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乱家族日记5[日日日][台/简](录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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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临风且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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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这本是真正的台版,而以前的那本是出版商急功近利出的, 喜欢这部作品的朋友快来看吧~~
关于下载版……其实现在就想放……但为了不冲击到在线区……算了(被拖走……)







[ 本帖最后由 临风且吟 于 2007-11-10 20:19 编辑 ]


番外/Electric-Butterfly&wedding-Cake
  『没有面包的话,吃饼乾也不错!』
  结婚蛋糕。
  用结婚蛋糕来形容她的外表再适当不过了。这名全长五公尺高的巨大女性,以各种晶莹闪亮的宝石与豪华昂贵的金属,装饰她异样的身体,脸上还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
  不对——雄伟的高度绝非她本身的身高。如此炫亮耀眼的婚纱,其实有一半以上是琳琅满目的装饰品,而她实际的身高应该只有一百五十公分左右。她以高大的骨架与华丽的婚纱作障眼法,用来掩饰自己实际的身高。
  因为婚纱被如此固定住,可想而知她必定无法动弹。
  灵异现象对策局局长平冢雷蝶,只是静静望着一边说话,表情却如幼儿般变来换去的女性。
  「您说的在下不太了解。」
  若晓得雷蝶平日的所作所为,再看到现在的她,肯定会怀疑这是否为同一人。雷蝶所拥有的斑斓光泽虹色长发非但没有乱飘,此刻还站得直挺挺地直视前方的液晶萤幕。
  背上长着一对蝴蝶的翅膀,额头上伸出一对触角。虽然外表异于常人,但由于她今天难得地穿上了正式套装,所以看起来稍微正经了点。对于雷蝶毫无感情的问话,在液晶萤幕上如豪华结婚蛋糕般。
  的女性嫣然一笑:『真是的,雷蝶妹,我跟妳的感情不是很好吗?说话不必那么客套。就像一般的好朋友,轻轻松松聊聊天就可以啦!』
  话说得简单。
  雷蝶在内心恶狠狠地咒骂:在这个地球上,有几个人能够轻松自在地跟她说话?
  「蜜莉欧大小姐。」
  雷蝶故意不去搭理她的话,神色未改地再次问道:「话说回来,可否请您解释一下,刚刚您话里的意思?」
  听到她冷淡的声音,被称为蜜莉欧的女性轻蹙眉头。
  『哎呀,妳还真是个急性子呢——妳就稍微跟寂寞的我聊聊嘛,光讲工作的事好无聊哦。』
  那并不是责备的语气,而是用满不在乎,懒散的声音对她说:
  『雷蝶妹,我在想那个……』
  她笑咪咪地露出稚嫩的笑容。
  『已经迫在眉睫,最可怕的未来——「未来灾厄」。看来连雷蝶妹也害怕我们为人类所精心准备的那一刻呢!』
  蜜莉欧仿佛理所当然,若无其事地表示:『没有面包的话,吃饼乾也无妨。妳懂吗?妳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换句话说就是:如果地球毁灭的话,住火星也无妨。』
  在全身僵硬的雷蝶面前,蜜莉欧自以为这是个绝佳好计似地滔滔不绝说着:『对不对,雷蝶妹,我这想法不错吧?啊,不过还有个问题。火星听起来好像有很多火,所以应该会热呼呼的吧……那么,改住水星也是不错的办法耶,水星里应该有很多水吧?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既然叫做「水星」,那大伙们就可以喝喝水、捕捕鱼什么的——妳看,应该没问题吧?雷蝶妹也是这么想的吧?』
  「可、可是,蜜莉欧大小姐。」
  蜜莉欧梦想着:我好想乘坐海豚看看哦!
  而雷蝶表情微微僵硬扭曲地喃喃回应:「水星最低气温约负两百度,最高气温约四百度,是个有如地狱般严苛的星球……其他像是火星、金星、木星等等,都是没有人类能够迁移过去居住的星球哦。」
  『啊!』
  蜜莉欧的表情突然变得失望,眼睛无力地眨啊眨。
  『这样啊——还以为这个办法不错呢!』
  她说的很认真,但雷蝶反而开始着急了。为什么会这样想,难道她的脑袋真那么和平天真吗?眼看毁灭地球的恐怖灾厄即将到来,却毫无危机意识,尽说这些天真的童言童语。
  「啊,蜜莉欧大小姐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应该是说有个性。在下会命令研究部人员进行检讨,看看蜜莉欧大小姐的想法是否真的可行。」
  蜜莉欧没察觉雷蝶话中带刺,听到她说完后立刻爽朗地哈哈大笑。
  『哈哈哈,因为这是我努力想出来的法子嘛!竟然可以帮到雷蝶妹,我好高兴哦——那么——言归正传,对于「未来灾厄」的处理,就全权交给雷蝶妹啰?如果妳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尽管说别客气!对了——雷蝶妹。』
  蜜莉欧邪淫地笑了笑,眼露火光地望着她说:
  『妳好刺激又具革命性,真是深得我心呢!展开那对惹人怜爱的翅膀吧,让我瞧瞧那动人的模样啊,我可爱的玩具蝴蝶!』
  她的手优雅地搭在脸颊上,依依不舍地表示:
  『时间差不多了。虽然想跟妳多聊聊,但无聊的工作仍堆积如山呢!那么——来日再相会啰!多保重,雷蝶妹。』
  话声刚落,蜜莉欧便向她挥挥手,立刻消失眼前。伫立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雷蝶气愤地用力踹着地面咒骂:
  「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女人!」
  晦暗、低沉又充满杀意的声音,但雷蝶立刻又摇摇头抬起睑来。
  「没办法,只好忍耐下去了。只需再忍耐一阵子!」
  挥动着异形的翅膀,用甜腻的声音喃喃自语:
  「蜜莉欧大小姐,虽然妳想把我当成珍贵的蝴蝶饲养在笼子里,但若是太大意的话,我这只蝴蝶可是会咬断妳颈子的哦!」
  背对着液晶萤幕,平冢雷蝶阴沉地扬起一丝微笑。


第一乱 红与白的斑斑(前篇)2063年11月1日 记录者 是优歌
  (当月课题/我最重要的人。)
  ……咦?奇怪?这个「当月课题」是什么呢?上个月不足还没有什么课题吗?这个嘛——。是要根据这个题目写日记就可以了吗?
  我、我会努力的。
  若问我谁是最重要的人,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当然就是乱崎家的每位成员了。给予我归属的地方以及幸福的生活,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喜欢的家人……实际这么写出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呢!
  当时,被政府的人命令说要参加家族作战计画,几乎没有对姬宫家做任何说明,就这样直接被带到这里。
  因为不晓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觉得既紧张又害怕。对于当时身为孤独人偶的我而言,非常讨厌所谓的家人,所以即使知道会有新的家庭,还是会觉得相当惶恐不安。
  可是,因为我从小时候就一直渴望能过着被家人疼爱的生活,所以一直很努力。我发誓,一定要努力当一个既开朗又乖巧,认真又普通的乖小孩:因为这次不想再被家人打得遍体鳞伤了。
  我也会生气,对于讨厌的东西也会离得远远的,也会有无理的要求,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孩子。可是,乱崎家的人都对我很温柔,当我跟一般的小孩一样过着普通生活时,内心那黑色、肮脏的部分,就彻底净化了。那简直令人无法相信,洋溢着聿福的奇迹——自从跟大家相遇之后,我终于不再是任人践踏的人偶了。强势又美丽的妈妈。稳重温柔的爸爸。活泼开朗的银夏哥哥。一直保护我的帝架弟弟。与我一起蜕变的姐姐。陪我一同游戏玩耍,最棒的朋友——雹霞。当我哭泣时,猛然发现一直都陪在身边的月香。我最最最喜欢大家了哦!希望能永远跟乱崎家的人生活在一起。
  ——摘录自大日本帝国灵异现象对策局公认特殊作战执行家族 乱崎家的日记——
  乱崎帝架最近每天的例行公事,便是去动物园。
  这件事若对别人提起说不定会引来侧目。因为帝架是百兽之王,是拥有褐色胡须、勇壮强悍体魄的雄狮。这种动物日复一日地到动物园,与那里的动物们见面,谈论现今政治或世界情势等等,世界上还真是无奇不有。
  在九月到十月问所发生的「半兽人事件」顺利解决后,帝架跟过去一样,再度每天往返动物园。
  那间动物国有着响亮的名字「世界七大动物园」,但实际上却只是个平凡无奇,随处可见的普通动物园。假日时,带着小孩的一家人及情侣们都会前来玩耍,所以很热闹,但由于今天是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人来参观,因此显得安静冷清。
  「啊,帝架,你今天也来啦!」
  靠近入口处,正在围栏里打扫的少女出声唤牠。她是在这里打工的少女,那温柔纯净的笑容,深受动物们喜爱。
  「唔,您工作辛苦了,静小姐。今日我辈也特来打扰。」
  帝架对名叫罪木静的少女笑了笑,她同样开心地点头回应:「是是,请进。大家都很高兴呢!帝架可是人气王哦!」
  接着静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微倾着头,表情有些疑惑。
  「对了,你今天好像比较晚来呢,我们是第一次在平常的日子里碰到吧!还以为帝架今天不来了,斑斑显得好寂寞哦!」
  时间是下午五点。对于平日总在白天到访动物园的帝架来说,时间的确很晚了。说个题外话,静是帝架的姐姐!普通人类高中生千花的同班同学,平常白天都在学校上课,所以不常碰到帝架。
  「是吗?因为今天一早就有定期建康检查,又要理发又要打针又要检查什么的,所以一直到现在才有时间。」
  「是这样啊!」
  静咯咯笑着,并往动物园里头望去。
  「斑斑在老地方等你哦——牠以为帝架今天不会来了,所以在闹脾气的样子,你小心一点哦。」
  对静调皮的警告点头表示理解后,帝架缓缓向前走。动物园的空气充满了浓郁的植物清香,帝架最喜欢这个味道。地面上没有铺设道路,泥土直接露出地面,走起路来很舒服。
  牠心情颇佳地来到位于较里头的围栏前,哼着歌并向栏内唤道:
  「斑斑。」
  有一头狮子躺在那里。不过,从牠的外表来看,很少人会一眼就判断出牠是狮子。灰色的胡须、深红色的瞳孔,以及——纯白的毛皮。
  如初雪般纯白的毛皮上,有着一条条令人惨不忍睹的明显伤痕。白色毛皮与红色伤痕斑驳相问的狮子名叫斑斑,是帝架的老朋友。
  斑斑眼含怒气地瞪着牠,沉默地不发一语。
  「斑斑?怎么了?是我辈哦。」
  帝架歪着头再次叫道,斑斑终于微张着口叨唸:
  「明明说白天就会来的。」
  牠像是在耍性子般,皱着脸抱怨。
  「不是,俺并没有发怒,也没有生气的权利,而且一点都不认为破坏约定的人,在打招呼前就要先道歉陪罪哦。」
  「抱歉,因为忘记有定期健康检查这件事了。」
  听一直唠唠叨叨抱怨个不停的斑斑埋怨牠,帝架无奈地露出一脸苦笑。
  斑斑啪地睁开一只眼睛,没好气地唠叨:「定期健康检查?嘿嘿,比起身为朋友的俺,沙克比较重视定期健康检查呢!不是啦,俺可是一点都没生气唷,因为来不来这个动物园是沙克的自由啊!」
  帝架实在拿闹脾气的斑斑毫无办法,只能满脸苦笑地晃着尾巴,不知该如何是好。
  沙克是帝架的本名,参与名为「和乐家族大作战」的特殊作战计画时,便舍弃了沙克这个名字,以乱崎帝架为名生活着。关于这件事牠并没有对斑斑仔细说明。况且再怎么说,这部属于国家级的秘密作战,禁止任意对外人泄密。所以牠只对斑斑说自己已经换了个名字,并适当地将话题岔开。
  「唉,斑斑,下次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所以可不可以别再气了?闭园的时间也快到了,再这样要性子,对彼此都是浪费时间吧?」
  「嘿,真是抱歉了。因为俺跟皇帝大人不一样,没什么教养,所以个性乖僻讨人厌。」
  自嘲地笑笑后,斑斑终于站了起来。接着在广大的围栏中——从容不迫地走到帝架面前的铁格册。英挺俊美的身姿。感觉与庄严高贵的帝架不同,牠的躯体宛如磨得晶莹光亮的利刃般,甚至连那随机刻划的红色伤痕,都替牠增添了几许风采。
  「算了,玩笑就开到这里吧!俺也有事想跟沙克商量,别管迟到的事了,你先听我说。」
  语毕,斑斑往身后——与牠方才所躺的不同位置的稻草堆方向看去。
  「小艾。」
  「……」
  当斑斑这么一喊,稻草堆便微微晃动了起来,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稻草堆的缝隙问,一双小小的眼睛正怯懦地望着帝架。
  「那是什么?」
  帝架问道,而斑斑也一脸为难地表示:「这个嘛——俺也不是很清楚。今天突然发现牠这只小狮子竟然跟俺在同一个围栏里。跟牠谈过后才知道,牠似乎是因为害怕俺身上的疤痕,所以才一直躲起来。好不容易问出牠的名字,但如你所见,牠一直都不说话。」
  帝架重新望向躲在稻草堆里的小狮子,从帝架的位置只能看到牠的眼睛,但那双眼睛的确充满了惊恐害怕的神色。
  「百兽之王——褐色皇帝的血脉,能与所有动物对话。」斑斑突然喃喃自语,眼神真挚地看着牠。
  「若是褐色皇帝的正统继承者沙克,不就能够跟那孩子谈谈看吗?俺是这么想的——你觉得呢?」
  帝架沉默半晌,眯起眼睛看着斑斑。
  「斑斑,阁下不也是褐色皇帝的血脉?若阁下无法跟那孩子谈话,我辈肯定也不行吧!应该不是语言的问题,首先要先卸下那孩子的防备之心才行。」
  「……俺并非皇帝。」
  斑斑的深红色瞳仁散发出莫名的情感,那既是羡慕又是嫉妒,甚至超越了那些感情,郁闷又沉重的遗憾。
  「身为全身白色毛皮的孩子,根本不被认同是褐色皇帝,这件事沙克应该很了解。而且,俺身上所刻划的条条伤痕是谁的杰作,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帝架依旧沉默不语,因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在深深反省中。不能再伤害这头身心均受到严重创伤,全身伤痕累累的狮子了。
  为了岔开这个话题,帝架往里头的稻草堆问:
  「阁下是哪里来的狮子?叫什么名字呢?我辈名为乱崎帝架。阁下可以不用害怕,虽然我辈是个饕客,但绝不吃同伴的。」
  「?」
  稻草堆动了起来。接着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
  「乱……崎?」
  说完后,与斑斑四目相对,帝架尽量柔声轻语地对牠说:
  「是的,我辈是乱崎家的次男帝架。阁下听过这名字吗?」
  话刚落下,一头小个头的狮子立刻从稻草堆跳了出来。牠年纪尚轻,是头小狮子,身型差不多是一只大猫的大小。
  小朋友大叫后冲向帝架,因为太慌张所以头撞到围栏,痛得牠不住呻吟。在挣扎翻滚一阵子后,又再度看着帝架说:
  「啊,啊,这个……」
  声音嘶哑又有些混乱,所以听不太清楚。
  帝架点点头,为了尽量不吓着对方,牠伏趴在地面问道:
  「冷静一点,小朋友。你放心吧,附近的太太说,虽然我辈长相凶狠,但一点都不恐怖哦。」
  「……」
  因为区分狮子雌雄的胡须尚未长出来,所以分不清是公是母,但那孩子的眼里一瞬间流露出希望!下一刻却又不发一语地垂下头。
  「阁下?」
  「啊,嗯……」
  帝架立刻察觉到,小朋友并没有看着自己。在牠的身后——
  当帝架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一名动物园的饲养员。他戴了副太阳眼睛,感觉是名个性阴沉的男性。小朋友看到他后,马上露出怯懦的表情并返回稻草堆里。
  「阁、阁下?」 ,
  帝架开口叫牠——但又回头看,发现刚刚那名饲养员浅浅一笑后,转过身背对牠。因为觉得那男人很可疑,所以帝架向斑斑使了个眼色,气宇轩昂地表示:
  「斑斑,我辈去追那个男人,总觉得他有些奇怪!阁下就陪在那孩子身边吧!」
  「啊,沙克!」
  虽然斑斑想要叫住牠,但帝架已经跑远。胸口感到莫名紧张。帝架所热爱的褐色皇帝血脉,当那些同胞被毁灭得一乾二净的那一天,也曾有过同样的感觉。
  「沙克……」
  斑斑既落寞又担心地将头靠在关住牠的围栏上,轻声低唤。
  ◆ ◆ ◆
  「本姑娘凶华想去动物园!」
  寒意日渐增剧的十月中旬。正在家中房内研读厚厚一大叠资料的乱崎凰火,一听到妻子那不可一世的声音,立刻无力地垂下肩膀。他压一压太阳穴,为了保持冷静,深吸一口气后抬头说:
「妳说什么?」
  「反应有够迟钝的啦!你乾脆去死一死算了。不过在死之前,先把今天该扫的地跟洗的衣服全都做完再去死啦!然后还要再去倒垃圾,顺便去便利商店买洋芋片什么的零食回来!」
  跟往常一样不明所以的嚷嚷大叫,大摇大摆走进屋内的是拥有猫耳与尾巴等标准配备,看起来像个小学生的少女。她身为凰火职务上的妻子,大名为凶华,跟她外表相反,实际年龄约二十岁。
  凶华轻飘飘地走向凰火,一看到完全拿她没辙的凰火,不解地歪着头问:「怎么了?你的脸怎么僵硬得像个哲学家一样啊?这时应该要笑吧?哈哈!哈哈!要露出喜孜孜的笑脸来啊!」
  「凶华。」
  凰火突然一把抓住凶华的手,用手边的掏耳棒搔她的掌心:
  「我说妳啊!」
  「哇哈哈哈!住手!住手啦!好痒好痒哦!哈哈哈哈哈!给我住手!哈哈!快点住手啦!」
  她痒得大吵大闹,凰火冷眼望着全身扭动痉挛的凶华,手并没有停下来,只是淡淡地说:
  「妳刚刚说了什么?说想去动物园吧?在死神二号平冢雷蝶复活,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以及灵异现象对策局无法信任的这种窘境下,竞还能那么悠哉地说想要去玩,妳这个大白痴!」
  「住住住手手手啦啦啦!」
  凶华大叫,并往凰火的手用力咬下去,才终于从搔痒地狱逃出来,接着她站得直挺挺,指着凰火破口大骂:
  「你这个混帐东西!正因为危机在即!正因为全都变得无法信任!所以为了加深家族羁绊,才更要去动物园做一些玩玩小兔子,被老虎吓一吓,嘲笑笨河马之类的事啊,就像这样啊!」
  凶华不知是否因为脑筋来不及转动,所以省略了后半段的话,直接用比手画脚来唬弄过去,脸上还堆起满满的笑容说:
  「我不管你这种认真过了头,又不擅与人交往的基本人类怎么想,本姑娘凶华已经到极限啦!最近不晓得为什么,周围充满了杀戮的气氛!中止!紧张的情势全给我中止!我们必须转换心情,重振精神才行啦!」
  凶华乱七八糟地大声嚷嚷后,下一刻却又突然撒起娇来,蹭着凰火的手。
  「走啦走啦,我们去玩嘛,爸拔——别再看那些有的没有的资料了,我们去动物园玩嘛!好嘛?那个叫平冢雷蝶的家伙,又不是每天都在干坏事——好不好嘛?偶尔放松去玩玩也不错嘛!」
  「……」
  听到凶华用恶心的语气在旁边咬耳朵,凰火叹了口气后无奈地表示:
  「凶华,妳不是早就无视于我跟一大堆资料缠斗,每天玩得不亦乐乎了吗?还需要什么休息啊?」
  「这、这个嘛——不对!」
  尽管眼神飘怱,却又不服输地继续说下去:
  「想想看,你若一直板着个臭脸的话,优歌、千花还有其他的孩子们也会感到忐忑不安啊!你难道忘了吗?本姑娘凶华跟大家可是为了『和乐家族大作战』才聚集在一起的家人哦!你显然只将平冢雷蝶视为最大的危险!但可别忘了,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阎祸之子』重新向上,放弃杀光所有的人类啊!若让紧张的气氛危害了家人之间和睦的感情,才是最要不得的啊!」
  一千年前——一千年前,曾有个名为阎祸的存在。
  这个不知是神是魔是怪物抑或是人类的不明存在,亟欲毁灭这个世界,企图杀光地球上所有的生物以及所有的有形物体。因为人类团结一致的反击,终于成功讨伐了这个邪恶的破坏神。然而——
  阎祸在断气之前,留下了恐怖的诅咒。
  千年之后,于无人知晓的地方静静沉睡的「阎祸之子」即将觉醒。「阎祸之子」将继承阎祸的遗志,于世界各地散播死亡与毁灭!
  畏惧这个邪恶预言的人类,在一千年后的今天,作为专门解决灵异怪奇事件的组织——灵异现象对策局,为了阎祸之子复活而作足了准备。
  根据搜索的结果,发现几名拥有疑似「阎祸之子」DNA的个体。当时有人提出乾脆全部杀掉,以绝后患的偏激意见,但最后这项「阎祸之子扑杀作战」计画被否决,改用较温和的作战计画。
  这正是凰火他们现在所进行的「和乐家族大作战」计画。身为「阎祸之子」候补的他们共同生活在一起,彼此互相监视,再让「真正的阎祸之子」觉得「杀害这么棒的家族真是于心不忍啊十。阻止阎祸之子的大屠杀,就是这个计画的最终目的。
  反正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任职于灵异现象对策局行动部队的凰火,加入这个特殊作战计画,作为像是狮子或生物兵器等奇怪家族成员的父亲,共同生活在一起!
