“……为什么绑架我?”

蜜芮尔试探性地这么问时,终于得到释放的希斯摸着脖子回答:

“因为他说只要我带你去,他就助我一臂之力。”

“谁?”

“这我不能说,反正是你不认识的人。”

三言两语就搪塞过去。蜜芮尔瞪视着希斯轻蹙眉头,摸着刚才被自己勒住的脖子。

她握紧手中放着耳环的盒子,冲向门把。看到她正要打开门,希斯吓得目瞪口呆。

“傻瓜,住手!”

无视希斯慌张的制止,蜜芮尔摆好姿势准备跳下车。然而后头伸来的手却阻止了她。

“放开我!”

马车以相当快的速度奔驰着,要是真的跳下去,应该不会只是擦伤而已吧。但是只要能逃出去,蜜芮尔也丝毫不犹豫。

“喂!太危险了!”

希斯用力将她从门上扯开,拉回车内。希斯还从上压住因为冲力太大而跌坐在地的蜜芮尔,可是蜜芮尔当然不会就这么安静下来。

“我说放开我……你这个大骗子绑架魔!”

“痛……!”

一拳从下方揍上心窝。这一击似乎很强烈,希斯轻声呻吟,蹒跚地瘫向座椅。

“唔……你的拳头还是这么硬……”

虽然扯着僵硬的笑容,他还是抓住蜜芮尔的手不让她逃。正打算站起来的蜜芮尔突然觉得全身无力。

“什么嘛……你们全都一个样,一样那么自私!在唠叨之前是不是应该有话要先对我说?坏人!骗子!超级混蛋!”

一发飙起来发泄,泪水就止不住了。

多年后与一个幼时对自己很好、照顾有加的人重逢,自己只是单纯地高兴而已,没想到对方却是个引起社会骚动的怪盗——而且现在还来绑架自己。这叫她怎么能不哭?对蜜芮尔而言,兰斯洛特是敌人,但是她不讨厌希斯,正确来说还有点仰慕他,这样对她实在太过分了。

呻吟着抚摸肚子的希斯放开抓住的手。看着她痛哭失声,他似乎有点内疚。

“别哭,我那么说并没有恶意,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的目的啊。”

听到对方释出善意,蜜芮尔抽着鼻子瞪着他问: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我的雇主。”

“……大公?”

“不,不是他。”

听到随即回答的希斯声音里带着僵硬,蜜芮尔奇怪地抬头望着他。

“——我从你离开亚德马利斯后就一直尾随你。”

他扶起蜜芮尔坐下后,自己也在对面的座位落坐。

“你想想,要是我想抓你,多得是机会吧?你们只有四个人行走在那种人烟罕至的地方,为什么我没有在那里下手?”

“……”

听他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那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小径,中途连个休息的村落也没有,的确是没什么人烟。无庸置疑地,绝对比在罗贝立的街头绑架容易多了。

“你在亚德马利斯国内失踪会是亚德马利斯的责任,然而在进入西亚兰公国后失踪,大公就无法追究亚德马利斯的过失。许多人反对大公跟你结婚进而成为亚德马利斯的亲戚,那些人应该宁愿绑架你也要阻止大公的企图吧。大公也很清楚这点,甚至派遣大军迎接你。所以他要求我在你进入西亚兰公国后再动手——而且必须在军队发现你前下手。”

虽然希斯的表情多少认真了些,蜜芮尔一下子还是无法理解他的说明。她在脑海里整理思绪后,严肃地开口问:

“你的雇主不是站在大公那一边?”

“我不知道。”

“那么是敌人?”

“……”

沉默不语的他并不是在敷衍蜜芮尔,而是真的无法判断。他一脸冷漠地眺望窗外,最后开口说了句“猜不到”。

“刚开始我以为他们是敌人……我只能说,大公的敌人不一定是艾沙尔伯特王太子的朋友,反过来说也是一样。”

“那你呢?你接受那个人的命令行动,那你是谁的朋友?又是谁的敌人?”

“嗯,我呢……”

仿佛探索着答案似地沉思后,希斯面露微笑地说:

“我是你的朋友,再进一步说,我不是艾沙尔伯特王太子的敌人。虽然老实说我不怎么喜欢他。”

“不是……敌人……?”

