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莉亞的凝望/聖母在上17 Ciao Sorella! -妳好,姊姊!- 今野緒雪 青文繁體版(7/11完成)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11-7 21:1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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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今野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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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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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祭結束,
接著等待莉莉安女子學園高二學生參加的活動,
就是畢業旅行!
不捨與姊姊或妹妹們分離的祐巳、
由乃與志摩子三人,將從成田機場啟程,
目的地就是天主教的大本營,
同時也是飲食與文化的國度──義大利,
二年級全體學生預定分成兩組路線,
展開九天七夜的義大利境內巡迴之旅。
而巧合的是,山百合會的三名成員被分在同一組路線,
還有蔦子與真美也在其中,
看來旅途將掀起萬丈波瀾……!?



目錄
各自的餞別
出發時的意外
閒情逸致的問答
真理之口的哭訴
花都大觀園
迴響!傾倒!!融化了!?
鸚鵡的提示
從水都到島國
紀念品報告
 紅薔薇花蕾缺席
 後記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8-31 04:05 编辑


  「平安。」
  「平安。」
  清爽的晨間問候迴響在澄澈的青空下。
  聚集於聖母瑪莉亞庭園內的少女們,今天也展露出天使般的純潔笑容穿過高聳的門扉。
  深色的制服包裹住她們不知汙穢為何物的身心。
  慢慢地行走、不讓裙襬凌亂、也不使白色水手領翻起,隨時注意自己的儀容是這裡的教養;當然,在這裡也不可能會有沒規炬的學生因為快遲到而奔跑。
  私立莉莉安女子學園。
  創立於明治三十四年,原本是為了貴族千金們而創立的一間深具傳統的天主教女子學校。
  這所學園位於東京都內一處綠意盎然、且有著式藏野昔日風情的地區,是所受到神庇佑、可接受從幼稚園到大學系統性教育的少女園地。
  只要在此接受十八年完整的教育,學校便能將這些千金小姐們以最嬌貴柔美的教養風範送出校園。儘管時代變遷,年號從明治到平成歷經了三次改朝換代,這裡仍是碩果僅存、還留有這種修為養成訓練的珍貴學園。
  
  【畢業旅行】為了讓兒童、學生們體驗日常不會經歷的外地人文、風土環境,而由師長帶領學生所參加的旅行。此為本國特有的教學活動。(廣辭苑)

  ──也就是因為這麼回事……
  我們終於踏上了非平日所立的土地。
  不過就算換了一個地方,依然不能讓水手服領翻翹,必須端莊地行走才可以。
  因為平日無時無刻看顧著我們的聖母瑪莉亞,在這片土地上顯得更是貼近我們。
  握緊紅色的護照,生平第一次的海外旅行現在就要啟程。
  嗨!義大利!
  眾人在未知國度中為期一週的生活,即將揭開序幕。




各自的餞別






  「您剛剛說什麼?」
  在M站的剪票口前,祐巳反問了一次。她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十分愚蠢,這點不用照鏡子也能察覺到。
  「『因為妳有時會做出大膽的行動,所以我很擔心。』」
  就像是將錄音帶倒轉後再次播放似地,祥子學姊在停頓了一下之後如此說道。她重複的話與方才她說過的話沒有絲毫誤差這點,實在是讓人佩服。不過可惜的是,這並非祐巳所尋求的答案。
  「不,再更之前一點。」
  「更之前?『放鬆去玩是很好,不過還是要謹慎一點喔。』」
  「再前一句。」
  「再前一句?『明天就是畢業旅行了呢』……?」
  「啊,不是這句。」
  喂喂,怎麼跳回到我們從學校搭公車,剛抵達M站北側出口的時候啊。這樣一來,錄音帶可是倒轉過頭了。祐巳想問的並非五分多鐘前,最多不過就是一分鐘前的事而已。
  祐巳心裡一面猜想祥子學姊該不會是在裝傻吧,一面著觀察她的神情,卻發現姊姊的表情意外地認真。
  路人匆忙地從兩人身邊走過,像是等會兒要搭電車的人,或是剛下電車的人。傍晚時分的剪票口附近,滿滿充斥著許多放學或下班回家的人們。
  「我剛才不是問您,要帶什麼禮物才好呢?然後姊姊您就說……」
  「記得我是說『只要妳們幾個能平安回來,就是最棒的禮物了』?」
  「是的,您是這麼回答的。」
  對祐巳而言,祥子學姊如此的回答是令人再高興不過的一句話了。畢竟,一個禮拜後的自己就會成為「最棒的禮物」,可是……
  「接著我說『這樣的話我會不知道買什麼才好』,然後姊姊不是跟著表示『如果硬要說的話……』。呃,難道您沒有這麼說嗎?」
  祐巳覺得大概是自己聽錯了,所以先前才會反問「您剛剛說什麼?」。
  「我說了什麼?」
  「羅馬饅頭或是佛羅倫斯仙貝。」
  祐巳小心翼翼一地說出口,結果祥子學姊爽快地說:
  「是這麼說了,所以呢?」
  她果然有說呀。
  怎麼辦呢,祐巳開始猶豫這時究竟該笑還是不該笑了。想要說笑話結果卻冷場,或是認真講出來的事被當成笑話,不知道對祥子學姊來說哪個比較嚴重。
  二選一,要是選錯了,就會影響到祥子學姊的心情。怎麼辦,該選哪個呢?接著祐巳在心裡判斷出前者較為嚴重,所以儘管慢了幾拍,祐巳依然試著「哈哈哈」地笑了幾聲,而隨後祥子學姊卻挽起了手表示:
  「去年我們沒能買成,所以要是有機會的話,兩種都麻煩各買一份回來吧。」
  「……請問哪裡有在賣這些東西?」
  「既然我們沒買成,又怎麼會曉得呢?」
  「喔……」
  看來不是笑話啊。
  「開開心心去玩吧。」
  祥子學姊像是要結束話題似地,重新為祐已整理了領結。所以祐巳也沒能再更進一步深究,就這樣和姊姊道別了。







  每當有什麼活動時,支倉、島津家就會聚集在外用餐一事,如今已成為兩家人的例行公事。
  無論是新年、節分(註1)、女兒節(註2)、彼岸日(註3)、中元節還是聖誕節都會慶祝。雖然看起來十分沒有節操。不過其實這些都只是為了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而隨便找的理由罷了。所以就算神佛或基督教的節日都摻雜相混,也不能揶揄他們如此的作法。要是節日當天時間排不開的話,兩家也會在節日前後找一天出去聚餐,這兩家親戚關係就是像這樣要好,若他們潑冷水也就太不識趣了。
  (不過,我也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身體病弱的我啦……)
  最先踏出店門口的由乃,仰望著夜空。因為星空十分美麗,由乃便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氣。
  自己以前沒辦法出遠門或是做運動,因此沒能參與這類活動,最多也只能在特別的日子到自家附近吃個好吃的料理罷了。可是現在,自己早已動過手術並擁有了健康的身體,所以也差不多該是時候,來重新檢討這個已經陷於制式化的聚餐儀式了吧?再說,老爸的肚子也脹得不像話了。
  (首先,不過就是去參加畢業旅行吧,為什麼要搞得像是在舉辦餞別會一樣呢?)
  明明只要一個禮拜就會回家,卻搞得像是即將被調職到鄉下的上班族送別會一樣,實在是太誇張了。每次進出包廂就歪頭納悶的女服務生,似乎直到最後還是搞不清楚這個聚會的主旨為何。
  (會覺得奇怪也是當然的,畢竟最年輕的人被拱在上位,不斷收到大人們餞別的話語嘛。)
  正當由乃輕輕竊笑之際,後面傳來格子門被拉開的聲音。
  「由乃。」



  這位一邊呼喚著名字,一面走近的人是小令。
  她既是自己的表姊,又是鄰居,還是莉莉安學園裡的姊姊。雖然她是自己在世界上最愛的人,但有時候也會成為最恨的人。溫柔又沒用,卻是最重要的人。
  「那些大人們呢?」
  「媽媽和阿姨到櫃檯結帳,爸爸正在照顧叔叔,大概是沒辦法搭電車了,等一下要叫計程車。」
  「醉倒了嗎?」
  「醉倒了呀。因為妳能一個人去參加畢業旅行,他很高興嘛。」
  所以,不小心就喝過頭了。
  「嗯。」
  小學時的畢業旅行,行經到途中就回家了。而國中的時候,媽媽則注意著不要被同學發現,小心地在後頭跟著。不過,這次就沒有什麼特殊待遇了,總算能從老師身旁的固定位置上畢業,可以平等地與朋友一同快樂地旅行了。
  「我們年輕人就搭電車回家吧。」
  由乃拉著小令的襯衫說道。支倉家三個人、島津家三個人,總共六個人是無法塞進一輛計程車裡的。
  「說得也是,那我去跟他們講一下。」
  小令拉開格子門走回店裡。
  正當由乃心想「現在回去的話,不知道能不能趕上十點開始的電視劇」,並看了一下手錶時,小令已經走了回來,用手指比了一個OK的姿勢。
  「走吧。」小令這麼說著。由乃稍微凝視了一會兒她走向大馬路的背影,然後小跑步地追了上去。
  由乃自己主動牽起了小令的手。
  因為她明白,能像這樣並肩同行是多麼難能可貴的幸福。
  「其實啊……」
  由乃低語呢喃,隨後便打住。
  「嗯?怎麼了嗎?」
  「沒什麼。走吧。我們快點回家。」
  其實自己找小令一起搭電車回家的理由,並不是因為兩個人是「年輕人」,而是希望有兩個人獨處的時光。不過,由乃才不會把這事告訴小令呢。
  因為光是想到小令天真感到開心的模樣,心裡就覺得討厭。
  不過就現在這樣牽著她的手,稍微勉強為她當個「溫柔的由乃」吧。
  畢竟兩個人接下來將有一個禮拜都見不到面嘛。
  要是小令望向蔚藍的天空,腦海中想起的卻是「不爽的由乃」的模樣,那也太可憐了。







  乃梨子打電話過來時,差不多是晚上十點過後。
  「對不起,這麼晚了還來打擾。」
  「沒關係的,因為有很多人來拜訪,我們家就都會比較晚睡。」
  「可是,志摩子妳不是……」
  「咦?」
  「不是習慣早睡早起嗎?」
  乃梨子在學校裡時,都會稱呼志摩子「姊姊」,但是在外頭則以「志摩子」相稱。兩人在剛締結為姊妹不久時,不知是因為乃梨子猶豫不決,還是不大會切換習慣的稱呼之故,她一直都沒有決定好要怎麼叫志摩子,但是現在已經像這樣固定了。她大概是因為知道由乃同學私下都會叫令學姊為「小令」,才理解到要看場合稱呼。當乃梨子向他人談及自己時,也會好好分開用「志摩子學姊」以及「志摩子」來稱呼。
  「因為我剛才還在重新確認明天的行李。」
  由於一個禮拜前就已經開始慢慢地收拾,所以大部分的東西部已經備妥,但或許是性格使然,她仍在看著旅行手冊上的攜帶物品確認表時,同時又再確認了一下有沒有漏掉什麼。
  「原來如此。畢竟是要去國外,要是忘了什麼,也不可能馬上跑回家拿嘛。」
  「而且就算是那邊有賣的東西,也不知道能不能隨便就跑去買,對吧?」
  可是,自己除了制服和護照之類的東西以外,並沒有什麼非帶不可的東西。制服畢竟是穿在身上的東西,不可能忘記帶。所以只要帶好護照,剩下的跟朋友借或是在當地買的話,先不論這樣旅行是否快活,總之是不大可能發生什麼破壞旅程的情況的。
  「我也是。」
  乃梨子說道。
  「我也是那種會在意有沒有忘記東西的類型。」
  「這樣啊。」
  「然後,有件事我在學校忘了講,所以有點猶豫,不過最後還是決定打電話給妳,志摩子。」
  「什麼事呢?」
  「祝妳旅途愉快,路上小心,一路平安。不過……畢竟妳是志摩子,我當然是不怎麼擔心妳會做出什麼脫序的舉動。」
  「嗯。」
  「總之,我會等妳,我會等妳回來的。」
  「乃梨子。」
  在那個原本自己認定無論何時都能啟程離開的地方,現在卻出現了一個願意等自己回去的人。
  那並非束縛自由的鳥籠,而是相當重要的鳥巢。
  曾幾何時,莉莉安女子學園已成了自己必須主動回去的場所了。
  「謝謝。」
  志摩子細細感受著那句話的意涵。
  --在那裡,有重要的雛鳥願意等待著自己。


*註1:季節換季時的日本節日,各設在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前一天。
*註2:日本特有節慶,有女兒的人家會用小人偶來裝飾、慶祝,於3月3日舉行。
*註3:日本小節日之一,設於春分與秋分的中間,一年兩次,一次各七天。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9-19 18:10 编辑


出發時的意外






  成田機場的正式名稱是「新東京國際機場」。
  過了早上十點,第一航站的國際航班樓層裡,一群身著深色制服的少女們躁動地眾集於該處。
  手裡拿著紅色護照,腳邊擺放巨大的行李箱。今天眾人互道「平安」時,態度也略顯緊張。
  「不過,到底是為什麼得在出發時間的兩個多小時前集合呢?」
  由乃同學朝著班長手上的綠色旗幟走去,同時忿忿不平地抱怨著。
  「因為是要去國外嘛。」
  祐巳如此回答後,由乃同學則回了一句:「我不是在說這個。」
  「妳想想,現在可是簡單就能打通國際電話,還能在網路上瞬間取得世界各地的資訊,更能使用衛星從地球的另一端接收直播節目的年代喔,國家與國家之間的藩籬大幅降低,彼此也變得相當靠近了。就連去亞洲各國所需耗費的時間,也比去國內邊境地帶還要來得少吧?」
  「嗯……」
  「對旅行者來說,國外和國內的界線正在漸漸變得模糊不是嗎?」
  雖然由乃同學滔滔不絕的說著,但她其實也是第一次出國。因為祐巳先前跟她一起去領了護照,所以才會知道這點。
  「然後呢?」
  「所以啦,就不能讓手續變得簡略一點嗎?至少改成只需在出發前半個小時抵達機場就好了吧?」
  「……」
  總而言之,由乃同學想要表達的並不是什麼艱深的議題,而只是因為必須比預期的時間早起,讓她感覺到「睡意」罷了。由於沒有人可以聽她訴苦,所以她就乾脆說些「年代」啦、「簡略」之類的詞彙,好用來發洩她憂鬱的情緒。
  途中,當兩人經過藤班的集合地點前時,兩人在一群人當中發現了志摩子同學的身影。
  「平安。妳們兩位一起嗎?」
  「嗯,我們是從K站搭直達巴士來機場的。」
  「哦?還有這種巴士啊?」
  「是啊,雖然要坐比較久,不過姊姊說要是提著行李還得不斷換車就太麻煩了,所以我們就搭了巴士。巴士會直接把我們載到機場,我們在車上只要睡覺就好了。」
  「可是由乃同學好像沒能睡著的樣子呢。」
  「看到在一旁舒服地呼呼大睡的祐巳同學,讓我覺得她真是可恨。」
  由乃同學似乎是一心想著要睡覺才行,結果反而似乎太過緊張而睡不著。這種時候只要吞下祥子學姊在餞別時贈送的暈車藥,事情立刻就會簡單很多,可是自然而然湧上睡意的祐巳,根本連想都沒有想過這方式。至於由乃同學則因為沒有暈車,所以根本就沒想到還有吃暈車藥這一招。
  「不好意思,三位同學,請看向這邊。」
  祐巳反射性轉頭望向發出「看這邊」聲響的地方,代替招呼的卻是快門喀喳、喀喳的聲音。
  「蔦子同學……」
  眾所公認的攝影社王牌--武嶋蔦子同學,放下舉起的相機,接著才笑著說了聲遲來的「平安」。
  「我想至少要拍下一張出發前的白薔薇學姊、紅薔薇花蕾、黃薔薇花蕾的模樣,不過時機還真是抓得剛剛好呢,這大概是託聖母瑪莉亞的福吧,畢竟也不曉得下次能拍到三人一起行動會是什麼時候了。」
  蔦子同學一面這麼說,一面瘋狂地按下快門。
  三個人帶著無可奈何的表情面面相覷,接著便乖乖地作為模特兒讓她拍照。畢竟旅途中多以班級為單位活動,所以也不能保證藤班的志摩子同學,之後都能像現在這樣跟松班的人們如此接近地待在一塊兒。
  「蔦子同學,妳是受真美同學所託嗎?」
  畢業旅行是高中部的重要活動,新聞社不可能對此不聞不問的。而話才剛說出口……
  「正是如此。」
  忽然,山口真美(莉莉安快報現任主編)的身影從三人的身後竄出。她手上緊握著記筆記的用具,做好隨時都能取材的萬全準備。她的待命模式,和相機不離手的為子同學有得拼。要是這兩個人一起行動,真可說是最強的組合。
  「真美同學即使是在校外,依舊是馬不停蹄地四處奔波呢。」
  志摩子同學輕輕地笑道。
  「從剛才到現在,妳已經來回經過我前面好幾次了呢。」
  「妳看到啦?其實我是被假情報搞得團團轉,甚至還跑去了服務台。」
  「假情報?」
  「因為我剛才聽到廣播說在找『佐藤聖』。」
  「佐藤聖!?」
  祐巳、由乃同學、蔦子同學異口同聲地重複了一次。
  「我剛剛已經說了是『假』的情報了吧?我弄錯人了。正確來說,是聽錯了。」
  「廣播裡面在找的人,姓氏是『加東』對吧?」
  志摩子同學微笑著說。其實她似乎也是聽到廣播而嚇了一跳的人之一,可是待她仔細側耳傾聽後,才發現廣播裡說的是「加東」,因而知道是不同人。志摩子同學還是一樣,始終是個冷靜的人。祐巳心想要是換做自己,不管是「織田澤祥子小姐」還是「岡田藁祥子小姐」,自己全都會聽成「小笠原祥子小姐」,然後飛奔去播音處找人吧。(註4)
  「就算真的是『佐藤聖』,也很有可能只是同名同姓罷了。」
  「啊--!我曾經在醫院裡碰到過『Fukuzawa Umi(福澤祐巳)』喔,不過是個八十多歲的老奶奶。」
  由乃同學如此說道。
  「這麼說起來,我記得也有一個小學一年級的『Yamaguchi Mami(山口真美)』呢。」
  蔦子同學補充道。
  「是親戚之類的嗎?」
  「不是,是個不認識的小孩。因為我家附近有所小學,所以我家門前的馬路就成了上下學的必經之路。我看她真是個可愛的孩子,所以就湊上前去看了一下她的名牌。」
  「妳這行為太危險了啦,蔦子同學。」
  雖然蔦子同學外表看起來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或許不會讓人產生戒心,但其實她的本性可是變態的大叔呢。就算大家如此指責她,她仍是說什麼「放心吧,她還差個七、八年呢。」如此離題的回答。不過反觀真美同學,大概是因為聽到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女生是個「可愛的孩子」而感到非常高興,心情好得很。
  「不過藤班和松班能分在同一組,還真是值得慶幸呢。要是被分到不同路線的組別的話,整趟旅程就會幾乎都碰不到志摩子同學了呢。」
  這倒是沒錯。雖然從集合出發到飛機抵達米蘭這段時間,全體二年級生都是一起行動的,但是之後就分成先從羅馬出發巡迴觀光的路線(A路線),以及先從威尼斯出發的路線(B路線)兩種。二年級總共有六個班,所以三個班級一組,而這兩個組別的路線,最多只會在佛羅倫斯有短暫的交集而已。
  「感謝幫我們抽籤的班導師,還有聖母瑪莉亞。」
  真美同學和蔦子同學雙手合十,仰頭閉上眼睛。不過她倆的頭頂上,只有高高的天花板就是了。  
  「蔦子同學,妳何時變成新聞社的專屬攝影師啦?」
  「沒這回事,雖然真美同學拜託我也是原因之一,不過我個人的欲望還是占大半數。」
  「像是學圜祭時要放在攝影社展示區做壁掛展示嗎?」
  「由乃同學妳真是的,不要問得這麼直接嘛,就不能稍微裝傻一下嗎?」
  既然蔦子同學這麼說了,看來她是打定主意要將這些照片拿去做壁掛展示了吧?
  真拿她沒輒。
  「這樣一來,旅途中就不太能顯露出鬆懈的表情了呢。」蔦子同學一面與由乃同學她們開著玩笑,一面率先往前走去。祐巳注視著蔦子同學的背影,同時心想--既然不是跟她住同一個房間,倒是不需擔心連換衣服或是洗澡都會被拍下來。
  「祝妳出征順利……這樣鼓勵妳不知道是否恰當呢?」
  像是讀取了祐巳的心事,志摩子同學如此說道。
  「謝謝。雖然我想我們應該會不時碰到面,不過也先祝妳有個美好的旅行。」
  祐巳縮了縮頭,趕緊追上前面三人。這時,松班正好宣布要大家集合。







  因為是第一次的海外旅行,祐巳心裡一直戰戰兢兢的,但是卻沒想到原來出國比想像中要簡單得多了。
  「各位聽好,從這裡開始之後就已經不是日本了。」
  老師提高音量向大家如此表示。
  不過,雖然護照在海關處蓋上了章,以手續層面來說確實算是出了國境,然而人都還在成田機場裡頭,實在沒有什麼已經出國的感覺。
  舉例來說,雖然這不是什麼好例子,不過假如現在突然發生大地震,機場瞬間垮掉崩壞好了,當然啦,這個例子是以身處機場的自己還活著為前提的,總而言之,就是不管要花多少時間,大家還是可以從這裡努力找路回家的。
  結果,由乃同學無意間聽到祐巳這樣碎碎念,她於是笑了出來。
  「妳這種想法還真是很有日本人的感覺呢。」
  距離登機還有一小段時間,所以大家便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可以上洗手間及休息。祐巳也姑且先去了一下洗手間,並在走回隊伍的路上不時瞄著沿路的店面,然後因為看到了由乃同學的身影,於是也跟著走進店裡。店裡到處擺著書籍、化妝品、飲料以及紀念品之類的東西,不愧是只能稱之為「商店」的地方。除了由乃同學以外,各處也有其他學生的身影,還被老師叮嚀說:「不能在抵達義大利前把身上的錢花光喔」。
  「很有日本人的感覺?」
  祐巳緊跟著走向櫃臺的由乃同學,反問了回去。
  「是啊。因為日本是被海洋環繞的島國,並沒有跟任何地方國土相連不是嗎?所以,才會覺得只要是走路能到的地方就不能算是國外吧?」
  「國土相連啊……」
  原來如此。
  「舉例來說,要是住在法國的法國人,在義大利旅行的時候碰上大地震好了。就算所有交通運輸機關停擺,理論上還是能夠走回法國的。」
  「因為國土相連嗎?」
  「沒錯,如果是出生在那種國家的人,就不會有那種,所謂的國外是靠自己無法抵達的地方的感覺了吧?說個極端的例子,似乎也有蓋在國界上的房子,使得同一間屋內並存著兩個國家的樣子。」
  「這樣啊……」
  「不過正因為是島國,所以才會強烈意識到自己正要出國的感覺,我是認為這樣也不壞。」
  這裡已經不是日本了。
  但是要說我們現在已經到了義大利也絕對說不通,就算不是義大利,也並非說這裡是美國就行得通。
  這個不屬於任何國家的地方,其流通的貨幣是什麼呢? 
  正當祐巳腦中混亂糾結地理不出頭緒時,由乃同學卻掏出日幣買了一條護唇膏。
  「對喔,標價還是用日幣表示嘛,跟平常的店家一樣呀。」
  祐巳哈哈哈地大笑,結果由乃同學見狀便說:「這可不見得」,然後拿出了一張發票。
  「這裡不用加消費稅。」
  原來如此,看來這裡或許真的是日本之外的地方。







  飛機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中,混亂程度可媲美交通尖峰時刻,因為裡頭全塞滿了莉莉安女子學園高中部二年級學生所有的行李。
  為了縮短時間以及避免發生問題,莉莉安的畢業旅行一向規定,所有的行李皆不托運,以隨身手提行李的方式帶上飛機。
  說到底,參加海外與國內的畢業旅行時,兩者需要攜帶的行李量並沒有差太多。加上外出時只能穿制服,因此只要準備在飯店房間裡穿的衣服、睡衣和旅行用盥洗用品就可以了。因此,學校才會提出『應該不需要用上行李箱』這種意見。
  可是,就算學生都還年輕,大家也畢竟是女孩子,總免不了什麼都想帶,就在小東西越塞越多的情況下,轉眼行李就已經塞滿滿了。像是猶豫要帶哪個物品,或是將乳液和洗面乳分裝成小包裝帶著,再不然就是直到出發前夕還在拿進拿出的,女生幾乎全是這樣子。然後終於拉上拉鍊的包包,這次換成要塞進飛機上的行李架裡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將這個和那個排在一起,再把這個放在那個上頭」之類的,就像是在玩拼圖一樣排來排去,最後總算將所有行李架的門都給關上。行李能夠放在自己座位正上方的人可算是幸運,也有同學運氣不好,行李甚至還被擠到隔壁班去。
  「接下來的十三個鐘頭,麻煩多多照顧囉。」
  飛機抵達米蘭之前,蔦子同學都會坐在自己旁邊。祐巳繫上安全帶之後,重新鄭重地打了一次招呼。
  「蔦子同學,妳不坐靠窗的位子真的沒關係嗎?」
  「沒差、沒差啦,反正我對飛機裡的東西還比對飛機外的有興趣。」
  「……這樣啊。」
  就在兩人如此交談之時,飛機開始緩緩移動了。雖然說是移動,不過從窗外景色往前推進的狀況可以得知,現在飛機正在倒退,機艙裡於是此起彼落地響起「喔、喔!」的驚嘆聲。不管大家是佯裝讚嘆或是怎樣都好,基本上這似乎就是大家對飛機移動一事所產生的反應。即便大家就讀的是貴族學校,還是有很多學生跟祐巳一樣是第一次出國,當然第一次搭飛機的人也不在少數。
  機艙前方的螢幕,從剛才就開始不斷重複播放「救生衣穿著方式」或是「緊急避難程序」。而空服員大姊姊也穿上尚未充氣的救生衣,親自作示範。雖然乘客們姑且都有注意示範教學,不過每個人認真的程度,似乎跟自己至今搭過多少次飛機有一定的關係。
  咦?奇怪……
  當這些活動進行之時,不知不覺間飛機已經開始向前移動。由於飛機啟動並不會像電車那樣響起發車時的鈴聲,所以很難分辨出飛機是單純在跑道上移動,還是起飛前的助跑(?)。
  「啊,道世同學邊發抖邊禱告呢。」
  蔦子同學的身體往走道探出,如此低語說著。
  「要不是非得繫上安全帶,就可以跑到前面拍下來了呢。」
  「……這樣不好喔。」
  生存在現代的人們,太過輕易就接受了飛機這個巨大鐵塊在天空飛行的事實。所以反過來說,向神禱告的道世同學,還有吃下藥趕緊睡覺的祥子學姊,以及其他坐在機艙裡跟恐怖感對抗的人們,他們這些人的生存本能才算是有在確實運行著吧?
  「哎呀,妳真是說出了相當正確而充滿明智的意見呢。嗯,確實我也覺得拍下來對人家過意不去。可是我想會拍出非常棒的照片喔,就如同雛鳥凍僵般不錯的表情。無論是對我還是對她來說,沒拍下來實在是很可惜啊。」
  拍下美麗女高中生們的『現在』,並將其閃耀的模樣原原本本保存下--蔦子同學自認是被上天授予如此義務的人,她說出來的話就是不一樣。
  「喔!」
  飛機伴隨著轟隆隆聲響緩緩加速,接著一口氣飛昇而起。雖然當機輪離開地面的瞬間,祐巳因突生一種漂浮感而覺得不舒服,然而過了之後就沒事了。畢竟又不像搭雲霄飛車那樣,會直接感受到外頭的強風吹襲。但說實在的,搭飛機其實是坐雲霄飛車之類的所無可比較的厲害體驗。
  「哇!好高。」
  才剛起飛,窗戶底下的地面風景轉眼就越變越小。
  「蔦子同學,妳想聖母瑪莉亞看著我們時,是不是就像這種感覺呢?」
  祐巳拉了拉蔦子同學的衣袖說道,蔦子同學聽了就像是全身癱軟般無力地笑說:
  「我收回前言……祐巳同學果然很有趣。」
  就在這些有的沒的插曲之中,莉莉安女子學園高二學生所搭乘的班機,在中午十二點半過後,平安地離開新東京國際機場展開旅程。