  「啊,妳说的没错。也必须要想想阎祸之子的事才行呢!」
  虽然凰火同意凶华的建议,但仍不改严肃的表情。
  「正因如此,才更需要早点解开扰乱我们家人平静生活的罪魁祸首——平冢雷蝶的阴谋,并阻止、击破……」
  「够了啦,你这个工作狂!」
  凶华气得大喊,接着猛然将凰火眼前的资料用力撕毁:
  「我问你,工作跟我哪一个重要?」
  「什么?干嘛突然问这个?」
  正当凰火来不及反应时,凶华已经穿上围裙,手拿平底锅,像足了肥皂剧里的家庭主妇打扮。不对,就算不用特地搞cosplay,她原本就是个家庭主妇。
  凶华凑近凰火的脸,脸上流下虚假的眼泪。
  「在偶尔的休假日里服务服务家人不是很好吗?凰火,你变了!你竟然会那么努力工作,是不是在公司有了女人啊?唉,我累了!对于这样的生活……我真的精疲力尽了啦!」
  哭得死去活来的凶华,一屁股坐在地上,并抬头看着他执拗地说:
  「你给我听好,若不想让勤劳坚忍的妻子本姑娘凶华如此难过的话,现在立刻就给我到动物园去!马上带我到动物园!」
  「我看改变的人是妳吧!妳的白痴脑袋比初次见面时,变得更加严重了,妳都没有自觉吗?」
  凰火感到有些惊讶,但还是尽量露出温和的表情,往另一个方向看:
  「这个嘛,虽然现在不在这里,不过像是帝架跟月香,有牠们应该就可以了吧?我认为牠们就是奇珍异兽了哦!妳瞧瞧,就算不用特地跑去动物园,我们乱崎家就是一座野生动物园了。幸福的青鸟不就在我们家中吗?」
  「唔……」
  凶华绷着脸,似乎在思考有什么可以反驳的话。虽然凰火自己也真的很想喘口气休息一下,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固执地想要拒绝她的所有要求。他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凶华的要求」=「一律拒绝」的机制。
  凰火无奈地叹了口气,盯着用手指在自己的眼前画着圈圈,催眠着「愈来愈想去动物园了,好想去动物园哦」的凶华。
  「我说凶华啊,妳今年好歹也二十岁了吧——为什么会这么孩子气,说什么想要去动物园的……」
  「对啦!」
  冷不防传来这么一句。
  「对啦!我就是小孩子气啦!」
  突然「啪」地一声,放在房间一角的柜子弹了开来,平凡无奇的小学生——次女优歌露出脸来。她满脸通红,湿润的双眼盈满泪水,瘦巴巴的肩膀微微颤抖。
  「优歌?」
  凰火还不晓得现在是什么状况,只是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优歌妳在做什么啊?怎么躲在收被炉跟棉被的柜子里头?」
  不晓得优歌是不是没听见凰火的声音,她轻轻摇摇头从柜子爬出来,表情绝望地背对着凰火他们。
  「我知道啊,我也知道这是孩子气的愿望嘛!我也晓得现在不是玩乐的时候。可是,可是可是可是,我就想去嘛——我想去动物园,看看各式各样不同的动物嘛!」
  优歌一边大喊,小小的双脚啪嚏啪嚏地往房间门口跑了出去。
  「哈哈!」
  凶华幸灾乐祸地看着一脸惊愕的凰火。
  「哈哈,这样不行啦——不可以惹优歌哭泣哦!你看,她哭出来了啦!你这家伙怎么那么过分啊?让自己的女儿哭成这样,真是要不得啊!你这个罪大恶极的人,连地狱都会拒绝收你啦!」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疼爱优歌的凰火一脸困惑,望着似乎知道什么内情的凶华。她对着凰火劈里啪啦地骂个不停,接着又理所当然地表示:「这个嘛,是在哪一天呢——本姑娘凶华打扫优歌的房间时,突然扫出一堆动物园的简介。你想想,本姑娘凶华是在九月的时候,突然开始想做家事的。」

  没错,虽然她的外表像个完全不尽义务的不良母亲,但有一段时间,她曾因某种理由而热衷于做菜、洗衣、扫地等家事。
  凰火边想边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呢?」
  「嗯,你听好,优歌来乱崎家之前,是在那个姬宫家被当成孤独人偶养大的。她被家人无情地虐待,无论有什么期望都只是空想——应该说,若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说出口,立刻就会被责骂,并且被打得半死吧。」
  凶华边说,边用她那专属的浅绿色瞳孔看着他:
  「像那种压抑的生活过久了,优歌心里自然而然产生『不能向父母亲乱要求什么』的想法。凰火你想想看,优歌曾经要求我们买什么东西吗?想要去哪里或想要做什么事吗?完全没有吧?至少没对本姑娘凶华说过。因为那孩子不会跟父母亲撒娇任性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
  凰火微微点头,同意凶华说的话。优歌的确不曾对他们要求过什么。她总是主动积极地帮忙大家,跟他们相处融洽,但不会说些什么无理的要求来为难他们。虽然凰火开口要买东西给她,或是指导她功课时,她都会非常高兴,但优歌却从来不曾主动要求什么。
  「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处事却过于成熟懂事,不是违反常态吗?」
  凶华拍着餐桌,大声宣告:
  「因为这个原因,这个邪恶的姬宫家诅咒——也就是要导正她那畏首畏尾的个性,将优歌变回跟一般小孩一样,尽量任性撒娇,让双亲为难头大,然后再责骂她,让她自己好好反省,这样才能够一步步地成长啊!对父母亲客客气气的小孩,并不是什么乖孩子!」
  凶华的语气变得有些阴沉,瞪着凰火说:
  「所以我才想在不知不觉问实现优歌的愿望,让她觉得自己的愿望有可能实现,乱崎家跟姬宫家是截然不同的,可以直率地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让优歌有真实的感觉,让她能够敞开心胸,真心地跟家人们相处啊!」
  凶华一脸嫌恶不屑的表情,用手不客气地指着凰火:
  「你这个超级大笨蛋,竟断然拒绝想代替优歌,实现她去动物园玩的愿望的本姑娘凶华——好不容易事先让优歌藏在柜子里,想让她亲眼看到『愿望实现的那一刻』。现在全都功亏一篑了啦!造成反效果了啦!你说要怎么补救,你这个大白痴!」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觉得今天妳比平日还烦人,原来是有理由的啊!」
  凰火也终于了解缘由,盯着优歌离去的门口看。他摇头后并站了起来,推开咄咄逼人的凶华往那边走去。
  「迫样的话也无可奈何,该怎么说呢——我很抱歉,凶华,我会反省的。没想到妳竟然那么替优歌着想,谁叫妳每次都只想到自己的事,我还以为这次又只是妳在那边要大小姐脾气。」
  「你到底把本姑娘凶华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凶华不高兴地嘟起嘴,栘开视线,小声地喃喃自语:
  「算了,我之所以会这么拚命,是因为本姑娘凶华也想去动物园看看。」
  「妳说什么?」
  因为听不清楚所以再问一次,凶华却用吹口哨蒙混过去,凰火索性也不去多想。二人就这样离开起居室,通过走廊来到优歌的房前。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房门也被锁上,看来是想躲在里头不出来。
  「优歌。」
  凰火尽可能轻声细语地向门的另一方叫唤。
  「刚刚真是抱歉。都是爸爸不对,我们去动物园吧!偶尔也需要好好放松一下的,星期天我们全家人一起去动物园吧!」
  优歌依然没有回应,空气凝重,还可听到咽咽啜泣的声音。
  凶华责备地抬头瞪着凰火。
  「该怎么办?优歌好像很难过哦!别忘了她可是自杀未遂的惯犯,若处理不好的话,可是会重蹈覆辙的!」
  凰火抱头拚命思考对策。凰火自幼便失去双亲!因为被国家机关所养育,几乎不曾跟同年龄的孩子接触,因此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好……凶华。」
  凰火难得如此不知所措,并用求救的眼神望着凶华,她像只猫般邪邪地笑了起来。
  「放心吧,凰火。包在我身上!因为我可是天上天下、全知全能的本姑娘凶华呀!」
  她竖起大拇指自信满满地,不知从何处拿出罐装饮料跟巧克力盒。他一直觉得很奇怪,这些乱七八糟的小道具到底是被她藏在何处的啊?难道她有个四次元口袋不成?
  「优·歌。」
  凶华叩叩地敲着门,开心地叫唤道:「优歌,出来吧!妳出来的话妈妈会给妳一个好东西哦!有好喝的饮料跟巧克力,那是优歌最喜欢吃的东西吧?」
  原来是零食大作战。优歌很喜欢吃甜食,说不定会有效果。
  凰火不安地在一旁看着,发现凶华说的话愈来愈奇怪了。
  「这个饮料很有趣哦,优歌。可能是写错了吧,上头竟然写着『果汁不到百分之〇』,真令人害怕耶。还有这个巧克力,上头写着麦德尔皇家御用,但那个国家并不是皇室国家,只是议会政治国家不是吗?」
  「妳在说什么啊?凶华。」
  凰火讶异地看着她,但凶华却意有所图地笑了笑。
  「优歌,再不出来就要被本姑娘凶华吃掉啰!这个奇怪的巧克力就要被吃掉啰!被·吃·掉·啰!啊——碍嚼嚼。」
  凶华并没有吃掉巧克力,却装出咀嚼的声音。然后——
  「……呃。」
  凶华痛苦地呻吟、喘气。
  「呃、呃。哇!」
  但只有声音。凶华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视线直盯着优歌的房间瞧。
  「呃!好痛苦!这个巧克力!呃,哇!」
  「妈——」
  一瞬间。
  「妈妈!妳不要紧吧?」
  房门弹开似地开启,优歌慌慌张张地飞奔而出。凶华锐利的目光一闪。
  「趁现在!凰火,快抓住她!」
  「什么?啊,原来是这种作战方式啊!」
  凶华的卑鄙计画就是利用优歌的善良体贴,虽然有些错愕,但凰火还是迅速从优歌背后将她抱住。
  「哇啊啊!」
  优歌大感震惊,看着凶华与凰火。
  「妈妈,妳没事吧!咦?怎么会这样?」她满脸通红,惊讶地抬头看着凰火。
  「爸、爸爸?咦……」
  优歌就这样脸红至耳际,垂下头。
  凰火歪头看着优歌,凶华则自以为是地挺胸大喊:
  「哈哈哈哈!妳上当啰,优歌!幸好妳跟妈妈所想的一样,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怎样?凰火?我比你聪明一百倍吧!要对本姑娘凶华刮目相看了吧!重新对这世界所公认的智慧财产公主本姑娘凶华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吧!哈哈哈哈!」
  「优歌,对不起。妳想去动物园,那我们就去吧!这点小要求,根本不算是任性的要求啊。」
  「爸爸,可是!不会很为难吗?爸爸,你现在很忙吧?根本不是去动物园游玩的时候!」
  「没这回事,优歌。比起摧毁平冢雷蝶的阴谋,优歌的笑容更令我开心,是最最最重要的……」
  「爸爸……」
  「竟敢不理我!」
  凶华暴跳如雷,咆哮大骂着在另一个温馨时空里的优歌与凰火。这时他们才终于注意到暴跳如雷的凶华,凰火认真地说:
  「既然决定去玩了,就要赶快去准备准备。凶华,妳又在吵什么了?要快去跟其他的家人说这件事才行,现在哪有空在这里发呆?」
  「你想被揍吗?你不想活了吗?总觉得在呼吸之前,本姑娘凶华想先狠狠揍你一顿!去死吧!」
  ◆ ◆ ◆
  另一方面——
  「唔。应该是逃到这里来的。」
  世界七大动物园中,帝架悠闲地漫步在充满南国风情的树林一隅。虽然牠正追着那名令小狮子感到害怕的可疑饲养员,却在不久前追丢了。
  即使记住了男人的体味还是会搞错吧,因为这里充满了浓密的动物味道,若要特定追逐某个人类的体味的确相当不容易。帝架为慎重起见还嗅了嗅地面,但因为牠本来就没受过味道的训练,所以也不太了解。
  过去追查外遇(结果是误会一场)的凰火时,并没有多大的问题。不过,这是因为家人的体味强烈地留在记忆里,所以才追查得到,帝架下了这样的结论。
  「所谓的饲养员,就是这座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吧?他们的办公室是在东区的位置,所以先往这方向看看吧!」
  帝架自言自语,一边揣测对方逃走的方向,并往那里走去。
  「喂——」
  就在转弯处,一个慌慌张张跑过来的人似乎发现帝架而出声唤牠。温柔的脸庞,饲养员的制服,手上还拿着塑胶水桶。
  「静小姐。」
  听到帝架的声音,她安心似地微微一笑。
  「啊……呼,吓了我一跳。」
  千花的同班同学,之前才碰过面的罪木静,手放在胸前大大呼了口气说:
  「原来是帝架啊!哈哈哈,看到狮子走在路上,果然会令人吓一大跳呢!感觉怪怪的。」
  「是这样吗?」
  帝架不解地微倾着头。
  「不管怎么走都只遇得到人类,其他动物全都被聚集起来隔离在这座动物园,在人类的管理之下被当成宠物,这座全是人类的人类城市,我辈才觉得很不可思议。」
  对于静的这句话觉得有些介意,所以牠难得露出责问的语气。
  同时帝架自己也察觉到牠的语气过重,所以尽量温和地,将从以前就感受到的不协调感说出来:
  「为什么人类的城市里只有人类呢?除了人类之外——也只有像鸽子还是猫什么的,少数且对人类无害的动物,真的很奇怪。在我辈的故乡——不对,各式各样的动物,不是应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个地球上吗?可是现在在人类的城市里却只有人类在此生活,阁下不觉得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吗?」
  帝架的话令静讶异地瞪大了眼,表情严肃地思考一阵子。
  「唔——」
  她深深长叹之后,望向帝架。
  最后同意地频频点头:「唔,听你这样一说,好像真是如此呢。为什么!」
  她看了看四周,目光停在围栏里吱吱叫的小鸟身上。
  「为什么人类的城市里只有人类?其他的动物都被关了起来,只有少数的动物在动物园或宠物店里被当成商品来使用?」
  她轻抚着帝架的头,为难地笑了笑。
  「明明大家能够相亲相爱生活在一起,才是最棒的。人类一步步将动物们——将朋友们,驱离自己的世界。」
  「静小姐?」
  帝架歪着头,静则对牠展现动物们最喜欢的温柔笑容。
  「啊,竟然讲了这么复杂难懂的事,连我自己也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不,这些话似乎涵义深远呢!」
  帝架老实地这么说,静则害羞地满脸通红。
  「哈哈哈,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可是,难道人类与动物真的不能和平共处吗?」
  「唔……」
  看到帝架一脸难解的神情,静举起看似颇重的水桶并问道:
  「咦?对了,那帝架来这里做什么啊?难道跟斑斑吵架,然后牠说不想看到你了吗?呵呵,那孩子也真是的,明明喜欢帝架喜欢的不得了,真是不直率。」
  静咯咯窃笑着,帝架也不禁露出苦笑:
  「不是,是因为有个奇怪的男人!」
  牠猛然想到,静虽然是打工的工读生,但也跟那男人一样是这里的饲养员。说不定静会知道那男人的事。不如告诉她实情,请她帮忙吧。虽然彼此认识不久,但静是值得信任的,帝架想。
  帝架一脸诚挚地盯着她。
  「静小姐,刚刚——」
  听完帝架简明扼要说明牠正在追的那个可疑男人,静的眉间一紧。低吟一声后,她难得如此含糊其词地说话。
  「你刚刚说他戴着墨镜吧?那人应该就是多加墓先生。」
  「多加墓?没听过的名字呢!」
  「嗯,因为他是新来的饲养员——虽然年纪比我大。」
  静表情复杂地接着说:
  「不过——这个动物园最近变得很奇怪呢!雇用了很多像多加墓先生一样缺乏专业知识的饲养员,而且明明围栏与饲料都不足——却不停在增加新的动物。」
  从她的口气跟表情判断,静对这个多加墓并无多大好感,帝架则试图问清楚一些。
  「那个叫做多加墓的男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这个嘛……」静微倾着头,眉头深锁,不知该如何形容。
  「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不常跟他说话。由于这里突然增加饲养员跟动物,所以最近忙成一团。」
  如她所说,动物园里的确增加不少饲养员与动物。静的工作量也增多了吧?所以才会忙得团团转。
  「唔……」
  帝架沉吟着,虽然揣测动物园为何发生这种变化,却不得其门而入。可知的情报少之又少,不过——有种不祥的感觉。
  也许是为了让神情凝重的帝架别那么紧张,静勉强露出些许笑容。
  「不过——应该是我想太多了啦!那么,如果有那位多加墓先生,或斑斑围栏里那头小狮子的消息,我会再跟你连络的!」
  「唔,谢谢帮忙。」
  帝架点点头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补充:
  「对了,静小姐——由于我辈不会使用电话,所以连络时请打电话给姐姐的手机,我辈会告诉她并请她协助帮忙。」
  「我懂了,打给大姐的手机对吧?」
  不晓得静为什么要称帝架的姐姐千花为大姐。
  帝架觉得这真是人类特殊的风俗啊,索性不多想,接着说:
  「那么,希望静小姐能调查到那孩子为何会如此惧怕多加墓的原因,我辈也会向其他动物问看看,总觉得很不安……」
  这样一来,说不定能掌握到什么线索。最近在乱崎家附近也漂荡着一股臭味,有如风雨欲来前的徵兆。
  帝架深深行礼,对静微笑道:
  「那么,静小姐,不好意思打扰妳工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啊,不用了,这没什么。」
  静报以微笑,并将放置在地面的水桶再度举起:
  「你不用管我,只要去找斑斑就可以了。那孩子——跟帝架在一起时看起来好幸福,跟牠平常都不一样。」
  「唔,是的。」
  帝架理解后,便暂且往斑斑围栏的道路上走去。
  「不过——」
  静突然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
  「现在被铁格栅隔离,连接触都没办法的斑斑与帝架,牠们的关系真的是最幸福的吗?」
  「……」
  帝架转回来,并不解地歪着头,但她只是忧愁地伫立原地。
  ◆ ◆ ◆
  「哎?静这样说吗?」
  斑斑咯咯笑,肩膀还不停颤抖。
  「这真像静会说的话呢!只有人类在行走的城市很奇怪?为何人类与动物不能共同生存?想也知道不可能嘛!」
  斑斑轻蔑地表示:
  「世界的定律就是弱肉强食。世界之所以全是人类,不就代表人类很厉害吗?像俺这样的弱肉,只配让他们一根骨头部不剩地吞下去,怎么能够和平相处?」
  帝架目不转睛地看着伏在地上,低声讪笑的斑斑。应该说斑斑看起来总是有气无力,还是说因为牠已经完全放弃,所以谈话内容与口气都是一副不屑的感觉。
  帝架歪着头,若无其事地说:
  「是这样吗?不过我辈虽生活在人类的城市里,却未感到任何的不自在——我辈认为人类与动物应该可以处得来的。」
  「那是因为沙克温柔善良啊!」
  斑斑深红的瞳孔中掺杂些许爱慕之情,呢喃道:
  「这个世界上像沙克一样,如奇迹般善良的生物已经少之又少了。看到会动的生物,下意识就当成自己的食物,是我们这种野兽的本质啊!其中当然也包括人类。难道不是吗?至少——在俺的周围尽是这样无情的家伙。」
  「斑斑。」
  因为牠的这番话看似挖出了斑斑心中的伤痛,所以帝架叫牠的名字想制止牠,但牠似乎以为帝架为了这话在生气。
  「啊,你可别误会哦!俺并不是说沙克是那种野兽败类哦!沙克是独一无二的。你身边的人类也一样!正因为沙克特别善良温柔,才不会吃掉你,并和睦地共同生活在一起。」
  斑斑静静起身,从正面盯着帝架看。
  「因为俺不像沙克一样善良,所以才会一辈子困在这围栏之中。不被任何人所爱地生存着,也挺适合俺的。一旦来到弱肉强食的人类城市,不出三天,像俺这样的不良野兽,就会被装进人类的胃袋之中了。」
  帝架与斑斑相遇在他们的故乡——大日本帝国最西端的大草原地带,当时他们都还只是不懂事的小朋友。小时候的帝架深信自己终有一天会成为皇帝,支配世界上的所有生物。牠没想过除此之外的未来,欣然享受着如恩赐般的际遇,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与斑斑相遇后,帝架便彻底改变了。
  「阁下并非不被任何人所爱。」
  孩童时期遇到了斑斑,带牠去各种不同的地方,见识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事物。逍遥自在地玩耍,那些跟牠一同度过的幸福时光,至今仍是帝架记忆中最美好辉煌的回忆。帝架认真地向斑斑表示:
  「至少!我辈就相当喜欢斑斑你啊!」
  那一瞬间。
  「呃。」
  斑斑那张纯白的脸刹那问变得红扑扑,害羞又慌张地说:
  「哎?这、这个嘛?沙克你——喜欢我?」
  「?」
  看到牠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帝架纳闷地侧着头问:
  「怎么了?我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你好奇怪哦!我们不是只是单纯的朋友吗?干嘛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帝架盯着满脸涨红的斑斑,听到动物园的钟声响起后又立刻拾起头。
  「闭园时间到了……那么斑斑,我们明天见吧!阁下要好好保护这个孩子哦。」
  帝架说完,斑斑垂下头口中唸唸有词。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帝架低声呢喃本人听到一定会火大的话后,转身背向牠。
  「再见了——同胞。」
  「唔,沙克。」斑斑终于抬起脸来,露出对牠西言稀罕的满面笑容说:「俺、俺也很喜欢沙克哦!」帝架转回头,瞥了一眼开心不已的斑斑后,又歪着头,踏上回家的路途。
  ◆ ◆ ◆
  灰暗的围栏中,传出轻蔑的笑声。
  「呵呵呵呵。连褐色皇帝都讨厌的孩子!斑斑这种人,在沙克大人面前,说话也有如孩童般天真啊?」
  「伯爵。」
  斑斑的视线从帝架离去的方向,栘至躲藏在稻草堆里的小狮子。当然,声音的主人并非那头幼狮,虽然围栏里看起来只有这两头狮子。
  嘲笑声持续不停:
  「就让故乡的同伴来点醒斑斑吧!斑斑其实也只是普通的小姑娘而已,一个初尝恋爱滋味的小姑娘而已啊!呵呵呵……」
  「想被俺吃掉吗?」
  斑斑以从未在帝架面前展现过的冷酷表情,低声说道。听到这句威胁性的话,一瞬间,斑斑的灰色胡须啪地猛然张开。
  「勿吃、勿吃。」
  错了——那并不是胡须。
  那是一只灰色的,酷似狮子胡须的鸟。那只鸟尖锐地高声鸣叫,在围栏中飞窜盘旋,灵敏地停在铁格栅的横条上后,又笑了起来。
  「切勿食用!切勿食用!吾人一把老朽筋骨,吞入肚内也不足温饱啊!」
  「看来,得先把这个烦人的声音解决掉……」
  看到斑斑一脸严肃的表示,这只被称做伯爵的灰鸟嘎嘎地发出悲鸣。
  「哎呀呀,息怒,请息怒。吾人不在,谁能伪装成主人的胡须呢?也就无法对沙克大人假冒性别吧!这个不知感恩图报的臭丫头,宽恕吾人吧!」
  伯爵一边叫着一边在狭小的围栏中飞来飞去,斑斑有如人类般叹了口气。
  「鸟类就是这样所以才讨人厌的。一直吱吱喳喳个不停,真是吵死人了。」
  唠唠叨叨的斑斑失去了雄狮证明的胡须,展现牠真正的模样——雌狮子的身分。没错,斑斑其实是头雌狮子,不过乎日却由伯爵装作胡须,伪装成雄狮生活着。
  会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特殊理由。只是——到了现在,斑斑也不好意思对帝架表白真实性别了。因为牠一直以为自己是雄狮子,若瞒着牠的事情被拆穿的话,斑斑害怕会造成彼此的嫌隙。
  「不过,真的还是要感谢伯爵哦!因为有你假装是俺的胡须,所以俺与沙克的关系才没有变质,仍然跟以前一样。」
  斑斑的表情瞬间变得沉重,趴在围栏中央。
  「如果能和那家伙,永远——都像这样子就好了。若再有什么要求的话,便太任性了。」
  看着喃喃自语的斑斑,伯爵又坏心眼地嘲笑着:
  「朋友?主人真的只要和沙克保持朋友关系就心满意足了吗?」
  斑斑眯起眼睛,低沉冷酷地回应:
  「什么?你想讨架吵吗……还是想被俺吃掉?」
  「息怒,请息怒!」
  躲在稻草堆里的小狮子,听着这两只动物没营养的对话。
  ◆ ◆ ◆
  盛开于帝都中的高中少女学园,慈爱宽容兼具的千金学校。在这所俨然取错名字的五重必杀学园中庭里,三名少女正一同享用午饭。「静,妳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咦?是吗?还好吧,跟平常一样啊!」
  这个充满风花雪月色彩的空间相当华丽,少女们的青春呢喃也增添几分动人氛围。室外晴朗无云的好天气,令人神清气爽,煦煦和风带来了馥郁的玫瑰香气。
  「对啊,小静,妳从一大早就很没精神。」
  乱崎家的长女,绑着两条整齐发辫的千花,望着一同打开便当的两个好友问道。有如双胞胎姐妹般的她们,名字分别为山口圣与罪木静。圣是疼爱弟弟,健康¨活泼的女孩:静则是爱好动物,冷静又沉稳的少女。
  身穿淡桃红色制服的圣,担心地看着心情有些低落的好姐妹。
  「对啊对啊,除了在可爱动物的面前,表情都不曾动摇的静,心情只要有一点点不愉快,马上就表现在脸上了。跟妳在一起那么久,妳这点我早就摸清楚了。静,妳到底是怎么了?哈哈,难道是谈恋爱了吗?」
  圣单方面判断,并不停将神情困惑的静的头左右摇晃着。
  「快点给我老实招来!妳到底是迷上了哪个家伙?静妳这个大白痴!男孩子全都是豺狼虎豹啊!野兽畜牲啊!妳竟然恋爱了!竟然丢下我一个人跑去谈恋爱!快说,妳到喜欢上谁了?」
  「哇啊!」
  「小圣,妳再这样摇下去,胃里的东西都会给吐出来了啦,快住手!」
  由于看不下去静被晃得摇头晃脑,因此千花适时伸出援手。
  「小静,妳这样不就太见外了吗?若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跟我们商量啊!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当她害羞地将这个三个字说出口时,静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但旋即变回平日沉静的模样。
  「不是的,抱歉,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够了吧,圣。」
  静决定反击仍在摇晃她头的圣,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解释:「在打工的地方,遇到一些瓶颈。该怎么说呢!好像我这份热爱动物的感情,站在动物的立场来看却很自私……唔。」
  她双手盘在胸前,歪着头,表情显得为难。
  「没有啦,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这问题过三天应该就会忘了吧!」
  静表情认真,看着面露讶异的千花与圣开口说:
  「先别管这个了,现在重要的是桃草姐的事。」
  桃草爱智拥有五重必杀学园老大这种老掉牙时代才会有的名号,与圣、静她们同样是千花的好朋友。
  她同时也是恶评不断的桃草组——黑道世家的女继承人,最近因为受到某件事的牵连,而忙得不可开交。
  半兽人事件。前不久,千花她们所居住的大日本帝国发生民众身上的某部分均变化成野兽的灵异现象。事件原因来自桃草组所制造的新型迷幻药,因追究事件责任,桃草组里头闹得鸡飞狗跳。
  「桃草姐最近都不常来上学呢!」
  静的声音不安地颤抖。
  「桃草姐在半兽人事件时不也曾行踪不明一阵子吗?那时虽然找到她了,现在又不知其踪,一想到或许会从此看不到她,就觉得很害怕。」
  「静就爱瞎操心,以妳这种个性很快就会老了哦!」
  圣不客气地调侃,静回她「多谢妳的鸡婆」,又漂亮地反击成功。千花一边望着两人斗嘴,内心也暗自思索着。
  桃草在这几天的确音讯全无。桃草她家所属的黑暗世界,比现实世界还要无情残酷。追究起前一阵子的责任!结果好的话也许会被废组,坏的话说不定会要他们以死谢罪。
  来上学的桃草虽然为此忙个不停,却跟往常一样没什么变,所以事情并不严重。此事肯定没那么简单。桃草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严重困难,却还逞强地装作若无其事吧!
  「妳说的没有错!」
  千花同意地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理应跟她们在一起的电棒烫少女!桃草爱智。当千花在这里若无其事地吃着便当的时候,桃草有可能正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受苦。
  这么一想,便感到忐忑不安。
  「明白了,我会尽我所能去调查小桃的事。」
  当然,千花只不过是一名普通高中生,所以能够调查的资讯有限。不过,千花可是拥有以大日本帝国为强力后盾的乱崎家:贝。看来应该要先跟父亲商量一下,再请他帮忙调查桃草的行踪吧!
  就这么决定了!千花眺望着和煦晴朗的中庭。
  没有桃草的校园,果然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心烦意乱。但没办法,心情烦躁时就是需要糖分。若糖分依然不够的话,就吃香蕉吧!香蕉里所含的五羟色胺酸(注1),能够将压力给杀光光。所以不断吃着用砂糖调味的香蕉饼乾,也不奇怪吧!唔——持续吃着零食的正义!与怒气与烦躁战斗的正义!进一步为了能够沉着冷静完成任务的正义!
「局长大人。」
  「难道你有任何不满吗?」
  「局长大人,局长大人。」
  「吵死了!别烦我!」
  「局长大人,局长大人,再怎么说,妳也吃太多了吧!」
  那是一张看似像八只眼睛的宝石面罩,背后同样装有八只脚的装饰。这名一身黑色忍者打扮的诡异人物,无情地将少女手中的饼乾袋抢过来。
────────────────────────────────────────────────────注1 五羟色胺酸:脑部分泌的一种荷尔蒙,会影响我们的情绪、睡眠,含量太低则与忧郁、焦虑及睡眠失调有关联。
────────────────────────────────────────────────────
  虚无的手立即伸过去,同样打扮怪异的少女简直要哭出来了。她拥有一头又长又直的虹色头发,
  背上的翅膀轻轻晃动。额头还伸着触角!俨然一副拟人化蝴蝶的少女,名为平冢雷蝶,现任专门对付灵异事件的公家机关——灵异现象对策局的局长。
  不过现在,雷蝶为了夺回被抢走的心爱零食,双手在半空甩来甩去的模样,跟她威风的职称很不相衬。
  「哇啊!还来啦!还给我啦!『蜘蛛』。你这个大王八!不准打扰我幸福的时光!把零食给我还来啦!」
  火冒三丈,怒气冲天。
  逃到两手射程之外的黑色怪人「蜘蛛」,疲惫地垂落肩膀。
  「可是,局长大人,也许是在下多管闲事,不过您也吃太多了吧?」
  他边说边叹气,从「蜘蛛」脚下一直到雷蝶四周,散落一大堆与他从雷蝶手上抢来,相同的饼乾袋。到处都是吃剩的东西,空袋子也随便乱丢,在雷蝶目前所坐的局长办公室地板上,根本没有可立足的地方。
  所谓的局长办公室,想当然尔就是灵异现象对策局局长处理公务的地方,连办公桌都大得可以在上头睡觉。但这个没有局长派头的局长,却把工作丢在一边,从今天一大早就一直吃个不停。
  「因为因为因为,真的好麻烦嘛!不想做工作了啦!凭我一个人根本做不完这么多工作啦!在下已经累瘫了!所以才想吃零食好好休息!一直休息下去啦!」

  「您这番像是小朋友不想读书的藉口,在社会上是不通用的。」
  雷蝶累得发脾气,而「蜘蛛」旋即拎起她的脖子,将不停尖叫咆哮的她放到办公桌坐好。从他的言行举止看来,虽然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对于工作还是相当认真负责。
  况且,「蜘蛛」是雷蝶的部下,但雷蝶却不是「蜘蛛」真正的主人。他所发誓竭尽忠诚的,是那名恐怖骇人的结婚蛋糕。
  「今天不是应该定期与蜜莉欧大小姐通讯的日子吗?发生什么事了?蜜莉欧大小姐体弱多病,所以只要一遇到季节变换,便容易感冒,所以我很担心她是不是怎么了?」
  望着意兴阑珊的雷蝶,「蜘蛛」难得用充满感情的口气问她。雷蝶则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翻翻手边的咨一料一边回答:「蜜莉欧大小姐还是跟往常一样,什么事也没有啊!哼,对我就那么粗鲁随便,对蜜莉欧大小姐却如此关心,气死人了!『蜘蛛』!饼乾!」
  她举手要零食,「蜘蛛」虽然傻眼,却仍将刚刚才抢来的饼乾袋子还给她。
  「好、好,但这可是最后的啰!吃完后要请您好好工作哦!不过!也许是在下太啰嗦了,但吃太多零食的话可是会蛀牙的哦!」
  「我牙齿的珐琅质,才不会逊到蛀牙呢!」雷蝶说着令人听不懂的话,一边将饼乾送入口中一边问道:「拿蛋真事吧!」「局长大人,请吞下去后再说话。」「咔哩……咔哩。」终于吞下去了。
  「来谈小事吧!『蜘蛛』,关于上次那个半兽人事件,事后处理已经几乎结束了吧?」
  「是的。每个半兽化的人都以中和剂恢复原貌,因为那次事件而毁坏的设施,以及道路的修缮工作也都顺利完工。」
  或许以为雷蝶终于恢复工作心情,所以「蜘蛛」将随手拿出的资料滑到雷蝶面前。雷蝶仍没好气地趴在桌上,用她颜色奇异的眼睛瞄了一眼那份资料,看都不看地直接栘开视线。
  「这是什么啊?可以吃吗?」
  「不,这并不是零食。局长大人,请您振作一点。」
  「蜘蛛」不留残影地迅速移动至雷蝶身后,好不容易把她撑起来坐好,但她的头又立即垂下去,还真的一点都没有工作的意思。「蜘蛛」拿她没办法,决定不去理会雷蝶散漫的态度。「这份资料是黄樱组向桃草组下的断交书。」「黄樱?」
  听到这句话时,她猛然抬头,雷蝶终于愿意读那些文字。由于半兽人事件中桃草组罪大恶极,亵渎本组正义的规定……一排排艰涩难懂的句子。
  众人赞誉为黑道统领的黄樱组,是拥有侠义传统的一族,桃草组为其分家。由于黄樱组的现任当家性格正派,至今一直刻意疏远以私售迷幻药与杀人为职业的桃草组,甚至企图划清界线!因半兽人事件的缘故,黄樱组对桃草组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雷蝶哼笑一声,直接问他结果:「然后呢?与黄樱组断交后的桃草组,会怎么样吗?」
  「嗯,很平常,溃散成一团散沙。」
  「蜘蛛」事不关己地回答。
  「被黄樱组断交的桃草组,失去了强有力的后台,组员们用制裁或责任等各种名目,大肆抢夺财产与旗下的工作,组员也被别的组拉拢过去,所以桃草组便自动空中分解了。」
  「那黄樱组呢?」
  雷蝶对桃草组几乎漠不关心,小声地向他询问:「贝樱组不要紧吧?有没有被桃草的烂泥连累呢?」
  「嗯——黄樱组应该没有事情。幸好早就与桃草组划清界线,所以几乎没受到波及。只不过是与小帮派断交,黄樱组的家业并不会因此产生任何动摇。」
  「是哦!」
  雷蝶松了口气地按按胸口,却又立刻睁大了眼:「啊!」
  她抬起头,眼睛眨个不停:
  「对了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桃草组组长与那个女继承人怎么样了?我记得那人与乱崎家的长女!千花妹妹应该是好朋友吧?」
  晃了晃额头上的触角,她的表情有些难过。
  「或许她会因朋友突然失踪不见,心有疑虑而找母亲或是谁商量,并调查桃草组解散的原因。好不容易才把半兽人事件的责任全推给桃草组,如果被旧事重提可就麻烦了。」
  「嗯!这点倒忘了。」
  「蜘蛛」笑了笑,耸了耸肩说:
  「桃草组组长与女继承人现在行踪不明,所以不晓得他们现在在哪里——不过,在下会去追查十来。组长与一个小女孩跟那些喽啰不同,要解决他们比较容易吧!」
  「蜘蛛」开朗地说完令人笑不出来的话后,旋即无声消失。
  「那么,在下这就去进行调查。局长大人,可否请您不要一直吃零食,也该好好工作了吧?」
  听到从天花板附近传来的声音,雷蝶轻轻点头应允。「蜘蛛」终于走远,室内呈现一片静默。
  是因为堆积如山的工作,抑或突然造访的孤独?还是恼人的现状?无法诉诸言语的疲惫感蜂拥而来——雷蝶咚地趴在桌子上,色彩斑斓的蝴蝶翅膀,自然地摇来晃去。
  「就快了!」
  自言自语的声音,响彻虚空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为何!会感到如此不安?」
  雷蝶啜泣的声音,彷佛在安慰自己。
  「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不要紧……」


  第二乱 红白相闾的斑斑(中篇)2063年11月1日 记录者 雹霞
  (当月课题/我最重要的人。)
  这是什么?当月课题?若去做笔迹鉴定,一定就会查出是母亲的宇,那个人又想搞什么鬼啊?算了,不用管它了,反正我这次想写的内容刚好与这课题不谋而合。
  柏青哥店的小姑娘——鹰缘切子写信来啰!
  她现在好像住在东北,说是在秋田县。信上写说那边已经下雪,所以冷得不得了。
  可是切子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呢!上个月,那个半兽人事件将切子的家整个毁掉,她为了重新生活而踏上旅程,当我目送切子时,很替她担心,不晓得她一个人有没有问题?
  照片上的切子,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看起来似乎很聿l褐,所以应该不必担心她了。虽然她身后的那座谜样巨山,怎么看都不像定应该出现在日本的,而且,她旁边比着「v」的女生,没有下半身,很明显是个幽灵……啊,怎么突然又感到不安起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小姑娘似乎是驾驶面包卡车来旅行的。虽然不晓得小姑娘现在几岁,不过因为没有办理户籍登记,想当然尔也不会有驾照——没有问题吧?真的愈想愈替她担心了呢!