装腔作势的答案。看到蜜芮尔蹙眉不解自己的意思,希斯收起笑容说:

“你知道多少?有听说过王太子杀人嫌疑的事情吗?”

“有……不过那是欲加之罪,被大公陷害的……”

“我知道,因为当时我也在场。”

听到预料外的告白,蜜芮尔瞠目结舌地凝视着他。

“真的?那只要你肯出面作证,不就能洗刷李察的冤屈?”

“没办法,没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说的证词不被采纳。而且正确来说我不在那个房间里,而是在皇宫里。”

冷静地否定后,希斯继续说:

“我的上司负责教导王太子宗教学,因此兼任护卫的我也跟着同行,在另一间房间待命。那一晚反王太子派叛乱——从那天起,我的上司一直被幽禁在神殿。”

“幽禁?”

“对,以王太子身上背负的杀害伯爵千金嫌疑的重要证人为由。他人在现场,亲眼看到王太子是无辜的,对大公而言,要是他把这件事散播出去,会对自己不利。”

蜜芮尔觉得内心涌起一股激动。

跟露蒂讲的吻合。那个人一定就是能证明李察无辜的人,只要他讲出事实,李察的名誉就能恢复,在西亚兰的立场也能稳固。

“为什么……当时如果他说出实情,李察就不用被驱逐了啊——”

“他不能那么做,因为神殿的神官们全被抓起来当人质,他只能乖乖听命——虽然他觉得王太子很可怜,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所在部下都遭杀害吧?”

看到大公似乎布下天罗地网要撵走李察。这种奸诈又狡猾的作法让蜜芮尔由衷感到愤怒。

“那么如果人质没有被释放,他也不会替李察作证?”

“极端来讲,是那样没错。”

“可是,就算沦为人质,大家一起反抗也没办法吗?虽然我不知道有多少神官被抓。”

“就人数来说是不少,当时在外面的神官包括我在内只有几个,其他全在神殿里——但是没办法。”

“为什么?有人监视或是被关起来吗?”

假如从艾沙尔伯特王太子被驱逐后一直被幽禁的话,这种状态也已经持续七年了,再怎么说也太久了点,为什么他们会乖乖听话呢?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西亚兰的神官都是一些拥有超能力的人。”

希斯一脸严肃地这么说。现在的他仍穿着像当初在格林希德重逢时的轻便服装,然而表情截然不同。应该已经转换成神官的表情了。

“从各地聚集来的各种超能力者,这些人一不小心就会被排斥、被迫害。这种能力是神所赐予,因此他们聚集在神殿接受保护。当然他们不是只在那里当食客,他们会使用本身的超能力为这个世界、为人民做事,还原神的力量。”

蜜芮尔也听说过西亚兰信奉古代神话中的神明,是一个多神教的国家。然而那只不过是别国的宗教情况,有超能力神官存在的这件事她还是今天才知道。虽然有值得探讨的地方,反过来说也很难相信。

“那你也是……?”

“我有催眠能力。控制对方的意识……在当义贼时偶尔也能派上用场。”

“无法看清兰斯洛特的模样该不会是因为那样吧?”

蜜芮尔想起追捕兰斯洛特的那一晚,当她近距离看对方时,突然有股激烈的晕眩袭来。被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希斯只好苦笑着说“是啊”。

“先不说那个了。总之神官在进入神殿时会立誓,绝不使用自己的能力杀害他人、伤害他人。也就是说不能跟人类战斗,也无法突破大公的包围。他们原本就不是战斗人员,没接受训练,不使用超能力根本无法与军对抗,况且里面还有许多女子。”

“立誓……就像约定之类的吧?虽然破坏约定不好,但是已经被关了那么多年,有必要这样遵守下去吗?”

“嗯,在外界的人看来,也许是一个无法想像的世界,但是对活在里面的人而言,是攸关生死的问题。还有各种复杂的问题……大家都很担心神官长的安危。”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应该还隐瞒一些事情。但是从未见过的忧愁眼神却真实传达出他担心神官长与同伴的心情。恰巧逃过被幽禁命运的他一定试图从外面救援他们。

如今知道实情后,对蜜芮尔而言已非事不关已的事情了。如果他所言属实,若不突破大公的包围,能够证明李察无辜的那个人就无法走出神殿。这可不行。

“话虽如此……七年也太长了吧?应该早点想想别的办法啊。”

“别这么说,大人的世界没那么简单。”

“什么啊,有什么现在才能做的理由吗?不过,要说有什么改变,也只有大公想跟亚德马利斯搞好关系吧……啊,跟李察也有关系吗?”