  窗外是一片藍天白雲的景色,等到安全帶指示燈熄滅後,學生們倏地放鬆下來,紛紛拿出文庫本小說、撲克牌或是適合在長途旅行中打發時間的物品,不然就是開始移動換座位。畢竟義大利離日本相當遙遠,勢必要搭半天以上的飛機才會抵達,所以還是盡量讓自己舒適地度過飛行時間。像是直到剛才都還在發抖的道世同學,大概是心想不可能全程十三個鐘頭都要在恐懼中度過,所以重新整理了心情,現在正和逸繪同學她們玩著「大貧民」。不過,在座位全朝向前方的飛機上玩撲克牌,看起來是頗為辛苦的一件事呢。
  為了讓乘客先習慣時差,飛往海外的班機艙內的時間計算方式,似乎是以目的地的時間為基準。而乘客們也仿效如此,將手錶上的時間往前調至七個鐘頭前。這樣一來還真是不可思議,現在時光倒轉回到早上五點鐘前了,就算不使用時光機,也有倒轉時間的方法呢,感覺好像賺到了一樣。
  「可是等回日本之後,不管妳願不願意都得往後撥七個鐘頭呀。」
  「喔,說得也是。那要是我一輩子都待在義大利,不就是多得到七個鐘頭丫嗎?」
  「好了,我們可以停止這種愚蠢的話題了嗎?光是聽祐巳同學妳講話,我都覺得好像連我也要錯亂了。」
  坐在前方的由乃同學站了起來,回過頭來說道。
  「又不是真的把時間倒回去,哪有什麼賺不賺到的。所謂的幾年幾月幾日,純粹是人類為了方便才這麼說的。如果更改換日線的標準,義大利也有可能比日本早過一天啊。無論祐巳同學跑到地球多遠的地方,本身身體流逝的時間還是沒有改變呀。」
  「只有在地球上是這樣嗎?」  
  因為對這話題產生了點興趣,所以祐巳又試著問清楚一點,這次換蔦子同學作出了回答:
  「要是去到外太空,事情就會扯到浦島效果(註5)了吧。」
  「浦島效果?」
  「意思就是如果搭乘接近光速的太空船,等結束太空旅行回來時,地球所經過的時間會比自己所認為的還要快上許多。如果沒有先理解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就無法接受這個理論。」
  「那蔦子同學妳呢?妳弄懂並且接受了嗎?」
  「我頂多只是認知到有這種理論罷了,並沒有完全明白就是了。」
  光是認知到有這種理論就已經很了不起了,祐巳內心十分地敬佩。
  「所以浦島太郎是搭太空船去龍宮的嗎?」
  「烏龜是幽浮、乙姬是外星人這類的說法,倒是還滿多的喔。」
  這就是為什麼浦島太郎回來時,地上已經過了幾百年。  
  「但如果他去的地方是外太空,就應該不可能『把所見所聞畫成圖』了。」
  「正是如此。好了,接下來讓我們在機艙中享用飛機餐吧。」
  空姐們推著推車,開始分配起早餐(感覺像是有點晚來的午餐)。因為這架是義大利的航空公司客機,所以飛機上的工作人員有一半(像)是日本人,還有一半(像)是義大利人。
  飛機提供的菜色很符合早餐的概念。有像是起司、火腿厚片、沙拉等簡單的食物。這對發育期我學生來說,份量稍微不足,不過事後回想起來,乘客在飛機上幾乎沒怎麼運動,還是不要攝取太多卡路里才是對的。
  「蔦子同學,麻煩妳拍一下餐點喔。」
  真美同學如此表示
  「咦~~我才下想為了這種東西浪費我寶貴的底片呢。」
  一聽到蔦子同學抱怨,真美同學立刻丟下一句「那就算了」,接著她拿出自己的即可拍。
  「就用這台相機吧,我不太會拍這類的近物呢。」
  並且還說自己會手震,不然就是失焦之類的。
  蔦子同學一邊將起司上用塑膠牙籤插著的橄欖放進嘴裡,同時心不甘情不願地站了起來,畢竟蔦子同學真的只對拍人(女高中生)有興趣而已。不過,她看來似乎很久沒有玩即可拍了,只見她換了各種角度拍了不少張的照片。
  結束用餐後,機內便熄了燈。可是,如果要配當地的時間,現在明明應該是活動時間才對呀?這是怎麼回事呢?
  「不要抱怨,為了飛機上的寧靜與安全,乘客都睡著才是好事。」
  蔦子同學把機上發的毛毯從頭裹到腳,並且這麼說道。
  說得也是,要是乘客一直醒著,空姐空少們就沒有休息的空檔了。再加上,睡覺也能讓乘客打發無聊的飛行時光。
  雖然說怎麼樣都不想睡的人,是可以保持清醒,但也只能打開閱讀小燈,照該設備字面上的意思進行『閱讀』而已。再者,聽見各處不斷傳來他人舒適的鼾聲,自己也會開始想睡,於是她便仿效坐在隔壁的友人,蓋上毛毯進入睡眠模式之中。
  當祐巳正想出聲提醒坐在正後方的同學,自己要把椅背往後放倒的時候,卻發現該位同學已經沉浸在夢鄉之中了。因此祐巳小心地避免吵醒對方,輕輕將椅背向後倒。
  不知道姊姊現在正在做什麼呢?
  因為祐巳調整過自己手錶的時間。所以她現在無法掌握住時間流逝的感覺。然而仔細想想,其實只要把手錶上的時間往後推七個小時就好了,但自己正處於即將陷入夢鄉的狀態,因此才會覺得計算時間很複雜。



5



  --如果搭飛機是這種感覺,那麼當時祥子學姊會一直在睡覺也不是不能理解。
  吃飯、睡覺、上廁所,睡覺、吃飯……像這樣的機上生活結束後,祐巳覺得自己似乎充分體驗到當悶燒雞的感覺了。
  「飛航時間錯亂的感覺要遠勝於時差呢,身體就像是既沒有適應義大利的時間,也不屬於任何一個地方的時間。」
  「我做了一堆怪夢。」
  「嗯,雖然睡了一大堆覺,卻感覺更加地疲累。」
  「根本也無暇拿出原本預定要用來打發時間看的書呢。」
  剛踏上米蘭的馬爾彭薩機場的莉莉安女子學園學生們,紛紛轉頭扭肩,奮力伸展著身體。至於當地的時間,目前是下午六點過後。
  這次旅行並沒有安排在米蘭多作停留,這裡只是一個中繼站,數小時後將會有班飛機啟程,前往莉莉安畢業旅行的第一個參訪地點,A組是羅馬,B組則是威尼斯。這也就是跟國外觀光客抵達成田機場後,再轉搭往名古屋或是福岡的飛機是一樣的道理,大概是這樣吧。
  因為飛往羅馬的飛機大約還要再兩個鐘頭才起飛,所以包含上廁所和休息,還有一個鐘頭的自由活動時間,但是活動範圍僅限於這個區域,並且得兩人以上一起行動才行。另外,半小時後會有中間點名,大家一定要回到原來的地點報到。不過即便如此,第一次出國旅行的同學們,倒是沒有對於這類事項抱怨像是「無時無刻都要注意,真是囉嗦」、「不會太過保護了嗎?」之類的話語,畢竟要是在這種地方走丟就麻煩了。祐巳腦海中浮現約有十多年未曾想起的感受,就是她小時候第一次被叫去單獨外出辦事的不安。
  機場內並沒有日文。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機場內大概就只是義大利文或英語之類的,然而清一色的羅馬字母實在令人眼花撩亂,根本不會想仔細去確認。這不禁叫人重新體會到,自己有多麼習慣生活在眼裡所見的都是平假名、片假名與漢字的環境中。偶爾會看見給觀光客看的一小行日文說明,但光是這樣就讓人感到高興。
  義大利不愧是時尚界的龍頭重鎮,機場內有許多販售名牌商品的免稅店。由於零用的金額最多只能帶兩萬日圓,所以即使看到想要的鞋子或包包也買不了。而就算偷偷帶了信用卡的副卡來刷,要是手提行李包裡沒有多餘的空間,東西也沒辦法帶回去。禁止攜帶旅行箱的理由,似乎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防止同學亂花錢買名牌。
  「請有需要零錢的同學過來申請。」
  在中間點名時,鹿取老師對著集合過來的松班同學如此說道。雖然大家早就都在日本時換好錢了,不過能夠兌換的只有紙鈔,因此要等到義大利時再換取面額較小的零錢。和日本不同,這裡是個需用小費的大國。像是在飯店或餐飲店受人服務時,絕對不可以忘記給服務生小費,因此才需要事前準備好零錢。這件事大家是在出發前的說明會上學到的。
  因為老師一抵達義大利時便已經去兌換零錢了,所以想要換錢的同學,只要拿紙鈔去跟老師換就好了。就廣義來說,儘管兌換貨幣或許也是一種社會經驗的學習,但畢竟學生們對這些事情不熟悉,學校採取這種作法也是有道理的。
  「由乃同學妳呢?」
  祐巳詢問剛才一起去廁所回來的由乃同學。
  「反正小令將她去年沒用完而帶回來的零錢當作餞別禮送給我了,我想暫時可以先用這些撐一下吧?然後我想等買禮物之類的東西時,再讓店家幫我找開就行了……唉呀!」
  由乃同學露出「不妙」的表情,只見她趕緊搗住自己的嘴巴。看來她加上零錢,大概偷偷帶了超過兩萬日圓的金額。但是這種事,只不過像是遠足規定只能帶多少的零嘴,但零嘴的商品稅卻超過規定金額的這般小事而已吧。
  「那祐巳同學妳呢,妳要怎麼做?」
  被她這麼一反問,祐巳顯得有些猶豫。雖然到「鹿取老師銀行」換錢確實是比較輕鬆簡單,但這樣一來就沒什麼樂趣可言了。
  「我要自己想辦法讓人找開,凡事都要經驗一下嘛。」
  既然來到了義大利,不就該做些只有在這裡才能體驗到的事嗎?畢竟畢業旅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參訪學習日常無法經歷的事物。
  「喔喔!是個挑戰者呀!」
  由乃同學為祐巳鼓鼓掌。
  好了,既然做出這個決定,就必須想出實行的方法。
  要把大鈔換成零錢,通常會立刻想到的方式就是購物。因此,祐巳決定好了作戰方法,那就是去免稅店裡隨便買個便宜的東西好換取零錢。雖然這作戰可能會害自己買了沒用的東西,不過從長遠的角度來看,似乎能獲得更甚於金錢的東西就是了。
  「買個口香糖或是巧克力不就好了?」
  由乃同學指著收銀台附近的商品區,不過祐巳卻無法有所共鳴。畢竟是自己從未吃過的零食,味道可能不是好吃就是難吃,教人猶豫不決。
  「妳不是挑戰者嗎?」
  「可是……買是沒問題,但畢竟是用寶貴的零用金所買的,要是一點也不合胃口,不是很浪費嗎?」
  「妳說的也不無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義大利的特色,連零食也相當時尚,看起來上面似乎摻有很多色素和香料。
  「那巧克力呢?這個牌子還是日本也有在賣的呢。」
  「嗯~~」
  祐巳也吃過這種巧克力,所以知道它會是什麼味道。就是打開棕色包裝之後,裡頭有包裹著各式各樣的糖衣,形狀長得很像鈕釦的那種巧克力。
  「不過,買巧克力才是更大的賭注吧?」
  如果不打開包裝,直接放進包包裡是沒問題,但要是打開後不用橡皮筋之類的東西綁起來的話,裡面的巧克力可能就會掉出來把包包弄髒。更不用說要是一個不小心,把包包放到溫暖的場所,結果會是什麼樣子了。如果是正經八百的人,肯定會頻頻留神注意,但自己的個性就是那種一旦對什麼產生興趣,就會分散注意力的類型。關於這點,祐巳有相當程度的自覺。
  「那到底買什麼好?在妳猶豫不決的時候,集合時間已經要到了啦。」
  「嗯……」
  便宜、不占空間,不會出現兩極反應的東西。就算是在日本的便利商店,想要立刻找到這種東西恐怕也是有些難度的。越是著急,頭腦的運作似乎就會顯得更愚鈍。
  「我知道了,就買這個。」
  祐巳從旁邊的架子上,嘿咻一聲地抽了一支出來。
  「那是什麼東西?」
  「螢光簽字筆。」
  「這我看也知道……」
  由乃同學似乎無法接受在海外購買的第一樣物品,居然是螢光簽字筆。
  「這種東西在日本要買多少都有啊。」
  「有什麼關係。那買巧克力還不是一樣?我來這裡的目的只有兩個,就是獨力買下東西,還有得到找回的零錢。只要達成這兩項目標,就算是大成功了。」
  「就算是這樣,買螢光簽字筆也太……」
  「反正我要拿來在資料所檢附的義大利地圖上做記號,像是『這裡去過了』這樣。就算回了日本,這支筆還是可以用啊,像是在課本上畫底線之類的。」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那妳就趕快結帳吧。我在店門口等妳喔。」
  「了、了解了!」
  祐巳走到收銀台前排隊等待。真不愧是國際機場,放眼望去,可以看到店裡有許多膚色、髮色還有眼珠顏色不同的人們,各自拿著想買的東西快樂購物的模樣。在那當中,莉莉安的黑色制服看來有些顯眼。除了祐巳以外的其他學生,也滿是受到外國人的注目……不對,日本人在這裡才應該算是外國人才對。
  「Bon……Bongiorno(註6)」
  進到店裡首先就是要打招呼,祐巳如此遵守著這項叮嚀,試著朝收銀台前的店員姊姊打了聲招呼,但是對方卻回了她「Buona sera(註7)」。即使是日文,「午安」、「早安」以及「晚安」之間的區別亦是很曖昧的,所以這也是無可奈何。一想到這裡,祐巳不禁覺得莉莉安女子學園基本的招呼用語「平安」是多麼地合理呀。
  經過這般的小事件,祐巳終於可喜可賀地用紙鈔買下了螢光簽字筆,並且順利讓店員找開紙鈔,取得了零錢,結束她第一次的任務。因為是機場裡的商店,收銀機上會顯不出金額,所以即使不使用義大利文或英文也沒問題。
  正當祐巳小跑步地趕往由乃同學的方向時,耳邊突然傳來「白薔薇學姊她……」這幾個字,於是她回頭看了一下,卻什麼事也沒有,只見到幾名學生們圍在一起聊天的模樣。
  (是志摩子同學發生什麼事了嗎?)
  其實只要回頭問一下那群同學就好了,不過由乃同學以無聲的壓力正面催促自己快點,再加上那群人之中也沒有自己熟識的人,祐巳只好打消了念頭。
  如果是自己或由乃同學就另當別論,但唯獨對於認真、一絲不苟又可靠的志摩子同學,實在想像不出她會出什麼狀況--才正這麼想,祐巳便發現志摩子同學站在藤班的集合點。
  「還好嗎?」
  「嗯。咦,妳已經買東西了?」
  「嘿嘿嘿,這是我第一次的任務,順便換取零錢。」
  祐巳有點難為情似地笑著,結果身旁的由乃同學,明明誰也沒拜託她,卻自動幫忙補了一句「而且居然是買螢光簽字筆喲。」
  「這樣啊……喔,對了。」
  志摩子同學像是想起什麼似地,拍了一下手。看來她對簽字筆的話題毫無興趣的樣子。
  「有件事,我一直在想一定得要和妳們兩位商量才行。就是關於送給薔薇館的禮物,我們三個人分攤一起買,大家覺得如何?」
  「我覺得很好啊。」
  「嗯,我也是。」
  這樣比較省錢。而且也可以買到不錯的東西。由乃同學和祐巳都沒有任何異議,感覺大家早就默默預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了。
  「在回程的機場買就好了,不然會變成多揹的行李。」
  「果然還是要買吃的吧。最近小瞳和小可都有來幫忙,所以也要算上她們的份。」
  「這樣啊,早知道剛才在店裡就先確認一下有什麼商品了。」
  「是啊,不過我想沒關係的,反正回程時也要轉機,還有時間可以買。」
  當志摩子同學和由乃同學兩人的討論越來越熱切時,祐巳的腦海中卻有一種揮之不去並益發膨脹的東西存在。
  關鍵字是禮物,而且那東西還是食物。
  「兩位,關於禮物的事情……」
  祐巳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決定向兩人坦白。
  「什麼?」
  「妳想到什麼好主意了嗎?」
  唉……被她們用一副充滿期待的表情望著,要講出口就很難了。可是既然話部已經說了一半,要是不把話給好好講完,恐怕是不會被放走的。只好看看等自己講完之後,她倆會有什麼反應了。
  「可以的話,我想買羅馬饅頭或佛羅倫斯仙貝……」
  不用說也知道,志摩子同學和由乃同學瞬間呆楞僵硬在原地。







  羅馬的入口--菲烏米奇諾機場,別名又叫做李奧納多.達文西國際機場,這是個以在日本也相當為人熟知,以藝術家之名所命名的機場。
  從米蘭搭飛機來到這裡,大約花了一個多鐘頭。抵達時已經是下午九點半過後了。
  「真是的,終於抵達了。」
  不過現在就鬆懈還太早了,因為要從機場前往位於羅馬市內的飯店,還必須從這裡再轉搭巴士過去。
  趁著老師們的行李箱(因為放了學校要求教師攜帶的物品,所以體積龐大)還沒從行李箱轉盤出來的時候,大家快速地點過一次名,並且確認明天的預定行程,接著三個班級拆成兩半,分別搭上停在機場入口等待的兩台遊覽車。
  車子適度的晃動,讓人湧上了睡意。
  大概是多少有點恍惚了,當同學們發出「哇啊」的讚嘆聲時,祐巳頓時清醒了過來。然後她也眼著看向窗外,同樣發出了「哇啊」的叫聲。
  明明直到剛才,車子都還跑在於日本也隨處可見的一般道路上。不知從何時開始,車子已經鑽進可見古蹟的市內街道裡了。
  「好美……」
  一個接著一個的古老石造建築,沿街浮上眼前的模樣,簡直就像是電影裡的某一幕場景。但是有一點和電影場景不同的地方是,這裡也同時混合著現代的產物,像是名牌的看板、展示窗、紅綠燈、斑馬線、燈火通明的電氣街燈。它們就像是理所當然地,在古都之中堂堂主張著自己的存在。
  最後遊覽車駛進行道樹間停了下來。看看手錶發現已經十點半了,現在大夥兒才終於是真正的抵達飯店了。
  大家在飯店大廳領取房間卡片鑰匙後,像是被人追趕似地擠進電梯裡。這間飯店並不是很大,所以要是不先在第二台遊覽車抵達之前,把第一台遊覽車的學生們趕進房間裡,大廳恐怕會塞滿了人。
  「231號房。」
  祐巳一邊看著房間鑰匙,一邊想伸手按下電梯按鈕時,卻發現②的按鈕燈早就已經亮了。
  「雖然是2開頭,但好像不是在二樓喔。」
  真美看著筆記說道。看來歐洲計算樓層的方式,似乎跟日本不太一樣。在日本的話,立於地面上的樓層就是一樓,但是在這裡的話,往上爬一階後才是一樓。也就是說,這裡的地上是零樓。這就跟日本往地表下計算地下一樓、二樓的方法一樣,而這裡是連樓上也是這則計算的。而且如果是飯店的話,中間可能還會有提供早餐的餐廳樓層,因此很難馬上推算出231號房以日本的標準來說,到底究竟是在第幾樓。
  「啊~~我累了。」
  祐巳的室友--由乃同學,一進房間就立刻倒入靠門邊的床裡。
  「啊,祐巳同學,我睡這裡沒關係吧?如果妳想睡這裡的話,我馬上跟妳換。」
  「不用,我睡哪裡都可以的。」
  祐巳搖搖頭,拿著自己的包包走到靠窗的床邊。祐巳並沒有特別想到睡窗邊晚上上廁所比較方便,或是不會被走廊的腳步聲干擾這類的顧慮,再說她也不覺得左邊或右邊的床睡起來會有什麼差別。
  「那就這樣吧。」
  由乃同學在床上翻滾,連眼睛也不睜開就這麼說道。
  「制服會皺掉喔。」
  「嗯。」
  雖然由乃同學勉強已經先把鞋子脫掉了,不過她現在這副模樣,實在很難說是有教養。不過通常一旦這樣做了之後,要下決心爬起來是很困難的。
  祐巳無奈地打開包包的拉鍊,從裡面拿出T恤和運動服材質的七分褲,開始換起衣服。祐巳本來也是想坐到床上去的,可是又怕自己會落入跟由乃同學一樣的下場,最後還是忍住這個衝動了。在這只有兩個人的房間裡,要是兩個人都倒下可就糟了。
  當祐巳脫下制服掛在衣架上時,順手將口袋裡的零錢拿出來,放在飯台床頭櫃上。原本這些錢是打算在麻煩服務員搬運行李時,要拿來當作小費用的,不過最後大家都是自己把行李拿到房間裡,所以祐巳決定將這些沒用到的錢放在那裡,當做明天要給清潔員的小費。
  這間房間有著象牙白的牆壁、深紫底色配上豔紅碎花圖案的地毯,並用茶色裝潢的門及家具,風格簡潔又帶著些許鄉愁的氣氛。不過窗簾卻與之形成對比,展現出強烈的存在感,花朵圖案浮現在黃色搭配淺綠色的不等距線條上,如此的設計顯得華麗又時尚,與房間唯一一張單人沙發為同款布料花色。
  「由乃同學。」
  「嗯……再讓我睡一下就好。」
  「真是拿妳沒輒呢。」
  祐巳只好先進到浴室,在浴缸裡放水。
  在放水的時候,絕對不能讓水淹出浴缸外頭。在事前說明會上,老師曾再三提醒這件事,聽說好像是因為以前曾發生過有學姊不小心讓水淹出來,結果導致樓下房間天花板漏水的事件。
  祐巳心想自己也很有可能犯下這類的差錯,所以為了謹慎起見,便決定先適當放一些水在浴缸裡就好。
  她偶爾確認著熱水的溫度,同時看看浴室的擺設。
  「還真是豪華呢……」
  牆壁和地板有著如焦糖冰淇淋般的marble紋理,這就是所謂的……對,大理石。
  至於採用白色陶瓷的衛浴設備有洗手臺、浴缸和馬桶,還有--
  「喔喔,還有傅說中的……」
  --坐浴盆。這好像是歐洲人上完廁所後會使用的東西。不過現在就算看到了實體,還是搞不清楚究竟該怎麼使用它。雖然在說明會時,老師有向大家解說「這不是給兒童用的洗手臺」,但是老師當然也沒有辦法擺出姿勢說明如何使用。
  「欸,這到底要怎麼用啊……?」
  祐巳打開門扉,朝著由乃同學問道,但對方如同自己所料沒有半點反應。
  還真有點無聊呢,明明這種時候不應該是自己一個人,而是跟別人一起發出驚呼地開心看著新玩意才對呀。
  就在這段時間裡,熱水已經放好了。
  「由乃同學,我已經放好水了喔。妳要洗嗎?」
  祐巳回到房間一邊搖著熟睡朋友的肩膀,一邊還在心裡揶揄自己「我是她的新婚妻子嗎?」
  「祐……同學……先……吧……再……我睡……下。」
  「啊!?」
  將這個難解至極的暗號解讀出來之後,大概是「祐巳同學妳先洗吧。再讓我睡一下。」
  「由乃同學真是的。」
  「嗯……」
  沒辦法了,現在或許還是照她所說的再讓她睡一下比較好吧,要是硬把她給挖起來,她就太可憐了。可是她畢竟也不是小嬰兒,當然沒辦法讓她一邊睡覺一邊幫她洗澡。
  不知道和由乃同學相處這麼久的令學姊,像這種時候都會怎麼應付她呢?祐巳一面思考這件事情,一面拿著裝有洗臉用品的PE袋和新的內褲,朝浴室走去。
  「啊,對了。」
  祐巳折返回去,拿出掛在衣櫃裡的制服,然後再次走進浴室裡。接著,她把衣架直接掛上門後的掛勾。聽說只要這樣做,制服就會因為水蒸氣的作用,而可以解決微皺的情況。
  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了,當祐巳正想說接下來就是泡澡的時間之際,她才頓時發現一件事。
  「……沒有沖澡的地方。也就是說……沒辦法舀水沖澡。」
  雖然俗話說入境隨俗,但是愛泡澡的日本人,第一件事就是把浴缸放滿水。
  「在浴缸裡洗頭、洗身體、洗臉……這下子不就只能把剛剛才放好的水給全部放掉才行了嗎?」
  在福澤家,四個人是反覆加入熱水洗澡的,因此要把水放掉讓祐巳覺得很浪費,但又不可能不用洗髮精和香皂。不然至少要好好地泡一下,祐巳於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但由於身體一旦泡在溫暖的熱水裡便放鬆了下來,導致原本已經趕跑的睡意又差點被喚醒。
  「不行,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在這裡睡著真的可能會溺死呢。」
  時間馬上就快要過十二點來到明天了,現在日本的時間是早上八點。雖說在飛機上小睡過片刻,可是那都只是斷斷續續地淺眠而已,所以現在會想睡覺也是理所當然的。
  祐巳在邊打著呵欠的情況下,總算是把全身洗淨,結束洗澡時間。
  當她用飯店配置的吹風機把頭髮吹乾時,同時幫由乃同學準備洗澡要用的水。可是這裡的蓮蓬頭就跟學校游泳池的淋浴間一樣,是固定在牆壁上頭的,所以要沖掉沾在浴缸邊緣的泡沫也是一件苦差事。當然,這樣要把自己的身體洗乾淨,也需要相當的技術。
  「由乃同學,我洗好囉,起床吧。」
  「嗯……」
  由乃同學還是跟剛才祐巳進浴室時一樣,依舊穿著制服躺在床上。
  「還是說妳不洗了?那我就去把水關掉喔。」
  「現在不洗。」
  「那意思是之後再洗嗎?」
  「我不知道。」
  「總而言之,妳這樣會感冒的,還是睡好吧。來,把制服脫下來,我幫妳掛到浴室裡。」
  「……我爬不起來。」
  由乃同學一邊這麼說,一邊懶洋洋地把自己的雙手往前伸出。
  「真是拿妳沒辦法耶。」
  祐巳只好拉住她的手。
  「好了,起床吧。」
  我是她媽媽嗎?祐巳莫名地又再度揶揄起自己。要是不這樣說,她可沒有辦法做這些呀。
  「嗯?」
  這時,祐巳注意到了一件事。
  「……由乃同學。」
  「什麼事?」
  直起了身子,好不容易才在床上坐起來的由乃同學,用一種恍惚的表情望著祐巳。
  「妳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我也在想是不是這樣,可是我想既然我不覺得妳的手很冰冷,大概也沒有到發燒那麼嚴重吧?」
  「就是有那麼嚴重啦!我才剛剛從浴缸裡出來,現在全身熱呼呼的耶。」
  可是,由乃同學的手卻跟自己的手差不多熱。
  「我去叫老師來。」
  為了怕萬一出什麼事,祐巳事先有將老師房間的電話號碼抄起來,記得應該放在哪裡的。祐巳才剛決定去找出那張紙條,卻被由乃同學抓住了手腕。
  「沒事的,拜託妳……不要跟老師說。」
  她握住自己的手勁之強,讓人幾乎要訝異明明身體不舒服,卻還保有這樣的力道啊。
  「可是!」
  「只是輕微的發燒而已,這是常有的事。只要拿沾濕的毛巾放在額頭上睡一覺,之後就會好的,所以……」
  「由乃同學……」
  由乃同學眼泛著淚光,這並非因為她身體不適,而是她被別人發現自己身體不舒服,為此感到不甘心而流下的淚水。
  「真的是常有的事吧?」
  祐巳跪在床邊,看著由乃同學的臉。由乃同學輕柔卻堅定地點了點頭。
  「只要冰敷額頭就會好了吧?」
  「嗯。」
  這次她清楚地發出聲音。
  「我知道了,那就這麼辦吧。」
  祐巳這麼說道,接著關掉還在注水至浴缸裡的水龍頭,然後從由乃同學的包包裡拿出她的睡衣替她換上,讓她好好躺在床上睡覺。
  「毛巾用飯店裡最小的那條就可以了吧?」
  「呃……麻煩妳用我包包內袋裡的那條手帕。」
  「包包的內袋是吧。」
  祐巳找了找她所說的那個地方,從裡頭拿出了一條小雞圖案的毛巾。
  「……這條毛巾看起來很舊呢。」
  不僅已經嚴重褪色,而且上頭處處有著修補的痕跡。儘管只是一條毛巾,但看起來卻像是一直被珍視的玩偶般的感覺。
  「嗯。不過那是魔法毛巾喔,因為它總是能幫助我退燒。小時候如果沒有這條毛巾,我就睡不著呢。」
  「這樣啊,那就讓它再次發揮功效吧。」
  祐巳到洗手臺沖洗毛巾,並稍微擰乾,接著把它放到由乃同學的額頭上。
  「謝謝,感覺舒服多了。」
  「這樣啊,太好了。」
  祐巳把椅子拉到由乃同學床邊的枕頭處並坐了下來。不知為何,總覺得由乃同學的表情好像慢慢清朗起來了。
  「雖然我已經不會再有心臟病發作的情況,但只要一累還是會發燒,不過發燒的次數也漸漸在減少了。」
  「嗯。」
  「對不起喔。」
  由乃同學坦白說道。
  「我怕被老師知道就沒辦法繼續跟大家一起行動了,我討厭那樣。」
  「原來如此。」
  聽身體虛弱的由乃同學說,以前即使是畢業旅行時,她也總是受到特別的安排,搭車、住宿時也總是都在老師旁邊;每當有人在玩激烈的遊戲時,自己就只有看的份;分配工作時自己會被排除在外等等像這樣的感覺。儘管這不代表自己被排除在同班同學之外,可是總是會覺得和他人有種疏離感。不過即使如此,只要能參加就已經是好的了,畢竟以前從來都沒有參加過遠足。
  「之前我們在班會分配飯店房間時,我不是強烈希望自己跟祐巳同學睡同一間房嗎?甚至讓大家都有點嚇到不是嗎?」
  「是這樣嗎?」
  雖然祐巳這麼應答,可是其實當時的情形,她自己也記得很清楚。「請務必幫我跟祐巳同學安排在同一間房。」由乃同學非常直截了當地這麼說,說真的,當時自己真的好高興,還想說她有那麼喜歡自己啊?祐巳完全沒有想到,以由乃同學的個性,一定是有什麼考量才會這麼做的。
  「嗯,是啊。我就是因為考慮到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所以才會那麼堅持。我想班上的同學會意外輕易地接受我的要求,恐怕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吧。」
  縱然祐巳和由乃同學從幼稚園到現在都是讀莉莉安,可是這還是兩人第一次同班。不過,從以前就認識由乃同學的其他學生,一定還記得由乃同學手術之前的狀況。大家考慮到由乃同學在旅途當中出現身體不適的可能性,所以還是把能讓她安心的人安排在她身邊比較妥當,因而作下如此決定的吧。
  「祐巳同學,給妳添麻煩了。」