  听说切子的母亲给了她一大笔钱,所以暂时不会饿死在路旁,而且小姑娘看起来挺开心的,至少可以放心一些。虽然牵肠挂肚,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条件支持展开新人生的切子。
  她在与幽灵一起比着「V」的照片上写了「世界真有趣!」。
  唔,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可是——希望偶尔她也能回来这个镇上。因为在切子不在的这段期间,变得更有趣了。
  ——摘录自太日本帝国灵异现象对策局公认特殊作战执行家族 乱崎家的日记——
  斑斑的记忆是从疼痛开始。
  在不晓得「开心」、「快乐」为何物,当然也不知道「幸福」是什么的时候,由于牠拥有白色皮肤与深红色瞳孔!褐色皇帝不该有的身体,而被同胞驱逐,被狠狠推落深不见底的山谷。
  斑斑听见自己骨肉碎裂的声音,全身几近撕裂般痛楚。用虚无的双眼往上看的斑斑——诅咒着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褐色皇帝血脉们。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只不过皮肤与眼睛颜色与众不同,就从如此高的地方被活活推下,遭受如此的痛苦。若自己侥幸存活下来的话!「呃。」一定要杀死这些家伙!斑斑如婴儿初啼般的声音诅咒着,从自己的血液中重生。
  ◆ ◆ ◆
  从那天起,可用「悲惨」一字来形容斑斑的生活。
  不愿去回想。
  渴了喝泥水,饿了啃树皮,若发现其他野兽立刻攻击。在残酷的大自然里,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不容易。腐败加上病痛,还有倾盆大雨,所有的一切,毫不停歇地折磨着斑斑的身体。
  曾几何时,感觉已然麻痹,思绪亦已停止。
  自从与沙克相遇!斑斑才彷佛破茧般重获新生。
  「哇啊啊啊啊!」
  因为突然传来连续不断的惨叫声,斑斑躲在大草原随处可见的茂密草丛里,偷看发生什么事!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
  由动物的弱肉强食所支配的大单原上,那样的叫声彷佛是在请敌人来攻击自己。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笨蛋啊——斑斑想。
  沭浴在眩目阳光下的草原,一大群斑马正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啃食青草。那些家伙身体庞大、脚程迅速,并不是很好的食物。当时的斑斑仍是头幼小的狮子,身体大小只不过是大斑马的十分之一而已。
  然而——
  正在斑马群中惊慌失措的,也是十分之一大小的狮子。牠拥有显而易见的褐色皮肤及灵活的大眼。
  那孩子扯着嗓子嘶吼,不断来回奔跑,不仅造成了斑马群的恐慌,边跑还边呼喊着某个名字。
  「伯爵!伯爵!跑到哪里去了?我辈在这里啊!伯爵!监察官迷路了该怎么办啊?我辈不晓得回家的路啊!伯爵!」
  如外表给人的感觉,那是支配大草原中最优渥的地方,俗称「贝族」种类的小孩。似乎是因为贪玩或好奇心来这边玩耍,却与牠的监察宫走散,不小心迷路了。
  「笨蛋,原来是个少爷在这里游山玩水,结果不小心迷路了。」
  大车原上的风景几乎大同小异。无限宽广的草原,以及一丛丛茂盛的草丛堆。若不将那些群山、星星、蓝天、太阳当作记号,小心谨慎地走,连斑斑自己都会不小心迷路。
  连自己也不晓得为何会如此,平常对其他野兽并不会特别感兴趣,但不知何故,一看到那个头脑单纯的孩子,便没来由地感到心烦。
  斑斑咬牙切齿,静静守在那里,并在草堆唠叨着:「吵死人啦!那些斑马胆子也很小,再这样叫下去的话!」
  「伯爵!伯爵!」
  那孩子边跑边叫。虽然牠只是个小孩,但狮子还是狮子。既有獠牙亦有利爪,对于只能慌张逃亡的斑马来说,无疑是个恐怖的对象。
  「嘶!」
  不出所料,斑马们吓得睁着大眼,鬃毛害怕得直打哆嗦,齐声发出号啕的悲鸣。
  「嘶嘶嘶嘶——」
  接着斑马们停止吃草,开始争先恐后地疯狂窜逃。马群的统率者首当其冲,如汹涌的浊流般向前奔驰。刹那问蹄声与马叫声四起,和平的草原瞬间被一股疯狂所支配。
  「啊。」
  斑斑竟会感到紧张,随口叨唸着:
  「这样会死掉啦!那个笨蛋……」
  「哇啊啊啊!发生什么事吗?」
  或许是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那孩子无法理解那些叫声是怎么回事,一脸纳闷地东张西望。
  「阁、阁下们,镇定一点啊!发生什么事了!」
  「那家伙是白痴吗?」
  斑斑边看边骂:
  「牠到底在搞什么啊?真搞不懂!直是笨蛋,看来牠是想在草食动物群里大喊大叫,请牠们踩死自己吧,真是的!」
  牠戏谵地说着,瞬间又露出严肃的表情,斑斑又慌乱地看到那孩子向四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急死人了,牠到底在搞什么啊?快逃吧!没有人会听你的话啦!那些家伙在奔跑的时候,只会想着前一匹马的屁股!现在再不快逃的话,就会被踩成稀巴烂了!」
  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跟着如此紧张。
  对于其他动物的死活,牠可不是每个都那么关心。今天所吃的食物、喝的水、睡的床,以及周围是否安全,每天为确保这些事便已经搞得焦头烂额了,根本没有多余精力去想别的事。然而——
  「气死了!气死啦!」
  斑斑忍不出自草丛一跃而出。
  「真是的,教人看不下去了啦!那个大白痴!」
  迅速向前冲,大声叫喊着那头就快被斑马们给踩死的幼狮。
  「笨蛋!」
  牠穿梭斑马群问,以飞快的动作飞也似地奔跑。
  「笨蛋!有够迟钝的!给我等一下!」
  斑斑用头猛烈撞击牠的腹部,让牠朝向自己,并死命大喊:
  「你这个大白痴!发什么呆啦!这边!跑这边啦!」
  「唔……」
  对方看见突然出现的斑斑,一脸错愕后,又开朗地笑了起来。
  「喂,阁下是哪位?我辈是褐色皇帝血脉的——」
  「现在不是自我介缙的时间啦!快跑!不然要咬你哦!」
  听到斑斑的威胁,牠才勉勉强强地点头,跟着斑斑屁股后面跑。真慢——慢得有够夸张——斑斑还以为牠在开玩笑。
  「喂!」
  斑斑生气了,一边避开奔流的斑马一边气得大叫:
  「你在耍我吗?竟然给我小跑步!你打算用这种速度跑吗?那边的蚯蚓都比你会跑啊!」
  「可是,我辈已尽了全力。」
  小狮子喘吁吁地回答。
  「可是!为什么?呼呼,我辈,呼呼,非得这么跑不可呢?因为,若遇到需要栘动的时候,有移动用的属下背着我辈,所以很轻松——」
  「什么?」
  当牠们终于来到安全的地方,斑斑停下来,惊讶地瞪大眼睛。
  「你刚说什么移动用的属下,开什么玩笑啊!」
  「并不是在开玩笑哦,阁下在移动时难道不是这样吗?」
  牠一脸纳闷,看似真的无法理解地问道。斑斑同样也感到不可置信,在这片大草原上,怎么会有过得如此幸福优渥的野兽啊——
  牠肯定不晓得什么叫做饥饿、辛苦或病痛的痛苦吧!斑斑这么一想,便觉得非常不甘心——嫉妒,同时也羡慕的不得了。
  小狮子的视线离开默不作声的斑斑,望向逐渐走远的斑马群,以及被牠们踩成一片的荒原,顿时松了口气。
  「是阁下救了我辈吗?」
  斑斑没有回答,牠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地背对那孩子。接着,牠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明所以的挫败感侵袭全身,索性将浮在心头上的郁闷心情抛了出去:
  「哼,心情超差!俺干嘛非得拯救这个天之骄子不可啊!滚啦!俺可是不好惹的!」
  「请等一下。」
  脚步依然慢得可以的小狮子跑了过来。
  「阁下,我辈不晓得回家的路!伯爵——啊,就是那个领路的属下,冈为我辈跟牠走散了。」
  「谁管你啊!别跟过来!」
  斑斑回过头大喊,但对方已经被牠远远抛在脑后。动作怎么那么慢,实在太夸张了。大感讶异的斑斑,郁闷地向紧跟过来的小狮子大声咆哮:
  「不准再跟若俺了!像你这种贵族所住的地方——是那一座高山的方向啦!以那座山为目标前进的话,连笨蛋都到得了啦!懂了没?你这个不知疾苦的天之骄子!」
  「喂!谢谢阁下如此亲切!是那座山吧!我辈知道了!」
  看见这小狮子不但不生气还反过来感谢自己,斑斑虽感讶异但仍哼了一声转向另一边。但牠只走了几步,旋即又担心地回头看。
  牠立刻发觉不该这么做。
  那头幼狮一看到牠,便天真大喊着:
  「阁下!阁下的善意我辈没齿难忘!对于阁下的恩情我辈总有一天会涌泉以报!」
  「不用啦!笨蛋!大笨蛋,快回去吧!」
  牠不禁破口大骂,因为被误会反而感到不好意思的斑斑,羞得满脸通红。竟然说自己很温柔?有没有搞错啊!
  「我辈名叫沙克!」
  牠自顾自地报上名来,虽然还是个孩子,这个贵族少爷却用了不起的口吻问道:
  「阁下尊姓大名?」
  「……」
  斑斑不理会牠,迳自往前走,而沙克仍追问着:
  「阁下的名字是?」
  「啰嗦!」
  斑斑被缠得不耐烦,大声叱责道:
  「俺叫斑斑啦!骨之谷的斑斑!」
  「斑斑是吧!我辈牢牢记住了!」
  听到对方开心的回应,斑斑突然想到:这是牠自己取的名字,因为全身的伤痕与白色皮毛成了一条条的斑纹,所以用斑斑这个名字来调侃目己!
  第一次有人称呼这个名字。
  「……」
  牠转过头,名为沙克的孩子仍看着斑斑。
  斑斑这次没有避开目光,仰望着沙克与牠身后那炫日火红的太阳。
  ◆ ◆ ◆
  「沙克大人——虽然与其他大多数的兄弟姐妹相比,体格没那么健壮,但牠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呢!那一天牠也缠着吾人,说要离开安全无虞的贵族『王国』,去主人所生存的真正大草原上看看呢!」
  世界七大动物园,宽广腹地的尽头深处,在斑斑的围栏中灰鸟无精打采地叹着气。
  「我等灰色伯爵血脉的世世代代,任务都是监督褐色皇帝的继承人——希望离开和平的『王国』出去看看的,只有沙克大人一人而已……」
  「哼!」
  伏在地面上,正与名为伯爵的灰鸟闲聊的斑斑,不屑地哼笑着。
  斑斑现在的身形比过去与沙克相遇时还要庞大,身上斑斓的伤痕也多了几笔。
  「监督?说的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明明马上就把沙克给搞丢,害牠迷路。如果当时没有俺出手帮助沙克的话,那家伙绝对会被那群斑马给踩扁——因此害得皇帝继承人死亡,相信伯爵受到的惩罚,就是得到比俺身上还多的伤痕,然后被吞下肚子里吧!」
  斑斑咯咯大笑后,伯爵脸色立刻发青,但模样挺可笑的。看到牠那副样子,斑斑嘲笑一会儿后,又立刻恢复严肃的表情。
  「不过……老实说,若当时俺没有救沙克就好了。」
  若当时牠就此死去的话,或许牠就不会亲眼看到自己的族人被杀被毁灭,也就能够毫无苦痛地死亡吧!
  「吾人一直有个疑问。」
  看到开始自责的斑斑,伯爵用稍微开朗的声音问牠:
  「主人,当时您为何会帮助沙克大人?而且主人身世如此悲惨,生活又那么艰辛痛苦,虽说是同族,但也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帮助一个初次见面的孩子吧?」
  「真啰嗦,俺不晓得啦!」
  生气地摇摇尾巴后,斑斑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虚空。
  「俺当时会有这样的行动,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俺可是饥饿的野兽,个性乖僻、性格扭曲,骨之谷的斑斑哦,竟然会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行为,解救牠的那一瞬间,连俺自己都没想到啊!」
  牠摇了摇头,抬头望向正一脸纳闷看着自己的伯爵。
  「可是,当时的相遇无论对俺还是对沙克来说,强烈到几乎颠覆过去的生活。嘿嘿,俺可是教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给那个天真无邪的贵族少爷哦,再也没有比那更令人痛快的事了!」
  斑斑边说边回忆着,与沙克一同在广大的大草原里尽情玩耍,幸福的时光。一切尚未被毁掉,斑斑唯一仅有最重要的回忆。
  ◆ ◆ ◆
  当时整个世界都只是故意在恶作剧而已,虽然偶尔会伤害牠的身体与内心,但并非真心要这么做的!斑斑回想着。每天也有一定安定的时光,大多时候心情都很平稳安逸。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愤怒地憎恨着四周的一切,空虚地生活着。当那爱恶作剧的世界,存心展开恶意的攻击时。将斑斑所有的一切粉碎殆尽。
  「褐色皇帝的血脉?」
  当时的斑斑并不晓得未来会如此凄惨,只是安稳地过日子。名为沙克的贵族少爷似乎很喜欢斑斑,偶尔会来找牠并聊些可有可无的话。
  「唔,那正是我辈族人的名字。阁下未曾听说过吗?统治所有动物王国——支配整个世界的支配者名字!」
  「哼!」
  听到沙克一副自以为是的宣言,斑斑面露狐疑地眯眼看牠。牠嘴上正拖着刚才发现的动物尸体,正准备待会儿带回骨之谷里,慢慢享受。个头娇小的斑斑,像这样捡拾动物尸骸的方式,比冒生命危险去狩猎动物还要安全。
  「你是皇帝耶,真叫人难以相信!沙克看起来总是弱不禁风的。」
  因为那尸体很巨大所以搬运起来很费力,梢作休息后,斑斑又开门嘲讽:
  「既然你说你是统驭百兽的国王,不是应该更勇敢强壮吗?可是啊,你这个既伟大又了不起的皇帝继承人,今天不但打不赢飞来尸体边的秃鹰,还丢脸地落荒而逃呢!」
  「唔……」
  「唔……」
  斑斑说的没错。今天因为用「觉得好玩」这个窝囊理由来找斑斑的沙克,现在正被众集在斑斑所拖行的尸体上头的秃鹰围攻,被追着跑。真丢脸,连那些瘦弱的鸟类都无法抵抗的沙克,竟然是个皇帝?
  斑斑用重得要命的尸体前肢嘲讽似地拍拍手,并叹气说:
  「别开玩笑了,你来帮忙搬运这个家伙吧!俺下巴累了。」
  「什么?搬运行李不是属下做的工作吗?」
  咔嚓!
  「好痛!干嘛咬人家啊?」
  「因为俺很火大!」
  听到这句冷淡的话后,沙克立即怯懦地咬着死尸。牠喘吁吁呻吟着,整张脸还涨得通红,双脚岔开撑在草原中发着抖。
  「呼呼!」
  斑斑默默地看着牠,过不到数秒后,沙克便精疲力尽倒在草原上。
  「沙克?」
  斑斑诧异地问着,牠则以快要死的声音嘟嚷:
  「唔,不行了,已经是极限了,剩下的交给你——」
  「没用!没用的皇帝!」
  斑斑失望地垂下肩膀,无可奈何地继续拖着尸体。因为这动物的体重是自己的好几倍,所以重的不得——就算如此,沙克也实在虚弱到令人傻眼。
  沙克一脸歉意。
  「唔,非常抱歉。我辈真没出息……嘿咻。」
  接着牠露出下定决心的表情,绕到尸体后方,用自己的头用力推着。看来牠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帮忙斑斑,不过因为这奇怪的出力方式,反而造成反效果。
  「哎呀!算了啦!」
  斑斑放掉尸体,大声斥责沙克。
  「凝手碍脚的,够了啦!算了算了,你不用帮忙啦!」
  「唔……」
  沙克愧疚的低着头,走到斑斑身旁。
  「真的非常抱歉,我辈一点忙都帮不上。」
  「啊,没关系啦!反正一开始就不抱期待了。」
  「嗯——」
  听到斑斑没好气的一番话后,沙克陷入了思考。接着突然灵光一闪,认真对牠说:
  「斑斑,阁下真是一头厉害的狮子。」
  「干嘛突然说这个?」
  因为沙克一直找牠说话,所以每次回话都必须放掉尸体,真是麻烦死了。斑斑边想边讽刺地说:
  「俺才不厉害呢,是沙克太没用了。像这种程度,再怎么没用的动物都应该能生活下去才对。」
  沙克点头表示同意,牠用那深色瞳仁钦佩地望着斑斑。
  「你说的没错。我辈——不,我们褐色皇帝的血脉,在山丘上、安全的世界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因此才会失去了原本应该有的勇猛强壮。不过,这样的我们,却支配着其他动物,还不可一世地自认为是皇帝——的确,真的很奇怪。」
  「既然你这么想……」
  斑斑适当地回答:
  「等到沙克变成皇帝后,就当个不只是住在山丘不知疾苦的贵族!创造出一个让所有动物都不再挨饿受冻、受伤,平等又幸福的王国吧!」
  斑斑说到此,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算了,对沙克来说应该没办法吧?因为沙克的脸不像皇帝啦!」
  「真失礼……」
  沙克感到沮丧,转向斑斑大声宣告:
  「你看着,斑斑。虽然觉得身为皇帝继承人是很无聊的一件事——但现在终于觉得有兴趣了。众人平等生活的王国吗?我辈明白了,总有一天,当我辈成为君临天下的皇帝时,就要以这样的国家为目标!」
  或许只是因为牠很幼稚,因为不想被斑斑看扁,才会脱口而出这番大言不惭的话。然而——不知何故,这句话却深深震撼了当时的斑斑。所有动物都不再挨饿受冻、受伤、平等又幸福的王国。若是在那种地方,那样的世界,自己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好啦好啦,拭目以待啦!」
  「唔?阁下以为这是玩笑话吗?我辈可是认真的哦。」
  「真的啦!真的很期待那一天啦!」
  「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一切尚未被毁掉的时候,两头狮子就这样一边聊着梦想中的未来,漫步而行。
  ◆ ◆ ◆
  骨之谷曾是贵族的垃圾场。
  位于贵族们生活的高台山丘下,几近绝壁的深崖底下,有一片恐怖骇人的土地。吃剩的厨余、掉落的毛、尿粪、尸体等诸如此类——所有肮脏汙秽的东西,不分日夜纷纷倾倒而下。那里即是斑斑被推落且受到重伤的深谷。没有动物愿意靠近那里半步,某种层面上,那是属于大草原上最安全的地方,斑斑觉得很安心,所以栖息在此地。
  斑斑在小时候,因为从暴走狂奔的斑马群中救出沙克,还教牠回家的路,所以沙克常常有事没事就来深谷找斑斑玩。对斑斑而言,没有理由要牠跟贵族的臭小子做朋友,所以刚开始牠对沙克又斥又骂又咬又赶的,但由于沙克不屈不挠地一直缠斑斑,也就屹脆山若牠。
  沙克也带来伴手礼,也是因为斑斑很想吃吃平日不常吃到的上等肉。
  况且,或许斑斑内心有一小部分,也希望能与谁行所接触也说不定。
  过不久,沙克每天都会在白天,斑斑在安全巢穴里小睡片刻时来找牠。情况就跟现在一样,牠每天都来找睡在动物园围栏中的斑斑。
  斑斑教导这个无知天真的大少爷沙克,如何在大草原生存的智慧,再加上时常锻鍊身体,斑斑变得更强大威猛,其他兄弟根本无法与牠相比。而沙克也变得愈来愈强壮,虽然牠糊涂的个性一点也没变——曾几何时,已经成为会令斑斑不禁看得出神的精悍雄狮。
  这时的沙克已经长出威武的胡须,斑斑也照着自己所希望的,用附近的枯枝或落叶做了片假胡须,将自己伪装成雄狮子。总有一天会成为皇帝的沙克并不知道这件事,依然天天与栖息于骨之谷的雌狮子约会——因为很害怕,一旦沙克发现斑斑的性别,牠们的关系会出现问题。
  这牢不可破的谎言仍持续到现在,大大困扰着斑斑。
  「……」
  与女扮男装的外表相反,斑斑的心不知不觉地对沙克产生了恋慕之情。被家人狠心推落深谷,在绝望谷底苟延残喘的狮子——对于不知他人温柔为何物的斑斑而言,沙克对自己的亲切与关爱,有如奇迹般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问,牠那倔强的面具被撕了下来,斑斑深深爱慕着沙克。然而,对于自己与沙克绝对无法结合的事实,虽然难过却也能这然接受。牠是皇帝的继承人,自己却是汙秽不堪的谷底野兽。那一天,沙克依旧在同样的时间出现。
  那个时候,在这两头狮子间流行「寻宝」的游戏,斑斑这天也在骨之谷里,到处藏了各种东西。这游戏是边看提示一边寻找,并用鼻子嗅出宝物,沙克挑战了好几次,但每次都败在斑斑手里。明天一定要赢过你,留下这句话的沙克,昨天也跟往常一样的离去。斑斑满脸笑意地目送牠离开。然而,今天牠却没有出现。斑斑感到不安。
  难道是因为自己过于小看总是没找到「宝物」的沙克吗?是自己说的玩笑话太过分了吗?因为自己总是口没遮拦,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伤了他皇帝继承人的自尊。
  说不定牠已经讨厌自己了。
  说不定再也不会来骨之谷玩耍了。
  这么一想,寂寞的心情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沙克……」
  斑斑瑟缩在作为床铺的骨之谷洞穴里,轻唤沙克的名字。牠感到坐立难安,所以飞奔了出去,紧张地东张西望。
  没想到立刻就发现了沙克的身影。牠正一步步往这边过来,脚步却摇摇晃晃,极为不稳。
  「啊,沙克……」
  斑斑偏着头看着牠的模样,笑着叫唤牠。下一刻,斑斑表情瞬间冻结。
  「沙克?」
  斑斑立即放声大叫,用尽全力冲向牠的身边。以牠费尽心思的自信之作——假胡须都被吹飞的速度。
  「啊,斑斑。」
  牠跟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来晚了。因为——我辈跟父亲起了些口角。」
  「沙克……」
  牠浑身淌血,对方的血与自己的血,一眼就看出牠刚刚与谁发生了激烈打斗。虽然不至于严重到会死去,但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沙克,你怎么了……」
  斑斑脸色比受到重伤的沙克还要难看,牠来到沙克身边,用舌头舔拭溢满全身的鲜血。
  「竟然受到如此严重的伤,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贵族少爷,你未免也太蠢了吧!」
  「没什么,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父亲受的伤更加严重呢!我辈打胜了。」
  沙克笑嘻嘻回答,并低声说:
  「多亏有阁下平日的锻鍊,我辈得向你道谢,斑斑。」