沉默突然降临。希斯茫然望向窗外,然后叹息道:

“因为我一直以为王太子已经死了……会找希力尔也纯粹是基于人道面,不过今后大概不能再那样了吧。”

“希力尔……?他、他不就是……”

突然听到出乎意料的名字,蜜芮尔惊讶地挺起身子。

那是她童年玩伴的名字,她曾怀疑他会不会是艾沙尔伯特王太子。希斯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他的名字,表示他果然有关系。

希斯点点头,沉入回忆似地眺望远方。

“七年前的那个夜晚,我的上司——神官长拜托我,要求我带着在现场的王太子之弟逃走,绝对不能让基尔福德找到。于是我就带着他一起逃出皇宫,藏身在朋友的剧团里——他是一个很会拉小提琴,很安静的孩子。”

“……是希力尔,对吧?”

拉着小提琴的黑发少年是李察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他也是能证明李察无辜的证人之一。

“之前你不是问我希力尔的事情吗?太过突然,我吓了一大跳哩。”

“我看到肖像画了,前西亚兰大公殿下一家人的肖像画。因为他跟艾沙尔伯特王太子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才……”

“啊——以前大概长得很像吧,因为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我没见过王太子几次,所以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现在的王太子跟希力尔一点都不像喔,跟基尔福德倒比较像,个性也变得凶暴,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虽然希斯喃喃说着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不过蜜芮尔无视他的动作,更往前挺身问:

“那希力尔现在人在哪里?”

“我还想问你呢。他中途不见了,就这么失踪了,我一直找不到他。”

“失踪?为什么?该、该不会……”

可怕地想像让蜜芮尔惨白了脸,不过希斯一口否定了。

“不,他是自己出走,并不是被大公的人发现而被带走。所以我才更找不到他,待在大公身边也找不到线索。”

“怎么会这样……”

看来这已经不是单纯帮李察找证人的问题了。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希力尔也算是感情不错的童年玩伴,不管理由为何,还是会担心他的行踪。

“你有什么打算?要跟我走吗?”

希斯突然正经地问,蜜芮尔诧异地望着他。

“如果你说不愿意,我就在这里让你下车。你自己决定。”

“什么啊,你这是……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做这种事啊!”

听到绑匪做出令人傻眼的释放宣言,蜜芮尔反而被吓到了。

“虽然他说带你去就协助我拯救神殿……但是我开始有点不相信他了。而且我也算是神的仆人,虽然是个烂人,还有点良心。也不知道那个人会对你做什么,在你被其他人抓住之前,我会试着保护你,但是……”

吞吞吐吐的他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对待蜜芮尔。为了神殿,应该带她去,但是青梅竹马这层关系似乎让他很犹豫。再者他跟雇主之间似乎也没有互相信赖的关系。

蜜芮尔认识的希斯是一个开朗的人,虽然有点轻浮,但值得信赖。那是一条这样的他也会迷惘、踌躇的道路,应该相当危险吧。

然而现在的蜜芮尔没有时间害怕危险。

“跟你走就能见到神官长吗?你也会告诉我希力尔的事情?”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能不能见到神官长,老实说我不能保证。”

“……能跟你的雇主说到话?”

“可以……他倒是很想见你。”

“……”

他的雇主不知道对李察而言是敌是友,但肯定对西亚兰宫廷非常清楚。顺利的话,也许还能找到对李察有利的情报。

而且或许还能藉由希斯与神官长接触,也有可能获得希力尔的消息。可以同时知道能够证明李察无辜的两位人士的事情,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怎么办……?)

许多人的脸庞在脑海里闪过。专程陪蜜芮尔外出旅行的露蒂发现她连同马车一起消失,一定会非常慌张,担心她的安危吧。被迷昏的两名青蔷薇骑士真的平安无事吗?派他们护卫自己的威福利德王子,以送完耳环就回家为条件才放她出门的佛瑞德,还有说服兄长的外公、父亲、母亲——一定有许多人会担心自己。

(一定会让大家操心,给大害添麻烦……我还答应要回亚德马利斯……)

最后脑海里浮现李察的脸。蜜芮尔直盯着掌中的小盒子瞧。

“我希望你待在安全的地方。”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我手中握有这么多情报,真的可以就这样回亚德马利斯吗?