  這話聽起來好像是舊時的短劇裡,年邁的病父對女兒們講的台詞,然後女兒們的台詞一定是「就別再這麼說了」。
  「所謂的朋友,就是為了幫對方做一些吃虧的事情而存在的。所以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這是以前的紅薔薇學姊--水野蓉子學姊所說過的話。記得她是在黃薔薇革命時說吧?
  「不過,剛才那句話是客觀來看才會這麼說的。畢竟,我一點也不覺得照顧由乃同學是什麼吃虧的事情。我的意思是,我認為這種事情本來就是朋友應該做的。」
  「謝謝妳。」
  「不要再說話了,睡吧。」
  祐巳把房裡的電燈關了一半。
  「可是,要是妳明天早上還沒退燒,我就會跟老師說喔。」
  「我知道了。」
  雖然祐巳躺到自己的床上去,卻因為在意由乃同學的狀況而睡不著。儘管自己的身體感到非常疲憊,精神上卻仍戰戰兢兢地。加上自己也想偶爾幫由乃同學換一下額頭上的毛巾,不管怎麼樣,今晚最好還是先有無法舒適睡上一覺的心理準備。
  (不知道明天早上能不能爬得起來呢?)
  這念頭突然掠過腦海,她頓時坐起身子。糟糕,她還沒有設鬧鐘。
  (呃……明天松班吃早餐的時間是……)
  為了不要吵醒已經睡著的由乃同學,祐巳躡手躡腳地下床去確認旅行手冊。
  (七點十五分到七點四十分啊……)
  這就表示她們得在七點之前起床才行。不對,並沒有規定大家一定要同時集合開動,所以就算等七點半再去餐廳也無所謂。畢竟這時間分配,只是為了避免所有人擠在同一個時段用餐,所以才大略以班級為單位分配時段罷了。
  刷牙、洗臉、穿制服,祐巳假定只要用十五分鐘就能做完這些事,所以決定要在七點起床。至於頭髮,等吃完飯之後再整理也不是問題。
  (接下來,鬧鐘放在--)
  祐巳在兩床間的床頭櫃附近尋找著。一般來說,鬧鐘都會放在這一帶,之前家族旅行時住的飯店房間,鬧鐘多半都放在電話旁,不然就是與桌子結合的型態。
  可是……
  (找不到。)
  不帶飯店裡會提供的東西,才能算是旅行達人。雖然從老師那裡聽說了這裡沒有牙刷、脫鞋和浴衣,但祐巳萬萬沒想到居然連鬧鐘也沒有。由於自己帶著手錶,根本就忘記考慮到其他時鐘的事情了。
  (晨……晨呼電話服務?)
  就連在日本的飯店,自己也沒有利用過這項服務。可是考慮到不大可能自己會爬起來,所以只有拜託飯店打電話叫自己起床這個方法了。
  (又沒辦法找由乃同學商量。)
  就算想問老師,現在時間也已經超過半夜一點了。而且,要是打電話去老師房間,倘若老師問起由乃同學的狀況,她實在沒有自信可以漂亮地說出謊言。
  當祐巳為此煩惱之時,時間亦越來越晚。最後她下定了決心,臉面向著電話。它看起來是很普通的按鍵式電話,數字旁邊有長得很像羅盤式的按鈕。祐巳猜想或許無論按哪一個鈕都行,而且寫在旁邊的細小文字中,沒有半個看起來像是指定晨呼電話服務(Morning Call)的。
  (所以說是要……打到櫃檯?)
  可是,上面也沒有「櫃檯(Front)」的字樣。
  (呃--到底該按哪個鈕才好啊?)
  晨呼電話服務看來既不屬於客房服務(Room Service)。也不是清潔(Room Maid)、洗衣服務(Laundry),剩下的按鍵只有「operator」還有「reception」。雖然「operator」一字給人電話轉接員的印象,可是祐巳也搞不懂「reception」是什麼意思。(註8)
  (好了,該怎麼辦呢?祐巳。)
  二選一,可是祐巳沒有自信該選哪一個才好。不管怎樣,祐巳在心裡用力發誓,往後出國旅行時,一定要帶鬧鐘和英日字典。接著,祐巳的手伸向電話。反正要是搞錯了。到時再重撥一次就好了,於是她按下了「reception」的按鈕。
  「Hello?」
  在響了五聲之後,對方接起了電話。是低沉的男人聲音。因為對方講話講得很快,祐巳聽不大懂他在講什麼,只猜想他大概是說「請問有何貴幹」之類的話吧。
  「呃……Mor--」
  祐巳話講到一半,突然察覺不對,重新整理了一遍思緒。
  「喂客啊普扣魯,普例司(Wake up call,please)。」
  祐巳想起某次上英文閱讀課時,老師說過「Morning Call」是日本自創的英文詞彙,所以在海外講這個是不通的。人越是被逼急,就越容易喚醒自己的記憶。
  「唉特些分(at seven)。」
  哇……真是超級蹩腳的英文。明明在閱讀課被點到時,還能稍微用好一點的發音念英文的呀。
  不過沒關係,像這種時候只要意思能通就好了。祐巳重新振作起來。反正就算努力造出一個「Could you」或是「Would you」開頭的句子,要是沒有說好而使得對方無法明白意思,那也沒有意義。
  「OK。」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回答,看來對方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在這之後,對方又再次飛快地向自己說了一些些什麼,可是祐巳果然還是無法聽懂對方在說什麼。好不容易才聽到「些分(Seven)」還有「粗細彎(two three one)」幾個字,於是趕緊向對方說聲「耶司(Yes)」。
  「二三一對吧?那麼祝您晚安。」
  對方這麼說之後便掛上電話。大概是常有日本觀光客的緣故吧,對方的日文還算是挺流利的。
  祐巳把由乃同學頭上的毛巾再拿去沖一次冷水之後,就窩進自己的床裡。
  比平常還要漫長的八個小時,終於要結束了。
  已經解決了鬧鐘的問題,得至少睡點覺才行。
  雖然自己沒有像由乃同學那樣,不過一旦閉上眼睛,也是會好一陣子爬不起來的。


*註4:以上姓氏在日文中發音相似。
*註5:日本民間故事,講述主角浦島太郎乘著海龜意外到了龍宮,等他回到陸地上時,外面的世界已經過了幾百年的故事。乙姬為龍宮的公主。
*註6:義大利文的「早安、午安」之意。
*註7:義大利文的「晚安」之意。
*註8:日本習慣稱各種櫃檯皆為front,但歐美習慣稱飯店櫃檯為reception。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10-3 17:51 编辑


閒情逸致的問答






  外頭的雨滴聲傳入祐巳的耳朵,讓她早在晨呼電話打來之前醒了過來。
  不知道是因為天氣的關係,還是因為窗簾是拉上的,又或許是因為天還沒亮,房內顯得一片昏暗。
  雖然只要起身走到窗邊就馬上能知道,無奈眼皮和身體都很沉重,只是拖拖拉拉地捲起棉被縮成一團,鼻頭感覺到涼意。
  「對了,由乃同學!」
  祐巳這時才終於想起昨晚的事情,頓時清醒過來,但即便望向旁邊的床鋪,卻未見到半個人影,就像是蟬脫殼似地,棉被裡依舊保持著有人睡過的痕跡,裡頭卻空空洞洞的。
  「在、在廁所嗎?」
  祐巳把手伸進棉被裡的空洞探了探,但是裡頭已經沒有一點溫度,祐巳整個人呆住。這表示由乃同學已經離開被窩很久了,至少不是只有五分鐘那樣短暫的時間了。
  「怎、怎麼……」
  或許由乃同學可能是突然感到身體不適而吐了,如果她是正在吐,那事情還好解決,要是是在自己熟睡的時候,就這樣昏厥倒地的話,那該如何是好?
  祐巳拖著無力的雙腳,好不容易來到浴室前,正要打開門,結果……
  「……!」
  門這下是反鎖著的嗎!?
  「由乃同學!?」
  身體不舒服時,進到廁所不可以上鎖。難道島津家裡沒有這項規定嗎!?
  「由乃同學呀,妳沒事吧!?」
  祐巳奮力拍打著門,可是裡頭卻沒有半點回應。最差的狀況,要是被嘔吐物給噎著喉嚨而導致窒息,那可就真是回天乏術了。如果真是如此,早知道昨天不管由乃同學如何懇求自己,都應該通知並交由老師處理才對。
  「怎麼辦……」
  當祐巳決定要去求救,準備轉身離開門前之時,這才注意到了一件事。
  有些許的陽光從窗簾的間隙中射入。
  (咦?)
  可是,雨水的聲響仍未見停歇,而那聲音是從浴室裡傳出來的。
  「由、由乃同學?」
  仔細豎耳一聽後,祐巳發現其中居然還有哼歌的聲音。
  不會吧?
  祐巳杵在浴室門前,接著過沒多久雨水聲便停止,門從裡側被拉開。
  「抱歉,祐巳同學,妳要上廁所嗎?」
  「--」
  沒想到由乃同學圍著浴巾,帶著一頭濕髮從浴室裡頭走了出來,祐巳張大了嘴巴並搖搖頭。
  「是嗎?那不好意思,讓我吹一下頭髮吧。」
  由乃同學邊說邊走回浴室裡。祐巳看著她走進去,當場就蹲了下來。真是不敢相信,她明明幾個小時前身體還那樣不舒服的,現在卻完全恢復了精神,甚至還去洗澡了。
  祐巳看了下手錶,時間是早上六點半。總之她先回到了被窩裡,可是內心卻是糾結未平。
  (虧我還這麼擔心。)
  明明昨天才說「朋友之間是不計較得失的」,這些理論都到哪裡去了?
  (比預定的時間早半個鐘頭被吵醒。)
  雖然由乃同學的身體能夠恢復那就好了,但要是一個十七歲的人,在面對所有這些事時都能往好的方面想並欣然接受,那這人就不是福澤祐巳,而是聖人了。縱然唸的學校是莉莉安,不過或許沒什麼必要去學耶穌的教導。
  「呼~~舒適多了。讓妳久等了,祐巳同學。」
  祐巳看著由乃同學愉快地從浴室走出來的樣子,突然有股衝動想對她抱怨幾句。
  「由乃同學妳呀……」
  結果由乃同學先一步察覺祐巳的意圖,搶著說道:
  「我不是說過這是常有的事,只要在額頭冰敷並且睡上一覺就會好了嗎?」
  「妳是有說。」
  但就算這麼說了,一般來講還是會擔心吧?
  「我在洗澡前已經先把制服從浴室裡拿出來,收到衣櫃裡去了,所以應該沒有殘留濕氣喔。」
  由乃同學邊說邊拉開了窗簾,接著她打開電視。電視裡頭的新聞播報員,用流利的義大利語播報著新聞,不過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由乃同學沒有看向祐巳,而是面朝著電視螢幕說:
  「讓妳擔心了,不過在所有同年級的人裡頭,就只有祐巳同學看得到我軟弱的一面喔。」
  聽見對方這麼一說,自己不就也只能變成是「算了」的心情嗎?
  算了,也不是什麼壞事。
  對於令學姊被由乃同學弄得團團轉的心境,祐巳現在覺得自己稍稍能夠理解了。
  而祐巳也同樣沒有看向由乃同學,只是對著電視機表示:
  「我真的很擔心呢。」
  當電視上的新聞告知時間來到七點鐘之後,過了兩分鐘,房間的電話響起。







  七點二十分,兩人抵達位於大廳和一樓之間的樓層的餐廳,現場已經有一部分的同班同學坐在位子上用餐了。
  「祐巳同學、由乃同學,這邊。」
  一進餐廳,就看到蔦子同學和真美同學朝她倆揮手說:「這邊剛好有兩個空位。」
  「平安。」
  彼此互相打聲招呼,祐巳和由乃同學一起坐了下來。接著,有個看起來像是服務生的男性走上前,向兩人詢問了些什麼。兩人只能聽出他說「Bongiorno」,不過畢竟這是招呼用語,所以兩個人也是姑且回了他一聲「Bongiorno」。
  「他是在問妳們要跟什麼喔。」
  蔦子同學幫兩個人翻譯。雖然早餐基本上是自助式的,但唯獨飲料必須用點的才行。話說回來,蔦子同學的聽力還真好,對方明明就講得很快,祐巳壓根兒聽不懂。
  「我們也不知道啊,不過剛剛坐在那邊的藤班同學有先告訴我們了。好了,妳們要點什麼?」
  「點什麼是指?」
  就算要自己點飲料,可是又沒有菜單--祐巳才正這麼想,就見由乃同學毫不猶豫地點了飲料。
  「麻煩一杯咖啡歐蕾(Café au lait,please)。」
  然而只見服務生納悶地歪著頭。
  「蔦子同學妳們喝什麼?」
  祐巳問道。
  「拿鐵咖啡(註9)。」
  「那我也喝一樣的。麻煩一杯拿鐵咖啡(Café Latte,please)。」
  由乃同學也跟著點:
  「我也是(Me too)。」
  這回她點的總算通了。仔細想想的話,咖啡歐蕾是法國的飲料嘛。
  蔦子同學和真美同學相視而笑。聽說兩人原來也是模仿先前藤班的同學,而跟著點拿鐵咖啡的,並不是一開始就很聰明的知道要怎麼點。
  祐巳把炒蛋、培根和灑上砂糖的牛角麵包盛進盤子裡,接著走回座位時,發現自己的位子上已經擺好一杯拿鐵咖啡了。而正當祐巳心想「蔬菜會不會太少了」的時候,就見由乃同學倒了一杯番茄汁走過來。
  「妳敢喝這個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的事,由乃同學今天對人特別好。
  「然後呢?昨天晚上怎麼樣了?」
  真美同學自己再倒了杯拿鐵咖啡之後,接著打開話題。看她沒有拿著平時隨身攜帶的取材筆記本,那麼現在大概就只是純聊天而已。
  「蓮蓬頭很難用呢。」
  「啊--還有,妳們會不會覺得搞不清楚沖馬桶的按鈕是哪個?」
  真美同學好像是在上完廁所後,叫來同房的蔦子同學討論才得以解決。確實,因為這裡的馬桶找不到日本常見的控制桿,所以祐巳一開始也很困惑,而當她發現緊貼在牆壁上的四角型大按鈕(約有書桌抽屜這麼大)時,整個人甚至有點感動呢。因為這讓她體會到果然地域不同,風俗也不同的道理。
  「說到大廁所,妳們不覺得馬桶很小又很冰嗎?」
  「嗯,我坐上去的時候還抖了一下呢。」
  「欽,大家可以停止這個話題了嗎?」
  吃飯時間還是快快結束這種話題比較好。
  「對了,妳們有帶鬧鐘嗎?」
  祐巳向眾人坦白她昨晚驚慌地拜託櫃檯提供電話晨呼服務的經過,然後……
  「就在電視上啊,對吧?」
  真美同學和蔦子同學看著彼此說道。
  「真的嗎?」
  「有點像是預約錄影的東西吧?就是等時間一到,電視的電源就會自動開啟的裝置。」
  「……我都沒發現。」
  不,要是昨晚有打開電視,或許就會發現了,然而昨天根本沒有機會打開電視。
  「有什麼不好?反正妳因此學到了寶貴的經驗嘛。」
  已經先吃飽的兩個人邊笑邊揮手並起身離開座位,因為後面還有晚來的人正在找位子坐。
  「可以坐這邊嗎?」
  是同班的道世同學和逸繪同學。現在也開始漸漸能看到一些櫻班的同學前來了。
  「嗯,請坐。」
  祐巳和由乃同學微笑歡迎兩位同學,而服務生則過來向新來的客人說了聲「Bongiorno」。
  「他是在問妳們要喝什麼喔。」
  想當然爾,兩人也告訴了她們這點。







  大夥兒在八點半時離開一樓的玄關,搭上等待的遊覽車,並於車內做了簡單的禱告與點名。
  今天每班會有一位導遊跟著,為大家進行導覽。坐上松班遊覽車的導遊是一位日本女性,年紀大概跟祐巳媽媽差不多的樣子,聽說她跟著在義大利工作的老公一起搬過來這裡,至今已有七年了。
  「接下來我們要前往的是梵蒂岡城。首先去美術館,接著要去參觀聖彼得大教堂。大家身體狀況都還好嗎?」
  「很好~~」
  最先作出回答,而且比誰都還大聲的就是由乃同學。她就像是幼稚園兒童一樣,用力地把手舉起來。
  「……幹嘛啦,反正人家導遊又沒有在問昨天晚上,不是嗎?」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視線,祐巳什麼話都還沒說,由乃同學就從隔壁的座位上轉過頭,開始找起理由來。
  「總之,也就是妳現在的狀況好得很囉。」
  「正是如此。」
  由乃做了一下和平的手勢。算了,不管是身體狀況還是心情,好總勝過不好,這並不只限於由乃同學。
  「趁著還沒忘記的時候,有幾點注意事項要提醒各位。關於飯店房間的使用方法,我會在這邊做幾點說明和解說。」
  老師一邊看著筆記一邊開始講話,這也是班會的一種形式。
  「鬧鐘就在電視上頭。對操作機器沒什麼自信的學生,請按下『reception』的按鈕,向櫃檯要求電話晨呼服務。」
  看來老師果然有收到因為不懂而感到困惑的學生們的回報呢。雖然不知道是誰提出來的,不過祐巳頓時有種找到同伴的感覺,讓她相當地開心。
  「設置在浴缸上頭的繩子並非空調的開關,那個是緊急呼叫時用的繩子,請大家不要隨便亂拉。」
  聽到老師這句話之後,有一半的學生笑了起來,剩下的另一半學生則是滿臉蒼白。雖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組學生因為拉了繩子,害飯店服務人員趕到房間去,不過祐巳心想至少有接近半數的同學,因為不清楚繩子的用途而試著輕輕拉過幾下,而她自己也是那群人的其中之一。雖然祐巳昨天用滿大的力量試著去拉了拉,不過卻什麼也沒發生,於是她便放棄玩那條繩子了。現在祐巳回想起來不禁覺得後來放棄真是太好了,這讓她鬆了口氣。只不過,要是真的發生什麼危急狀況的時候,人有辦法使出這麼大的力氣嗎?--祐巳內心充滿了疑問。
  「上完廁所之後,只要按下牆壁上的大按鈕就能沖水了……不過關於這點,大家應該都自行解決了吧?」
  全班都笑了出來,看來是沒有人沒沖水就離開。
  在老師說完注意事項不久後,遊覽車就停了下來打開車門。車程大概才將近十分多鐘,比預期的還早就抵達目的地了。
  「真的到了嗎?」
  祐巳透過車窗向外看去,卻未看到類似的建築物。從周遭的氣氛來看,這裡像是某個車站前的大馬路。
  「好了,各位同學。請大家拿著自己的行李下車。這輛遊覽車會返回飯店接櫻班的同學。請各位下車之後,在我前面排成兩列。」
  導遊小姐迅速熟練地作出指示。聽她說美術館的入口還要在更裡面,因為現在有許多人在排隊,所以才讓遊覽車停在隊伍最後面的。畢竟要是先把車子停到入口前面,還要叫同學走到隊伍最後面排隊的話,只是浪費體力和時間罷了。不過要找到隊伍究竟排到了哪裡去,果然還是住在當地的導遊才能辦到的神技吧。
  手持松班旗幟的導遊走在最前頭,老師站在最後方,學生們就夾在兩位大人中間,排在漫長的隊伍之中。前後左右四處張望一下,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人。不愧是條條大路通羅馬,有許多觀光客從世界各地匯集而來。
  先一步離開飯店的藤班學生就排在前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制服的關係,看起來黑鴉鴉的一片,就某種程度來說非常顯眼。在校外時,身著制服的一群人總是會特別搶眼,所以學校才會規定連在畢業旅行的時候,大家也必須穿制服吧。要是有學生捲入意外或紛爭時,醒目一點,老師也比較能夠迅速察覺。
  「搭遊覽車的時間還比排隊的時間短呢。」
  由乃同學嘀咕說道。
  隊伍移動得很慢,但確實有在前進。從大馬路前進到比較狹窄的小巷之後。漂亮時髦的咖啡店(註10)和百貨公司等等一一浮現眼前。對祐巳來說,一面欣賞商店一面排隊前進,一點也不是什麼苦差事。
  「這個國家真的很隨便呢。」
  聲音從排在自己身後的真美同學傳來。
  「很隨便?」
  祐巳轉過頭問道。
  「像是他們的規定啦、道德啦、環境問題之類的。」
  真美同學一邊記著筆記,一面說道。
  「首先是街道很髒亂。」
  確實,像是菸屁股、紙屑、塑膠袋之類的東西,就像是理所當然似地躺在這裡的街道上。儘管東京的馬路也不是非常乾淨美麗,但是路上的垃圾數量還是稍微有所控制的樣子。
  「再說,這個國家簡直就像是抽菸者的天堂呢。」
  站在真美同學旁邊的蔦子同學,又補上了一句。
  現在在世界各地,抽菸者的活動空間都變得狹小了。可是在這裡,無論是飯店大廳、咖啡桌還是路旁,大家都光明正大地抽著菸。
  「還有就是交通規則啊。」
  沒有紅綠燈的地方,行人便自行穿越。而且還不是等車流減少的時候,而是路上的車子還在行走時就自然地穿越馬路,駕駛們也習慣了這種場景,根本不需緊急地踩煞車,就可以俐落地閃過行人揚長而去。
  「可是,我並不是在全盤否定這裡,不要誤會我的意思喔。」
  真美同學說道。蔦子同學也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所謂的隨便,可以說是悠哉,換個說法也可以說是寬容吧,妳看看那邊。」
  祐巳轉頭看向真美下巴所指的地方,有個老爺爺就坐在路旁,目前正經過他身旁的行人,把錢丟進老爺爺身前的空罐子裡。
  「那是……?」
  「把自己的財富分享給他人的行為。這種光景,在日本是很難看到的吧。」
  「果然因為這裡是基督敦國家的緣故嗎?」蔦子同學低語說著。
  能夠培養人民慈悲為懷心胸的文化。
  公共準則很鬆散,那也是一種文化。
  這並沒有哪個好或是不好,單純只是民族性罷了。
  如果只因為跟自己的文化不同就感到震驚,那就太失禮了--確實如此。
  不管怎麼說,我們是一群旅行者,就立場而言,儘管時間短暫,但也是打擾人家生活的一群人。
  「要是能發掘許多事物就好了。」
  希望這趟旅行有這樣的收穫--祐巳如此心想。知道至今從未見過的世界,先要做的就是試著去接受、了解。雖然這是困難的事情,不過卻非常地重要--祐巳開始湧現這樣的想法。
  「許多事物?具體來說像是什麼事情啊?」
  由乃同學反問道。
  「我說了許多事情,就是指許多事情呀。」
  這個嘛,舉例來說--
  正當祐巳如此說道時,突然間聽見喇叭的高亢聲響。學生們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瞧瞧,接一著眾人紛紛驚喜地發出小小的呼聲。
  「是結婚典禮!」
  妝點得豪華絢爛的敞蓬車裡頭,有個身著婚紗的新娘,以及穿著燕尾服的新郎。
  「啊,對喔,今天是禮拜六嘛。」
  一群像是新郎新娘朋友的年輕人,占據了車子前後的位置,與其說是在祝賀他們,不如說像在挖苦他們似地十分熱鬧。
  「真好呢。」
  女高中生們帶著陶醉的眼神,目送喧囂車輛的離去。
  接著緊跟在其後,有隻被飼主硬是拉走的大麥町,一邊拖著糞便一邊奔跑遠去。
  「……果然很鬆散呢。」
  真美同學一副受不了的樣子碎碎念著。看來那條狗的肚子大概不太舒服,連牠遺留在地上的東西,看起來都相當軟爛。