  话虽如此,但牠的脸色非常虚弱,很明显因痛楚与疲劳,痛苦得连站都站不了。斑斑很能够体会,虽然明明很担心沙克,但与生俱来的好胜心,反而变成责骂的口吻。
  「笨、笨蛋啦!受了如此的重伤,在你打架的那一刻就算输了啦!」
  斑斑将舔拭的血含在口里,然后吐在地上,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沙克那么弱,根本不用跟别人吵架,逃跑为上啊!都是因为你逞强跟人家打斗,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啦!你这个大笨蛋!」
  「唔——」
  沙克轻松地笑了笑,低声呢喃道:
  「可是,我辈有不得不打斗的理由啊!」
  当时——虽然牠并没说出「理由」是什么,但之后斑斑就明白了。
  沙克每天找斑斑玩耍的事终于被父亲发现,并且晓得斑斑就是过去——因为皮肤与瞳孔颜色不同的理由,而被褐色皇帝抛弃的孩子。而且,牠似乎被父亲警告——不准再去见斑斑,不准说话也不准听斑斑说话,视线也不能相对,因为那家伙是可怕不祥的孩子。
  当沙克了解真相时,虽然大感震惊,但这事实又同时让牠发现,原来斑斑也是自己的同类,喜悦油然而生,因为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切断斑斑与沙克的羁绊。
  为此大发雷霆的父亲,第一次龇牙咧嘴地对沙克痛斥一顿。父亲原以为这儿子懦弱无能,却因沙克的奋力反击而大感意外,同时也身受重伤,所以沙克父子之间,产生了一条极深的鸿沟。
  这时没有人想得到,这件事竟成为之后摧毁褐色皇帝血脉,扣下悲剧板机的重要关键。
  「而且,再说一遍,我辈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沙克望着斑斑,并心疼地看着牠满身斑斓的伤痕。
  「阁下才真的受伤了。」
  无意中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沙克温柔的一席话,却蕴涵了五味杂陈的心情。而这句话,也终于将被家人舍弃。单独生活的斑斑牠那寂寞的灵魂——解救出来。当时的感动,斑斑到死都无法忘记吧!所有的一切尚未被毁掉,如奇迹般的那一刻。
  ◆ ◆ ◆
  「妳会说人话?」
  冷不防传来这句话。
  正当斑斑与伯爵说说笑笑,谈论往事时,在围栏深处,一扇让饲养员出入的门被开启,一个男人开口说话。他是个高个子的男人,身着朴素的饲养员制服,以及闪着危险亮光的墨镜,浮在半空中。
  「……」
  是那个男人。此时仍同样躲藏在稻草堆中的小狮子,有如发现天敌的幼兔般,害怕得浑身颤抖。根据沙克所说——那个人应该叫做多加墓。
  「喂喂,别不理我啊,这样很可怜耶。」
  他用双手抱着塑胶水桶,并将饲料倒在为防止地面弄脏,而在围栏角落准备好的盘子上。现在是晚餐时间,这座动物园里,狮子的食物规定为四公斤的马肉与二百公克的马骨。
  斑斑看也不看饲料,一直怒视多加墓。
  对曾经在故乡的大草原被人类攻击,而被关入这座动物园里的斑斑而言,与人类说话简直叫牠恶心得想吐。
  不过——
  「正确来说,并不是说『人话』。」
  多加墓抽动了一下,觉得很有趣地歪着嘴回头看向牠们。
  虽然觉得这张脸很讨厌,但斑斑决定不去多想,直接向他说明。既然已经被听到,也就毋需再隐瞒下去,而且牠也想从这男人身上索取一些情报。
  「我们褐色皇帝的血脉,能与所有的动物交谈。」
  所以——必须先引起他的兴趣。
  「啊,不过俺先声明,并不是每头狮子都有这个卓越的能力哦——只有我们可以——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但只要俺吼个几声,就可以转换成人类的语言传达给你。同样的,你的语言也会变成狮子的吼叫声!换言之,转换成连俺也能理解的语言。」
  这就是能够与所有动物,意志相通的褐色皇帝血脉。
  即使是同一种族,不同国籍就说不同语言的人类。
  哪一方才是世界的支配者——不对,哪一方才应该成为世界的支配者,再清楚不过了吧?无法与动物心灵相通的人类,藉由饲养与残杀动物来支配世界。并用水泥与沥青集中起来的城市,将动物隔离与管理,只有人类能够自由生活!这般扭曲的秩序,势必有一天会破裂殆尽。不久的将来,人类肯定会被自然的真理给逐出这个世界。然后,地球就会成为动物的世界。斑斑觉得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静曾说过,希望有个人类与动物和平共处的世界:不过,无法与大自然共存的人类,根本没必要存在于这个地球上,斑斑想。斑斑痛恨人类。
  不可一世的褐色皇帝血脉,绝不会允许这样不自然的世界。总有一天,沙克会重新站起来,建造一个比人类扭曲的世界还要幸福美好好几倍的王国。
  斑斑翘首盼望这天的到来。
  那个王国里——牠并不冀望自己能够成为沙克的新娘。不过至少,能成为沙克的手足帮助牠,希望不是在这个扭曲的世界,而是在大自然的世界里,待在认同自己的沙克身边。
  那是斑斑最大的期望,斑斑就是怀抱着这个梦想,活到现在。
  斑斑依旧瞪着在浅色墨镜中眯着眼的多加墓,看了看躲在稻草堆中,瑟缩发抖的小狮子后,责问道:
  「喂,俺问你!你对这孩子做了什么?为何牠会如此害怕?难不成你打了牠,对牠做了很过分的事吗?你们人类都一个样,又不是想吃我们,却没来由地将我们打得遍体鳞伤……」
  斑斑身上无数的伤痕,在幽暗之中如火炎般通红。多加墓耸耸肩,看着斑斑不怀好意地笑着。
  「真伤人呢,妳觉得我是这种人吗?」
  「废话,你看起来就是这种人!」
  多加墓不去理会斑斑危险的口气,自顾自地喃喃道:
  「会说话的动物,还真有趣呢!客人说不定会蜂涌而至!不过,要让谁跟小姐说什么话啊?又不能将小姐移到别间围栏去……」
  斑斑狐疑地看着自言自语的多加墓,但他似乎在想什么,就这样走出围栏。为了向他问个清楚,斑斑追了过去,却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而僵直在原地。
  「别追了。」
  刹那问分不清是谁的声音,斑斑看了看伯爵,但牠一看到可怕的人类进来,就滚到角落装死。虽然有点蠢,但这方法是牠得以长年存活下来的秘诀,所以也不能小看牠。
  不管了。
  既然不是牠的话,那就是——
  「多加墓是个危险的男人,他无论伤害谁都无动于衷。白狮子姐姐啊!谢谢妳替我担心,但别再追究下去了。」
  「小艾,是妳吗?」
  斑斑看向稻草堆,但稻草只微微动了一下。看来,是牠在说话。因为口气有点粗鲁,所以一时问没察觉到是那胆小的幼狮所说的话。 。
  斑斑感到疑惑,索性先不去管多加墓的事,而来到牠身边。
  「小艾,妳解释清楚一点吧!我们不会伤害小艾的。无论是俺还是沙克都站在妳这边……虽然不晓得伯爵是不是?」
  「为何唯独将吾人排除在外?」
  重新活过来的灰鸟伸了伸懒腰,有些不服气地嘎嘎叫。
  斑斑不屑地咋舌,看也不看地迳自吼叫着:
  「真吵耶,你这没用的鸟。装死还装得真像嘛!像你这种没用的家伙啊,就算同伴身陷危险之中,你也会为了保命自顾自地逃走吧!」
  「哎呀,别这么说嘛!别这么说!真是令人遗憾。当沙克大人遇到危险时,吾人的嘴巴立刻变成利刃,把敌人杀得片甲不留啊!若是斑斑就不管妳的死活了。」
  「想死吗?」
  抛下这句话后,斑斑将多加墓忘记带走的水桶,用前脚一踢,撞到了伯爵。
  接着转向稻草堆,对那名叫小艾的小狮子轻声说:
  「总之——妳可以不用再害怕了。俺会保护小艾,因为妳是俺的同胞啊!不用再因为那些可恶的人类害怕到发抖了。」
  「……」
  听到牠这番话,小艾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最后,喃喃自语:
  「请问,人类是不是——被动物所憎恨呢?」「什么?」
  小艾的这句话让牠感到有点奇怪——斑斑歪了歪头,而小艾似乎在想些什么似地,沉默不语。
  ◆ ◆ ◆
  「动——物——园——」
  电车响起快乐的歌声。
  「人类堕落成野兽!牺牲生命互相杀戮!无法期待明天,枪炮四射的战场就是我的动物园——啦啦啦!猪去死吧!狗去死吧!大家全都死光光!啦啦啦!」
  「凶华,妳想被刺死吗?」
  今天是周末的星期天。
  除了因工作繁忙而抽不开身的银夏之外,乱崎一家的每个人,都兴直米烈地乘坐电车,前往目的地世界七大动物园,坐电车要花二十分钟,所以就这样一边带给周遭的人困扰,一边移动。
  虽然凰火担心,让很明显不是人类的雹霞与帝架他们坐电车妥当吗?一旦大大方方坐上去后,竟然没有人出口抱怨。只是其他的乘客会远远看着他们,或偷拍他们,吱吱喳喳地对他们指指点点。
  因为「和乐家族大作战」是一项秘密的作战计画,所以也不能太招摇以免变得太有名。不过,原本以为只是坐电车移动,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骚动才是,最近的判断标准实在有些天真,凰火想。
  「凶华,给我乖乖坐好,还有,别再唱那么可怕的军歌了。」
  「什么?」
  双膝跪在电车垫子上,眺望着窗外流动景色的凶华,嘴巴呈「︿」字型,不满地抱怨着:
  「可是凰火啊,好不容易才可以全家一起去动物园玩哦!而且不像之前的游乐园一样有别的目的,所以想要由衷地尽情玩耍,也是天经地义的吧?这个战争要持续到何时!我的生命能延续到何日!」
  「虽然我能体谅妳的心情,但别再唱这种会让人反感的歌了。」
  「对了,凰火,银一为什么不参加呢?」

  坐在凰火旁边,读着优歌拿来的动物园简介的千花,一脸落寞地问道。她对乱崎家长男银一!银夏有着特殊的感情,这是众所皆知的事。
  「这个嘛——」
  凰火一边拉着凶华的耳朵要她安静,一边为了让千花打起精神,开朗地回答:
  「因为银夏说最近工作很忙——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因为银夏是店里的红牌嘛,就算突然说要请假,店里也未必会准假啊!」
  「这我晓得。」
  千花不高兴地嘟嘴嚷嚷道:
  「银一最近变得很难相处,总觉得在一起的时问变少了……」
  「也许银夏也到了反抗期吧!」
  凶华颇有感触地表示,凰火则眯眼看向她。
  「凶华,银一好歹也是二十三岁的社会人士了——年纪比妳还大,怎么还会有反抗期?」
  凰火说完,凶华用手拨拨她特有的蓝色头发,微笑说:
  「呵,我说凰火啊,人类无时无刻都有反抗期的啦!这是对如天神般伟大的双亲啊……」
  「啊——千花,借我简介好不好?」
  「好啊,爸爸。啊——不小心喊你爸爸了……」
  「没关系啦!没关系的,千花。」
  「我说凰火啊,不觉得最近你变得很冷淡吗?为什么都故意忽视本姑娘凶华呢?我要哭啰!你忍心让甜美可爱的老婆哭泣吗?」
  凰火看了看满脸通红的千花,以及狠狠瞪着自己的凶华后,索性乾脆把目光栘至简介上。昨天虽然上网查了一下,但还是有必要将概要记在脑子里。只要稍有不慎,说不定平冢雷蝶又会趁机作乱了。
  凰火边想边仔细研读简介内容。
  世界七大动物园。
  东边设有餐厅以及游泳池等娱乐设施,西边则是动物园的复合型娱乐设施,所以这座动物园似乎
  平日便人潮汹涌。以规模来看,不大也不小,跟一般的动物园大同小异。
  「帝架,我问你,所谓的动物园,就是有很多动物在里头吗?」
  「因为是动物园,所以有很多的动物哦,姐姐。」
  「是吗?嘿嘿,好期待哦!可以看到大一堆我想看的动物耶!像是长颈鹿、河马、老虎、大象。」
  次女优歌乐不可支地数着所有她知道的动物名,她坐在——趴在摇晃的电车地板上的狮子——帝架背上,兴高采烈、劈里啪啦地说个不停。平日个性胆小害羞的她,今天竟饶舌起来了。看来优歌真的非常期待动物园之旅呢!
  可是,不知帝架是否因被骑着而感到难受,牠忧郁地叹了口气后,对她说:
  「姐姐,不是已经说了好几次吗?我辈并非椅子。站的时候还可以忍受,但趴着的时候骑在身上的话,肺受到压迫会喘不过气来的……」
  「熊猫、食蚁兽、大猩猩、无尾熊,啊,还有……」
  「啊,姐姐,妳没在听吗?真少见呢!看来我辈的背部真的很舒适。这在某种层面上算是种荣耀,父亲既然要我达成姐姐所有任性的要求……那就忍耐一下吧,可是,好痛苦……」
  「帝架,不用牺牲生命来听我的话啦!」
  凰火叹气,劝着脸色发青的帝架,而几乎同一时间——
  「看到了!」
  一直默默望着窗外的乱崎家三男,生物兵器——雹霞轻喊着。他的视线前方——世界七大动物园巍峨耸立。
  ◆ ◆ ◆
  「?」
  接着——凰火的思绪突然中断。
  他还记得下了电车,稍微休息一下后,买门票进到动物园的事。优歌冲到入口附近的小熊猫围栏前,帝架仔细地向她解说,连千花用手机拍照的情景也看见了。
  然后,因为凶华不见人影,所以凰火四处找寻她的身影,发现她正拿着一个看似很重的东西,向这里一挥。
  「来吧!快乐的游戏开始啰!」
  凶华说的彷佛是动作片里的反派人物台词。
  回神时,凰火正一个人独自坐在长凳上,头部感到剧烈疼痛,似乎是被打昏后被放到现在。家人们都跑到哪里去了?那个笨蛋女人又想搞什么花样?
  「真受不了。」
  他郁闷地看看四周,竟发现凶华就坐在他旁边。
  「凶华?」
  凰火用两手捧起了她。
  「凶华,妳怎么变得那么小?」
  凶华虽然二十岁了还很娇小,但从没如此小过,小到用两手即可捧起来,大小就跟一般布娃娃差不多。二头身的凶华用圆滚滚的大眼睛抬头看他后,点点头。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我快要发火了!」
  「真是任性的家伙啊!」
  小个头的凶华被凰火举起来,轻放在他的膝盖上后抬头看着他。嗯,到底该从何说起呢?
  「我是小小凶华。」
  「小小凶华?」
  不祥的名字。
  「那是什么,难道妳不是凶华吗?小小凶华又是什么?」
  「呼。」
  她点点头,看来并非是凶华缩小了,而是另一个个体的小小凶华,表情依然目中无人。
  「人生有很多种,凶华也同样不只一种。」
  「那妳说,她本人跑到哪里去了?竟敢把我打昏丢在这里。」
  凰火轻声细语地笑着说,太阳穴却爆出青筋。小小凶华点头回应。小小凶华刹那间僵硬不动,接着听到那不可一世的熟悉声音,取代了原本稚嫩的语气。
  「哇哈哈!看到了吧!听到了吧!魂飞魄散了吧!」
  小小凶华终于张开紧闭的尊口。似乎是从远距离播放,小小凶华将声音传了过来。其实就算不特地使用小小凶华,她也能够用「行动电话」这个能力来作心电感应,这大概又跟往常一样,是个毫无意义的表演吧!
  「是凶华吧?妳又在搞什么鬼东西啊?」
  脸色愈来愈难看的凰火责问她。不知是因为凶华没看到凰火已经在生气,还是因为距离太远而放心不为所动。
  「哎呀,别紧张嘛!首先先向你说明现状吧!现在在你身边的,是可爱得不得了的小小凶华,是由本姑娘凶华做远距离、自动操作的『本姑娘凶华虚拟人格』,本姑娘凶华都能够一一见到那个小小凶华的所见所闻!」
  凰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用护身用小刀,狠狠刮着掉在附近的空饮料罐,刺激小小凶华的耳膜。
  吱——
  「哇啊啊啊!」
  小小凶华浑身痉挛,而凶华则放声尖叫。
  「混帐、王八蛋!竟敢给我听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人家只是小小捉弄妳一下啊,Honey!妳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只剩下我一个人?妳把孩子们丢哪去了?」
  他冷淡地问道,凶华突然压低声音郑重表示:
  「我说凰火啊——即使是天上天下、全知全能的凶华,也有三样东西始终搞不定。」
  这家伙突然在说什么啊?凰火歪着头,满腹疑窦。
  「是什么?」
  「鸭川的水、骰子上的点与僧兵。」
  「……」
  「嗯,这是有点高难度的装傻,就是缣仓时代的白河法皇!」
  「别装什么傻了,给我好好说清楚!」
  被泼冷水的凶华嘟嚷:
  「唔,真拿你没办法。那我就跟你说吧!本姑娘凶华最搞不定的东西——总是不照我的意思,第一个就是你啦!凰火。你永远都不会顺本姑娘凶华的意!」
  「若照妳的想法去做的话,人生会被毁掉啦!」
  「第二个是……」
  凶华不理他,欲言又止地接下去说:
  「这个嘛……」
  「干嘛卖关子啊,快说啦!虽然我也没什么兴趣。」
  「嗯,就是啊,我的体型!」
  凰火催促着,凶华回答的声音难得如此小声。
  「身、身高啦!」
  声音愈来愈小。
  「还有胸、胸部的大小。」
  「啊,原来是指这个哦。」
  「干嘛马上就认同啦!」
  明明是自己将这些缺点说出来,自己却反而火冒三丈,凶华咆哮大喊:
  「再过些时候就会变大的啦!一定啦!一定会的啦!」
  「都已经二十岁,成长期也过了吧,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凰火小声地自言自语,并催她说出最后一个。
  「那,第三个呢?」
  「过去。」
  尖牙利嘴的凶华只抛下这一句。过去,那绝对是没有时光机就无法重新再来一遍的事,不过,凶华到底想要说什么?
  凰火边想,边等她继续说下去。
  过了一段安静的时间。由于今天是假日,所以动物园来了很多家庭,到处充满孩童的嘻笑声以及动物的叫声,热闹非凡。
  放眼所及,到处都是一问问的围栏、大型看板以及充满南国风味的植物。
  「四月。」
  过了一段时间,凶华再度出声:
  「你与本姑娘凶华玩了一个游戏。还记得吗?没错!想忘都忘不了,那是本姑娘凶华与孩子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本姑娘凶华当时提议跟你玩游戏,以孩子们手上的臂章为记号,用小孩探测机寻找他们,以找到的孩子数来分胜负。」
  「啊——」
  这么一想,的确有这件事。当时因为还没中凶华的毒,凰火脑袋里尚有应有的常识,所以在街上看到帝架与雹霞在战斗时,还吓到快要昏过去。他想起来,他们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寻找连长相都陌生的孩子们。从那天起过了七个月,已经超过半年以上。
  内心泛起一阵感慨,突然,凶华用低沉恐怖的语气问道:
  「凰火,你还记得那次游戏的结果吗?」
  「咦?哦,记得。我找到优歌、雹霞与帝架,所以是我赢了吧?因为那时千花还没加入我们家,所以妳只找到月香跟银夏两人,因为知道输给了我,所以耍赖说;这次的胜负无效气。」
  「……」
  「……」
  「有时候啊,凰火。」
  短暂的沉默里隐含了微妙的杀气,凶华竞用温柔的语气,小声对他说:「本姑娘凶华,最讨厌输给别人了。」
  怎么了?
  怎么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过去!因为是过去,所以已经无法重来,过去已经完全结束了。可是啊!凰火,本姑娘凶华发现有个一雪前耻的方法哦!」
  「也就是说?」
  愈来愈明白她的意思了。莫非——
  「即是……」凶华激动地放声大叫:「第二回合!夫妻对抗抢夺小孩大作战!」
  听到这句话,凰火感到忧心仲仲。看来她因为输掉了那个缠人的游戏,所以怀恨在心。凶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利用跟当初相同的游戏赢过凰火,来报仇雪恨。难道这家伙不能普通地逛逛动物园吗?
  凶华很满意地开始说明:「我已经让孩子们自由地去逛逛动物园了。接着,跟前一回的游戏规则不同,寻找孩子的人并不是我们夫妻,而是只有你!时间限制在正午时分。银夏因为工作没有来,所以孩子有五人!规则是,只要你找到三个人,就算你赢,倘若只找到两个人,就是本姑娘凶华得胜!你至少要在中午之前,疯狂地拚死拚活找出孩子们!呵呵!哈哈哈哈!」
  看到凶华恶人般的笑声,凰火感到心头一怔。
  规则既然全改,那不就是另一种游戏了吗……
  总而言之——必须尽其所能,在中午前将全部的孩子找出来才行。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配有一个小小凶华,所以能够掌握住行踪,至少不会迷路吧!那么,我期待你会努力奋斗到底啰,达令!附带一提,若输了的话,你就要跟上次一样,过着家犬一般的日子哦!」
  想说的都说完后,凶华的声音变得小声,而眼睛啪地睁大的小小凶华抬头看着凰火。反正,凶华就算输了,也不会承认自己失败吧!就算得胜又没什么奖品,真是有够麻烦!凰火边想边叹气,一把抱起了小小凶华,站稳之后便往动物园迈进。
  ◆ ◆ ◆
  「啊。」
  雹霞立刻被找到。
  因为他实在过于醒目。三年前,于异常人工生命开发研究所诞生的他,是世上最强生物兵器。他就是乱崎家的三男,雹霞。以黑色盔甲包覆的巨大身躯,内藏了大量的各式武器,他的脸没有眼耳鼻口,平滑如圆球。这般长相如异形的生物,此刻正悠闲地坐在草原上,轻轻抚摸着小羊,这副模样想不发现他都难吧!
  这里是片广阔的草原。
  高度到凰火腰间的围栏围住了这个广场,那是为防止游客进入所建的设施。围栏里有大批羊群毫无戒心地吃着青草,雹霞也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抚摸着纯洁无垢的动物们。
  真难得呢!凰火看着雹霞心中暗忖。由于人类的城市里居住的大都只有人类,所以说不定这是雹霞第一次看到除了帝架以外的动物。
  咩!咩!羊群软绵绵地叫着。
  有如来自深山的巨大未确认生物(UMA)般,可疑地坐在那里的三男,凰火就这样抱着小小凶华,身体挺出围栏向他挥手大喊:
  「喂!雹霞!」
  坐在远处的雹霞听到声音,顿时抬起头来。大批羊群同时胆战心惊地朝这边看来。
  「咦?」
  这反应让凰火哑然失语。羊群们似乎在确认什么地安静了数秒后,接着竞像是害怕什么东西似地猛然狂奔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
  天摇地动般的奔跑声。
  「啊——」
  悠闲坐在草原正中央的雹霞,瞬间陷入灾难之中。
  他先被一只羊给撞倒,接着又被跑得忘我的大批羊群给狠狠辗过去,雹霞黑漆漆的身体已经完全淹没在一大片的白色羊群之中!
  「哇!哇!」
  凰火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嘴巴惊讶地开开阖阖。为什么羊群会突然奔跑起来呢?