(——当然不可以。)

依对李察的立场有利与否来看,比较现在手里握着的这个耳环跟两名证人的重要性,当然两名证人的情报重要太多。而且只要知道他在哪里,随时都能把耳环交还给他,但是证人这边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现在自己抓了好几张王牌在手里,站在如此有利的位置上,如果放弃乖乖回家,铁定会后悔。反正都要回家,把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完成后再回去也不迟。她下定决心,要把线索调查得一清二楚!

“——我决定了,我跟你走。”

希斯沉默了一下,探过头来确认地问:

“真的要跟我走?”

“要是我逃走,就太丢女人的脸了。别再罗嗦了,带我走啊。”

一旦下定决心,就绝对不会改变心意。嚷嚷完不像人质会说的话,蜜芮尔握紧蓝色小盒子。

“李察由我来救……!”

希斯笔直凝视着充满信心,下定决心的那张脸,知道她不会改变心意后,叹了口气,敲敲车壁,给同伴打了暗号。

马车加快速度朝南转向。

一路往西亚兰公国的第二大城市——索尔都斯前进。




本帖最后由 sdjnzy2008 于 2010-10-13 17:10 编辑


后记

大家好,我是清家未森。

到了第五集才终于写出符合主题的内容……不过安心也只维持了一秒钟。这次的主角虽然逃亡了,可是没有成为替身,也没有当伯爵。抱歉,我现在突然觉得好像应该不是“逃亡”,比较像是“打群架”。

这集开始进入新的冒险,“西亚兰篇”。这回我想说说跟这一篇的第一集有关的话题。

其实这本第五集原本应该是第四集,因为各种原因延期出版,才会突然插入少女歌剧团的故事。不过就故事的进展来看,原本第三集之后就是这本第五集的故事。

在这一集里面,可以说唯一背负沉重过去的重要成员,终于公开其底细了。关于这个,我从第一集开始就埋了不少线索,我想许多读者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我想几乎所在读者都很喜欢这个故事热闹又轻松的气氛,所以当政治的话题、登场人物的过去开始浮上柜面时,或许会担心今后的发展。

但是,虽然在故事的发展上,那些部分一定会扮演愈来愈重要的关键,然而我不打算以此为主轴,这个故事的主轴一直都是王道爱情以及有趣的登场人物,我在写故事的时候一直很留心这点。只要蜜芮尔还是女主角,我想故事就不会变得太沉重,请放心。之前的故事里只有蜜芮尔一个人始终没有接触到核心,但是这回她已经知道所有事情,今后(也?)会不断往前冲,主动跑入麻烦事里搅和吧

所以,下一集会正式前进西亚兰国内。故事的感觉会跟过去一样热闹。

我想今后蜜芮尔也无法像过去一样,一直都当个超迟钝少女,要是她还像以前那样拼命冲的话,我很怕今后男女主角的角色要互换了,所以我希望快点替李察写一些让他展现男人本色,帅气活跃的场景。我期盼这一天早点到来。

那么,关于本集就说到这里。接下来是好消息。

首先,《替身伯爵的冒险》决定要出广播剧CD了!

预定于九月二十五日由Marine ENTERTAIINMENT公司发行(注:日本于二OO八年已发行)。演出的声优阵容坚强,这个声音讲出这个台词……光想像似乎就要流下奇怪的汗水了。真的很棒喔。初回特典赠送全新创作的迷你小说,希望大家也能注意一下哦。

漫画版也开始连载了,现在还能欣赏到珍贵的长发时代的蜜芮尔,以及不输给李察的帅气蜜芮尔爸与超级美女蜜芮尔妈等等,值得一看的东西多到数不清,请务必翻阅已经发刊的《Beans AVOL.14》。

七月二十五日发行的《The Beans VOL.11》里有我写的短篇,内容还是恋爱故事,讲的是蜜芮尔跟威福利德的秘密约会,以及追踪他们约会的大家,热闹非凡。虽然让王子继续流鼻血,却阻止不了他的暴走。

