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国语物 第12卷 白虹以天作为目标 [雪乃纱衣] [润色版]


论坛上的彩云国语物 第12卷 白虹以天作为目标 [雪乃纱衣] [翻译版]感觉不太好
所以找了个好一点的版本录入了一下
暂名(润色版 )

下载版已经排版好了现在放出,txt版的排版真是要命

[ 本帖最后由 zxj183 于 2007-11-6 13:19 编辑 ]


序章


那个男人为了她,逐一舍弃了最为珍贵的东西。
他舍弃了很多,多到她根本无法作出补偿。而这些,都被交到了她的手中。
她的幸福,全都建立在男人的牺牲上。
她有很多机会让自己发现,其实对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凶星而已。
……但她装作不曾在意的样子,直到他终于为了她失去了所有。
在母亲逝世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那男人。
察觉到危险的母亲,将年仅三岁的她藏进壁橱里。透过壁橱的小小缝隙,她亲眼目睹了母亲被杀的场面。
在一切都结束之后,她哆哆嗦嗦地爬了过去,守在母亲惨不忍睹的尸骸边。
就这样,在太阳三起三落之后的夜晚,他来了。
“……你是十三姬?”
那时,她眼中的他就像个鬼。
静静出现在黑暗中的少年,有着一身她从未见过的褐色肌肤。
她伸开双手将尸体护在身后,死死瞪着鬼。
“别过来。”
鬼见状,将就要迈出的腿收了回去。
她松了口气,却见鬼没有离开,而是就这样坐了下来。
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太阳又是三起三落,夜晚降临了。
一言不发的鬼在那时终于开了口。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让我过去?”
事后想来,如果就那样再坚持哪怕一晚,毫无疑问她是死定了的。
第六天,她在听了他的话后呆呆地回头看了看母亲。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令她那么疲惫,颤抖得那
样厉害。她很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睡过去,但她拼命忍住了。她不能让鬼对母亲施暴。
母亲曾经温柔注视着她的双眼被挖去了,只剩两个空空的眼窝。
母亲漂亮的双眼到哪里去了……?现在她一定什么都看不见,在黑暗中担惊受怕吧。
想到这里,她忽然轻轻开了口。
“……把你的眼睛给我,就让你过来。”
鬼没有迟疑。
“好,我给。”
随后,他真的把短刀刺进了自己的右眼。
看着鲜血从鬼的右眼汩汩流下,她惊呆了。
当鬼就要将利刃刺入左眼时,她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
“住手!对不起,对不起,原来你不是鬼啊。”
当时他只有十一岁。她在近距离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清澈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阴郁,所以从那之
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觉得他是个成熟的大人。
“……我是来接你的,走吧,蓝家十三姬。我叫迅,司马迅。”
就这样,他为了她,一开始便失去了右眼。
在过了十年之后,她才知道当时其实他是奉命为杀自己而来的。
因为失去右眼,他被认为不适合成为司马家下代统领而被废除了嫡系继承人的名号。而又因为他违背命令
将她带了回去,使得原本就不怎么愿意见他的父亲更加厌恶他。
但对这一切,迅只是一笑而过。
“这些都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当什么统领的料。”
收留了处境艰难的二人的,是迅的祖父,也是前司马家统领,曾与宋隼凯并称拥有一骑当千之力的蓝家守
护者,司马龙。他让出了一家之主的地位,离开本邸隐居了起来。在他的宅中,她学习武艺、礼节、兵法
和乘骑,同时也受到了蓝家千金应该受到的贵族教育。她被作为司马家养女严格地抚养着。
虽然有许多武者聚集在智勇双全的名将?司马龙身边,但其中还得数单眼却精悍的司马迅与十三姬优雅美
貌的异母兄长?蓝楸瑛这一异色组合最为引人注目。
她有三件最喜欢的事情,第三件就是三人一起度过的时光,第二件则是在近处观看迅和楸瑛真刀真枪的比
试。
在这时而平静时而喧嚣的季节轮回中的某天,迅忽然说了一句。
“萤,满十六岁就嫁给我。”
她认为他在说笑,因为当时他们正在努力地清扫马粪。
“啊——好啊好啊,这样的话你就成了楸瑛哥哥的妹夫,哥哥可以兴冲冲地让你喊他哥哥了。”
“哇,别提这个,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忘了这件事的。”
“其实你和我结婚也捞不到任何好处啊,如果想要入赘蓝家的话,不要因为图轻松而对我出手,找比我年
长的姐姐们吧,说不定努力一下真的能成功哦。”
“听好了萤,我是说如果要取妻的话,我只娶你。”
那时她吃了一惊,光是掩饰心中的动摇就已经竭尽了全力。比起喜悦,其实她更是对于为什么他能如此随
意就说出这种话而感到不满,还对于自己送他的那条金丝刺绣的眼罩此刻看上去是那样帅气而感到不满…
…不管什么时候,这男人说话的语气都带着“这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感觉。在因为她而失去了右眼,以
及被废除继承人名号的时候也是同样。
……是的,从那时开始,她就已经明白,为了她,他舍弃了多少重要的东西。虽然很开心,但也有踌躇。
只是她无法干脆地拒绝,只得选择婉言相拒。
“这不是一个二十岁的男人应该对十二岁孩子说的话。你不如去九彩江把脸洗干净再回来。”
“我明白了,那等我回来之后你得回答我啊。不许逃,萤,逃了我也会追的。”
“等等,难道你真的打算去九彩江!?你傻了吧!”
“当然啦——因为我是认真的。”
只要他用那只仅剩的眼睛注视,她就会认输。
……因为喜欢他,所以她很高兴他会这样说,所以她答应了。
“……那么,如果到了十六岁还没有遇到比你更好的男人的话,我愿意考虑。”
迅笑了。
当然不可能有了。听见他声音中充满的自信,她心很痛。
那天晚上,十三姬独自一人伤心落泪。她第一次意识到,或许自己能为迅做些什么。
用一辈子来一点点偿还迅给自己的东西吧。自己成为他的眼睛,二人彼此支撑,时而会有些争执,与蓝家
和司马家无关,两个人得到属于他们的幸福。
从那之后,十三姬开始努力补习自己不擅长的裁缝和做饭洗衣,带着一颗女儿心,她还开始注意起了皮肤
的保养。见不到一年就有了惊人变化、变得成熟而又美丽的她,哥哥蓝楸瑛不禁瞠目结舌,然后笑着祝她
幸福。
……但这一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
在十三姬眼前,男人突然瞪大了眼睛,被从胸口刺出的利刃夺取了生命。
下一个瞬间,十三姬苍白的面容就被从男人身上喷出的鲜血染得通红。
从背后发出的一击贯穿了男人的心脏。而将倒向十三姬的男人一脚踹开的,是表情冰冷而陌生的迅。
(迅,我最喜欢你叫我萤了。)
但只有那时,她听了想哭。
“萤……萤,抱歉,对不起。”
不要道歉,别再说了,我不想听……
“我不能娶你了。”
他还是没有说出,我们一起逃跑,这句话。
冰冷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迅便恢复了原来的神态。高傲而纯净,无论她怎样恳求,他也不会从所犯的罪
孽中逃跑。
迅抱紧了在他怀中痛哭的她,抚摸着她的背脊。
“……喂,萤,就算没有比我更好的男人,你也不要绝望,好好活下去。”
他用令人难忘的,有些为难的语气说道。
温柔的大手,在这个总是保护着自己的怀中,十三姬哭泣着。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除了从最爱的男人身上夺走些什么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呢?
迅给了自己一切,但为什么自己从头到尾都……
“萤,别误会了,我不是为了我自己……当个好女人吧。”
留下的,只有一如既往的笑容以及一个轻轻的,最初也是最后的吻。
……迅消失在了十三姬面前。
——弑父。
这是十大罪之一。就算是王孙贵族犯了这条罪,也逃不了死刑。
司马一族是不会放过令高傲的司马家蒙羞的他。他被一族驱逐,名字也被从族谱中抹去。曾被称赞为名将
?司马龙的继承人、即将与蓝楸瑛共同担负起蓝家未来的双璧之一的司马迅,先是失去了右眼,接着是地
位,最后连尊严、名誉甚至姓名都失去了,只剩下一个弑父凶手的污名。而这一切,都是十三姬夺走的。
……十三姬明白。
不管有什么理由,迅都不会原谅杀死父亲的自己。如果万分之一——不,百万分之一的可能,蓝家用家族
的力量来扭曲法律,救了迅,迅也不会开心。他无法再回司马家……甚至不可能再次出现在十三姬面前。
他不愿苟延残喘。
明白这些之后,十三姬前往蓝家见了身为家主的三名兄长,跪在地上以额贴地郑重情愿道。
不管用怎样的方式,不管用什么代价,就算自己会被迅蔑视一辈子。
——请保住那人一条性命。
能够做到这点的,除了能化各种腐朽为神奇的蓝家家主之外再无他人。 序章
在清晨的雾气中,楸瑛正策马奔向贵阳城门。他身着简洁的行装,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束成一个发髻,腰间
没有佩戴名为“花菖蒲”的宝剑。
楸瑛瞥了一眼后方,随后立刻将目光转了回来。虽然已经尽可能提早出发了——
(……不知能不能赶上。)
如果御史台对城门的卫兵下令就糟了,那自己就必须硬闯城门。
那时,他忽然发现城门处有人正在挥手。
他定睛一看,顿时吃了一惊。他在少女面前勒住缰绳下了马。
“秀丽小姐……”
“太好了,我赶上了。快去吧,趁清雅还没来。”
四下一打量,他才发现城门卫兵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地上到处是滚落的酒瓶。
楸瑛看了看秀丽从容镇定、未施粉黛的脸。
……她没有化妆,却是满身酒气,楸瑛能隐约闻到。
“……你不会是……”
秀丽却挺起了胸膛。都到现在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呵呵呵,说是要和我比酒量结果都输了!太容易解决了,趁现在快偷偷过去。”
……楸瑛回忆起刚遇到秀丽时她可爱的样子,开始深感时间流逝的悲伤。“容易解决”这种词居然会从她
口中说出来……
目睹了秀丽令人惊叹的成长,楸瑛不禁赞赏——同时自嘲起来。在自己安稳度日的时候,不觉已经和她拉
开了这样大的差距。
这时,一块小石子飞了过来,不偏不倚砸中秀丽的额头。秀丽没有抬头,而是猛地回头望去,随后急忙催
促楸瑛上马。
“呀,已经到了!!真是的,那男人怎么回事——快、快点走吧蓝将军!!”
“——秀丽小姐,谢谢了。”
包括秀丽没有针对“花菖蒲”提出疑问一事。
楸瑛将秀丽拉到身边,深情地抱住了她。
“……再见。”
留下分别的话语,楸瑛策马风一般的离去了。
见马的影子渐行渐远,秀丽毅然回过了头。
驱马而来的陆清雅一脸平静,慢悠悠地下了马。
“你放跑了蓝楸瑛?他与兵部侍郎和那个独眼凶手有关联,我还想把他抓起来好好询问一番,好不容易获
得了许可呢。”
秀丽用手叉着腰,心里紧张得不行,背上也是冷汗直冒。
“哼哼,你说什么呢?我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没事不要乱说。”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一股酒味,看来你经常得花钱买酒啊……哈,不会是从管尚书那里弄来
的吧,真是小气。”
“闭闭闭闭嘴!这是贤明主妇的节约法!”
由于欧阳侍郎发话“欢迎替嗜酒的上司减少酒瓶,想拿走多少都行”,于是秀丽就白拿了不少酒回来,没
想到被看穿了。
“不过到蓝州为止的所有关卡要塞都得到了传令,让他通过了这里也无所谓。”
秀丽闻言一愣。这男人的手段实在太高明了……
清雅用手整了整被风吹乱的刘海。
(……蓝楸瑛是不可能被这家伙抓住的。)
秀丽忽然抬起头看了看城门上方的巡视台,只见有个人影急忙缩了回去。是榛苏芳吗?
……就算现在追去,凭清雅的武艺是不可能抓住他的。
他明知道蓝楸瑛能逃脱,但他还是来了,因为他另有目的。
清雅注视着冷汗直冒的秀丽。他本以为秀丽只有五成的可能性会出现在这里。
(……决断力、行动力、判断力——)
“头脑的灵活程度能与清雅匹敌。”
他想起了葵长官的话。虽然当时他觉得很不服气,但这话没错——
(不过也是,否则的话茶州的瘟疫也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了。)
但没想到,会被对方占了主导地位。
注视着清雅的秀丽一脸厌恶。
“……干吗笑得那么诡异,清雅!!我先告诉你,蓝将军可不是那种会轻易被你的手下抓住的白痴……大
概。”
闻言,清雅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在笑。
清雅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秀丽,秀丽不禁低下了头。
“你干什么,有意见你说啊,我会大方接受的!”
秀丽抱起胳膊直面清雅。
清雅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红秀丽这样难缠的对手。几个进士中最令清雅不爽的不是状元杜影月,也不是脾
气古怪的榜眼蓝龙莲,而是这个及第探花的女人。天真而又愚蠢,却能在官场得势。她总是被什么人保护
着,在这竞争残酷的世界生活得无忧无虑。
而事实上,她确实很得势,甚至现在成为了御史台。
要使用自己的头脑和行动力。
(有趣。)
清雅轻轻挑起秀丽的下巴,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我最喜欢你这张脸。努力跟我来吧,听好,别被除我之外的家伙惹哭了,为了我要忍住,否则就没
意思了。”
秀丽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少自大了,清雅,我可不是在追你。”
清雅低声笑了笑,转过了身。
这句话着实令清雅想要捧腹大笑一番。
其实她已经在很多方面超过了李绛攸,只是她本人不知道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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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要去蓝州,政务全权交给郑悠舜负责。”
刘辉这样说道,他的面前此刻正站着身为国家中枢的六位人物。
掌管尚书省的悠舜只是垂着双眼表示领命。
霄太师和宋太傅也有所反应,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仙洞省长官璃樱轻轻皱起了眉。
“去干什么,你可是王,现在又没有战争,别到处瞎逛。”
“有重要的是啊,当然是去把蓝——”
“这是你的私事?还是说你以王的身份前往?要去就把话说清楚再去。”
璃樱一语中的,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将目光集中在璃樱身上。宋太傅像是吃了一惊似的盯着他。这幅光景
简直让人搞不清他和刘辉哪个才是王 ——宋太傅这样想,只怕在场的其他人也有同感。
贵族聚集的门下省长官?旺季没想到自己想问的话被抢了白,只得闭上了刚刚张开的嘴……这是两年来国
王的这两名心腹从未做过的“工作”。
刘辉一时间没能回答上来。
楸瑛是必需的,他认为。但究竟这是对于紫刘辉而言,还是对于王而言——?
他有些迷惘地刚想回答些什么,却被璃樱的叹息声打断了。
“……还是先别回答了。既然迷惘那还是别回答的好。臣也很迷惘……明白了,你去吧,看来你需要在蓝
州冷静地思考一下。”
霄太师微微一笑,宋太傅则扭过头,觉得璃樱这神情似曾相识……和某个人很像。
(嗯……像谁来着……某人年轻的时候?)
这时,仙洞省次官羽大人忽然开口道。
“——陛下,您觉得十三姬如何?”
刘辉愣住了。
羽大人不住蠕动着被胡子包围着的嘴。
“在下认为这是段良缘。如果是十三姬,您可以不必将她纳为妾妃,就算封为后妃仙洞省也能认可。”
璃樱也点了点头。对于王的婚姻拥有影响力的仙洞省二人对刘辉围追堵截。
“她也够得上缥家的标准。在去蓝州之前先把立场定下来吧。现在首席女官下落不明,如果王和后妃都不
在,后宫就要乱套了。你还是正式娶她为妃,让她在你离开期间掌管后宫吧。也好做做样子给御史台看。

刘辉冷汗直冒。
(璃、璃樱你这家伙……为什么总能说出这种正确得让人无可反驳的话!)
以前总会提出反对的旺季,此刻也傻乎乎地耸了耸肩。
“既然蓝楸瑛说了‘以蓝家之名’,那就说明这是蓝家的意思。而且既然她已经住进了后宫,就没法再赶
她出去。如果先纳为妾妃以作观察的话臣不反对,蓝家的女儿要是做了后妃,想废就不是那么容易,但妾
妃的余地就宽一些。若是日后判断她能够当后妃,到时再封就是了。”
(快、快反对啊~~~!!)
心中焦急的刘辉没有注意到悠舜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他想也不想就回答。
“……不行,我不同意。”
璃樱挑了挑眉。
“什么不行,你说清楚啊。”
璃樱太难对付了,和绛攸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等级的。
“呜呜……孤会带十、十三姬一起去蓝州。对啊,孤需要人带路——孤不曾去过蓝州——孤打算先一起旅
行,在途中彼此了解一下!!回来再做决定。”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逃跑成功了吧。)
除了一个人,其他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托词,只是刘辉实在逃跑得太难看了。
而这个人——羽大人砰地跪倒在刘辉脚边,感情丰富地痛哭起来。
每个人都觉得这样的与大人“好可爱”,就连旺季都这样觉得。
“陛下,臣太高兴了。终于——终于到这一天了。”
“等等!孤没说过要结婚啊。”
“对于我等送来的每段姻缘都置之不理东躲西藏的陛下,终于到了这一天!您居然愿意通过和女子一同旅
行来彼此了解,没有枉费我们的这一番苦心啊!蓝州的风景确实非常不错,很适合用作婚前旅行。如果二
人在某个隐蔽的温泉共同沐浴的话,关系一定会变得非常好的!!陛下,请您加油!!所谓男人,必须要
在紧要关头果断一些!!”
见这一趟旅行被当作婚前旅行,刘辉觉得有些晕。
好像有种事态正在恶化的感觉。
“对了陛下,臣多嘴问一句,您不打算去蓝州的九彩江吧?”
对于九彩江这一地名,只有旺季和璃樱立刻作出了反应。
而刘辉一心只想逃离羽大人的追问,于是含糊地回答了几句。九彩江?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不过这次自
己又不是婚前旅行也不是观光旅行。
“呃,应该不会去吧。”
“那太好了,就在刚才卜卦时出现了不太好的卦相,所以请不要靠近那里。”
“不过,护卫该怎么安排?”
旺季抱起胳膊。
“此行事出突然且目的不明,所以陛下现在无法带着大量武官前往。就算陛下不在期间由郑尚书令来全权
代理政务,但陛下突然消失一事本身就太过令人费解,这样一来,护卫也只能配备少数精锐——”
“这就交给臣吧。”
霄太师抚摸着胡子难得插话道。
“难得的婚前旅行,武官只会煞风景。陛下就带着十三姬,还有陛下愿意带的人去吧,护卫交给臣来配属
,陛下随时都能启程。”
旺季皱起了眉。
“你说你来准备,但能派谁呢——”
“当然是‘黑狼’了。”
听见这名字,别说是旺季,就连悠舜和刘辉都吃了一惊。
“‘黑狼’!?”
“正是。虽然时至今日只有老臣一人与他还有联系,但他仍在活跃。如果只是陛下再加数人的话,‘黑狼
’一人之力足矣。当然,由于不能暴露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只能暗中保护。完全可以放心。”
旺季与霄太师彼此交换着锐利的目光,终于,最后旺季点了点头。
“……也好,既然霄太师都这样说了。”
就这样,这天的宰相会议结束了。
等官员们离开后,刘辉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有阵难以平息的骚动。
“这是你的私事?还是以王的身份?”
“事出突然且目的不明的蓝州之行——”
璃樱和旺季的话语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孤应该没有错啊。)
去蓝州目的很明确,是为了将楸瑛迎接回来啊。
是的,孤没有错。
(而且皇兄和悠舜也没有反对啊。)
刘辉看了看留下的悠舜,不知为什么他正凝视着自己。
这下,心中的不安又涌了上来。
“……怎、怎么了?悠舜大人?”
悠舜闭着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没什么。请您路上小心。”
这下,刘辉对悠舜的态度很在意。
这根本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刘辉刚想这样追问,只听见一阵熟悉的可爱脚步声响了起来。那脚步声不像
平时那样轻快,而是带着点沉重。
这毫无疑问是羽大人,但他只是在门口站定,低头不语,就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幼犬。
刘辉见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用温和的语气问道。
“怎么了羽羽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羽羽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了头。
“陛下……”
“嗯?”
“不管您看上哪家女儿都可以,如果您想要拒绝十三姬也没问题,不管是蓝家还是缥家的,仙洞省——不
,我一定支持陛下的。只有一个人——”
“——”
刘辉的心脏猛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已经预料到了羽羽要说的话了。
“只有一个人——红秀丽小姐……也就是曾经的红贵妃,请您放弃她吧。不管怎样,只有那位小姐是仙洞
省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可的,绝对不。”
悠舜听到这个名字不禁瞪大了眼睛,只见羽羽垂下双眼继续说道。
“两年前,在决定让那位小姐进入后宫之时,让霄太师和她订下‘期限之约’和‘假贵妃’的是我。您可
以将她视为一名官吏,也可以将她当做众多嫔妃中的一人。但,就是不能将她视作独一无二的女性将她迎
入后宫。”
王的婚姻必须得到仙洞省的承认。既然缥家掌管着仙洞省,那么羽羽的话明显是缥家的意思。
“……为什么,她的出身应该没有问题。”
“这与身份无关。只是,陛下……娶了她的话您会遭到不幸的,只怕对于红秀丽小姐也是同样。现在我只
能说这些。”
“……出去。”
刘辉挤出这两个字,但反倒是说出这话的刘辉跑了出去。
……羽羽没有去追,只是难过地低垂着头。
悠舜没有选择跟上前去,而是留在了羽羽身边。凭悠舜的脚力根本就追不上王,而且他还有话想要问羽羽

悠舜倒了杯已经冷却的茶水递给羽羽,他恭敬地接了下来。普通的茶杯在羽羽手中显得大了不少。全部喝
干之后,羽羽用手巾擦干了有些沾湿的胡须。悠舜则在一边静静地站着。
“多谢……悠舜大人,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是,是有关王室的事。”
悠舜望了一眼王离开时穿过的大门,沉默片刻,低声而清楚地问道。
“现在虽说外界一致公认只有刘辉陛下是直系……不过,仙洞省所认同的王室成员一共有多少人?包括清
苑皇子,应该也有可能还活着吧。”
羽羽沉默了,随后低声告知了悠舜。尚书令是有权过问此事的。
羽羽的回答,是复数。
楸瑛的上司,左羽林军大将军黑耀世正径直向兵部尚书室走去。
在硬闯过宣称兵部尚书不在而进行阻拦的官吏卫士们的重重设防后,只见尚书室门上贴着一张“孙尚书大
概出门了”的字条。这是尚书的亲笔,墨迹还没干,墨水沿着字迹滑下,看上去相当恐怖。
“左羽林军大将军黑耀世前来拜访。”
但门是上了锁的。只见耀世面不改色,使出蛮力连门带合页整个儿卸了下来。雕刻精美的木门顿时成了一
块没用的木板。如果被工部侍郎欧阳玉看见,他一定会尖叫“这就是只会动粗的武官做派”。耀世小心将
拆下的门板靠在一边的墙上,把散落的木片堆在角落里后进了屋子。
忽然,他只闻到一阵有些像香味的奇特味道。
“——孙尚书。”
“孙尚书出门了。你说你该怎么赔我的门?继吏部尚书之后兵部尚书也要被户部尚书压榨了,顺便连预算
也要被榨干。”
大大咧咧地将双腿搁在尚书桌上叼着烟管的男人,正用手支着脸颊满面笑容地迎接黑耀世。那杆烟的烟锅
和烟嘴是银的,烟杆用黑檀木制成,上面还绘有金色的茑木图案。男人的目光像孩子似的充满了好奇,与
他年过五十的外貌完全不相匹配。虽然看起来他的外表年龄与他自身的地位非常相符,但还是让人觉得他
并不适合这身文官的官服。知道其中缘由的人很少,而黑耀世就是其中之一。
“那门不太好开,之后我会修理的。”
“那门一定能留到三百年之后了,‘因为不太好开所以被左羽林大将军拆下来修理过的门’。只是不知为
何,那门只有在你和白大将军来访时会出问题,太不可思议了吧。”
男人从几案上拿起一封书信,扔给耀世。
耀世无言展开,只见上面写着蓝楸瑛将军辞任云云。文字已经有些褪色,很明显不是最近写的。
“一年前左右写的,不过他交来的时间比我想的要晚。那位少爷这样可不行啊,现在应该把‘辞任’改成
‘罢免’了吧。”
黑耀世对于后半句话略微有些反应,但对于整件事,他什么都没说。
“……孙尚书。”
“孙尚书假装出门了,不对,是已经出门了。那么后任交给谁呢~你有提议吗?”
“……还是您定夺吧,这不是我等能插嘴的。”
“这样的话,我就适当的安排人选了。”
他不痛不痒地说着,完全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忽然男人放下烟管,想起了什么似的微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就显得年轻了不少,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
“对了,那个皋韩升是个好苗子,应该能成为不错的武将。”
黑耀世死死盯着孙尚书,而孙尚书选择了无视。沉默片刻后,孙尚书对耀世开口道。
“……你能不能别那么盯着我。”
“我没有啊,只是想要试试心与心的交流。”
“这怎么可能办到啊笨蛋,有话用嘴说出来,你那表情实在让人不舒服。”
男人随意晃动着烟管,空气中飘散的紫烟带着好闻的味道。男人咬着烟嘴,愉快地笑道。
“我没在想什么,自然也就不必告诉你。不用担心,我说了很多次了,我的孙姓和黑门孙家无关。我只是
个平民而已,你真啰嗦。”
他勾了勾食指,示意黑耀世将象征蓝楸瑛将军一职的组纽返还回来。黑耀世默默地递了出去,这意味着蓝
楸瑛被正式解职。
这时,黑耀世与男人同时向窗户望去。耳边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折断树枝的声音。不用仔细去听也能听
见窗外人“不能小心点爬吗?”“我又没爬过树。”这样的小声对话。
男人叼着烟管噗嗤笑了出来。他将腿从桌上放回地面,脚步轻快地走进窗户。那与中年发福无缘的匀称体
形,也是令他看起来年轻的原因之一。
打开窗户,只见一个插着发髻的脑袋正对着下方悄悄说道。
“……这又不是非法入侵,我只是觉得兵部侍郎被暗杀,现在连兵部尚书都不见了这是很可疑,所以想看
看他是不是假装不在——”
男人将胳膊架在窗台上用手撑住脸,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秀丽的头发。
“你的确比那群小子有气魄啊,小姑娘,不过孙尚书不在这里哦。”
“呀!”
男人将因为吃惊而没站稳的秀丽轻轻抱进了屋内。
“黑大将军,送她回去吧。”
秀丽看着男人,猛地攥紧了拳头。
“找到了!你就是孙尚书吧!?”
“说错了。”
靠在几案边,男人微微笑了笑,顺手翻转了烟杆磕了磕烟灰。这一连串动作中充满了侠气,非常适合他。
是的——他是贵族,却更像那种帮派的老大,且容易亲近。
“给你糖吃,快回去吧小姑娘,最近朋友吵着要我戒烟。”
不经意间,男人往秀丽嘴里塞进了一颗杏子糖,随后他放下烟管往自己嘴里也放了一颗。在黑耀世名为“
心与心的交流”的注视下,他不情愿地扔了一颗糖给耀世。耀世用目光表示感谢后把糖放进了嘴里,忽然
觉得挺开心的。
秀丽嘴里含着糖,脸上的表情依然愤怒,只是她的威严没什么作用。
“孙尚书,我不会被你用糖骗走的!”
“还是被骗走的好,你不该死在这里。”
“啊——”
这一瞬间,秀丽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身后的黑耀世上前将她扛在肩上,行了一礼之后走出屋子。在被卸下大门的屋内,男人轻轻挥了挥手。
出了兵部之后,黑耀世这才将秀丽放了下来。
“把今天来过这里的事情都忘了吧,包括你曾见到他一事。”
秀丽抬眼平静地注视着黑耀世,将想要问出的话语全都压了回去。他打算装作没有见过男人,打算作出“
没有去过孙尚书那里”的样子。
“黑大将军……孙尚书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非常棒的人。”
黑耀世立刻回答。他这个人从不说谎。
“我从心底里尊敬他,仰慕他的武者非常多。”
秀丽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看来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兵部侍郎已死,耀世知道,她在怀疑兵部侍
郎的上司孙尚书。
(世事就是这样,不尽如人意。)
世上万事没有绝对的黑白对错,不知什么时候黑耀世明白了这一点。而这名少女,也逐渐察觉到了。
人有时必须违背自己的初衷,作出决断并迈开步伐。
就像楸瑛所做的那样,只怕不久的将来黑耀世和白雷炎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浅睡般温柔的时间,在寂静中告知着终结。
兵部尚书?孙陵王单手捏着烟管,前去拜访一位旧友。
“旺季,打扰了。”
夜半时分已过却仍在自己房间内进行工作的旺季皱起了眉头。
“……陵王,别到处乱走,你现在不应该在贵阳啊。”
“我可是听从了某人的指示,所以,我现在也并不在这里啊。”
孙陵王一边笑着一边在正在阅读书函的旺季桌边随意坐下。抬头一望,只见窗外弦月高挂,与简洁的窗框
相映,简直如画般动人。
“我喜欢在这里看月亮。春天的樱花,夏天的萤火虫,秋天的红叶以及冬天的白雪……花下死而无憾……
人生就该充满花、美酒和女人,再加上美味的烟草就完美了。”
“呵……你以前就这样。”
旺季微微一笑,从抽屉中取出为友人准备的装有烟草的小盒子扔了过去。孙陵王愉快地接了下来,一边注
视着旺季的侧脸,一边将烟草填入烟锅中。
“是啊,所以我不需要什么兵部尚书之类的地位,你要的话你拿去就是。原本我就是为了你才留在朝廷当
这个文官的。”
旺季扭过头,只见孙陵王在缓缓升起的紫烟那边笑着。要说他和以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的眼角多了几
条细微的皱纹。旺季第一次感觉到岁月的残酷。孙陵王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他认真地注视着旺季,微微
歪了下头。
“这才发现,我们都已经五十多岁了吧?旺季,时间过得真快,你连孙子都有了。”
“怎么了,在怀念十几岁的时候?”
“当然不是。”
“不管什么时候,‘现在’都是人生中最棒的时刻。这是我的信条,所以没什么可怀念的。变老是一件非
常有趣的事,因为我即将成为一个超级帅老头~”
旺季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紫烟缓缓飘散,伴随着寂静的沉默充满了整个屋子。
孙陵王并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只有与旺季共处的时候他喜欢静静地呆着。只要与陵王在一起,旺季也
常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觉得心里非常平静。
“不过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老皱眉头的?葵皇毅那么年轻却老板着脸绝对是受你影响。凌晏树那是天
生的一副笑脸。”
他对着旺季忽然说出了两名后继者的名字,而第三个人是——
(郑悠舜回来了。)
很快这三人就会以重臣身份聚在一起,他们的愿望无法控制的命运开始了转动。
首先,就是身为众矢之的的蓝楸瑛,而其次——
“你的愿望是什么?旺季。”
旺季像是有些莫名且惊讶地挑了挑眉。孙陵王笑了笑,用夹着烟管的手扶了扶快要滑落到眼前的额发。
“先说说我的愿望吧,旺季。我的愿望就是,能像现在这样在你身边观赏花鸟风月的同时抽上一袋烟。”
“……是啊,一袋的话是可以,我应该说过让你控制一下的。”
旺季从陵王手中接过烟管,阻止他继续抽下去。陵王没有说话,反倒像是很高兴被人关心似的乖乖松了手
。他带着笑容继续说道。
“还有,如果你能成为王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陵王。”
“如果你想要王位,就放手去干吧。事实上,你比那位大少爷更适合做上王位。对于你的血统,羽羽大人
和缥家都会承认……那位大少爷和先王陛下太像了。”
他在句尾叹了口气,旺季终于有了些许反应。陵王用手撑着脸颊,抬头眺望月亮。
“王如果为了女人而从政,最后国家还是会因为女人而灭亡。这种对于某个人爱的彻底的血统我个人虽然
并不讨厌,但作为王却不能对女人用情太深。在霄太师表示要送女人进宫的时候,你也是反对到了最后的
啊,和我想的一样。”
旺季无语地磕了磕烟灰,将新的烟草装了进去,点上火,把烟嘴轻轻地咬在嘴里。他的神情总是那样从容
镇定,抽烟的时候也是一样。陵王最喜欢看着旺季这一连串和自己不同的,优美而又带着贵族气息的动作

片刻,旺季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句“傻瓜”和紫烟一同被吐了出来。
“……你还认为我和以前一样?也不想想已经过了多久了。”
在烟幕的背后,旺季的目光和以前一样冰冷。
“——说说我的愿望吧,陵王。”
他抱起胳膊,将腰杆挺得笔直,站得纹丝不动。这是孙陵王所熟悉的画面。
不论是打了胜仗或败仗的时候,还是面对先王的时候,他都是这样。
先王已逝,茶鸳洵也已西去,老一代重臣也都一个个离开了朝廷。“王座。”
旺季毫不犹豫地吐出了这两个字。陵王笑了。
“……你喜欢就放手去干吧,我会陪着你的,朋友。”
旺季对他抱以微笑。这是只有陪他一路享尽苦乐的旧友才能见到的表情。
“……别后悔,陵王。如果你不愿意我还是会拉上你的。”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背后发寒,爱的告白?啊哈哈,别生气——如你所愿。”
旺季放下烟管,和以前一样深深皱起了眉头。陵王见状笑了,他没有取回烟管,而是扔了颗杏子糖给他。
“你好不容易才办成了件正经事啊。”
在练完剑后,宋太傅一边与霄太师举杯畅饮,一边想起了之前的宰相会议。
自从楸瑛和绛攸从刘辉身边离开后,宋太傅发现刘辉的心理状况开始起了些微变化,不过刘辉自己好像还
没有察觉——
某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从前那个迷惘无助的孩子……这样下去不行啊。
宋太傅不知道蓝州之行究竟是吉是凶,但这一次旅行对于刘辉是必要的,虽然他应该反对,但他却没有这
样做。
“我先道声谢。对于现在的陛下而言,同行者还是越少越好啊。”
霄太师没有回答,宋太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对了,让我和‘黑狼’比试比试吧。”
“闭嘴,你这家伙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岁数了,扭了腰可就糟糕了。”
霄太师一边喝酒一边注视着滚落在宋太傅身边的小黑和小白。
他缓缓抓起了一团黑子。
“……九彩江啊。你也去吧,小黑!”
“怎么回事,跟着陛下去吗?”
“不,是跟着秀丽小姐。陛下应该会为了秀丽让他赶去那里的吧……或许不派他去更好啊……”
霄太师喃喃低语道。





第一章 蓝州前夜(上)