  「哎呀,这样不行哦!客人。」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凰火往旁边看去。那里有个男人正坐在围栏上,懒洋洋地喝着罐装饮料。虽然他全身饲养员的打扮,却戴着闪烁暗光的墨镜,与一身装扮很不搭调。
  他懒懒地伸出脚,往栅栏用力一踢。凰火这时才发现那里有个大看板,上头用红字写着:「请勿大声喧哗、任意喂食!」的警告标语。
  将饮料灌入喉咙后,饲养员叹着气说:
  「……首先。」
  他并没有看着凰火,只是自顾自地嘟嚷抱怨:
  「真是悲哀啊!明明是对身体健康有益的青菜汁与豆浆,为什么会那么难喝呢?一难喝就会感到烦躁,反而对心情的健康有害吧!」
  仔细一看,那男人嘴里喝的是写有;「青菜汁。豆浆每日元气」,一看就晓得与美味搭不上边的饮料。
  虽然他口口声声抱怨难喝,却没扔掉继续喝下去。
  「客人,说话太大声的话,羊群可是会被吓跑的哦!请注意一下。」
  自言自语完后又对凰火说话,所以他不由得低头赔罪:「是的——真是抱歉。」
  「嗯。」
  饲养员仍不看他,大手一挥,轻松跳下栅栏,却踩了个空差点跌倒。凰火手伸过去扶他一把,胸前挂着「多加墓」名牌的男人,报以浅浅一笑:「啊!谢谢。」
  「你的!眼睛?」
  听到凰火不经意的声音,感到惊愕的多加墓,顿时露出惊慌的神色,却又马上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容。
  「啊,因为出了点小意外,视神经受伤了——在黑暗的地方还没关系,太亮的话就会看不清楚了。」
  小声回答后,轻轻推开扶着他的凰火,并背对着他。男人喃喃地接着说:「桃草当家他——即使自己变成了这副德性,也对我不离不弃。所以一定要报答这份恩情才行啊……唉,真是悲哀。必须要将义气与人情放在天秤上!在这世上义气还是比较重的。」
  听完这番有如自嘲的话,凰火像是听到熟悉的单字而喃喃自语:「桃草……」
  多加墓只看了他一下,又立刻闪开——不知是否因为眼睛不便,所以他步履摇晃地消失在人群凰火凝视着他的背影,突然察觉身后有人而回头看去。「爸爸。一乱崎家的三男,现在全身都是羊蹄印。
  他难得用发抖的声音,小声说:「动、动、动物——好、好可怕哦!突然就跑了起来,害我被踩成这个样子!」
  「啊,嗯,雹霞好可怜。」
  凰火连忙握住双手不住发抖的雹霞,看来他的心理受到严重创伤了。
  「你没事吧?对不起,是我惊吓到丰群了。来,握住爸爸的手,别伯了,别伯了。」
  凰火一边轻声安慰,一边再度找寻多加墓的身影,但那个怪异的饲养员,已经完全离开视线范围。
  ◆ ◆ ◆
  可爱动物园区。
  位于动物园一隅,里头有兔子、乌龟、小猪等乖巧且无危险性的动物区域。对于平日不常有见到动物机会的现代孩童面言,是相当受欢迎的地方!
  咬。
  「……」
  有只可爱的兔子正咬着凰火伸出去的指尖。
  「?」
  由于太出乎意料之外,凰火一时间停止不动。沉默不语,只是盯着一直咬着自己手指不放的小兔子,最后痛觉传到脑里才惊醒过来。
  「呀!竟然咬我!」
  凰火大力甩手,但小兔子却紧咬手指不放。
  「哇,好像很痛的样子。」
  稍微好转的雹霞,恢复到平日的态度,心疼地表示。由于兔子的前齿很锐利,手指简直要被咬碎了,所以无比疼痛。
  虽然很想设法甩掉兔子,但大批的兔子、仓鼠、松鼠与雪貂等动物,一副「这家伙只不过是我等之中的小喽啰,现在才是真正的战斗!」的表情,从各处涌上来围攻着凰火。这是怎么一回事?
  「所谓的互相接触(注2),就是战斗吗?」
  虽然了解动物们的实力,但看到童言童语的雹霞完全没受到攻击,就觉得有点不爽。凰火忍受不住了,所以快速爬上雹霞的身体,远离已经爬到自己肩膀上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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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2 互相接触:可爱动物园区的日文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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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爱动物们彷佛异生物般地狠狠瞪着凰火,在雹霞周围钻来钻去,愤恨地向逃到牠们碰不到的位置的凰火不停咆哮。
  「爸爸为什么会被动物憎恨呢?」
  「啊,我想到了,应该是因为那个原因吧!因为我在灵异现象对策局时,解决了许许多多的怪物……但不晓得,事到如今为什么这些小动物会来找我报仇?」
  紧抱雹霞脸不放的凰火,以相当落魄的姿势悲叹道。
  「咯咯咯咯,好玩好玩。」
  传来气质高雅艳丽,但又诡谲怪异的女人声音。可爱动物园区里,有模拟洞窟的建筑物,为了气氛营造,连内部灯光都使用媒油灯。在一片幽暗灯光的深处,七彩亮光一闪一闪。
  因为炫目灯光而眯起眼的凰火,听到某处传来愉快且熟悉的声音。
  「吓到了吗?吓一大跳了吧?呵呵呵,看到你沮丧的表情还真乐开怀呢!我也愈来愈了解母亲老爱捉弄你的心情了。哈哈,呵呵呵!」
  「这声音是——」
  雹霞望着有如整装待命般的士兵,排排站好的小动物们,喃喃道:
  「难道是月香?」
  「没错。」
  「妳在做什么?」
  仔细一看,在可爱动物园区深处,被光晕团团包围的月香,如女王般悠哉地地受到小动物们的叩拜。虽然牠的外表是只巨大水母,但却是乱崎家拥有不明力量的谜样三女。
  牠挥了挥触手,向那些仍狠狠瞪着凰火的小动物们下令:
  「嗯,已经够啰,我笑的很开心。差不多该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做那些让表现出疼爱模样的无聊人类心情愉快的垃圾工作。」
  小动物们很听话地各自回到自己的围栏,也一改直至目前充满杀气的表情,变得温驯可爱,毫无意义地用可爱的动作开始啃食饲料。真是可爱的不得了。温驯迷人!但只要一想到这些家伙刚刚那般狰狞的面孔,就觉得可怕。月香无视于重力,轻飘飘地飘浮于半空,一边旋转边慢慢靠过来。「呵呵,动物还真的是无比可爱呢!」「我在几分钟前也是这么想的。」
  凰火口气惨淡地表示,他终于从雹霞身上下来,并看着月香:
  「对了,月香——原来妳会说话啊?」
  「唔?」
  月香弯了弯触手,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后回答:
  「你不晓得吗?」
  「当然不知道啊!我已经觉得帝架是稀有动物了,难道动物都能像这样说话,只有人类不知道吗?」
  由于凰火目击平日看不到的「小动物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禁满腹狐疑,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月香贴在雹霞的肩头,触手晃啊晃的。
  「不对。唯有帝架那一族的血脉,才能与所有动物对话。我的话则是!该怎么解释呢?就是从身体释放出的微弱电波干扰对方的脑波,刺激语言中枢,使用『超秘技』来传达我想说的话。」
  「我并不满意那有如少年漫画般荒谬离奇的解释……这是骗人的吧?」
  他怀疑地低声说完,月香又发出令人发麻的笑声:「可是父亲——动物会说话有何不妥吗?为何要害怕?为何要畏惧?咯咯咯!」
  月香笑的一派轻松。
  「因为不会说话就轻视牠们,并照自己的意思对动物为所欲为——人类难道不担心牠们有一天会来个大反扑吗?」
  说完,月香不客气地拍拍凰火肩膀。
  「也罢,我的事你就别在意了。你想想看,因为我是个奇怪的美眉,所以所做的事也不会很奇怪吧?」
  「不要自己说自己奇怪啦!」
  第二回夫妻对抗抢夺小孩大作战。
  凰火发现两名孩子,不过,精神似乎已经到达极限了……


  第三乱 红白柑问的斑斑(后篇)
  2063年11月3日 记录者 GIINKA众
  (当月课题/我最重要的人。)
  虽然常常说客人如天神般伟大,可是并非所有伟大的天神都如此善良吧?像今天如同往常般,在人妖酒吧招待客人时,就来了一名讨人厌的「奥客」。
  就在上个月底的时候,全家不是放我一个人,跑去动物园逍遥,之后又立刻扬起轩然大波:因为卷入那件事而受到很大的伤害,被动物们群起围攻?
  算了,我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吧!只要我巧笑倩兮地斟酒,对方就会得意忘形地想大喊大叫把动物都杀死啦,或是跟个普通的人一样,普通地过生活什么的。
  只有人类生存的世界绝对有违自然法则,若体验到那个事件的话,就应该能够完全理解了吧?
  况且——大多数人都认为像我们这种人妖并非普通人,「普通」人总是带着有色眼光嘲笑我们。无论是动物或人妖,都很认真努力在生活啊!希望大家别看不起我们!
  最后,那个客人,因为害怕猫耳少女的美露咔哆比妹妹,所以当场大吵大闹地大骂她。疋怪物什么的,害得美露咔哆比妹妹哭得好伤心,这也导致朵琳达妹妹火冒三丈,要大闹的客人负起责任来——被狠狠地打死了,真是可怕!
  只有自己才是「普通一的,剩下的不是敌人就是可利用工具,实在无法忍受这种自私想法。十月底的那件事,就是上天给予那些「普通一人的责罚,不是吗?
  哎呀,怎么会这样?重新看了一遍之后,发现银夏难得如此认真的说教?对——不——起啦,真是好害羞哦!嗯,还是赶快再胡言乱语来平衡一下吧!内裤!内裤!啊,我好像把当月课题的事给晾在一边了!真抱歉唷!那么,人妖酒吧「Vigo」的每个人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当然我也最喜欢家里的每位成员了!Love you!那么,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〇唔,虽然我试着将文字重新排列看看,或用各种不同方式来阅读,看来信里真的没有隐藏「最重要的人是千花」的暗号……我果然对银一而言,一点都不重要……说什么也很喜欢家里的人……银一果然只把我当成家人看待而已……唉,真忧郁。千花。
  〇姐姐——我最喜欢姐姐了!最最喜欢姐姐了!优歌。
  〇谢谢妳,优歌。可是,我所指的「喜欢」,跟妳所渴望的「喜欢」是不太一样的。千花。
  ——摘录自大日本帝国灵异现象对策局公认特殊作战执行家族 乱崎家的日记——
  「哦——」
  乱崎千花玩得非常开心。
  「耶——」
  这次能够去动物园玩,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优歌。与她唯一真正有血缘的姐姐千花,相当能体会她渴望来动物园玩的心情。
  「哩——」
  那里空无一物。
  千花想起了姬宫——自己与优歌真正的家庭。那里并没有什么好玩的、有趣的、令人喜欢的游戏或娱乐,什么都没有。
  「哈!」
  所以对优歌来说,能够像这样步行在一般的动物园里,应该非常幸福吧——当然自己也同样这么想。可爱无比的动物,奇珍异鸟,冲上云霄的晴朗天空,没有一片乌云。嗯,心情真舒畅。
  「大姐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
  突然有人从背后扑上来,吓得千花失声尖叫,胆子都掉了一地。千花转过头,看到站在那里的熟面孔,又令她再度吃了一惊。
  「小静?」
  「是的!」
  站在那里的是,千花所上的千金学校——五重必杀学园的同班同学,也是千花的朋友,罪木静。总是沉着稳重的少女,因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千花,而兴奋不已。
  「大姐大姐大姐大姐大姐!」
  「够了啦!」
  千花被她紧紧抱住不由得发出悲呜。不晓得什么原因,罪木静总是用这个令人胆寒的称呼来叫自己,只要一不注意就会被这样紧紧拥抱,被抱得喘不过气,而且好丢脸。
  「等、等一下啦!放开我啦!别这样,大家都在看我们了!」
  千花晓得四周的人正露出好奇的眼光望着她们。千花其实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特别是带有嘲讽或恐惧之类,含有负面感情的眼神。因为在姬宫家时,这样的眼神直接等同于暴力。
  总而言之——
  「大姐——」
  「呃——」
  因为自己的个性所以将静推开,千花马上理了理皱掉的衣服。她讨厌周围好奇的眼光,因此便拉着静的手,走到最近的长凳上,瞪着她问道:
  「我问妳,静,妳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吓了我一大跳呢!」
  「咦?」
  罪木静终于回归了平静,所以沉稳地微倾着头。
  「我没说过吗?大姐。我现在在这家动物园打工啊?妳看妳看,这是饲养员的制服。」
  看到静指着那一套朴素的制服向她解释,千花愕然地睁大双眼:「对了,这么说的话!在学校时妳好像说过,我忘了。这是制服吗?的确有一股动物味道……」
  「这味道香吧——呼呼。」
  「别这样呼吸啦,好像变态哦!」
  千花边后退边嘟嚷着。
  「不过!假日还要工作真是辛苦了。」
  自己也找扮打工的工作看看好了,千花想。
  并不是没有兴趣,应该可说是非常向往。不过——千花跟优歌一样,无法适切地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在姬宫家时,不仅想要的东西部无法得到,连天真无邪的愿望都被践踏得一文不值,这种情况已稀松平常。即使到了现在——这种感觉仍挥之不去。不由得认为,自己是不是没责格要求什么。
  当千花郁郁寡欢地叹气之后,静给了她一个温和的微笑。
  「根本不会辛苦啊,因为这是喜欢的工作嘛!」
  静微微低下头说:
  「不过——正因为喜欢这份工作、喜欢这些动物,反而增加了不少烦恼……我因为很喜欢动物,所以才来这里打工的!可是,每次看见牠们困在围栏之中,落寞无助的眼神,就——」
  欲言又止的静,望着天空叹息:
  「唉,我肚子饿了。」
  「喂,话要说到最后啊,这样不是吊人胃口吗?」
  千花厌烦地垂下眉梢,而静只是闭眼笑笑说:
  「不了。若说出我烦心的事——大姐就会想办法解决,然后付诸行动吧?因为大姐很认真,又很体贴温柔。」
  「我一点都不体贴啦!干嘛,妳想找架吵吗?」
  当千花皱眉抱怨后,静恶心地「嘿嘿」笑了笑。表情却又突然变为严肃,盯着眼前人来人往的游客。过了一段沉静的时间,微风轻轻吹拂两人的发梢及衣襬。
  静终于落寞地呢喃道:
  「只要看到那些来来往往的人!」
  静的声音既小声又虚无。
  「便不由得寻寻觅觅,期望桃草姐会在这些人里头。大姐,先别管我的烦恼了,桃草姐……」
  她深吸一口气,泫然欲泣地说:
  「若再不找到桃草姐的话!」
  「小静。」
  没错。千花她们的好朋友桃草爱智,至今仍行踪不明。虽然向凰火提议,拜讬灵异现象对策局帮忙寻找,但至今仍没有她的消息。
  静立即收回落寞神情,摇了摇头,勉强露出笑容来掩饰:
  「真抱歉,难得大姐来动物园,我却尽说些扫兴的话!啊,对了,今天大姐是一个人来的吗?」
  「咦?不是的,是跟家人一起来……中午前自由行动,所以现在正一个人到处晃晃。」
  听完后,静开朗地牵起千花的手: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就由敝人罪木静带大姐到处逛逛吧!我觉得大姐好像还不太习惯动物园吧?那么,就由我来带大姐由里到外体验动物们的魅力吧!」
  「可是,小静,妳不是正在工作吗?」
  手被强拉着,千花虽然感到纳闷,但还是开口问了。
  不过静浅浅一笑,彷佛为了掩饰因为桃草不在而怅然若失的感觉,比平日还要精神百倍地说:
  「别担心,只有一下下不要紧的。那么,大姐!尽情享受这座动物园吧!」
  数秒后,千花对于没能坚决拒绝她的提议——悔不当初。
  ◆ ◆ ◆
  「哇啊啊啊!好恶心!别靠近我!」
  「咦?怎么会?妳不觉得这条蟒蛇很可爱吗?」
  「蛇!我最讨厌蛇了啦!别咬我!」
  「牠不会咬人的。妳看看,大姐也摸摸看啊,呵呵。」
  「不要碰我!好恶心!」
  上午十一点。
  世界七大动物园内,相当受狂热者欢迎的爬虫类区。
  乱崎凰火带月香与雹霞逛来逛去时,在有三条大蛇的围栏里,发现疯狂大叫的千花。总觉得好像不该靠过去,所以凰火让月香贴在自己肩上,牵着雹霞的手快速通过围栏前。
  「哎?凰火?为什么装作没看到?快救我啊!快救我啦!是她强带我来看这个黑黑的东西啦!」
  「什么黑黑的东西,这样对蛇先生很不礼貌哦!那我给大姐看看比较温驯的一面。蛇先生,来,啊——妳看,蛇先生也有蛀牙哦!动物也跟人类一样会蛀牙呢!感觉好亲切哦!」
  「黑色的牙齿!好恐怖啊!」
  将约两公尺长的蟒蛇盘在身上,一脸笑咪咪的饲养员少女慢慢靠近千花。不知是否因为坐在地上,千花的双脚抖个不停,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凰火也终于看不下去,停了下来,轻轻敲着网状的围栏。
  「妳在做什么?千花。那女孩跟蛇是妳的朋友吗?」
  「蛇就别提了,我还以为这女的是我朋友呢!但她背叛我了!」
  「咦?我们不是朋友吗?大姐,我们是好朋友吧!」
  「朋友!我们是好朋友,所以别让蛇靠过来啦!」
  花容失色的千花,持续疯狂尖叫着。
  ◆ ◆ ◆
  因为找到了雹霞、月香与千花三名孩子,所以这次的游戏又是凰火拔得头筹。凰火一边想着下午要跟家人一同逛动物园,一边在餐饮店享用午餐并买了野餐垫,来到适合的广场上。
  他与雹霞二人摊开垫子,将热呼呼的便当放上去。之后再叫来凶华、优歌跟帝架他们,一起在这里吃吃喝喝就行了。好不容易全家人一起来到动物园,所以希望能够别再玩什么莫名其妙的游戏,普普通通地尽情享受一番。
  那个既是千花的好朋友,又是这座世界七大动物园饲养员的少女罪木静,因为尚有工作要忙,所以一脸满足地离开。留下来的千花白发凌乱,紧握着雹霞的手不住颤抖着,看来她似乎真的让蛇给吓坏了。
  「我啊,只是说了想靠近一点看动物而已,结果就被带到没有动物的围栏里,正觉得纳闷时,突然蛇就从正上方掉了下来。没想到竟然是蛇,人家想看的是像犰狳之类的可爱动物嘛……」
  「唔,真的很恐怖呢,姐姐。我也被羊群踏过去了,好恐怖哦!动物真可怕!」
  雹霞坐在野餐垫上头,对于千花的话心有感感焉地点头附和。奇怪?雹霞竟然叫千花「姐姐?」
  凰火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也就不在意了。
  月香在那次之后便不再说话,牠跟平常一样伸出长长的触手,将凰火的眼镜上上下下地推着,动作令人费解。
  总之,决定要与家人一起吃午饭的凰火,为了与凶华连络,凰火对着端坐在膝上的小小凶华说:
  「喂,小小凶华?」
  「干嘛?四眼田鸡。」
  四眼田鸡?听到这个奇怪的称呼,凰火立刻不悦地皱眉,但又马上轻声以对:
  「就是啊,我想要跟凶华连络!」
  一瞬间。
  「明明是猴子!明明是猴子!明明是猴子!」
  「妈妈!」
  从某处传来嚣张跋扈的声音,以及少女熟悉的惨叫声。凰火觉得有些不安,旋即从小小凶华传声过来的方向看去。平凡的动物园——世界七大动物园里也不会缺少猴山,园里有许多日本猴栖息的人造猴山。其中一座猴山——「东山」的山顶上,有个熟悉的猫耳少女正站在哪里。
  她滚动着倒在四周的猴子,即使引起动物园游客们的注意,也毫不怕羞地大喊大叫: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上让本姑娘凶华来教教这些不懂道理的猴子畜牲们,什么是世界的真理!什么是最愚蠢至极的行为!向他人阿谀谄媚?不对!因拇自己的欲望而招来杀身之祸?大错特错!在这个世上,最愚蠢至极的行为就是忤逆我本姑娘凶华啦!」
  她的前方!两座巨大猴山的其中一座,「西山」的顶点上,一只眼睛被打伤,目中无人的猴子正抱着优歌吱吱大笑着。看来,这是一幅优歌被那猴子给抓住,而凶华试图抢回来的画面。八月份时,在那座鸟哭岛上,优歌同样惨遭猴于类的生物兵器绑架!优歌这女孩还真常被猴子捉住呢!
  凶华一副早就把跟凰火玩游戏的事忘得一乾二净的表情,直指着「西山」上的猴子破口大骂:
  「快把优歌还来,你这个臭猴孙!那孩子虽然到现在还不敢吃青椒!还不敢在夜里一个人上厕所!即使如此,她仍是可人儿本姑娘凶华的孩子啊!还有,虽然她睡相极差,常常早上是滚到地板上的睡样!也常常忘记带书包去上学!就算是这样!」
  「别说了啦,妈妈!够了!不要把人家的缺点大声说出来啦!」
  比起被猴子抓住,优歌反而更羞于凶华口无遮拦的发言。雹霞愣愣地看着她们的样子,朝向凰火问道:
  「爸爸,那个是在……做什么啊?」
  「竟然丢脸成这样,害我想装作不认识她们——」
  凰火无奈地叹着气,就在同时——
  「吱吱!」
  抱着优歌的猴子,挑衅地吱吱大笑,明显是看不起凶华。其他在牠四周的猴子们,也同样兴奋地拍着手、吱吱尖叫,嘲弄凶华。
  凶华气得满脸通红。
  「臭猴子!明明跟凰火一样呆头呆脑!明明跟凰火一样白痴白痴!明明跟凰火一样厚颜无耻!竟然还敢瞧不起本姑娘凶华!你这个凰火!臭凰火!」
  看着凶华把「凰火」一词当作辱骂人的单字,真正的凰火笑容可掬地站了起来,并解开护身用手枪的保险。「我去去就回来。」
  沉静的语气中杀气腾腾。虽然不晓得为何会发展成这种情况,不过必须要救出优歌,也要让凶华闭上嘴巴才行。当凰火推开围观起鬨的人群靠近猴山时,竟然发现一个熟悉的生物。勇猛威严的胡须,沉着稳重的瞳孔,美丽动人的褐色皮毛。那是帝架。乱崎家的次男,亦拥有支配所有动物之力,威严神圣的百兽之王。那只抱着优歌,应该是猴王的巨大猴子,震慑于帝架的气势而僵直在原地:另一方面,不知凶华是因为头上流着血,还是因为她在骂个不停,所以并未发觉到牠。
  「吵什么!」
  沉静却足以振动大气的声音。原本喧闹的猴子们、咆哮嚷嚷的凶华以及周围的每个人,瞬间噤声不语。怎么回事啊?