  大夥兒排了五十分鐘,終於來到了美術館門口。
  所謂的美術館,是不可能讓人把他們的典藏物都一口氣吸收消化的--祐巳在踏進館內沒多久,就充分領悟到這點道理了。
  雖然她一開始卯足了勁想要看完所有的東西,可是一個接一個出現的展品數量未免太過龐大,以一個人類的腦容量來說實在無法想將它們全數裝入。要是不先把上一個記住的繪畫從腦袋裡放出來,就無法納入下一幅圖畫。就在這些過程中,連放出、納入這個工作也漸漸開始有了困難。一想到這裡的每幅圖都是莊嚴的宗教畫作,就越覺得對不起聖母瑪莉亞。
  「這樣也沒關係喔。」
  鹿取老師說道。
  「就算只是走馬看花地欣賞畫作,還是能懂得哪些是自己喜歡的。在一間美術館裡,只要能夠找到一、兩件自己喜歡的作品,那就算是『值回票價』了,妳們要有這樣的想法比較好喔。如果不這樣的話,可要頭昏眼花了吧。」
  「我雖然會一一去解說那些重要的部分,但只要把我說的話當成背景音樂就好囉,只要聽自己有興趣的畫作就可以了。」
  導遊小姐也這麼說了,讓祐巳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就算是對藝術有很深造詣的人,美術館這地方的東西,仍是會多得讓人塞不下。
  至於祐巳,梵蒂岡美術館裡讓她覺得『值回票價』的畫作,就是米開朗基羅的『最後的審判』。
  在禮拜堂大面牆壁的中央上方,有著代表審判者的耶穌基督,身旁則是聖母瑪莉亞,然後在周圍有許多接受審判的人類,這是一幅以這些圖像構成的有名壁畫。若要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簡直就像是天堂與地獄。
  或許有可能因為是有名的畫作,所以才會被它所吸引;但反過來說,也或許是因為這幅畫的內容就像是在傳達什麼似地,才會具有如此盛名也說不定。再加上這樣龐大的規模,看起來相當地震撼。
  正當祐巳失神地觀賞這幅畫的同時,不知不覺中,志摩子同學也站在自己的身旁。不,藤班的同學比自己的班級還要早到,所以應該是祐巳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志摩子同學的身旁,仰頭欣賞壁畫才對。
  能夠在這裡相會也是非常棒的偶然,祐巳對著志摩子同學說聲「平安」,然而當她見到朋友的臉龐時,突然嚇了一跳。
  「--咦!?」
  因為志摩子同學正在流淚。



  「志、志摩子同學?」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我的眼淚沒有辦法停止。」
  串串淚珠潸然落下,在她的臉龐閃動盈盈的光輝。
  她的淚水,到底是因為憐憫被審判的人類而流,還是因為思及耶穌基督必須審判人類的絕望,以及聖母低垂視線所流露出的悲哀,因而流下淚水的呢?
  志摩子同學說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哭泣,只是她很確定一件事,就是在這幅畫作裡頭有所謂的信仰。
  志摩子同學凝視壁畫的模樣,有如聖母瑪莉亞一般美麗。
  藤班開始進行集合的動作,因此志摩子同學便離開了禮拜堂。這時,由乃同學接著走向祐巳,並且低聲唸了一句說:
  「真是一個被畫胖了的耶穌呢。」
  在短短幾秒之中,祐巳見識到了兩種極端的反應。
  可是……
  兩個人都是祐巳非常重要的朋友。







  美術館裡,偶爾會出現紀念品店。而這間只是在桌面擺些商品的簡陋商店,所販售的是一些與梵蒂岡相關的物品。隨著每間商家不同,販賣的東西也各式各樣,大概會有翻譯成各國語言的導覽書、精緻美觀的小東西,展覽物的仿製品或是小模型。
  「由乃同學,妳在做什麼?」
  由乃同學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寬敞走廊半途中的店鋪前,祐巳好奇她是發現了什麼想要的東西,於是也跟著走到她身旁四處張望著,而擺在那裡的東西是……
  「玫瑰念珠……」
  由乃同學以非常認真的眼神望著擺在桌上的念珠,完全無視著念珠旁的聖母瑪莉亞聖圖。
  「看來妳是真的下定決心了呢。」
  祐巳猜想她大概是要買念珠給她未來的妹妹。她最近才下定決心要認妹妹,是想將決心付諸於行動吧。
  「妳要買新的嗎?」
  「嗯,不過志摩子同學似乎是把聖學姊給她的傳給了小梨。」
  因為聽說聖學姊的那條念珠也是她的姊姊傳給她的,所以白薔薇家族的玫瑰念珠算是傳了好幾代。
  「我的則是小令為了我而特地另外買的。」
  所以,令學姊直到現在也還留著江利子學姊給她的念珠。
  締結為姊妹時所相授的玫瑰念珠,無論是代代相傳的或是新買的都行。畢竟要是規定得「代代」相傳的話,恐怕會產生諸多不便吧。
  「祐巳同學妳的念珠呢?是祥子學姊從蓉子學姊那裡收到的嗎?」
  「我不知道。」
  這麼說起來,祐巳例從來沒有問過這件事。
  「不過有件事至少我可以確定,就是我這條念珠並不是為了我特地準備的。」
  祥子學姊在兩人第一次說到話的那天,就已經表示要締結姊妹了。祐巳當時最後沒有接受,不過現在祐巳脖子上掛的這條念珠,就是那時祥子學姊企圖掛到她脖子上的那條。
  「對喔,畢竟祥子學姊在跟妳成為姊妹之前,是先向志摩子同學提出締結姊妹的要求。」
  由乃同學喃喃提起了祐巳不願回想起的事情。如果這條念珠是祥子學姊當初為了她未來的妹妹而買的,那麼也許姊姊是下意識地想著志摩子同學而買下也說不定……心情有點複雜呢。
  「祐巳同學,妳不買嗎?」
  「啊,原來妳是拉我一起嗎?」
  「對了,我想到一個妙招--玫瑰念珠占卜。」
  「那是什麼?」
  「就是從這裡的玫瑰念珠中,挑一個妳覺得最有感覺的買下。然後等回國之後,就找學校裡最適合這條念珠的一年級生當妹妹。如何?」
  「什麼如何呀?」
  又不是看鞋子尺寸而被選中的灰姑娘。再說,雖然她說是占卜,可是這根本稱不上是占卜啊。
  「我就不用了。」
  祐巳這麼說完後,便離開了桌旁。先不管玫瑰念珠占卜,總之她就是不想在這些陳列的玫瑰念珠中挑選。
  比起用寶石裝飾的華麗款,她比較喜歡樣式簡單的。
  所以這件事,就先這樣吧。







  參觀完美術館之後,下一個地點是聖彼得大教堂。
  這裡就是天主教的大本營,羅馬敦皇的所在地。據說這個教堂是蓋在殉道者聖彼得的墳墓上頭。
  大家在可通向廣場的入口前排隊等待進場。跟美術館一樣,這裡的觀光客數量同樣驚人。隊伍裡,排在二年松班十幾個人前方,有位看似洋人的叔叔和他前面一對東洋模樣的情侶,而這兩組人部分別被拒絕入場了。導遊解釋,因為那位叔叔穿著短褲和涼鞋,至於情侶那組則是因為女方穿著暴露太多肌膚的細肩帶小可愛,所以才會被拒絕的。這裡似乎規定,由於此處為神聖的場所,因此必須穿著合宜的服裝才能進到裡頭。
  那一對情侶,最後那位女性用男方的襯衫當披肩披在身上,便得以入場了。但至於那位叔叔,由於他穿的短褲也不可能當場立刻換掉,所以他便只好聳聳肩轉頭離開。
  「所以,那個人應該不是基督徒吧?」
  真美同學看著那位叔叔離開的背影,並低聲說道。
  「不管自己信的是什麼宗教,如果有明白體認到自己即將參訪的是神聖的地方,那麼就應該穿著適當的服裝吧。」
  由乃同學再補上了一刀。她說的一點都沒錯,不過還真是相當嚴厲的意見。
  「那麼日本人豈不是很危險?畢竟平日就認真抱持著信仰過生活的日本人,好像也不是很多嘛。」
  祐巳若鬱地說出自己內心所想的事,結果蔦子同學接著說:
  「我想日本人應該沒什麼問題喔。」
  「為什麼?」
  「因為日本人會先買旅遊書作功課吧?而旅遊書上都會寫『這個地點要特別注意穿著打扮』之類的呀。」
  看到真美同學和由乃同學都跟著用力地點了個頭,想來這三個人勢必都已徹底先讀熟了旅遊書,事先做好功課才來的。
  「話說回來,進場的時候需要出示護照嗎?」
  真美同學像是突然想起似地說道。
  「護照?」
  「梵蒂岡城就如同其名,是個國家啊。」
  「所以這裡面就不是義大利了嗎?」
  「這個嘛,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但如果是這樣,那剛才進美術館時呢?並沒有要看護照吧?可是那裡也算是梵蒂岡城的一部分吧?」
  因為它叫做梵蒂岡美術館,所以應該是這樣沒錯。
  「明明不是義大利,卻由羅馬數皇來統領,這很奇怪吧?」
  「就好像明明是梵蒂岡城,卻由瑞士衛兵來保衛一樣的道理。好了,我們走吧。」
  除了剛才在關卡被攔住的叔叔還有那對情侶之外,似乎就沒有其他人被擋在門外了。不知是否因為如此,進場的速度毫無停滯地順利前進,一下子就輪到祐巳她們了。原來如此,如果是穿制服的話,只要確認站在最前面的一個人,之後就沒有一一確認的必要了,所以進場的速度才會如此流暢。
  就算不出示護照也能進到聖彼得廣場裡頭。當祐巳通過站在入口檢查的人身旁時,她覺得有些緊張,就像搭飛機前穿過行李檢查關卡時一樣。不過當然,身穿莉莉安女子學園的制服,根本不可能會有什麼「不適當」的問題。
  祐巳對廣場的第一印象就是「好像露天舞台」。正確來說,應該是「搭建中的演唱會會場觀眾席」吧。廣場上,有為數眾多的椅子面向教堂排列。
  「現在正在為明天作準備喔。」
  導遊小姐如此告訴大家。
  據說禮拜天的彌撒,會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信徒聚集到這裡。來參加天主教大本營所舉行的彌撒,對信徒來說或許是一生的夢想也不一定。
  至於大教堂,外觀就不用提了,內部自然也是讓人屏息震懾般地宏偉。
  第一點就是天花板非~~常地高,再來就是豪華絢爛、瑰麗、富麗、莊嚴、華美……總之就只能用「好厲害」一句話來形容而已。雖然剛才已在美術館看盡了各種堂皇的事物,但是對一名日本女高中生來說,現在她們所看到的景象,只能叫她們瞠目結舌地傻杵在那裡而已。
  世界真的是很遼闊,自己從未見過這樣的建築。
  祐巳帶著一片空白的頭腦,由著導遊帶領參觀米開朗基羅的『聖母哀子』和『聖彼得』等雕塑。而在祐巳的腦中,只有「原來那座有名的雕像在這裡呀?」這種感想而已,看來她真的是受到了不小的文化衝擊吧。







  帶著半恍神的狀態離開聖彼得大教堂的二年松班一行人,在走了一段路之後才漸漸恢復平常心,開始紛紛吐露某種情緒。
  「我肚子餓了。」
  看一下手錶,發現已經將近下午兩點了。從美術館一路逛完教堂,經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也不奇怪。可是這還只算是匆匆一瞥而已,如果要認真地參觀,就算花上一整天的時間也不夠呢。
  「再請大家稍微等一下。」
  就像是等待鳥媽媽餵食的雛鳥般,隊伍裡四處響起「肚子餓了」的聲音。然後就連至今都未對此有所意識的同學,也開始覺得肚子餓了起來,因而釀成麻煩的情形。
  等到眾人抵達預約好的(類似)露天咖啡店的地方時,淑女們就像是餓狼吞虎一般吃起了帕尼諾三明治(註11)。因為大家走了不少路,吃起來倍感美味。
  義大利的礦泉水裡含有氣泡,所以要是想喝普通水的話,就必須拜託店家提供無添加氣泡的水。
  祐巳她們跟同桌的夥伴們討論了一下,決定有氣泡和沒氣泡的各點一半,兩邊都試喝比較看看。儘管一開始大家都因為新鮮,而不斷喝著「有氣泡」的水,但等到快吃完飯時,眾人幾乎都是伸手拿取「無氣泡」的礦泉水了。果然人還是會回歸自己從小到大就習慣的東西吧。雖然同學裡頭也有很厲害,偏愛「有氣泡」的礦泉水,甚至還打算買下帶回日本的人。可是想想從義大利帶回去的紀念品是水,就覺得很重又很占空間。
  接下來,祐巳身為挑戰者,決定在此初次嘗試使用店家的廁所。
  考慮到可能會有打掃阿姨在廁所裡,祐巳帶著零錢走進店家深處。
  根據旅遊書上所寫,義大利文的廁所是「班扭(bagno)」,要指名女廁則是「多那(donna)」(註12)。要是廁所的鎖是從外面鎖上的,要跟櫃檯借鑰匙時,就必須說「其亞非(chiave)」。
  為了不要忘記這些字眼,祐巳一邊低唸著一邊從餐桌上起身,走去找廁所。這時眼前出現了一個階梯,在階梯前的牆壁貼了一張紙條,畫著朝下的箭頭及「Toilette(註13)的字樣。看來這家店的廁所在地下室,祐巳朝著昏暗的地下室前進,慢慢地走下階悌。
  「--別說什麼如此這般的,別裝模作樣啦,麻煩妳簡潔迅速地報告重點。」
  祐巳上完洗手間回到原來的飯桌,接著開始鉅細靡遺地講起報告她的「班扭」初體驗及感想,結果由乃同學不耐頃地從旁打斷祐巳的話。
  「總而言之,廁所是在地下室吧?那妳付錢了嗎?還是不用付?」
  「……我沒有付錢。」
  「那有衛生紙嗎?」
  「有。」
  「很好。只要聽到這些就夠了,辛苦妳回報了。」
  「啊,由乃同學!」
  祐巳才正想叫住她,這個「Bogno體驗第二部隊」就已經小跑步衝進店裡,消失了身影。看來她應該是憋很久了吧,如果是這樣那也沒辦法,可是……
  「……妳為什麼不先跟我說裡面沒有便座呀?」
  祐巳面對她一回來就劈頭抱怨的態度有些不以為然,所以……
  「妳就當它是最適合拿來練習腿部肌肉的馬桶不就得了?」
  祐巳就只這樣回她,可是由乃同學回應的話語卻是--
  「別說肌肉了,應該是要先練習平衡感吧?」
  看來由乃同學並不是半蹲,而是踩在西洋式馬桶上解決的。
  不過,祐巳覺得由乃同學那種方法才是辛苦吧。







  在很晚才用過午飯後,接著要去參觀聖天使堡,等遊覽車回到飯店之後,然後就是以班級為單位的自由活動時間。
  依照事前班會上討論的結果,祐巳她們決定今天傍晚要散步到西班牙廣場(Piazza di Spagna)和特萊維噴泉(Fontana di Trevi)看看。而明天的行程同樣也是採取自由活動的形式,大家預定去參觀羅馬競技場(Colosseo)和真理之口(Bocca della Verita)。也就是說,松班的主題是『羅馬假期』。
  「妳們不覺得人多到都要擠成沙丁魚了嗎?」
  在著名的西班牙廣場上,許多人擠成一團。雖然多半的人都是無所事事,只是單純地坐在階梯上而已,可是也有一些人模仿著電影裡的公主安,吃著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Gelato』(註14)。
  「光是坐在階梯上,究竟有什麼好玩的呀?」
  雖然大家這樣抱怨,可是還是忍不住跟著坐了下來。要笑我們是愛湊熱鬧也沒關係,反正都特地來到這裡了,眼著坐一下也不會遭天譴吧?--抱著這種心態,就算只是形式也好,松班的各位同學紛紛坐到西班牙廣場的階梯上。就在這一刻,蔦子同學便拍下了照片,「旁邊的大叔真礙事。」她也如此抱怨著。
  「祐巳同學,妳在想什麼?」
  「妳偶爾會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吧?從今天……對,就是從中午過後。」
  越過相機的鏡頭,蔦子同學這麼說道。不愧是攝影社的王牌,對於人的表情總能觀察入微。
  「已經在想家了嗎?還是說,開始想跟姊姊見面了呢?」
  「討厭啦,才不是呢。」  
  祐巳趕緊大力搖手擺頭地否定了這種說法。從日本出發來到這裡,才經過不到一天半的時間。如果是平時的週末,大概會有像這樣一段時間無法和姊姊見到面也是正常的。更別說兩人自成為姊妹之後,也經歷過不少次因長假或休息而見到不到面的時候。
  「那是為什麼呢?」
  蔦子笑笑地將相機放下來,然俊來到祐巳身旁坐下。至於由乃同學和真美同學似乎是只要曾坐在階梯上就感到滿足,兩人現在已經跑去看嘖水池,她們捲起袖口掬水鬧著,看起來好不開心的樣子。
  「剛才我們不是去了聖天使堡嗎?」
  祐巳向蔦子同學坦白說道。
  「喔,是作為『托斯卡』故事背景的那個城堡吧?」
  關於歌劇『托斯卡』,簡單來說,是在講一個女性為了拯救自己的情人而殺人,但是卻沒有成功,情人最後還是被射殺了,而這位女主角最後便從陽台跳樓自殺的悲劇故事。
  「然後啊,聽到『歌劇』兩個宇,我便突然想起了蟹名靜學姊的事。」
  「犬薔薇學姊嗎?」
  她是以前和志摩子同學競爭白薔薇學姊地位的歌后。在升上三年級前夕,為了學習音樂而踏上旅途,前來義大利念書的一個學姊。
  「我只是在想,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過得好不好而已。」
  就現在站在義大利的土地上來看,儘管是理所當然,然而這裡確實地廣人多,而在這片天空下,靜學姊說不定就在某個地方。祐巳心想,不要說是地址了,自己連她住在哪個城市都不知道,就算我們這些剛好路過的畢業旅行學生想要和她見上一面,也是沒有辦法找到她的吧。
  「應該過得很好吧?俗話不是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蔦子同學這麼一說之後,她背後便傳來真美同學的聲音。「說到消息……」她一邊講話的同時就出現在人家身後。
  「嚇我一跳,妳什麼時候回來的呀?」
  「剛剛。因為我看到蔦子同學和祐巳同學,似乎氣氛很好地在講祕密的樣子,所以我就跑來偷聽了。」
  「不過我們並沒有在講什麼祕密。對了,妳說『說到消息……』是在講什麼?」
  「喔,對了。妳們知道嗎?梵蒂岡美術館裡面有郵局,然後櫻班的同學在那裡寫下明信片,要寄給在日本的家人喔。」
  「給家人?」
  「不是啦,就是姊姊或妹妹呀。」
  一聽到『姊姊』兩個字,祐巳頓時覺得羨慕得不得了。祐巳雖然不是在想家,也並非思念姊姊思念到不行,只是能像這樣從國外寄明信片給姊姊的機會難得,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祐巳心想,那現在趕緊寄也不遲,然而一轉念,才想起現在是禮拜六的傍晚,祐巳並不知道這個國家的郵局營業時間,而且要是沒買郵票,就算找到郵筒也沒辦法寄出去。
  「好了,大家趕緊去特萊維噴泉吧,松班同學集合--!」
  老師發號施令,大家跟著從階梯上站起來並拍拍裙子。
  所謂的旅行者,不動腦也沒辦法自由自在地行動呢。







  之前鹿取老師說過,特萊維噴泉在晚上特別有情調,所以很喜歡在晚上來。
  就因為老師的這一句話,松班才決定在禮拜六傍晚的行程裡排入符萊維噴泉。
  名作『羅馬假期』是一部歷經五十年依舊十分受到女生喜愛的電影。不只是松班,就連藤班和櫻班也計畫要參觀這部電影的拍攝景點,不過預定要看特萊維噴泉晚上點燈模樣的就只有松班而已,另外兩班都排定要等明天白天才來參觀。或許是因為電影裡的公主安,是在大白天的時候來特萊維噴泉的吧。
  正如老師所推薦的,晚上的特萊維噴泉美得驚人。在一片昏暗中,可以見到好幾座因點燈而浮上眼簾的美麗白色雕像,然而腳下就是噴泉注水的模樣。聽說這裡其實是圭里納萊宮的外牆牆面,以建築物的牆壁來說,這也實在太具藝術性了。
  有傳說只要背對著噴泉,把硬幣丟進泉水裡的話,總有一天就會再次回到這個場所來。
  祐巳也從錢包裡拿出硬幣,嘿地一聲把錢丟進水池裡。可惜的是因為是背對泉水投錢的,所以無法見到自己丟出的硬幣,究竟是以什麼姿態落入水中。
  「武嶋同學光是拍照有點可惜,妳要不要和福澤同學她們一起站好,我來幫妳們拍照?」
  雖然老師好心提出這樣的建議,然而蔦子同學卻委婉以「不用勞煩老師費心」的話語回絕。畢竟她喜歡拍人的程度,遠遠超過被拍嘛。
  「老師您不投嗎?」
  「說得也是。不過,就算我不投還是時常會來到這裡。所以投硬幣也只是浪費錢而已吧?」
  正因為老師她時常來這裡,所以才能說出「比較喜歡晚上的噴泉」。畢竟這是要看過白天的特萊維噴泉,也看過夜晚的特萊維噴泉,才有辦法說出口的話。
  「老師當學生的時候也是來義大利嗎?」
  「不,我那時候是去九州。」
  鹿取老師是莉莉安女子學園的校友。不過看來十幾年前,學校還完全沒有這種讓學生出國旅行的計畫。
  「因為我去年和今年都是二年級的班導,所以才會連續兩年都來義大利。雖然不知道明年會怎樣,但只要自己還是莉莉安女子學園老師的一天,就可能還是會常常來到義大利吧。」
  鹿取老師說道。
  「老師,您喜歡作為莉莉安的老師嗎?」
  「嗯,我想是喜歡吧。」
  「那果然還是投一下硬幣比較好喔,許願下次還能再來。畢竟只要您是以陪畢業旅行的學生身分來,就代表您還是莉莉安的老師嘛。」
  「真是的,如果要這樣,我還不如希望能是在個人旅行的時候來玩呢。」
  老師一邊嘀咕一邊拿出錢,然後把硬幣丟了進去。
  那顆硬幣劃出了一道特別大的弧線,經由燈光照得閃爍發亮,落人了泉水之中。



10



  「雖然這是一條尚未確認的情報……」
  在晚餐飯桌上,真美同學壓低聲音悄悄說著。
  這是在飯店旁的餐廳裡發生的事情。就在牛肝菌正好烤得半熟,和白身魚一起被放在盤子上送過來之時。
  「剛才櫻班的學生提供了消息,啊!這件事情不要說出去喔。因為要是能獲得證實,我打算把這消息登在莉莉安快報上。」
  可是,當這條情報的來源是櫻組學生時,不就早就不算什麼獨家新聞了嗎?更不用說,在自己的報刊發表之前跟別人說,到底是有何打算?可是真美同學不在乎地一直說著。可能是因為人在義大利,她的記者魂也跟著鬆懈了也說不定。
  「妳們知道傍晚班級自由活動時,櫻班去了哪裡嗎?」
  「是在波各賽公園散步吧?」
  由乃同學迅雷不及掩耳地回答,感覺好像要對方別再裝腔作勢,有話快說一樣。
  「對,然後在那裡發生了一件意外。」
  「有一個學生走失了對吧?如果妳只要講這件事,那所有人都知道喔。雖然很不好意思,不過這不能成為獨家吧。」
  面對蔦子同學指出的問題,祐巳也跟著同意地點頭。
  最後當那位學生邊哭邊在公園裡徘徊時,被一對親切的當地夫婦給叫住,聽說該夫婦還好心帶她回班上同學那裡去。這事是祐巳一行人從特萊維噴泉回飯店時,在飯店大廳聽藤班學生說的。想來真美同學應該也是在那個時候,聽到這件消息的吧。
  「然後我就當機立斷跑去那名學生的房間找她,要求進行採訪喔。」
  「……真虧人家願意回答妳呢。」
  「我有跟她說好要以匿名形式報導了。所以說……假設她……叫做A同學好了。」
  聽說抵達波各賽公園的櫻班,在加上許多的附帶條件之後,終於得以用幾人為單位的小團體方式行動。而A同學一開始當然也是跟與自己要好的七名同學分成一組,一邊看地圖一邊在公園裡散步。大家也靠在一些雕像傑作旁拍照,不然就是和在那邊騎協力車的當地年輕人招手之類的,玩得相當愉快的樣子。
  「那為什麼A同學還會跟同伴走丟呢?」
  「重點就是這裡!」
  真美同學壓低了音量。
  一因為她被某個東西吸引住目光,失神地離開了隊伍跟著那個東西走才迷路的。由於快接近集合時間,大家也覺得差不多該回去了,似乎都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人下見了。而且周遭天色開始變得昏暗,加上她們本來都是一起行動,組員也不可能一個個去點名。」
  「所以那『某個東西』究竟是什麼啦!真美同學妳真的很愛賣關子耶,性格還真是好呢。」
  雖然由乃同學忿忿地說了幾句,可是真美同學知道她只是很想知道後續發展,所以才會那樣焦躁。深諳這點的真美同學,恐怕在莉莉安快報上刊登報導時,也都是用這種方式寫稿的。
  餐桌上其他人的話題都是白天的梵蒂岡或特萊維噴泉,大家聊得好不熱烈,但對照起其他學生,坐在這桌的人卻像是在開什麼祕密會議似地,彼此把臉靠得很近,小小聲地說著話。雖然祐巳有點在意,不知道其他同學會不會察覺到這桌的異樣,可是其他人都熱中於自己的話題,根本沒有人注意這邊的情況。
  即便如此,真美同學仍又把聲音壓得更低後說道:
  「她說她看到佐藤聖學姊了。」
  --就是這麼回事。


*註9:單稱『拿鐵』在義大利文中只指牛奶,必須完整說出『拿鐵咖啡』才是台灣人一般所稱的『拿鐵』。
*註10:從原文可見其取的是義大利文發音。而義大利文中的Bar意為「咖啡、飲茶店」,並非酒吧。
*註11:Panino,也稱帕尼尼(Panini,實為帕尼諾的複數)。用義大利拖鞋麵包做成的三明治,水平切開麵包後在裡面通常放有莎樂美腸、火腿、乳酪,義式肉腸等食物。
*註12:嚴格來說,donna指女性單數,要稱女廁是bagno delle donne(the toilet of women),但是bagno一般是指自家用的廁所,並非正式用語。
*註13:Toilette為正式的廁所一詞。而正式的女廁也應稱「Toilette per signore(toilet for ladies,也就等於英文的ladies’ room)」
*註14:義大利文的冰淇淋之意,國際上泛指義式冰淇淋。其特色是綿密、乳脂肪低,通常以咖啡或牛奶作為基底,在某些國家中被歸類為牛奶冰而非冰淇淋。『羅馬假期』裡,奧黛莉赫本飾演的公主安所吃的冰淇淋店家,就在西班牙廣場正右手邊,現為熱門景點之一。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10-17 02:14 编辑