今天,秀丽依然在向上司?葵皇毅低头恳请道。
“——求您了,让我去蓝州吧。”
每天都会上演这一幕,不知已经是第几次的恳请了。但是——
“你在说什么蠢话。”
见上司回答得如此干脆,秀丽不禁怯生生地问道。
“为、为什么您今天这样冷漠!”
“哦,你记性不太好啊。那么对于你与榛苏芳一同鬼鬼祟祟地爬到树上偷听孙部尚书说话这一报告,还有
没有印象呢?“
“呜呜。”
这印象太深了,秀丽不禁冷汗直冒……被揭穿了。
但秀丽还是努力恢复了平静。
“哼……是谁作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报告。我当然没干过这事。
“是吗,那你也不会说什么,孙尚书是假装不在,这种话吧。”
“呃。”
“这么说来,无视我的命令的你被除名了。我说过,兵部侍郎的案子我会查的。你自己选吧,是除名,还
是装作没看见。”
“~~~~~~葵长官!”
秀丽再也忍不住了,她逼近葵皇毅的机案。
“他这趟‘外出’也显得太刻意了吧!?很明显是为了逃避御史台的追查啊。我们被人贬低了,这样您也
觉得无所谓吗!”
“无所谓啊,我可不像某个小姑娘似的为了面子而工作。”
这下秀丽完全无法反驳,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抓住不放。
“面子还是要顾及的吧,顾及面子的葵长官大概会变得很帅的。”
“什么叫大概,新人别口出狂言。”
“新人不能随便说话吗?”
“当然,这是从古至今流传的常识啊。”
他没有给秀丽留半点余地。秀丽觉得后半句话可能一定有问题,被皇毅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是正确的了。自
己最开始用的“绝对”,却在最后又加上了“可能”。
“不是这样的!我、我是说我已经放弃追查兵部尚书的案子,现在让我去蓝州……”
“你实在是不擅长说谎,我早就看出来你接下来要干嘛了。我知道,你不甘心,总在兵部周围瞎转,还偷
偷调查兵部。向要偷偷行动的话就吧动静弄得小点,笨蛋。”
“……”
秀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透视能力,如果没有的话秀丽倒觉得不可思议。
皇毅轻笑道。
“蓝州的前州牧应该就是现在的兵部尚书?孙陵王吧,你的目的是他?”
“——”
秀丽无言以对。
一切都被看穿了。秀丽的如意算盘早就被他识破了。
秀丽咬紧了嘴唇,现在之有坦白了。她躬下身子低下了头。
“求、求您了,让我去调查吧。”
“不会乱来吧。”
“事态已经不允许我乱来了。”
“最底层的小喽啰又能为伟大的我做出什么好事。胡话还是少说些的好,太过纠结这案子就连傻瓜都会连
累的。我可是在保护你唯一的优点啊。”
皇毅看上去虽然很沉默,但损起人来却相当尖刻,而且因为他的表情根本没什么变化,不到事后他根本不
知道自己说了多么过分的话。
明天再来吧——秀丽放弃了,不情不愿地打算转身离开。
皇毅的手指轻扣了扣机案,秀丽微微抽了口凉气。
“……好吧。不过出发的时间得我说了算。”
“啊——”
“别让我说第二遍,否则作罢。”
秀丽的脸上顿时大放异彩。
“谢谢您!啊,对了,那么——”
秀丽将手伸入怀中,犹豫了片刻——将一直藏在怀里的书函取了出来。
“终于用到这个了!请签名按印。”
皇毅无语地扫了一演书函。
像是无奈到极点似的,皇毅叹了口气,将笔拿在了手里。
“啊?去蓝州?明明每天都是被骂回来的啊?”
午时,秀丽前往府库调查,随后在休息用的桌上打开了食盒。
“嗯!但也不是马上就能去,要等长官下达许可。”
“下达许可?也就是说长官认输了?”
苏芳自言自语道。从旁人看来,秀丽和皇毅每天的战斗就像是狂风暴雨一般,到后来御史大夫门口甚至贴
上了“红秀丽入立禁止”的字条。不过秀丽说“那么不站着进去就可以了?”,居然匍匐着进了屋子。葵
皇毅见状第二天就把字条揭去了。他还问秀丽“你是什么动物啊”,表情相当有趣。
(灵机一动啊……)
想起这个,苏芳不禁笑了出来。 “……狸、狸狸。”
“嗯?”
其实秀丽想让苏芳和她一起前往蓝州,但苏芳现在和父亲二人一起相依为命,苏芳一走,他父亲就只剩一
个人了。整个行程算上来回时间少说也要两个月,就算苏芳的工作是帮助秀丽,也不能——
苏芳平时带的都是饭团,今天却很少见地带了出汁卷。秀丽吃了一惊,虽然那出汁卷有些焦了,但卷得很
不错,不像是新手做的。
于是秀丽急忙将话题移到出汁卷上。
“这、这个看上去很好吃呢,你邻居做的?”
“不,我觉得,应该是我妈妈做的。”
秀丽顿时瞪圆了眼睛。苏芳的母亲应该在盐案中失去了一切,然后——
“爸爸把她捡回来了,在工作结束回来时发现的。妈妈家里因为在当地卖盐时往里面参白糖被朝廷外治了
,她没有了可去的地方,父亲又觉得她是原配,所以没法不管她啊。”
失去了一切的母亲呆呆地坐在路边,曾跟过不少有钱人的母亲毕竟记得最初的丈夫的脸。父亲贫穷却风度
翩翩,母亲因为厌恶他的贫穷而偷走了家里值钱的东西,仍下年幼的苏芳和别的男人跑了。或许是回忆起
了这一段,她看到渊西的瞬间挥了挥手,对他叫道,想笑你尽管笑就是了。
父亲没有在乎母亲的冷脸强行将她带回了家中。看到这样的母亲时,苏芳已经无法将她和那个奢侈的贵族
夫人联系起来了。她身上肮脏,原本美丽的容貌也变得认不出了。
母亲在见到苏芳之后大惊失色。她一定没有想到,眼前这名俊美的青年男子,就是曾被自己抛弃的亲生骨
肉。
母亲避开目光,浑身颤抖。
苏芳知道母亲已经不可救药,但他也不打算再给她任何打击,所以他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母亲一开始什么话都不说,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父亲会去找她说话,给她送去饭食和衣物,却
总被泼冷水。苏芳在一边无奈地注视着父亲,没有出言阻止,也不打算和这事再扯上什么关系。他并不是
因为害怕父子二人一同劝说母亲会过于放纵她,而只是单纯的没有精力去管她。光是阅读法律相关的书籍
和帮助秀丽进行工作已经筋疲力尽了。
苏芳和渊西分担了他们并不擅长的家务,每天都会出门进行的工作,但从某天起开始出现了一个奇异现象
。母亲还是老样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当他们回到家时——
“啊,真不可思议,比如撕破的袖子被缝好了,衣服也被洗好熨平叠得整整齐齐,食具也洗干净了。今天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就看到厨房里放着这个出汁卷鸡蛋……干吗,你可别夸她是个好妈妈。”
秀丽笑了起来,苏芳瞥了她一眼。
“当然不是,我是想说,你有个好爸爸。”
“爸爸忘记了她以前的所作所为,现在还乐呵呵地做出出汁卷鸡蛋的话,我觉得他是个笨蛋。不过爸爸是
笨蛋,妈妈也是,所以我也是笨蛋,很容易理解的一家人哪。”
虽然苏芳并不认为母亲会做家务,但想来当年身为贫穷贵族与父亲政治结婚,在少女时代应该也做过不少
家务吧。
苏芳将出汁卷放到口中,接着说道。
“所以我可以去蓝州啊,他们毕竟以前是夫妻,两个人一起过上几个月说不定关系就能变好了呢。”
“真的!?谢谢你,狸狸!”
或许被她这份真挚而感动,苏芳愣了一愣。明明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这样一来护卫怎么办,总不会是我和你我们两个上路把,怎么看都是在等人来抢钱啊。时不时
要去拜托那个竹笋家人?”
光是想到这点苏芳就浑身一颤,难道又要过一遍那种恐怖的时间吗——
秀丽隔着衣服按了按怀中皇毅签了名的书函。
“关于这个让我考虑考虑。对了,出发前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对了,我得去问问十三姬有关凶手的事情
的事情。还有,要读这些书——”
苏芳将目光转向身边堆成一堆的书本。
这时,只见不知是谁将最上面一册取走了。
“贵族录,你打算干什么呢,小姐。”
秀丽顿时没了力气。、
“……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能在吃饭时间赶来呢,晏树大人……现在桃子的季节已经结束了,想吃桃子得等
明年。”
晏树耸耸肩,明亮的茶色眼睛笑了起来。
“真意外,你认为我是被桃子吸引过来的?”
“不是吗?”
“呵呵,难道你不想认为我是被你吸引来的?太可爱了,当然是因为这个啦。”
当然是因为这个啦,不知指的是桃子还是秀丽。如果回答得不好就会被他抓住把柄,擅于对这种模棱两可
的问题做出回答的人,会被皇毅评价为“巧言能舌”。
秀丽嗯嗯的回答着,见她不知所措的样子非常可爱,晏树笑了。
“对了,你刚才说蓝州什么的,你要去?”
“您耳朵真好,真是,因为工作我要去一趟。”
不知为何,晏树像是吃了一惊似地瞪大眼睛。
“……也就是说,这是皇毅的命令?他叫你去蓝州?”
“是的。”
晏树明亮的双眸染上了思虑之色。
“哈……皇毅居然会做这种事。”
秀丽注视着晏树……可疑,于是她开口问道。
“……晏树大人,真难得能看到您认真的表情,和平时不同,现在很帅哦。如果能告诉我您在想什么的话
,就更帅了。”
这时的晏树露出了一个具有必杀效果的微笑。
“小姐喜欢我认真的表情?那么看来我得偶尔严肃一下了~”
完全偏离了谈话主题。晏树是个棘手的强敌,什么都不肯透露。
晏树忽然(自说自话的)取了食盒中的枣子放进嘴里……她一直都觉得,晏树的内在和外表差得太多,其
实非常能吃。
“对了,你弄来这么多贵族录,打算干嘛?”
“……打算在去蓝州之前对贵族有所了解……”
以前与她同期的碧珀明曾对她说过,了解贵族间的关系对她没有坏处。
明白了那个自称隼的独眼男人与蓝家有关之后,秀丽第一次有了兴趣并着手调查起来。秀丽可以说是与红
家绝缘的,她与家族或血脉无关。但在这个名为朝廷的世界中,秀丽才是异类。她觉得稍作了解后启程,
比一无所知来的强。
但一开始调查后她发现血缘关系简直是一团乱,没有比这更复杂奇怪的了。
晏树的职务是掌管贵族的门下省的次官,也就是贵族方面的专家。
秀丽努力挤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晏树大人,您不愿意帮助一个开朗但却陷入困境的女孩吗?用笑容作回报如何?”
“虽然非常可爱,但不行。如果你为我拉一曲二胡的话,我就帮你。”
晏树难得自己提出了要求。听见二胡这个词语,苏芳抬起了头。
“之前皇毅吹龙笛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吹得是在太好了。”
“这样说来……那葵长官的龙笛,简直精彩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现在想来,那位葵皇毅吹奏龙笛的样子只能让人用“做了一场奇怪的梦”来形容。因为从那之后别提什么
吹笛子的身影,就连那龙笛都没有再出现过。
“皇毅和我不同,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少爷,名门葵家只有他一个人幸存。”
晏树指着某本书中被涂黑的地方。
“他们家族历史悠久,却被先帝陛下诛杀全族,剩下的只有皇毅,以及传家的龙笛了……”
秀丽听到这出人意料的话语,不禁吃了一惊。
“被诛全族……为什么?”
“理由根本不重要,小姐。重要的是,这是先帝陛下的决定。陛下决定灭他们一族,然后实行,仅此而已
。不过在陛下动手前,葵家人都先后自刎了。能够轻松做到这件事的只有王和彩七家,也就是拥有绝对权
利的特别八家。他们中就算有人谋反也不会被灭族。”
“……”
“那时,像葵家那样被灭门的贵族多到数不清,清雅的陆家也发生了不少事情,而红家也做了很多过分的
事情。所以,现在红家才能带这财富权利和名誉幸存下来。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你也是受此恩惠,现在才
会站在这里的。”
据说清雅的陆家由于肃清而败落了。
秀丽开始明白为什么皇毅和清雅会一直叫她“不要总说漂亮话”了。
“而捡拾了这些被舍弃的贵族的,就是我的上司,旺季大人。”
在秀丽最为在意的“紫门四家”中,晏树先指出了旺家。
“门下省侍中?旺季大人的血统非常有趣,你可以去调查一下。”
“……他是个,怎样的人?”
“旺季大人?虽然是个很复杂的人,但这么说呢,有种最后的贵族的感觉吧。我觉得不会有哪个贵族比他
更像贵族了。”
“像贵族?”
见秀丽一脸疑惑,晏树微笑道。
“是的,那个人就算一文不名也还是贵族。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他,其他的你就自己去确认吧…
…他和我的底子不一样。”
在吐出最后一个词语的时候,晏树的表情有些许落寞,好像不太愉快。
“……晏树大人不也是贵族吗?”
苏芳一惊。与凌晏树出生相关的话题,在贵族间是被禁止谈论的。
(这女人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晏树凝视着秀丽,由衷佩服似地说道。
“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直接的问题了。”
“啊?”
“凌家确实是贵族,但我是凌家养子,不是天生的贵族。而且凌家和葵家一样,除了我之外已经没有别人
了。”
晏树的语气还是那样优雅,但秀丽却觉得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一般。脑中开始亮起了警示危险的讯号,
告诉她不能再追问了。
秀丽咽了口唾沫,晏树则像瞄准了猎物的野兽一般盯着她。
“……刚、刚才您说旺季大人……像贵族,是在夸他吗?”
秀丽将话题引了回去,晏树见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中充满了“合格”的一位,秀丽觉得自己仿佛刚从狮
口逃脱似的。
晏树作出“说得好”的口型,爱抚似的用手指轻抚着秀丽的头。
虽然旁人看来这是亲密行为,但对秀丽而言她简直就像徘徊在生死边缘一般难熬。皇毅所说的“惹恼晏树
就立刻把你除名”这句话,秀丽此刻又回忆了起来。
而晏树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
“呵呵,你和清雅很像啊。”
“哈!?哪里像!?”
“清雅对于受到特别待遇的彩八家无条件地厌恶,而你讨厌贵族,因为你认为他们为了往上爬不惜使出卑
鄙手段。所以‘像贵族’这句话在你听来是贬义的。”
秀丽没有回答……从争夺王位之时开始,她就觉得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从没有干过什么好事。
“当然,这些我也不否定。我和皇毅为了走到今天都付出了很多,能舍弃的都舍弃了,能卖的也都卖了。
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就无法得到今天的成就,因为我想要变得伟大。”
注视着秀丽的脸,晏树笑道。
“所谓国试,不花许多钱是根本没法参加的。那时我和皇毅拥有的只有头脑和身体。我们不能像你那样,
利用王和吏部侍郎来将不可能的事情变为可能。记得你的考试费用,都是吏部侍郎承担的吧?”
秀丽深吸了口气,可是……因为这是事实,她什么都说不出。
苏芳将最后一口饭团放如口中。
“……晏树大人,您今天好像特别会欺负人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晏树有些意外地张大了眼睛,终于发现自己在“欺负人”之后,他用手掩住了嘴。
“……糟了,因为有阵子没法见到她,不想让她忘了我……我的性格就是会不知不觉的欺负自己喜欢的人
……会被讨厌吧?”
晏树用手撑着脸,秀丽从下方注视着他。他目光中的兴奋多过担忧。
就此,秀丽了解了整天胡说八道的晏树真实的一面。
“不会——您说的也是事实……晏树大人,其实您是讨厌我的吧。”
晏树笑着伸手玩弄起秀丽额角边的发丝,随后一把拉住。
“现在我可变得喜欢了不少,甚至已经会不自觉地想欺负你了。这是真的。”
晏树的话总让人弄不清是真是假。但今天很不可思议,秀丽觉得自己或许能过窥视到一点他的真心了。为
什么是今天——秀丽凝视着晏树。
“……这和葵长官说要我去蓝州一事,有什么关系吗?”
晏树笑得更厉害了,他将缠绕在指尖的头发拉到唇边。
“……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你会然我想把你据为己有的。”
“明、明白了,您是叫我不要再问了是吗?好,我不问了。”
晏树闻言啊了一声,像是很无聊似地撅起了嘴,随后按照约定,他将朝廷贵族的相关内容浅显易懂地告诉
了秀丽。
秀丽也按照约定,为他拉了一曲二胡。
秀丽忽然自言自语起来,在演奏二胡时,她想起了什么。
“……晏树大人,您好像总是很愉快呢。”
无论是谈吐还是与人交往,他总是显得慵懒,闲暇时间也很多,但从没听到他抱怨无聊。但如此年轻就当
上门下省次官,就说明他在工作上花费了不少精力……不管他是在哪方面花费精力的。
“你是在和谁作比较呢~?”
晏树微笑着一语中的,秀丽吃了一惊。
“想要忘记以前的男人,展开一段新恋情是最好的方法。虽然我是个危险而邪恶的男人,但也算个好男人
,所以如果愿意的话一定要选我,我们来开始一段成年人的恋爱。”
秀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最终迷惘了。
趁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晏树站起身,温柔地触碰了秀丽的脸颊。
“去蓝州路上小心,别再被无聊的男人勾引走了。”
晏树离开后,苏芳撑着脸颊呆呆地问道。
“……你曾经被无聊的男人勾引走过?”
晏树究竟知道些什么,秀丽只觉得冷汗直冒。
虽然不知道那算不算勾引,但的确,在茶州曾经差点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件。
“……是的……”
苏芳想到了静兰。没想到连那男人都不可靠。
(搞不好小姐是觉得没有高于自己的男性,所以大意了呢。)
不过尽管如此,他身上的冷汗此刻还没干。凡是谈论到凌晏树出生的人,都一个个被从政治舞台上“抹去
”,这故事相当的出名。
以现在而言,想要不通过国试来出人头地是非常困难的。所以那些凭借资阴制进入了政界后拼命向上爬,
最终得到了能与通过国试进入朝廷的官员相对抗力量的人们,他们想要出人头地的愿望能力都是不容小觑
的。他们和以前那种靠着家族爬上来的人不同,是靠着在微不足道的位置上积累经验,只有拥有能力的人
才会在某天突然被旺季提拔上来。其中最好的例子就是葵皇毅和凌晏树二人,他们在贵族间已经成为了传
说般的存在。就连清雅也不敢对他们出手,秀丽则更是无法和他们匹敌了。
“那、那个,狸狸!说是勾引,但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苏芳的沉默令秀丽觉得不安,所以她有些慌张地解释了起来。
苏芳凝视着秀丽,将已经冷却的茶水喝干了。
“……没事啊,这不好吗,说实话,我松了口气。”
“啊?”
“我说你啊,一个人硬撑着活下去,不如和某个人一起彼此支撑着活下去更好啊。且不说结婚,如果只是
单纯喜欢上某个人的话,应该不是错啊。”
只是不推荐晏树大人,苏芳加了一句。
……秀丽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一章 蓝州前夜(下)




“请稍等,陛下!你说要带我去蓝州进行新婚旅行,是真的吗?”
这天晚上,突然出现的十三姬,开口就向刘辉问道。
刘辉跳了起来,一次简单的旅行先是变成了婚前旅行,现在又成了新婚旅行!
“这是谁告诉你的!”
“霄太师。”
“那个老头!”
刘辉开始在原地漫无目的的转起圈来。
十三姬注视着他的样子,这有趣的行为还真是看不厌。
“那么,这一情报有多少可信度呢?”
“去、去蓝州是真的。”
“带着我去?”
“……孤、孤需要人带路……但不是什么新婚旅行……”
刘辉结结巴巴地否定着。十三姬忽地笑了起来。
“被你逃了呢。”
十三姬漫不经心的话语忽然刺中了刘辉的神经。
逃跑。确实是这样,他把该如何对待十三姬的问题延后,但他觉得自己还逃避了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要我带路是没问题……”
十三姬思考了片刻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些许诧异。
“……我问个问题,对此郑尚书令也同意了?”
“?是啊。”
“……嗯……也是……确实机会也只有这一次……但现在这个时机呢……”
“……十三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十三姬有些不安似地对刘辉轻轻挑眉。
“……?”
虽然十三姬也发觉王的情况有些古怪,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就不明白了。她认为还是别让他多担心的好
,于是十三姬故意微微耸了耸肩道。
“没事。你啊,一旦牵涉到你所喜欢的人,你就对周围不管不顾了。”
“啊?孤是这样的人吗?”
“嗯,差不多,不对,怎么想都是这样的人。明明不是个傻瓜,看上去却比傻瓜还傻,说的就是你这种
人吧……不过这也代表你是真的喜欢那个人。”
十三姬拉了拉自己的刘海……自己也曾有同样的心情。
她将浮现在眼前的独眼男人的影像,硬是塞回了脑海深处。
“楸瑛哥哥也是个幸福的人……你应该想好对策了吧。”
“嗯。用孤的爱。”
“……不如直接说你没有对策。”
十三姬对这半是无奈却又爽快的回答报以笑容……不过,说不定这样也不坏。对于精于算计的蓝家而言
,这或许是他们所缺少的东西。
“就算去迎接他也不一定会回来,可还是得去试试。但该退的时候还是乖乖后退吧,楸瑛哥哥也有他自
己的想法。”
“……”
“就算自己去爱了,对方也不一定会爱自己,只是理所当然的,也有彼此相爱却无法得到任何结果的。
真正的幸福,我认为并不是让一切都随自己的意。”
刘辉忽地凝视起了十三姬,她此刻似乎想起了什么。
“……因为那样就意为着只考虑了自己,完全没有为对方着想。”
刘辉只觉得一阵心疼,仿佛她说的就是自己。
“所爱的人能在自己身边是幸福。但如果做不到这点,自己就必须思考,这是为什么。对方会离开,也
是因为有充分的理由。就算相爱,如果在一起只会带来不幸的话,那么就算再痛苦也还是分开比较好。这
种不尽如人愿的事也是常有的。那已经不是能思考是否该抽身的情况了。或许,那不是出于对对方的思念
……或许,这并不是世界上最为重要的东西。”
我觉得世界上最重要的并不是爱。刘辉想起了璃樱说过的话。
就算我喜欢上了你,也不会做你的妻子。他还想起了秀丽的话。
(孤——)
他曾经认为自己明白这话的意思,但自己又是否真的好好思考过话中的含义呢——?
而此刻,十三姬终于回过神来,只觉得羞愧难当。
(糟了!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十三姬急忙将话题拉了回去。
“对了,那么护卫是怎么安排的?”
而后十三姬自己又说了下去,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啊……一定会很热闹……会有武官跟着吧。”
“?”
这样说来,刘辉想起自己好像听说过十三姬是独自一人来到贵阳的。看来她更喜欢独自旅行吧。
“不是啊,你没听霄太师说?护卫交给‘黑狼’负责了。”
“啊?‘黑狼’!?这是真的!?原来真的有‘黑狼’啊!能见到他吧!?可以和他比试吗?”
她顿时双目放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真不愧是武门的养女。
刘辉后退一步。
“不、不是啊,听说他是在暗中保护我们,所以如果没事的话估计是见不到的。”
如果发生了能惊动‘黑狼’的情况反倒是糟糕了。
这下十三姬顿时泄了气。
“啊……这样啊……也是,天下第一的‘黑狼’如果被人认出来了以后还怎么工作呢。那么,还带谁去
?就两个人的话那可真成为新婚旅行了。”
说的没错。
“嗯、嗯,还有一个人孤还在考虑。”
“三个人啊,啊,难道是静兰?”
刘辉语塞。
为什么自己在十三姬提及之前,都没有想到可以带兄长一起去。
而不知为何,刘辉此次并不想带兄长一起去。
“……不、不对。”
“嗯?”
十三姬没有追问,刘辉也就没有往深处思考。
“那么几时出发?”
越快越好。
是的——越快,越好。刘辉这样想着,有些病态的急切。
“……尽快,最好在一两天内。”
“明白了。以蓝家之名,绝对会将你平安送去,放心吧,会安排好的。”
十三姬点了点头,离开了刘辉的房间。
刘辉不禁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
“……不,没事。”
十三姬静静地注视这刘辉。
“楸瑛哥哥不在,珠翠下落不明,秀丽也不在,很寂寞吧。”
“……。……嗯。”
被说中心事的刘辉踌躇了片刻,坦诚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就算对十三姬承认这些,也不会被指责。
那时,门外正站着某个人物。而后在二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那人离开了。
和刘辉所想的一样,对他的这种反应她并没有在意。
“是啊,很寂寞吧,我有时也会觉得很寂寞,想要有人陪在身边。算了,如果只是一小会的话我可以陪
陪你。”
随后,她找了个离刘辉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刘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十三姬真的很了解他,而且她与会为他人着想的秀丽不同。
不知为什么,刘辉脑中出现了“相似的二人”这样的词语。
转念一想,楸瑛离开后,十三姬也成了孤身一人。秀丽去了御史台,珠翠下落不明,刘辉只得一个人独
守冷清的后宫。
屋内被沉默占据,但这并不会让人不快,虽然平静中会有一丝紧张,但的确“两个人在一起比一个人好
”。因为这种感觉恰到好处,所以他也不用去思考那些额外的东西。比起孤身一人的时候,此刻的刘辉心
里舒服了许多……珠翠失踪,楸瑛离去,刘辉这才发现人是不能孤身一人活下去的。
(珠翠——)
在这名温柔女官的房中,只留下了一封给刘辉的信。上面用颤抖的字迹写着“对不起”……珠翠无论何
时都在细心照顾着刘辉,但刘辉却从未思考过她的感情会是怎样。
“……只是只有珠翠才能办到的事。”
霄太师的话至今留在脑海中,他的表情仿佛在说,这一天终于来了。
(……去蓝州——)
刘辉沉浸在思考中,不知不觉,他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细微而节奏平缓的呼吸声。
十三姬睡着了。但刘辉这才明白,十三姬其实心里也在紧张,仿佛只要自己一靠近她就会立刻跳起来似
的。
刘辉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为十三姬盖上毛毯,随后走出了房间。
他去拜托蓝州之行的第三人与他们同行。
(好久没去过蓝州了啊。)
邵可一边在府库工作,一边回忆着霄太师的密令。
对于现在的邵可而言,派他去蓝州正如他所愿,但还是有种被霄太师掌握的感觉。只有这一点,让他不
太满意。
(对了……嗯,该怎么对秀丽和静兰说呢。)
他已经听说秀丽也打算去蓝州了。
静兰恐怕这回得留在贵阳,那么自己该用什么藉口呢。
思考片刻之后,邵可决定告以事实,但不是用面对面的方式而是改用书信适当告知。只要能成功离开,
理由可以等回来再说明。
(……“因为工作缘故所以离家一段时间”。很好,就这样写,反正也没有说谎。)
反正秀丽也差不多会和自己一前一后出发,静兰也忙于工作,应该不会有机会对自己抱怨吧。反正邵可
也经常会在府库留宿,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后面加上一句“详细情况请去问霄太师”吧,其他的就交由
霄太师说明了。
这时,邵可忽然感觉从府库一角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
“哦,陛下,您今天来得真晚。”
“……邵可。”
“什么事?”
“事出突然,我想让你和孤一起前往蓝州。”
“……哈?”
邵可顿时愣住了。
(难道,‘黑狼’的身份被揭穿了——这不可能……的吧……)
刘辉努力试着说服邵可,他知道邵可很少离开府库。
而这次除了邵可之外,刘辉想不出该带谁去。
“那个,虽然我也说不好,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邵可能一起去。这次是长途旅行,去蓝州还要乘船。虽
然只有孤、你和十三姬三个人,或许有些危险,但护卫已经安排好了,安全方面不会有问题,如果有说明
万一,孤会挺身保护你的。”
“……”
而身为“已被定位护卫”的邵可则愈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拜、拜托……”
刘辉低下了头。
……看着这样的王,邵可有一种许久都不曾有过的感受。
好像眼前的,是那个自己当初遇到的年幼的刘辉。
邵可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他没有要求带静兰,而是想和自己同去的理由了。只怕刘辉自己还没有察觉—

也好,本来是打算偷偷跟着的,现在不过是改成光明正大的贴身护卫而已。
邵可没有拒绝。
“明白了,我和您一起去。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年轻的时候也到处旅行惯了的,应该能为陛下做些什
么。”
刘辉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他舒了口气。
邵可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了另一个书架边,留下了刘辉独自一人。
闭上眼睛,刘辉想起了自己两年间都不曾离开的执务室。
有些不可思议,直到现在刘辉都没有即将离开那房间——不,是即将离开贵阳的实感。
不管茶州发生了什么,这一决断在心中都不曾动摇过。
他明白悠舜存在的意义。
只有他,能够代替自己,掌管四省六部一台九寺五监以及全军。
因为有了悠舜,刘辉才能离开那个房间,为了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努力。
他决定,为了这个而前往蓝州。这没有错,悠舜和静兰都理解了自己,重臣们也没有表示反对。
是的——什么都没出差错,应该是这样的。
(但又为什么。)
自己会有种想要从某处逃脱的心情。
“是对于你个人,还是对于王?”
自从听到璃樱这句话之后,刘辉只觉得心里像是堆满了什么东西似的沉重不堪。
刘辉不自觉地认为,自己正在犯一个无可弥补的天大的错误。
如果问秀丽,问绛攸的话,他们一定会怒斥自己的错误,然后告诉自己“正确答案”吧。
但现在刘辉身边没有任何人。没有楸瑛,也没有珠翠。
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
深夜,秀丽回到了邵可府。原本她想就独眼凶手一事前去向十三姬问话而偷偷潜进了后宫——
“很寂寞吧。”
“……。……嗯。”
秀丽抱着膝盖坐在樱树前。那颗刘辉送给她的樱树只开了三朵花,现在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月亮挂在
树顶,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来。
温柔的月光映在了自己眼中。秀丽舒心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
刘辉已经能对十三姬坦露真心了,就算没有秀丽,他也能够独自过夜,不会再觉得悲伤了。太好了,秀
丽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秀丽抱着双膝,将脸埋在臂弯中。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
“怎么把自己弄得像颗蛋似的缩成一团。”
随着燕青的声音,她觉得身后有人坐了下来。她被燕青夹在了双膝间,燕青抚摸着她的头。或许是趟过
水,燕青的头发粘成了一绺还带着凉意,但相反他的体温却不低,有种阳光的味道。秀丽觉得,自己像是
变成了一只小鸡。
“……我没有哭。”
“是吗。”
事实上,秀丽确实没有哭。
即使这样,燕青还是不停地抚摸着秀丽的头。
秀丽重新将头埋在了臂弯中。
……挂在樱树枝头的月亮,已经落到了树枝的下方。
秀丽忽然低语道。
“……燕青,我既顽固又傻还爱逞强,对吧。燕青也是这样觉得的吧。”
“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只要是你决定的事就绝不更改。不过你要是想改的话也可以改啊。”
“不,我还有想要看的东西。”
她决定,绝不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
燕青只是回答了一句,是吗,随后用大手撸了一把秀丽的额发。宁静而清冷的风缓缓拂过额头。
“小姐想看的东西,我也想看。”
忽然出现的燕青原本是要留在悠舜府上的,但因为害怕给各处带来麻烦,最后理所当然的在邵可家落了
脚。虽然静兰总是在不停抱怨让他快走嫌他碍事,但秀丽却很开心。
……那时真的很开心。
燕青现在早就不是自己的副官了,对秀丽他没有任何责任。燕青之所以会来贵阳,是为了参加考试,但
考试也不是说开就开的。
“州尹?从影月那里继承后又被我还回去了,现在影月是代理,权瑜爷爷辅佐。”
如果是要参加考试的话,返还官职是当然的,但见燕青说得如此轻松,秀丽自己也想到了些什么。但因
为迷惘,以前一直没能说出口。
现在的话,她觉得她有勇气说了。
“你想看?真的?”
“嗯,想看。”
“那你就放弃这次考试,和我一起去蓝州。”
“好啊。”
“……啊?”
秀丽回过头,背后是燕青那张精悍的面容。他正愉快地笑着,这下秀丽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什么叫好啊,燕青,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
“我来参加考试,本来就不是为了当什么中央官吏啊。”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来参加考试的呢?不是为了悠舜吗?”
“悠舜?悠舜根本不需要我啊,现在的话。但小姐你呢?”
“……我需要燕青。啊不,等等,难得才举行一次考试的——”
秀丽急急忙忙想要撤回前言,却被燕青捂住了嘴。
“谢谢你燕青,我太高兴了,超喜欢你,最喜欢你了,你想说这些对吧?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何决定
?要我去吗?不要吗?”
秀丽低下了头……只靠秀丽和苏芳二人是无法前往蓝州的,但就算这样,要与素不相识的武将同行也令
秀丽感到踌躇。虽然她也知道静兰是最适合的人选,但这次他必须留在贵阳。蓝将军离去,珠翠失踪,绛
攸据说也还没有回到刘辉身边。刘辉身边重要的人们一个个都缺席,不能在带走谁了。
而现在,燕青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出现了。
如果要作出最好的选择,答案不管这样思考都只有一个。
秀丽从怀中取出一卷书状,白天葵皇毅已经在那上面盖了官印。
“那么,你愿意的话我就把这个给你,虽然和州尹比起来天差地别。”
燕青展开书状,那是御史台配属的下人的任命书。由于国试还没能及第,所以是名副其实的小喽啰。但
这毕竟也是正经的御史台所属任命书。
在御史进行特殊任务的时候,能够用这任命书临时调配属下。
燕青将手中的任命书抖得哗哗直响。
“小姐你太狡猾了,不打算对我明说?”
“呜呜……请、请和我一起去吧。”
“了解。”
燕青黑檀木般的双眸中透着喜悦。秀丽对这目光并不陌生,自己在虎林郡被问及“什么是最好的东西”
时,他在听到想要的答案后露出的就是同样的目光。
秀丽安心的同时也有些担忧,自己好像决定了燕青的人生似的——
“……对了小姐。”
“什么?”
“最近你没怎么睡觉吧。”
秀丽意外地眨了眨眼,随后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茶州的记忆走马灯似地眼前重现,不会像那个时候
——
秀丽急忙想从燕青的怀中逃脱,心情就像从肉店前临阵逃脱的鸡一样。
“错觉啦,那个,燕青,我现在得去看书,有很多书不看不行的——”
“果然。真是的,静兰没法逼你去睡觉啊,他也太宠你了,有句话叫身体是资本,没错吧?既然我来了
,那就听不得你的借口了。”
肉店老板燕青凭蛮力打晕了秀丽,这下她应该能睡到天亮了。
将昏过去的秀丽扛在肩上,燕青从窗口进了她的屋子。只见静兰此刻正在屋里满脸怒火,燕青不觉讪笑
了起来。
“……刚才那是不可抗拒力,别生气啊静兰。”
“杀了你。”
将秀丽放在床上后,燕青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庭院。他知道,静兰有话要对他说。
“……燕青,小姐就拜托你了,不许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燕青注视着静兰。
“我不能去蓝州,我得留在贵阳做一些事情,虽然不情愿,但只有拜托你了。”
静兰的语气苦涩,侧脸却依旧冷静……好久没有见到静兰认真的神情了。
燕青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又向下沉了几分。
“让蓝将军回到蓝州的是你吧?这趟去得真不划算。”
“我不需要半途而废的家伙,还不如没有的好。”
静兰冷言道。燕青苦笑着,却没有否定。燕青记忆中的王和他的心腹们,说得好听点是关系良好,说的
难听点是一丘之貉。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能被称为友情,但如果用单纯的主仆来解释也未免太过浅薄。
而其中,只有静兰将这些关系断了个一干二净。悠舜的官位使他根本没空陪着那位年轻帝王,却没想到
静兰居然做得这样彻底。
从权瑜让燕青进入贵阳一事判断,看来真的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而且你就算参加了考试也考不中,完全是浪费时间,还不如保护小姐来的更有意义。好好去干吧。”
“等等,你怎么说得这么过分,我可是有点进步了的。”
“笨蛋,正因为只要在制试中及第就能够成为中央官吏,所以它的难度比正规国试要大。权瑜大人让你
来贵阳,制试只是借口,你没发现?不过也有很多人在通过制试成为官吏之后被正规的国家官吏欺负说他
们‘作弊’,导致最后辞官。也是,如果没有你那种粗神经的话就算考过了也没用。”
“……小姐对我说‘跟我来吧’,这话我可是永远都不会忘的。”
“那是你‘让她说出来的’吧。隔了几个月去米店的时候小姐也会说出这话的,也就是说,你和米一样
啦!”
燕青歪下头,开始思考磕头虫和大米哪种更好。
静兰低头看着燕青。
“……听说你见过了御史台的长官?”
“消息真灵通,对。茗才,其实是监察御史,多亏他帮了我大忙,所以我去道了个谢。”
“他被监察御史安排做地方官吏的工作?”
“不过是每年朝贺的时候被派回王都,向御史台做报告而已啊。”
“……葵皇毅大人没有让你去当他的直属手下吗?”
“说了,但我拒绝了。”
感觉到静兰的目光,燕青笑了。
“我最大的志向早就定好了,谁都不能改变。你也很高兴吧,那干嘛老师死板着脸?”
“条件反射,我只要一想到你在我附近摆出吊儿郎当的样子脸就会这样。”
“我明白我明白,你是在为即将一直和我在一起而感到开心对吧,直率点开心起来不好吗。”
“你想死的话我倒是会很开心地帮你,不过你就算被杀也还是会活过来的吧。去死。”
虎林郡发生疫情的时候,静兰将“干将”交给了燕青,而燕青用这把剑毫不犹豫地杀了人。
在秀丽完全接纳了这样的燕青后,他在心中做了决定。
燕青不会以是否有才能或是否优秀为基础来选择谁。
燕青之所以会轻易答应前往蓝州,只因为对他发出邀请的是秀丽。燕青以前并非不愿离开茶州,而是因
为对于杀人如麻的自己感到恐惧,无法离开师傅所在的茶州。燕青太熟悉杀人了。
但秀丽是不同的,只有弱小却坚持不拿武器的秀丽的话语,能够阻止燕青。不管发生什么秀丽都绝不会
命令燕青拔出剑——因为她是这样值得信赖,所以燕青愿意和秀丽走,去蓝州,甚至去世界的尽头。
燕青认准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卸下了枷锁的秀丽。
“静兰,如果今后我得面临小姐和你之间的二选一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小姐。那时候不要哭哦
,我第二爱的就是你。”
静兰闻言,只想一道劈开燕青的脑子。
“谁会哭!!当然啦,换我也会那么做,否则谁去保护小姐啊!如果你没来,我就会亲自去蓝州的。”
也就是说,在对于秀丽的态度上,静兰和燕青站在同一立场。
反过来也就是说,静兰在没有将秀丽交给燕青之前都会留在贵阳。
“哦,你有事要去做啊。”
“说是要去做,不如说不得不去做。我也想在小姐和老爷身边,每天悠闲地看管粮仓,但看来是行不通
了。虽然那原本不是我的工作,但如果我不去干的话那事一准完蛋,真是让人不省心。”
“……我倒是觉得你比较适合去看粮仓,就算你更改账簿隐瞒粮食数量再把‘临时收入’放上红家的餐
桌,我也不会吃惊的。”
“那是以前的事了。”
“你真的干过!!”
但静兰板着的脸并没有松弛下来。
“……不要急啊。怎么办,还是没法都交给悠舜一个人吗。”
“相反,悠舜大人身上的担子太重了,一个人能支撑的东西是有限的。”
虽然对于跟着秀丽在茶州度过不到一年时间并不后悔,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到,如果这段时间都被用
在了刘辉身上的话,又会如何。
悠舜理所应当成为尚书令,但接受了他的朝廷却依旧是一团糟,和出发茶州之前相比没有任何进步。
赝金、盐案、罢免冗官——在这过程中流失的大量金钱依然下落不明。
数十年没有公开行动的缥家有了新动向,将族人送上了仙洞省长官之位。
这都是在悠舜到任之后接连发生的。
悠舜所想的事情,静兰也猜到了几分。虽然胜算很低,但不得不做的事情多得数不清。
“燕青,你要把小姐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静兰想起了同样前往蓝州的刘辉,没有对自己说“一起去”的刘辉。
回到贵阳之后,静兰也在一直观察刘辉的情况。在绛攸和楸瑛离去,旺季将严酷的现实展现在他面前后,
刘辉终于有了点身为王的自觉。
十三姬和楸瑛的事情或许多少有些联系——
静兰闭上了眼睛。刘辉和曾经的清苑不同……确实,只有这次,自己不能陪着他一起去,不管自己多么想
要陪他去。
燕青抬头注视着注视静兰。其实他一直有这样一个想法——
“……这家伙最重视的人,其实不是小姐吧……”
“静兰,我以前说过如果你能和小姐结为夫妻就好了,现在收回这句话。”
顿了一顿之后,静兰猛地扭过头。
“什——等等燕青!你这是什么意思!!好痛。”
燕青用手指弹出的小石子命中了静兰的额头,他垂下眼睥睨着静兰。
“问问自己的心吧。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去想,不过可别被我超过了啊。在最重要的女人能独当一面之
前都给我好好守着,笨蛋。对方是帝王倒也算了,可别把她让给我这种对手啊。你太大意了,人生必须有
些矜持嘛。”
燕青没等静兰回答,便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这样的话他多少能有些危机感了吧。燕青不禁对过于镇定的静兰报以一声叹息。
第三天,与邵可和十三姬一同在清晨的雾气中偷偷出了宫门的刘辉,在贵阳城门偶遇了悠舜与静兰。见
到邵可的静兰顿时语塞……为什么老爷会在这里。
邵可也在心中发出了呻吟。亏他还留了字条!但在邵可准备开口解释前,静兰却对他露出了会心一笑。没
想到刘辉会带老爷一同前去——
他想,太好了。静兰对邵可和十三姬行了一礼,示意“王就麻烦二位照顾了”。
悠舜走到王的面前,送上一如既往的笑脸。
“我的帝王,路上保重……”
刘辉只觉得胸口像是被揪住了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刘辉便离开了贵阳。