  对于这突然造访的寂静,凰火狐疑地望着帝架。其他的人类、猴子以及凶华,在场的每道视线均往帝架身上看去。猴子吱吱叫的声音明显变弱。帝架却不为所动,凶猛的表情里隐藏着温和。
  「是吗?这样的话,看来非得用我辈的利牙撕裂阁下不可了?」
  牠理所当然地表示。
  「那一位人类少女!是我辈的姐姐。」
  语毕,猴子齐声发出吱吱的尖叫,慌忙地冲下猴山来到帝架身边。并颤抖着双手,将一脸错愕的优歌恭敬奉上。
  接着又再度叫了起来,帝架看似听得懂猴子的语言,深深点头说:
  「不,不知者无罪。」
  一瞬间——帝架的眼神里透出如冰的杀气。
  「不过,对人类恶作剧,又引起那么大的骚动,阁下将自己理应保护的猴子们暴露于危险之中,其罪重无可赦。」
  猴子吱吱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趴在地面上做出谢罪的姿势。
  帝架歪着头说:
  「即使讨了人类的新娘,也不能成为人类啊!」
  「帝架——」
  为了抑住从牠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被救出来的优歌紧紧抱着帝架。帝架并没有看向她,迳自以令人胆寒的凶狠表情怒瞪着猴子。
  但却又立刻将视线撇开,轻声对浑身颤抖的优歌说:
  「姐姐,妳别这样阻止我,我辈什么也不会做的。」
  优歌的头朝向另一边。
  ◆ ◆ ◆
  「有一种叫狮虎的动物。」
  骚动之后,总算全员集合的乱崎一家,正坐在凰火他们已准备好的野餐垫上享用午餐。
  饭团塞得脸颊鼓鼓的凶华,对着因刚刚发生的事件而郁郁寡欢的优歌,说了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狮子与老虎——也就是Tiger,牠们结婚后所生下的小宝宝就是狮虎,分别继承了狮子与老虎的特质。由于狮子与老虎同属猫科动物,所以能够一起生小孩。」
  一边频频点头,表情趋于和缓的优歌,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歪着头问:
  「妈妈,小宝宝是从哪里来的?」
  凶华对于这个身为母亲,总有一天会碰到的终极难题僵硬了几秒后,以一副灵光闪现的表情正色道:
  「满月的夜里偷偷将头发种植在地面上,如此一来,隔天早上小宝宝的精灵就会出现啰!」
  话才说到一半,凰火狠狠将饭团往她嘴里一塞,要她闭嘴。
  「凶华,不要随便乱教优歌错误的知识!」
  凶华将饭团咬一咬吞下后才喃喃道:「因为本姑娘凶华也不晓得嘛!」
  接着她面向优歌,搂着她的肩膀微笑说:
  「优歌,这个对优歌来说可能有点复杂,等到优歌长大一点再告诉你哦。」
  「哦!好吧!」
  优歌疑惑地点点头后,用吸管喝着橘子汁。
  「那么——回到正题。」
  凶华抱着优歌的肩膀背向其他家人,小声地在她耳边灌输乱七八糟的思想。
  「老虎与狮子的小孩就是狮虎。那么,优歌我问妳,猩人是什么跟什么的小孩呢?」
  「猩人?」
  凶华一瞬间隔着肩膀看向凰火,之后笑咪咪地说出答案:
  「就是人类跟黑猩猩的孩子。妳知道黑猩猩吧?就是猴子啦!因为人类跟黑猩猩同属猿科,所以也生得出小孩!」
  「猫咪,人类是人科而黑猩猩属人猿科,所以——呃——」
  旁边的千花因为一时多话,而被饭团塞住嘴巴。但她不服气地将饭团吞下,轻蹙眉头的千花嘟嚷抱怨着:
  「虽然真的有狮虎的存在!但猩人在学术考量上是不可能的!呃——」
  饭团,饭团,饭团。
  千花被饭团塞得当场窒息昏了过去,优歌同情地看着她。
  「姐姐……」
  「总而言之——」
  塞入大量饭团逼千花闭嘴的凶华,拍拍优歌的肩爽朗地说:
  「人类与黑猩猩的孩子猩人,全都是智能不足,头脑比普通的人类还要笨。不过,也不能瞧不起牠们哦,优歌。猩人之所以那么笨,是因为牠们是猩人,所以也没救了,是吧?凰火。」
  「什么?」
  正在整理空便当盒的凰火盯着凶华。反正她的话都是胡言乱语,所以根本没在听。凶华深感佩服地频频点头。
  「唔——我总以为他不明事理、思想古板老旧、不懂得担心别人、呆头呆脑的,这么一想的话就能理解了,原来这家伙就是名副其实的猩人啊!」
  「猩人,那是什么啊?」
  没听到对话的凰火被搞得一头雾水。
  凶华不理他,仍对着优歌说:
  「怎样?这样想的话,无论那个人说什么也不会生气了吧?反而觉得身为一个猩人,还真是绝顶聪明呢!因为会说日文啊!了不起,了不起,凰火弟弟真是了不起呢!怎样?优歌,这是母亲今天所说,最如获至宝的一句话:『遇见笨蛋就当他是猩人』,这样人生就变得轻松多了吧?」
  「爸爸……」
  优歌宛如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双眼凝视着凰火,并轻柔地喃喃自语:
  「爸爸——就算爸爸是猩人,我也不会讨厌哦!虽然会感到惊讶,可是……因为爸爸就是爸爸,是优歌的爸爸啊……」
  凰火虽然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晓得优歌是大大误会了,所以大笑几声并抓住凶华的头说:
  「凶华妹妹,我有重要的事跟妳说,等会儿到教职员室来一下。」
  「呀!老师是大色狼。每次都这样把我叫过去,然后做出羞羞脸的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都已经道歉了,脸色别那么难看嘛!」
  凰火那有如般若般可怕的表情,让凶华不寒而慄。
  「真受不了。」
  对于无时无刻都令人难以招架的妻子,凰火叹着气,喝了口茶后看向四周:
  「反正,好不容易全家人到动物园来了,下午大家一起去走走逛逛吧!虽然凶华为了证明自己有多白痴而忙得不可开交,但妳若是愿意陪我们就是万幸了。」
  「总觉得你最近的话都很冷酷无情唷!」
  凶华不高兴地嘟着嘴,边抽着饭后菸边说。
  「算了——反正你就是这么爱抱怨,那下午大家就一起去玩哏!本姑娘凶华也有很多动物想看一看。像是北京猿人啊、尼安德塔人(注3)、南猿(注4)诸如此类的。」
  「为什么都是猿人?那些又不是动物,而且都已经灭亡了。」
  凰火虽然碎碎唸,却一如往常不去理她。
  ◆ ◆ ◆
  「你要俺让人参观?」幽暗的围栏中。一如往常趴在泥土地上的斑斑,瞪着单手拿着扫除用具,对自己说话的多加墓。
──────────────────────────────────────────────────────────────
  注3 尼安德塔人:Neanderthal,于德国发现,曾被认为是最古老的人类化石。
  注4 南猿:Australopi一heCuS,是最早在非洲发现的灵长类化石。
──────────────────────────────────────────────────────────────
「哎呀,表情干嘛那么恐怖?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穿着饲养员制服的他,嘴上挂着令人嫌恶的笑容。
  「妳晓得最近这家世界七大动物园的动物增加的事吗?」
  「嗯,饲养员也一样。怎么了?」
  斑斑为了不让游客们听到而小声地反问,且警戒地低声咆哮。多加墓看到这样的斑斑不由得耸肩,不知是他胆子太大,还是神经太大条,他毫不在意,开心地继续说着:
  「没错——虽然不能告诉你详细原因,但这座动物园增加了『必要』以外的饲养员与动物。虽然牠们的饲养费用——饲料、预防针、清洁用具等都一一增加了,但收入并没有改变。」
  多加墓大剌刺地转向斑斑,露出轻浮的笑容:
  「这样了解了吗?再这样入不敷出,过不久这座动物园就会面临倒闭。实际上,虽然不晓得会不会让这样的动物园关门还是什么的,不过若这一阵子都是这种状态的话,可就麻烦了。」
  他边说边走向斑斑,用令人厌恶的声音拜讬牠:
  「所以我才想请妳来招揽游客。世界的不可思议,会说话的狮子——这种奇怪的事,一定能使客人蜂拥而至吧?客人一旦增加,收入就会变多。收入增加!动物园也会安然无事。你们也能安稳地生活下去,这交易挺不错的不是吗?」
  「你咬着自己的手腕死了算了。」
  斑斑冷酷地回应。
  「开什么玩笑!要俺表演给人类看,真是恶心到想吐。像这样的动物园乾脆就让它倒闭算了。要我与人类一起隔离在这样的地方,真是令人火冒三丈。」
  话中隐含杀气,斑斑深红的瞳孔怒视着多加墓。
  「滚吧,要不然乾脆去死吧!若再敢这么胡说八道,俺就要当场咬死你!你们人类若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动物,就大错特错了!」
  「哇,好恐怖哦。」
  多加墓开玩笑地吹着口哨,背向斑斑。然后调了调墨镜,把头转过去喃喃道:
  「不过,这真伤脑筋啊,因为今早我已经将写有『快乐地跟白狮子聊聊天!』的海报,在动物园入口处发送了。」
  「谁管你,你自己去烦恼吧!俺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伤脑筋的。」
  斑斑冷默地抛下这句话后,多加墓深深叹了口气:
  「是吗?只好对期待跟狮子聊天的孩子们说,小公主今天心情不好,所以今天不能说话了吧?」
  他抖抖肩膀,不死心地竖起手指提议:
  「啊,对了。不然妳就说『嗯』或『对啊』的敷衍一下。」
  「叩你两秒内消失!」
  斑斑大声咆哮后,多加墓识相地快步逃开。
  总觉得疲惫不堪!叹着气,抬头看向从刚才就一直在头上碎碎唸的伯爵。
  「斑斑,听起来好像很有趣,为何拒绝呢?想看想看,吾人好想看哦!缺乏沟通能力的阴沉狮子,被人类你一言我一语的问题给这得心惊胆颤的画面。『喂喂,狮子小姐,妳喜欢的人是谁啊?』『我、我,哎呀,人家说不出口啦!』呵呵呵呵!」
  「你惹火俺的功力愈来愈厉害了呢!」
  斑斑用前肢狠狠踹昏伯爵。
  ◆ ◆ ◆
  午餐过后,乱崎一家照着他们平稳又狂乱的方式,享受动物园的悠闲时光。有时帮忙拚命想要飞上天空的健壮鸵鸟,有时又吃着附近所贩卖,原料不明的鲜红色冰淇淋,被游客误认为动物园吉祥物的雹霞,则与孩子们一同拍起照来。
  虽然自己也正打算来锻鍊一下身体,但数小时过去后,连凰火也感到疲累了。自己的身体竞在不知不觉问变得不再年轻——跟活生生的灾难猫耳少女结婚,还要照顾那样的六名孩子,会提早老化也不稀奇。
  「好久没有!单独两个人了。」
  坐在长凳上梢事休息的凰火身边,凶华装起可爱到不得了的大眼,无辜地向上看,一边跟着坐下来。她全部精神都放在尽情享受逛动物园这件事上,完全地沉浸在游玩的气氛里,尾巴悠悠哉哉摇晃着。
  若能跟她一样脑袋空空的活着,应该很轻松吧,凰火很体谅凶华的笨脑,并从她手上拿了一颗爆米花吃掉。 。
  「我真的觉得,能够完全无视于周遭状况的妳,还真是不可思议呢!什么叫单独两个人?」
  顺带一提,他们附近有千花跟月香,她们也一副精疲力尽地瘫在长凳上,所以根本不是单独两个人。
  凶华重重点头后,若无其事地说:
  「我说凰火宝贝啊,我们俩——也就是说,从来都没有只有我们俩单独去约会吧?」
  「别用那种恶心的口气跟我说话啦!什么约会?我们都已经结婚连孩子都有了,现在干嘛才来说这个?」
  说完,她仍用肉麻的动作摩蹭着凰火。
  「哎呀别这么死脑筋嘛!人家的心情一直都还在新婚呀!想必你也跟普通的恋人们一样,会想亲亲爱爱地在一起、看看电影、接接吻,或合体变身一起与地底人战斗吧?」
  「普通的恋人是不会跟地底人战斗的。」
  凰火回答后又歪着头问:
  「而且,我已经跟妳说过好几百次了,我们可没空悠哉地玩乐。因为我们是拯救世界的特殊作战实行家族,所以必须解决平冢雷蝶迫在眉睫的威胁啊!」
  「你讨厌本姑娘凶华吗?」
  绷着脸的凶华摇着猫耳朵。
  「总觉得,最近你对本姑娘的态度要说是严厉还是冷漠呢?反正就是常常无视于我的存在,讲话都不考虑我的心情!每次本姑娘凶华在讲事情时,你就会神游太虚,感觉就好像耍赖地要求说:啊,请让我舔一舔凶华大小姐美丽的鞋子吧,汪!」
  「啊,优歌她们好像玩得很开心的样子。优歌!」
  看到凰火面无表情地挥着手,凶华气愤地破口大骂:
  「你看,又不理我了!你这个臭家伙!在贵为君主、贵为妻子的妻子说话时,应该要停下所有动作,洗耳恭听才对!」
  「若要我听妳说话,就请说人类也听得懂的话吧!」
  凰火笑容可掬地说,而在他的前方正举行一个小型活动。
  小猪宝宝竞赛。
  那并不是某个国家的菜名,而是小猪宝宝与未满十岁的小朋友一起比赛,有如变态的贵族人士所热爱的活动。优歌难得地表示想要参加,也拉着勇猛精壮的弟弟们一同参加。
  「啊,可是——」
  凰火望着那副奇妙的景象,将内心想法脱口而出:
  「就算是十岁以下,那也违反规则吧!」
  「比赛时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哦。」
  站在用栅栏隔开的广场中央,优歌认真地表示。四周的小猪畏怯地蜷缩在一起,在比赛前就已经丧失战斗意志了。
  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帝架,不能手下留情哦。」
  「你听过狮子搏兔亦尽全力这句成语吗?雹霞。」
  乱崎家参加比赛的有:九岁的优歌妹妹与七岁的帝架弟弟,以及三岁的雹霞弟弟。帝架是全长有两公尺长的百兽之王,而雹霞是全身藏有各式武器的陆战型生物兵器。
  真是一场闹剧。
  看来以后要参加这个比赛的条件,不只是年龄,还要再加上「限人类」吧,凰火想。
  凶华恰如其分地替干劲十足的优歌加油后,一边将爆米花放入口中一边说:
  「我说,凰火,要不要赌赌看哪个孩子会赢?」
  「都可以,不过我想不是雹霞就是帝架吧!」
  「你太嫩了。凰火,你对孩子们一点都不了解。听好,他们两人不会为了拿到冠军而伤害优歌,赢的人绝对会是优歌。体贴地为姐姐着想的弟弟们,肯定会败北的。」
  凶华笑咪咪地举起手,大声宣告:
  「就是这样,本姑娘凶华用一千人命赌优歌赢!听好,优歌!妳若不给我赢了这场比赛,我就要告诉大家妳上次偷尿床的事啰!」
  「我说凶华,小声一点,妳会把优歌吓哭。那么!我就以单纯的体能来赌雹霞赢吧!」
  「要赌多大?五百人命?」
  「人命是哪国的货币啊?」
  「万国通用啊!」
  凶华认真地回答:
  「人命,就是人命!」
  「不要随随便便拿别人的命做赌注啦!」
  说完后,坐在隔壁长凳上的千花抬头问:
  「猫咪、凰火,你们好像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我也加入吧!」
  「也可以。」
  适当地回答后,望向浮在千花正上方发着光的月香说:
  「月香要参加吗?无论是跑还是赌博?」
  凶华问完后,看起来月香没什么兴趣,所以不去搭理她。千花认真地看着整个广场,看到优歌向她挥手后,她也笑容满面地挥挥手。
  「那么,我赌狮子。在草原上奔跑还是属动物最快吧。嗯,赌注是一百人命。」
  「竟然若无其事地把人命当赌注,千花妳还真冷血无情呢!」
  就当大家在下注时,饲养员大姐姐突然走过来抓住凶华的手。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凶华不解地歪着头,但听到大姐姐说的话之后便恍然大悟。
  「因为开始比赛还需一、两个孩子参加才行,所以就——」
  「咦?什么?」
  凶华就这样硬被拉走了。
  「等、等、等一下啦!放手,大姐姐!我可是本姑娘凶华哦!本姑娘凶华可不是小孩子!」
  「好啦!凶华妹妹精神很好耶!啊,监护人请放心,这个比赛安全好玩,不会有事的。来,凶华妹妹这边!」
  硬被拖着走。
  「哇哇哇哇!」
  凶华用哀伤悲痛,彷佛失去什么重要东西似地,尖叫呐喊着离开。看到那副模样的千花与凰火不由得捧腹大笑,当然又遭到凶华劈里啪啦的大骂。
  乱崎家平稳的午后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顺带一提,比赛因为凶华自暴自弃,疯狂暴走而赢得第一名。
  ◆ ◆ ◆
  最初发现时,还怀疑自己的眼睛有没有看错。
  身体彷佛龟裂般,从头到脚溃不成形,斑斑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起来。
  「沙克……」
  斑斑所待的围栏附近,是个日照充足的广场,那里每天都举行小猪竞赛。这个活动不仅能够补足小猪们的运动不足,而且又能让人类开心,确实是一石二鸟!像这样的活动,斑斑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牠只是茫然地望着那边而已。
  今天沙克也来晚了,正当牠这么想时。
  所以——当牠在那个广场看见沙克时,觉得那个笨蛋混在小猪之间在做什么啊,想要发脾气却又忍不出笑了出来。大笑一阵后,才冷静地看着那一边——沙克的样子有点奇怪。
  为什么。
  「沙克?」
  为什么——牠会跟人类在一起?
  毫无戒心待在人类身边,他们开心地谈话,最后还——还让那女孩坐在背上,这弄牠胡须。
  「咦?」
  斑斑用意志力支撑着瘫软的身体,并低声呻吟:
  「为什么?为什么沙克会跟人类在一起?」
  这么一想,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
  为什么沙克会步行在人类所支配的世界上?人类又为什么不会排除牠?沙克为什么能够与人类感情融洽地谈话?
  伤口——剧烈疼痛。
  心隐隐抽痛。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沙克。
  「沙克。」
  视线的那一端,沙克发现牠之后,露出爽朗的笑容,接着就背起人类女孩走了过来——慢慢地愈靠愈近。
  牠身上背着斑斑最痛恨的人类。无情地向斑斑开枪,将牠关在这样的围栏里,令牠受尽痛苦与屈辱的人类。
  顿时感到心灰意冷。
  某样重要且柔软的东西,从内心剥落。
  ◆ ◆ ◆
  「斑斑。」
  对帝架而言,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行为。既不会造成什么危险,也感受不到一丝紧张。所以在「小猪宝宝竞赛」告一段落后,帝架来找斑斑。
  这正是个好机会,刚好可以把斑斑介绍给大家。虽然没将「和乐家族大作战」的事详细对牠说明过,但仍希望自己幸福生活着的证明,能够让一直守护自己的好朋友看。
  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家人们,介绍给如故乡的褐色皇帝般,不会伤害自己,而是在二芳默默守护着的同胞。
  「今天我辈跟家人一起来玩。你知道我辈现在已经改名为乱崎帝架吧?我辈身为乱崎一家的一员,生活在人类的城市里。」
  再也不可能得到如此充满幸福温暖的家庭。从以前便一直教导自己,这个世界上残存下来的唯一同胞。帝架想让斑斑与乱崎家成员面对面,能够彼此和乐融融地相处。
  「斑斑?」
  然而,帝架立刻领悟到——自己的行动有多么肤浅,根本就没考虑到斑斑的心情。而且,动物与人类之间确实存在着一条又深又暗的鸿沟。
  「原来是这样啊!」
  将家人介绍完毕后,斑斑不屑地轻轻一笑,嘲弄地表示:
  「俺就觉得奇怪。原来那个又胆小、又没用,只有一个人就什么也办不到的沙克,竟然能够大摇大摆地走在人类的世界里。」
  牠依旧讪笑着,肩膀微微颤抖,眼神冷酷无情。
  「斑斑?」
  看到面露狐疑的帝架,斑斑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讽刺:
  「沙克,你变成人类的家畜了吗?」
  刹那问帝架并不明白斑斑在说什么。然而当牠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后,内心感到一阵刺痛。
  「你说什么?」
  反问后,斑斑不屑地望着帝架身后的一家人。看见优歌怯懦地摸着帝架的背,斑斑不由得低声咆哮:
  「不准人类随便触碰皇帝。」
  「咦?啊……」
  优歌发现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脸色苍白地立即往后退,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畏惧他人所传达出来的恶意。
  看着斑斑的态度,帝架虽然感到有些困惑,但仍沉住气说:
  「不是的,斑斑,你可以不用担心。我辈跟他们是——」
  同胞,家族,并不是主人与家畜的关系,而是处于同等地位。对于正打算这么解释的帝架,斑斑不屑地大声讪笑:
  「哈哈哈!担心?真讶异啊,沙克果然还是沙克!」
  斑斑用深红色瞳孔瞪着帝架,牠表情凶狠,龇牙咧嘴地大喊:
  「一直以来只会畏畏缩缩跟在俺后面,跟个白痴一样的沙克。一派天真温吞粗心的贵族少爷!就算如此,俺却仍然抱有期待,真是个大笨蛋!沙克,就算同胞都已经灭亡了,你还是跟第一次见面一样,是个没用的胆小鬼!」
  「斑斑?」
  帝架仍旧不明白。
  牠被骂的理由,以及斑斑对自己失望的原因。帝架想在朋友面前骄傲地层示自己目前的生活,所以才会这样介绍给牠。但没想到斑斑的态度竟会如此激动!