真理之口的哭訴






  羅馬的地下鐵只有A、B兩條線而已。
  因為是如此地單純,所以不太可能會發生那種看東京地鐵的地圖時,越看越迷糊的狀況。
  但即便如此,這裡依然是異鄉,大家不知道搭乘地鐵詳細的程序,所以連買張票也都是一件大工程。
  今天是以各班為單位的自由活動,預定前往的地點有聖母瑪莉亞大教堂(Basilica di Santa Maria Maggiore)、羅馬競技場以及真理之口。在先前討論時,大家想說機會難得,所以全班一致贊同要搭地下鐵前往這些景點,可是當實際要挑戰搭乘地鐵時,才發現相當麻煩。
  總之就是車站裡人潮洶湧,因為今天是禮拜天。
  因為沒辦法全班三十多個人擠上同一台電車,所以分成三組搭乘,路上眾人不斷確認要下車的站名,當下車抵達月台之後,眾人努力排開人潮邁向出口,最後再進行點名。接著,等確定所有人都到齊之後才開始移動。出車站前點名,出車站後又馬上點名。所有事情都是像這樣進行著。有鑑於昨天櫻班同學走丟的事件,老師也變得比平常還要神經質。
  現在大家終於瞭解為什麼班會時,大家說出要搭地鐵時,老師會明顯露出一副「何必做這種麻煩事」的表情了。但即使嫌麻煩,鹿取老師還是同意了。因為老師認為「只要學生決定要做的事沒有危險性,就應該讓同學試著去做做看」,而這也是高中教育的方針。
  大家從飯店旁的車站搭上A線,先前往特米尼車站。這個車站有和B線交錯的轉乘站,也是義大利國營列車國際、國內線的發車車站(註15),據說是羅馬的一個大站。
  從特米尼車站走個五分多鐘左右,就抵達聖母瑪莉亞大教堂了,這是一座聽從聖母瑪莉亞的神啟而建造的教堂。好巧不巧地,今天是萬里無雲的大晴天,讓人聯想到瑪莉亞的心靈般的蔚藍青天下,這棟被稱為『雪花聖瑪利亞。的白色建築,閃耀著她潔淨的美麗。
  走進教堂,裡面正好在進行周日的彌撒。
  寬敞的聖堂中心以類似著繩子的東西簡單作出區隔,神父和信徒們坐在裡頭一排排的椅子上禱告。雖然講道和禱告所使用的語言不同,可是形式上跟莉莉安教堂所舉行的彌撒是大同小異的。身為一名在基督學校上學的學生,祐巳她們在信徒的身後雙手合十,亦跟著開始禱告。
  眾人回到特米尼車站,這次要搭地下鐵的B線前往羅馬競技場車站。一出車站,就可以看到有名的圓形競技場。其實關於這裡,二年松班在班會上還為了要不要把它放入參觀景點中而爭論了一番。
  贊成者主張「只要是『羅馬假期』裡安公主所參觀過的地點,那怕是多一個也好,想要親眼看看。」;至於反對者則表示「不想去參觀為了讓人享受殺戮所建的地方。」最後大家採取了折衷的辦法,就是只在外頭欣賞建築物。雖然得提早一站下車,不過只要當作是去真理之口的路上有羅馬競技場就行了--最後大家是以此作法達成協議。
  一行人輕鬆地散步在綠意盎然、通風良好的石磚路上,最後來到一問古老的小教堂。
  這裡是希臘聖母堂(Santa Maria in Cosmedin),這座教堂十分不起眼,小到讓人懷疑真理之口是否真的就在這裡。可是當看到排出教堂外頭的長長列隊時,眾人也只有點頭接受。
  「我還以為真理之口會藏在教堂的更裡面……」
  「嗯,沒想到是在路邊就能看到的地方呢。」
  松班同學一面這麼說著,一面還是先排到了隊伍最後面去。隊伍前方是教堂的入口,進去之後馬上向左轉,接著延著細細長長的通道前進,走到底就是「真理之口」了。
  所謂的「真理之口」,是以希臘神話的海神特里同(Triton)的臉為形象所雕塑的大理石圓盤。相傳要是說謊者把手放進去的話,手就會被它吃掉。
  這個圓盤也有人說是古代的下水道,真沒想到現在會有這麼多人慕名而來,果然是『羅馬假期』那經典的一幕所造成的影響吧。不過光就祐巳她們所看到的觀光客裡,還沒有人喧鬧地模仿那名記者布萊德利把手放進去,然後假裝拔不出來就是了。
  觀光客們也理解到在自己身後還排了一堆人,所以大家也都很節制地,一個個依序站在「真理之口」前拍一、兩張照片,然後就把位置讓給下一個人了。因為這個緣故,祐巳她們比預期中還要迅速就輪到了。不用說,莉莉安的學生們也遵守了這個不成文的規炬。
  祐巳和由乃同學一同將手伸進「真理之口」,蔦子同學則即刻按下快門。要兩人一起上鏡是新聞社和攝影社的請求,如果志摩子同學也跟她們同班的話,肯定會被要求要三個人一起拍照。
  等照片拍完之後,大家進到教堂裡參觀。縱然裡面老舊、陰暗又窄小,可是地板的馬賽克磁磚十分美麗,是一座相當有氣氛的教堂。雖然有不少觀光客只把手伸進「真理之口」,拍了幾張照片後就心滿意足地回去了,不過那樣實在太可惜了。因為明明只要走個幾步路,旁邊就是一座很棒的教堂。
  大夥兒去到距離希臘聖母堂不遠的餐廳,吃過遲來的午飯之後,走到羅馬大競技場(Circus Maximus)車站(因吃得飽胞的,所以決定散步消化一下)搭乘地鐵B線,回到特米尼車站後,再轉乘A線坐回酒店。







  「關於聖學姊的目擊情報……」
  真美同學像是拿筆一樣,重新握好筷子說道。
  「看到她的不只是櫻班的A同學,還有別人喔。」
  當眾人回到飯店,在晚餐開始前的這一小段期間,真美似乎也沒放鬆休息一下,而是叫住大廳裡的學生,或不時去拜訪她認識的櫻班和藤班學生的房間,以蒐集情報的樣子。至於她的室友蔦子同學則留在房間裡,計算底片剩餘的數量,還有保養相機。所以兩人分在一間還真是剛好,彼此都是「我行我素」的類型。
  「妳說還有其他人?」
  由乃同學邊滿嘴吃著燉煮的根莖蔬菜邊問道,今天的餐點是久違的日式料理。學校考慮到同學大概已經開始想念白米飯了吧,所以才安排大家到日本料理店進食。
  從「入境……就得隨俗……」的觀點來看,這種安排或許不是很好,不過終於能吃到沒加橄欖油的餐點,老實說真是相當感激呀。
  「聽說藤班的學生在米蘭的機場時,確實有撞見長得很像的人,還在藤班裡掀起了不小的話題喔。據說是有個和前白薔薇學姊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走在機場裡。」
  「在米蘭的機場……?」
  祐巳聽到這段話,總覺得自己當時人好像也在現場的樣子。記得當她買完螢光簽字筆之後,聽到聚集在一起的藤班學生說出「白薔薇學姊」這個字眼,原來那不是在講志摩子同學呀。
  「而且就連在成田機場,不是也有個很相似的人嗎?」
  「那只不過是名字像而已吧?」
  真美同學當時確實已經承認她把「加東」聽成「佐藤」了。同桌的另外三人聞言當場同時拆她的台,可是真美卻低聲表示「這也未必喔……」。
  「不只是名字像而已,也有人說看到臉長得很像的人。」
  「可是志摩子同學也說……」
  「嗯,她是說過等重新仔細聽過廣播後,發現是在叫『加東』對吧?可是妳們想,有這多人都說看到很像聖學姊的人喔,妳們覺得這只是偶然嗎?」
  確實,如果只是偶然,那目擊者也未必太多了。
  「所以妳的意思是,聖學姊人也來到義大利了嗎?」
  聽到由乃同學的問句,真美同學輕輕地搖了搖頭,更正她所說的話。
  「是來到了羅馬呀。」
  三個人咀嚼著這個詞彙。聖學姊她……來到了羅馬,不知為何,心情頓時變得頹軟無力。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應該是來旅行的吧?」
  「學校呢?」
  「對喔,大學現在放溫書假呢。」
  也就是說,就日程來說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聖學姊參加畢業旅行時,也應該同樣是來義大利的吧。一般來說,會馬上又去兩年前才去過的地方嗎?既然都出得起歐洲機票錢,挑法國或英國不是也很不錯嗎?」
  「就是啊。」
  由乃同學的意見有種莫名的說服力。
  「所以果然只是長得很像而已嗎……?」
  「會不會是因為陸續聽到有人說看到長得很像的人,所以潛意識被下暗示,才會看到誰都覺得長得很像?再說聖學姊她有張日本人的臉孔,但跟這裡的人也不是長得不像呢。」
  「可是在成田、米蘭、波各賽公園都有人見到喔?難不成全都只是很像的人嗎?」
  「唔……」
  三個人挽起了雙手並陷入沉思。總之,還是先喝幾口服務生送來的日本茶,讓腦袋稍作休息。
  「如果真的是聖學姊本人,她應該會跑來跟我們接觸吧?」
  確實如此,四個人點頭同意,並且一同像是喝湯般用雙手捧起茶杯,將茶一飲而盡。
  即使等吃完晚餐,這個話題依舊沒得出一個結論。
  畢竟也沒有親眼看到那個「長得很像的人」,所以四個人現在也沒有辦法下什麼定論。







  這天晚上,當祐巳進浴室洗澡時,由乃同學打了電話給令學姊。
  義大利現在是禮拜天晚上十一點,所以日本是禮拜一的早上六點左右吧。令學姊那邊應該是正準備上學的時候,然而兩人卻講了很久的電話。
  如果要打到日本,規定上要經由房間電話,撥出接話方付費的電話才行。所以學生必然只能打回自己家裡,就算想聽聽姊妹的聲音,也不可能打到對方家要對方付費。所以說,基本上是不可能和姊妹講電話的。
  至於由乃同學,因為她的姊姊--令學姊本身就是住在她家隔壁的表姊,所以能夠通融。像是打到自己家裡,再叫令學姊來聽電話也行,又或是直接打電話去令學姊家,反正是親戚,先幫忙代繳一下電話費也不是不行。
  由乃同學坐在床上講電話笑得樂不可支,根本就沒發現祐巳已經洗好澡了。祐巳看著她的背影,打從心底感到羡慕。
  真想聽聽祥子學姊的聲音,想說些傻話,然後被她斥責。
  一整天跑這麼多景點,再加上有一部分也是行程很趕的緣故,並不會特別覺得寂寞孤單。可是當一天結束,在終於可鬆口氣的夜晚裡,她便莫名地思念起姊姊來。
  這裡也沒有能夠排解自己這種心情的電視節目,就算有綜藝節目,畢竟全都是義大利文,看了也笑不出來。
  人家恐怕會說這就是思鄉病,可是這並不正確。真要說的話,這是思姊病。
  因為就算撥電話回去家裡,還是沒有辦法排解掉這份寂寞感的。
  現在馬上就想見到她,而且也希望祥子學姊能夠知道,自己現在想要見她的這份心情。
  日本和義大利,這兩地用「地圖上的距離」來說的話,這之間的距離之遙遠是一目了然的,所以或許只要搭飛機回日本,就能改善彼此的距離了。
  可是……
  要是等到「環境」、「日常生活」或「時間」這類潛移默化的因素,將兩人分開來的時候,到時候究竟該怎麼辦才好呢?
  祐巳光是想這些,眼中就泛起了淚光。
  等她急忙告訴自己「沒必要特地在畢業旅行時,還去考慮姊姊畢業之後的事吧!」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祐巳的淚水逐漸浮現於眼眶中,接著便決堤而出,無法抑止。
  由乃同學看來似乎在一時半刻之內還不會掛電話,所以祐巳便悄悄走向浴室的門去。
  回到浴室裡頭,用冷水把臉上的淚水洗了好幾次。
  明天要重新振作。
  得快點改變心情才行。


*註15:2000年之後已經不叫國營列車(Ferrovie dello Stato),而改由民營的義大利火車機構(Trenitalia)經營。有名的車輛是義大利歐洲之星(Eurostar Italia)。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10-17 04:59 编辑


花都大觀園






  禮拜一。
  在快到十一點前,眾人出了特米尼車站,搭乘歐洲之星(Eurostar Italia)前往佛羅倫斯。
  說到歐洲之星,以日本來說的話就像是新幹線一樣的列車。
  國家鐵路局的車站和地下鐵不同,並沒有設置剪票口。大家必須拿自己的車票讓人蓋章再搭乘列車,要是忘記蓋章,有時還必須支付罰款的樣子。應該有不少旅客不知道這些程序而暗地飲泣。
  在吃過午餐的三明治後,祐巳看著窗外不斷飛逝的田園風光。
  綠意映染滿眼,土壤乾燥的色調,清澄蔚藍的晴空,還有石造的建築……不斷出現又消失的風景,簡直就是用油彩灑上的畫作。說不定正是因為他們生活在如此美麗的大地之上,才能讓藝術開花結果的。
  搭乘歐洲之星約莫一小時四十五分後,眾人抵達了第二目的地--佛羅倫斯的新聖母車站。
  花都佛羅倫斯是一座小城鎮。雖然市內有許多循環公車在街道上跑,可是那些被收錄在旅遊書上的景點,全都集中在以聖母百花大教堂(Basilica di Santa Maria del Fiore) (註16)為中心,半徑七百公尺左右的範圍裡頭。所以只要有心,徒步就能逛遍佛羅倫斯了。
  因為如此,從車站到飯店這段距離,當然也是採取步行的方式。大家避開觀光人潮較多的地方,沿著阿諾河往南走,不久便抵達了飯店。
  距離飯店登記還有一段時間,所以大家先把行李寄放在飯店之後,便在百花大教堂周邊散散步。雖然說是個小城市,可是卻頗有看頭。老師表示--我們無法跑遍所有地方,所以請大家先確認哪裡有什麼樣的景點,等後天自由活動時就可以參考。
  聖母百花大教堂是一座美到像是會出現在童話裡頭的教堂,從外表來看,就像結婚蛋糕一樣充滿華美的氣息,繞轉一圈看看,此處彷彿像是淋上巧克力粉的圓形蛋糕。
  祐巳下意識地將腦中所想的全說了出來,結果班上的同學紛紛開懷笑道:
  「祐巳同學,妳不會是肚子餓了吧?」
  「才沒這回事呢。我看到剛才那座野豬雕像時,也沒有想要去吃它啊。」
  接著--
  「那麼,當妳餓得發昏時,看到活生生的牛呀、豬呀、雞呀,就會心想牠們看起來很好吃嗎?」
  結果反而更是招來大家的取笑。確實是不會那麼想,可要是看到水族館的螃蟹時,心裡覺得看起來真好吃就是了。
  「我知道了,祐巳同學現在是很想吃甜點啦。」
  面對這條指控,祐巳這回無法馬上予以反駁了。因為現在光是看到眼前聖羅倫佐大教堂(Basiliva di San Lorenzo)的牆壁,就會聯想到用刮刀整平表面奶油後的紅茶感風蛋糕。
  「不過,我也有點這種感覺呢。」
  由乃同學悄悄地呢喃。
  說得沒錯。
  誰叫佛羅倫斯是一座像蛋糕店般可口的城市呢。



2



  一行人結束短暫的觀光之旅後,回到已經登記的飯店。這問飯店的風格與羅馬的飯店不同,簡約而厚實。
  無論是外觀還是內部裝潢都是以黑白色調為基礎,並且採用許多像是玻璃或銀器這類硬質而冰冷的素材。
  「喔喔,這次的蓮蓬頭是有連接水管的耶!太幸運了~~」
  由乃同學第一件事就是衝進浴室裡,接著便大喊說道。
  「呃……果然沒有放牙膏牙刷這些用品呢,真是不可思議。對了,祐巳同學妳聽說了嗎?明明在說明會上,老師就已經再三聲明過了,可是好像還是有不少學生沒有帶牙刷呢。大多數的人都在成田機場買了,似乎也有人是等到了飯店之後,才發現這件事的。不過,聽說老師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所以也事先準備好了一些牙刷。妳想老師帶的大行李箱,該不會就是裝了一堆這類東西吧?喂,祐巳同學,妳有在聽我說話嗎?」
  由乃同學未免也太過興奮了,明明剛到羅馬的飯店時,還因為身體不適而無法到處探看檢視入住房間。不過現在這副模樣才是她平時的樣子,而祐巳本來在羅馬的飯店裡想要做的,其實也就是這種事。
  「欸欸欸,妳開過電視了嗎?」
  由乃同學站在廁所旁邊,指著類似矮腳洗手臺的東西問道。
  「不知道怎麼弄,連用都還沒用過。」
  即便祐巳被由乃同學的興高采烈弄得不知所措,仍是跟著回答。
  「說得也是,不知道該怎麼用呢。」
  「廁所我覺得還是日本那種附有洗淨功能的比較好。」
  「我有同感。還有就是浴室,真想在淋浴與浴缸分開的地方洗澡呢。」
  「啊,我也是!」
  意見一致的兩人邊笑邊互相擊掌。
  俗話說入境隨俗。
  可是身處在遙遠的異國,懷念起長年住習慣的地方風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連在現代都是如此了。
  這不禁要教人思考,往昔為了基督敦而踏上日本國土的傳教士,一定過得相當辛苦吧。







  這天晚上吃的晚餐相當具分量。
  明明本來是以年輕女孩的食量為前提而點菜的。然而盤子裡所盛的食物分量卻十分地豐盛。
  蔬菜湯用像是丼飯的大碗滿滿盛著,烤牛肉也沒有切成薄片,而是就這樣一整塊放在盤子上,上頭還有一堆奶油和麵包。就算大家正處於發育期間,也沒有人吃得完這麼多東西。
  「好浪費啊。」
  儘管大家感嘆著,卻沒有半個學生把那些食物吃完。
  有一對看似當地人的夫婦,坐在離莉莉安學生稍遠處的餐桌上,他們點的分量遠多於莉莉安學生的餐點,一邊吃著還一邊不停喝下紅酒。
  通常每當祐巳撐得吃不下東西時,總會想說如果有祐麒在就好了。他大概會很開心地把這些全掃光吧。
  「不可以只找祐麒喔,也得叫來小林、高田同學,還有日光、月光學長才行吧,亞里斯就有點靠不住的樣子了。」
  由乃同學如此笑著表示,還說這樣一來肯定不會留下任何食物吧。
  「祐麒是祐巳同學的弟弟吧?就是今年花寺學院的學生會長。聽說這回他們也要派人來我們的學園祭幫忙,那他要做什麼呢?還是跟去年一樣,演王子之類的角色嗎?」
  「王子--!?」
  就我家老弟不可能,祐巳趕緊搖頭否認。福澤家姊弟兩都生得一副狸貓臉,如果祐麒要演王子,大概只能在演狸貓王國故事時演出吧。
  「就某種意義來說,是比王子還要厲害的角色喔!」
  「由乃同學!」
  面對開始要說溜嘴的由乃同學,祐巳趕緊丟了顆牽制球。
  「噢……記得這件事,在我們回國之前都必須保密的喔?抱歉。」
  「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才說要保密,好歹再給一點提示嘛。沒關係吧?祐巳同學。」
  「就說是祕密了嘛!」
  「該不會是姊弟的愛情對手戲……」
  「--別鬧了!」
  祐巳本來就已經吃得很飽了,聽到這句話之後,手上的叉子更是完全靜止不動了--和祐麒演愛情對手戲?別開玩笑了,感覺好噁心!
  然而,祐巳還是把飯後送上來的甜點吃得一乾二淨。女孩子的胃果然是以一套十分奇妙的系統在運作著。
  「誰叫佛羅倫斯是蛋糕店的城市,甜點當然得吃掉啊。」
  祐巳找著藉口。
  這座蛋糕城市,今晚還有加料。
  就是肉塊.
  祐巳心想,每當往後看到大量的肉塊時,恐怕就會想起佛羅倫斯吧。


*註16:原文指稱的「代表堂(Duomo)」是義大利主教堂的一種形式,一座城市裡有一座代表堂,而佛羅倫斯的代表堂就是聖母百花大教堂。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10-24 19:20 编辑


迴響!傾倒!!融化了!?






  禮拜二。
  今天預定前往聖馬可美術館和比薩斜塔。
  因為美術館那邊人潮會比較多,所以大家早上八點便離開了飯店。
  昨天下午經過的那些熙來攘往的街道,因為還沒到開店時間而顯得冷冷清清。途中經過聖母百花大教堂時,在無人且飄蕩早晨寒氣的氛圍中仰望而視,覺得它看起來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樣。但是當然,這也只不過是裝飾蛋糕與冰淇淋蛋糕般的差異罷了。
  眾人於八點半抵達聖馬可美術館時,剛好接近開館的時間。有兩、三組不知何時就已經在那邊等待的觀光客聚集在入口附近。要不是有人排隊,這座美術館大門不起眼的程度,恐怕會叫人認不出來這是入口。不過這也是理當如此的,因為這座美術館是設立在修道院裡。
  大家走在迴廊上,一邊看著美麗的中庭一邊向前進。
  爬上位於美術綰深處的階梯後,就是安基利柯的『天使報喜』圖(註17)。
  這幅圖是繪於牆壁上的濕壁畫(註18),這幅作品完成至今已經有五百年了,然而到現在還保存著美麗的色彩。雖然許多畫家都嘗試繪製過『天使報喜』的題材,可是當祐巳拿起圖鑑比較時,她最喜歡的還是安基利柯的作品。首先,天使的翅膀運用了十分鮮豔的色彩,好看又相當出色,不過最主要是聖母接到天使告知時那副聖潔的表情,十分美麗動人。
  祐巳突然想起在讀幼稚園時,她參與聖誕節的戲劇表演,裡面有一幕耶穌誕生的過程。當時,手持百合的大天使降臨聖母瑪莉亞身旁。
  「妳不需感到害怕。」
  然後天使接著告訴瑪利亞,在她體內懷著救世主。
  遇到這種事會害怕也是正常的吧?不過,與眾不同的聖母瑪莉亞接受了這個令人無法置信的事實。不,該說正因她本來就是會接受這種事的女性,所以上帝才會選中她吧。
  「真美麗呢……」
  就像志摩子同學佇立在梵蒂岡美術館『最後的審判』前一樣,祐巳站在這幅畫前久久不能離去。因為這作品跟其他裱在畫框裡的油畫不同,無法「出借」給其他的美術館展覽,是只來到這裡才能親眼看見的東西。可是反過來說,只要這幅畫還有存在的一天,只要來到這裡就能夠再次欣賞它。
  「祐巳同學,我們要走囉。」
  因為由乃同學拉住自己的手腕,於是才能再次有所動作。
  祐巳心想,要是哪天真能和這位聖母瑪莉亞見上面就好了。
  附帶一提,祐巳在幼稚園的戲劇上所扮演的角色,是前往祝賀耶穌誕生的東方三博士之一,不過她現在已經記不得任何一句台詞了。
  看過教士所繪的濕壁畫離開美術館時,正好有輛大型遊覽車載著旅行團來到這裡。







  從聖母教堂車站搭地鐵約莫一個鐘頭,眾人來到了比薩中央車站。
  時間也正好來到正午,所以大家便在車站裡的快餐店裡填飽肚子。
  這不禁讓人實際體會到,赫赫有名的漢堡連鎖店,果然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啊。這群日本年輕人吃著漢堡和薯條,互相訴說著「好懷念呀」。嗯……這種情況可算是相當美國化了。
  公車停在車站前,這公車沒辦法投現金搭乘,得事先在販賣機或是菸販那裡買好車票才能搭乘。一上車後,就要把票插進機器裡,機器便會喀喳一聲地打好洞。這制度跟搭火車是一樣的。
  或許是因為大家剛才在吃飯,所以沒能趕上公車的時間,又或是上一輛公車剛走不久的緣故,總之全班得以擠上同一輛公車裡。
  在公車裡搖搖晃晃了約莫十分鐘後,大家抵達了比薩斜塔所在的教堂廣場前。
  下了公車的二年松班,幾乎是全員同時喊叫出聲:
  「好厲害,真的是傾斜的耶!」
  估計所有來到這裡的人,即使語言不同,也都會叫出同樣的內容吧--塔真的是斜的耶--像這樣。
  不過,所有人應該都是在知道塔是斜的情況下,才會前來參觀的。但親眼看到的時候,還是會被那傾斜的幅度給震懾住,下意識地就脫口而出這樣的話語。真虧這座塔斜成這樣還不會倒呢。
  「雖然我曾以為比薩就只有斜塔……」
  「是啊,沒想到還能看到不少其他的建築物呢。呃……等等……另外好像還有主教堂、受洗堂、美術館之類的地方喔。」
  同學從包包裡取出旅遊導覽書,為大家解說著。據聞比薩這個地方從古羅馬時期就存在了,是一個海運王國呢。
  等大夥來到斜塔旁的草皮上之後,鹿取老師讓隊伍停下並回頭說:
  「好了,從現在開始到三點半都是自由活動時間。雖然我想妳們應該都清楚,不過總之要記得小心一點喔。如果發生什麼事,就來這附近找我,我應該會在這一帶逛逛的。還有就是有申請要上去比薩斜塔的人,請在一點四十五分到斜塔前集合。沒問題的話,我們就解散。」
  松班學生聽到老師拍了下手之後,紛紛以小組為單位帶開。因為蔦子同學率先說了聲「往這邊走」,所以祐巳一行人也跟在她後頭離開。
  不過話說回來。這裡還真是名符其實的「觀光景點」,從路旁一字排開的紀念品攤販,販賣著比薩斜塔的擺飾品、比薩斜塔的明信片和比薩斜塔的T恤等等。還有就連與比薩一點關係也沒有的皮諾丘人偶、印著名畫的領帶之類的東西,也都擺在商品裡頭販售。
  「妳們覺得那個是有版權的商品嗎?」
  由乃同學笑著指向一件T恤,上面的圖案是世界第一有名的老鼠角色,撐著快要倒下的比薩斜塔。
  「比起有沒有版權,先想想看,有可以撐起那個比薩斜塔的巨大老鼠存在的事情吧。」
  真美同學碎碎唸道。
  「……」
  那還真是有一點恐怖呢……不是有一點而已,而是相當恐怖吧。不知道跟哥吉拉相比,哪個比較大隻呢?
  「就在這裡拍照吧。」
  蔦子同學要大家先停下腳步。
  「既然都來到比薩了。我還挺想拍些愚昧的照片的。祐巳同學,麻煩幫我一下。」
  「是可以啊……」
  祐巳站到蔦子同學指定的位置上,依照她的指示擺了姿勢。蔦子同學要祐巳做出面向側邊並伸出雙手,一隻腳彎著膝蓋,向前傾斜的姿勢。這不就是……
  「沒錯,這張照片名為『紅薔薇花蕾,獨立支撐斜塔』。」
  「確實很愚蠢呢。」
  真美同學在一旁調侃著。
  「愚蠢才好呀,反正是只有在當地才能拍到的照片,所以可不能害羞喔。快點,我稍微做點調整,妳再重新擺一次姿勢。」
  「好好好。」
  在此之後,蔦子同學也讓由乃同學擺出同樣的姿勢,最後更是趁勢拍了張以『兩位花蕾撐一斜塔』為題的照片。一開始說「愚蠢」而有點不屑的真美同學,在看著別人拍照的同時也覺得羨慕了起來,最後亦加入拍照的行列,而且她還是裡面表情最認真的。
  「要是志摩子同學也在的話,就可以拍到『紅白黃薔薇,三人同踏登台』的照片了……真可惜。」
  什麼同踏登台,又不是大相撲的千秋樂(註19)--正當祐巳想這樣揶揄的時候,眼角出現了一個人。
  「如果是志摩子同學……她在喔。」
  現場其他三人同時發出疑惑的聲音,四處張望著。
  「妳們看,就在那邊啊。」
  祐巳指著愜意待在草皮上的人群,隨後衝了出去。
  「志摩子同學--」
  「哎呀,是祐巳同學。」
  志摩子同學本來坐在草皮上,她見狀便站了起來,面帶笑容地迎向祐巳。兩人為相見感到開心,總之還是先互相打招呼說聲「平安」。
  「原本藤班也來這裡了啊。」
  「是啊。祐巳同學妳們是先去過聖馬可美術館,才過來這裡的吧?我們班是先來這裡的喔。」
  「原來是這樣啊。」
  祐巳的視線不經意地往下一落。大概是因為她心裡納悶「志摩子同學是一個人來的嗎?」而四處張望著。
  結果,祐巳便不意與一直坐在旁邊的一般觀光客對上了視線,正當她還在想著「奇怪?這個人好像在哪看過?」時,對方就先向自己打了招呼。
  「平安,祐巳學妹。」