第二章 鸭蛋与猴菇




被皇毅叫出来的时候,秀丽正准备再次去后宫,向十三姬询问前日说过的“独眼凶手”的事。
由于有可能得到“蓝州之行”的出发许可,她慌忙改变了预定计划,奔向御史大夫室。如果稍微迟到片刻
而惹他不高兴的话就不得了了。
实际上,皇毅的召唤正是为了这件事,也给了出行的许可。
可是——当听皇毅说这件事的时候,秀丽却认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机密事项不要让我说那么多遍。王微服出巡蓝州。和十三姬一起。并且未带正规护卫的一兵一卒。我准
许你的蓝州之行——你去,并且要把王平安带回。”
秀丽吃惊地张大了嘴。
“…………这,这不是假的吧?”
“是吗。那么就把这件事交给清雅去办好了。”
“哇!!请请请等等!!”
秀丽急忙扯住拿起笔准备把文书上的名字消去的皇毅的衣袖。
——的确,皇毅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皇毅突然改变了心意,批准了蓝州之行,并说“得到许可之前等着准备出发。”
“……难道是知道会这样,您才说等着的吗?”
“虽然追派新御史是件相当麻烦的事。”
“……难道说,王上不会是没和任何人说就去了的吧?”
“在宰相会议上虽然宣布过蓝州之行,但包括我及我以下的官员都没得到任何通知。而且最后也没有说明
以‘什么目的’而去。”
秀丽紧紧闭上了双眼。
“——明白了,我去。”
“去蓝州的时候,顺便给我对这个男子进行调查。”
皇毅指着书卷。接受了命令的秀丽偏着头,不经意地浏览着书面——她突然对“独眼”这个词紧张起来。
皇毅轻描淡写地概括了书卷的内容。
“司马迅。曾是蓝门第一家司马家总领之子。十一岁时不知是何原因,突然变成独眼。武艺精湛,与蓝楸
瑛交情甚笃,同被寄予厚望,可是在五年前——司马迅二十一岁的时候,他将亲生父亲杀害。”
秀丽脸色变得苍白——弑父。
“这在十大罪中位列于前。即使是名门司马家的御曹司,也免不掉极刑。是啊——即使是十三姬的未婚夫
也一样。当然,他被送往蓝州州府,判处极刑。”
秀丽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这个男子是蓝楸瑛的友人,十三姬的未婚夫。
——蓝楸瑛与十三姬请求过秀丽,千万不要再提独眼男子的事。
“……这、这个人怎么了?在五年前不是早就处以极刑——”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调查过‘监狱幽灵’的,不就是你吗?”
秀丽摒住呼吸。而皇毅继续着尖刻的言辞。
“你说过的吧。判处死刑之后,从死囚中选拔出身手好的人,并让某人成为凶手,不是吗。你怎么看。不
觉得该凶手与这个司马迅完全吻合吗。有意思的是这两个人都是独眼。”
“……这要调查之后才知道。”
“对,所以我叫你去调查。万一他有活着的可能性的话,是谁放他逃走的。与蓝家是否有关联,以及
,与独眼的凶手是否有关联。听说蓝楸瑛离开京城回去了。你不认为这种行动十分可疑吗。如果是‘完全
无关者’的话,大名鼎鼎的蓝楸瑛应该不在乎因为证词而吃几天牢饭的。”
他嘴角上翘,是故意做给秀丽看的。作证说过“是完全无关者”的秀丽全身发抖,这样确信着。这种坏心
眼,果然只有清雅的上司才具有。
“……如果有关联的话怎么办?”
皇毅用浅色的双眸打量着秀丽,抱着手说道。
“——那就能把蓝家揪出来。如果是与企图暗杀即将成为王妃的十三姬的凶手有关的话,就把直接相关者
处以极刑。”
秀丽倒吸了一口气。
“我希望借此对红蓝两家有所限制。七家受到各种优待,而那两家以权利和财产为武器,时常无视法规,
有为所欲为之嫌。这样纵容下去的话关系到王的权威和政事。特别是现在的王与年轻臣子混在一起,毫无
威严。自当今的王登基以来,朝廷受到红蓝两家极大的藐视。蓝龙莲不参加进士就任典礼,蓝楸瑛把‘花
’还给王,红家停止了城下的职能。连形式上都没表现出对王的服从。凌驾于王权之上的家族完全就是危
险分子。”
皇毅明知秀丽是红姓,仍然这样说。
而秀丽却无法反驳皇毅所说的话。这是正确的。凌晏树对楸瑛以及绛攸的尖刻评价也是这样说的。秀丽逐
渐不清楚自己是站在什么立场上了。 各自的立场,所背负的家名的沉重、责任、职务,以及对刘辉的
好感。
以前曾认为正确的事,曾认为可以做而作的事。这使她感到迷茫——
楸瑛把“花”还给王而回到蓝州的理由,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楸瑛说过,喜欢与宣誓效忠是不同的。
从许多选项中作出一个选择,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选项是不同的。
在见过苏芳、清雅,回到皇毅身边之后。秀丽知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想法。其中有许多无法接受的想法
,也有很多认为正确的想法。
皇毅并不和蔼。稍微忤逆了他,他就把免除官职挂在嘴边,实际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吧。他把许多
事瞒起来,不留口实。若无其事地把许多事情装作没看到。铁面无情,但也不是什么正义凛然的人。从表
情上看,多半坏事也做了不少(给人的感觉是这样)。即使这样,秀丽也并不讨厌在皇毅手下做事。
皇毅把秀丽不愿看到的那一半彻底地推到她面前。把秀丽那种只看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的傲慢击碎了。因
此秀丽会想要逃跑,认为击碎的话就完了而想放弃吧。只做想做的事,只相信愿意相信的事,讨厌的事根
本不愿意去理解——这样的人没必要留下,他这样说过。
明白了是非黑白,皇毅才选择了自己吧。恐怕清雅也是这样。正因为如此,秀丽才无法否定两人。被指责
为天真,也没办法反驳。
秀丽还做不到那一步。
“这本来就是你调查过的案件。这也是收拾蓝家的绝好借口。在王出巡的期间给我好好干。”
皇毅似乎早就知道秀丽在蓝州会看到什么。
“明白了,我去。”
皇毅就像对秀丽这样回答而感到意外似的,轻轻把眉毛向上挑起。
“就算你不回来我也无所谓。我反而希望你别回来。”
“我会回来的!!呵呵,我已经决定了一件事。”
“不说也无妨。”
“前段时间,长官可是说了碍于面子而不会做的事——”
皇毅眉梢紧锁。秀丽看到他这种表情,轻声笑了。
“你想说‘少给我得意’是吧。总有一天请把长官的信念告诉我。在那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辞官的。反正你
也不会告诉我,也就是说我不会辞官。”
“我明白了,那就特别告诉你好了。为了爱与和平。你随时都可以无所顾忌地辞官了。”
皇毅立刻就以毫无起伏的音调随口回答了。和平时一样,真是个过分的长官。
不过秀丽毫不示弱。她尽力挺起小小的胸膛。
“蓝州的土特产,我一定会买回来的!!买什么好呢!”
皇毅呆呆地看着秀丽…………她这种不管说了什么都绝不气馁的劲头,以及面对自己也毫不退缩的胆量和
毅力,确实是自清雅以来再也没有第二人能做到了。承受能力让人倍感佩服。
皇毅哑口无言了一阵,突然翘起嘴角笑道。
“……那么就带蓝州名产,蓝鸭蛋回来吧。”
秀丽眨了眨眼睛……鸭子?
“蓝鸭蛋?和普通鸭蛋有什么不同吗?再说蛋在路上就会坏了——”
“蓝鸭蛋最神奇的地方,就是一个蛋里必定会有两个蛋黄。那可是称为双黄鸭蛋的,蓝州八珍之一。用富
含盐分的泥腌渍过的蛋很适合下酒。你给我到那里搞到鸭蛋,连腌渍用的瓮一起带回来。”
秀丽浑身发抖,那是什么啊——
“那个,长官,我是因公务而去的——根本没时间做腌制品啊。”
“这我不管。还有,同为八珍之一的另一样,象猴子头一样的蘑菇。叫猴头菇的,给我到山上采去。找不
到不准回来。”
说要带土特产回来真是大失败——秀丽被连土特产方面都毫无情面的专横上司弄得狼狈不堪,可是,因为
是自己提出来的,所以无话可说。
“还有最后一件事,关于这件事我必须慎重地向你下命令。”
皇毅用手指咚咚地叩击着台案。秀丽条件反射性地站直了。
“要是王进入了九彩江,就不用追了。”
“九彩江……吗?”
“想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就自己到当地调查去。听好了,别追,这是命令,违反的话就免除官职。”
秀丽感到很奇怪,她鞠了一躬之后就快步离开了房间,皇毅用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注视着她离去的身影。用
手抚着下巴,神情若有所思,之后平静地开始了工作。
秀丽走出御史大夫室的同时,突然发足狂奔。
为了在得到许可之后能够立刻出发,苏芳、燕青等人早已做好出行准备。
之前也对邵可与静兰说过要去蓝州,本以为可以好好向他们说声“我走了”,结果却只能给两人留下书信
——
刘辉不再城中了。
他到蓝州去,一定是为了追楸瑛吧。可是,秀丽的感觉告诉她,有异变发生。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
竟然会一声不吭,连护卫也不带就出走。
而且,居然连静兰也不带,这更说明事情不对劲。
清雅从前方缓步走来。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清雅笑了笑。秀丽很久以后才明白他的意思。
原本在御史室的苏芳,被暂时派回家去拿行李。
秀丽也急忙前往邵可府,看到父亲留下了“因为工作的关系,暂时离开家一段时间”的字条。秀丽认为这
次也是平时府库的工作,于是在旁边写上了自己前往蓝州的事。然后,她把事情向燕青说明,换上旅行装
束,然后登上了运货马车,在中途接了苏芳之后就直奔城门。
突然,燕青觉察到秀丽肩头上的毛球。
“……小姐,这是什么啊?”
“啊?这是,小黑!!什么时候跟来的!”
宋太傅饲养的(大概是)小黑与小白中的小黑,不知什么时候粘在身上。
它很乖地粘着,所以看起来像个很漂亮的饰物。
“啊,没时间还回去了!小黑,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在接近贵阳城门的时候,没精打采的望着窗子的苏芳猛然站起来。
“哇,糟糕,快加快速度!!快啊,快啊——”
秀丽回过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我来送你们~”,看到苏芳那比从前更瘦的父亲·楼渊西拼命迈
动短小的双脚奔跑着。
于是秀丽让马车停下。
“苏芳,我做了很多饭团。喝马车里的各位一起吃吧。旅途一定会很疲劳,所以加了有点咸的梅干——还
有你母亲做的出汁卷哦。”
苏芳遮住额头。
楼渊西看了看秀丽和燕青,深深低下头,把一个大包裹递过来。
“给你们添麻烦了……苏芳就拜托了。”
“啊!知道啦,我知道啦,老爸!你快点回去吧!”
燕青在车夫座上噗嗤笑了。
渊西眼眶有些湿润。
“你终于成长了,能去蓝州做事了……父亲我很高兴。要注意身体啊。不可以喝生水哦,你不在的期间,
父亲我会好好干活,努力偿还向秀丽小姐借的赔偿金。你母亲大概也在那里偷偷看着的吧,她出去以后就
没回家。”
苏芳真想在马车中找个缝钻进去。
秀丽紧紧握住渊西的手,深深低下了头。
“——谢谢您,那我们走了。”
苏芳的父亲一直拼命挥着手,即使他的身影变得如豆粒般大小也没停下。
“真是个好父亲啊。”燕青这样说道,秀丽点了点头。
苏芳一时间面红耳赤,他转过头去。
就这样,秀丽一行人紧随刘辉之后,向蓝州出发。
读了静兰写的秀丽与燕青离开贵阳的报告,悠舜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他用手撑在桌子上。
……也许是因为过度操劳。脚上也传来阵痛。在茶州的时候每当出现这种情况,总是会被燕青提前觉察到
而被强行带离台案,所以不知道身体状况如何。
他从怀中掏出妻子凛给的药包,几乎是无意识地将药粉就水服下去。
冰冷的水使他的头脑变得清醒了一些,在药包上,他看到了妻子那熟悉的字迹。
“致正在服药的亲爱的夫君。请立刻卧床休息,就算别人不批准,我以身为妻子的权限批准了。”
他笑了。即使冷汗直流,阵痛难忍,也感到安心。
柴凛现在也正在工部忙碌着,为了碧歌梨她们精心制作的新货币进行着防伪以及各种开发工作,应该也没
有休息。而凛在悠舜回家的时候一定会回来,打扫房间,做饭,为他熨烫官服,检查手杖的情况,绝不会
先于悠舜而休息。在深夜为悠舜调剂药,悄悄在药包中写上那样的字,笑着送他出门。
……时常在想,为什么女人能够自然地展现出如此的温柔体贴呢。
我能够将那种温柔回报给凛一些吗。几乎不回家,回家也很少说话,醒来时已经是昏迷般沉睡过后的清晨
了。总是像傻瓜一般,连谢谢这句话都无法说出口。即使这样,凛依然对我笑着。
最吃惊的是,明白会变成这样自己还向凛求婚,以及她至今无悔。尽管不常相见,悠舜仍为自己有这样的
妻子而深感幸福。
……即使有人说,这是自我满足。
头又开始晕了,也许是药的作用,比刚才好多了。脚上的疼痛也减轻了。
悠舜遮住额头,要做的事堆积成山。
之前是前哨战,工作现在才刚开始,自己怎么能是这种状态。
突然,他的手腕被人用力抓住了。
悠舜抬起头,一脸茫然。刚才一直把工作放在一边——
“……黎深,你在干什么,来这种地方。”
黎深不知为何,满脸怒容。悠舜也几乎没见过他怒发冲冠成这个样子。
“——悠舜,我再说一遍,辞掉宰相一职。”
“不。”
“辞了。”
“我不。”
“干嘛脸色像小孩橘子一样!”
小孩橘子?悠舜想了一会,意识到他说的是成熟之前的青橘子,不由得笑了出来。黎深更加生气了。
“这是笑的时候吗!!你自己看看,短短数月就变成这副样子。别不说话。那个昏君根本没有资格作你的
主上,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你的状况——”
“当然就是刻意不让他注意到。”
“即使这样也应该觉察到!!什么蓝州之行!?为什么会准许这种白痴一样的事情!!”
“因为我认为对当今的王很必要,重要的是安静的时光。”
王正在一点一点地,如同在没有出口的迷宫中彷徨……悠舜也知道这个,哪怕片刻也好,希望他离开朝廷
。蓝将军的事正是个不错的借口。
所以准许了。
“那个王只考虑自己,你是明白的吧!!所以他什么也看不到,一切都保持这种半吊子的状态,他把一切
都推给你以后逃跑了。”
“是啊,和以前的我一样。”
黎深依然没有放开抓着的手腕。悠舜那冰一样寒冷,就要折断了一样的细小手腕感受到了越来越强的怒火
。那个白痴王究竟打算依赖、折磨悠舜到什么时候——
“他和你不同!!”
“是一样的。黎深……我花了十年才回来,即使无法给王上那么长的时间,一点点时间的话也——”
悠舜越替王说话,黎深就越生气。根本没有必要让悠舜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应该有这个必要。本来那小子
——
“你以前不是把必须作的工作全部扔到一边的人!”
“……你还敢说这个啊?吏部尚书。”
悠舜打量着正对面的黎深。黎深不屑地大笑起来。
“你想叫我工作吗?”
黎深神情自若。他并不是想逃避什么的。只是因为没有兴致才不做的。亦不以为耻。吏部的工作对黎深而
言,并不是“应该做的工作”。王和国家都无关紧要,优先顺序低得不能再低。
参加国试只不过是为了找个不被邵可赶回红州的理由。
明知这样还让红黎深这个男子坐上吏部尚书的交椅,这就是先王和霄太师的责任。
只执著于兄长的黎深既非忠臣也非奸佞。他并不会滥用吏部尚书的大权操纵人事。意识到这一点对现在很
重要的霄太师,任用了黎深。
即便这样,现在的黎深就算工作也是随性而为。见了悠舜就更变本加厉了。然而——
“你辞去宰相之位我就立刻工作,这就是条件。”
悠舜闭上了眼睛。谈话陷入无尽的循环之中。
黎深掷出了最后的牌。
“——就算那个毛头小子回不来也一样吗?”
“…………”
“就算回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状态。九彩江就是那样的地方。”
“……也许是这样。”
流传着各种传说的神域·九彩江,是缥家与蓝家的直辖领地,不容任何人侵入。
在那里无论发生什么事,缥家与蓝家都没有任何责任,即使王不慎死在那里,朝廷也无法追究。事实上,
至今为止已有多名王公到哪里,要么死亡,要么精神状况变得异常。
现在这个时期,要去蓝州的话,那里是必经之地。本来王的精神就不稳定。
……王的精神会产生动摇的原因,悠舜了如指掌。但他什么也不打算说。即使回不来也没有办法。悠舜的
工作只有一件。
“不管是否会回来,这都是王上自己的决定。我唯有……在此等候。黎深,我是不会受你指使的。说多少
遍都一样,我是不会辞掉宰相之职的。”
黎深粗暴地拍打着桌子。水瓶被震得弹起来,摔在地板上破碎了。黎深根本不看一眼,他气得两眼通红。
每次——每次都这样。
又不是兄长,他是绝对不会听自己的话的。悠舜丝毫不为所动。
“我说叫你辞掉宰相之职!听好了,我说过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绝对不会改变,丝毫不会改变,完全不
会改变。”
“我知道,我也没说过要你改变。”
“为、为什么不说。要是你说我非改变不可的话……”
悠舜吃了一惊。
“你肯改变吗。”
“……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悠舜被他感动了。没想到会听他说出那样的话。可是——
那是不行的。
“黎深,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是,我说过的。我没想要你改变。我知道你讨厌王家和王,更何况你是红家
的当家。你的立场远比绛攸阁下困难,即使万不得已要掌管红家,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请不要为我的事
费心,我也不会为你的事操心。与绛攸阁下不同,我心意已决——是不会辞掉宰相一职的。”
黎深大怒,目光逐渐冷淡下来。
“无可奈何……你说无可奈何?对你而言只是这样而已吗?”
“是的。”
“是吗,我明白了——我很清楚了。”
黎深用看别人一般的目光扫了悠舜一眼,走了出去。
悠舜扶着手杖,开始捡地上的水瓶残片。捡了几片之后,他的手指被碎片划破,渗出血珠。悠舜苦笑起来
,叹自己竟然也会产生动摇。
悠舜看了看被黎深捏过的手腕,上面还留着血红的指痕。
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与对国家政事毫不关心的黎深对立的。
黎深也明白,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绝不会选择王。
而悠舜也不可能为黎深做出改变。
即使会与黎深断交。
迎接走出尚书令室的黎深的,是一阵适时的拍手声。
“真是包含爱意的打情骂俏啊。我还以为是谁和谁搞不伦之恋了呢。”
“凌晏树……你这家伙总是不知打什么地方冒出来。我现在心情差到极点。是不是要强制让你从世上消失
啊。”
“没问题啊,为难的是悠舜哦。我说红尚书,我经常觉得奇怪,你不会是不知道悠舜的出身吧?”
从他身边走过的黎深停住了脚步。
“……不许直呼悠舜的名讳。”
“你不知道吧,所以才能用那种厚颜无耻的态度。”
黎深慢慢走向凌晏树……你说什么?
“……关于悠舜出身的一切都被抹消了,为什么你这家伙会知道。”
“因为我与皇毅都是在你入朝之前很早就为官了。”
未等黎深开口,晏树就走了过来。
“我很早以前就觉得,你能那么恬不知耻地讨悠舜的欢心,真是厉害啊。现在谜团终于解开了,原来是不
知道啊。应该佩服什么也不说就把你当朋友看的悠舜胸怀宽广才对。”
“……你什么意思?”
“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呢~?难得悠舜为了你而隐藏起来,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好。知道了的话就算是你,
也没脸再见悠舜了。何况被那么坚决彻底地拒绝了,事到如今就更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黎深的目光更加冰冷。
说不知道为好这样含有深意的话的人——凌晏树,用大话骗人的本事可谓天下一绝。光有嘴上功夫的男人
只能算作下三滥,但能够担任贵族派领袖·旺季的副官,还能保持中立的,非这名男子莫属。
“我也不会为了你的事而操心。”
黎深没有再追问。只是转身离开了尚书令室。
“——正如你这家伙所说的,已经无所谓了。”
“是啊。因为你一直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刚才我听到你把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现在悠舜正拖着
病腿一个人收拾呢,这也无所谓是吧~”
晏树轻快地挥了挥手。
“那么,再会了,红尚书。”
黎深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度返回尚书令室。拥有冰之长官这一别称的他,没有改变冷酷的神情。
黎深的心意没有改变,他一辈子也不会侍奉一直在利用兄长的王家。他会很干脆地弃之不顾。
——既然悠舜不选择自己,黎深也没有那个必要。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进入蓝州境地的男子,感受着故乡那令人怀念的风拂过面颊,微微闭起双眼。
“……蓝州啊,真是久违了呢。”
他从怀中拿出漆黑的眼罩。那是一条黑色布料镶了金丝边的眼罩。隼端详着这条一直视为重要之物的眼罩
,然后缓缓把它帮到失去的右眼上。与在贵阳监狱的时候不同,散乱的头发束在后脑,他的样子总算和二
十六岁的年纪相符了。只是额头上死囚的刺青还保持原样,他也不想隐藏。
隼回头看看唯一的同行者。
“你还好吧?珠翠。”
“……还好。”
虽然珠翠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保持着“珠翠”的样子。
隼内心十分佩服。尽管以相当快的速度赶往蓝州,她仍然紧紧跟着。
不愧是“风之狼”的前成员。可是——
虽然不知道为何,暗示因为红秀丽的话而解开了,自那之后她能够保持身为“珠翠”的意识,但珠翠的睡
眠时间却一天天地,逐渐而确实地变长了,隼也觉察到了这一点。那简直就像“珠翠”这一存在被睡眠一
点一点地侵蚀一样。
“……那个暗示,真的没有解除方法吗?”
珠翠偏过头来……不可能有的。缥瑠花是当代最强的术者。
珠翠笑了笑。现在的珠翠把头发盘了起来,一身轻便的装束。当然,没有化妆,也没有插任何头饰。即使
这样也依然美丽动人。
“你的话可真奇怪啊。对你来说,不解除暗示不正好可以随意使唤吗?”
“说什么傻话。我可不想有无视命令而到处惹事的手下。而且我又不是缥家的下人,竟对我颐指气使的。
说什么送你到九彩江。”
珠翠的神情变得有些僵硬。
“九彩江……”
“和你们的先祖有很深的渊源吧。”
从前,苍玄王与妹妹苍遥姬在此地击败了一百零八只妖怪,并将他们封入宝镜中。可是,宝镜却无法承受
而裂开了。因此苍遥姬拉起二胡,四散的宝镜碎片依次化为湖泊,将欲逃出来的一百零八只妖怪各自封在
湖底——
苍玄王的妹妹·苍遥姬,正是初代缥家的当家。
“九彩江有一百零八个湖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是真的吧。”
这里被认定为缥家的神域,在九彩江还流传着其他各种传说。笼罩在迷雾中。亦是不具备坚强意志者便无
法走出的迷失溪谷。
隼本来打算去蓝州。以楸瑛的性格来看是一定会回去的。也为了看看在那之后蓝家的态度。顺便说一下,
在缥家把“工作”推给隼的时候,他是想趁旅行的时候把珠翠放走的,但珠翠本人却粘着他。 “……
你为什么要乖乖地跟着我啊?” “只要暗示还存在,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瑠花大人希望我去九彩江
的话,无论如何我也要去。那么,与其被强行带去,不如以我自己的意志去。”
珠翠远比以前开朗了。远离贵阳而放下心来也是事实。即使珠翠被“洗脑”了,她也不会对重要的人拔刀
相向。就算珠翠大闹起来也不会给这个叫隼的男子制造太大的麻烦。实际上,即使在身为“风之狼”成员
的那段短暂时期里,也很难看到有如此身手的人。
中途换乘小舟,隼很熟练地划着船。
珠翠闭上眼睛。打开很长很长时间一直没使用过的异能“千里眼”。
在贵阳如果没有相当的实力,是无法使用术的。据说胡乱使用的话非死即狂。实际上,珠翠也豁出性命试
着使用过,真的是差一点就死了。设置了仙洞宫,根本不容妖邪存在的贵阳都城本身就是“神域”。至今
为止未迁过一次都的真正原因就在于此。不过在贵阳城外就可以使用术了。
之所以乖乖地来九彩江,是因为听了瑠花的直接指示。那么也许和秀丽大人有关。珠翠很希望得到一点情
报。
就在珠翠想看看“谁”在九彩江的时候。
反而与“目”撞个正着,那冷酷如冰的“目”——
使珠翠冷汗直冒,浑身颤抖。
(——怎么会)
这时,隼意识到了珠翠的异常状况。
珠翠一把按住想把船停下的隼的手,指痕如嵌入肉一般鲜明。
“……我说过的吧,不管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所以请继续前进……不过,拜托你……”
珠翠的脸扭曲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母亲大人”要来了——!!)
被发现了。暗示的约束力非璃樱的双瞳可比。
“珠翠”如同被缠住一般,被拉进深处。
“拜托你……如果,我——……的时候——”
请杀了我。
在使出全部力气低语的那一瞬间,珠翠脸上的“珠翠”的表情消失了。