另外,听说第五集与杂志联合举办活动,赠送读者广播剧CD与迷你小说,请大家吧踊跃购买喔(注:以上为日本地区的活动)。

最后,我要感谢帮助我的各位。

老师,能看到怀念的人、第一次出现的角色,我觉得很幸福。谢谢您。给您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责编大人,让您在休假中还要担心我的截稿日,给您添了很多麻烦,对不起。您总是鼓舞我,让我能够继续创作下去。谢谢。

最后的最后,我要将最诚挚的感谢献给拿起这本书的读者朋友们。对开始进入新冒险,正绞尽脑汁的我而言,你们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鼓舞。基本上过去




第六部也已经购买了,不过来书的时候正好碰上蜜月期,人在国外游玩,具体录入时间就不一定了.


悲泣,由于台湾近来有台风,第六集买了一个月了还没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看到啊啊啊啊.


太好了,既然六卷、七卷都有了翻译,那我就不再录入了,打字真是辛苦啊,再次向论坛里那些翻了译了和录了好多书的大大们表示敬佩,也感谢33楼的消息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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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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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b16892002 平民
精彩 
看了那嬷多集
总算有进入剧情高潮的感觉
支持

13 年前 0 回復

readerjoy 勳爵
加油啊 蜜芮尔!
期待妳的精采表現!

13 年前 0 回復

casiya 騎士
蜜芮尔也太沒防備了吧..
竟然就這麼跟著那人走了..我倒~
要是李察知道她這麼容易被男人拐跑會不會噴淚xD

13 年前 0 回復

adsn 平民
后记补得时间真漫长啊

13 年前 0 回復

妖精们的茶话会 騎士
虽然非常感谢录入,但是不得不想打个小广告(如果广告不允许,版主尽可直接删掉)
替身伯爵吧第六卷已经翻译完,第七卷正在翻译中

13 年前 0 回復

星之光 騎士
大大什麼時候要放出下載呢?
我等下載等好久了
希望能早點看到下載><

13 年前 0 回復

mffz 子爵
感谢楼主录入!
和镜子跳华尔兹什么的…好恐怖

14 年前 0 回復

adsn 平民
哦,第五卷终于完结了啊,期待

14 年前 0 回復

飘飘 子爵
看开头蜜芮儿拼命解释和李察的关系时想到了那句“解释就是掩饰 掩饰就是事实”
和红蔷薇骑士们战斗的蜜芮儿好强这也是恋爱中少女的力量吗?
决定要报复的佛瑞德好恐怖
威福利德已经注定会被发卡了
希芙蕾亚和凯因已经准备要举行婚礼了,感觉上这一对远距离恋爱的情侣进展好快
李察和蜜芮儿终于有进展了

14 年前 0 回復

chaosfighter 王爵
佛瑞德铁定要潜入的
替身公主么??
镜屋的威力真可怕

14 年前 0 回復

花妖 子爵
蜜芮尔太純情了
每次都讓李察不好意思出手啊
什麼時候才能激烈一點啊!!!
真叫人著急囧...

感謝樓主的錄入哩
第6集也拜託了

14 年前 0 回復

欣瀹 子爵
幸好还在出……还以为又坑了
谢谢楼主录入了~

14 年前 0 回復

bblluuee 平民
还不错……就是前面情节有点忘记了…………

14 年前 0 回復

o0princess0o 騎士
今天見到第六集的書影啦~
是替身伯爵的潛入呢~
果然大家都要深入敵陣呢~

14 年前 0 回復

cocodou2812 勳爵
最近有好多伪娘小说,这个是伪男小说

14 年前 0 回復

o0princess0o 騎士
蜜芮尔應該再強硬一些,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李察一定敵不過蜜芮尔的攻勢啦~
李察也真是的,
心愛的女人應該靠自己的雙手保護,
而不是假手於人呀~
乖乖跟蜜芮尔結婚就好了嘛~

14 年前 0 回復

Huikyoh 騎士
感谢更新!
话说这次李察挺决绝的呢
玛莉傲娇!
从另一方面,蜜芮儿的雪球攻击也好强大~
佛瑞就可怕了……跟镜子什么的…………

14 年前 0 回復

adsn 平民
还以为这个只有四卷呢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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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jnzy2008 平民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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