  「犬薔薇學姊!」
  追著祐巳趕過來的三個人,比祐巳還早一步大聲喊出那個人的名號。沒錯,就是這個人!才正想說是誰,沒想到會是犬薔薇,也就是蟹名靜學姊。
  「靜學姊!?妳怎麼會在這裡!?」
  祐巳在草皮上蹲下來,不由自主地拍了好幾下靜學姊的肩膀--這不是在做夢,是真的呀。雖然靜學姊的頭髮變長了,可是除去這點,眼前確實是半年前還在莉莉安女子學園就讀的靜學姊沒錯。
  「當然是為了見妳們才來的啊?」
  也是啦,除非靜學姊是住在這個廣場裡,不然實在不大可能在這裡偶然見到面就是了。
  「不過您居然知道我們的行程耶?」
  「因為我有提供消息給我的筆友啊。」
  「筆友?妳該不會是指……」
  聖學姊!?--祐巳、由乃同學、蔦子同學還有真美同學,所有人都這麼想了。可是從靜學姊嘴裡吐出的人名卻是……
  「就是志摩子學妹啊。」
  志摩子同學則微笑地說了聲:「沒錯。」
  「筆友!?妳們兩個是筆友嗎!?」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因為……」
  靜學姊和志摩子同學,在學生會幹部選舉時發生過不少事情。不只是如此,要說兩人將聖學姊夾在中間並有著微妙的關係也不為過。再說,在新聞社主辦的情人節企劃中,靜學姊還找到了志摩子同學所藏的白色卡片,兩人甚至進行了為時半天的約會。總之,這兩人的關係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解釋的。
  所以說,就算被反問「有什麼好奇怪的嗎?」,大家確實也答不出來哪裡奇怪。只是會忍不住納悶,靜學姊和志摩子同學兩人感情有這麼要好啊?
  「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真美同學舉起手發問。
  「我是新聞社的山口真美。聽說聖學姊來到了義大利,雖然目前這還只是謠言,不過關於這件事,靜學姊您知道些什麼嗎?」
  被問到的靜學姊沒有回答,反而看向志摩子同學。
  「妳有聽她提過嗎?」
  「沒有喔?」
  「我也沒有聽說呢。如果她真的有來,為什麼不和我聯絡呢?我有把我家的地址和電話都給她呢。」
  所以果然是假消息嗎?真美同學明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看來她原本瞬間已經打好了如意算盤,想說要是順利的話,還能做一篇放有聖學姊、靜學姊與志摩子同學三人照的報導,在莉莉安快報上發表呢。
  「妳們三個都是剛剛才來到這裡的吧?有要到塔上嗎?」
  靜學姊拍拍裙襬,站了起來。
  「是的……基本上是這樣。」
  祐巳越說越小聲。其實在學校登記登塔申請時,祐巳一不小心就太興奮,舉手連聲喊著說「我要」。反正她本來也覺得機會難得,可是等她現在看到建築實體後,才真的感覺到那有多恐怖,內心浮現「沒想到這塔有這麼大呀」,還有「這塔居然有這麼斜啊」的想法。
  「什麼時候要去?」
  「我們是排在兩點。」
  「所以還有時間囉。大家願意的話,要不要一起去受洗堂看看?」
  「其實我直到剛才都在等祐巳同學妳們來,所以也還沒有進去過呢。」
  聽說藤班的自由時問只到兩點,所以靜學姊和志摩子同學剛才正好聊到,要是再等一會兒松班都還不出現的話,就她們兩人自己去受洗堂就好。
  看看時問,現在是一點二十分,於是便迅速地買好票,前往受洗堂。
  「可是為什麼要去受洗堂呢?」
  志摩子向靜學姊問道,看來靜學姊似乎也沒有跟志摩子說明理由。靜學姊要帶大家去的地方既非主教堂也非美術館,而是一定要去受洗堂,這其中勢必有什麼理由才對。可是靜學姊只是嘴角微微地上揚,說因為那是她喜歡的場所,接著就沒有多說什麼了。
  站在門前迎接我們的工作人員,是個年輕又漂亮的金髮大姊姊。這個女生大概可以用「義大利美女」來形容吧,再加上她穿著像是警察還是守衛的制服,看起來十分地帥氣。
  走進建築裡,發現受洗堂的內部毫無隔間,十分寬敞。而正中央有一個類似浴缸的八角形物體,據說這就是受洗台。
  「覺得怎麼樣?」
  被靜學姊這樣一問,祐巳便老實地說出她的感想。
  「這個嘛……很像巨大的澡堂呢。」
  「拜託,祐巳同學。」
  真美同學用手肘頂了頂祐巳的手。說她講話太不小心了。然而靜學姊卻表示:
  「不愧是祐巳同學呢。」
  「咦?」
  「我剛才所提出的問題的答案,就是我為什麼會喜歡這裡的理由。就是因為這裡像是一個巨大的澡堂喔。」
  「這樣啊……」
  雖然靜學姊說這是答案,可是這番話卻教人越覺得迷糊了。有誰能幫自己解說一下的嗎?--祐巳張望四周,卻只見所有人都一副納悶的模樣。
  就在這個時候,受洗堂內突然變得昏暗,至今一直開敞著的門扇,砰砰地一一關上。
  好像有什麼要開始了,觀光客都竊竊騷動著。而剛才那位義大利美女這時則走到正中央,對著大家做出「噓--」的動作,要大家保持安靜。
  等整個受洗堂都安靜下來之後,那位義大利美女便拍了兩下手,接著,
  啪--啪--
  拍手聲有如空谷回聲般繚繞於受洗堂內。
  (啊!)
  原來如此,原來是因為回音啊。
  由於不能出聲,所以祐巳只是看著靜學姊。所謂巨大的澡堂就是指這件事吧?靜學姊微笑點點頭,看來祐巳答對了。
  那位義大利美女接著發出「啊--」的聲音。她的聲音很好聽,而在第一道「啊--」聲尚未消失前,她又朝著天花板發出「啊--」的聲響。第三聲、第四聲,還有別的聲音。然而這些聲音形成了和聲,即便相互重疊也不會顯得混亂刺耳,而是與其他音符合作演奏出美麗的樂聲。
  所以,這裡是可以將一個人的聲音化為幾重奏的地方。
  在她唱完一小節後,聽眾們紛紛鼓掌,而那些掌聲也同樣從天花板回響,形成比在場人數還要多的掌聲。
  在那位義大利美女要打開受洗堂的門前,靜學姊走近她,並用義大利語向她說了些什麼,而那位美女則擺出類似「歡迎」的動作,接著靜學姊便走到剛才那位美女所站的位置,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下一個瞬間--
  「啊--」
  一道要衝破天際似的聲響,迴盪整個受洗堂。
  然後是第二聲,美麗的和聲。
  雞皮疙瘩全都豎了起來。
  不知道是聖歌還是詠嘆調的一節,總之是祐巳沒有聽過的曲子。那是一首澄澈地讓人聯想到藍天的曲子。
  在迴響的餘韻當中,靜學姊深深低下頭致意。而從各地而來的觀光客,對這突如其來的表演獻上盛大的喝采,甚至還有人要求與靜學姊握手。
  「這是什麼曲子呢?」
  「是我即興演唱的,因為我剛才一時想不到有什麼現成的曲子能形成美麗的和聲。」
  必須不干擾到還在迴響的前一道聲音,接續發出第二道聲音才行,要是不這樣做,就白白浪費了回音。這就跟踩腳踏板彈鋼琴時的道理一樣。
  「我一直很想試試看在這裡唱歌呢。」
  靜學姊吐了吐舌頭。
  「妳們算是我的白老鼠。」
  瞧她又說這種話了。其實明明就是為了從日本遠道而來的學妹,才想送上歌聲當作禮物的吧。







  等離開受洗堂時,已經是一點四十分了,所以大夥與靜學姊和志摩子同學道別,好朋友(?)四人組一同走向斜塔。
  由於攀登斜塔時,規定兩手不能攜帶任何東西,所以大家就把東西寄放在附近的置物櫃裡頭,接著準備登塔。蔦子同學將相機收進包包裡,接著改拿了一台小型的相機放進口袋。她究竟是帶了多少台相機來啊?
  「開始有點緊張了起來呢。」
  就像是搭雲霄飛車前,心裡那股莫名的緊張感一樣。
  松班決定登塔的人數總共有十六人,沒有超過半數。這個數量該說是多還是少呢?附帶一提,聽藤班的志摩子同學說自己沒有登塔,理由是因為「很高、很恐怖」,只能說這真是相當明智的意見。
  雖然祐巳沒有特別問過祥子學姊,不過她猜想祥子學姊去年來比薩時,恐怕也沒有登上斜塔吧。但祥子學姊的個性好強又愛唱反調,肯定不會說什麼「因為很恐怖」,而肯定是說「爬上塔有什麼好玩的?」或是「我看不慣那塔傾斜的樣子」之類的予以拒絕。
  到了登塔的時間,眾人陸陸續續地進到了斜塔內部。
  裡頭是石造的樓梯,而且牆壁也很厚實,因此實際上並不如在外頭看到後所想的可怕。但因為樓梯是蓋在圓筒狀建築裡的東西,所以只能一逕地爬樓梯,沒辦法看到外頭的景色。
  只是,儘管不恐怖,卻是很難爬。誰叫斜塔是斜的,難爬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不過人腦的構造實在是太過發達了,將眼睛所接收到的訊息重新加工改造,就能認為這棟建築物是筆直的。所以即使腦袋知道自己爬的是傾斜的階梯,憑著感覺還是會垂直地踏上每一階。不過因為現實中,腳是踏在斜面上的,所以身體受到重力的影響而變得歪歪的,感覺很不舒服。隨著行進的地方不同,牆壁一下子貼近身體,一下子遠離身體,這也讓人好不習慣。
  「沒想到令學姊還真的允許妳爬斜塔呢。」
  石階經過歲月的磨損已變得平滑無比,所以就算塔不是斜的,想爬上那樣的高度也是相當辛苦的。雖然這樣講有點不好聽,但是對由乃同學過度保護的令學姊,似乎是很排斥由乃同學趁自己不在時,做一些莽撞的舉動。
  「反正我才沒有跟小令取得什麼允許呢。」
  由乃同學喘著氣說道。
  「只能說是她自己誤解我的意思嘛。我告訴她,『祐巳同學她們說要爬斜塔,真是很有膽量呢。』……」
  「--」
  我說啊,這種講法不只是令學姊,任誰聽到都會以為由乃同學沒打算登塔吧。
  「由乃同學,妳居然還敢把手伸進真理之口呢。」
  「我又沒說謊。」
  她這麼說道。真是的,還講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嗯……不行、不行,我沒有辦法伸出去。」
  在半路的幾個點上,都有一些外頭像露台般的洞口,真美同學試著要頭探出去,不過卻是直發抖。
  「光是走在裡面就覺得很不安了吧?更何況是外頭,根本連站都站不了,畢竟地面是傾斜的啊。」
  正確來說,塔才是斜的。
  「更何況又沒有圍欄。」
  就算塔不是斜的,沒有圍欄同樣也是「不行、不行」吧。大概是因為這建築屬於世界遺產,所以才盡量不在外觀上做任何改變。如果是在日本,恐怕那些可以探到外頭去的洞,都會被加上鐵窗之類的東西以免有人出去吧。
  「總之,先試著走到上頭吧。」
  蔦子同學鼓勵著突然委靡不振的真美同學,引導她繼續向上。因為後面還陸陸續續有人爬上來,除非是繼續往上爬或是走到外頭,否則動線就會卡住。
  正當祐巳心想已經爬到滿高的地方了呢,這時石階的寬度開始變窄,接著終於來到比較寬敞一點的地方。看到前面先爬上來的人紛紛癱在那裡休息的模樣,想來這裡應該差不多是終點了。
  「如果把塔分成三層來看,這裡應該是最上面的小圓柱和細長的第二圓柱之間的連接點吧。」
  眾人手撐在地板上,幾乎足以四肢在爬行移動的。根本就很難站起來,想站起來也只是徒增恐怖感而已。雖然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總之地板是斜的,要是不小心失去平衡跌倒的話,很有可能就這樣跌出斜塔,這個地方就是如此地危險。雖然這裡基本上有設置圍欄,可是欄杆很細,而且欄杆之間的間隔很寬,一個人可以輕易地穿過去。祐巳的生存本能告訴自己--千萬不可以相信這欄杆。
  四個人戰戰兢兢地穿過人群之間,終於找到可以坐下的地方。往上看的話,還有一個小圓搭在這個大圓盤上頭。意思就是說,有二十多個人擠在這個甜甜圈狀的地方。
  遙遙下方是傾斜的地面,而視線移向遠方則可看見足球場。
  從被狂風吹拂的斜塔上頭望向地表,感覺真是很不可思議。只要換個角度和高度,世界就會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模樣呢。所以人際關係也是如此,只要往前再踏個一小步,又或是能以同樣的視線卻是轉個身來看的話,人們說不定就能更加了解彼此了。由於身處在高聳的地方,不禁也讓人思考起彷彿很了不起的事。
  「好像還能繼續往上爬的樣子……」
  蔦子同學按下快門後把相機收回口袋裡,同時向眾人詢問下一步要怎麼做。大家往上看,現在四個人所靠著的圓柱好像還可以延伸到天際似地,而且似乎已經有人在上頭。
  斜塔的頂端是類似像鐘樓的東西,形狀與其說是圓柱,不如說是圓筒。圓筒的外圍部分是極為狹窄的道路(而且還是斜的),非常人能夠爬得上去的,大夥光是要坐在這裡就已經耗盡全力了。
  「不可能、不可能。」
  「放棄。」
  「我也是。」
  等真美同學、由乃同學和祐巳都宣告棄權之後,一開始先詢問眾人的蔦子同學也喃喃表示「啊,幸好。」大概是在擔心若所有人都說要往上爬,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就這樣,所有人一致同意只爬到這裡,然後大家便決定下樓了。







  大家注意著步伐以免滑倒,謹慎地走下石階。等大夥抵達出口時,看到靜學姊正在附近等待。
  「老師,那麼我先走一步了。」
  靜學姊禮貌地向鹿取老師敬禮,隨後離開老師身旁。對喔,記得鹿取老師去年也是帶二年級學生,自然是認得靜學姊的嘛。
  「我還以為您已經先回去了呢。」
  待祐巳一趕到靜學姊身邊,她使如此說道:
  「因為剛才沒能和妳好好說些話呀。」
  所以才在這邊等自己嗎?噢,靜學姊真是講了令人高興無比的話呢。祐巳也覺得如果剛才那樣就算是道別的話,確實有些遺憾。
  「祐巳同學,我們要去洗手間喔。」
  由乃同學從置物櫃裡取出手提袋交給祐巳,並且問她要不要去。
  「我就不用了,我在這裡等妳們,妳們幾個就去吧。」祐巳如此回答。
  「不去好嗎?」
  靜學姊問道。
  「沒關係,我在車站的速食店裡已經去過了。」
  祐巳和靜學姊目送三人走向主教堂後面之後,接著來到草皮上坐下。該怎麼說呢,好久沒有這樣的平靜與安穩了,感覺真好。
  「靜學姊您住在這附近嗎?」
  面對祐巳的問題,靜學姊表示「也不是真的離這裡很近。」她從包包裡取出記事本,在上面流暢俐落地寫了幾行文字和數字之後,啪地把紙張撕下來遞給祐巳並說「我住這裡喔」。就算是拿到了地址,但畢竟是外國的,一時之間也無法馬上明白那地點究竟在何處。不過聽靜學姊的解說,她似乎是住在比較偏佛羅倫斯的地方,而她現在則寄居在親戚阿姨和她義大利老公家裡打擾他們(靜學姊這麼說的),然後一邊上義大利文和聲樂的補習班,一邊為大學考試做各種準備。
  「若是住親戚家,家人也會很安心吧。」
  「是啊。不過她們老是打電話過來,打到都要讓人嫌煩了。不過聽到她們問自己有沒有什麼變、過得好不好,或是說想聽聽我的聲音時,果然還是會覺得很開心呢,覺得他們真的有在關心我。誰叫他們作的這麼明顯,讓人輕易地就能了解他們的意圖。」
  「那靜學姊妳都不主動打電話的嗎?」
  「因為國際電話很貴,所以我主要只負責接電話。」
  靜學姊從手冊裡頭取出某樣東西。
  「啊!」
  是比薩斜塔的明信片。上面已經寫上收件人名和內容,連郵票都已經貼好了。
  「因為我爸媽不太會用電腦,所以根本不可能寫電子郵件。如果只是為了報告近況,就算多花一點時間也無所謂。再說,用明信片會留下實體吧?所以說,每次等我來這類觀光景點時,我就會買那邊的明信片寄回家裡喔,不過寄明信片也是要用國際信件寄就是了。」
  「請問,明信片是在哪裡買的呢?紀念品店嗎?還有郵票呢?我可以跑去買一下再過來嗎?」
  在梵蒂岡美術館沒能實現的事情,或許能在這裡辦到。祐巳一想到這裡,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還不等靜學姊回答便站起身。
  「怎麼了嗎?祐巳學妹冷靜點,妳先坐下。妳想寄明信片回日本嗎?」
  「是的。」
  「是要寄給祥子同學的吧?」
  祐巳緩緩點頭後,靜學姊打開剛才那本筆記本的其他頁面,接著又拿出了些什麼。
  「這個給妳。」
  靜學姊遞給祐巳的是跟剛才圖樣不同,但依然印有此薩斜塔照片的明信片,而這張當然是還沒用過的。
  「咦?」
  聽靜學姊說,自己因為這個習慣就多買了好幾張。因為她有時也會寄明信片給人在日本的朋友,但是通常都是用不完這麼多的。
  「我也有郵票喔。」
  「這怎麼行,不、不然……請您賣給我吧。」
  「祐巳學妹,妳還真是不可愛呢,這種時候只需要乖乖地說聲『謝謝』就好了。」
  還記得在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經被祥子學姊說過類似的話。就是在令學姊參加劍道友誼賽的會場上,兩人爭執是否要付三明治錢的時候。
  「可是……」
  靜學姊又不是自己的姊姊,豈有免費收下東西的道理,但這時祐巳覺得要是頑固地拒絕的話,反而會顯得有些失禮。
  「我只是想嘗試當學姊的感覺而已,不過沒關係,我就只收妳郵票錢吧。」
  「好的。」
  彼此各退一步,成交。祐巳在靜學姊遞給自己的明信片上,以簽字筆寫上祥子學姊的地址和姓名。
  「嗯……」
  不過等到要開始寫內容時,祐巳卻頓時煩惱了起來。首先,她不知道該寫些什麼才好,如果是新年賀卡的話,只要寫「新年快樂」或「恭賀新喜」就好了。如果是季節賀卡,也有「捎上夏日問候」等固定例句可循。要是寫上「敬啟者」或是「前略」等詞,感覺也有點奇怪。雖然馬上就寫下要寫的內容也無所謂,但仍是想要一個……是叫做「開場白」嗎……?總之就是簡單的問候語。
  「請問『平安』的義大利文要怎麼說呢?」
  「『平安』?我想妳的意思若是指『早安』的話,說要用『Bongiorno』。不過如果是寫給祥子同學的,我想用『Ciao』也不錯吧?」
  「恰歐……」
  「對,如果是要寫『平安,姊姊』的話,就是『Ciao,sorella』喔。」
  日文的姊妹,在英文稱作『sister』。在法文稱為『soeur』,而在義大利文裡則是『sorella』。祐巳請靜學姊教自己怎麼寫,然後自己再用於米蘭機場買的簽字筆寫下大大的『Ciao,sorella』,然後下面以原子筆寫上『我現在人在比薩,旅行很快樂。』這樣的字句。
  「祐巳學妹,妳還沒認妹妹嗎?」
  等祐巳寫完明信片,蓋上筆蓋的那當下,靜學姊如此問道。
  「是啊,還沒有。」
  「祥子同學都沒有唸妳嗎?」
  「現在還沒有。」
  「這樣啊。但我想過不了多久,她就會開始嘮叨這件事了吧。」
  靜學姊她淡淡說出的預言,和祐巳她心裡忐忑的預感不謀而合。
  「所以,趁著現在多撒嬌也沒關係喔。」
  因為有靜學姊的這句話,再加上聽聞她關於雙親常打電話來的插曲,祐巳偷偷在明信片最下面加了一筆『我想和姊姊見面』之後,為了不讓別人看到,趕緊收到手提包裡。不只是靜學姊,要是被從廁所回來的那群人發現自己寫了這種話,肯定會被奚落一番的。
  「廁所要付錢呢,要付錢給入口的阿姨才行。」
  不過因為這是日本無法體驗的事情,所以由乃同學似乎顯得很開心。
  「還會找錢給我們這點算是挺有良心的。」
  「加上是要付錢才能使用的地方,廁所還不算太髒喔。」
  聽到蔦子同學和真美同學的報告,雖然「挑戰者祐巳」覺得自己也該體驗一下使用付費廁所的過程比較好,不過寄明信片給祥子學姊也是一種挑戰,所以就算扯平了。
  「話說我們三個走回來的時候聊了一下,妳想不想吃吃看義式冰淇淋?」
  「聽說在我們登塔時,逸繪同學她們都吃過了。」
  「而且在西班牙階梯時,我們也沒能吃到。」
  被這麼一邀請,根本就沒理由拒絕啊。不,應該說祐巳才是想搶先吃的那一個,畢竟她是重度的甜食愛好者。
  「義式冰淇淋店啊……從這裡直直走過去,就會到有一整排咖啡店和餐廳的地方喔,那裡就有。」
  「我想應該滿好找的。」靜學姊後來補充了一句。
  「咦?那靜學姊妳呢?」
  「反正我也跟祐巳學妹講到話,也差不多該走了。我得回家預習明天要上課的內容才行。」
  「這樣啊……?」
  「再說今天天氣挺溫暖的,我就算了。」
  祐巳對她最後加的這句話有些好奇,但並沒有深入追究。不曉得天氣暖和是能促進念書的效率,還是比較容易發聲?總之就是有像這一類的考量吧。
  「對了,祐巳學妹,要不要我幫妳拿明信片跟我的一起寄出去?雖然到處都有郵筒,不過臨時要找時卻常常都找不到呢。」
  「啊,可以麻煩嗎?謝謝您,真是幫了我大忙。」
  縱然祐巳這麼說,但是她心想要是被看到『我想和姊姊見面』這句話,還真是相當難為情。然而事到如今也不可能說「還是算了」之類的話,於是祐巳將明信片翻至有比薩斜塔照片的那面,將明信片交給靜學姊。
  「那麼,再見了。」
  「謝謝您的明信片。」
  「要是認了妹妹,記得寫封信跟我說一聲喔。」
  「我會的。」
  祐巳一行人目送靜學姊走向出入口的方向離去,然後便走向義式冰淇淋店。
  在義大利點雙份大小的冰淇淋似乎是正常的,大家往展示窗裡頭瞧,看到裡頭排列著許多種類的冰淇淋,有像巧克力一樣一看就知道是什麼的冰淇淋,也有那種加了些水果,乍看之下還真看不出是什麼口味的冰淇淋。然而眾人也沒有可以聽懂店家說明的語言能力,只好隨便亂指並用肢體動作表示「我要這個」,最後終於買到。
  大家走向路邊,趕緊吃了幾口。
  「好好吃。」
  可是,跟日本普通的冰淇淋店相比,這裡的冰還真是相當地柔軟。真美同學喃喃唸著:「這個國家連冰都很鬆鬆散散的呢。」大夥聽了都不禁失笑。
  「話說犬薔薇學姊她呀……」
  由乃同學一面舔著義式香草冰淇淋,一面說道:
  「她想必是在顧慮我們吧?」
  祐巳原先也有這麼想過,而就在由乃同學這麼一說後,祐巳心裡的想法就從揣測變成確信了。正當祐巳茫然地思考這些事情時……
  「啊--!祐巳同學!妳的冰要滴下來、要滴下來了!」
  義式巧克力冰淇淋開始有些融化,順著甜筒淌落,流過手指往下滴落至地面。
  「哇啊!」
  雖然祐巳趕緊舔了幾口,冰淇淋仍是迅速地化為液體中。
  祐巳直到現在才終於理解剛剛靜學姊說「因為今天天氣挺溫暖的,我就算了」的意思了。明明只要事前提醒我一下就好了呀……祐巳的心裡滿是抱怨,不過誰叫靜學姊從以前就是有點愛使出「惡作劇」捉弄他人的人。看來即使人去了國外,或許本性還是不會改變的,這回算是大意的祐巳輸了。
  「祐巳同學,請往這邊看一下。」
  聽到這樣的話語,身體就會下意識地產生反應而抬起頭,接著就是快門喀嚓一聲。
  「哇啊!……中招了。」
  而且自己剛才的表情還很醜。
  「我收下了。」
  就連早一步吃完冰淇淋的蔦子同學,也稍稍捉弄了一下祐巳。


*註17:本名為桂多迪彼得羅(Guido di Pietro)為14至15世紀的義大利畫家,偏好畫聖母與耶穌的宗教畫作,由於其作品給人聖潔的感覺,而獲得了安基利柯(Fra Angelico)這個綽號,意為天使般的教士。
*註18:濕壁畫(Fresco),原意是新鮮,是一種十分耐久的壁飾繪畫,泛指在鋪上灰泥的牆壁及天花板上繪製的畫作。
*註19:大相撲是日本相撲協會中,每年最盛大的一場活動。千秋樂指日本戲劇、相撲活動的最後收尾的一天。而在這天,會由相撲位階前三名(去掉橫綱)的力士上台踏土裱,此活動稱為揃踏(嚴格說法是三役揃踏),也就是同踏登台之意。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10-24 20:04 编辑


鸚鵡的提示






  禮拜三預定一整天都以小團體自由活動,好像是因為佛羅倫斯和羅馬相比之下範圍較小,老師也比較容易掌握同學的行動。
  祐巳一行人在上午先去了烏菲茲美術館。學校已經事先替想參觀烏菲茲美術館的學生辦理了預約手續,但這裡還是充斥著從世界各地湧入的觀光客,不管是有預約還是沒預約的等待隊伍都是大排長龍;也有不少遊客光是看到從美術館入口綿延出去的排隊人潮,就掉頭折返放棄參觀了。
  約莫等了二十分鐘,一行人順利進入了美術館。雖然祐巳本來想把這裡的畫作全部看過一遍,不過這樣就得一整天都會耗在美術館裡,因此改成事先參考旅遊書決定好想看的作品,然後迅速看過。
  首先要看的就是桑德羅‧波提切利的名畫『維納斯的誕生』,再來是他的『春』。『維納斯的誕生』一畫,是以站在巨大貝殼上的維納斯為中心,左手邊則是將她吹送至岸邊、兩相緊擁的風神,而在右手邊是手持披風等待她來臨的女孩。海洋與天空一片碧藍,披風和花朵的粉紅色調分別配置在恰到好處的地方,十分美麗。
  至於『春』這幅畫,祐巳從以前就將它歸在「看不懂的畫」類別裡。百花齊放的森林裡有維納斯、三美神(註20)和春之女神芙蘿拉,然後旁邊還有一些其他的妖精,但是從整體看來,不禁會讓人覺得是一幅沒有重點的畫作。祐巳不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這幅畫到底是在美術圖鑑還是國中美術課本上,總之因為書上只刊載了春之女神芙蘿拉的部分,才讓人有這種感覺的吧。而就算現在親眼看到畫作本身,祐巳仍是覺得這畫看起來好像是拼貼作品一樣。
  「會嗎?會不會是妳想太多啦?」  
  由乃同學說道。  
  這個問題恐怕會跟「瑪莉亞之心」一樣,祐巳或許一輩子都會對此抱持疑問吧。
  至於李奧納多.達文西的作品則是『天使報喜』。提到達文西,不用說就是『蒙娜麗莎的微笑』,可惜那幅作品並不在這裡。儘管這也是祐巳第一次知道他有畫『天使報喜』,然而這幅畫上的聖母瑪莉亞同樣十分美麗,祐巳相當喜歡,並且擅自在心中認定,這幅畫是僅次於安基利柯的『天使報喜』。
  接下來就是她想看的作品中的重頭戲,也就是拉斐爾的『金翅雀聖母』。年幼的耶穌撫摸著施洗者約翰手上的金翅雀,而一旁的聖母瑪莉亞靜靜地守望著弛,多麼美麗的畫面呀!
  「我明白了。」
  祐巳走在排滿古代雕刻和胸像的走廊上,同時呢喃說道。
  「原來我喜歡把聖母瑪莉亞畫得很美的作品呢。」
  結果……
  「我也知道了一件事。」
  由乃同學說道。祐巳反問她知道了什麼,結果她卻這麼回答:
  「這裡有這麼多男人的裸體雕像,真是叫人連想害羞都來不及呢。」
  --原來如此。