第三章 九彩江 拥有水之都这一别名的蓝州境内水路纵横无数,交通工具基本上是船。 话虽如此,在蓝家,以楸瑛和十三姬等人为首的一部分习武者为了锻炼马术,反而是骑马的时候比较多 。他们最讨厌被人讥笑说海战强陆战弱。 不过,这一次楸瑛使用了最迅捷的交通方式,交替走陆路与水路,使用有龙神之称的蓝家神速水军,如 字面描述一样,飞一般回到了蓝州。 但楸瑛没有赶往蓝州州都 玉龙。 而是径直前往了更深处的,被人迹罕至的连绵高山 玉龙山脉环抱的神秘溪谷九彩江。九彩江并不是只有 河流,而是包括玉龙山脉一带在内的地名。 被十二座终年积雪的雪山环绕,以这一带分布的一百零八个湖沼群为源泉的九彩江,在遥远的过去就被 认作是神域,连当地居民也很少踏足其最深处。位于蓝州,却是连州府都无法管辖的缥家的神域,临近古 老的小村落,是没有蓝家的许可就无法进入的禁地。 蓝家的本宅并不是蓝都 玉龙,而是在九彩江。知道这一点的人很少。 蓝家当家在夏季的时候会在九彩江逗留,虽然可视为仅仅是为了避暑,但事实据说是因为蓝家——当时 还未有八色之姓——接管蓝州时与苍玄王交换过的“盟约”。 楸瑛来到九彩江的入口,就立刻下了船,只身攀登险峻的雪山。 即使楸瑛体力再充沛,要到达宅邸所在之处也得花上整整两天。强行赶路的话一天之内也不是不能到达 ,但因为在贵阳那样的平原地区待了一段时间,有染上高山病的可能性。为了让身体适应,就必须抑制住 焦急,用两天时间。 楸瑛默默地登上了山,在休息的时候拿出王最后赐予的白手巾,以及没能还给珠翠的扇子,端详着。他 想起了离开贵阳时,临别之际十三姬的面容。 “……对不起,兄长大人。” 那时的她几乎要哭出来,一定是想说以凶手身份出现的司马迅的事。十三姬每次想哭的时候,一定会提 到司马迅的名字,提到他失去右眼的事,以及他被剥夺继承权的事。我真的可以和迅结婚吗?兄长大人— — ……与楸瑛独处的时候,十三姬时常露出拘谨不安的神情,不断地向楸瑛问这个问题,以及楸瑛哥哥 为什么不责怪我。 “我、我夺走了兄长大人重要的朋友的一切,为什么您还对我这么温柔?” 楸瑛虽然回应了她,却无法回答。所以,只能紧紧将十三姬拥入怀中。 ……发生在迅身上的事,没有一件是十三姬的错。 即便如此,这也成了十三姬责怪自己,伤害自己的充分理由。在十三姬一点一点将其克服,希望努力活 下去之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的。 “兄长大人……兄长大人!不是迅的错。错的是我!!” ——五年前,脸色苍白的十三姬的哭喊声,至今仍在楸瑛耳边回荡。 楸瑛发自内心地喜爱与迅一起长大的妹妹。 ……可是每当想起十三姬的时候,脑中总是浮现出她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楸瑛突然迅速对周围扫视了一圈。 目光变得锐利。楸瑛立刻起身赶路。 就这样,到了第三天的早晨—— 虽然已是夏季,但在海拔高的地方依然寒冷,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 突然,视野变得开阔起来。眼前的一片湛蓝使他产生置身于天空的错觉。 这是九彩江的湖沼中位于海拔最高位置,以拥有广阔湖面著称的湖 苍湖—— 在早晨与傍晚风平浪静的时候,一望无际的蓝色湖面就像一面延伸至天际的宝镜。没有一丝波澜壮阔的 湖如今清晰地映出夏日天空以及环绕苍湖的群山的倒影。在其前方,卧龙山脉之一,顶峰终年白雪皑皑的 白色高山 龙眠山巍然耸立,仿佛要阻挡一切。 楸瑛为景色所陶醉,之后走向对岸的蓝家本宅。 这栋被卧龙山环抱的宅邸小而简陋,不仅比不上在州都的表面上的本宅 胡海城,连贵阳的蓝邸都比不上 。这原本是镇守九彩江的神社。每年都细致地修缮而使用,其基础和架构据说还保持着苍玄王时代的原貌 。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但毫无疑问,这栋破旧的宅邸的唯一优点就是结实,大概谁也想不到蓝家当家会在 这里度过夏季吧。 但楸瑛很喜欢这栋宅邸,因为只有在这里的时候,才能避开烦人的亲属,完全不过问家族之事而尽情享 受悠闲时光。 楸瑛在这栋宅邸前,见到了最小的弟弟龙莲。他站在这里,表情就像是一百年前就来这里了一样。 他还是一身花俏的装束,但在风光明媚的九彩江,龙莲的这身打扮反而与绚丽风光相互交融。 “楸哥,您来了啊。” 楸瑛并不感到吃惊。在这个季节,龙莲也经常回九彩江。 “我回来了,龙莲。” “啊……欢迎回来。” 听到龙莲低声说出“欢迎回来。”,楸瑛睁圆了眼睛。以前他只会轻轻点下头而已——看来龙莲在茶州 的时候被秀丽和影月好好训导过了。 一年之间龙莲就变得有点人样了,楸瑛由衷地感到高兴,他笑了起来。 龙莲扫了一眼楸瑛的腰间。 “……‘花菖蒲’之剑不见了啊。” “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的啊。我还回去了。” 楸瑛很干脆地回答了他。“蓝龙莲”是特别的,可以说是会走路的王座,无论他在哪里,都能得到与蓝 家当家同等的情报。虽然龙莲并不经常使用这些情报,但王都内发生的一切,龙莲应该是都知道的。 看到龙莲欲言又止的神情,楸瑛突然明白了。 (难道…………龙莲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替我着想?) 这真是如晴天霹雳般的冲击。龙莲会替人着想!!怎么回事啊。 楸瑛感到一阵奇妙的悸动。这可真是三百年都难得一遇的奇事。他会变成这样的话那发生什么都不足为 怪了。还会发生什么别的怪事呢?比如说,会不会被九彩江著名的熊猫追赶呢? 楸瑛这样想象着,不禁笑了出来。 龙莲面无表情,很明显是有些生气了。 “啊,抱歉,害你担心了。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 笑一笑,气氛就会变得轻松一些。 楸瑛好歹也当了十九年的龙莲的哥哥,那种表情的含义他还是明白的。 他走到龙莲身边的时候,轻轻敲了敲龙莲的脑袋。 “——龙莲,你可别做多余的事啊。这是我的问题。” “……我明白了。既然哥哥这么说的话。说起来,你去见雪哥了吗?” “对啊,这个时候他应该在。” “雪哥不在哦,玉华嫂嫂倒是在的。” 楸瑛立刻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 然后整个身子转了一圈,准备朝来时的方向回去。 龙莲一把拉住他的衣角。 “你要到哪里去啊,愚兄?” “两百年后我会再来的。这次的问题还是你帮忙解决好了。交给你了,弟弟!” 楸瑛似乎根本不知道大脑一片空白的自己随口说出了什么话。 龙莲也呆住了。这个老哥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啊—— “把说出口的话收回就太窝囊了哦,愚兄!!你这样也算是我哥哥吗!给我好好地下定决心吧。要不要 我特别为你即兴吹奏‘勇气绷绷之曲’啊。” “那个应该叫勇气凛凛吧。谢谢你说多余的话,让我想要回去。无论如何我也要回去。哪怕天上掉长矛 下来也好,掉小猪下来也好,掉熊猫下来也好。不管怎样我都会回去的。” “我做了很多楸瑛喜欢吃的东西当早餐哦,你这就要走了吗?” 楸瑛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欢迎回来,楸瑛。我一直盼望这你回故乡呢。” 这个声音是无法违抗的。楸瑛紧紧闭上眼睛,缓缓转过身去。 多年不见的嫂嫂,和以前一样,用如同刚做好的煎蛋般灿烂的笑容迎接楸瑛,就像昨天刚分别一样。 “玉华嫂……” 没义气的龙莲,说了“大自然在呼唤我的笛声。”这样让人一头雾水的话之后,逃到了山里。这个时候 的楸瑛,对弟弟充满了无尽的杀意。 (你给我等着,龙莲。我一定会在秀丽小姐和影月面前把你的老底全抖出来的——) 这栋宅邸里很少有人,连家人也只有极少数。特别是在玉华成为雪那的妻子之后,基本上只有当地的老 婆婆为了补贴家用,三天来这里一次,帮忙做饭。玉华不管什么都尽力学着做,现在已经学会很多东西了 。 三位兄长不太喜欢和人接触。玉华是知道的。 (……说起来,她也曾经是个追求合理的行动派的人啊……) 就算唠叨的管家婆说不准出去,会长雀斑。她也会回答“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闷在家里干什么?你说 不许出去,就请你给我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然后毫不犹豫地从窗子跳出去。然后扯住慌忙追出来的楸 瑛说“你当我的护卫吧。”,使楸瑛也成为共犯。楸瑛曾经很迷恋这个比自己年长,会满不在乎地笑着说 “虽然我很介意长雀斑,但更喜欢太阳公公,没办法了。”的少女。 空气中飘荡着刚煮好的饭香味,花瓶里插着刚摘下的鲜花,夏日宁静的清晨,从远处传来的婉转鸟啼— —一切,都保持着在这栋宅邸里度过的童年时代的原貌。 楸瑛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心情逐渐回复平静。 看到金黄色的煎蛋放在盘子里,楸瑛不禁笑了。 “这是甜的?还是不甜的?” “……是甜的!唯独这个,雪那说什么我也不会让步。” 以前曾因为雪那说“甜煎蛋根本不能叫煎蛋。”而爆发过煎蛋战争。最多不过是煎蛋,再怎么也是煎蛋 。玉华坚持做甜煎蛋。楸瑛每次看到甜煎蛋上桌,心脏就狂跳不止。总是很温和的长兄雪那用冰冷的目光 扫视玉华,而玉华回他一个微笑,那一瞬间,比什么都恐怖。 (……?说起来,与其说雪哥对嫂子毫无办法,倒不如说是暴露出不少本性来。) “不过,在雪那过生日时,就会做不甜的煎蛋。” 楸瑛吃了一惊。以前的她可是寸步不让的,究竟是怎么了。玉华轻声说道。 “……因为雪那曾经讥讽说‘都是因为你顽固地坚持做甜煎蛋,楸瑛才会常年不回家乡’……” “啊?他,他怎么会这样抱怨啊!!” 再怎么耿耿于怀,这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雪那以前就是这样,对楸瑛很温柔,却对我使坏。” “啊?是,是……这样的吗?” 命运般的邂逅,应该是相亲相爱如比翼鸟、并蒂莲一般才对——怎么这样啊? (……怎么这样啊?) “以前楸瑛不是夸我‘像软乎乎的煎蛋一样’的吗?” 楸瑛脸红了,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个—— “啊,不过,我记得雪那兄长也说过同样的话——” “虽然是同样的话,但雪那是嗤笑着说‘父亲现在的情妇又是一个像煎蛋一样普通的女人’。所以那是 讽刺,一定是讽刺。因此楸瑛夸我的话给了我一些安慰。” “———— …………” 命、命运般的邂逅就是这样的——? 话说回来,雪那兄长还真是差劲啊。怎么会对女性说那种话。 实际上,楸瑛很少见到他的雪那兄长把对方视为仇敌时的表情。那可真是和一向平易地笑着的邵可突然 变脸一样恐怖。 楸瑛根本没想到雪那会在才见面的时候就暴露出全部“本性”。 玉华若有所思般扳起了脸。 “我受够了,这样的话我决定要变成雪那的新后妈中的一个。对儿子的欺凌绝不服输。要抗争到底。” 楸瑛差点吧喝进嘴里的凉茶喷出来。尽管他强忍着,茶水还是差点从鼻孔中冒出来。 这种情景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或者应该说,被雪那兄长那样欺负,还依然选择抗争到底的嫂子实在是 了不起,太了不起了。不亚于苍玄王的英雄就在眼前。 “……可是,你并不是雪那兄长的后妈,而是他的妻子啊。嫂子。” 话很自然地转到这里。 玉华有些不甘心,长着雀斑的脸涨得通红。 “……是啊。感觉不明不白地就被雪那哄骗了,然后就变成我现在这样。真奇怪啊,在一起总是吵架。 特别是为了楸瑛你的事。” “啊?我的事?是、是指什么……?” 楸瑛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怎么会做出挑起别人夫妻不和的事—— “每次和你一起出去,他都会暴跳如雷。说什么别把楸瑛带坏了啦;不要带他到处乱逛啦;要去也不叫 我一声什么的。真是的!在一起的时候就只会对我冷嘲热讽,叫上他一起去赏花,那才是不正常。和楸瑛 你一起去才开心嘛。我怎么会当那种人的妻子啊。” 楸瑛眨了几下眼睛。嫂子好像到现在都完全不明白他发火的原因—— (……雪、雪那兄长竟然在吃醋……) 那个一向冷静沉着的雪那,在妒忌还是小孩子的楸瑛,而且不明说,而是拐弯抹角地说些奇怪的话惹玉 华生气。 楸瑛觉得有些可笑,于是笑了起来。 能把蓝雪那变成一个“普通男人”的,只有玉华。 “嫂嫂……你觉得幸福吗?” 玉华笑了,把食指放到嘴唇边说要保密哦。 “要是雪那这么问起的话,他一定会得意忘形的……我很幸福哦。如果我是楸瑛或龙莲的妈妈就好了, 不过能当姐姐也很高兴。” “不。” 楸瑛这时意识到无尽的思绪和想像已经划上休止符了。 那并不像自己心中一直想像的那样辛苦和悲伤。 “你并不是母亲,而是嫂嫂,这真是太好了。因为只有嫂嫂您能当雪那兄长的妻子。” 楸瑛输了,并不是因为比不上完美的长兄。雪那经过艰苦奋斗,终于赢了父亲,赢得了玉华,自己改变 了命运娶她为妻。 这样就好,楸瑛这么想着。这是没办法的。他打从心里这样认为。 玉华笑了……玉华究竟有没有察觉到楸瑛的心思,楸瑛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很感谢一直表现得一无所知 的玉华。所以,楸瑛什么也没失去,只不过是把一个箱子贴上封条,藏于内心深处而已。 “楸瑛你心里有重要的人吗?” “……啊?” “看你这种表情。是送你这把扇子的女孩吧?” 玉华伸出手,把楸瑛怀中的扇子拿出来。打开扇子,上面绘有魅力的图案,散发出白檀的香气。 “这扇子真漂亮。那女孩一定和扇子一样美吧?” “……非常美丽……不过我总是惹她生气。” 楸瑛低下头……自从在飘雪的后宫与她邂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楸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想着其他男人 的珠翠。 比起见到玉华,看到这扇子更让他不安。 现在楸瑛已经明白这是为什么了。也明白了自己为何能够平静地把对玉华的感情藏于心中。 “哎呀哎呀,那么今后更要好好加油了。” “是的,我正是如此打算,所以才回来的。” 这并不单是指珠翠的事。 语气如此坚决的楸瑛,眼中已无任何迷茫。 一切牵挂,都在与王的较量中斩断了。 玉华微笑着。为变得坚毅可靠以后回来的义弟感到高兴。她悄悄地想,这果然不是恋爱的感情。不枉自 己和雪那一起等待这个时刻的来临。 “你是为了战斗而来的吧。桔梗之室已经准备好了。整理成文的资料也备齐了。吃过早饭以后就请去闭 门研究吧。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说出来。” 楸瑛神情严峻,他马上回答道。 “那么,嫂嫂……缥家的神社里有什么巫女进去了吗?” 邻近龙眠山的宝镜山上,有缥家的镇邪神社。按照约定蓝家定期进行修缮和打扫,但没有常驻神社的巫 女。不过既然楸瑛看出来了—— “是的。听说要待在那里一段时间。是一位身份很高的人。雪那不在就是因为去问候她。” 楸瑛很吃惊——长兄亲自去!? 这意为着一件事。缥家的当家,或者地位与之比肩的人来了。 以前缥家也有过两次奇怪的行动。一直沉寂的缥家在朝贺的时候,以及茶州发生瘟疫的时候行动过。而 现在是第三次。 楸瑛目光深邃,陷入沉思。果然是这样。 缥家正在有所图谋。楸瑛回乡的同时巫女进入邻山,这绝非偶然。这可以视为探查蓝家动向的手段。而 且做得如此巧妙。 如果不是兵部侍郎暗杀事件之后就立刻派遣巫女到九彩江是不可能如此神速的。珠翠的事也好,这说明 缥家与兵部侍郎暗杀事件有关联。 我去追,迅这样说过。由于“司马迅”的行动,御史台也对楸瑛产生怀疑,他只好在被罢免之前回到蓝 州。 “……雪那兄长有留下什么口信给我吗?” “有的,他说‘不想见你。’。” 楸瑛闭上双眼……果然是这样。 ——虽然有三名当家已经是公开的事实,但蓝家正式的当家只有蓝雪那一人。 在决定下任当家的时候,身为前任当家的父亲指定了蓝雪那一人。 剩下的两人会因此被杀掉。因为亲属们强烈而固执地认为三个孩子是不吉利的。将三个孩子养大的父亲 ,对三位兄长说只有长兄“蓝雪那”能活下去,并让他们自己决定谁来当“蓝雪那”。——而哥哥们的选 择是三个人一起当“蓝雪那”。 不知道双亲是否分辨得出三人。不过亲属中没有一个人能分辨出谁是“蓝雪那”。于是父亲做出了裁定 。 “不能被分辨出的话,就全部被认定为‘蓝雪那’。按照条件,‘蓝雪那’是当家,这一任当家由三人 共同担任。” 不过——父亲那时候也说了。如果被认出来的话,“蓝雪那”以外的两人按照规定必须得 死。不想那样的话就一生这样瞒下去。 楸瑛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蓝家当家”不想见楸瑛。 “——我会等着的。” 为了见“蓝家当家”,楸瑛才回来的。他不能放弃。 玉华小声苦笑起来。三位兄长有多疼爱楸瑛,玉华很清楚。但他们绝不溺爱。 “……嫂嫂,如果有从贵阳传来的情报请立刻转递给我。特别是与红秀丽和王有关的。” “我知道了。” 玉华之所以一个人留在这栋宅邸里,是因为她保持“中立”。玉华不偏向兄长和楸瑛的任何一方。虽然 会传达楸瑛需要的情报,但不会主动把楸瑛没要求的情报告诉他。楸瑛看漏了什么,她也不会管。所以, 在楸瑛问起“谁”进了缥家神社之前,她什么也没说。 兄长们与楸瑛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但嫂嫂还是悄悄为楸瑛加油。 “雪那他们很难对付的,要加油哦。” 楸瑛笑了,这小小的鼓励使他非常高兴。 对苏芳来说,蓝州之行是最糟糕的旅行。 “呜哇啊啊啊啊~~……” 坐上船不久,苏芳就趴在船边。 秀丽慌了神。 “狸、狸狸,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没事吗。” “嗯,看起来就像快死了。” “我可是真的就快死了,你们怎么一点事也没有啊……” 燕青和秀丽都和晕船无缘,一脸没事人的表情。 燕青抱着手。心想晕船的原因是摇晃吧—— “因为我平衡感很好,再怎么摇晃也没关系。再说这种摇晃根本算不上剧烈啊,还有船客说遇到了好船 家真是运气呢。” “不是吧!!这也算好?” 其他船客被波浪弄得像球一样滚来滚去的时候,燕青依然满不在乎,纹丝不动。他捅了捅筋疲力尽的狸 狸。 “这就是有名的晕船了。可真是不错的体验啊,狸狸!” “一点也不好玩!说起来,怎么这个女人也一点事都没有啊。她不是也头一次坐船吗?莫非是个武林高 手。” “怎么可能啊,只是体质问题吧。” “酒量也好得惊人。你真的是人吗……好痛……” 撞到苏芳脸上的,既不是燕青也不是秀丽。 秀丽慌忙把小黑从苏芳脸上拉开。 “喂,小黑!这样可不行哦。不可以欺负快要死了的狸狸。对可怜的人要温柔才对。” “……过分的是你吧……” 小黑生气地把毛倒竖起来。究竟是什么惹小黑生气。这是个谜。 秀丽看着狂吐不止的苏芳,他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很难受。 “要是影月在的话一定会帮忙调制特效药……现在该想点什么办法呢。他连饭也吃不下去……恐怕还没 到蓝州就真的会死掉了。还是走陆路吧。” 秀丽虽然具有丰富的药理知识,但并不知道怎么做治疗晕船的药。 “走陆路的话可是要花三倍的时间。还是让我露一手吧!” “啊?你有办法吗?” “交给我吧。” 燕青满面笑容,露出的洁白牙齿闪闪发光。 ——然后,二话不说把苏芳痛打至昏厥。 “呜啊啊……” 那一刻,秀丽确信自己看到了从苏芳眼中飞溅出的悲惨泪花。 “睡着了总比呕吐要好!还可以保存体力,吃点饭就能活下去了。这个就叫做冬眠之熊战法!厉害吧。 真是完美的解决办法啊!” “哎,燕青……” 秀丽气得浑身发抖。不禁想道,要是影月在的话该多好啊。失去之后才明白影月的好。眼下不想点办法 的话,狸狸可真要死了—— “本来他就经常念叨说碰上我准没好事。现在可真的没办法反驳了!” “哇哈哈哈!这怎么能怪小姐,绝对是静兰的错。不过呢,年轻的时候经历一点不幸也没什么不好。” “可真是有劳你了!!干嘛要经历不幸啊!” 秀丽虽然同情可怜的苏芳,但转念一想,燕青把他打昏也没什么不对。苏芳在夜里几乎都睡不着觉—— (有什么好办法吗。) 秀丽一边想着一边回过头,看到燕青和小黑互相盯着对方。 小黑不住地后退。看起来小黑是处于劣势。 “燕青,不要欺负小黑。它可是旅途中唯一的慰藉。乖,过来这边。” 秀丽伸出手,小黑立刻撒着欢跑向秀丽。 “唯一的,那我和狸狸算什么。对你来说不是慰藉吗?” “谁知道下次还会出什么状况。狸狸经常要死要活的,乖乖躺下不到片刻恐怕又要被商人诱骗买奇怪的 止晕药了。稍微有点风浪就会从船边跌到水里淹个半死……还有燕青你,简直是个大胃王,不把钱包吃瘪 不甘心,钓起鱼来就在甲板上烤,害我们被船家一通大骂,好奇地在船上到处乱摸,把船上的物件弄坏而 使船赔款增加,还不肯剃胡子。完全算不上慰藉嘛。” “呜呜,小姐好过分啊!和胡子有什么关系!” 她越来越像静兰了,燕青这样想到。 秀丽温柔地抚摸着小黑。燕青很火大地在一边看着。 “我说,小姐,关于这家伙的事。” “什么?” “……嗯,算了。” 燕青觉得它很像“某个东西”,不过既然秀丽不介意,也就无所谓了。 “不过,要不要用绳子把狸狸捆起来啊?别又掉下去了。” “对啊……要是他又扑通一声掉下水的话,燕青也很难把他捞起来。” 正说话见,就听到扑通的声音。有一些白色的东西掉进河里缓缓下沉。 秀丽跳了起来。心想不会吧—— “又是狸狸!?” “但声音很小,又不像。” 燕青看在眼中,立刻跳了起来。 “真可惜啊!为什么要放馒头到河里啊。我要吃!现在就去捡!” “别干傻事,燕青。” 那是真的馒头。而且还在陆续被扔到水中。 (为为为什么会是馒头!啊,不要啊!那么好吃,多浪费啊!!!) 只听说过放河灯,还没见过放河馒头的。 “干嘛要放河馒头啊!?” 这时,船身剧烈摇晃起来。燕青不由得抓住站立不稳的秀丽。四处传来哇哇的惊叫声,满眼是在甲板上 滚来滚去的人。幸好,没人落水。狸狸也没事,只是重重地在脑袋上装出个大包。 在旁边的船客亲切地告诉秀丽。 “自古以来这里就是难以行船的地方,经常死人。在以前,为了平息风浪,还曾经把罪犯和小女孩当作 祭品奉献给河中的神灵——河伯。” 秀丽脸色大变,和在虎林郡时的神情完全一样。 “数十年前,一位监察御史看到那种情况后说‘用人做祭品实在是荒唐,用馒头就行了。’,然后把馒 头放入河中,风浪就逐渐平息了。从那以后,这里就不再用人做祭品,而是把做成人形的馒头投入河中。 ” 燕青吹着口哨,低头看着逐渐沉下去的馒头。 “那个监察御史还真行啊。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秀丽的心狂跳不止。他真是个好官啊。她在想会不会是皇毅。记得皇毅也接手过类似的案件。不过,数 十年前的话,从岁数上看—— “请问……你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吗?” “啊……这个就不知道了。” 这时,船上的乘客乱成一团。 燕青以敏锐的目光看着前方,捏紧了棍子。 “哦,另一件有名的特产‘水中贵族’来了。真会挑时机啊。” “啊?那是什么,是大人物吗?是不是该打个招呼呢?” 燕青朗声大笑。 “是该打声招呼。所谓水中贵族,简单来说——” “就是贼,山有山贼,海有海贼,湖里的就是湖贼。好了,十三姬知识讲座到此结束。” 刘辉紧紧抓住船边,大声叫了起来。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啊! “这里可是河流啊,既不是山也不是海,更不是湖。” “是水贼。好啦,你去睡觉吧!这里交给我来对付!!” “开什么玩笑!孤也要——” “像田里的青蛙大合唱一样哇哇呕吐的男人还啰唆什么!!不掉到河里变成落汤鸡就算万幸了——睡你 的觉去吧,笨蛋!!” 她大喝一声,给执意要起身的刘辉脑门上一记重重的肘击。刘辉立刻满眼星星飞舞,她可没开玩笑,一 点也不留情。 (她、她真的是楸瑛的妹妹吗!?) 最后的那一声大喝,震慑力堪比宋将军。实在恐怖。 邵可拼命忍住笑。那种行动真的是坚决果断漂亮。 “听着,现在开始摇晃会更剧烈。抓紧了,千万别掉以轻心。” 十三姬把湿毛巾放到刘辉头上,站了起来。 “邵可大人,从现在开始由我指挥。请您抓紧了!” 邵可微笑着,点了点头,有名将司马龙亲自传授的技术,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在水贼还没闯上来之前, 应该就能够提早逃脱了。 “那就交给你了。我会好好抓紧王上的。” 之后发生的事,刘辉根本没有印象。只勉强记得船速突然提高了三倍左右。别说是站起来,努力让自己 别被甩下船就已经用尽全力了。经过了数次剧烈的碰撞冲击,他的身体像皮球一样上下左右跳动,五脏六 腑都几乎要翻过来了。最后似乎还隐隐听到船夫和水贼的怒吼声。 ……刘辉被浪声惊醒,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甲板上。无尽的天空已经被夜色笼罩,满天星斗如雨点般闪 烁着。和被十三姬肘击的时候一样,刘辉这样想着,笑了笑。 起伏的浪声在耳边温柔地响起。 溅起的水花,以及时而听到的摇橹声,就是这宁静的夜之世界的全部。 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刘辉是王的,只有十三姬和邵可,而他们两人现在也不在这里。 不管是晕船晕得七荤八素,还是很没用的昏过去,或者是哭喊,都没人会责怪刘辉。也没有人会认出他 ……对他表示失望或者惊讶。 “孤什么也没做错啊。” 刘辉这样自言自语着,出了贵阳。本以为离开贵阳就不会那么焦躁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刘辉的心,正 一点一点被焦躁束缚着。 就像是把某种重要的事放着不管就出来了一样。 心中泛着泡沫,无法停止。内心深处,小小的水泡接连浮起,使刘辉感到悸动不安。如同在陆地上的鱼 一样,无法舒畅地呼吸。 刘辉以前一次也没出过贵阳。初次的长途旅行就惊险连连。同行的邵可与十三姬像是周游过世界一样见 多识广,在陆路上为刘辉展现了不少新奇的世界。就像秀丽在后宫时一样。 特别是邵可,见识广博,对旅行熟悉得令人吃惊。对各地的地理、风俗、情报已经美食无不精通,让十 三姬都惊叹得睁圆了双眼,而不变的,是父茶的味道。他在年轻时应该早已跑遍了各地。根本不会晕船, 是最可靠的人。 不过,刘辉自出发以来,没有一次发自内心地笑过。焦躁的情绪,一直在心间无法斩断。 “是以王的身份,还是以紫刘辉的身份?” 刘辉无法回答璃樱的问题。 “……我明白了。去吧。” 璃樱那听起来像是放弃了的叹息声,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在这里不需要王的身份、指责以及工作。) 即使今夜过去,明早来临,也不必埋头于山一样多的工作中,不会被羽大人逼着结婚,不会被旺季批评 ,也不会被绛攸和楸瑛怒吼。不会为做出判断而感到不安,更不会因为做错事而被责骂。 现在的刘辉本该是自由的。本该从一切事物中解脱出来了。 可是,刘辉却比在城里的时候更痛苦。 痛苦得无法忍受。 “你起来了?感觉怎么样——” 突然凑近的脸,一时间使他以为是秀丽。 (可是,她不是秀丽。) 长得很像秀丽的少女看见刘辉以后,不知为何,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之后,她慌慌张张,像是做出了什么奇怪的举动似的,在躺着的刘辉身旁抱膝而坐。和平时的夜晚一样 。 刘辉一直凝视着她,酷似秀丽的少女笑着回去了。她的侧脸在中途突然变成冷酷的官吏面孔。她把刘辉 扔下,目光望着前方走了。 刘辉想追,但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如同被绑住一样,动也不能动。在秀丽前面的,应该是自己才对,可 为什么会看到她的背影呢。 刘辉感到身体十分沉重,就像要沉入无底的沼泽中一般。 秀丽回了回首,之后就一直朝前走,向着朝廷——贵阳的方向。 (啊……) 刘辉这时意识到自己流下了眼泪。 (……其实是明白的。) 星辰的仙女随手撒下的星光刺痛双眼,视线变得朦胧起来。 这时,十三姬伸出手,敲了敲刘辉的额头,尽量不看着他。 “……刘辉大人。” 邵可侧着身,安静地站在躺着的刘辉身边。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话。 “逃避也是很痛苦的吧。” 刘辉的泪水夺眶而出,止也止不住。 邵可一开始就明白。虽然明白,却依然默默陪伴着他。 刘辉用双手擦拭面颊,泪水却止不住。 他俊朗的面容变得扭曲,喉间发出呜咽声。 “……好痛苦。” 嘶哑的声音微弱得听不清楚。 “孤什么也没做错啊。” 就是因为做错了,才需要像这样倾诉出来。 堆积如山的工作,现在是谁在做呢。 (悠舜) “一路顺风,吾皇。愿您平安……” 刘辉无法回答,只能逃避一般地说是微服出访而悄悄跑出来。 由于不想让兄长看到这样的自己,到最后,也没有请静兰同行。 自己从前以兄长?清苑公子为借口,而如今,又以楸瑛为借口,一切都处于半调子的状态,该做的工作全 都扔到一边,却跑到了这里。 重要的事被置之不理。 ——自己是在逃避。 因为不应该逃避。 所以,才会如此痛苦不堪。 秀丽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逃避。无论发生什么都勇于面对。现在也一定是这样。 在秀丽走向朝廷里,无论昨天、今天、明天,绛攸、悠舜以及管尚书他们都在做着该做的事。不论有多 辛苦,即使被怒斥,受到否定,被批判,就算不是自己选择的工作,不是自己喜欢的工作,发出叹息或者 抱怨,都很好地完成着工作。 到了现在,刘辉才明白两年前所做的事是多么的愚蠢。 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自己已经被强烈的罪恶感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能够无 所事事而不感到丝毫愧疚地度过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呢。自己与那个时候没有任何变化啊。 “……明白了,去吧。” 恐怕那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心中发出和璃樱一样的叹息。 大家都明白。都清楚,却没有一个人阻止刘辉。 没人因为他抛开一切责任,逃避而生气,只是默默叹息。 自己真是没用。 刘辉咬紧了嘴唇。 (这也能叫王吗!?) 自从悠舜来了以后,一切都没有改变。 刘辉只会以王座为掩护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依靠着绛攸和楸瑛的话,根本不听大臣们因他的种种独断行 为而发出的叹息。两人不在了,那层纱就被强制剥落了。 刘辉意识到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伴在您身边,就算只有我和——小姐,也一定会……” 刘辉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配接受这句话。 静兰,以及一直帮助自己的悠舜也放任自己成为孤单一人。 (我不配做王。) 没有一点王的样子。 因为不愿承认这一点,才逃出来的。 然而,在明白了这一点的现在,刘辉还是无法回去。 明知越逃避就越痛苦,却无法回去。 对刘辉而言,当王太辛苦了,一个人在那里太痛苦了。 他不想再看到那个逐渐无法回应期待的自己。 十三姬抱着膝,注视着像孩子一样哭泣之后沉沉睡去的刘辉。 他只能在这里哭泣。在远离王都,在大河里摇晃的孤舟之中。 不到这样的地方,王是不能掉泪的。 十三姬在想,他是多么寂寞啊。 (我有楸瑛兄长,有龙爷爷,有婆婆……还有迅。) 可是王不同。 “……他是孤单一人啊。” “……两年里,他已经很努力了。” 看着刘辉那张哭累了的脸,邵可感到无比心痛。 希望他即位成为王的,不是别人,正是邵可。 “嗯……” 为什么楸瑛会把十三姬留下—— 看到王这个样子,邵可终于明白了。 “王……已经无法承受了啊……” 孤怜怜的王座——过于冰冷和寂寞。 所以,王需要可以回去的地方,以及无论到哪里都会陪伴在身边的妻子。 这是再怎么亲近的人也做不到的。就算是楸瑛兄长,李侍郎和清苑公子他们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最重要的,是一个温暖的家庭吧。” 十三姬想到迅和自己。 ……那时真幸福啊。真希望永远都在一起。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可是,却无法在一起。这 并不是谁的错,只是因为如论如何也不能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在一起的话十三姬只会给迅带来不幸。 ……王与秀丽,恐怕也会是这样的命运。 十三姬知道,秀丽并不会意气用事。蓝家也给过情报,十三姬自己也偷偷确认过……秀丽的判断是正确 的。 即使把秀丽为妃子,王越想她,就会越得不到幸福吧。 他也许还会为选秀丽为妃而感到后悔。秀丽是明白这一点的。 (……只有爱的话,有些事情是无法做到的。) 与迅分开,尽管使十三姬感到悲伤……但更感到放心。 迅已经不会再遭到不幸了。他一定会在某处找到幸福的吧。自己也要抓紧小小的幸福。因为自己的命是 迅以他的一切为代价换回来的。 十三姬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会对她说“即使你最爱的人在别的地方也没关系”的奇特的人存在的话, 她一定和这个人一起找到幸福。 所以十三姬接受了与王的姻缘,认为也许会很顺利地发展下去。 ……十三姬再次看了看刘辉。 她明白了,自己和王是同一类人,即使在一起也只是同病相怜。十三姬心目中的最爱不会变,王的最爱 也不会变,也许,一生都不会改变。 可是,即使是同病相怜,也总会有痊愈一天。即使不是相恋,但以这种相互理解、信赖的友情一般的爱 情,也可以建立一个温暖的家庭吧。一定可以得到幸福的。本来十三姬就做好了朝这方面努力的打算,实 际见面之后感觉也不坏。 (他比迅漂亮——不过,我好像不太喜欢长得漂亮的男人。——还有,比迅温柔,不知道有没有迅厉害 。不过,比迅笨得多——) 也许,两人像这样互相倾诉衷肠,一点一滴发现对方的优点,寻找小小的幸福,而不是贪婪地希望得到 一切……就会变得幸福了吧。 ……王与秀丽一切都发展顺利,只要花上一些时间,也许就水到渠成了。 可是王的内心,大概等不到那天。 十三姬认为,现在的王如此孤单,实在是太可怜了。 与其让他思念,不如陪伴在他的身边。 (让秀丽得到幸福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是很简单的。 只要刘辉放弃王位,不当王就可以了。 ※※※※※※※※※※※※※※※※ 不知为何,秀丽感觉刘辉在呼唤自己,于是停止拉奏二胡,仰望天空。 ……似乎听到了他的哭泣声。她想起了以前在府库,与刘辉和璃樱一起吃桃子时的情景。父亲曾说过。刘辉来府库……是在感到孤独的时候。所以。和两年前拉二胡一样.那个时候总是希望做了饭一起吃。可是现在不行了。除了十三姬,刘辉没有亲信在身边,一个也没有——也没对秀丽说,就出了城。他这次 选择了独自面对自己。不知道刘辉在想什么。不过,秀丽要去迎接他。 (寂寞难耐,乖乖地等着只会更消沉。) 秀丽停下了刚才的曲子,开始静静地拉奏“蔷薇姬”。曲子突然停下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秀丽很快换了另外一曲。苏芳在离秀丽很远的地方,接受着燕青的治疗。 “好久没听到小姐拉二胡了。哈哈哈,忘掉肿起的大包的疼痛了吧!?” “……这可能吗!” 苏芳觉得有些吵而醒过来的瞬间,发现眼前象战场一样一片狼籍,似乎和水贼发生过激战。不过被燕青用 棍子挑过来的水贼的头撞到苏芳的头,使他再次陷入昏迷。瘫倒的苏芳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除了 被撞击的淤青和大包外,浑身多处地方受伤。很明显,和秀丽不同,他绝对是被扔在那里没人管,被踩来踏去,饱受战斗的祸害。顺便一提,除了苏芳以外,没有一个人受伤。 (……难道今年会是我一生中最倒霉的年份吗?) 苏芳从心底这样认为。自从今年开始。净碰到这样倒霉的事情。简直难以置信! “抱歉,我光是救其他人就已经够戗了。在船上打架还是头一回,没办法应对自如。花了很多时间。实在 抱歉。我的治疗效果很好的,看在这份上就原谅我吧。” 虽然语气轻松.但燕青的表情却很凝重。他的道歉是发自内心的。 (……比那个竹笋家人要好很多啊。) 苏芳想,那家伙要是会称赞别人的话,也许就是同一类人了,因此非常感动.黑暗中,波浪发出沙沙的声响。苏芳仰望满天的繁星,发出了叹息。 (啊……我觉得自己到哪里都可以活下来了……) 与秀丽相遇不到半年的时间,苏芳却感觉自己的人生经验猛地增加了三倍。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大惊小 怪了。与这些日子比起来.过去的年月简直就是白活了。秀丽的二胡曲随风传来。苏芳看着帮自己贴湿布的燕青。觉得趁现在说出来比较好。 “……我说啊,你!” “嗯?” “多半知道我为什么会跟来的吧。” 燕青抬起头,盯着苏芳的脸。然后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好疼!” “听我说,狸狸。我遇到小姐的时候,她的感情相当丰富,就算生气也很精神,很有活力。可是在茶州的 时候,她总是皱着眉头。” 秀丽非常拼命,凡事力求完美。一点也不任性,所有问题都自己扛,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辛苦得快哭了。 而燕青和静兰都明白,却无能为力。只能以秀丽所希望的形式帮她实现愿望。这也许是在内心的某处,想让秀丽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愿望是实现了,可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会怎么 样呢——? 就象接连的打击一般,秀丽一个人被贬为冗官,这件事也应该产生了效果吧。在出发之前,秀丽虽然说过 “太勉强了”。但她大概也不知道“怎样才不至于太勉强”。而燕青也没法好好告诉她。 “……不过.仅仅过了一个春天,小姐就恢复到我才遇到她时的神情了。” 大概,静兰也感到后悔了,所以才找狸狸的茬。是苏芳教会了秀丽发挥自己最大限度力量的方法。并不是从头到尾都用尽全力奔跑,而是什么时候使出全 力最有效。正因为这样,秀丽变得从容了。甚至可以对燕青说“别参加制试了,跟我一起去。”。 “啊,那不是因为清雅吗?那家伙可真是毫不留情啊。” 苏芳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一样,羞涩地说道。燕青也不是没想到,静兰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说,所以决定替他说出来。 “并不是因为清雅——我想,小姐有你实在是太幸运了。” 苏芳叹了口气,沉默了一阵。 “……那个家人奉行小姐至上主义,大概你也是一样的吧。” “是啊。” 苏芳双手捧腮,闭上眼睛。聆听二胡优美的音色。苏芳并不讨厌那把二胡的声音。大概也不讨厌一起度过的波澜起伏的几个月的时光吧。父亲与自己的命都是被她所救,欠债也替自己承担了。在这点上苏芳很感谢秀丽。 “……不过呢。我可不一样。我不会什么都听那个女人的。因为我是普通人。并不象你、竹笋家人以及那 个女人那样‘特别’。我脑筋不好使,又不强壮,还会晕船,会被河水冲走,而且会找清雅买狸猫。” “狸猫有什么不好。狸猫汤很好喝哦!只是很难逮~” 看着竖起大拇指笑的燕青,苏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 …………狸猫汤? “没尝过!!” “那这次尝尝吧。去山上抓狸猫来交给小姐烹调~” “哇,你说什么啊!你以为自己是童话故事里的老爷爷老奶奶吗!!那样做,狸猫不是很可怜吗!” 苏芳想象着,突然跳了起来。心想这真是残忍啊!! (竟竟竟然要把我的护身之物给……) “啊……很美味的啊,狸猫汤……” “不许吃!我不在以后你可以尽管享用,至少在那之前给我断了这个念头。” 燕青抬起脸。苏芳笑了。 “等这趟旅行结束了,我会跟着这个女人,之后就交给你和那冷竹笋家人了。” 燕青没做任何回答。做决定的是苏芳,挽留他的也不是自己。二胡的乐音飘过来,摇荡着平静的水面,渐渐远去。 第四章 在玉龙展开的搜索 到达了蓝州州都·玉龙的秀丽,为这壮丽的水之都所震撼,双眼睁的溜圆。燕青与苏芳也惊呆了。船只穿梭于都中。纵横无尽延伸开来的水路不知是如何整备的,完全没有讨厌的臭味。水上架着数座弧线 优美的桥,每一座桥拥有的历史与美感都足以称之为国宝。以石头建造的房子如同漂浮在水面上一般。明快而开阔的氛围,是气候条件优越的土地所独有的。数十年未经战火的玉龙美丽而富饶,拥有光明的前景。犹如压弯了枝头的成熟果实,谁都忍不住要赞美和 平。 “哇。真不错啊!” 燕青不由得发出声音来,他心里想的,秀丽再清楚不过了。燕青在拿茶州做比较,而秀丽在用贵阳做比较,他们心理都充满了对玉龙的羡慕之情。虽然很丢面子,但毫无疑问,与王都贵阳比起来,蓝都玉龙更繁华。是蓝家和代代蓝州牧守护着这里。(现在蓝州州牧是——) “你不觉得这是座美丽的都城吗?” 有人从后面过来,眺望着街道说 “鱼很好吃、水也很好喝、酒也醇香、蓝鸭也很美味、美人也很多。真是乐园呀,说到麻烦的话,也就是 要赶走海贼和水贼,还有惟利是图的盐业商和老狐狸们围绕税率日夜不停的尔欺我炸拉。悠舜也不要在贵 阳当宰相了,在红州或者蓝州好好享受该多好啊。” 男人朝秀丽望去。他年纪大约四十过半,虽然看起来很阴沉、态度不怎么好、对秀丽也不太欢迎的样子, 不过似乎也没有打算特别妨碍她般的样子。脸上露出一副仿佛侄子毫无联络就突然跑来拜访的表情。 “欢迎光临,红御史。你作为监察御史过来时还真是相当夸张呢。我虽然对你在路上收拾掉水贼一事表示 感谢,但是在移交官府时不使用假名的话就不算是匿名了吧。” “……你是——” 和郑悠舜、黄奇人、管飞翔他们同期及第,被称为恶梦的国试组之一—— “没错,鄙人正是蓝州州牧·姜文仲。” “这还是自陆清雅以来第一次有监察御史大架光临呢。” 秀丽因为姜文仲州牧来到州府玉龙城以后的头一句话吓了一跳。 “不单是这里,他应该是巡回了全州以后返回贵阳的。从那嚣张劲上看,大概连拥有治外法权的缥家领地 都想悄悄的侵入吧。年纪轻轻的,见闻和经验就已经和其他官吏有天壤之别了……我还以为他回到王都起 码能够当上吏部侍郎,不过到现在都未曾听闻其名。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 “……还是御史。” “喔,葵皇毅也真行啊,还不着急吗。虽然在我们的时代是把贵族派当成毫不费力就得到上辈官位的傻瓜 ,不过这样话总有一天会立场逆转,我们国试出身的人会被暗地里当成趾高气扬、纸上谈兵的笨蛋呢。” 态度是彻底的淡漠。尽管不是毫无感情,但是却完全无法把握那到底是何种感情。他阴沉的表情也毫无改 变,看来这就是他平常的表情了。不过,清雅曾到过这里—— 姜州牧正确的读出了秀丽的表情。 “他虽然做了不少工作,不过主要是司马家相关的调查。” 秀丽大吃一惊——司马家!?秀丽想起了起程之前,皇毅交给自己关于“司马迅”的报告书。(我真是个笨蛋——!那不正是因为有人调查过,所以才会在长官那里的吗!!) “尽管他表示有可疑之处而折腾了一段时间,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回去了。此外我们还交换了 不少情报,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交换情报?可是报告书上——” “他说了可以全部当是我的功劳,不用客气。” 秀丽的下巴差点都掉下来了。那老是把“功劳”挂在嘴边的男人居然—— “那个清雅会做这种事情!?” “真是能干呢。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姜州牧摆出一副在这充满活力的蓝州绝对是最阴沉的表情,交叉着手指说道。 “总有一天他和你争夺同一地位的话,我绝对会推举他。这种前期工作也是有的。能力先不说,我很中意 他为了远大目标的忍耐力和老谋深算。如果不是做毫无胜算的赌博,而是以八成把握为基石的官吏,无论 干什么都不会出错的。” 很明显,姜州牧是在拿他讽刺秀丽。 “好了,红御史,请问你有何贵干。我会尽可能协助你的。尽管你是官位低微的监察御史,毕竟也有解任 州牧的权限。我可得好好讨你欢心呢。” 秀丽深吸了一口气说。 “……我现在所说的事情,请你务必保密。我希望紧急调查、搜索蓝州的所有关塞——” 在秀丽告知刘辉的事情时,姜州牧的脸色确实改变了。 “我会马上安排,保证在五日内一定报告。我准许你在那之前停留在玉龙城内。如果期间有其他调查的 事情,请你不必客气。” 姜州牧隐藏住内心的动摇,尽快将秀丽请了出去。他开始全速开动脑筋思考。(国王在这个时期微服出访蓝州!?)迄今为止,姜州牧没有接到任何类似的报告。但是,蓝家十三姬确实应该在今春去了贵阳。她是司马家的养女。那样的话就有避开州府眼线的可能性。如果经过蓝家水军通道的话,自己是无法监视的。因为那里有大量 需要依靠高超操舵技术才能越过的难关,所以没法派遣一般士兵。姜州牧为了追踪国王的行踪而迅速不断的发出了各种指示。最糟的情况的其进入了禁域·九彩江。九彩江拥有治外法权。如果进入那里的话,就算是蓝州州牧也没办法出手—— (为什么没有人制止王呢!!)他没料到王会愚蠢到在此时进入蓝州。真是糟糕透顶。就连白痴都看得出王在尚未整合朝廷的这个时期空出王座会发生什么。最要紧的是,独自一人背负起一切 的悠舜—— 姜州牧想着同期里作为状元及第的悠舜,擦了擦满头的大汗。一旁的副官州尹察觉到了姜州牧的内心,开口说道 “大人如果担心郑尚书今的话,回去一趟如何呢?如果大人愿意的话,应该能够马上回到中央的。大人现 在想要什么地位都是轻而易举。虽然尚书没有空缺,不过因为是侍郎定员是两人,所以还空有一人。辅佐 尚书令的两个官位也是空位,御史台副长官也是空位,中书省更是闲的要命……那里没有尚书今居然还能 撑那么久呢。” “当然能撑住了,有人在支撑啦。” 姜州牧没有说是谁。 “再说,我在这种情况下回去不要紧吗?” 副官沉默不语。姜州牧回到中央的话,就必须有人代替其成为蓝州州牧。但是副官却想不出任何人选,起 码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蓝州州牧的资格只有一人。其必须是在有不测风云时能够作为国王的代理,与蓝家正面交锋的官吏。那在全州都是一样。现在的状况是除了茶家以外,其他所有的家主都没有对国王表示恭顺。在朝廷看来, 剩下的六家都是真真正正的不稳定分子。 “就是这样。尽是些各自都无法轻举妄动的边缘人选……话虽如此,也不能总是这个样子。蹦紧而没有替 换的线会渐渐磨损,最后终将断掉。不要说最后了,应该说已经开始断裂了。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主要大官 的变动了,这很异常……虽然我以为悠舜回来之后会有所变动——真糟糕呢……” 那个超没干劲的恶梦之同期·红男(姜文仲背着黎深这么叫他)是不可能以光明的未来为目标,主动去刷 新人事的,看起来吏部侍郎以下也是和他一样。(……黎深是吏部尚书的话就毫无改变。)另外,姜州牧知道暗地里有其他的动向慢慢开始了。悠舜是理想主义者,他想要准备好所有的基石。官吏的决断只要有八成把握就足够了,想要准备好一切就 和赌博一样。搞不好会失去所有的一切(八成就足够了,悠舜。那样就已经很充分了。拜托了——不要背负上一切啊。)必须有国王才能完全活用悠舜的能力。国王不应该需要悠舜去庇护,而应该能够成为悠舜的盾牌,让其他 自由行动。就像茶州的浪燕青那样,他做的实在是很优秀。但是现在看来却正好完全相反。如果那个年轻的王认为“因为有悠舜在,所以可以全部交给他”的话—— 真是叫人毛骨悚然。悠舜只是辅佐,并不是国王。(你会被击垮的——对方会毫不留情的攻过来。)国王的蓝州之行也许会变成无法挽回的一步棋。另一方面,州尹一边做着部署,一边悠然的改变话题说道。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么不坦诚呢?大人对红御史的来访不是非常期待吗?说是红尚书的侄女要来,激动 的坐立不安。” 姜州牧一下板起脸扭头说道。 “你看不出来我是打心底里欢迎吗?我可是特地去迎接她了哟。” “……我只是看到瘟神附在可爱的女孩子身上欺负她。” “唔,其实就是那样,如果她总是可爱的女孩子会叫人伤脑筋。不过,他如果在三十年之后变成不可爱的 大婶就更加伤脑筋了。再说我又没有说谎。” 发出全部指示的姜州牧重新坐回案前。现在算焦急也于事无补了。副官像是追寻其身影似的看则后秀丽离开的大门说道。 “她比想象中的要冷静呢,她进入御史台看来是件好事。” “因为御史大夫是葵皇毅,正好用来消除她的天真。” 姜州牧的脸变的更家阴沉了。州尹却笑嘻嘻的说道。 “姜州牧。” “什么事?” “大人虽然刚才对红御史那么说,不过我可是记得哟。我在被任命为大人副官的时候所听到的话。” 姜州牧的表情变的更加阴沉了……到了这个年纪,再没有比回想过去青涩的记忆更加讨厌的事情了。按照 姜州牧的观点,那些都是生鲜食品,不值得好好保存,只能在当时马上吃掉垫垫肚子,不应该再重新去翻 旧帐。可是副官似乎完全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一脸得意的披露道。 “‘如果成为了以八成把握行事的官吏。的确可以出人头地。越出人头地越好。不过只有一点要记住。不 要成为只想出人头地的官吏,要成为黎民百姓出头的官吏。如果是舍弃他人、没有他人追随的官吏,就算 爬到高层也不会顺利。’这真是名言对吧” ……被加上了“对吧?”的尾巴。啊啊,真是青涩。州尹今年明明已经是四十三岁了。姜州牧听不下去,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那表情与其说是瘟神,还不如说比较接近死神。早报考国试的时 候,他就是由于这表情在考试前一天,被管飞翔和其他考生以“你脸色是不是很差”为理由拖到酒馆了。 无意中在厕所起身就吓得其他考生哭喊着“出现亡灵了!”四散奔逃,在别处的黎深听到那传闻后,还拖 着凤珠一起(当然在报考期间)特地跑来“驱除亡灵”。就连这些略微苦涩的记忆都苏醒了,啊啊,真是 清涩。回想起来,那对他来说真是恶梦的国试,被占卜婆说成“你人生中的第二幸运的星象”而参加的国试都是 那样。姜州牧现在就算被人告知出现了“人生中最幸运的星象”,也高兴不起来了。既然第二是那个样子 ,那么第一也好不到哪去。人生只要有八成就足够了。副官也露出了担心的表情。州尹毕竟是和他相处长久,了解他的脾性。 “肚子痛吗,是便秘对吧?不要忍耐,早点排出来比较好哟。怎么样,我也很擅长领会姜州牧的心思吧? ” “……” 自信满满的副官又给姜州牧增加了一件青涩的回忆。姜州牧的思绪再次回到贵阳上。自己这里可能也会演变成最近就算想回中央也回不去的事态。(……我自己可能也快到面临选择的时候了呢。)无论谁成为王对姜文仲来说都没有关系,只要是优秀的王也就无所谓血缘。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成为与王对立的基石。 “这里的州牧如何啊,小姐。听说是悠舜的同期生。” 秀丽考虑了一会,简洁的回答道。 “被教训了。” 她只能这么回答。他可是守护这优美水之都的州牧,自己被怎么说教都是没办法的。 “那么,国王大人的事情呢?” 秀丽闭上了眼睛。秀丽一路上也在停泊的地点和关塞、甚至还依靠全商联的门路寻找刘辉的去向,却没有 发现任何可以的地方。不过从姜州牧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心里有底。(九彩江……这个地方吗?)她感到焦急。但是就和赝作事件的时候一样,没有情报和当地地理知识的秀丽就算一个人乱跑也毫无意义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首先前往能够确实得到最新情报的州府。等待也很重要,就好象刘辉一直做的那样。秀丽把焦虑压倒了心底,自己还有其他应该做的事情。 “王上的事情就等待姜州牧的报告吧。我们在那期间有其他事情要做。” 已经有了觉悟的秀丽不再像去年那样危险。燕青对此感到非常的佩服。他朝百无聊赖的苏芳看去,试着想象自己懒散起来的样子。(……糟了,搞不好懒散的自己会看起来完全没有不协调感。)懒洋洋的在路上行走的自己。懒洋洋的吃饭的自己。懒洋洋的争执的自己—— (嗯?那样的话——)正当他歪着脑袋思考的时候,却被秀丽弹了额头。 “喂,燕青!不要懒懒散散的。懒散的燕青只不过是个混蛋啦。” “……啊,果然是这样吗?” 虽然自己也那样觉得,不过却被她直截了当的指责了。秀丽迅速的把注意里集中到工作上。 “那么要开始了哟。燕青负责盐的事情,狸狸请尽可能详细的在蓝州郡府以下的官府调查文武官员的人事 记录。” 苏芳不解的问道。 “……郡府以下?不是州府吗?说起来为什么是盐和人事呢?” “难得到了蓝州,我想要彻底调查在意的事情。” 燕青因为详细了解秀丽回到贵阳之后发生的事情,心中有了底。 “……哈哈,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负责盐对吧?那我就稍微去调查一下。” “哎,你说真的?这样就明白了吗?” 苏芳受到了强烈的抗击。怎么会这样—— “从面孔看绝对是和我同等级的笨蛋说的!!” “……狸狸,你还真是老实呢……” 燕青对彻底暴露出了心中不满的苏芳产生了好感。那比起静兰的不干不脆和恶毒加拐弯抹角的讽刺感觉要 舒服得多。 “不要担心拉,我也是个笨蛋,大概应该和狸狸半斤八两。” “骗子!!” “真的真的~静兰没有说过吗?” “……啊,这么说起来,他的确说过‘看起来像个笨蛋,其实真的是个笨蛋’。” “……喂,那家伙真的说过啊。” 燕青一边摸着左脸的十字伤一边笑道。 “我能明白只是凭直觉啦。” “直觉?” “我好歹也当过十年州牧,不知不觉就感觉到了重点在哪里。这应该是经验所赐吧。就是说比起学习更重 要的是经验。那实际上和头脑好坏没什么关系的。我做了州牧后,古诗之类的东西真的从来没有起过作用 。” “哼。那不就和只要常去花街柳巷,光是看看门面就会知道哪里有大胸部的美人姐姐是一个道理吗。” “……啊,大概吧……” 燕青被多嘴多舌的苏芳吓得直冒冷汗。他连不该说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燕青,叫狸狸注意一下言辞。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哟。” 他一下子回想起出行前静兰意味深长的话。燕青深刻的感到:这样会被静兰丢竹笋也是自找的。(那家伙原本就超喜欢装帅,而且还非常喜欢那样帅气的自己呢……)燕青的眼前浮现出老狐狸静兰努力建起的主城被狸猫彻底破坏的光景。虽然他平时一定会对此大爆笑,不过会波及自己的事情可叫人笑不出来。拜托了狸狸,就到此为止吧。被秀丽冷淡的视线狠狠刺穿的燕青恳切的祈祷着。也许是那祈祷起了作用, 苏芳“嗯嗯”的点了好几次头说道。 “——这样啊,就算是笨蛋,依靠经验也会有办法的。” “——如果你明白的话,就马上开始啦。” 两人赶忙溜了出去。变成孤寡人的秀丽轻轻的抱起了胳膊。(就算清雅调查也没有结果的事情——)秀丽的工作对司马家的事情进行尽可能详细的调查。还有关于现任兵部尚书、前蓝州州牧的孙陵王—— 秀丽找到牢城的官员,首先查出了司马迅的调查报告 “司马迅。五年前,二十一岁,在杀害父亲司马勇后,自己到蓝州州府自首——” 与皇毅给自己的调查书毫无变化的文字罗列。虽然冰冷而简洁的文章记载了比皇毅的调查书更加详细的情 报,但对于名门司马家的公子引发的事件来说却奇妙地过于简洁。怎么都看不出认真工作的样子。 “嗯?这份报告上说,迅好象并没有送往贵阳呢。” 犯下极刑之罪的犯人在州府调查之后,会被护送到贵阳。如果没有适当的理由,各州府是不能擅自判处极 刑处以死刑的。那需要在贵阳的大理寺进行裁判,再有刑部斟酌发还次数,得到刑部尚书,宰相或者王的 盖章才能正式确定刑罚。而且御史台偶尔也会参与其中。但是根据这份调查报告,司马迅似乎没有被送交贵阳,在篮州州府被决定了极刑。从调查报告上看,上面 追记着以事后认可的形式得到了朝廷的认可。(……清雅会关注的理由就在这里吧。)的确很可疑。说起来,蓝州州府真会强行判决司马家公子的极刑事件吗?这事不知道会对蓝家与州府的关 系造成怎样的不良影响。做好该做的事情,最后把事情推给中央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才更像是官府会做的 事情吧。秀丽想到这里,稍微耷拉下肩膀。也许是在御史台被狠狠教训的缘故—— (……我是不是有点久经世故了……)如果无论如何都想在蓝州做个了结的话,现在能够考虑的假设有三个。(第一 ——比方说那时蓝家和州府关系恶劣,州府拿蓝门之首司马家杀鸡儆猴而强行通过极刑判决,籍 此掌握对蓝家的主导权之类的。)第二是司马迅在处刑前以某种手段逃亡,州府为了掩盖此事而慌慌张张的伪造资料,加上他已经被处罚的 事实。这样一来,为什么“司马迅”还活着就得到了解释。(……但是,他明明是自首,还会逃跑吗……)尽管时间很短,秀丽也曾和做为“隼”的他接触过……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做出觉悟之后还会逃跑的人。然后最后的假设是蓝家和州府相互勾结的情况。秀丽想起楸瑛和十三姬,脸上布满了阴云。他们是和司马迅关系相当亲密的二人。(……无论怎样都先感到救出迅,使用“蓝家之力”对州府施加压力,救命……) ……清雅应该会注意的。无论那是其中的何中情况,都能够成为他的功课。自己明白想要救他的心情。如果那样做了的话——就是“违法”。他回想起葵皇毅的话。 “七家虽然都在各方面得到优待,但那两家有时会以财产和权利为武器无视法规,有为所欲为的倾向。” ……因为有钱所以被特别对待,这样做是错误的。但是自己这样考虑的心声,就连自己也清楚是不可靠的。秀丽使劲扰起了头。明明连事实都没有搞清楚,就想这想那的实在太愚蠢了。在工作中严禁混杂私情。秀丽继续读下去之后,发现上面并没有“司马迅”为什么会杀害父亲。“司马迅”似乎直到最后都顽固地 没有说出杀害父亲的理由。她试着在调查报告上寻找蓝州会判处极刑的理由。(说起来,写出这种毫无干劲调查报告的审问官是谁呀——)她寻找起调查官的姓名,结果发现上面盖着蓝州州牧的印章。(哎,州牧亲自审问……那么写出这么没干劲的调查报告也是——) ——那个烟管兵部尚书,红蓝州牧在州牧里算是最高等级的。因为他现在拥有兵部尚书的地位,所以曾担任蓝州州牧也并不奇怪。比照年代的话,孙陵王在司马迅被处 刑之后,很快便被命为兵部尚书回到贵阳。之后继承其位置的就是现在蓝州州牧 姜文仲—— 秀丽再继续读下去,便明白了为什么蓝州州府能够执行司马迅的死刑。(哇啊……正好赶上御史台长官巡查,所以不用送去贵阳也可以呀。)如果御史大夫直接盖上了执行的印章,的确不算是违法。当时御史大夫的名字是——旺季。名字不好听吗?那我给你取一个,因为你是像萤火虫一样的女人,所以就叫萤吧。 “像萤火虫的女人是什么意思啊?”无论自己怎么询问,迅总是笑而不答。但是从那天开始,十三姬就成了萤。 “萤,你认为有使一切顺利圆满的方法存在吗?” 那是迅的口头禅。十三姬稍微做思考,回答说“也许有,不过一个人是找不到的。” 而迅则回答“那就一起去寻找吧。” “萤。” 十三姬最喜欢的就是被迅这样称呼。只属于一个人的名字。她不知道是何时爱恋上他的。也许是迅了十三姬而自残右眼的瞬间,也许是他紧紧抱住哭泣的十三姬时,也许是他给自己取名萤的时候 。无论如何,从相遇起,十三姬会爱上迅就已经成为必然。 ……可是迅却不一样。他要年长八年,在十三姬还是孩子时就早已看惯了她从三岁起尿床的丢人样子。就 算十三姬长高了, 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十三姬就好像他的妹妹一样。他真的喜欢我吗?不,因为他说过可以,所以自己要努力不让他改变心意。等自己是十六岁的时候,巡二 十四岁。就算他不再是司马家总领之子,也有四处的武门名家到司马龙家说亲。自己可没有因为一起生活 就可以松懈下来的工夫。那虽然是为了迅,不过也是为了自己。她为了尽快长高而每天喝牛奶。在听说洋葱可以健脑后,也努力使自己不再讨厌洋葱。她为了使胸部变大 甚至还做了诡异的体操,结果某晚被迅发现还惹得他大笑不止。她也认真的学习不擅长的礼仪,还有读书 、磨练武艺。因为迅样样精通,所以十三姬为了配得上他也在拼命的努力。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三个人总是会在最后的最后出现某些不顺?十三姬做了梦。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话,他们会变成这样的梦。与迅、楸瑛哥哥一起度过的十年间。很幸福。幸福得自己都想哭。她希望之后有能够幸福,永远永远—— 和迅在一起 ……是什么地方不对呢?十三姬这次也哭着苏醒了过来。 “萤……萤。抱歉” 不要道歉。不要再说了,不要看我—— 和毁掉一切的那一晚的恶梦一起苏醒过来。 “——!” 十三姬在醒来的瞬间,反射性的拿起小刀朝眼前的难男人挥去。 “十三姬!?” 她因为那声音在切断对方喉管前千钧一发之际停了下来,慌忙与刘辉拉开距离。脑袋非常混乱,视野摇摆不定。油汗滴滴答答的滴落。模糊了眼睛。她明白自己的心脏在“咚咚”的飞速跳动着。 “……十三姬?你好像做了很可怕的梦……” 王担心的声音滑进耳朵。十三姬总算清醒过来。(对了——我稍微小憩了一下。)他们在接近九彩江之后,便搭上灵活坚固的船舶和技术高超的船员门一起旅行因为汗水而紧贴身体的头发让人很不舒服,她用手胡乱的擦去一直流到下颚的汗水……无论梦见多少次, 只有那个梦无法习惯。她不断尝试着开口说话,直到第五次才终于发出了正常的声音。 “……对不起……做了一个恶梦……” 偏偏是对王刀刃相向,那可是就算被逼刎颈自杀也不奇怪的行为。十三姬转过脸,拖着脚步朝船尾走去。虽然距离不算远,但还是可以一人独处的。正当她这么想时,背后却传来了脚步声二人一起坐在船尾。彼此之间相隔了两个身位左右的微妙距离,那似乎是王“关心”。十三姬明明想一个 人独处,这时却松了一口气,要是独自一人的话,感觉反而会更加回忆起恶梦……难道王也有做恶梦的经 历吗。 “……谢谢。” 十三姬简短但是发自内心的道谢道。王则微微笑了笑。王已经习惯了坐船,偶尔还会滑一下桨。十三姬和邵可都摆出一副那晚的事情没发生过的面孔。两人呆呆地做了片刻。也许是因为彼此都看到对方令人羞愧的一面,两人之间产生了无言的共鸣。被人发 现自己无法启齿的弱点的同伴,真是让人苦笑不得的感觉。过了一会儿,王嘀咕道。 “那马真好啊。” “你是说夕影吗?” 虽然十三姬对化妆用品和衣服都无所谓,却强烈的要求至少将爱马带上。结果拗不过十三姬,黑毛骏马?夕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上了船。它在刘辉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在他 因为剧烈晃动而昏迷的时候,在被水贼袭击的时候都不为所动,甚至在击退水贼时还发挥重要作用非常活 跃。在刘辉觉得自己的地位甚至不如马而意志消沉的时候,夕影还上前将自己的胡萝卜送给刘辉去安慰他 。这是多么好的一匹吗啊。刘辉打心底里感动,现在他们已经亲密到商谈烦恼的程度了。 “很不错吧?头脑又好跑的也快,而且还很温柔。我已经和它一起很久了哟。” “但是对十三姬来说会不会太大了?那是男用——” 刘辉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妥,一下捂住了嘴。糟了—— 十三姬笑了。她似乎意识到刘辉扯上马的话题结果却自掘坟墓。不过她明白国王是为了想自己开朗一点,十三姬接受了他的好意。 “没错。夕影原本不是我的马——是迅的马。” 她对刘辉说出了“迅”这个名字。十三姬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改变话题。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哭泣的刘辉。 “……呐,国王。真的可以就这样前往九彩江吗?” 刘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哈?九彩江?” 十三姬也瞪大了眼睛。 “是啊?……哎?你打算到哪里去啊,不是楸瑛哥哥那里吗?” “……楸瑛的家不是在蓝都?玉龙吗?” 十三姬大大的张开了嘴巴。 “你起码也记住地图啦!!玉龙不是在对面吗!!从那里到那里看得见的全都是玉龙山脉!” “我以为是从这里去玉龙!!哎哎,楸瑛在九彩江吗?真伤脑筋。听说九彩江很不吉利……” 十三姬之觉得头昏眼花。 “我可以勒你的脖子吗?” “不,不要。” “我还是要勒。” “呀~” 十三姬真的用手掐住了刘辉的脖子。对在武门司马家长大的十三姬来说,就算国王因为晕船而一时卧床不 起,也无法相信他会不知道现在的位置还一脸呆状。要是打仗的话,这个时候就败局已定了。 “再过不久就要和九彩江之水合流了,然后就下船开始登山!” “山,山?” “没错,那座龙眠山。还有,那边山也是同属九彩江,不过上面有缥家神社,叫做宝镜山。” 十三姬用里指着相邻的两座山说道。刘辉晃着脑袋嘀咕道。 “宝镜山?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啊!!难道是那个宝镜山吗,邵可!?” “是的。就是过去曾出现在故事中的那个宝镜山。” 邵可一下子冒了出来,十三姬也跟着点点头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把王家的人折腾的神智不清,或者根本回不来的山哟。” “在九彩江啊……” 过去,当时的国王为了制止几乎每天都在因为次期王位争执的九个儿子,表示想要王位就去宝镜山,能够 回来的人就是次期国王。结果争先恐后奔赴宝镜山的九个儿子之中,有六人没有回来,另外三人精神失常 后下山。虽然王位归属了没有前往宝镜山的第十个儿子,不过还是孩子的他却表示“不和兄长们一样就不 公平”不听国王的劝阻单身前往了宝镜山。他后来平安无事地的归来,国家也在他的领导下繁荣昌盛—— 就是这样的故事。史实里也有不少其他同样的故事。国王和王子死在这九彩江会不予追究的理由也好似因为那个。有一种说 法是“彩八仙在考验国王的资格。” 刘辉从记忆中发掘出邵可所教的事情,没错,的确—— “只有能成为国王的人才能到达那宝镜山的缥家神社……吗?” “虽然听说过有镇守之社,不过那单纯只是为了指引方向吧?实际上说起那里的迷路溪谷,就算我也会在 同一个地方不停的打转。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哟。” “十三姬曾经去过吗?” “……一次而已。不过是龙眠山就是了。” 明明只要沿着河流前进就好了,可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在出口彷徨。 看得到星星。通过月亮,太阳和影子也知道方向。记号也做了。对自己的方向感也有自信。可是不知不 觉间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实际上,就连十三姬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到达宅邸的。自己只是一直 在跌跌撞撞的彷徨行走——不知何时,眼前突然出现了广阔的大湖。就是这样的感觉。 “很有意思的。楸瑛哥哥呢,说只要两天就能到宅邸。的确从山的高度来看,我一开始也认为慢慢走三天 就够了。但是实际却四处迷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不可思议的是,本家的五个哥哥们似乎完全没有迷路。自古以来代代住在九彩江的当地村民也是。可是除 此之外的人大都不行。看来也不像是习惯与否的问题。即使是流着蓝家之血的十三姬也是那个惨状。 “虽然被称为禁域,不过想进去还是能进去的哟。因为安排看守这里的监视总会行踪不明,蓝家并没有进 行监视和巡逻。不过据说能够达到宝镜山神社的话,就可以实现愿望。所以悄悄入山的人总是连绵不断。 ” “实现愿望……” 刘辉抬头朝山峦起伏的玉龙山脉望去。邵可察觉到刘辉的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 “那大概和国王故事差不多,好象是由那故事变化而来的。不过当然了,听说大多数的人都没能回来。因 此年年都有搜索请求被送到州府,不过州府也是毫无办法么。光是在入口处立上警告派就是极限了。” “警告牌?” “‘前方是九彩江,想活命的话就向右转’他们就不能想点更好听的话吗。拜此所赐,这里现在都被蓝州 观光指南当成‘自杀胜地’了。” 实际上明明是蓝家的总根据地,却成了‘自杀胜地’,实在是太丢人了。 “……那么,明天早上就能够和九彩江之水合流了,怎么办?就算在进入九彩江之前到处闲逛也可以拉。 这附近也算是相当有趣的观光胜地……” 刘辉梢梢竖起眉毛,看着悄悄给自己准备好退路的十三姬说道。 “……真是温柔呢。” 虽然那笑容不能说是扫尽阴霾,但十三姬还是稍微心动了一下。刘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直凝视着山峦起伏的玉龙山脉。翌日,十三姬醒来之后惊讶的发现浓厚的朝霭伸手不见五指,接着前去查看了爱马的情况。她最后因为感 到心中异常的悸动,并开始四处查看—— 结果他很快就茫然的呆住,然后摇摇晃晃的瘫坐在地上。 “……开玩笑的吧?” 刘辉——还有邵可的身影从船上突然消失了。 楸瑛从玉华那里接到报告之后,立刻丢下笔站了起来。 “你打算去吗,楸瑛?” 不知何时在门旁的兄长披着宽大的室内服,从长摆中可以窥见单只的足饰在摇动着。楸瑛想起三个哥哥不 知为何讨厌鞋子,总是光着脚四处走动的事情。哥哥的嘴边依旧露出了美丽的微笑—— 老实说,楸瑛现在还是完全分辨不出三胞胎的哥哥们。他经常会因为丢脸地认错人而被作弄。不过在“现在”的这个状况下,他知道出现在此处的哥哥是谁。长兄—— “雪大哥……” “我再问一次。你打算去吗?” “我要去。” “就算‘我’说不行也是吗?” “哥哥。” 楸瑛慢慢朝长兄望去。 “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而回来的。” “是因为抛弃蓝家,选择了那个王吗?为了偏偏在‘现在’跑到这个地方来的愚蠢国王。” 楸瑛笑了。 “不是很合适吗?笨蛋国王和笨蛋臣子……蓝家就算没有我也不会垮掉,可那个国王却的确是有时会让人 觉得‘哎!?’的笨蛋。他为了追我甚至还若无其事的跑来这种地方。就算蓝家不会选择王,我也会选择 那个人的。” 哥哥的眼眸里“唰”射出冷酷的光芒。 “你难道以为我们会允许那种事情吗?还有你知道违逆我们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 他在十三姬被送来时,就已经明白哥哥们的意图了。让楸瑛返还“花菖蒲”,使他离开王和朝廷回到蓝州——当蓝家采取那种态度时,一定发生了什么,就好 象过去清苑公子事件一样。 “哥哥,王曾经多次说过我是必要的。” 王从楸瑛毫无自觉的时候开始就不断的重复,一直到最后的最后。楸瑛无法舍弃哥哥和蓝家。楸瑛的人生和荣誉全都与蓝之名同在。可是。 “……我考虑过了。如果王像清苑公子一样发生什么的话。” 楸瑛一定会后悔一生,那是他最终得出的答案。 “我不想看到王悲伤的表情,不想让他死。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一直陪他到最后。” 因为无论发生什么,和那个王在一起就一定不会后悔。他是这样认为的。 ——楸瑛是在选择“是王还是蓝家”之后才回来的。他会把十三姬嫁进入宫之后当作幌子呆在家里收集朝廷的情报,不与王相见,返还“花菖蒲”,那一切全 部都是必要的举动。剩下的重要工作就只剩下说服三个哥哥了。他是为此才回来的。长兄没什么感慨轻轻皱了皱眉头,眼神依旧冷淡的说道。 “楸瑛,我没有把你交给那个不成熟国王的打算。绝对没有。蓝家不承认那个王。” 楸瑛吸了一口气。虽说和预料的一样——但是现在自己还有更加优先的事情。 “……那件事等我回来后再说。” 在楸瑛穿过长兄身边的瞬间,长兄静静的叹了一口气说到。 “……楸瑛,我告诉你一件事。进入宝镜山之社的巫女,是珠翠小姐哟。” 楸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过长兄没有再说什么。在楸瑛下上之后,玉华静静的走了过来。雪那非常孩子气的迁怒她道。 “就是因为你一年只做一次不甜的煎蛋,才会变成这样的。” “你还在说那个啊。” “龙莲呢?” “去玉龙了,是到朋友们那里去了吧。” “十三姬也进山了吗……到关键时刻了呢。” 司马迅在宝镜上了。 ……五年前独自一人闯过九彩江来到这座宅邸的妹妹。尽管她本人满身疮痍,却哭着在自己的面前磕头请求自己去挽救他所爱男人的性命。 ……雪那他们非常宠爱这个妹妹,所以才会将她送到国王身边。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能够毫无问题的克服,就像他们三人一样。 “雪那,你真的不打算原谅他吗?” 雪那的回答锐利而简洁。 “当然了。” 玉华察觉到那是货真价实的肺腑之言。


第五章 行踪不明的国王大人




王都——贵阳。
绛攸依旧被埋在侍郎室里小山般的工作之中。
绛攸突然停下笔,朝外望去。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变为夏天。
就连季节都改变了,可这吏部侍郎室毫无变化。
无论怎么说,黎深还是一样不工作。
绛攸吸了口气,把笔扔到砚台上。
他双手扶住额头——绛攸比谁都清楚,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也察觉到了黎深的情况和以往不同。
虽然以前的黎深的确也不工作,但那是因为他觉得“麻烦”。如果绛攸和部下酸溜溜地纠缠不休的话,他

也会很不情愿地动手做事的。但是,现在的黎深无论怎么说都顽固不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那冰

冷的拒绝只能认为是他想放弃吏部尚书这个职位上的责任。
——这样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全部完蛋的。绛攸代替黎深处理积压的工作,就好像用手在拼命阻止即将

崩溃的堤坝一样。堤坝总有一天还是会崩溃的。
即使这样,现在的绛攸也无能为力。每天他光是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就已经竭尽全力,根本没有去做其他

事情的时间和精力。绛攸放弃这工作的话,就意味着堤坝会立即崩溃。所以他完全无法顾及其他。
距离楸瑛离开贵阳已经很长时间了。
“……很快乐呢,绛攸。但是,只是那样是不行的。”
楸瑛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的确露出了对什么下定决心的表情。
那是明白了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应该怎么解决,因此才选择回去的表情。因此,绛攸才什么都没说,也没

有去挽留他。
——现在轮到自己了。
绛攸虽然明白这点,但是现在的他却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他只是确实听见了什么东西开始崩坏的声音。
……过来看看的杨修看到他那个样子,只是叹息着耸了耸肩。☉ ◎ ☉ ◎ ☉
秀丽虽然在州府花了好几天彻查资料,不过在司马迅的事件上却没有新的进展。“杀父”的确位于十恶前

列,可以不问理由直接处以极刑——
(……不可能没有调查过理由的。)
就算司马迅什么也没有说,官府也应该前往案发现场调查过的。当然也会听取司马家的陈词。可是那些却

根本没有记录。
另外日期也很奇怪。从司马迅自首到行刑之日,中间间隔了相当长的时间。尽管如此,调查报告却少得可

怜,就好像被某人做了废弃处理似的。
而且既然“司马迅”还活着,那么就当然有“施救者”。
再加上“司马迅”和“隼”是同一人物的话。
他创造出四处放走死刑犯的“牢中幽灵”,和在地方上暗杀五名官吏的兵部侍郎也有着某种关系——说起

来,他还是亲自杀死兵部侍郎的人——再加上暗杀十三姬未遂。
……还真是严重啊。当然,如果确认他们是同一人物的话, ……就需要去追查蓝家。
所以清雅那时才会想藉由楸瑛和十三姬调查背后的关系吗?
(……做为蓝将军的好友,十三姬未婚夫的人……)
正因为关系紧密……秀丽也自然不得不调查他们。
葵皇毅大概是打算考验秀丽在那之上会如何处置吧。
秀丽紧紧闭上眼睛。她其实很清楚,自己会磨磨蹭蹭翻找不存在的调查报告,只是单纯想要拖延罢了。
眼前仿佛出现了葵皇毅的冷笑。你会怎么办——他好像在这样说。
她当然也可以表示“并没有发现什么”就这么回去。可是,那葵皇毅一定会以“毫无用处”为由开除秀丽


“如果想要玩官吏游戏的话,就和那边的小孩一起去玩吧。”
他会再次对秀丽这样说。
——不可以逃避。
“打扰了。”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姜州牧的声音。
秀丽完全没有感到他的气息,吓得跳了起来。不知为什么,姜州牧的表情看起来更加阴沉了。
不过,他会亲自前来的事情只有一件。
“找到了吗!?”
“晚了一步。”
姜州牧露出世界末日般的阴沉表情低声说道。
“看来国王好像已经进入了九彩江。”
姜州牧明确地表示“已经无能为力了”。
“九彩江?”
秀丽在燕青和苏芳面前,点点头重复着姜州牧的话。
“似乎是州牧的权力无法触及的禁域。”
“搜山呢?”

“说了不可能啦。如果随便派出搜索队的话,那山可能会全员失踪的。不能为了国王一人而牺牲众多的

部下,人家是明确这样表示的。”
那是就算国王行踪不明,州府也没有搜索义务和责任的地点——
苏芳挖了挖耳朵说道。
“……葵长官不是也说过了吗?国王进了九彩江的话就不要搜索。”

秀丽微微瞪大了眼睛。奇怪,自己对苏芳说过此事吗?
“是的,说过了。姜州牧也是。虽然他可能会迷路。不过国王进人九彩江的话,就没有人能够帮忙了——

部下只能等待其归来。 据说那是自古以来的不成文规定。要是违反的话——”
“违反的话?’’
“据说会发生灾祸。”
燕青抱着椅背来回摇晃着说。
“哎……所以呢?小姐准备怎么办?相信国王等着他吗 ?“
秀丽深深叹了口气。
根本不用考虑,也不需要迷茫。
“——当然要去找了。”
苏芳目瞪口呆地问。
“真的吗?不是会发生灾祸吗?搞出问题可是会被开除哟?而且那还是连续不断有人迷路失踪的地方?你到底

在想什么?国王会回来的,我们只需要等着就行了吧。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进去,不过那可是国王啊,你

就相信他啦。”
秀丽生气了。她突然觉得愚蠢而按捺不住。
“狸狸,很遗憾的是我完全不相信王上。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我非常清楚他的天然呆和愚蠢样。老

实说,就算他一不小心错进人蓝将军所在地的邻山,我也绝对不会吃惊的!”
“真是过分。”苏芳这样想到。国王还真是可怜。
“我说啊,在重要的人也许在山里遇难的时候,怎么可能会说出‘相信并等待’这种悠闲的话啊。当然要

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啦。就算对象是狸狸或者燕青,我也一样会去找的。比起不知是否会发生的灾祸,

应该倾尽全力回避眼前的危机才对。”
燕青微笑着说。 “是啊,要是祈祷就能治病的话,小姐也不会去虎林郡了。”
要是被说成是“因为女州牧而疾病蔓延”的话,我还不如干脆直接自杀算了。
秀丽真正的武器是决不会被眼前事物迷惑的超常直觉。无论谁怎么说,“幸运”也不会白白等待自己的。
苏芳也想起了冗官解雇政策的时候。秀丽在那时也的确没有空等幸运的降临。
苏芳虽然认为秀丽是个运气好的女人,不过仔细想想的话,那却基本上都是她依靠自己的努力而取得的结

果。秀丽实际上是相当不幸的。
秀丽做了个深呼吸。
(找到刘辉的所在地了。)
——瞬间,她脑海里浮现出皇毅“进入九彩江的话就开除”的话。
秀丽咬紧嘴唇,把那言语抛到了脑后。她已经决定了。自己对那件事早已有了觉悟。
自己是为了迎接刘辉才来到这里的。
“——全速前往宝镜山。当然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呢。狸狸请留下来。因为实际上似乎是很危险的山.所

以要留下一个人在万一的时候和贵阳联络——”
“我要去。”
苏芳轻声说道。
“把和长官的联络交给姜州牧就可以了吧?我也要去,真是拿你没办法。你的意思是‘你没用处所以不要

来’对吧?我起码还能够升个火……大概吧。”
秀丽很惊讶。苏芳居然会主动说出那样的话。自己还以为他会说“我在这里等着,加油吧。”
不过她当然还是同意了。她感到高兴。

“人家不可能那么说吧。我先声明。人家在体力上应该要比狸狸更强的。’
秀丽下定决心地总结道。
“那么开始准备吧。首先拜托姜州牧寻找能够往往九彩江的老练船家,今天就耍出发哟。”
燕青和苏芳回答“了解”,开始迅速行动。
——姜州牧意外地没有对秀丽的决定出异议。
他非常迅速地准备了秀丽所必须的东西。
在离开州府的时候,秀丽突然顺便向姜州牧询间起某件事情。
“姜州牧,你知道有两个蛋黄的蓝鸭蛋。还有好像猴子脑袋的蘑菇吗?”
姜州牧仔细端详着秀丽说道。
“……哎呀。你居然知进这些呢。那可是非常罕见的珍味。那是——”
秀丽听到姜州牧的回答瞪大了眼睛,嘀咕着连连点头。
“谢谢你。那么,如果我们十天都没有消息的话,就请你立刻向贵阳的御史台和郑尚书令秘密报告事情的

经过寻求他们的指示。”
“我明白了,请一路小心。”

“啊啊!还有一件事!!”
秀丽心想搞不好再也没机会问了。所以慌慌张张转身说道。
“请问!蓝州有向河里放馒头漂流风俗的地方吧?那是——”
“啊啊,促成此事的监察御史的尊姓大名吗?”
秀丽马上察觉到姜州牧使用敬语的事情。
姜州牧微微露出笑容。不过那表情不知为何看起来反而好像更加不幸了,真可以算是七大不可思议之一。
“现在好像仍然在任。门下省长官·旺季大人就是那名监察御史本人。”
“没问题吗?让她去……”
姜州牧听到州尹非常担心的声音,用不如往日阴沉的表情点点头。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古今东西,名官吏的身上都有某种倾向。”
州尹猛地抓起笔。一定要记下来,以后出版《姜州牧名言集》是州尹秘密的野心。
“决不会放弃被无聊迷信、妄言所迷惑的人民。旺季大人曾这样说过。”
红秀丽也是如此。看来虎林郡的事件也确实是那孩子自己做出的判断。
名官吏会拼上性命前去帮助的国王,成为优秀国王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还有悠舜的事情也是。不过还不能轻易下结论。无论怎么想,现在跑到蓝州来的国王都是个笨蛋加

白痴。这是不会错的。不过倒是可以暂时将对于国王的评价束之高阁。因为也确实存在被臣下培育出来的

名君。
红秀丽毫不犹豫地立即决定前往九彩江之事就有那样的价值。
她做的还真是不错呢。就算是姜州牧一点点培养起来的副官都担心得六神无主。人无论活了多久,都会非

常简单被迷惑的。
姜州牧看着副官,谈起了另一件事。
“……你觉得在传说中,为什么明明兄长们不是没有从宝镜山回来,就是精神失常,而第十王子却能好好

地回来呢?’’
“哎哎??回来,就那不是只是传说吗——”
“这里有一种假设国王一直对总是围绕王位争执的九个兄长王子很恼火。所以想利用禁域将他们解决,在

宝镜山上部署了杀手,将其一网打尽。那座山也就是利用传说,体面收拾掉王族的地点。”
副官惊讶地抬起头。姜州牧的脸使故事听起来更加可怕了。
“只不过,的确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在起着作用,使那里变成容易迷路的地方也是事实。那么为什么第

十王子能平安归来呢?那是因为和九个兄长不同,有臣下想要帮助第十王子。因为他有不管是面对使人迷

路的大山、还是发生灾祸,都会毫不犹豫帮助他的臣下们。让人只能这么认为呢。之后,第十王子成为了

名君。如果周围聚集着帮助他的贤臣们,那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就是说也可以这样去思考的。”
正因为如此,姜州牧才会高度评价红秀丽的行动。
话虽如此,却没有任何保证能确保国王和她能够平安归来。他们在姜州牧看来都幼稚得像小孩子一样……

?而且有情报表明缥家已经进人了神社里。缥家是异能的一族,对王座也有着巨大的发言权。绝对是缥一

族在斟酌着代代进人那座大山的王侯贵族,一一处理掉他们的。恐怕这次也是一样。
进入神社的缥家之人会怎样裁定他们呢——
……姜州牧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他们如果回来的话,他会对红秀丽的行动表示敬意,现任蓝州州牧·姜

文仲在目前会选择对国王采取静观以及中立的立场。
秀丽在飞奔出蓝州州府之后,朝着码头全力飞奔而去。燕青和苏芳已经上了船。不过秀丽并没有察觉两人

脸上微妙的表情。
“哦。”
秀丽顺势,一跃而起,完美地着陆在船里。
“走了哟!!船家!全力朝九彩江出发!!”
那个瞬间,代替回答响起了让人全身无力的笛声。
……那是想忘也忘不掉的怪音—
秀丽转身朝“船家”望去。
那想忘也忘不掉的奇异打扮—(这次是在头上竖起“欢迎!心之挚友及其一行人”这样的旗子)。为什么没