  其他非目標的畫作,便走馬看花地隨便看過。等離開美術館時,已經剛好是正午時分了。
  「那接下來要去哪裡呢?」
  祐巳、由乃同學、蔦子同學和真美同學四個人面面相覷。雖說四人早就決定今天下午基本上就是要去逛街(包含單純看看而已),可是大家都--肚子餓了。對於有提出要求的同學,學校方面會為他們準備帕尼諾三明治,可是這四個人都沒有提出申請,因此沒有午餐可用。昨天傍晚,當老師確認有多少人要午餐時,四人還留有攻克斜塔時,內心所產生的「人不向上,天誅地滅」那股霸氣的餘韻,所以才會萌生「不過是個午餐,不自行解決,天誅地滅」這種狂妄。
  所以總而言之,四人暫且先邊望著阿諾河,邊討論該怎麼解決午餐。
  「如果是在日本,就能隨便找家速食店或便利商店了,可是地圖上沒有登載這類的地方呢。雖然只要走到車站去,應該就會有了吧。」
  真美同學快速翻著旅遊書的書頁,如此說道。
  「咦~~!昨天中午才吃過漢堡的,我可不想今天又吃漢堡。」
  「可是由乃同學,妳敢走進店裡吃飯嗎?」
  「不敢。最主要是,我們也不知道怎麼點餐。對吧?」
  由乃同學轉而問祐巳,祐巳也跟著點點頭。
  「就連該怎樣付錢我們也都不知道,還要考慮稅金、小費、服務費等等,感覺太困難了。」
  既然這樣,那該怎麼才好呢?
  「總之,我們邊走邊想吧?我肚子餓了。」
  因為蔦子同學的這一句,眾人決定去阿諾河的對岸逛逛看,想說或許經過餐廳時,大家就會意外想出解決辦法。
  『老橋(Ponto Vecchio)』的兩側排滿了販賣貴重金屬的店鋪,是一座不可思議的橋。聽說這座橋本來是充斥著肉店、蔬菜店的,可是斐迪南一世討厭那股味道,所以才命令他們全部改成賣金銀工藝品的店面。這人是誰,有這麼了不起啊?祐巳如此心想然後去查了一下,才發現他原來是「托斯卡那大公國的君主」。
  高中生用不到貴重金屬。縱使祐巳很想仔細看看那些商品,可是她所帶的零用錢根本就買不起那些東西,所以祐巳也只能忍耐著,僅僅從外頭眺望老橋上的店面。等到變成大人、有了工作,有了可以自由使用的金錢之後,一定要再來一次。
  「不過,這裡真是古老而很有味道呢。」
  蔦子同學催促大家拍張照,於是在橋上拍了張紀念照之後,接著才走到對岸去。
  走在從老橋筆直延伸而去的道路上,眼前出現的是彼提宮。根據旅遊書上所寫,附近似乎有為數不少的美術館和博物館。不過要是去參觀了那些地方,就喪失了當初原本說要逛街的目的了。於是眾人決定在這一帶折返。要說的話,這裡是阿諾河的左岸,和建有車站的右岸相比,氣氛顯得悠哉緩慢。
  「很好,我知道了!」
  真美同學突然停下腳步。
  「就在這家店外帶食物走吧!」
  大家聽到她說「這家」,紛紛停下腳步一看,眼前是一間義大利隨處可見的咖啡店。
  「外帶嗎……原來如此。」
  這樣一來,至少就不用擔心點餐禮儀和小費的問題,而且也達成「不吃漢堡」的條件。
  「贊成這項提議的人,握住我的手指。」
  其餘三人紛紛握住真美同學伸出的食指。
  「Can I take out? OK?」
  她們後來才知道,原來take out在海外似乎並沒有日本所用的「外帶」之意,不過這家店的大哥哥卻能明白她們的意思(註21)。四個人各自買了帕尼諾和裝在保特瓶裡的飲料,然後離開店面。
  「真是船到橋頭自然直呢。」
  「就是啊。反正對方想賣,我們想買,雙方當然會努力去理解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囉。」
  一夥人再次走過老橋,先回到飯店。站在路邊吃東西不僅難看,而且想來找廣場或公園之類的地方所需花費的時間,應該和大家走回飯店的時問差不多。
  大家的午餐是帕尼諾和飲料。結果,四個人吃到的和學校準備的是一模一樣,然而四人心裡卻有深深的成就感。雖說結果可能是一樣的,但中間的過程截然不同。
  在日本是件容易的事情,在國外卻有點像是冒險。
  畢業旅行還真是興奮與緊張的聚合體呢。







  大家吃過午飯,再次離開飯店。
  首先是去到販賣以大理石紙做成的文具用品的店家(註22),買要送給祥子學姊的紀念品。
  「最好也買一些紀念品送給小瞳和小可比較好吧?」
  至於小梨,她姊姊志摩子同學應該會買東西送她吧?--祐巳說完話後,由乃同學回了一句:
  「有差嗎?」
  「妳說『有差嗎』的意思是好還是不好呀?」
  到底是「買了也沒差」,還是「不買也無所謂」的意思呀?不過,由乃同學表示她剛才說「有差嗎」的意思,就是買或不買都不打緊。她好像正熱中於挑選要送令學姊的禮物,根本無暇顧及這個問題。這也是當然的,像是真美同學也在猶豫要送築山三奈子學姊什麼禮物才好。至於蔦子同學,雖然不知道她是要買給誰的,總之她也正認真地挑選著相框。在這間小的店裡,也有其他幾名莉莉安的學生跑來買東西。
  最後,由乃同學終於拿了兩個小盒子走到收銀台前,接著像是想起來似地,又提起了剛才的對話。
 「買也是好啦,可是……」
  「可是?」
  「祐巳同學,妳打算認哪個當妹妹呢?」
  「哪個……?」
  這種時候她所指的哪個,也就只有小瞳或小可這兩人其中之一了吧?
  「既然無法兩個都收作妹妹,妳還是別給她們過多的期待比較好吧。」
  「期待啊……?」
  光是買個紀念品也會有這種疑慮嗎?但既然有可能會被旁人誤解的話,那或許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妹妹。
  一年前,自己還因為眾所矚目的祥子學姊她那一個小舉動,就被大家當成「妹妹的候補人選」,因而在高中部掀起不小的話題。那個時候發生了不少事情,周遭人群投向自己的好奇目光也十分可怕,但最後祐巳還是成為了祥子學姊的妹妹,所以現在才能笑著回想這些事情。要是讓她們兩個也經歷類似的過程,那就太可憐了;如果不買禮物就能避免這些困擾,那不買就是最好的了。
  「那由乃同學呢?有在梵蒂岡買送給未來妹妹的玫瑰念珠嗎?」
  「我沒買,我後來改變心意了。」
  「喔?為什麼?」
  「想不到半個可以送的人卻買下禮物,感覺很空虛吧,再加上……」
  「再加上?」
  「我認為我要找的人必須是可以讓我覺得,即使把小令給的那串重要玫瑰念珠給她也無所謂的可愛妹妹才行。」
  真是相當有說服力的一席話。
  原來由乃同學也是相當認真地在考慮這件事呢,祐巳現在清楚地明白了。







  儘管自己已經結完帳,但是在等朋友買東西的時候,自己就會看看店裡其他商品,然後又會找到另外想要的東西,這就是人性。等到自己又多買了幾項文具之後,四人才往聖母百花大教堂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沿著阿諾河走著,又回到了老橋,然後再往北前進。從聖母百花大教堂往西走,改變前進的方向,再走到新聖母教堂附近,隨便找個地方往南走,離開阿諾河之後,再從那邊回到飯店。這是大方向的走法,如果有心逛逛,找條喜歡的小巷子走進去也是可以。
  名牌店對四人來說是遙不可及的,所以大家的目標就放在一些販賣小東西的小店,或是有販售紀念品的市集等地方。另外,大家也有點好奇義大利的百貨公司裡面是什麼情況。
  「平安。」
  在整條都開滿了小賣店的巷子裡頭,祐巳突然聽見了這道聲音。這聲音不僅是日語,而且還是莉莉安的招呼用語,所以祐巳很自然地以為是有人在叫自己,可是她四處張望,並沒有看到貌似會這樣打招呼的人,可是在這裡會使用這種招呼語的,分明就只有莉莉安的學生。
  祐巳想說可能是自己幻聽,要繼續向前走時,又聽到了一次。
  「平安。」
  「啊,是那個啦!」真美同學指著某個東西喊道。
  她所指的是一家販賣皮質包包和腰帶的商店,不過那東西並不是商品,而是被吊至與商品同高的鳥籠裡,有隻巨大的鸚鵡。
  「是牠在說話嗎?」
  「我想是喔,平安。」
  真美同學朝著鳥籠出聲說道,結果,那隻鸚鵡確實清楚地回了一句「平安」呢。
  「哇,真厲害。好聰明喔,平安。」
  由於大家覺得跟鳥講話很有趣,於是也紛紛向牠打起招呼,而這隻鸚鵡每次也都很有禮貌地回答:
  「平安。」
  可能是之前經過這裡的莉莉安學生教會牠的,也有可能是經由威尼斯過來的B路線的學生教牠的。
  看到有這麼多年輕女學生因這隻鸚鵡而駐足店門口,老闆似乎也很高興,笑著對我們說了聲「皮安」。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已經盡力了,不過看來人類的模仿能力還不及所飼養的鸚鵡。
  「平安。」
  鸚鵡又高興地繼續說著:
  「歡迎、來到、佛羅倫斯。」
  想必這種情況,就像是錄好的錄音帶突然被按下播放鈕,有時候會不意冒出其他錄好的句子一樣。
  「佛羅倫斯、好地方、再來一次。」
  究竟是誰教牠這種話的呀?大家一開始都傻眼了,不過還是繼續聽下去。結果牠接下來冒出的話,更是讓祐巳嚇了一跳。
  「佛羅倫斯仙貝、佛羅倫斯仙貝。」
  「討厭啦,這裡是皮包店吧?」
  蔦子同學和真美同學捧腹大笑了起來,可是祐巳和由乃同學卻不自覺地看向對方,並同時心想--難不成真的有佛羅倫斯仙貝這種食物嗎?
  就在這個時候,鸚鵡說出極為關鍵性的一句話:
  「別鬧了啦,佐藤同學。」
  佐藤同學。
  佐藤同學、佐藤同學……該不會是……
  --該不會是佐藤聖學姊吧!?







  「妳不覺得那就是聖學姊嗎?」
  祐巳問著剛從浴室出來,渾身有如煮熟般熱呼呼的由乃同學。
  「不曉得呢。欽,就算我們再怎麼想,要是聖學姊不現在立刻出現在我們眼前,我們也沒有辦法在此有所結論的。」
  在那之俊,回程的路上一直在討論這件事。即使回到飯店,還有吃晚餐的時候也是。一碰上面,聊的話題絕對都是「聖學姊人到底在不在義大利」這件事,而即使做盡各種可能的推理,推理畢竟是推理,現實中也不可能像推理小說那樣,突然跳出一個名偵探來講明真相。
  「啊!我也要那個。」
  由乃同學看到祐巳手上小瓶子的標籤,攤開掌心向祐巳要著,這東西就是幫助消化吸收的胃藥。
  明明每天都是去不同的餐廳吃飯,可是每家店卻都像是事先說好了似地,總端出大量的肉食迎接同學們。本來是農耕民族的日本人,就算現在還年輕,也無法一時之間消化如此大量的肉類。
  「對了,妳還沒有整理好行李嗎?看看妳,光是在想事情,手都沒有動作呢。」
  明天早上就要退房並離開這家飯店,前往最後的觀光地點威尼斯。雖然祐巳不是沒在收東西,可是能不能把今天買的紀念品好好塞進包包裡卻是一個大問題。畢竟這些東西是文具,要是折到或是壓壞就麻煩了。
  「等回國我們就能知道真相了。」
  由乃同學如此說道,接著喝下保持瓶裡的水,將胃藥沖進肚子裡。
  「我當然知道是這樣……」
  要是今天一整晚都要談這個話題,恐怕就會跟肉類一樣讓人消化不良。


*註20:出自羅馬神話,分別是愛、謹慎與美。
*註21:其實「take out」一詞在北美地區和菲律賓亦被廣為使用,同樣可指「外帶」。
*註22:最有名的是佛羅倫斯IL PAPIRO文具店總店。有賣用大理石紙包裹筆桿的鉛筆,或是用大理石紙做成封面的筆記本之類的一家店。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11-7 19:21 编辑


從水都到島國






  上午十點半過後,從新聖母車站(Santa Maria Novella)發車的歐洲之星號,在下午一點半左右抵達威尼斯聖塔露琪亞車站(Venezia Santa Lucia)。搭列車本來就大概要花三個鐘頭,但半路上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覺,感覺並不是坐了很久的車。但說不定真到了這裡之後,才會頓時開始感覺疲勞。
  等到抵達車站後,就搭乘水上巴士前往聖馬可廣場。威尼斯是一座水都,而且聽說街道上完全沒有半輛汽車。
  因為明天就要回國了,她們在威尼斯只會停留一晚,因此實際上這裡只待半天的時間。於是,大家先在露天咖啡店吃過午餐,接著把行李寄放在飯店裡面後,便趕緊逛街去了。
  首先是參觀聖馬可大教堂,再來就是今天的主要活動--挑戰搭乘威尼斯的名產『鳳尾船』(註23)。
  眾人去到搭乘鳳尾船的船隻停迫處,先從交涉費用開始挑戰。
  「遊客一開始很容易被當成肥羊,請大家小心注意一點喔。」
  四個人分別確認過自己的旅遊書,接著擬定好作戰計畫。
  「那就先決定好,每個人最高只出到兩千五百日圓喔。」
  根據不同的路線,金額似乎也多少有些差異,不過基本行情大概是一艘船一萬日圓的樣子。
  因為費用是以船隻為單位計算的,所以不會因為人數多寡而有變動。不過最後大家要依照人數來分攤金額,所以必須事先談好一個人最多能出多少才行。
  所以依照簡單的數學來計算,10000÷4=2500(日圓)。
  「要是超過兩干五百日圓呢?」
  「那就和別的船夫交涉。再怎麼說,我們也不可能無視行情,花不合理的價錢來搭船嘛。」
  而且有時候光是露出看看別家船隻的表情,對方似乎也會開始給折扣。實際上,蔦子同學就跟提出此她們預定金額還要高出兩倍的船夫討價還價,最後講贏了,成功將價格壓在預算之內。
  「我們沒帶這麼多錢,還是算了吧。」
  蔦子同學用日語這樣說道,隨後轉身攬著祐巳等人的肩膀,一副就要離開的模樣。那位船夫見狀連忙慌張追了上來,以英語夾雜義大利文說了類似「那妳們到底帶多少錢啊?」的話。要是在這種時候提出太低的價錢,那麼交涉就會失敗,所以四個人試著提出一人兩千日圓的方案,可是對方也是做生意的,擺出「這不可能」的姿態來回應。最後大家達成協議,以約一萬日圓的價格乘坐四十五分鐘,這跟基本行情沒有兩樣,所以這次的交涉既沒有賺到,也不算吃虧。
  後來她們聽說,有一組人裡面沒有半個會討價還價的,結果花了將近兩萬日圓搭乘同樣四十五分鐘的路線,雖然她們那組有六個人,一個人也只付將近三千三百日圓左右而已,然而因語言不通而付出高額費用這件事,似乎讓她們相當地後悔。
  好了接下來,講好價格的祐巳四人,從聖馬可廣場附近的船隻停泊處搭上鳳尾船。船夫叫做鳳尾船手,而幫祐巳她們划船的鳳尾船手是一個年輕大哥哥,身穿橫條紋衫和寬邊帽,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的制服,總之所有划鳳尾船的人都穿著類似的衣服。
  輕緩航行過大運河後,船隻划進小運河。這感覺有點像是平時走在路上,從大馬路轉進小巷子裡。
  在連排色彩粉嫩的三層樓建築及四層樓建築後方,鳳尾船輕巧划過了運河。路上還有各式各樣可以容得下鳳尾船通行的矮橋,像是用磚塊堆砌而成的,還有用如大理石般的白石建造起的,無論哪種都美不勝收。
  鳳尾船手十分建談,他慢慢地用英文沿途為她們講解這座城市的東西。
  「我有三分之一都聽不懂呢。」
  由乃同學莞爾地說道。嗯,確實是這樣沒錯。不過把各個片段聽來的單字湊在一起,然後推測對方大概是在講某件事,放鬆地搭乘鳳尾船也是不錯的選擇。畢竟像是十三世紀時這裡發生過什麼事,關於以前這裡的統治者這類的故事,等以後再查一查就能知道了。但是,能像這樣眺望舊時巷弄的景色、感受船隻划行在運河上的氣氛,也就只有這一瞬間而已了。
  就連從旅行一展開開始,就光只筆記著報導題材的真美同學,最近也都沒有翻開她的筆記本。看來她是想到如果要把旅行的樂趣傳達給莉莉安的讀者,就必須先好好親身體驗這趟旅行才行。
  在視線不佳的運河交會口,鳳尾船手大聲呼喊著,發出像是「我的鳳尾船現在要經過交會口囉」之類的警告聲。似乎是因為沒有紅綠燈,為了避免發生意外,才形成需要呼喊警告的規矩。
  半路上有時候也會划行到十分狹窄的水路,卻偏偏在那時對面會有堆滿貨物的船隻划近。
  「會不會撞到啊?」
  可是船手都靈巧地操控著鳳尾船交會而過,真不愧是專業船手。聽說這位大哥雖然年輕,但已經是第三代船手了,聽說他划的這艘船是從祖父那邊傳下來的,修理了好幾次卻依然行駛著這艘船。
  雖然鳳尾船乍看之下都一樣,但依據船主的喜好,各艘船隻的內裝和裝飾都不同。這就有點像是愛車的人會不時稍微更動車輛各處,好做出專屬自己的車子。或許在這種小細節上,就能看出每個人各自的「堅持」。
  船隻暫時駛進了寬廣的運河,穿過里奧多橋(註24)。橋上可以看見有身穿莉莉安制服的學生,雖然不知道她們是誰,但橋上的人和船上的人仍是互相揮手打招呼。
  穿過里奧多橋之後,船又駛入另一條小運河中。鳳尾船手若是運槳方面和身體狀況都不錯,就會唱上一小段民謠,那歌聲還真是相當好聽。
  「我想義大利也還是有不太會唱歌的人吧?那唱歌不好聽的就都不唱了嗎?還是說,要是不會唱歌就不能當鳳尾船手呢?」
  祐巳腦中浮現出如此單純的疑問,但她並沒有問這問題的語言能力。
  「如果一家世世代代都是鳳尾船手,因著血緣和環境應該就能成一回事吧?」
  由乃同學說道。
  「原來如此。」
  因著血緣和後天環境的培養,就可以做得有模有樣--開始學劍道的人說起這話,真是莫名地有說服力。不過,以由乃同學的狀況來說,究竟能不能做得有模有樣,還得靠往後的成果來判斷才行。
  船隻靠近聖馬可大運河,眼前就是『嘆息橋』。
  「好像有個傳說,說是只要在經過這條橋下時接吻,就可以獲得永恆的愛情--」
  正當真美同學這麼低聲說著之時,大家也在鳳尾船手的解說中,聽到了「接吻」和「傳說」幾個字眼。
  「接吻啊……」
  不過就算告訴四個女高中生這些,她們又該怎麼反應才好呢?「喔,這樣啊……」四個人也只能如此曖昧地笑著。然後鳳尾船手又表示,「下次和戀人一起來吧。」諸如此類的話語。
  「可是啊……」
  在船隻剛好穿越嘆息橋之際,真美同學又提起她剛才被截斷的話題。
  「其實聽說這座橋在以前,是當犯人要被移送到監獄時,悲嘆自己再也回不去橋頭的另一端而發出嘆息,因而得到『嘆息橋』這個名字的。抱歉破壞妳們的美夢……」
  「咦--!」
  連結著威尼斯總督府和監獄的橋樑--這就是嘆息橋。所以說,這個說法恐怕是正確的。可是這樣一來,至今曾在橋下接吻那無以數計的情侶們,又會變得如何呢?
  「哎呀,就算知道這座橋真正的由來跟犯人的嘆息有關,也沒有必要去否定接吻的傳說嘛。」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可是,在囚犯的嘆息下接吻……一旦知道這橋的由來,改變主意的情侶也會不少吧。
  「嗯……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怎麼辦呢?」
  明明就沒有交往對象,四個女高中生卻陷入了沉思。
  聽不懂日語的鳳尾船手,完全不明白乘客們在煩惱些什麼,只是滿面微笑地操槳划過運河。
  最後的景點--
  已經看見鳳尾船的船隻停泊處了。







  距離五點集合還有一小段時間,所以大家決定去逛一下紀念品店。
  說到威尼斯,其代表名產就是威尼斯玻璃。當祐巳心想要不要買些什麼帶回去送給家人,於是隨意地看了下價格後,她嚇了一大跳。
  「出乎意料地昂貴呢。」
  「應該是觀光區的價格吧?」
  儘管這些東西貴了一點,觀光客還是會買下來。可是貧窮的女高中生有零用錢的限制,
  只要稍微貴一點就買不下手。
  最後眾人逛了好幾間店,祐巳給媽媽買了威尼斯玻璃製成的吊飾,給爸爸買了用威尼斯玻璃做的領帶夾,然後買了威尼斯玻璃做的書籤給祐麒當做禮物。
  有間店的老闆還用了簡單的日語招呼客人,看來一定是有很多日本觀光客造訪這裡吧。
  傍晚站在里奧多橋上,可以隱約聽得見歡鬧聲響。正當祐巳納悶發生什麼事而往下一看時,看見了一艘載著樂隊的鳳尾船,邊演奏著音樂邊穿越過橋下。







  威尼斯料理中有豐富的海鮮,非常地美味。
  蝦子、螃蟹、烏賊和蝦蛄等等,讓人聯想到日本的食材一個接著一個上來。真不愧為水都,感覺像是撫慰了大夥在佛羅倫斯被肉品搞得疲憊不堪的腸胃。當然,這裡沒有生魚片,而是用橄欖油作出來的菜色。
  飯店房間寬敞而豪華,並且散發著著古意。即便到了這個時代,仍沒改用卡片鎖,而是使用沉甸甸的金屬製鑰匙,上頭的鎖頭亦是厚重,無論是上鎖還是開門都需要一點小技巧才行。不過多虧了這點,應該不會再有同學把鑰匙忘在房裡而被關在走廊上,最後得麻煩飯店工作人員幫忙的情況了。
  祐巳一出浴室,看到由乃同學把行李攤在有著鮮紅、粉紅與金色花紋的床上,就這樣看著電視。
  「妳看這個。」
  電視上傳出的聲音講的是日語,而且畫面還照出日式房舍的客廳。
  「這是什麼?」
  「日劇。」
  不過布景看起來很假,縱然演員們是那樣認真地演戲,看起來卻像是生活爆笑短劇。
  「這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日劇了吧……」
  祐巳問由乃同學是怎麼知道的,結果她說因為電視上出現了她媽媽以前喜歡的男演員。而那個男演員,在祐巳她們出生好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啊--!這位大哥我知道。就是那個人吧?我一時想不出名字,不過就是那個最近在播的電視劇裡,會欺負主角、有點惡劣的大叔。」
  「對耶!」
  由乃同學會停下她本來在收拾行李的手也是可以想見的,畢竟身處遙遠的義大利,沒想到還可以看到日本的電視節目,而且還是有許多地方可以嘲弄的古早日劇。
  「記得上禮拜真的很慘呢,可是他又是握有主角出生內幕的關鍵人物,所以每一集都會出場。」
  「我看那齣也是看得欲罷不能。每天都期待禮拜四--」
  正當聊得不亦樂乎時,兩人這時才突然察覺到一件事。
  「今天是禮拜幾!?」
  祐巳心裡浮現一種非常~~非常~~不妙的預感,在她理解為什麼之前,由乃同學已經衝到電話機前了。
  「喂、喂、喂,是阿姨嗎?快叫小令聽電話!」
  看看鬧鐘,現在已經快接近晚上十一點,得加上八個小時回去才行,所以現在日本是早上七點吧,令學姊應該是已經起床了……
  「啊!小令嗎?」
  由乃同學連招呼也不打,沒先說半句類似『過得好嗎?』或是『不好意思,一早打電話給妳』之類的話,就忙不迭地進入正題。
  「咦?嗯,啊!是喔?不會、不會、沒關係,那妳出門小心。」
  看到由乃同學有氣無力地放下話筒,看來她是指望錯人了。
  「就是啊。小令說那齣日劇太殘酷,她沒有辦法繼續看下去,看到一半就放棄了。唉……搞砸了,我上禮拜四晚上看完電視,然後禮拜五一早就出門了,要處理的東西太多,匆忙之中就完全忘記這回事了。唉……我真是個笨蛋、笨蛋!」
  由乃同學一副真的很懊惱似地用力踏了幾下地毯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一把環抱住祐巳的肩膀。
  「祐巳同學。」
  「什、什麼事……」
  「祐巳同學妳當然有錄影起來吧?我說,等妳看完之後借我錄影帶!最好是能在下禮拜開播之前借我。」
  怎麼這樣啦,就算妳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拜託我,我也辦不到呀。
  「……其實我也忘了。」
  「咦!?」
  「抱歉。」
  祐巳也是跟由乃同學一樣,要是這齣連續劇是在禮拜五播映的,那麼大概就會在出國前記得要非錄起來不可;但因為在禮拜四晚上才看過這齣劇,內心感到滿足後,就根本沒有考慮下禮拜回國時會不會錯過播映日一事。
  等電視播完古早電視劇之後,畫面就變成是新聞節目。這裡現在明明就是半夜,可是卻看到日本每天早上都會看到的熟悉女主播,以一如往常的清爽笑容對觀眾說「早安」。接著電視上打出日期後,女主播清楚地說道:
  「現在是禮拜五早上七點的新聞。」
  禮拜四晚間的連續劇,早就在大家歡樂地搭乘鳳尾船時播完了。







  義大利現在時間是禮拜五早上。
  大家從聖馬可廣場搭乘水上巴士,前往馬可波羅機場,然後再從那裡搭飛機前往米蘭。
  米蘭的馬爾彭薩機場,就是大家一個禮拜前剛抵達義大利時的機場,真叫人懷念。
  距離飛往成田機場的班機起飛還有兩個多小時,所以現在有一個鐘頭的自由活動時間,祐巳一行人前往免稅店,購買要送給薔薇館成員們的禮物。
  「在佛羅倫斯街上沒能找到仙貝呢,其他小組的人也都說沒聽過。」
  志摩子同學邊定邊說著。看來她在自由活動的時候,認真地幫忙找了這個產品。
  「怎麼可能會賣那種東西嘛!」
  由乃同學哈哈大笑著。她明明在聽見鸚鵡的話時,也湧上了『說不定真的有這種東西』的念頭。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大家試著在店裡的糖果食品賣場找了找,果然還是找不到『羅馬饅頭』或是『佛羅倫斯仙貝』這種東西。
  「買巧克力不就好了嗎?雖然這樣就跟去年一樣了。」
  「那是最簡單的選擇,畢竟也很好吃嘛。」
  去年這時,志摩子同學和由乃同學就已經是薔薇館的成員了,所以才會知道去年畢業旅行時,學姊她們帶了什麼紀念品同日本。她們當然不只是知道,而且也實際吃過那些東西,這對祐巳來說,還真是相當……不,是超級令人羨慕的一件事。
  最後大家選了個整齊排滿各式巧克力的巧克力禮盒,三人分攤一同買下了這一盒。
  由於買了禮盒之後還有剩下一些零用錢,所以祐巳決定買下風乾番茄和乾燥牛肝菌菇帶回家。其實她本來想買的是橄欖油,可是瓶子很重,又要擔心半路會不會摔破,最後還是放棄了。
  「對了,志摩子同學……關於聖學姊的事……」
  祐巳在收銀台前排隊並同時開口說道。因為她們還沒跟志摩子同學講過她們在佛羅倫斯遇到的鸚鵡一事,可是還沒等祐巳說完,志摩子同學就回了一句:
  「她果然人在義大利對吧?」
  「妳見到她了嗎……」
  祐巳和由乃同學大吃一驚。同時提高了音量。
  「沒有。」
  志摩子同學搖了搖頭。
  「可是,我感覺到她就在我們附近。」
  比起那些說什麼看到長得很像的人之類的證詞,比起從鸚鵡嘴裡冒出佐藤同學一詞的事實,志摩子的一句「感覺到」卻讓人覺得更加有憑有據,這是為什麼呢?
  「那為什麼聖學姊不來找我們呢?」
  就像靜學姊所說的,如果是在班上同學自由活動的時候過來,那麼無論想碰幾次面部是輕而易舉的事啊,祐巳很想知道為什麼。不過那畢竟是聖學姊的想法,或許不好去問志摩子同學。
  「說不定是我自作多情吧……」
  志摩子同學露出一抹有些羞赧的微笑。
  「我想是為了我吧。」
  為了志摩子同學。
  從志摩子同學口中說出來的這句話,大概就是正確答案了吧。
  聖學姊是為了志摩子同學好,才選擇不見面的。這樣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志摩子同學和聖學姊即便是分處兩地,兩人間卻總是會有著羈絆。對祐巳面言,她們倆就是最棒的模範了。