有发觉呢?秀丽马上非常苦恼地这么想。
“哎、龙莲—!?”
“我确实收到了心之挚友之一的愿望。我会尽全力去实现的。那么要启程了。”
龙莲用力抓起船桨。
然后,前往地狱的旅程开始了。☉ ◎ ☉ ◎ ☉

……刘辉摇摇晃晃地在山中彷徨着。
他只是一直朝着山顶走着。
虽然有时会感觉到人的气息。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刘辉对此也并未留意。
他试着从河流和湖泊里捕鱼,……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九彩江连一条鱼都投有。而且水还是从未见过的绿

色,连湖底都看得一清二楚。有不少巨大的古木沉在湖底,不知为何好像被白雪覆盖一般雪白。他因为湖

水实在太过美丽清澈,以为很浅而曾试着下水,结果差点被淹死。那里其实非常深邃。
他越过了众多的湖泊和沼译,眺望过像是在挥洒珍珠般的大瀑布,还遭遇到像山一般巨大的整块岩石。其

中既有摇曳着淡绿色水草的沼泽,也有像镜子一般倒映着山峰的湖泊。在某个地方,甚至连河流中也有森

林存在。对于树木为何未被急流冲走而生长在河中,刘辉感到非常惊奇。
这九彩江就好像世外桃源般神秘而美丽。
刘辉不时采取生长在此处的奇怪蘑菇和山菜食用,一直向前走着。虽然他晚上是睡在树上,但是“莫邪”

却每天都叫个不停。久而久之,他终于也感到麻烦而不再管它。他每天早晨都在鸟的鸣叫声和朝露浸湿全

身中醒来。
他虽然是打算向上攀登,但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是在往下走。
他虽然似乎是迷路了,不过仍然毫不畏惧地在往上走。皮肤一点一点的开始感到寒意,终于连呼气都开始

变成白色。他还勉强记着天数。自从自己下船以来,已经过了好几天。自己应该是迷路了。
有一次,当自己口渴准备去湖边喝水时,发现了奇怪的生物。
看起来好像是熊。不过皮毛却分为黑白两种颜色。
刘辉因为那影子非常朦胧,所以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熊猫?”
自己虽然没有见过,不过十三姬和邵可确实提到过这种生物。
(……是什么来着。九彩江之主一类……)
因为它是肉食还是草食关系到刘辉的性命,所以刘辉拼命回想着之前听到的话。
食物是细竹?是草食。那就不要紧了。和它一起喝水去吧。
刘辉摇摇晃晃地走近湖边,开始大口喝起水来。
结果,有什么毛茸茸的温暖物体摩擦起他的腹部来。
“?……哇啊。”
定睛一看,熊猫的幼仔粘上了刘辉。头和背上不知什么时候都各爬上了一只。他被一共三只熊猫幼仔团

团围住。
熊猫父母在稍远处紧盯着这边,好像并没有袭击的打算。
刘辉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抚摸着肚子上的熊猫幼仔,将其抱了起来。
刘辉被时隔许久的温暖所慰藉,眼睛变得有些湿润。因为他一直都是孤单一人。
不过刘辉还是把非常亲近自己的熊猫幼仔还给了它们的父母,再次一个人开始登山。
“是以王的身份,还是以紫刘辉的身份?”
那句话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好想与楸瑛见面。但是现在这样是不能相见的。不单是楸瑛。如果自己不确认自己立场的话,就无法再前

往任何地方。
自己已经厌倦了逃避。就算再怎么逃避,也根本一点都不快乐。
刘辉不是为了别人,而只是为了自己一直朝着神社走去。
…… 他终于走进了生长着郁郁葱葱的高大针叶树木的昏暗森林之中。面对经过锻炼的刘辉来说也是很吃

力的陡坡。虽然他通过皮肤的寒冷和呼吸困难明白自己已经到了颇具海拔的地方,不过树木却依然无穷无

尽。高大的树木遮挡住阳光,完全不见天日。脚下踏过的是绒毯般松软的苔鲜和落叶——
然后,当他以为在前方看到了石阶一样的物体时。
刘辉终于忍耐不住一直抑制的激烈头痛、目眩和虚脱感,跪了下去。他因为胃里像被人胡乱搅拌似的呕吐

感而瘫倒在地。
他非常清楚身体开始急速冷却,意识飞快地变得稀薄。
……刘辉在最后听到某人接近的脚步声之后,终于丧失了意识。☉ ◎ ☉ ◎ ☉
静兰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十次注视“干将”了。
……其最近一直叫个不停。
静兰把剑收回鞘,屏住气息仔细聆听着。
透过墙壁,能听到陆清雅从室内传来的声音。虽然那是常人无法捕捉的细微声音,不过对于在皇子时代

经过一定程度特殊训练的静兰来说,却能够理解那对话。
“……哎哎,这下就有足够充分的证据了。谢谢。”
清雅在室内朝着正对自己的对象道谢道。
在国王和那女人不在的时候——清雅在心中说道。
葵长官特意让那女人前往蓝州的理由之一就是这个。
“我会以监察御史的权限,向宰相会议提出罢免吏部侍郎·李绛攸的申请。在这两年间,其自恃国王的

宠信逾越吏部侍郎职权的大量越权行为,再加上你在吏部收集的这些证据就足够了,杨修阁下。”
在冗官解雇时负责对秀丽进行查定的吏部蒙面官吏·杨修露出微笑说道。
“我不适合身处高位呢。不但会有许多麻烦事,而且还必须负起责任。我虽然想在一定程度上出人头地,

但是在某人下面为所欲为更符合我的个性。可要是呆在比自己无能的上司手下,却更加让人讨厌。我已经

不想再继续呆在李绛攸的手下了。那么万事拜托。陆御史。”
静兰听完之后,悄悄离开了那里。
这正是静兰留在王都的理由。尽管楸瑛在被罢免之前总算是离开了——只有这一点没有办法。清雅决不是

无能之辈。
而身为吏部侍郎,工作轻松安逸而不用负责,只需在一边谏言的绛攸本身就有问题。就像清雅一样。如果

得到了相应的地位,刘辉也就不必一个人背负上全部责任了。这根本不是诬陷,而是正当的弹劾。特别是

绛攸有着奉养父母的问题。
绛攸不在家里也隶属红黎深。而黎深是个轻易放弃了刘辉和王家的男人。御史台毫无疑问会借绛攸之名触

及红黎深的罢免问题。如果是不做工作的吏部尚书,而且还是红家家主的话,贵族派是不可能不把这作为

目标的。而黎深对吏部尚书的地位也并无留恋,说不干的话马上就会不干的吧。
虽然静兰也有尽力而为的打算,但是在最后的最后,绛攸会如何判断呢—那是绛攸自己的问题。

☉ ◎ ☉ ◎ ☉
“皇毅,你为什么让红家小姐去蓝州啊?”
皇毅没有回答晏树的提问。就算不回答,晏树也应该明白的。
因为会妨碍清雅的‘工作’吗?如果你认为不赶走她就会有麻烦的话,说明小姐也有了成长吧?也是呢。”
……你好像很高兴呢。’
“高兴啊。这让人不禁想要恶作剧吗?不这样的话就没意思了。差不多该开始认真布阵开战了呢。真是有

一直等待两年的价值啊。虽然对悠舜太过不利,让人感觉有点可怜,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
晏树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黎深那样会辞去吏部尚书呢。”
“不辞职的话就麻烦了。他应该和侍郎一起辞职。朝廷不需要没用的家伙。”
“国王也是一样吗?”
“他以为没人可以代替,真是个笨蛋。”
“要是尊敬的吏部侍郎发生那种事情的话,红家小姐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那是她回来之后的事情。”
“呐,皇毅。你是受谁之托让小姐去九彩江的?”
“……”
皇毅没有否定,却也没有回答。晏树应该也知道那个答案的。
皇毅淡色的双眸微微闪着光芒说道。
“……她回来的话,会变得有点用处吗?”
如果她能逃过缥家之手回来的话。
皇毅感到如果考虑自己对此是否有所期待,似乎会产生无趣的结果,于是便不再去想此事。

第六章 真正的王(上)




“……喂,小姐,狸狸,该醒了哦。”
被轻轻拍打着脸颊。秀丽呻吟了一声。
张开眼睛之时,她正身处于郁郁葱葱的森林之中。
“……瀑布在哪里?”
秀丽迷迷糊糊地问道。
之前的短暂记忆,就到船飞向空中时为止。
是的,就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样,船飞起来了。
从瀑布上方飞扑向瀑布之下。
之后就完全丧失了记忆。
秀丽勉强站了起来。定睛一看,苏芳也正在歪歪扭扭地爬起来。
“这里是瀑布的尽头,已经在九彩江之中了。船靠不了岸。我们只能步行很长一段路了。”

“不会吧?!刚把我叫起来就说这种话——”
想要一跃而起时,却发现全身沉重。所以也难怪苏芳会有这种想法。

“……都湿透了啦。”

衣服充分吸收了水分,重得不像话。简直就像穿着衣服游泳一样。
“虽然这样是有点乱来啦……不过托此之福,本来应该花三幕才能到达的路程,我们只用半天就到了…

…”

不愧是燕青,这种情况竟然还可以面带微笑。在秀丽与苏芳晕倒期间就已经醒过来的燕青,在与老师修行

期间早就见惯了各种各样惊人的东西了。两人之前晕倒实在是明智之举,一旦醒来就不得不面对三年不遇

的噩梦了。

秀丽在瑟瑟发抖,苏芳也打了个喷嚏,鼻水长流。
“哎呀,不是感冒了吧。”

“那就按刚才说的办吧……对了,龙莲呢。”

“他去找温泉了。”
“温泉?”
“他说这附近某个地方有一个冒温泉的池子,所以一醒来就去找了。刚好可以让你们泡泡温暖一下身体,

以免这样下去着凉。之后越往上走会越冷,马上就要登山了——”
说着,燕青握着棍子迅速转过身去,犹如要保护秀丽一般。
秀丽吃了一惊。这种情形到现在为止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
“……燕青,该不会?”

“啊,温泉前面好像有客人呢,小姐。”
“好像有什么其他人在温泉那?”
突然间,一个戴着黑布金丝镶边眼罩的青年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的额头上,刻着代表死刑犯的刺青。
秀丽瞪大了眼睛。虽然对方似乎变年轻了很多,但是他那少见的眼罩——一定不会错的。没想到会在这种

地方遇到他——
而对方似乎早就知道秀丽会到这里来一样,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了呢,大小姐。”
“——隼!”
告诉秀丽“牢中的幽灵”的事情并杀害兵部侍郎的,就是这个名叫隼的人。
而他,还有着身为司马迅的过去。※※※※※※※※※※※※※※
“我特意为迎接大小姐而来呢。”
依然是那种淡然而难以捉摸的感觉,隼如此说道。
秀丽拉了一下燕青的袖子,示意他开口接话。
“……你是奉谁的命令?”
“缥家的老太婆咯。”
隼很爽快地坦白了。而秀丽则皱起了眉头……这个回答还真是意外呢。
“缥家的老太婆?”。
“没错。她叫我带小姐去见她。”
“……你也真是直截了当呢。不过缥家的老太婆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缥家的老太婆并不是我的主人。”
秀丽留心记下了隼告知的情报。虽然暂时还不知道他是否在撒谎,不过收集情报是必要的,接下来要做的

是确认它的真实性。
“……我找的人有来过这里吗?”
“如果你说的是王的话,他昏倒后我已经把他送到山上的神社,暂时让他在那休息一段时间。”
隼连这件事也毫不掩饰地告诉了秀丽。
“休息?!”
“是高原反应。突然到很高的地方的话有时候就会这样。不过也因人而异。”
秀丽回头看着燕青。
“……燕青,是真的吗?但刘……王明明不是这么身体虚弱的人——”
“高原反应和晕船一样属于体质问题。和体力强不强什么的没什么关系,反而有可能让这种反应更强烈。

不过只要下山休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你不用担心。”
闻言,秀丽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你究竟为什么要特意带我去神社呢?”
“是啊。我也不想对大小姐动粗呢。不过比起你们四处乱转最后迷路,还是跟我走比较快吧。不过仅限大

小姐一个人而已,其他小子可不行。”
秀丽稍微考虑了一下。如果是燕青的话肯定会和隼发生争执,不过在这种地方打架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们对此山地形不熟,的确很容易迷路,而唯一了解情况的龙莲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找温泉了。
如果燕青和隼打起来的话就麻烦了。现在自己这边的战斗力可是一点也不能浪费。
秀丽整理了一下思绪,回头看向燕青与苏芳两人。
“那我给你们俩派其他的工作吧。”
苏芳又打了喷嚏。啥?工作?
“……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和燕青丢在这里吧?”
“我不是说了吗,有其他的工作交代给你们。燕青你去捉蓝鸭,因为需要它的蛋所以务必活捉。狸狸你去

采猴头菇。”
苏芳“啊?!”的怪叫一声,而领会了秀丽心意的燕青则是微微一笑。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到了九彩江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上司也嘱咐我要带些特产回去,所以你们就代

替我好好努力吧。捉蓝鸭和采猴头菇就是你们现在的工作哟,这样一来在不知不觉间就爬到山顶的神社了

不是很好吗?”
秀丽挺起胸膛抬头看着隼。
隼很不好对付。在贵阳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他既有胆量、才识又很聪明,对于形势的判断也是相当准确。

但秀丽也很清楚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现在只要不发生无谓的战斗就已经是最佳状况了。
“这样不是很好么?上面给我的命令是带小姐一人前往。不过如果有谁偷偷跟来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吧,我就配合大小姐的步调,悠闲地散步吧。”
苏芳这时终于也明白过来了。秀丽的意思是让他们在采蘑菇或抓鸭子时暗中跟上来。而且几乎可算是在敌

人(也许是敌人)的面前堂而皇之地跟着。
苏芳回头问燕青道。
“……那女人,在茶州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吧?”
“是啊。她在听到那个眼罩男说‘前来迎接’的时候就爽快地答应独自跟他前去。不管小姐有什么样的计

划,这次也实在有点冒险啊。”
但也正因为如此。燕青才选择了秀丽。
而苏芳也高兴地看着微笑的燕青。他想起了秀丽曾经告诉他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佳战略”的格言。
“呵呵……”
苏芳也笑了。他本身就对打架一窍不通,只要不用暴力无论怎样都好。
而隼和秀丽两人也真的开始悠悠哉哉地出发了。
“那好,狸狸,我们也走吧。不过你可别因为热衷于找猴头菇而把小姐跟丢了哦。”
“……你这家伙才是,可不要因为追美味的鸭子而跑到其他的山里去了啊!”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总觉得还有什么话想说啊”——两人不约而同地想道。※※※※※※※※※※※※※※

面对九彩江的美丽景色,秀丽几乎哑然了。
“为什么水会是翡翠色的?我从没见过……”
而隼似乎什么都知道,对于秀丽的任何问题都能一一解答。
“九彩江的确会给人这种感觉,连水底也清澈可见吧?看起来似乎很浅,但事实上相当深。如果不小心失

足落水,一定会被水流冲走的。水的颜色也是九彩江的一个谜,我主人曾说过其中的理由。”
“理由?”
“这里卧龙山脉的土壤,与其他山中的土有所不同。这种会让水变绿的特殊土壤与水相溶后,九彩江就

变成现在的翡翠色。所以,里面也没有鱼。”
“连鱼也没有?”
“没错,除了一个湖以外,九彩江里什么鱼也没有。而这里被称为‘桃源乡’,我认为也应该是同样的

原因,是土质的问题。明明水相当的深,但却是一眼见底的异常高的透明度。当然这很漂亮,但也就没有

了一切可以让鱼食用的饵食。湖底是白色的,我想就是它吸收了所有可以成为鱼饵食的物质,也因此没有

任何鱼栖息在此。”
“但是刚才你说有一个湖里有鱼啊。”
“是的,不过虽被称做是鱼,其实是连鳞片也没有的奇怪的东西。也许是因为生活在这个鱼难以生存的地

方而发生了变异吧。不过对于为什么只有这种鱼和为什么只有那里有鱼我至今也不大清楚。”
秀丽刚准备站起来,隼立刻上前扶了她一把。
她不时地回头确认燕青和苏芳是否有好好地跟上来……没过多久,远远看见燕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活捉

了一只鸭子,苏芳也背着装满猴头菇的包袱了。他们倒是有在好好“工作”呢。

(这两人也真了不起啊。)
秀丽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双拳。
“顺带一提,这里我们所见的湖也是九彩江的一个很大的谜。它是一百零八个湖泊沼泽中唯一一个即使在

深冬也绝对不会结冰的不可思议的湖。而在酷暑或者干旱季节,哪怕其他所有的湖都干涸了,也只有它不

会干枯。住在九彩江附近的村民,将这个湖叫做‘彩八仙之池’,也将其看做最后的依靠。大小姐你怎么

看?”
秀丽陷入了思索……对了,刚才有提到温泉——
“……难道,在这个湖底有温泉?所以它才冬天不结冰。而夏天无论怎么干旱.也因为湖底一直咕嘟咕嘟

地冒出泉水所以也不会干涸……?”
隼吹了一声口哨。
“哈,我也和你一样持相同意见。我认为因为这个‘彩八仙之池’相当深,所以即使湖底温泉不停地释放

热量也不可能使湖水温度上升。而且上游也时常有融雪化成的水流入这里。虽然我很想潜入水中一探究竟

,但至今还不能成行。不过大小姐的确是相当冷静和现实啊,连到了九彩江一样也毫不含糊。”
隼还是和以前一样。所以秀丽也很难将他当做敌人对待。
隼的言语总是能吸引人,所以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情理之中。
秀丽已经有所觉悟,这种悠闲的话题大概会持续到他们到达神社为止吧。不过比起解开九彩江的谜团,他

们应该有更应该谈论的话题。
“——隼。”
“嗯?”
“……你是蓝将军的青梅竹马,也是十三姬的婚配之人。司马迅,对吧?”
有一瞬间,隼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一般,露出了怀念的微笑。然后——
“你认错人了。”
他直截了当地回答秀丽。
而秀丽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并不想听到这个问答。
无论是为了蓝将军,或者是为了十三姬。※※※※※※※※※※※※※※※※※※※※
那一晚,秀丽他们生起了篝火过夜。燕青与苏芳也毫不各气地凑了过来。燕青杀了一只捉来的蓝鸭,秀丽

则将苏芳采来的奇怪的蘑菇做成料理,连隼也去四处摘来山菜,合在一起做了一顿相当丰盛的晚餐。
秀丽目不转睛地盯着蘑菇。
“……呜哇……真的呢,好像猴子头……”
不过虽然是外表令人讨厌的蘑菇,但味道却极其美味。真是很神奇地事。
之后第二天开始变得越来越冷了。
随着海拔的升高,即使到了中午,呼出的气也还是白色的。
而秀丽却仿佛无论怎么走也不会疲倦一样。
连隼也感觉很不可思议。
“……走了这么久,还有体力吗?之前连王也精疲力竭得倒下了呢。”
秀丽忽然觉得有点不安。她回头向后一看,只见苏方已经落在很远的后面。随着山体坡度的加大、海拔

的升高以及自身的疲劳都让他举步维艰。燕青也不时回头扶一把落后的苏芳。
……然而。秀丽却难已再保持平静了。
的确有点奇怪。她并不认为是对方体力不济的问题,再怎么说苏芳也是二十岁的成年男人,仅仅是这样的

步行就让他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是不寻常。
忽然觉得背后发冷。
“……你……偶尔,有没有觉得自己身体的情况有些不好啊奇怪的时候呢?”
她想起了在贵阳的时候缥璃樱对自己说过的话。对了——那个时候,不知什么原因她经常血流不止,所

以觉得自己哪里有些奇怪。
(那时候,究竟是什么让自己止血了呢——)
秀丽忽然下意识看了一眼紧贴在自己袖口处做装饰用的黑色石头。那时,就是用黑色和白色的石头在自己

手掌的伤口处来回滚动,血便止住了。
秀丽抚摩着黑石,让它贴近自己的掌心。
“只要是我们一族的人……大概没有什么不能做到……”
缥璃樱一族也就是缥家。
前面那个神社的人,也是缥家的人。
(是偶然吗……)
她开始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悄悄的在自己身边发生了。※※※※※※※※※※※※※※※※※※※

……不久,他们便到达了连日光也难以射入的长满高大的原生树木的茂密森林。
能听到附近河水哗哗流淌声音。以声音来判断的话大概是条急流吧。
傍晚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石阶。一条完全出人意料的石阶。在它的转角处有一匹马正在悠闲

地吃草。那是一匹漆黑的、极其漂亮的马。
隼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它,然后慢慢靠近这匹黑马的身边。
马儿似乎很喜欢隼似的拿鼻尖蹭了蹭他。而秀丽总觉得这匹漆黑的骏马实在很像十三姬的爱马。不过这应

该是不可能的事吧。
“这是你的马?真漂亮呢。”
“嗯……”
隼苦笑着没有回答。
回头一看,已经看不到燕青与苏芳的身影了。苏芳早已经精疲力竭,也许没跟上来吧。
秀丽虽然感觉到一丝不安,但现在也只能跟着隼走了。
“这是最后的一段路了。一百零八个台阶。爬上去的话就到神社了。好,我们走吧。”※※※※※※※

※※※※※※※※※※※※※※※
隼没有说谎。在爬上一百零八级石阶之后,一座让人联想到王都仙洞宫的古老而壮丽的神社便出现在眼前

。虽然称不上宏大,但规模也不算小。
不顾黑石的微微震动,秀丽拢紧了袖口。
进入神社后,空气中更是充满了庄严和静谧之感,似乎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一般。穿过空无一人的廊下,

隼向更深处走去。
在这种地方秀丽也不得不提高警觉,因为单凭她一人是无法战胜隼的。
“喂,王真的在这里吗?”
“当然。”
隼在拐了几个弯以后,最终在一面墙壁前停了下来,他开始摸索着墙的某处。
之后,一扇门忽然打开,墙壁的对面出现了一个昏暗的空湖那是通往地下的台阶。
秀丽非常吃惊。刚才战战兢兢地跟着隼走过的地方,有无数个犹如监狱一般被木门挡住的房间。这里非

常大。而且让人感觉更加诡异的是连一盏灯也没有,完全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在经过刚才的大厅时,隼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似乎有谁躺在那里。
秀丽冲了过去。
她抓住窗沿,即使看不清楚她也知道,那是刘辉。
他似乎筋疲力尽毫无意识,而且好像还在发烧,紧紧地裹在被子里,额头上放着一块湿毛巾。看到这种状

况,秀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同时,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泪水像决堤一样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自从他一言不发地跑出城后,她就完全不知道他的行踪,已经快一个月了。
——我,好担心。

这时,背后忽然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脸颊。
秀丽回头一看,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的是——
“珠翠!?”
珠翠红唇傲然地微微一撇,但从那嘴唇发出的声音,却并不属于珠翠!
“你可算是来了,小姐,我已经等很久了。”
——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瞬间贯穿全身一样。
秀丽只发出了“诶?”的一声低喃……然后便倒下了。
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在逐渐消失的意识里,秀丽这样想着。
(对了……在石荣村找消失的影月的时候——)
在自己进入采掘场时——就像这样被风抓住一般的感觉。然后昏倒。
最后,轻声呼唤着珠翠和刘辉的名字,秀丽屈膝倒在地上。※※※※※※※※※※※※※※※※※※
刘辉在一片昏暗中醒了过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仔细一看,自己已不在森林中,而是身处室内了。
昏暗的房间里连一扇窗户也没有,只有一盏灯。
额头上盖着一张已经变得温热的湿毛巾。他一起身。就觉得头晕目眩。
“你终于起来了啊?”
刘辉迟缓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的是木头拉门。
……刘辉已经被监禁于房间中了。
而在看到拉门对面的美丽女性时,刘辉不由得大吃一惊。
“珠翠?!”
“这个身体的确是叫这个名字。不过我现在稍微借用一下。”
从珠翠口中发出的是与珠翠完全不同的、冷冷的其他女人的声音。而且表情也截然不同。
“……你是谁?”
“初次见面。我是缥家的现任家主,缥璃樱的姐姐,缥瑠花。”
珠翠的嘴边浮现出一丝冷酷的微笑。这是绝不可能出现在珠翠脸上的嘲讽之情。
“……原来如此。的确如璃樱所说。你和先王完全不同。那个鬼一样的男人的孩子,竟然意外地有一张漂

亮的脸呢。”
瑠花打开木门进入房问。
她用白皙的指尖,轻轻抬起刘辉的下巴。
“呵呵……真是难以想象,那个男人也有过这种样子的时候呢。”
“你是说……父王吗?”
“我可不认为那家伙会到这种地方来,虽然我是很想会一会他。”
瑠花似乎完全不把刘辉的反应放在心上。
“你应该是比清苑更好对付的王吧。”
“哥哥……”
“喂,你放弃王位吧……”
瑠花朱唇轻启,像唱歌一般如此对刘辉说道。
“像你这种软弱的家伙,一点也不像那个男人。你不觉得辛苦吗?而你原本并不需要如此辛苦的。”

灯光在两人之间微微晃动。
刘辉的头顶似乎笼罩着一层雾一般的朦胧。
“你不用担心。我会找人代替你好好地做王的。”
“代替我……”
“呵,羽羽没跟你说过吗?这应该是即位之时就应该知道的常识。你也真是个悠哉的王呢。王家与缥家的

关系。就犹如硬币的正反面一样,无论差了哪一面都无法成立。这也是苍玄王的血统能够一直延续下去的

原因。”
瑠花似乎并不想向刘辉多做解释。
“虽然那个男人杀掉了很大一部分拥有这种血脉的人,但还是有少数残留了下来。也就是说有资格继承王

位的,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所以即使你放弃王位也没有任何关系——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也不用因为

辛苦而哭泣了。”
“……”
“你根本不是王。因为你可以毫不介意地丢下一切来到这里。你自己也注意到了吧?你算不上一个王。将

政事全部丢给一个女人,根本不配做国王。而且。你也正在失去人心。只剩你一个人的话,你就什么也做

不了。当然,即使你周围的人都走光了,你也不想采取任何行动吧?继承王位后却一直后宫空虚,这两年

你只不过是为了那个女人而留在王位上的吧。”
刘辉咬紧了下唇……他没办法反驳。
因为秀丽的期望而成为王。刘辉已经这样度过了两年的生活。
对于他率直的反应,瑠花发出了银铃般的嘲笑声。
“你想要成为怎样的王呢?别告诉我想成为名君哦。我怕会忍不住想笑的。这只不过是那个女人对你的期

望,而不是你自己的期望。而且就算成为名君又如何呢?无论怎样的世界都会有阴霾。而你自己想成为的

王在哪里呢?”
“我……”
“逃吧,逃吧,逃吧!呆在那种地方你不觉得愚蠢吗?你想当个傻瓜吗?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如果我还年

轻的话,也可以做你的情人哦。如果这个肉体可以的话,我们也可以一起到床上去。”
她轻轻地抚摩着刘辉苍白的脸。
“为那个女人而处理政事,为那个女人设置官位,为那个女人而不与任何人结婚。接下来呢?你的臣民都

感到迷茫了吧?就算在太平盛世也受人非议。这些至今都让你饱受困扰吧?羽羽也很可怜呢,为了早日让你

的王位稳固而拼命努力,四处奔走,用尽各种办法。真是愚蠢的王和愚蠢的臣子啊。只不过为了毫无意义

的“花”而已——如果那个女人真有那么好的话,你不如放下王位和她在一起吧。为她做到这种程度的话

,她也会难以拒绝,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瑠花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是让人头晕的笑声。
“——呐,只要放弃王位就好了啊。之后会有人接替你的。即使身在王位,你也是一个不可能成为伟大的

王的傻孩子啊。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会给你现在所享有的一切。只要你身在王位,每天就必须面对

堆积如山的工作而不可能偷懒,连一点空闲也没有,听着臣子在你耳边唠叨个没完。而且现在有能力的臣

子大多已经年老,不久都会离去,那时你该怎么办呢?你不用再培育新的臣子,也不用再为赢得臣下的认

同而努力,你已经可以不必再回到那碌碌无为的两年一样的生活了。你并不适合王位。所以将它让给更适

合的人吧。缥家无法认同这样的你,而且有这样想法的人应该不止缥家而已。”
刘辉皱着脸歪着头看着她。
女人的指尖怜爱地滑过刘辉的颈间。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呐,早点说出口吧,这样你就会变得轻松了。就这么简单而已。现在开口的话,谁

也不会被卷进来,你很轻松就可以让出这个国家了。”
“……我不要。”
闻言,有着珠翠脸孔的女人皱起了柳眉。
“……什么?”
“我说我不要。我不会舍弃王位。我决不会放弃王位。”
因为难以逃避而逃避。
因为不想面对无法回应众人期待的自己。
“无论是做为王,还是做为紫刘辉。”
他无法回答那个问题。
这让他很痛苦很痛苦。
……他已经清楚地了解了。
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呢。为什么会到现在这种已经痛苦到想逃的程度了呢?
在身为王子时根本不想成为王。他是在被邵可恳求,希望自己成为王之后才继承了王位。而之后也以兄

长为由完全不执掌政事。然后便遇到了秀丽。他想为了秀丽而成为一个像样的王。但只要楸瑛和绛攸不在

身边,自己就难以挺起胸膛。至今为止的所有决断也是因为想着“他们两人都这么说了”而下的决定。而

刘辉本身并不具备作为王的决断的信念。所以,他很容易便动摇了。
正因为如此,刘辉并不能称之为王,根本不能称之为王。
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并不算是一国之主的时候,他感到不安、焦躁、连呼吸都沉郁得痛苦不堪。他对无法回

答缥璃樱问题的自己感到无比的羞耻。但越是逃离王座却越是痛苦。
刘辉,开始渐渐有身为王的觉悟了。

并非为了秀丽,也不是为了邵可,更不是被霄太师所强迫。至今为止。刘辉第一次有了想成为王的意识。

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
所以。他讨厌达不到要求的自己。讨厌无法回应众人期待的自己。对于现在的不成熟,他已经自我绝望了


“要成为王,必须到宝镜山的神社去。”
但是自己独自乘着小船一心想登上宝镜山却并不是因为相信这句话。自己就是王。这一点无须证明。他只

是想要求证藏在自己心底的,希望自己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王的心愿。
他想要求证独自一人,没有任何人在身边的时候,自己是否还会坚持这个愿望。
或许有点太迟,但刘辉现在还是王。只要他在还身为王就得做这样的努力,自己绝不可能舍弃王位。哪怕

就剩自己一个人。
“我是王。就算到最后一刻我也不能舍弃这样的自己。我绝不会仅仅是紫刘辉而已——”
他要以王的身份,找回楸瑛,然后一起回到王都。
在一心等待着这样自己的悠舜与静兰的面前,回去。
他已经不会再逃了。他会重新正视紫刘辉这个名字,绝对不会再逃避了。
刘辉不仅是刘辉,同时还是王。他绝不会再舍弃这样的自己了——
他再也不会说刘辉不想成为王这种话了。
“我就是王。我不会再逃避了。在生命终止之前我都将尽力做一个君主。”
“——真是不错的发言呢。”
突然,在拉门的另一边传来了声音。
连瑠花也吃惊地回头。
站在那里的——正是满脸微笑的楸瑛。
“你会说这些话的确让人惊讶。”
楸瑛快步走过来,插到瑠花与刘辉之间。
瑠花不动声色地后退,离开了刘辉身边。略带嘲弄地看着他。
“……呵呵,还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孩子呢。不过这样也好。你应该明白吧?九彩江是俗世权利不可侵犯的

领域。无论这里发生任何事都是被允许的——隼!!和珠翠一起取下这孩子的首级,知道了吗?!”
随着这一声傲然的命令,珠翠的表情忽然变了,名为缥瑠花的女人已经消失了。
而珠翠也忽然倒下。
“珠翠!!”
刘辉想要站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反倒脚下一软。
楸瑛慌忙抱住他.
“是高原反应吧。只要到海拔较低的地方稍微休息一下就会恢复的,现在先不要逞强。”
“……楸瑛,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我吗?很早就跟在王上身后了。你费力地挖蘑菇的时候,被熊猫穷追不舍的时候我都看得很清楚呢。”

刘辉瞬间羞耻地觉得干脆死了算了……自己竟然完全都没有注意到。
楸瑛悠然地拔出剑,回头道。
“——当然,我也看到有人将我这个昏倒的笨蛋王上给捡回去了。”
“这是你对王上说话应有的态度吗?楸瑛。”
“笨蛋先休息一会吧。让我先收拾抓住秀丽殿下的家伙。”
忽然听到秀丽的名字,刘辉吃了一惊。
“秀丽也在这里?”
“嗯,秀丽殿下前来接你,在看到你的时候还哭了哦。真是因果报应啊,现在你不回去也不行了呢。”
这时,珠翠忽然动了。
楸瑛也吃了一惊。如果这次和贵阳那时一样,珠翠被洗脑了话——珠翠和迅两人联手.他将很难保护暂

时还不能动的刘辉。
而不知道以前发生什么事的刘辉则呼唤着珠翠的名字。
“珠翠!!”
在他叫她的瞬间,珠翠跳了起来。她的脸上已经不再是刚才那女人的表情,但也不是珠翠的神色。似乎被

剥离了所有感情,只剩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而在她双手间闪动的是两把暗器。
珠翠一言不发地发动了攻击。
而完全不能动弹的刘辉则是瞠目结舌。
“你怎么了,珠翠?!”
“她被洗脑了。洗脑和暗杀可是缥家的家传绝技呢。”
楸瑛只能暂时放弃将迅作为第一目标,带着刘辉逃出了房间。
(真不妙。要是有谁在的话——)
正在这时,忽然从旁边跳出一个人挡住了珠翠的刀。
“十三姬?!”
“哥哥!我来做迅那个笨蛋的对手,你快点叫醒珠翠!!”
而在看到自己曾经的爱马的时候就有所预感的迅则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苦笑。
她大概早就跟在自己和秀丽后面。刚才就藏在门后吧。
“哟,萤。”
看着所爱少女的容颜,迅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楸瑛暂时放下刘辉。而珠翠连看也没看一眼十三姬,只顾遵从瑠花的命令,将刘辉作为第一目标。
而刘辉身体不能动弹,连基本防守也做不到。但是他却完全不顾自己大叫着提醒楸瑛——
“楸瑛,别伤了珠翠!”
“我知道啦。”
楸瑛并不拔剑,只是抓住珠翠的手腕将她手中的暗器击飞后便把她推倒在一旁。
而珠翠却轻松地转身一跃又站了起来。
“楸瑛!你这样做也无济于事!用最常用的办法解除洗脑啊!”
“是啊哥哥!你不是就只有这点本事吧?!”
……怎么会暴露的啊——楸瑛想。好像被他们小看了似的。
而在一旁偷偷笑着的迅更是让他相当不爽。那个家伙。
当时解除洗脑的时候,秀丽是怎么叫来着?
“珠翠——珠翠大人,请睁开眼睛。”
他试着唤醒珠翠,却招来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楸瑛一边模仿着燕青的体术躲闪着对方的攻击,一边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但是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似乎

让她的攻势更加猛烈。楸瑛不由得开始深刻反省自己过去的行为,虽然现在似乎有点太迟了。
(……自己果然还是比不上秀丽吗?)
楸瑛开始冷静下来。
但是就这样僵持下去是不行的。
楸瑛终于决定使出最终的手段。可恶!本来并不想做到这种程度的——
“啊!!那不是邵可大人吗?!”
……这句话立刻产生了效果。
珠翠瞬间就停止了动作。
而迅和十三姬则是不约而同地无力地耷拉下肩膀……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连刘辉也哑口无言。竟然拿珠翠喜欢的男人来挡驾——不对,关键不在这里吧!
“楸瑛!你没有身为男人的自尊了吗?拜托你严肃点好不好啊!”
-
“是啊,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吧哥哥!!真是太差劲了!”
“喂,我说你们……这种时候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楸瑛自暴自弃地回应。那种事情他当然知道。
“外行人给我住口啦!!现在哪还有空注意这种事,我不是被逼碍走投无路了吗?!哪还有时间选什么最佳手

段啊?!”
真是的,最想哭的应该是楸瑛自己。爱什么的也是别人的爱啊。
而值得庆幸的是,珠翠的眼睛里终于开始出现了感情,有高兴也有悲伤。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他拼命摇晃着她。
“珠翠!!振作一点!”
楸瑛拍打着她的脸颊。
而后,珠翠终于回过神来,瞪着他道。
“……好痛!!”
“你要负起责任!”
“真是的!!就算你赔偿我的损失也得让我打回来才行!”
“我知道了。”
被对方一顿抢白的楸瑛似乎也对自己刚才的乱来有点心虚。
目睹这一切的刘辉和十三姬以及迅都完全不同情此人。
而珠翠总算找回了自己,也大概弄清了目前的状况。
“……王上!”
“太好了,珠翠——”
“您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通过这次旅行找回自己。”
珠翠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在。但缥瑠花应该就在附近。
“秀丽殿下呢?!”
隼悠然插了一句:
“大小姐的话.现在在神社最里面的房间里躺着呢。”
“啊,多谢。”
刘辉道了一声谢,却被楸瑛一顿怒骂。
“你对一个想杀了你的人道什么谢啊?”
“但、但是——”
迅并没有任何杀意。
而正因为楸瑛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更加焦躁。
十三姬握紧刀。
刀刃直指着迅。
“——哥哥你们先走。这家伙的对手是我。”
而楸瑛瞬间犹豫了。因为十三姬根本不是迅的对手。
“拜托了,哥哥。”
面对妹妹几近颤抖的恳求,楸瑛终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他也只能说这句话而已。
瑠花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孩。
……与拥有冷艳美貌的蔷薇姬不同,她只是个容貌平凡的女孩子。
她伸出手指。指尖呈半透明。在离开了珠翠的肉体之后,她仅有灵魂漂浮在空中,根本无法实际触摸到床

上的女孩。
抚摩着她的脸颊,滑过下颚,沿着脖子,抚摸着锁骨的凹陷处。
她漆黑的目光中,充满着极度憎恨的色彩。
——蔷薇姬。
她唯一的、美丽的弟弟——璃樱爱着的女人。
将蔷薇姬幽禁起来,每一天都去看她,几十年来璃樱生活的一切都是为了蔷薇姬。
虽然瑠花可以为了弟弟奉献自己的全部,但是自从蔷薇姬逃脱弟弟的束缚之后——不,正因为她的逃走,

反倒更加将弟弟的心囚禁在蔷薇姬那里。
直到现在,弟弟的心里也只有蔷薇姬。
瑠花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除了弟弟。
从出生之后近百年的时间里,璃樱从不见瑠花。
一次也没有。
而这一切的元凶现在就在眼前。
凝聚了百年憎恨的眼睛,忽然间变得犹如在梦中一般的朦胧。
“……这样的话,璃樱也会很高兴吧。”
近乎怜惜抚摩着秀丽苍白的脸。
这本应该是她憎恶到极点的女人。
但,这个女孩既是蔷薇姬又并非蔷薇姬。
像弟弟从未见过瑠花一样,瑠花也不再是那个因为没见过弟弟而充满了憎恨的女子。
所以,瑁花从心底觉得喜悦。
“这样一来的话,璃樱应该会来见我了吧。”
瑠花犹如孩子一般天真无邪地笑了起来。
在虎林郡的时候任命那个无能的涟实在是很失策。男人这种东西,除了传宗接代以外根本毫无用处。不过

这样也好,现在总算将她所希望的女孩弄到这里来了。
这次亲爱的弟弟总会像看着他的蔷薇姬一样,以他漆黑的眼瞳,好好地凝视着自己了吧。
呵呵,瑠花鲜红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是啊——
“只要得到这个女孩的肉体的话,一定……”
透明的指尖伸向了秀丽的胸口。
“——到此为止了,瑠花。”
瑠花停下手,悠然回头。
她露出一副怀念的表情,从喉咙深处发出嗤嗤的笑声。
“好久不见了啊,黑狼。”
或许是因为离魂之术的原因,那透明的魂魄,是瑠花美丽的少女之姿。
瑠花与弟弟璃樱不同,并没有不老的肉体。她与普通人一样会老去。她应该已经年过八十了,所以邵可也

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邵可咋了咋舌。
“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油尽灯枯了呢。”
“呵呵。你还是那么没口德。你不是一向都很讨厌我吗?”
她倒是对夺走蔷薇姬的邵可挺有好感。
“怎么?我已经决定要这个女孩了。你这笨蛋不老老实实地去隐居难道傻得想和我抢人吗?
“我倒是觉得直到现在还对你那乱来的弟弟痴迷不已的你更像笨蛋呢。”
瑠花眨着眼睛.然后就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一样大笑起来。
“哈哈,你是在对我说教吗?就凭你这个愚蠢地爱着非人类的东西,希望得到根本不存在的仙女的心,最

后强行将其夺走的家伙?你就是一个比普通人都要愚蠢百倍的男人,连孩子都生了还有如此执念实在值得

称赞,我与你相比还差得远呢。”
邵可的眼睛渐渐凝固成犹如黑暗深渊一般冷酷的黑色。
瑠花怀念地看着邵可,这才是黑狼的眼睛。
那个孤身一人闯人缥家,杀死无数族人的冷酷得像冰一样的杀手。
“愚蠢的男人。以人类之身射下天上月亮的代价可是巨大的。看,你恋爱的补偿就是这个女孩吗?真可怜

啊。看着她如此拼命地生存难道你不更觉得悲哀吗?她是一个比任何人都有自觉的女孩,也因此谁也无法

理解她。在这个男人为主的国家里,可能难以独自生存下去吧。”
带着沉痛的表情,瑠花抚摩着秀丽的脸。
“女人很容易陷入感情,然后头脑会变笨,变得只为丈夫而生,忍受丈夫在外面养情人,为他生孩子,渐

渐将服侍丈夫作为自己全部的生活——在这种愚昧的想法占主导地位的国家里,这个女孩最终会怎样呢?

虽然她有这种能力,但是像你们这样的男人还是会毫不在乎地让她下厨房,缝补衣服,端茶倒水,甚至给

男人送上媚眼吧。而她们完全不去考虑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连这种疑问也没有的女人难道不是白

痴吗?但是对于男人而言。女人只要默默的服侍自己就够了。他们根本不会以理性来抑制自己的性欲和破

坏欲。对男人而言,从事生育和养育孩子这件神圣工作的女人只不过是他们快乐和情欲的发泄工具而已。

这是怎样的傲慢?!无休止的战争全因为男人,而人类之所以没有灭亡则全靠女人。但是只要男人拥有支配

权,这个状况就永远也无法改变。”
“你现在的说法可跟刚才你给刘辉所说的完全不同啊。”
“为了女人而倾国倾城,最后却让女人背上骂名。男人经常会被女人的姿色诱惑而无心政事。所谓男人这

种东西,很容易就会被金钱和情欲所支配。一言不合就相互杀戮。除了作为种马外根本毫无作用。”
邵可感觉到背后的寒意。的确,除了对弟弟的事情以外,瑠花可说是一个极其聪明和冷静沉着的女性。她

的政治手腕,几乎可以与先王相媲美。
瑠花静静地低头凝视着秀丽。
“……黑狼,你早已是罪孽深重。就不要让这个无辜的孩子再背负你和蔷薇姬的罪业了吧。这女孩子不是

很可怜吗?在这个国家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在虎都林的时候,能保护她周全固然不错。但不也有吓得落

荒而逃的傻瓜吗?现在,你已经是她的障碍了……这是命运。”
邵可神色微微一变。
“……你是什么意思?”
“呵,你似乎不大相信我说的话呢。这女孩的命运就是会让她周围的男人疯狂。无论是你,还是那个年轻

的王,或者是茶朔洵。只要有一丝想要帮助这个女孩的想法,他的命运就将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如果她接

受所爱的男人的帮助,那么这个男人就将追随她,直到死亡。而她会为了这个男人生存。竭尽全力,却也

不得不为了他而离开。这就是命运。无论是好是坏,都已经深入她的骨髓中了……即使想要改变,似乎也

已经太迟了。而且你似乎也不打算把这个孩子交给我呢。”
邵可深吸了一口气。瑠花的话,无论是她的策略。还是谎言或者计算,甚至她那极其巧妙的说法方式,都

无一不尖锐地切中对手的弱点。似乎毫无破绽。邵可动摇了。
“——不。一旦我把她交给你的话她一定会被你利用,就像我妻子和珠翠一样。”
“呵呵……你还是这么心直口快呢。不过我可不会被你随口几句话就迷惑了。”
瑠花笑了。
“你就是这样。对于心爱的花儿,总是不捏在手心就觉得不放心。就算明知道它会在自己手掌中枯萎,却

依然会毫不迟疑地把它摘下来。你就是这种比谁都更有热情且更加傲慢的男人。被你所爱的女人无疑是幸

福的。这是就算明知道会走向灭亡也无所谓的沉溺之爱。”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瑠花的心里却忽然浮现出一丝寂寞的羡慕之情。
“……但是,无论你怎样爱护,摘下的花儿最终也逃不过枯萎的命运。你应该早就清楚你爱女的命运吧。

这样你还忍心让她背负你们的罪业,走上一条不归路吗?”
邵可拿起屋子里作为神体被安放在那的镜子。
“——就算如此。我也绝对不把她交给你和璃樱。我的女儿应该有自己自由的生活。”
瑠花鲜红的嘴唇微微勾起。
“你这个能射落天上月亮的非凡男人,现在却仅仅为了把我赶走要打破那面镜子吗?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

么事吧?”
这面镜子,是瑠花使用离魂之术的媒介。一旦将它打破,她的魂魄就将强行被打回原本的身体中。
但是这面宝镜原本却并不是为了施这种微不足道的术而放在那里的。
宝镜山——它是这座山名字由来的封妖之镜。
虽然很清楚这一切,但邵可仍然面无表情的、毫不犹豫的让镜子从手中一点点滑落。因为如果就这样放任

琉花的话,对于不能使用术的绍可是大大的不利。而秀丽也必定会被她夺走。
邵可冷冷地说道。
“这不过是给你们缥家增加一点工作而已。所以就别再对我罗罗嗦嗦,好好完成你的工作吧。”
“我果然还是没办法讨厌你呢。你简直接像冰一样冷静。无论什么时候也既理性又现实。为了得到所爱的

人而不惜破坏一切,而完全不顾会招来什么灾祸。不过这种深切的感情也令人觉得可怜呢。你的爱女最终

也会毁灭在这样的爱之下吧。我和你是同类。所以,就像你夺走蔷薇姬一样,我也会从你手中夺走你的女

儿。一定。”
镜子落下,碎裂为千万片,四散溅开。
瑠花透明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幻和淡薄。
而她直到最后仍在微笑。犹如胜利者一般。
——然后,地动山摇。

第六章 真正的王(下)




“——哥哥你先走,这家伙的对手是我!”
在听到十三姬这句话之后,楸瑛便扶着刘辉冲了出去。
而珠翠跑向与楸瑛不同的另一个方向。即使这样也没能追上楸瑛。
“楸瑛!你怎么能丢下珠翠和你妹妹?——还有秀丽啊!!”
“你是一国之王!必须优先保证你的安全!就算是秀丽殿下被捉。我也必须以你为优先。而我妹妹之所以会

留下来也是为了保护你,为了让你能够从迅手中逃脱争取时间!就算你觉得讨厌,也请有这种基本的自觉

好吗?!”
被严厉地训斥之后,刘辉也无言以对。
楸瑛飞跃出神社,转向屋子背后。已经可以听到哗哗的瀑布声。
(那里应该有船——)
定期管理九彩江的正是蓝家。所以他当然会划船。
然而定睛一看,却发现船上已经有了先到的人。楸瑛皱起眉头。究竟是谁——
船上忽然响起了悠闲的声音。
“现在是提问时间。你是敌人?还是伙伴?叫什么名字?要是伙伴倒是不错哟~”
楸瑛还没来得及回答,在船底睡觉的另一个人忽然站了起来。
“那不是我的愚兄之四吗。虽然素行不良还有怪癖……先让他们上船吧。另一个人是王上。”
看着忽然出现的龙莲,楸瑛完全石化。这不是他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锵锵地突然冒出来的的弟弟吗?
“啊,是这样啊?王没事吧?”
苏芳看了一眼楸瑛,点头道原来如此啊……他似乎还对当初赝品被捕的事情耿耿于怀。
“那请您快上船吧~注意不要踩到蘑菇和鸭子哟。”
苏芳拉了拉身边的绳子,亮出了小船附近燕青所做的陷阱。
楸瑛立刻跳过那些看起来相当深的陷阱,先将刘辉送到船中。
“这是燕青做的?”
秀丽与燕青和苏芳三人一同进入蓝州,这是楸瑛从玉华那里得到的情报。
“是啊。燕青观察了四周环境后,为了让我们的小船能够在遇到敌人或同伴的时候能够一口气逃走而做的

,如果有敌人前来的话这些陷阱能够有效地为我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而他在这里独自等待的时候,龙莲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虽然苏芳对于发生在秀丽身边的任何事情都已经不再会大惊小怪了,不过温泉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呢?
“也就是说,燕青去秀丽那里了?”
“嗯,虽然中途就失去了联络,不过现在燕青应该在神社那边寻找小姐吧。”
“我知道了。那王上就拜托你了。——龙莲!”
而后,楸瑛苦笑着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弟。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而龙莲则以行动代替了回答。他飘然跃出小船。楸瑛最后又看了一眼苏芳。
“苏芳,如果有万一的话请你带着王先逃走。”
“收到!”
而另一边拼命想要摆脱头晕目眩状况的刘辉闻言,不由得绝望地抬头看着苏芳——收到?!
此时楸瑛与龙莲已经开始返回神社。
刘辉一手撑着船沿想要站起来跟上他们,却被苏芳一把揪住衣领将他拉了回来。
“你悠悠哉哉的在做什么啊?你要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将你平安无事地带回去才到这里来的。你想让这一切

都白费吗?给我差不多一点吧!简直是本末倒置!你就乖乖地让别人保护吧,这也是你身为王的工作。你别

把你的官员都当成傻瓜了!”
刘辉倒抽了一口冷气。
留在后面与迅对峙的十三姬。
放弃了妹妹和珠翠而选择保护他的楸瑛。
为了追回刘辉而来这个迷宫一般的山上的秀丽。
一旦发生万一就只能丢弃燕青和秀丽带他逃走的苏芳。
——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王”。
“请您有点自觉吧!”
如果自己再轻率行事,将可能失去更多——
“我知道了。我会按楸瑛说的做。”
刘辉将手抽离了船沿。
而此时,忽然间咚的一声巨响,然后地动山摇。※※※※※※※※※※※※※※※※※※※※※
十三姬凝视着自己所爱男人的容颜。
“你是为了杀死王上而来?”
“是啊。”
“那你就是我的敌人。我要从你手中守护哥哥和王。如果让你再在周围晃来晃去的话,一旦哥哥离开,王

就会落单。”
迅残存的独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
“萤,这个国王很优秀吗?”
“和你相比的话的确是好很多。”
“是吗?……我还真是有点后悔呢。”
十三姬咬紧了嘴唇。
“迅,如果我能和你在一起的话,应该会很幸福吧。但是,今天我才知道,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你

也不可能和我在一起。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完美无缺。”
迅应该也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吧。
比任何人都更爱着对方。
但是,这种幸福总隐藏着阴霾。
无论是迅对于十三姬,或者是十三姬对于迅而言,是犹如影子一般不可分割的存在。相互伤害又相互禁锢

。所以永远也无法幸福。但又想要在一起,不愿意分离,最终落得纠缠不清的境地。
如果迅就那样“死去”的话,或许她会随着时间淡忘一切吧。然而迅却再次出现了。出现在十三姬和楸瑛

面前。以敌人的身份。
而她至今也无法死心,所以也没办法前进。一直如此迷茫着,最终成为了她的致命伤。
但十三姬现在还活着。这条命是自己所爱的男人舍弃一切换来的,所以即使独自一人也必须好好地活下去

。事实上,敌人本身就是毫不动摇的十三姬与楸瑛的弱点。
“我爱着司马迅。不过,已经结束了。迅已经死了,不是吗?”
迅闭上了眼睛,听着她的话。
十三姬左手仍然握着刀,向他伸出了右手。
“那个眼罩,还给我。那是送给迅的东西。而你不是迅,所以没有资格戴它。你已经不会为我而死了,不

是吗?”
曾经这个男人为了守护她而舍弃一切,直至生命。
但是,他已经变了。
迅,微微地笑了。
“……是啊,萤。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为你而死了。”
因为性命早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司马迅已经死了。
十三姬将自己为了迅而费心缝制的眼罩,一点点用刀割碎。
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十三姬曾独自一人来过九彩江,在迷宫一般的山谷里彷徨了整整半个月,几次面临生死边缘。才终于走到

了三兄弟面前。她跪伏于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但三人却只说与她进行“交易”,并不告知她会不会达成

她的愿望。最后也仅仅在十三姬面前,告诉她蓝州州府已经处刑结束的情报。
在那之后,十三姬和楸瑛都不知道迅是否还活着,就这样过了五年。他们甚至偶尔会怀疑迅是否真的被处

决了?
那时的殷切愿望,已经和迅一起消失了。就算从此不再相见也好。
“……我想,如果他能够活着在某个地方生活就好了。无论如何被他轻视、讨厌,甚至为他做不应该做的

事,我也要救那个在最后关头保护了我的迅。而这一点我至今无悔。正因为和迅在一起,我才能活到现在

。所以无论他在哪里做了什么样的混帐事,对于我来说,只要他好好的活着,我、我就很开……心了……


在为了与王成婚而前往贵阳之时,看到那个迅培训了的凶手时……十三姬真的好高兴。
她一生中没有比那更高兴的时刻了。比被求婚还要高兴百倍千倍万倍,就算立刻死去也不在乎——在她知

道这其中所代表的意义的时候。
“……你流鼻涕了哦,萤。”
十三姬连忙擦了擦鼻子,又胡乱抹了一把脸。这个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吵死了!所以你这家伙最差劲了!对啊,这个世界上比你好的男人一抓一大把呢!我——我一定会幸福的!

这是迅给我的人生。我绝对不能浪费!我已经不会再为迅而哭泣了。就算有个长得和迅一模一样的杀手出

现在我面前我也绝对不会动摇!为迅而活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从现在起我的人生只为我自己而活!”
定定地看着十三姬的眼睛,迅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不过我的人生中也许再也遇不到比你还好的女人了呢,萤。”
“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这是属于我的名字啊。因为除了萤以外我不知道其他任何名字。这是专属于我的名字。无论什么我都可

以答应,只有这个名字我绝不退让——好了,现在谈话应该结束了吧?”
刹那,十三姬感觉到迅的气息瞬间改变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刀。在与迅为敌的时候,绝对不能有任何疏忽大意。不过,她争取了这么长的时间——可

能连秀丽殿下也已经上船了吧。
(不过如果迅认真起来的话我也许瞬间就会被他杀死吧)
所以至少要抢先出手——
但就在此时,毫无预兆的,神社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

珠翠跑向漆黑的神社深处的时候,远远看到蓝将军带着王逃了出去。才总算放下了心。似乎是第一次看到

楸瑛做正事的样子呢(好像)。
(……真是的,能再看一次就好了)
这时,地板忽然剧烈震动起来。珠翠连忙调整姿势冲了出去。
震动逐渐变得剧烈。神社到处都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开始逐渐崩溃。
珠翠全身都冒出了冷汗。该不会是——
(有谁破坏了这里的神体宝镜吗?!)
九彩江的十二座山上,都安放着各自作为神体的宝镜。虽然只要没有全部遭到破坏就不会解除封印,但是

从名字就可以知道,这一宝镜山是封印的中心。
只要这里的镜子一破,就将发生几乎足以摧毁整座山的地形改变。
(破坏神体的人究竟是哪里来的白痴啊?!)
不管怎么想也不可能是瑠花做的。因为瑠花以缥家而自豪更胜于璃樱,而且绝对会认真对待工作的人。
最里面的房间忽然打开了。
珠翠冲了进去。而站在镜子的碎片中抱着秀丽的是——
“燕青!是你打碎了镜子?!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啊!”
“我不知——”
“你不用解释了。如果是你做的也是情理之中。你要说你不知道吧?还是说因为想做就做了?”
“喂,你给我等一下。”
这家伙真是不由分说便给自己强加罪名啊。燕青心里嘀咕着。
珠翠看了看四周,这里是放置神体的地方,那么附近一定——
(有了!二胡!)
珠翠一把抓过二胡。就算自己比不过远古时镇压一百零八妖的苍遥姬,但是……
(为了争取逃走的时间,无论如何也要试着镇压一下——)
于是珠翠拉起了二胡。
燕青也立刻注意到了变化。
(……能稍微减轻震动吗?)
虽然仍然摇晃得相当厉害,但是已经远远比不上最开始的一次大震动了。
“趁现在赶快出去!秀丽大人应该也没事吧。”
在镜子被打破的时候,“母亲瑠花”应该已经回归了本体,但秀丽却依然沉睡着——
忽然间,一块像黑色毛球一样的东西映入了珠翠的视野。
(——诶?!)
珠翠定睛一看。这是……不会吧,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小小的黑色毛球,直直地向秀丽面前飘去。
珠翠不由得发出了悲鸣。
“等一下!!”
但是黑色毛球却毫不停止,跳跃着,渐渐被秀丽的右手吸入,直到消失。
然后,毫无预兆的沙土从天而降。
珠翠眼看着秀丽缓缓地张开双眼。而那眼里没有任何感情——
……此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隐约的奇怪乐声。
稍微追溯到几分钟以前。
楸瑛和龙莲在进入神社之前,就被忽然落下的瀑布般的暴雨淋得浑身都湿透了。
“就算浑身滴水,我毫无疑问仍然是个有魅力的男人。”
“拜托你能不能在同伴面前稍微谦虚一点啊。愚兄之四。”
“我说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楸瑛飞身跃进神社,在屋檐下看着急转的天色和震颤的山。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蓝龙莲’。”
“呵,这可是哥哥你做不了的任务呢。”
龙莲抽出了横笛。犹如嘲笑对手的狂妄一般,比平时增加了七成功力,他一边吹着这支杀人笛一边冲入了

神社之中。
跟在几乎使出全力的弟弟身后,楸瑛却不知道为何想起了以前龙莲不为人知的辛苦。他仅仅是跟上吹着发

出怪声的笛子在回廊里横冲直撞的弟弟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在奔跑的时候,楸瑛也感觉到山忽然静了下来。虽然仍然是大雨倾盆,但似乎也随着龙莲的笛声而变得忽

强忽弱。
(不愧是‘蓝龙莲’啊。)
在九彩江,这个名字具有特殊的意义。
终于到了最里面的屋子,却忽然有人捂着耳朵从里面逃了出来。
“龙莲!!你这家伙不是去找温泉了吗!?”
和龙莲撞了个正着的秀丽,开口就是一顿怒吼。
“哇啊啊!怎么了?”
突然遭遇犹如风暴一般的大雨,船上的苏芳也吃了一惊。
刚才的地震已经让人惊讶了,这次的雨更是怪异。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
猛然上升的水位开始使船摇晃不定。
(哦哇哇哇,怎么办啊!是切断绳子先逃走?不,还是再等等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上,对方似乎已经精疲力尽,陷入了昏睡中。
(……他才二十一岁吧)
苏芳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既然身为普通官吏都已经如此辛苦了,作为王的话应该会更累吧。只要一想到

要做那个葵皇毅的上司,苏芳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第一次从心底同情这个年轻的王。这可不是开玩笑

,身为王被他人托付和依赖也许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吧
(我绝对做不来啦!!)
真是可怜的男人。刚才自己对他大呼小叫的责骂好像实在太过分了。
苏芳解下自己的上衣,盖在躺在蘑菇和鸭子之间的王身上。虽然衣服也已经湿透了,但是至少可以挡一下

这砸得人生疼的大雨吧。
“呜,船晃来晃去的,要是被冲走的话会被冲到哪里去啊?啊!好像有人过来了!”
苏芳刚这样嘀咕着,竟然真的有谁从纱幕一般的雨帘中走过来了。
伴随着人影的,是完全不输给雨声的奇怪乐声。
“龙莲!拜托你别再吹你那破笛子了!!”
而回答他的是更响的笛声,就好像在说“不要”一样。
“真是抱歉啊,让你们久等了!”
看着轻松地飞跃陷阱、然后稳稳地落在船上的秀丽,苏芳笑了。
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能平安归来呢。
“欢迎回来!”
秀丽发现了昏睡的刘辉,连忙确认他的状况。
手一摸到他的额头就感觉火一般的烫手,他正在发烧。
刘辉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但是目光朦胧,没有焦点。只有在秀丽握住他的手的时候,迷茫的眼睛才停

留在了她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然后——
“有好多小蘑菇在可爱的熊猫周围跳舞呢……”
小声嘟囔着谜样的暗号,刘辉再次昏了过去。
(……真糟糕呢)
秀丽心想。
这时燕青与龙莲也跳上了船,龙莲还在吹着他的笛子。
紧跟着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两个人。“放开我啦你这个孑孓将军!”“别开玩笑了。”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

老远就传了过来。
抗着珠翠的楸瑛一跳上船就粗暴地放下了已经暴怒的女子。
他向船中扫了一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十三姬不在。
“燕青,如果我一刻之后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先走。”
燕青正要点头。忽然有人从一旁丢过来一个少女。
“你们别把最后的东西忘了哦。”
“迅!!”
他回头一看,十三姬并没有外伤。
“……你就让她老老实实地呆着吧。”
“别再这么宠着她了。我可是被她抓得遍体鳞伤呢,不过这样似乎算轻的了——你走吧,楸瑛。我和你的

决斗就到此为止吧。怎么样?”
唉……楸瑛低声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连你也有侍奉主人的一天啊。”
有谁能够获得连蓝家也不效忠的司马迅的忠诚?
而且竟然能够让比任何人都骄傲的司马迅甘心成为杀手。
但无论是谁,楸瑛都绝不原谅。只要敢对王刀刃相向,无论是谁——
“……对于这样任意指使你的主人,我绝不原谅。”
迅笑了。
“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来吧,要杀了我吗?”
楸瑛闭上了眼睛。是的,在不久的将来这样一天必定会来临。
因为楸瑛选择了年轻的王,而迅选择了其他人为主人。
忽然,迅将目光转向船上的珠翠身上,独眼中满是笑意。
迅似乎并不想带走珠翠,反而微微一笑。
“太好了,珠翠,你这次来九彩江总算是不虚此行。得到楸瑛庇佑的话,无论是蓝家还是缥家都没办法对

你出手了。洗脑的解决方法在刚才也已经找到了。‘黑狼’再也不能束缚你了……我一个人堕落已经足够

了。楸瑛虽然是个傻瓜,不过也没你想得那么坏啦……也许吧。”
“也许是什么意思啊?!我可不要你替我说好话!”
“说得好。你可是永远不会放开自己掌舵的双手的楸瑛啊,一个永远不会在乱世的浊流中随波逐流的笨蛋

……大小姐似乎也很有精神呢,我们以后再见吧。”
在秀丽回答之前,隼已经一刀切断绳子,用脚将船推离了岸边。
而就在这个时候,珠翠忽然跃过船沿,向隼所站的岸边跳去。但因为距离太远而落人了水中,隼慌忙将她

拉了起来。
楸瑛和秀丽都张大了眼睛。
“珠翠?!”
“珠翠!等一下!!”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刘辉也拼命睁开了眼睛。
“珠翠……等等。”
在暴雨之中,刘辉看不清楚珠翠的表情。
珠翠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似乎想要甩开所有挽留声一样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会回来了。再见!”
珠翠仅仅用了一句如此简短的话向大家告别。
而暴雨中漩涡一般的急流毫不留情地将小船卷走,如一片树叶般被迅速地推往下游。
隼凝视着珠翠苍白而决然的美丽侧面。
“……这样好吗?”
“我说过了吧。我不会再逃避了。而且我也不喜欢光鲜华丽的生活。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而如果进

入缥家,也许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动手了……而且,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的话,你也会帮我,对吗?”
“算了……这样也好。”
隼摸着下巴。这样一来可怜的就是楸瑛了哦。
(我可是不会主动放走送上门的小蜜蜂的哦,楸瑛……)
大家的命都与楸瑛息息相关。
奇怪的笛声逐渐飘远,雨也渐渐停了。
“好了,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邵可大人。”
在突然转弱的雨幕中,出现了邵可的身影。
“……回去的话会怎么样你们应该知道吧?珠翠,瑠花是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但是……”
珠翠闭上了眼睛……至今为止她已经逃了二十多年。
“我已经决定不再逃了。或许就算这样也无济于事,或许最终也是被人利用。但是,如果就这样逃走的话

。只能变成邵可大人或者其他人的包袱而已。我讨厌这样。邵可大人还有更应该做的事吧。”
“保护你这种小事我还做得到。回去吧。”
“邵可大人,逃避是非常痛苦的事。”
珠翠此时突然将他在船上对刘辉所说的话奉还自己,邵可瞬间无言以对。
珠翠哭着笑了,看着邵可。
邵可和他的妻子一起逃离了缥家——与心爱的人一起度过的二十年,无疑是非常幸福的。但心底某处总

有不安与恐惧,而他们不敢去探询究竟。
幸福的另一面,是珠翠被禁锢于后宫之中。
被璃樱找到,被洗脑,珠翠——直到现在才感觉到安心。
他们一直只能战斗,只能躲藏,无法逃避。
“我们走吧。就算没有胜算,我们也要做给他们看看。”
或许,再也见不到今天的“珠翠”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预感。
——邵可的感觉无疑是正确的。明明无法可解的洗脑却被再次解开了,这已经超出了瑠花的容忍范围。
最后还能再见一面真是太好了呢。珠翠心里默默地想。
“谢谢您来接我,邵可大人……还有,再见。”
带着无比美丽的笑颜,珠翠与所爱的人告别。※※※※※※※※※※※※※※※※※※※※※※※※
“对了,你的眼罩怎么了?”
两人下山的时候,珠翠不可思议地看着没带眼罩的隼。
“嗯?啊啊……”
隼想起了被萤毫不犹豫地割成碎片的眼罩。
——“我只为迅而活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从今往后我的人生将只为自己而活!”
……她将自己想对他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所以迅没有再多说什么。
像萤这样的女孩。
犹如在漆黑夜里最小的一点光明一般,迅常这样想。
迅的人生,从不受亲人期待的出生时开始,就长期处于黑暗之中。
萤也是一样。虽然她也有着绝对称不上幸福的人生,但是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也执着地前进,犹如萤火

虫一般拼命地在水畔发出美丽的光辉。而迅被这小小的光所吸引,一直执着地追寻着她。
只有在萤与楸瑛的身边,迅才能以迅的身份生活。
……在萤长大,知道更广阔的世界之前,一定要牢牢地抓住她。
就算让她感觉有愧于自己也要一直在一起。
相互愧疚,想要离开却又难以分离……迅很乐意如此。
这不是为了萤,只是为了维系他与萤的羁绊。为了自己,迅舍弃了很多东西。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最终他们不得不分离。
但是至少最后,他希望为萤做一件事,切断她与自己的羁绊,让她不再被“司马迅”所束缚。
萤,应该有其他的男人能让她幸福。
……迅对此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但是已经不能重来。
珠翠默默地看着迅的侧面,什么也没有问。
倾盆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云间露出一条艳丽的彩虹来。