  在飛機上,大家就跟來的時候一樣睡覺、起床、吃飯、上廁所,大概重複了這個循環一次之後,大夥兒終於回到了日本。會覺得回去要比來的時候還要快,並非單純只是因為飛行時間比較短,想來也是因為累了,導致睡覺的時間較多才會這麼覺得。
  日本現在是禮拜六上午。
  周圍熱烈地以日語交談,讓人深深覺得回到了日本。可是祐巳因為從國外回來還不習慣的關係,在成田機場的廁所裡,在等廁所門開之後,明明對方很有可能是日本人,祐巳卻不小心說了聲「Thank you」。
  各班在機場裡進行了一場簡單的班會,然後便就地解散。
  老師說的內容不外乎是各種注意事項,像是「同學回家請小心」、「不要在半路上溜達」,還有「因為禮拜一開始就要上學了,請大家週末待在家裡讓身體好好休息。」等等。基本上就算不用老師特別叮嚀,學生們也會這麼做才對。畢竟每個人都累了,應該會想早點窩進自己的被窩裡休息才是。
  雖然今天是禮拜六,路上很有可能會塞車,而現在這個時間大概已經不是早上的尖峰時段了吧?祐巳在考慮了一番之後,便決定搭電車回家。
  「再見囉。」
  由乃同學打算在公車上一路睡到K站,所以在機場就要與她道別。
  「禮物都讓妳帶著,真是不好意思。」
  志摩子同學對由乃同學說道。
  「沒關係、沒關係的。反正我家離學校最近,平常都是走路上學,這樣就不會遇到電車或公車的尖峰時段,還要擔心箱子被人碰壞或是巧克力融化之類的事情嘛。」
  今天的由乃同學特別有服務精神。
  「對了,祐巳同學……」
  由乃同學轉過身走向祐巳。
  「什麼事?」
  「請務必幫我跟祐麒說聲好喔。」
  「……我會跟他說的。」
  祐巳如此回答之後,由乃同學便滿意似地點點頭。接著,她甩動相當重的行李調頭往公車站的方向走去。
  「為什麼?」
  志摩子同學奇怪地歪起了頭。
  「由乃同學忘記錄一齣她想看的連續劇,而她在知道我們家機靈的祐麒有替我錄後,就希望能靠他看到連續劇囉。」
  「哎呀,就因為這件事那麼高興呀。」
  「這是啊。」
  不過,看她那樣粗魯地甩動行李,就算沒碰上尖峰時段,巧克力也有可能被她碰壞吧?不曉得是不是兩個人都同時有這樣的念頭,彼此只是面面相覷,卻是不發一語。
  已經完全看不見由乃同學的身影了呢。
  「祐巳同學、志摩子同學,要不要路上一起回家呢?」
  真美同學和蔦子同學站在扶手梯旁,揮著手等著兩人。
  「嗯。」
  志摩子同學如此回答後,便與祐巳一同走向另外兩人。縱然水手領有些翻翹,不過這翹起的水手領,就跟由乃同學活潑有朝氣的行李一樣。
  身體明明就很疲憊,可是卻莫名地帶著某種興奮的感覺踏上了歸途。
  啊--真是一趟愉快的旅行。


*註23:鳳尾船(Gondola),亦稱貢多拉、威尼斯平底遊覽船。為威尼斯有名的傳統水上交通工具,有些船上有豪華的裝飾,現在是威尼斯熱門觀光活動之一,也會有船夫提供唱歌的服務(收費)。
*註24:里奧多橋(Ponte di Rialto)又稱「白色巨象」,是義大利威尼斯三座橫跨大運河的橋樑之一,也是其中最古老的一座,屬於文藝復興風格。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11-7 20:30 编辑


紀念品報告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時差,禮拜六時,祐巳光是把旅行中穿過的衣服拿去洗,就已經覺得筋疲力盡了,而禮拜天則是一整天都在睡覺。
  因為這樣,本來祐巳還在猶豫要不要打電話給姊姊,向她報告自己已經回國了,可是因為她醒來的時間有限,也幾乎都不是適合打電話到別人家裡的時間,所以最後仍是沒有打電話,就這樣迎向禮拜一。
  隔了一個禮拜再見到祥子學姊,她依然是一如往常地美麗。而祐巳心裡覺得有種莫名地害羞,因為誰叫她寫了「想和姊姊見面」這種明信片給她。
  祐巳在早禱前就先跑去祥子學姊的教室,並將紀念品交給她。那是一個是用大理石紙作封面的相本。
  「妳有拍很多照片回來嗎?」
  祥子學姊翻看相簿的內頁,如此問道。
  「啊,是的。蔦子同學幫我們拍了不少照片。」
  「嗯。那旅行有趣嗎?」
  「很有趣。」
  見祐巳用力地點了點頭,祥子學姊於是笑著表示「太好了呢」。
  「呃……可是,最後我們沒能找到『羅馬饅頭』和『佛羅倫斯仙貝』……」
  「咦?」
  「我是說……那個……」
  祐巳企圖解釋,但是祥子學姊卻打斷她的話說:
  「妳當真了嗎?這很明顯就是開玩笑,不是嗎?」
  「玩、玩笑!?」



  不會吧!
  「妳不是因為知道我在開玩笑,所以那時候才笑出來的嗎?」
  與其說自己那樣算是在笑,不如說是抽搐還比較對吧?
  「真奇怪呢。那明明是聖學姊說過的笑話,祐巳卻不覺得有趣呢。」
  「啊,這個……真是不好意思。」
  如果是聖學姊跟自己這樣說,那祐巳恐怕就會笑出來了,可是沒人想到祥子學姊會那樣正經八百地說笑啊。有時同樣的笑話,要是換個人講,可能就笑不出來了。
  「妳有買紀念品給一年級學生嗎?」
  「有,小梨的由志摩子同學買給她,我則是買小瞳和小可的。雖然由乃同學建議我不要買比較好,免得讓她們抱太大的期待,可是我還是想要送點東西給她們……」
  「讓他們胞有期待也無妨嗎?」
  「不是的。所以因為這樣,除了小瞳和小可,我也買了一些東西要送給其他人,就是花寺學院的那些人。」
  「花寺的……?」
  「反正到時候他們也會在學園祭上幫忙,也可以算是學生會成員外的幫手,跟小瞳和小可算是處在同一個立場。」
  「原來如此,意思就是感謝他們的幫忙就對了。」
  「沒錯。」
  「不過,這樣有可能會被人家說是八面玲瓏喔。」
  「就算那樣也沒關係。」
  雖然不知道小瞳和小可會怎麼想,不過比起害怕招人誤解而什麼都不做,祐巳還是寧願順著自己想要送她們紀念品的心情,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了。反正送人禮物本來就是一種自我滿足,不管對方會不會心懷感激,在把禮物交給對方的瞬間,就已經算是結束這個行為了。
  「我明白妳的想法了。」
  祥子學姊點了點頭,然後她接著伸了個腰並說道:
  「我看看要不要也拜託蔦子同學加洗一些照片呢?」
  「啊?」
  祐巳趕緊反問是什麼照片,結果祥子學姊笑說「誰曉得呢」,然後就轉過了身子背對祐巳。
  祐巳猜想她說的該不會是自己旅遊的照片吧?不過祐巳的自作多情常常都揮棒落空,她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太興奮了。
  再說,要是太過執勘地硬要得到答案,可能會被祥子學姊斥責「太不像話」了。今天早上,中庭裡到處都能看到學生,看來大家似乎都在給自己的姊姊或妹妹旅行的紀念品。
  「這樣就不問了嗎?妳老是差那臨門一腳呢。」
  祥子學姊轉過頭說道:「本來要是妳再多問我幾次,我就會告訴妳了呢。」
  「那請您告訴我吧。」
  「到時候再說吧。」
  祥子學姊說完,便揮揮手走回教室裡。
  看來要像志摩子同學一樣,成為一個可以讀懂姊姊在想什麼的妹妹,恐怕修行還差遠得吧?
  「不過有時候她很好懂就是了。」
  祐巳兀自留在中庭裡,挽起雙手喃喃沉吟著「嗚……還真是搞不懂。」







  身材高挑的長髮女孩和另一個螺絲卷頭的大眼女生,一笑也不笑地看著自己。
  她們是在警戒著,把我們兩個同時都叫過來,肯定是有什麼事。
  「來,給妳們。」
  祐巳左右手各拿著一個小袋子,同時遞給了小可和小瞳。
  「這是紀念品,喜歡的話就用吧。」
  那是大理石模樣的自動鉛筆。
  兩個人都先略帶懷疑,頻頻往祐巳身上偷瞄一陣後,才說聲謝謝收下禮物。
  儘管祐巳本來也沒有多大的期待,不過那兩個人臉上幾乎沒有半點笑容。
  可是祐巳突然覺得,她倆這種不可愛的地方,反過來看也挺可愛的呢。
  兩人就像雙胞胎一樣,背對著彼此偷偷看了一眼袋子裡的東西。







  接下來,關於畢業旅行還有後續的發展。
  回國約莫過了一個禮拜,正好是學園祭的準備也慢慢上軌道的時候。祐巳在薔薇館吃完便當,祥子學姊便輕撫上祐巳的肩膀說「妳來一下」,然後便先行走出房間。
  由於祥子學姊繃著一張臉,導致祐巳緊張地想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不過仍舊是跟在祥子學姊身後,步下樓梯。
  「請問……?」
  祥子學姊走到外頭後,先是靠在薔薇館的外牆,再來是開口說了一句「妳啊……」。這裡和中庭是反方向,從校舍看過來就是一個死角,所以不見半點人影。
  「我說妳啊……為什麼做事老這樣瞻前不顧後呢?」
  「瞻前不顧後?呃,是我在搬東西放進體育館的舞台時,弄錯了什麼嗎?還是說,發給各社團社長的通知書,在順序上出了什麼問題嗎?」
  「我不是指這些事情。山百合會的工作妳都處理的非常好,這點我也認同,只是……」
  祥子學姊撥動她的長髮,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後接著說道:
  「妳無意間做出的事情,直到現在才開始產生效果,看妳要怎麼辦?再說,妳肯定是做完之後,就把那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什麼?」
  既然跟山百合會的工作無關,祐巳也實在想不出最近到底做過什麼會讓姊姊困擾的事情,她於是陷入了沉思。祐巳學姊(錄入者:明顯錯誤啦,是祥子學姊才對)一臉「拿妳沒輒」的表情說道:
  「這個……」
  「咦?啊……」
  祥子學姊遞至眼前的,毫無疑問就是比薩斜塔的明信片。
  「現在才寄到,妳叫我該做何反應才好?明明每天都像這樣見面……」
  「啊!」
  慘了。
  對喔,靜學姊確實曾說過,航空信件要花一些時問才會寄到。她那時明明就有給自己暗示過了。
  「呃……所以是什麼時候……?」
  「我昨天回家時收到的喔。」
  「這樣啊……」
  雖然常聽說半夜寫好的情書,通常都是一個人自己在那邊情緒激昂,等到事後回想就會感到羞恥萬分,不過從旅遊地點寄出去的信大概也很像這種情形。而且這回還是明信片,一想到可能會被小笠原家的某人看過了內容,祐巳就覺得臉上簡直要冒出火來了。
  「對不起,姊姊,請您就當做沒這回事吧。」
  祐巳伸手想拿回明信片,可是祥子學姊卻把手舉高,讓她搶不到。
  「當做沒這回事?別開玩笑了。這明信片我當然是要放進妳送我的相簿裡,然後跟妳的照片放在一起才對吧?」
  「啊!?」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祥子學姊的表情本來看起來像是在生氣,但如今臉部卻稍微放鬆了一點,並且泛著紅暈。咦?跟生氣的感覺有點不同吧,這下子祐巳才終於察覺。
  「總之,就是這樣。」
  以上,談話結束!--祥子學姊表現出這樣的感覺,然後離開她所靠著的牆壁,在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停下腳步。
  接著,祥子學姊丟下了一句「看來想見面的,不只是我呢。」,隨後快步走回薔薇館裡頭。
  「她說『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呢……」
  祐巳目送著祥子學姊離開的背影喃喃道。自己大概也跟祥子學姊一樣,害羞到耳朵都紅起來了吧?祐巳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垂。
  「……原來如此……我懂了。」
  原來祥子學姊只要覺得難為情,看起來就會有點像是在生氣的樣子呢,嗯!

  Ciao,sorella!

  祐巳開心地下意識望向天空。
  天空一片湛藍。
  澄澈清朗。
  而且,很率直。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11-7 21:04 编辑


紅薔薇花蕾缺席



  九月底的某一天。
  薔薇館裡十分寧靜。
  不,不只是薔薇館這樣,高中部所有的校舍感覺都有些靜悄悄的。
  只不過是二年級學生不在,學校就變了個樣。
  總共有六個班級的人數。如果從幼稚園到大學,學校的全體人數算起來的話,或許不是多龐大的數目,但要是平常都在的學生,突然一時間全消失地無影無蹤,果然只能用寂寥來形容這個景況。
  紅薔薇學姊小笠原祥子,放學後獨自在薔薇館裡喝茶。
  四周圍好安靜。
  令不在這裡,她去參加社團活動了。
  雖然還剩下一些學園祭相關的瑣碎工作,但都不是什麼急迫的事,所以祥子決定暫且休息一下。
  誰叫這陣子實在太忙了,她也跟一年級學生說好今天要休息。
  已經很久沒有早早回家了,現在馬上回家也不錯,可是祥子卻又不知不覺來到了這裡。
  在薔薇館裡悠哉地喝茶,是多麼奢侈的時光。
  如果說現在有什麼重大的工作,那就是山百合會所主演的戲劇。但是正因如此,要是二年級學生不在場的話,事情就沒辦法順利進行下去。
  祥子看著完成的劇本,一邊翻看一邊輕輕竊笑著。
  一想到發表故事內容和角色分配時,祐巳的那張臉--光是想到這件事,就夠叫人開心了。
  祥子給自己倒了第二杯茶,接著重新坐回椅子上。這時她才突然發現一件事,並且抬起頭來。
  「咦?」
  感覺好像有什麼人進來到薔薇館裡了。由於實在太安靜了,就算人在二樓也還是能聽見一樓的門開關的聲音。
  還沒聽到任何招呼,就聽見有人開始踏上階梯的聲音。所以這就代表來者應該是經常出入這棟建築的學生吧。祥子放下茶杯,等著餅乾門被推開的瞬間。
  門打開--接著是--
  「啊……」
  打開門的來訪者在發出這一聲後,就頓時僵在那裡。看來她是沒有想過可能有人在館內,就逕行來到這裡的。
  至於祥子則因為早就知道步上階梯的人是誰,因而顯得一派從容。不過,祥子還是感到有些訝異,因為沒有想到來的人會是她。
  「平安。」
  祥子先跟她打了聲招呼。
  「平、平安,紅薔薇學姊。」
  細川可南子像是突然回過神似地低下頭問候。她擁有一頭長髮,身材亦相當高挑。
  「不好意思,我之前聽說今天放學後沒有集會,所以想說應該沒有人在,所以才……」
  「先進來吧?」
  「……好的,那我就進來了。」
  正當祥子好奇細川可南子為什麼要來薔薇館時,便見她伸手去拿她放在窗邊的手提袋。
  看來,她是來拿忘記帶走的東西。
  既然已經明白她來的理由,祥子也就繼續喝著茶,視線回到劇本之上。
  然而,細川可南子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樣子。
  「請便,不用顧慮我。」
  祥子對她說道。
  「可是……」
  或許是高年級學生獨自在那裡確認劇本,害她想離開也不好意思吧。可是祥子無意重複對她說「回去」來趕她走,也不打算把她拎起來丟出房間,所以就決定任由她去。
  「妳想待在這裡也行,坐下吧。」
  祥子總之先指向了椅子,要她隨便挑張喜歡的坐下。要是身材高大的細川可南子什麼也不做,卻只是站在一旁的話,叫人不在意也難。
  「那紅薔薇學姊您呢?」
  「咦?」
  「我待在這裡,對您肯定不是什麼自在的事吧?」
  「我只不過跟妳說『想待在這裡也行,坐下吧』而已喔?」
  唉,真是麻煩。祥子明顯擺出一副煩躁的表情給她看。
  「不,我不是說這個。」
  細川可南子開口說著。
  「我不是在說現在的事情。」
  「喔……」
  所以她似乎是指為了幫忙準備學園祭,她這陣子頻繁出入薔薇館一事。不管她要講的是哪件事,依然都是很麻煩的話題。
  「妳和小瞳肯來幫忙,的確是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可是,我很礙眼吧?」
  問得還真是直接啊。
  「為什麼這麼說?」
  「……花寺學園祭前一天,在老舊溫室裡……」
  經她這麼一提,的確是有過那回事。儘管對她不太好意思,但對祥子來說,那早就已經變成「那回事」罷了。
  「我在那時只不過是講出我想講的話,已經都過去了。」
  不過,被當面指責的那一個人,似乎才是會留下了煩躁糾結的情緒。雖然兩人從那天之後還是見到不少次面,可是兩人一直沒有單獨談話的機會,所以才會一直拖到現在都沒有解決吧。
  「您的意思是我傷害了您最重視的祐巳學姊,而您願意原諒我是嗎?」
  細川可南子的話裡帶有些許諷刺的語氣。
  「沒什麼好原諒不原諒的。就跟妳一樣,我也不是這世界的法律,我當然也會犯錯,也當然會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時候,傷害到其他人吧?畢竟我只是渺小又不完美的人類……沒有立場去裁決他人的。」
  「不完美的……不知道紅薔薇學姊的信徒們聽到這話會怎麼說呢?」
  「我倒是想讓她們聽聽。」
  祥子提高音量說道。
  由於每代薔薇學姊的形象都太過完美,所以一直都很難縮短山百合會幹部和一般學生之間的距離。雖然成為他人仰慕的存在也不錯,可是被人當成偶像崇拜並不是她們的本意。
  「想想為什麼祐巳在一年級學生之間會那麼受歡迎,應該很容易就能明白吧?」
  「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怎麼說呢……」
  是為什麼呢?祥子呢喃著,就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是為什麼。
  「那麼,即使我成為祐巳學姊的妹妹也不要緊嗎?」
  「要是祐巳選擇妳當妹妹,我並不會特別反對呀。」
  透過窗簾照射進來的夕陽顯得有些暗沉,大概是雲朵冒出來了吧。
  「可是妳不會成為祐巳的妹妹,不是嗎?」
  「是啊。」
  「那這樣不就好了嗎?」
  「說得也是。」
  好安靜。
  「您要再喝一杯嗎?」
  細川可南子問著,隨後站起身。
  「我剛剛不是才說過,妳可以不用顧慮我的嗎?」
  「不是這樣的,是我自己想喝,所以才順便問問您。」
  「順便啊,好吧,那就麻煩妳了。」
  祥子遞出她的茶杯。
  於是兩人在安靜的房間裡,分別喝完一杯茶後便各自回家了。


本帖最后由 carol521 于 2010-11-7 21:14 编辑


後 記


  偶爾有這種故事也不錯吧。

  大家好,我是今野。
  就是這樣,這次是畢業旅行篇。
  不愧是莉莉安女子學園,可是去到了義大利喔。真厲害呢,恐怕大家從一年級的時候,就已經在存畢業旅行的錢了吧。
  接下來--
  為了寫這本書,我在動筆之前,也就是去年(2003年)十月去了義大利。因為莉莉安女子學園的畢業旅行是設定在九月底,所以在時間上,我比她們還要晚了一點呢。這次旅行承蒙Cobalt編輯部帶我過去,是我生平第一次的取材之旅。
  我們的行程和祐巳她們幾乎相同,繞了羅馬、佛羅倫斯、威尼斯這三座城市。
  可是我們這邊是成人的私人旅行,而祐巳她們雖然是千金貴族學校,仍舊是團體旅行,所以兩邊的活動不盡相同。再怎麼說,畢業旅行是不可能搭計程車移動的吧?所以說,有不少部分是我靠想像來寫的,當然也有一些是把我自己體驗的事情寫上去,改由讓祐巳她們來做。
  在我寫這個畢業旅行篇時,也有發生一些讓人困擾的事情。總括來說,就是到底該怎麼處理在這幾年,或是幾個月間發生變化的事情。
  例如從2002年起,義大利的貨幣單位從里拉變成了歐元。
  還有比薩斜塔在1990到2001年間,由於進行修復工程的緣故,所以是禁止進入而無法攀登的。
  還有美術館的展覽品,常常會有不少作品因為出借而不在原本的美術館裡。
  隨著寫書的狀況,故事發生的時間就會受到限制,而教人感到困擾。但就算如此,要是避開這些事情,就會變成是故事內容受到限制了。這樣一來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嗎?
  所以,我最後考慮出來的結論就是--
  在義大利中不寫出他們貨幣的單位,全部都換算成日圓。至於建物施工或是展品出借這類事情,則一概不去考慮,全讓它們以本來該有的模樣,存在於它們應在的位置。
  正因為如此,所以企圖去算什麼「祐巳她們一年級的時候是XX年」是毫無意義的。好像有些讀者根據聖誕節或是情人節的內容,判定故事的年份「一定是XX年」等等。可是對作者本人來說,認為沒有辦法判定是在什麼年份發生的也無所謂(應該說,無法判定還比較好)。
  對了、對了,說到困擾的事情,這次我遇到一個意外,就是我的硬碟叫不出我打在電腦裡的小說檔案,這還真是相當令人困擾的事。雖然東西可以放進磁碟裡,可是檔案卻打不開。
  我打電話去文書軟體的服務中心詢問,試了各種方法卻都還是無功而返。當時我心想「天啊,我的小說有八十多頁啊!」,真的是陷入了驚慌之中。
  幸好Cobalt編輯部裡有個很懂電腦的人,他會強制開啟打不開的磁碟這種厲害的絕技,所以我最後順利拿回我的檔案了。儘管修復的小說內容中多少出現了一些亂碼,而且還有一部分(大概七、八頁左右)不見了,不過光是跟七、八十頁全部消失不見相比,這樣已經很好了。真是十分感謝、太感謝了,要是當時沒能修復,恐怕就會趕不上發售日期吧?這種事光用想的,就會讓我驚恐萬分了啊。
  因為這樣的緣故,我從最一開始寫這本文庫小說到最後,真的是深Cobalt編輯部照顧了。

  今野緒雪 


抱歉啦,各位
17期的錄入未知何時才完結

另外,重要的是,
我剛剛發現有人未先向我申請就把我所錄入的多本瑪莉亞的凝望小說轉載到sf
雖然部份附上了錄入/掃圖者信息,但不要認為貼個信息就算是申請呀,有這空閒都不向我發個短訊息

之前申請過轉載的都應該知道吧
只要是轉載前就通知我,我都是一句ok的
轉載後才通知,都是被我唸一,兩句而已

這次我很氣憤啦,所以之後錄入有以下改變
17期錄入後,要隔一個月才會有下載及容許申請轉載 (我知基本上沒有效果啦)
如果17期依舊被無權轉載,18期只會在輕國線上分享,不會有下載版放出,亦不再容許其他轉載
之後情況沒改善,不排除不再錄入


這句不是擺著看的: 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請不要連累各位等待看瑪莉亞的凝望已久的人吧!!!!


更新 出發時的意外
這章有點長,拖得比較久啦,抱歉!!!


再更新
又是長長的一章啊.......@^@


更新了2章
接下來的章節都比較短,會每2章更新一次


再更新~!

被18集爬頭了,抱歉啦各位,請再等多一會啊


終於完成了
要各位久等啦

我下星期末會去tw旅遊,下載版起碼要待我回來才發佈


下載
http://www.lightnovel.cn/viewthread.php?tid=250966&extra=
感謝alu4替我校對啦,麻煩了

另外,我早就說了17期要1個月後才有下載,怎麼還那麼多人私訊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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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066892979 騎士
这个悲惨又肮脏的世界上唯有百合才是唯一的救赎!是真理!是至高!至伟!至圣!至真!是理想乡中的至美的玉座!!

13 年前 0 回復

keyfalcom 伯爵
17卷收藏完毕,期待能快点收完小说,话说国内翻译进度好慢啊。

13 年前 0 回復

hantian 侯爵
我还以为是玛利亚狂热的说,然后小激动了下,结果好失望。。。

13 年前 0 回復

zjjx 伯爵
终于又见到自己最喜欢之一的人物蟹名静了,等了这么多话才见到,不知以后要到那天再见一回了

13 年前 0 回復

syzygy 平民
又一卷完成!搜集工作慢慢地进行着啊……

13 年前 0 回復

shotstar 勳爵
终于完成啦~LZ辛苦了~

13 年前 0 回復

mysosword 子爵
终于录入完结了,有点小小的感动啊,楼主辛苦了

13 年前 0 回復

螺旋的风琴 公爵
终于录入完结了,lz辛苦了...这一卷很多怀念角色出现啊

13 年前 0 回復

linxusk 侯爵
17卷完了,又多出两卷书可看......至于下载版,反正都等那么久了,多等等也无妨

13 年前 0 回復

牛肉酸辣粉 伯爵
圣母的动画都看完了~淡定的前来观看17卷

13 年前 0 回復

螺旋的风琴 公爵
更新了..楼主加油....话说静果然出现了...

13 年前 0 回復

syzygy 平民
难得一见的静出场了……挺喜欢她的,就是后面没戏份了

13 年前 0 回復

linxusk 侯爵
还好,看过动画所以不至于抓狂,就是放着18卷不看有点憋...

13 年前 0 回復

123654789 勳爵
看到18卷出了于是扭头回来找17卷…………

嘛……当单元剧看好了……

14 年前 0 回復

mysosword 子爵
好期待圣样的出场,感觉比动画多了很多有趣的细节,即使看过动画再看也不觉得重复

14 年前 0 回復

螺旋的风琴 公爵
终于更新,而且是两章,楼主很好速率...加油...

14 年前 0 回復

午睡的骆驼 騎士
楼主!!你一定要加油啊!!不要跟那些没素质的家伙一般见识啊!!!我等只要能看到圣母的更新就已经很幸福了!!当然……有下载的会更幸福的……楼主加油!!绝对会挺你的!!!

14 年前 0 回復

adsn 平民
每次看到更新都觉得心情激动啊

14 年前 0 回復

syzygy 平民
这一节好长,居然能分成10段~~
就算是现实中放头发也蛮能改变气质的

14 年前 0 回復

fascinating 勳爵
不知为何放头发改属性在动漫界屡见不鲜..

14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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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ol521 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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