第七章 蓝家的决断 楸瑛回到龙眠山后,马上与玉华一起准备了全员的房间。在服侍不醒人事的刘辉和十三姬睡下后,就把照 顾二人的工作交给了玉华。秀丽和苏芳一下船就头晕目眩体力不支,被燕青背进了宅邸。而燕青本人也是 饱受暴雨和晕船之苦,一头扎倒在床上睡着了。 只有楸瑛片刻都没有休息。确认全员都没事后,也顾不上换下湿衣服,马上向哥哥的房间赶去。 为了处理最后剩下的,也是最为重要的任务。 “——打扰了。” 一进门,楸瑛不禁吃了一惊。 像是在专候楸瑛的到来一般,三位兄长都到齐了。——脸上写满了蓝家家主的尊严。 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根本不打算听楸瑛的意见。 楸瑛拢了拢被雨水打乱的头发。扳回局面的方法,只有一个。 “……哥哥们,请和我打个赌吧。” 看三位兄长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楸瑛会这么说一般。 “如果哥哥们赢了的话,我就照哥哥们的指示做。但是,如果我赢了的话——” 听了之后的话和赌注内容,三位兄长丝毫没有惊讶。 隔了一会儿,坐在正中的哥哥那端正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好吧,楸瑛。我们接受了。但你心里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吧,我们三个至今为止可是从来没有赌 输过的哦?” 楸瑛表情严肃,默默地坐到了指定的椅子上。 ~~~~~~~~~~~~~~~~~~~~~ 一睁开眼,秀丽就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不管怎么想,父亲都不可能会在蓝州的。这么想着,秀丽对邵可说 道: “……怎么了爹爹,发生什么了?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悲伤?” 邵可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微微地笑了。 邵可有两个女儿。在秀丽出生前和妻子一起养育的,另一个重要的女儿。 自己没能阻止她。 “……是啊。女儿长大,离开自己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我……虽然有些难为情,但还完全没能离开父亲呢。” “是这样么。好了,再睡一下吧。’, 被邵可轻抚着头,秀丽安心地再度进人了梦乡。她果然还是完全没能离开父亲。 第二天,秀丽完全清醒后,发现邵可居然真的就在身边,不禁目瞪口呆。 那一天,邵可为了给火冒三丈的女儿解释原因,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留言作战完全失败了。关于身 在蓝州的问题由于有“王的命令”这一正当的理由所以总算是蒙混过去了但自己至今为止的行踪实在是不 好解释。 经过一番考虑,邵可这样说道: “我是受了‘黑狼’的帮助,才被带到这里来的——” 这样一来弄得楸瑛和十三姬激动异常,事态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秀丽被周围这混乱的情况冲昏了头脑 ,好歹算是相信了。而邵可也终于逃过一劫。 秀丽去了刘辉房间看望他。 刘辉在山中只身徘徊了好儿天,回来后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确定他退烧后,秀丽放心地一笑,捏了 捏他的鼻子出了门。 秀丽前脚一走,当楸瑛去探望王时,刘辉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楸瑛?” “您终于醒了……看来烧也完全退了呢。” 楸瑛松了一口气,把手放在了刘辉的头上。 楸瑛的手温度很低,让刘辉感觉很舒服。 “要吃点东西吗?要饭团之类的话我马上去拿。” “……要吃。” 对方这么一说,刘辉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不行了。仔细想来, 自己自从进了山就没像样地吃过东西。 楸瑛马上和玉华捏了几个饭团,送到了刘辉身边。 刘辉一边心不在焉地嚼着饭团,一边向楸瑛询问了从那之后的情况。 知道十三姬和邵可都平安无恙,现在身处宅中时,刘辉发自心底地长舒了一口气,同时深刻反省道—— “幸亏两人都没事……不过朕居然会把十三姬和邵可留在船上,一个人就忽忽悠悠地进了山,现在想来 我的脑子还真是有点问题……” “是啊。不过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两人都没放在心上。” “什么——” 楸瑛笑了笑,突然把脸沉了下来。 “……现在正是个好机会。皇上,能容许臣给您讲讲十三姬的事情么,您一边吃一边听也无妨。” “哎?嗯。” 看刘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楸瑛开始讲起了十三姬与迅的过去。 秀丽进十三姬的房间拜访时,对方正在做俯卧撑。 十三姬马上领会了秀丽的来意,苦笑着说。 “……你是来打听迅的事吧?毕竟我们早就约好了嘛——” 十三姬示意秀丽坐下说话。 “可以让燕青和狸狸一起进来作记录么?” “嗯,请吧。” 燕青和苏芳进门后,十三姬按照在贵阳时的约定说了起来。 “……迅拭父的理由是——” 十三姬轻轻吸了口气。 “……我差点就被迅的父亲强奸了。” 燕青和苏芳闻言大吃一惊,秀丽也是膛目结舌。 “我就从头说起好了。我的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被杀了。凶手也是迅的父亲。” 十三姬透过门缝目睹了那一切。 楸瑛把自己所知的迅与十三姬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辉。 迅的父亲与十三姬的母亲同属司马一族,是堂兄妹。 虽然迅的父亲深爱着青梅竹马的十三姬母亲,但最后却没能如愿。因为楸瑛的父亲,也就当时的蓝家家 主把十三姬的母亲纳为了妾。 虽然迅的父亲贵为司马家的御曹司,但和蓝家家主显然无法相提并论。 “……更为糟糕的是,家父是个比较特殊的人。” “特殊?” 随着故事的进行,刘辉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终于明白了十三姬之所以会讨厌和大量的武官——男人 们一路同行的原因。 “该说那是一种天生会被女性所爱的才能吧。家父有着平等地爱每一个女性,也被每一个女性所爱的 神乎其神的才能。母亲身为正室当然受到了特别待遇,但他也能按迎娶顺序平等地礼遇其他女性,并没有 特别宠爱其中一人。就算是政治联姻,他也能一视同仁。就算娶了新的妾,他也不会疏远以前的妾们。父 亲确实是个即使同时娶多个妾,但也能被女性所原谅并且深爱的男人。” ……楸瑛兄弟五人可能是比较像母亲,并没能继承父亲的这一才能。 十三姬的母亲是为了加强司马家与蓝家的关系而通过政治联姻嫁过去的。 即使如此,父亲还是热情地欢迎了她,对她十分珍惜。她也是个外柔内刚的女性,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就算自己的出身仅次于蓝家正室,但她从未仗势欺人,做事一直很低调。 自从十三姬出生后,她就满足于和数名侍女的平静生活中。 十三姬的母亲确实深深地爱着并信赖着身为蓝家家主的丈夫。 “……但是迅的父亲好像无法相信这一事实呢。”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这个堂妹,并深信对方爱着他。在那个晚上,他擅自闯人了十三姬的宅邸。在受 到激烈的抵抗和拒绝后,他恼羞成怒 —— 楸瑛闭上了眼睛。时至今日,他都不愿回忆起当时尸体的惨状。 ……那是作为一个男人,不,作为一个人类绝对不容原谅的恶行。 迅发觉到父亲回来后有些异常,不禁追问他发生了什么。但对方非但没有丝毫反省的意思,反而想起还 有个女孩子在,命令迅去把那个女孩也杀了。 楸瑛正碰到迅,就与迅一起赶到了十三姬的宅邸。 迅让楸瑛在宅邸外面等着,一个人走了进去。 由于两个人都隐约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所以楸瑛也同意了。他已经做好了万一情况有变就立即冲进 去的打算。 ……三天后,迅才扛着奄奄一息的十三姬从宅子里出来了。 迅失去了右眼。但是楸瑛也没有因此对十三姬发过任何脾气。这位幼小的异母妹妹拼命地想要保护母亲,而迅则竭力保护了她的心灵。仅此而已。 楸瑛为了让迅能够不受处罚地把十三姬带回去,联络了身为蓝家家主的父亲。 父亲同意了,决定把十三姬正式过继为司马家的养女。当时的十三姬对迅可谓寸步不离,此举也实属 无奈。 迅的父亲为此事被蓝家家主知道而十分生气,借故把多事的迅逐出了家门,把他撵去了隐居的司马龙那 边。 在楸瑛看来,这无疑是一件好事。虽然迅失去了身为司马家长子的身份,但迅还是迅。自己和迅的关系 也与从前一样没有改变,并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而司马龙的人品也是有口皆碑,如果两人能在他那里成长的话,绝对是有益无害。 ……应该能,幸福地生活下去的。 十三姬渐渐长大,并一直爱慕着迅。迅也并非出于同情或兄妹之谊,而是深爱着身为女性的十三姬。那 之后过了一年,年方十三的十三姬变得亭亭玉立,让楸瑛都目瞪口呆。 ……与已过世的她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就这样,事件发生了。从不踏足司马龙家的迅的父亲不知为何心血来潮了。当楸瑛接到这个通知时,马上就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那时,他生平第一次对进宫做事感到后悔不 已。 ……十三姬多半是没能抵抗。她一直在为迅被司马家除名这件事耿耿于怀,而司马家家主不可能会放过这 一点。而且二人的力量更是天差地远。迅随后把父亲杀害了。十三姬并没从迅身边夺走任何东西。反而是她自己总被别人夺走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楸瑛绝对没有责怪 十三姬的意思。就像十三姬对迅怀有负罪感一样,迅也对十三姬怀有深深的负罪感。二人确实彼此深爱着对方,但却总是进展得不顺利,楸瑛觉得,或许这就是结症所在。但二人确实过得很幸福,并都不遗余力地努力着,希望能更加幸福。对于这一点,楸瑛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如果挑明一切的话,十三姬无疑是伤得最重的。也正因为如此,迅直到最后都没有开口,打算就这么以自 己的一死来给这一切画上句号。 ……楸瑛完全明白迅的这份心情,所以没能采取行动。但是,十三姬不一样。就像迅直到最后都想守护十三姬一样,十三姬也想守护对方。只有十三岁的她在这迷幻溪谷——九彩江上飘荡许久,终于凭借一己之力越过了它。她之所以这么做,正是为了阻止身为蓝家家主的三位兄长处决迅。随着秀丽的一个信号,苏芳记笔记的手停了下来。秀丽恐怕是与当时经过调查后得知真相的蓝州州牧 孙陵王和恰好来蓝州视察的旺季做出了相同的判断。 秀丽终于明白当时的调查报告为什么那么简洁而潦草了。比起把真相公诸天下,他们选择了尊重司马迅的意思,确保十三姬的安全。就算真相大白,也没有人会得救。该受制裁的人更是早已死了。如果这一真相只会使人受伤的话,那么不 要把它挑明就好了。作为一名官吏,这一做法可能是错误的。但是秀丽却丝毫不认为前面两位官吏的判断有误。如果说有什么错误的话,那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司马迅”没能按照判决受刑—— 十三姬也察觉到了秀丽想要说些什么。 “迅的处刑就由我来——” 秀丽打断了十三姬的话。 “我不会再问下去了。除你之外谁都不会再说什么了,而且整个事件都已经过去了。不管这一切是不是真 的,都只有当时的官吏们才知道……我可不是在偏袒你和蓝将军哦!” 这一判决是现在的门下省长官和兵部尚书共同执行的。若要插手这件事,就要和两名大人物同时作对。清雅之所以在经过一番调查后什么都没做就回去了,并不 是因为他在同情谁,只是因为心知自己没有胜算罢了。实际上,就算秀丽就这么回御史台向皇毅报告,也肯定只会被对方一句“少傻了”就永远埋葬在黑暗中。 自己当然不能详装不知,但这一情报在确实处刑前都应当深埋在心底。皇毅在提拔秀丽去御史台时就曾说过,一个人高呼正义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也就是说,要多用脑子想想。为了那个必将到来的时刻。 (而且——) 这只是秀丽个人的推测,但就算当时十三姬拜托了蓝家家主救司马迅一命,蓝家家主大概还是什么都没做 。如果蓝家家主想要十三姬放宽心的话,只要撒个谎就行了。对于十三姬的请求,只要说句“知道了”就行 了。实际上,不管是十三姬还是楸瑛,直到“隼”在贵阳出现前都不知道“司马迅”是否还活着。秀丽不认为蓝家家主会为了十三姬一个人而甘冒今后被追究责任,甚至波及全族的危险。蓝家家主也是以 大局为重的。况且从清雅的角度来说,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追查彩七家贵族之首的绝好机会的。以清雅的能力,应当能 巧妙地避开旺季和孙陵王,只围绕蓝家展开攻击吧。而他之所以没有那么做,也只能说明蓝家确实在“司 马迅”的问题上没有出手,所以他才只好垂头丧气地就此作罢吧。当然了,“司马迅”之所以能免于受刑,作为“隼”继续活下去。肯定是因为有人违反法律救了他。但来 蓝州的一番所见所闻让秀丽觉得,这事也有可能与蓝家家主没有关系、只是孙陵王与旺季的专断独行。 (……如果是我的话会怎么做呢?) ……当时如果是秀丽负责这个案件的话,会把迅处决么? 秀丽闭上了双眼。不管“十恶”有什么理由,都毫无疑问是死罪。这就是法律。就算——没有任何人有错。 “……我只是做个假设。” 秀丽呆呆地低吟道。苏芳和燕青马上把视线转到了秀丽身上。 “如果,当时对迅的极刑判决下来了,而我是执行官的话,……多半会按法律处刑。就算这是秘密处刑, 而且有人为他求情,但毕竟还是不能让一小部分人享受这个特别优待。” 十三姬深深地垂下了头。 “那时,我会在判决下达前审时度势,如果断定‘十恶’也有‘酌情考虑’的余地的话,不管对方是贵阳 的刑部尚书还是大理寺,我都会选择改变法律这一道路。不管是为了让迅免遭死刑,还是为了迅所救的女 孩子,我都会想方设法地为他减刑,为了大家都能在同一片天下平等生活,也为了让那些遇到相同情况, 但与蓝家或司马家毫无关系的平民能够同样获救。” 这就是秀丽对于派遣自己来这里的葵皇毅的答案。燕青高兴地笑了。苏芳想起了险些被处死的自己与父亲,使劲点了点头。 “这么做绝对要好得多。你的头脑果然好用啊。” “我也是我也是。为了小姐的这个梦想,在下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就算把刑部尚书打得满地找牙。 我也会让他签上同意盖上印章的!交给我吧!!” “什么‘交给我吧’!那样做的话你岂不是反而会被抓——!!“ 十三姬脸一皱,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 ……虽然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但对于当时的十三姬来说,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了。对于对方那道歉的低吟,秀丽假装没有听到。 “不过,一切都只是假设啦!好了,别哭了。快擦擦鼻涕。哇!” 秀丽被十三姬猛地推倒在地,撞到了头。听完一切原委,刘辉闭上了眼睛。 “……楸瑛你为什么要把十三姬和司马迅的事情告诉孤呢?” “陛下不是有意把十三姬迎入后宫么?所以臣认为您有知道的必要。” 刘辉点了点头。 “嗯。我是这么打算的。” 我们出去走走吧。刘辉对楸瑛说道。※※※※※※※※※※※※※※※※※※※※※※※ “楸瑛,看来机缘巧合让我们又在一起了呢。” 刘辉下定了决心,回头向楸瑛看去。 “我需要你。作为一个王,我需要蓝楸瑛。回来吧。” 楸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一路追着刘辉进了山,并从找到他后,随他目睹了一切。就算孤身一人,就算抱有疑虑,但刘辉还是一心向山顶爬去。而这一切都被楸瑛看在眼里。虽然自己本打算在他真有生命危险时出手相救,但像从前一样,自己还是没 能帮上任何忙。楸瑛也想搞清楚,刘辉到底会选择什么。而当刘辉历尽千辛万苦到达了神社后,他终于做出了解答。所以楸瑛实际上是知道的。但他还是想听刘辉 亲口说出这个答案。 “……孤想要个同伴。” 刘辉一五一十地,像是向自己确定般说着。 “孤并不是需要朋友。虽然说不想要是假的,但孤是作为一个王而真心需要蓝楸瑛。孤是来带那个不论发 生什么都会站在我这一边的蓝楸瑛回去的。而孤自己也会做一个与之相配的王。请把你作一个臣下的全副 忠心,和你的人生一道托付给孤吧。” 楸瑛垂下了双眼。 ……这番话确实震撼。不知不觉中。胸口颤抖了起来。自己从未想过,对方竟能说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他就没能把这番话告诉自己喜欢的女性呢……) “请选择孤吧,楸瑛。孤选择了你,也正是为此事而来的。” 楸瑛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话必须说在前头。楸瑛和兄长们作了个赌注,并失去了很多。 “……皇上,我已经被蓝家逐出家门了。” 对于选择了王而不是蓝家的楸瑛来说,受这种处置也无可厚非。 “蓝家好像并不会服从于现在的你。所以也明确表示了不想见你。而且,蓝姓官吏也不打算复职……你走 到这一步,得到的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而且我也没法继续行使蓝家的权利了。即使如此你也要坚持么?” 刘辉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仿佛发自心底地感到不可思议。 “那又怎么样?孤来这里就是为了带你回去的。这样就足够了。” “……带我回去……” “嗯,不愿意吗!?说吧,想要什么!?孤、孤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其中如果有你想要的东西的话——” 刘辉的神情有些慌张。楸瑛摸着脑门,笑了笑。只要是楸瑛想要的东西,他什么都肯给。 “那么,我就以剑来回答吧。请拔剑。” 楸瑛郎声笑道。 ……看到掉落在地上的剑,刘辉呆住了。胜负居然会在一瞬间就分出来。自从与宋太傅练习之后,这逛是头一次。身体活动开了,饭也好好吃过。虽说是大病初愈。但没想到会象这样——如同儿戏一般很没劲地输掉。 “……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实力就是实力。这就是我和王上的实力的差别。” “楸、楸瑛你不可能这么厉害的!!” “您说什么啊。我先声明,就算王上的身体处于最佳状态,也是不可能胜我一局的。我敢断言。即使是在 羽林军里,我也只会输给黑白两大将军而已。” 楸瑛收起了剑。 “……能让我拿出真本事来对付的对手,只有两位大将军而已。” 刘辉也向宋太傅学过剑术,应该是——很厉害的。 “不、不可能!!孤决不承认!” “真人不露相,是我所师从的司马家的家训。所以我很少拿出真本事。也就是说,王上也很少能见到我的 真本事……这就是我的回答。” 楸瑛笑道。 “从此,我不会再迎合您的个人喜好了。静兰也怒斥过我。该反对的时候就要坚决反对。就算您说要迎娶 秀丽小姐,我也决不会说‘您喜欢就好’……不过,您若是想散心的话,我也不是不能陪伴。” 失去了蓝姓,楸瑛就一无所有了。即使这样,王仍然说需要自己。为了这样的王,自己能做的,惟有全身心侍奉他。 “没有任何顾虑,也不会懈怠。也不会再输哦。——蓝楸瑛,以此为誓,全身心侍奉我主。真心为我主奉 剑。” 刘辉面有愧色。正是因为对剑术有些自信,才觉得很不甘心。为自己完全不是对手感到不甘心。 “……不会是这样的……” “您不会用漂亮点的方式回答我吗?不过,亏您能看出来。连十三姬也不知道呢。您怎么会知道我会回来? ” 楸瑛从怀中拿出白手巾。那是在返还“花菖蒲”之剑的时候,刘辉交给他的手巾。展开来看,手巾边缘处偷偷绣着“花菖蒲”。那时,楸瑛是真正下定决心要把“花菖蒲”还回去。楸瑛以“蓝楸瑛”的身份接受了“花”。可是,“蓝 家”并不承认王。那时的楸瑛,真的没有资格拥有这个。以静兰为首的大臣们也知道这点。谁也不会承认 半调子的。正因为如此,他把“花”还了回去,抱定了舍弃蓝姓后再回来的决心,提出回蓝州的请求。可 是,刘辉又把这条手巾给了他。事情变成这样,楸瑛也十分吃惊。拿到“花菖蒲”的替代品而回去,楸瑛的心情十分轻松。刘辉为自己保 证了可回去的地方。不过,楸瑛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信任自己。 ……这实在是很让他高兴。 “一定是悠舜大人教的吧?这样的妙招,我可不认为笨拙的王上能想得出来。说起来,这刺绣真漂亮啊。 ” 刘辉神情落寞地看着与珠翠一起精心缝制的“花菖蒲”。 “没错,是悠舜教我的。你还记得吗?春天的时候我和你下围棋的事。下了半天,用楸瑛团子当点心。” “确实有过这件事。” 我记得,那是秀丽为减员增效政策四处奔波的时候发生的事。那时的楸瑛心绪动摇,根本不是说回不回来的时候—— “……悠舜提议下围棋。说如果楸瑛认真起来,而且赢了孤的话,那无论发生什么事,到最后他都会回来 的,所以让孤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感到消沉。” 说起来,那个时候,输了的王却表现出异常的高兴,无论楸瑛怎么问都只回答说“到时候就告诉你”。楸瑛感到非常惊奇……悠舜的笑容真是可怕。 (他把一切都看得非常透彻——) “听到悠舜的话,孤还是感到有些不安……但最后真的和他说的一样。” 以此为契机,先逮住了蓝楸瑛的心。刘辉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孤把悠舜留下而跑了出来,得赶快回去了——” “如果是为了绛攸的话,现在为时已晚。” “你你你说什么!” “我想,王上与秀丽小姐不在的期间,御史台已经行动了。要是拥有最高决定权的王上还坐在龙椅上的话 ,他们就不会行动——” 楸瑛闭上双眼。他现在深切地明白静兰的心情。 “我已经选择了。绛攸也必须做出选择……我们都仔细想想的话,就能把这两年看得更清楚,并时常会感 到后悔。我想问一句。关于绛攸,悠舜大人有什么对策吗?” “他什么也……” 刘辉小声说道。 “什么也没说。” 楸瑛的选择与绛攸的选择的区别,他如实地指出来了。一切小花招都没有用,“红黎深”对绛攸来说十分重要。楸瑛看了看刘辉。 ……大概谁都会认为刘辉这次的行动过于轻率吧。既然知道楸瑛会回来,那么乖乖留在王都不就好了。不过……楸瑛还是很高兴。并没有算计什么。楸瑛为象傻瓜一样追着自己而来的王有这份心感到高兴。说自己不会阻止王的悠舜,不会连这一步也算到了吧。 (算到了的话怎么办。) ——悠舜能力很强。不过,楸瑛现在也十分清楚了。争夺战是相当不利的。悠舜和楸瑛,都是明知危险还采取这样大胆的行动。而绛攸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现在很明白静兰怒斥楸瑛时的那种焦急心情。 ……也许有能顺利解决一切的办法。可是,绝对没有时间。 “回去吧,楸瑛。现在就走,孤——现在是王。” “明白。” 楸瑛迅速整理好回去的行程后,向秀丽所在的地方走去。他敲了敲门。 “秀丽小姐,能打扰一下吗?” “啊,蓝将军。” 秀丽打开门,递到眼前的是一大捆书卷。 “这个,请在用得着的时候使用。” “?” 随手翻阅着的秀丽,看到内容后吃了一惊。这正是秀丽他们三人在州府的时候,利用等待姜州牧的报告的时间各自调查过的。因为逗留的时间本身就 很短,所以一切都没有调查完整就去了九彩江。秀丽正为该继续回去重新调查,还是该早日回贵阳而烦恼 。不过,想调查的东西现在就完完整整地摆在眼前。秀丽感到非常惊讶。 “为、为为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调查这件事?” “果然是这样。” 本来楸瑛回蓝州的目的之一,就是调查这些以后交给秀丽,对秀丽有针对性的行动,楸瑛心中也深感佩服 。 “姜州牧那边只要发一封文书说回贵阳就可以了。我来准备船,一起回去吧,秀丽小姐。” 听到这个。秀丽露出高兴的神色。 “这么说,蓝将军是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喽?” 楸瑛苦笑了一下。抱起手来,绷起脸看着秀丽说道。 “秀丽小姐,你可一次也没来劝阻过我啊。” 就算来责问或者来劝阻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可秀丽却一次也没这样做过。尽管表现出担心的神情,但从没 开口说过。 “你知道我会回到王的身边?” “不,人各有志。蓝将军自己做出的决定,我怎么好说三道四呢。不过——” “不过?” “如果蓝将军真的要离开刘辉,而刘辉命令我‘你去把蓝将军带回来’的话,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说服你 。” 不过,反而是刘辉先跑来了。楸瑛微笑着……秀丽是真的成长了。 “秀丽小姐。” “什么事?” “不知当不当问。你对王上有什么看法?” 以前秀丽也这样问过蓝将军。蓝将军的回答是,喜欢与宣誓效忠是不同的。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刘辉自己也问过秀丽。蓝将军一直注视着,秀丽犹豫了一阵,开了口。※※※※※※※※※※※※※※※※※※※※※ “邵可大人。” 邵可微笑着,看着一模一样的三兄弟。虽然常有书信往来,但他们多年未直接见面了。 “你们能见我。我非常感激。难为你们三人了。” “您千万别这么说。能在多年之后与老师见面……我们都非常高兴。” 三兄弟都害羞起来。在他们很小的时候,邵可曾在蓝家担任过他们的临时家庭教师。弟弟黎深也与三兄弟同样年纪,所以实际上与其说是家庭教师,不如说是保姆更恰当。三兄弟的父亲无法 管教他们,因此拜托邵可帮忙。由于对管教顽皮的黎深颇有心得.邵可很干脆地答应下来了。当时派邵可到蓝家的父亲,似乎很希望这个没用的长子被杀掉,但邵可却深受喜爱,三兄弟为了留住邵可 ,使尽一切手段——现在想想仍然觉得很恐怖。与他们三人一起度过的时光很短暂,但邵可至今依然留着鲜明的记忆。 “……听说你们与蓝将军打了赌。” “是的。赌楸瑛是否能分辨我们三人……” 长兄 蓝雪那抿嘴笑道。三个孩子是不吉利的,总有一天他们会相互争斗,手足相残,这会毁了蓝家。在三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 们的父亲面对持这种观点的亲属,立下了杀掉蓝雪那以外的两个孩子的约定。在三人开始记事的时候,父 亲就对他们说过这事,并说“不想那样的话就别被人分辨出来。” 因此.三兄弟为了不被别人分辨出来,行事处处谨慎。不是不会被分辨出来,而是不能被分辨出来。这关 系到他们的生命。玉华也无法分辨出他们,只是知道“这个不是雪”而已。在楸瑛出生之前,他们就共同扮演着“蓝雪那”。楸瑛不了解成为“蓝雪那”之前的三人,是不可能分辨得出他们的。在被分辨出的那一刻,剩下的两人就得死,这个约定至今有效。雪那突然正色对邵可说道。 “……邵可大人,即使是您的请求,我们也可能不会接受。” “这我明白。你们是蓝家当家。有义务守护蓝家一族和蓝州。和我们红家一族一样……我现在要说的话, 希望你们能够以蓝家当家的身份听听。我来蓝州也是为了这个,希望能直接和你们说。” 邵可把双手放到膝上,开口说道。 ……话说完的时候,三人都露出异常不满的神情。象是听了很无趣的话而心情糟糕到极点一样。不过,他们终于点头了。 “……您说的我们明白了。至于接不接受,那要等到时候再决定。” “谢谢,现在像这样就够了。” 邵可温和地笑道。三人都抿嘴笑了。……笑容十分勉强。 “为什么邵可大人偏偏会是黎深那种人的哥哥啊。如果是我们的哥哥该多好啊。我们可都和黎深同样年纪 ……” “月”不满地说道。只有极为亲近的人才会用呢称区分除了“蓝雪那”外没有别的名字的三人,这种称呼 按长幼顺序依次是“雪”、“月”、“花”。邵可苦笑起来。三人要是认真起来的话,连邵可也无法分辨。 “这是因为.你们是三个人在一起,而黎深并不是这样。很公平吧。” 是吗,三人的心中充满了疑问。邵可起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说道。 “你们与蓝将军断绝关系了吗?” “是的。” 邵可微笑起来。 “这么说,是蓝将军赌赢了。” 三人不禁苦笑起来。邵可想,他们的苦笑中似乎有些喜悦的神色,该不会是自己看错了吧。 “你们三人好好保重。我会写信的,也会再来看你们的。” “如果我能分辨出兄长们的话,请和我断绝关系。” 楸瑛是这样说的。虽然也提出了若干其它赢了之后的条件,但最先提出的是这个。要违抗蓝家当家的决定 ,惟有这样做。 “对现在的我而言,蓝家之名是障碍。一直背负下去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会很在意。再怎么说,蓝家和兄 长们从我出生开始就一直关心爱护着我。不坚决舍弃的话,我无法下定决心。” 三位兄长很沮丧,也十分生气。他们决不是故意输给楸瑛的。本来,就算是以楸瑛为对手,被分辨出来的话“月”和“花”都得死。这个 约定没有任何改变。明知如此,楸瑛仍然发出挑战。 “如果我赢了,希望你们能答应我若干条件,来交换两位兄长的生命。” 条件之一,就是“断绝关系”。 ……如果有朝一日会被人分辨出来,希望那个人是楸瑛,三人的心中都是这样想的。而这,也许就是败因 。 “就算舍弃了蓝家之名,我也仍然是兄长们的弟弟。这与蓝家之名无关,我就是我,以身为兄长们的弟弟 为傲。血缘的联系是不会变的。如果兄长们需要帮助,我会放下一切赶来。哪怕兄长们不让我来,” 因为,弟弟最后是这样说的。※※※※※※※※※※※※※※※※※※※ 也许是出于最后的情分,蓝家的当家们很大度地将蓝家的神速水军借给了楸瑛。玉华悄悄让龙莲跟来了, 说这是“抽中签之后的特别奖励”。在以三倍之速飞驰于水上的豪华船中——船上竟然有单间——秀丽一人默默读着从蓝将军那里得到的文件 。 ……这天晚上,刘辉独自造访秀丽。 “有话对你说,能来甲板一趟吗?” 秀丽显得十分慌张。虽然刘辉一起床就和她说话了,但那时并不是两人独处。有话对你说,听到这句似有深意的话,秀丽更加手足无措了,原因也许是蓝将军对自己说过的奇怪的话。 秀丽轻轻点点头。 “好的。我们走吧。” 刘辉向没什么人的船尾走去。船倒着行驶的感觉似乎很奇怪。走到了最后面,两人并肩坐下。天空中,夏季的星座不知什么时候起,被秋天的星座追赶着。 “……抱歉。” 刘辉发自内心地表示歉意。为自己逃避般的出走。 “不过,你能来接孤,孤很高兴。” 叹息般的低语,是他的心声。刘辉真的感到很高兴。秀丽抱着膝。 “我很担心啊。不过总算是……” 刘辉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 “我听楸瑛说了。你为我而哭泣。” 秀丽呆住了——蓝将军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啊?我,我可没说过啊!?) “假的!这是假话!是蓝将军随口说的!” “嘿。” 刘辉哼了一声算是回答。脸上神采飞扬。而秀丽却感到更窘迫了。 “秀丽。” “什,什,什么事?” 坐在船上,刘辉心中痛苦难耐的思绪再次出现了。刘辉清楚地告诉秀丽。 “孤已经无法做一个只为了秀丽的王了。” 听到这话,秀丽感到很惊讶。刘辉望着水面上摇曳的月影,说道。 “这不是谎言。是不是为了民众,说实话,孤还不清楚。不过,孤想成为一个无愧于一直等待着孤的悠舜 、静兰、楸瑛——以及不惜一切追赶孤的秀丽的王。现在也许晚了,不过朕要做只属于自己的王,找到自 己的方向,并前进。” 刘辉一句话也不说就出城的原因,秀丽是隐隐知道的。他面对自己而做出的回答。也一定是这样的。秀丽并不觉得他的话冷酷。因为,现在坐在身边的人,是王。虽然说起来感觉很奇怪,但秀丽正在见证着刘辉化身为王的这一刻。 “王必须结婚。” 缓缓断开的话语,使秀丽为之一惊。话题现在转到了意想不到的方向。 “……是,是啊。” “孤要把十三姬收入后宫。” 秀丽不清楚自己的神情是什么样的。但刘辉的确很镇定,很冷静。秀丽似乎想说什么。但刘辉又接着说道。 “将她做为首席女官收入后宫。” “……首席女官?” “珠翠依然行踪不明。在来之前也有人说过。的确,没有负责管理的人的话,后宫就会乱套。孤身边最亲 近的,司管后宫所有女官、侍官的首席女官,必须是值得信赖的女子。所以现在我想让十三姬代替珠翠, 担任首席女官。” 不待秀丽说话,刘辉又接着说道。 “如果要正式迎娶秀丽以外的人,那就是十三姬了。把她从首席女官升为妃子也没有坏处。” 刘辉的语气坚决。很难把现在这个言辞坚定的刘辉和十三姬来的时候,小声嘀咕着“如果你说恭喜什么的我会发怒哦”的人 联系到一起。秀丽也愣住了。她对接连投过来的意料之外的球无以应对。真奇怪,不应该会这样的。这不就和平时完全相反了吗。明明只要笑着说“哦,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啊!” 就可以的,为什么说不出口呢。刘辉确实是下定决心了,但似乎和秀丽所想的不一样。刘辉没有放弃主导权,又接着说道。 “秀丽。” “什、什、什么事?” “孤会结婚。如果这是王的义务的话,就必须这样做。可是,孤已经无法一直等着秀丽你了。” 无法一直等待。这话没错。可很奇怪的是,秀丽现在才意识到,这句话竟然会是刘辉亲口说出来的。她的心绪更加不安了。而刘辉的目光一刻也没移向别处,所以秀丽的不安表情完全被看在眼里,如果把目光移开的话说不定更糟 糕,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移开。读出了秀丽心事的刘辉松了口气……看来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不过,他也知道秀丽的决心坚如磐石。 “所以,来比赛吧。” “比、比赛?” “对,现在就划定期限。到时候如果秀丽能逃脱,就算秀丽赢了。孤将不会再说想和秀丽结婚。也不会让 你为难。孤会与十三姬结婚。” 刘辉放弃了“等待”,选择了主动出击。对刘辉来说,也是无路可退了。 “在没到期限之前,如果孤能够让秀丽点头答应,就算孤赢了。怎么样?” 冷静想想,其实秀丽根本没有接受的义务。一句话就可以拒绝。不过,这时的秀丽已经都掉进了刘辉的计策中,完全失去了冷静和从容。而且,为了面子,还说了多余的话。 “呵呵。你不认为自己是处于劣势吗?” “怎么了。对秀丽你来说,这样不是更好吗?” 刘辉微笑着做出的回答,让秀丽一时语塞。 “我、我知道了啦。那我接受就是了。” “那好,期限就是——” 刘辉把期限告诉了她。这是个不算短,也不算长的期限。刘辉看来是认真的。而秀丽也接受了。 ……这个时候她意识到了,也下了一个决心。※※※※※※※※※※※※※※※※※ 苏芳和平时不同,没有晕船。看来在九彩江地狱般的经历产生效果了。秀丽和王在船尾说着话。燕青在苏芳身边,他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苏芳抬头看看燕青,低声说道。 “……要是谁都说尊重那个女人的意思而抽身退出的话,她就永远只会是孤独一人。” 燕青苦笑起来。 “你直接对静兰说去。” “我才不呢。到时候又要被竹笋砸。而且就算对那家伙说,他也会无动于衷。” “……狸狸,你看人可真透彻啊。” 像这样下去的话,能触及她那谁也无法深入的痛处吗。苏芳盯着燕青。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吗?” 燕青没有回答。苏芳于是把话挑明了。 “我说,你喜欢‘小姐’的吧。” 燕青还是没有回答。不过,他背向比在贵阳的时候看起来更大更明亮的月亮,笑了。 (……这家伙不是很帅吗。) 他没有含糊其辞,也没有遮遮掩掩。苏芳还没见过如此公私分明的男人。他的心思不要说是迟钝的秀丽了,任谁也不会觉察到吧。连苏芳都只 有胡乱推测般的感觉而已。所以苏芳感到很遗憾,他想道。 (这家伙明明比那个竹笋家人成熟,也比他帅气得多。) 秀丽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觉察到吧。而燕青也会认为她觉察不到也没关系。燕青做出了担任秀丽的官吏的选择。他明明很帅的,苏芳的心中,再次发出叹息。※※※※※※※※※※※※※※※ 在船头这边,楸瑛凝视着珠翠的扇子,在他身边的十三姬不时地把目光投向船尾的两人。听到刘辉说起首 席女官的事,十三姬并不感到十分惊讶,因为在贵阳的时候,珠翠就请求过她“请以首席女官的身份进入 后宫”。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定是珠翠意识到自己无法留在后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所以决定把王托付给十三 姬。 (不过,楸瑛兄长大人为什么总是看上这种难应付的人呢!) 这时,“抽中签之后的特别奖励”龙莲走了过来。虽说是抽中了签,但楸瑛总觉得这是下下签,这并不是 错觉。三兄妹在此聚首了。 “说起来,龙莲哥哥,听说你能让雨停下来?下次要让我见识一下啊。” 龙莲把目光投向船尾的秀丽。 “……那场雨啊……” “怎么了?” “没事……” 龙莲想起了影月。 “……兄长,知心挚友一号,是不是酒量很好?” “嗯?是啊,据说管尚书都不是对手,好像很能喝啊。” “那她醉过吗?” “醉?和管尚书斗酒的时候的确是醉倒了,还是王上背回去的。不过,前段时间把守城士兵喝翻的时候, 那么多酒瓶子堆着,她还面不改色。” 是吗,龙莲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秀丽的体质。确实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 终章 苏芳在到达贵阳之后,就马上去了葵皇毅那里。并不是皇毅召见他。不过,那是苏芳和皇毅定下的约定。皇毅依旧用冷淡的双眸迎接着苏芳。但是他今天看见苏芳后,却露出了比往常要稍微有趣的眼神。 “你回来的话,也就是说红秀丽也回来了吗?” “哈啊,嗯。就是这样啦。” “唔,很好。虽然我以为回来的概率只有五成——那么你和平常一样,报告关于红秀丽的所有行动吧。那 丫头进入九彩江了吗?” 苏芳在事前就已经被皇毅告知,如果进入九彩江的话,红秀丽就会被开除。苏芳没有说谎的打算。反正只要和蓝州州牧联系。马上就会明白此事的。苏芳干脆地点点头。 “我虽然有阻止,不过她还是进去了。” 就这样,他一五一十地报告了关于秀丽的一切。※※※※※※※※※※※※※※※※※※※※※ 秀丽只在邵可邸休息了一天,翌日一早就去向皇毅进行归来的报告。秀丽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那也是为了确定那件事。 “土特产!蓝鸭的蛋和猴头菇。” 她“咚”的一下把东西放到了皇毅的机案上。 “……长官,我打听过了。蓝鸭的蛋和猴头菇都只有九彩江才有。” 皇毅淡色的双眸露出了笑意。 “我应该说过,进入九彩江的话就开除吧。那两样东西难道是在蓝都买的吗?” “长官说过要去山里采集的吧。再说,店里卖的东西可没有便宜到一个御史的薪水可以买下的程度。应该 说,那个价格会叫人破产。” 皇毅尽管说不要去九彩江,去了就要开除,却又叫她带回只有九彩江才有的两样土特产。 “所以呢?你到底进没进九彩江,究竟是哪边?” 秀丽猛地凝视起皇毅的眼睛。她有在意的事情。秀丽直截了当地问道。 “——楼苏芳报告了什么吗?” “他明确表示你进去了。” 葵皇毅毫无愧疚的样子,飘飘然地回答道。 “也就是说,你被开除了。” 从以前开始,皇毅就异常详细地了解秀丽的行动,他就连只可能是有人监视才会知道的事情都知道。能够 最迅速有效而且不被怀疑地完成此事的人,就是一直和秀丽在一起的苏芳—— “……你以狸狸父亲的事为把柄,让他一直监视我对吧?长官。” 那就好像他以前把苏芳父亲的性命做为盾牌利用一样。皇毅更加笑眯眯地说道。 “就是那样没错。” “狸狸在那报告之后还说了什么吗?” 皇毅微笑着说。 “……因为全都是自己的疏忽大意,所以自己愿代替红秀丽被开除,请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下属因为上 司的失职而被嫁祸舍弃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我许可了。理所当然的,他被解除御吏里行之职,下放地方。 调职命令已经发布了。他从今天起不再归你管辖,现在大概正要离开贵阳城门吧。你作为原长官,去送送 他如何呢。” 秀丽深吸了一口气,那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她瞪了一眼葵皇毅后,马上转身离开了。 ……皇毅打开腌制蓝鸭蛋的壶看了看,腌得相当不错。 部下代替上司被开除的确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但部下自己如此要求却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陆清雅和红秀丽大概会幸存下来吧。清雅舍弃他人,秀丽被他人所救,似乎能看到他们如此向上进的样 子。那是完全相反的两人。谁都毫不退让。皇毅感到那样也会很有意思。苏芳坐在赶车席上,驱使着装载着少量家资物品和双亲的马车前进。父亲很干脆地接受了前往地方的事情。他甚至高兴地表示到乡下之后要在田里种菜。不知为何,母亲也理 所当然般跟过来了。苏芳觉得这样也好。即使是这样的家人,也应该拥有一个比较好。 “你还真是个傻瓜呢。” 他在向葵皇毅报告之后,被擦身而过的清雅嘲笑。苏芳耸耸肩说道。 “的确是那样。不过我可不会为了你去做那种蠢事。就是这样。” 苏芳的任务结束了。即使苏芳呆在秀丽身旁,也只会继续被长官利用,拖她的后腿而已。过去,在苏芳的父亲被投入牢房的时候。 “——简短说明你的来意。我先声明,只是请求饶你父亲一命是没用的。” 皇毅对求见的苏芳如此说道。不过,苏芳提出了一件他感兴趣的事情。 “哦?那你说说看。难道你找到红秀丽的弱点了吗?” 那时,皇毅表示光是“赝金的极印”还不足以作为延缓苏芳父亲处刑的交换,还要他逐一报告红秀丽的行 动才可以考虑此事。苏芳从接受那个条件开始,就一直不得不报告秀丽的情况。只要苏芳还在秀丽身旁,就必须向葵皇毅报告秀丽所有的行动。无论秀丽在想些什么,皇毅都会全部知道 。就算苏芳向皇毅做出虚假的报告,葵皇毅也会马上看穿谎言。而且苏芳无法为了秀丽去舍弃一切。他无 法放弃父亲的性命去选择秀丽。但是在十三姬暗杀事件时,他因为竹笋仆人的话而察觉到了。 “现在从能够作为官吏呆在小姐身旁的立场上看,你是最合适的。” 自己处在发生不测时,最合适挺身代替秀丽的立场上。苏芳是如此解释那句话的。这样的人是必须的。现 在的苏芳只能为秀丽做到这些,所以他才会那么做。而燕青代替自己出现了,简直就好像命运一样。 ……秀丽不会再次重蹈覆辙。所以那是苏芳最后留下的礼物。 (因为那个小姐很天真的。) 苏芳无法为了秀丽舍弃一切。但是他还能够做到这个程度。苏芳不知道在遇见秀丽之后,自己是否发生了改变。不过。自己今后的人生应该会发生急剧的变化吧。因为和那个女人一起度过这半年,自己无论人生再出现什么波澜都不会惊讶了。 “狸狸!!” 听得到秀丽的声音,那是好像快要哭出来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发现城门上有人。从旁边还站着燕青来看,他们似乎是全力赶到自己的前面,在城门守候着 。 “笨蛋狸狸!!你是打算不偿还我代为交纳的赔偿金,就这么逃跑吗!?” “唔唔!!” 她戳到自己的痛处了。 “你给我好好还钱啦。所以。这可不算是我们缘分已尽。” “约好了哟!?我出人头地的话,会需要很多部下的!!就算讨厌我也要把你叫回来!请你要好好作个官吏。 ” “是。那么,你也一定要出人头地哟。” “这还要你说!我再也不会犯这种错了!!” 秀丽没有说出“我才没有拜托你做这种事情”这让苏芳感到很高兴。 (我是不是起了些作用呢?) 他是第一次这样想,那还真是有快感。秀丽从城门上丢下了什么东西。苏芳慌忙接住一看,原来是个小小的袋子。一倒过来,里面就掉出个狸猫的小耳饰。苏芳微微笑着,就这样出了贵阳。 ……父亲从车中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她那样伤心呢?苏芳可是晋升了啊。” “啊,老爸,那件事要保密、保密。” 苏芳从怀中掏出皇毅交给自己的命令。 “从御史里行晋升——任命为监察御史。” 苏芳脸上笑嘻嘻的,演戏还真是有趣。 “起码要骗骗清雅呢——就算是笨蛋,依靠经验也会有办法的。等我变得更可靠了就会回来.到时一定要 让竹笋仆人张口结舌。” 之后,楼苏芳的名字作为精明强干的监察御史而名留青史。他巡遍彩八州,昭雪无数冤案,不断弹劾贪官污吏。百姓和良吏都真心渴望楼苏芳的巡察。特别值得一提 的是,他并未特别使用监察御史的特权和军权,总是运用头脑思考,正确看破真伪,不伤害他人地帮助引 导案件的解决。据说在他面前不可能隐瞒事情真相。而且就算他声名远扬,却不知为何仍然是“谁也没有 看穿其真实身份”的谜之监察御史。 “因为红秀丽而使得自己的人生变得波澜万丈。” 据说他有那样的口头禅。※※※※※※※※※※※※※※※※※※※※※※※※※ 悠舜看到归来的刘辉,微笑着说道。 “欢迎回来,王上。” 悠舜除此之外再没有说什么。刘辉在看到悠舜的瞬间,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真是抱歉……” 刘辉一下抬起头。 “悠舜,孤还来得及吗?” 悠舜没有问他是指什么。不过因为不能说谎,所以他这样说道。 “让我们为此竭尽全力吧,吾皇。” 就这样,他向刘辉传达了从静兰那里接受的报告。 “……王上,关于李绛攸的事情……”


下载版随后放出,赚个小钱,请别介意


OK ,我会排版的,不过得等一下


算是排版完了,大家分享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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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2

10000
wendysssss 平民
[润色版]应该很好哦,谢谢分享

12 年前 0 回復

kp987654 騎士
谢謝大大分享...........这様一連看下來
眼睛都有点痠了............是個好文
非常好看

15 年前 0 回復

qiqihxh 騎士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丽辉之前还是荆棘丛丛啊!

15 年前 0 回復

sith99 平民
雖然這樣說有點失禮 但之前在下載區找到的第12集
其內容真是令人不敢恭維......
有潤色版的真好!!

16 年前 0 回復

苗苗 平民
挺好看的...只是看起来怎么这么累啊

16 年前 0 回復

dapde 平民
5555,今天刚买了实体书才看到

16 年前 0 回復

dreadnaught 公爵
谢谢楼主的分享,挺不错的小说。

16 年前 0 回復

卡托儿 平民
等了好久的版本  

16 年前 0 回復

crawd 公爵
放出下载的时候版面排一下吧。

16 年前 0 回復

zenki 伯爵
我想說。。。老大!排版啊!!!

16 年前 0 回復

zxj183 勳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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