  自己再度有了家人。
  与褐色皇帝们一样,不会伤害自己,并且会重视自己的家人。
  介绍他们与容易瞎操心的老友见面,只是希望牠能够从此不再为自己操心而已。
  「俺问你——沙克。」
  斑斑空虚的声音问道:
  「你说过总有一天要建造一个和谐幸福的王国吧?像俺这样的家伙,都能够平和地过日子!并不是由人类支配,而是由褐色皇帝所支配的幸福王国。」
  斑斑神情哀凄,背对着帝架:
  「果然,你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太好了,终于有了重要的家人。失去了皇帝的尊严,成为了人类的家畜!你可要好好珍惜得来不易的幸福啊!」
  「斑斑?不是,阁下误会了。」
  帝架慌忙地想向牠解释,但斑斑已经完全不愿再面对牠。
  「够了,别说了。你就开开心心,幸福地跟人类生活在一起吧!俺也不会承认对这个扭曲的世界什么感觉也没有的家伙,是动物们的皇帝。」
  最后,满身斑驳伤痕的狮子,狠狠瞪着帝架:
  「俺不想再见到你。对了!沙克一直以来看到俺这样被关在牢房里,内心一定暗自庆幸自己赢了,看不起俺,看到俺这样卑微觉得很开心吧?既不想救俺,也不想复兴已经灭绝的褐色皇帝!」
  「不是的,完全不是这样!斑斑!」
  帝架辩解地大喊,但斑斑却反而怒吼回去:
  「啰嗦!明明是人类的家畜,不准叫俺的名字!」
  牠趴伏在地——以泫然欲泣的声音喃喃道:
  「存活下来的,竟会是沙克这种窝囊废,所有的褐色皇帝都会悲痛地感叹不已吧!算了,你走吧……你现在叫帝架是吧?」
  斑斑静静说完后,站在牠身后的帝架无法做出任何反驳。
  是因为某种误会而造成友情龟裂?还是哪里弄错了?帝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与斑斑诀别。这也许是另一个开始。因为命运恶意的作弄,招来了无情的未来。



  第四乱 晚餐的不速之客
  2。63年11月1日 记录者 帝架口述,乱崎凰火笔记
  (当月课题/我最重要的人。)
  (前略)——这必须要从「重要」两字的意义来考量才行。毋需害怕会有任何语病,极其冷淡地解释后,我等之所以会珍惜他人,最终目的是为了让自己不再担心受怕,或是为了使自己感到更加快乐。换句话说——我说,帝架啊,差不多该结束了吧?已经很晚了,而且狂乱家族日记的页数也快没了。您在说什么?父亲。这是给予我辈的课题,绝对不能偷懒,一定要一掷乾坤,奋力一搏才行。不是,我只是纯粹很睏而已,而且不用想得那么认真啦,反正这个课题也是凶华的恶作剧……
  总而言之,之所以会想珍惜他人,最终目的也是希望自己能够被珍惜罢了。我等为何要对他人温柔?说得这白一点,对人温柔、让他人开心、说话有礼且笑容可掬,就是希望能获得某种报偿。同样可以判断,之所以替他人着想,安慰对方,其实是因为在我们内心深处,同样希望别人能够顾虑到自己,对自己温柔以对。如果我等不去「珍惜」他人的话,情况会如何?没有人能够信任,只为了自己的欲望而互相伤害,互相抢夺,如此一来,就会变成人人相残的可怕世界了。对别人温柔体贴以及珍惜某人的心情,那些才是能够维持和平世界不可或缺的安定剂。
  诸如此类,若自作聪明如心理学家般做出解释的话,也会产生令人不快的结论,但我辈却不认为,所谓「珍惜他人」的原因,全是为了有所回报才有的自私心理。
  虽然无法以逻辑来解释清楚,不过,那些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人情温暖的确定存在的。因此,我辈才会平等地爱护生存在这块土地上的所有生物。虽然我辈不打算主张性善之说,但只要我辈懂得珍惜他人的这份心意,无论发生什么事,最后的结果都不至于太坏。我辈认为,所谓的温柔,即是上天所赐予我们内心最珍贵的宝物。
  这个……帝架啊,黎明已经出来啰,也对我温柔一点好吗?让我睡觉好吗?已经结东了吧?那么,今天的日记就……
  那么,回归正题。根据以上所述,一边描述我辈本身的想法,一边开始讨论当月课题「我最重要的人」——
  抱歉,我要去睡了——!
  摘录自大日本帝国灵异现象对策局公认特殊作战执行家族 乱崎家的日记——
  「混帐王八蛋。」
  斑斑像死掉一样趴在地上,只有深红色的瞳孔仍闪闪发亮,斑斑呻吟似地破口大骂:
  「什么皇帝,什么支配者,什么百兽之王,真是笑掉大牙了!那个窝囊废,没有自尊心的家伙。什么王国嘛,什么动物的乐园——」
  「斑斑……」
  一直待在斑斑身边的伯爵,难得用担心的语气叫牠。斑斑扬声大笑,眼神锐利地瞪着牠:
  「怎样?很好笑吧,伯爵!你尽管嘲笑俺吧!这全都是俺无聊的痴心妄想罢了。相信终有一天沙克会重新站起来,颠覆这个以腐败人类为中心的世界,俺会在牠所建造的动物王国!过着和平安祥,幸福的日子。原来那一切的希望与梦想,只是俺单方面的空想罢了!」
  斑斑自虐地大叫:
  「你看到了吗?伯爵,你看到那家伙——沙克了吗?看似愉快地让人类骑在牠背上,傻呼呼地笑,那种家伙怎么可能是皇帝!像那种家伙,怎么可能从人类手上解救所有的动物!」
  斑斑不屑地说着。当然,沙克一点错也没有。这只是牠一厢情愿的幻想,又一厢情愿的摧毁掉,所以根本不能怪牠。
  不过,对被同胞推落深谷,在残酷大自然下苟延残喘,之后被人类捕捉,关在这座狭窄不堪的动物园里的斑斑而言——沙克是唯一的希望。若不是有牠在,斑斑一定在很早以前便疲于挣扎,丧失生存的力量了。
  对斑斑而言,沙克不只是同胞,还是推心置腹的至亲好友,陷入情网的异性,支持内心的兄弟,为明天带来无穷希望的救世主。
  然而!实际的沙克,并非斑斑所向往的,如明灯一般的存在,牠忘了身为皇帝的骄傲,成了被人类所饲养,卑微低下的家畜。
  与自己同样成为家畜。根本没有足以改变世界的能力!弱势的生物。
  牠终于完全理解了。斑斑就这样全身放空,品尝着束手无策,丧失一切的感觉。
  还有什么能依靠?还有什么值得信任呢?只有一味自嘲般的嫌恶情绪,充斥在脑海中,斑斑甚至想吐地呻吟着。门咔啦一声打了开来。
  「是你。」
  狮子的夜视能力良好,因此在一片幽暗之中,斑斑也能清楚看见:口不发潜进来的人。
  饲养员朴素的制服与墨镜不相衬,还是个很年轻的人类。斑斑记得他,他是多加墓——斑斑奇怪的同居人小艾所害怕的男人。今天,这男人为了吸引人潮,利用斑斑「能与所有动物对话」的能力,强迫斑斑与人类聊天。
  不可轻视这个可疑的男人。
  「……」
  斑斑咆哮着,并摆好架势。围栏里的小艾,一派天真地酣睡着。虽然小艾并不是褐色皇帝的血脉,但绝对不能让人类对牠的同胞为所欲为。
  虽然不晓得这男人究竟有何企图,但不准他碰牠一根汗毛。
  「嗨!那么晚了真抱歉……妳的表情可不可以别那么恐怖啊?」
  多加墓泰然自若地走来跟斑斑打招呼。对此刻的斑斑来说,这样的动作就足以令牠光火。人类——人类竟敢满不在乎地跟自己说话!
  看到全身鬃毛竖立,威吓自己的斑斑,多加墓耸耸肩通过牠身边,朝围栏深处走去,小艾此刻应该是沉沉睡在叠在那里的稻草堆中。
  这个糊涂虫,没有察觉危险逼近,仍悠哉地酣睡着。
  此情此景与沙克的身影相互重叠。
  由于帮助了差点因斑马暴走而被踩死的小狮子,斑斑才领悟到自己出生在这世上是有意义的。
  所有的动物都与现在的小艾相同,与过去的沙克相同,丝毫没察觉近在眼前的危险。再这样下去,不久后世界就会被人类所支配,动物们全被赶出了栖身之处,被豢养被残杀,总有一天二疋会毁灭殆尽。至少斑斑这么认为。所以——
  「不准动。」
  斑斑低声警告,多加墓惊讶地回头看。
  「妳说什么?」
  「俺说不准动,你这个卑鄙的人。」
  斑斑目露凶光,慢慢起身怒视着多加墓。沙克曾对自己说——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所以自己要保护这孩子,决不能任人类予取予求。
  从自己身边夺走了沙克的人类!
  「什么?」
  多加墓也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推开稻草,从容不迫抱起小艾的他,皱着眉问道。
  「你说什么?哎呀,不用担心啦!只是比预定的早一点而已!虽然不得不把这孩子带走,可是我不会对牠太残忍的。」
  「什么?什么不会对牠太残忍?」
  斑斑低吼着,浑身发热。牠不明白,但唯一能理解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刚好触怒了牠的神经。
  保护小艾,这也是——堂堂正正的理由。
  「你这个人类竟敢大言不惭地在百兽之王面前,说不会对牠太残忍?你有那个能耐吗?还是说你看不起俺?你自以为比狮子还厉害吗?」
  「喂,冷静点!斑斑!」
  伯爵察觉斑斑的异状,不禁高声制止:
  「妳怎么了?镇定一点!冷静!」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憎恨的情绪在血管里乱窜,恶意支配了脑袋。
  长久以来。长久以来滞留在心中的所有不满!因为斑斑在沙克身边,所压抑住的怒气,一并爆发出来。
  「目中无人!简直目中无人!」
  身体轻的不可思议,迅速往前奔驰,斑斑自暴自弃地奔向多加墓。恨死人类了,由衷怨恨着人类。憎恨着将沙克从身边偷走、夺走一切的人类!
  怒不可遏的斑斑一口——
  「难道你想成为世界的支配者吗?」
  撕裂了多加墓的身体后,将他丢在一旁,咬着小艾的斑斑回头看了一眼,便往开启的门口逃走。
  ◆ ◆ ◆
  (「螳螂」向博士所提出的定时报告。)
  (凌晨二点:桃草组的残党聚集在世界七大动物园附近的高架桥上。九名组员分别乘坐于四辆卡车上,载货物不明。一名穿着饲养员制服的组员,往动物园方向走去。)
  (凌晨二点二十七分:饲养员的组员没有回来,也许因为无法再等下去,其他组员便留下他,迳自坐卡车出发,目的地不明。)
  (凌晨二点二十九分:先行离去的卡车翻覆,报告中断,目前正往调查。)
  ◆ ◆ ◆
  一片狼籍。
  此处周围喧闹吵杂,有呼叫人名的声音、尖叫哭泣声以及奔驰而来的巡逻警车,喧嚣吵嚷地连耳朵都痛了起来。
  这里是世界七大动物园附近的高架桥,陈旧的钢铁造桥之下,川流滚滚拍打着岩石,激起剧烈水花。
  将夜的黑暗深深吸入的波涛川流中,混入了几样异物。
  就是那三辆卡车。
  用于搬运货物的大型货车,不知是否因为从高处坠落或其他原因,车体已经四分五裂、溃不成形,连装载货物的货柜也已全毁,里头所装载的人与货物,想必都已被无情的浊流吞噬了。
  「我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哇啊啊啊啊!」
  有一辆卡车被桥给勾住,所以得以幸免于难,大难不死从车中爬出来的男人正受到警察盘问。他被吓得语无伦次,全身瘫软,究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到底是谁?正打算往何处去?卡车所载的又是什么东西!但一项也问不出来。
  看他这副模样,警察也束手无策,只好让现在才到达的救护车带他离开。准备等他稍微冷静一点后,再好好地进行盘查。被吓得浑身发抖的男人,最后回了一下头,凝视着虚空喃喃自语:
  「怪物。」
  这附近也有普通住家,所以即使在深夜也聚集了大批的围观民众。嘴上似乎在谈论什么,但因为太吵而听不清楚。
  「……」
  若有人仔细地观察这个地方,说不定就会察觉到那个物体。黏附在高架桥钢骨上的绿色胶状物体,酷似角色扮演游戏中的小角色!史莱姆的半液体,不时蠕动着胶状般的身体,静静观察四周的动静。
  「是的,博士。」
  低沉且不让别人听到的微弱声音,低声呢喃着。
  「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纯白的动物。那只动物冲撞卡车,令人难以置信地,车体就这样被撞烂,翻滚下来,几乎扁得不成形。是的,力量十分惊人!已将一部分以影像档保存,梢后会传送过去……」
  丝毫没有半点感情的声音,似乎正在对某人说话。
  那既像少年又似少女般的声音,突然紧张地说:
  「不,车上所载的东西!几乎全流入河川中,飘走了!咦?」
  声音像是感到错愕般顿时停住,诧异的话语震动了大气。
  「不是,好像是附近居民报了警,所以来了大批警察!咦?是、是的,了解了……将不可能变为可能,你的命令一向如此胡来。」
  绿色的胶状物体要脾气似地,边说边顺着钢骨往下滑,靠近几乎要掉下去的卡车。
  「了解……了解,博士!我是你最忠实的仆人。」
  讽刺地说着,并小心翼翼地往卡车后方前进。幸好那些警察以及围观人群都没有发现到它。它吐出特殊的溶解液体,将卡车车箱溶了个洞,里头所装的是诡异的无数张麻袋。装在麻袋里的是——
  「唔!」
  冷不防一阵强风吹过,车体剧烈摇晃。卡车因此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掉到河川上了。
  「啊——哇——」
  绿色胶状物黏在钢骨上,眺望着渐行渐远的卡车并回报:「很抱歉,博士!——卡车坠落了……」
  猛烈的水柱交杂着围观群众的悲鸣与欢呼声,绿色胶状物被倾盆而下的水花溅湿!那声音厌顷地叨唸着:
  「追过去?跳下去?已经十月了耶,博士!水里很冷耶?哇!恶魔!你这个大恶魔!住手!别丢掉我的孩子!」
  绿色物体不明所以地大喊大叫,旋即立刻跳下去追在卡车后面。也许围观的群众中,有几个人察觉到那奇怪的生物,为了确认有没有看错而揉揉眼睛,但转眼间已消失于阵阵波澜中。
  ◆ ◆ ◆
  从那之后的一星期。
  ◆ ◆ ◆
  少女在月光下沉睡。
  如死人般苍白的肌肤,酣甜的鼻息也因冷冽的空气而呼出阵阵白烟。两种异样的白,飘浮于漆黑的夜晚之中,平冢雷蝶闭目熟睡着。
  大日本帝国帝都中央街。
  灵异现象对策局本部大楼。
  在大楼的屋顶上,为防止掉落而用栅栏围住的死寂空间里,雷蝶建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爱巢,而她正在里头沉沉酣睡。包着好几层色彩鲜艳的彩色毛巾,以胎儿般的蜷曲姿势躺在花办里的雷蝶,如妖精般甜美可人。
  为了不弄痛翅膀而侧睡,额上的触角不时会无意识地摇动。深夜中的城市静谧无声,只有偶尔来来往往的车子排放废气的声音,漫无边际的虚无感。有个影子正静悄悄地靠近优游梦乡中的雷蝶。
  打开屋顶上的门,一名黑衣男子无声无息地走进来。他有八颗装饰用的复眼,八只装饰用的脚。全身扮成忍者装束的他,紧张兮兮地东张西望后,才发现那个奇怪的巢而出声叫唤。
  「局长大人。」
  雷蝶的触角微微动了一下,沉睡中的鼻息透露出些许烦恼。
  「不行不行……已经吃不下了。」
  看着睡梦中的雷蝶,黑衣男子不由得大大地叹了口气,他——虽然「蜘蛛」可以完全不发出任何声息,但却故意加重脚步走向她身边。
  「局长大人,虽然不晓得您在梦中吃什么,但要工作了,请起来吧!」
  他走到她身边,双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时才猛然发现:
  「哇,这个人为什么没穿衣服啊?」
  雷蝶如初生婴儿般一丝不挂:如蜡烛般毫无生气的肌肤,映在黑夜中更显苍白。与自然长在背上的翅膀相得益彰,宛如一名真正的妖精。
  毛巾适当地包覆她那纤弱的四肢,「蜘蛛」对着闹脾气的雷蝶叫了几次。
  「局长大人,局长大人,醒一醒,现在可是紧急状况啊!」
  「唔——」
  雷蝶厌烦地向他挥挥手,睡着的声音迷迷糊糊:「好美哦!黄色火花在班级藏书中变成优恪了!」
  「听不懂啦,快醒一醒吧,局长大人!」
  「蜘蛛」用力摇晃,雷蝶才终于睡眼惺忪地看着他。注视半晌后,才懒洋洋说:「啊,是『蜘蛛』……」
  她揉揉双眼,以极其冰冷的眼神盯着「蜘蛛」看。「蜘蛛」虽感到有些不安,但仍连忙向她说明。
  「既、既然已经醒来,就请您快到办公室去吧!情况不妙了!」
  「啰嗦!」
  碰一声,雷蝶的大拳一挥,将「蜘蛛」狠狠抛到半空中。她看也不看话才说到一半的「蜘蛛」,雷蝶打了个呵欠,一脸不高兴的表情。接着她坐起身,伸了个大懒腰后随即站起来。
  「真是的,至少在晚上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怎样?有什么事吗?咦?『蜘蛛』。」
  她看了看四周,同时被雷蝶给揍到半空中的「蜘蛛」也刚好掉下来。雷蝶一副事不关己地向他走去,并用毛巾适当地裹住身体,歪着头问:「明明还是飞在空中的『蜘蛛』呢!如何?又有什么事吗?若只是为了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吵醒我的话!我可要你悔不当初哦!」
  听到雷蝶傲慢自大的这番话,「蜘蛛」欲言又止地想说些什么,却又索性站起来往屋顶的出口走去。
  「总而言之,到了办公室再详细跟您说明!此事刻不容缓!」
  雷蝶突然温柔地看着「蜘蛛」说:「『蜘蛛』难得会如此正经耶,真奇怪!你真的是『蜘蛛』吗?该不会是假蜘蛛吧?」
  「是真的啦!平日那么不正经,真不好意思哦!」
  看来事情真的非同小可,「蜘蛛」大喊着,并急忙拉起雷蝶的手。雷蝶因为还很睏,所以一脸睡意,但仍跟着他走。
  「哈啾!」打了个喷嚏后,她自言自语:「好冷耶。」
  「那是因为您裸睡啊!请您穿好衣服吧!」
  「那是睡觉中不知不觉脱掉的啦!因为穿着衣服很不舒服。而且裸睡的女孩子是不是可爱得不得了啊,『蜘蛛』先生?」
  雷蝶随着他走下楼梯,并莫名其妙地用敬语称呼他,但「蜘蛛」并不理睬她。因为他一副:当这个局长的属下还真是幸苦啊!所以就被雷蝶踹了一脚,「蜘蛛」就这么滚下楼梯。「哈啾!」再度打了个喷嚏后,雷蝶无视于痛得在地上打转的「蜘蛛」,迳自走向办公室。
  ◆ ◆ ◆
  灵异现象对策局本部大楼最顶楼。局长秘书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候,看不出来刚睡醒的模样,毕恭毕敬地打招呼。
  「嗯……」雷蝶顺口回应后,可有可无地问道:「说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是的——」
  穿着深蓝色套装的秘书颔首,将手上信封交给雷蝶。雷蝶坐在办公室里大得夸张的桌子上,拿着信又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哈啾!」
  「局长,您感冒了吗?」
  「嗯……」
  对于秘书的关心,她只是挥挥手回应。因为雷蝶仍是裹着毛巾的模样,所以命令等在后方的「蜘蛛」,快去拿件衣服来。
  「嗯,因为在局里的屋顶上裸睡,所以才感冒的。虽然已经十月了,但怎么还这么冷?」
  「局长……您不回家吗?」秘书担心地问着,真是个善良的人。雷蝶因为懒得拆开被胶水黏得紧紧的信封,所以拿起桌上的剪刀边剪边回答:「因为我没有家。」秘书欲言又止地沉默后,垂着眉梢提出建议:「既然如此,那至少——可以在本局大楼里睡觉
  「这里又暗又小,好像被关起来的感觉。」
  雷蝶终于打开信封,抽出里头的东西并叹息:「我最讨厌这种地方了……咦?这是什么?」
  她随随便便打断话题后,看着信封里的东西。里头有几张照片,以及因为很赶所以错了很多字的报告书。
  雷蝶看看后,歪着头将照片摊在桌上。一般的住宅街道,观光风味的古寺,便利超商,沙滩。每一样都是平凡无奇的场所,随处可见的普通风景。不过,映照在上头的生物却一点也不普通。雷蝶瞠目结舌地张口,目不转睛凝视着照片,接着表情愕然地望向站着不动的秘书。
  「这是什么?」
  「目前袭击我大日本帝国,原因不明的异变。」
  秘书煞有介事地回答,面无表情的脸也显得黯淡。雷蝶仍然不明白。
  「异变?这个吗?」
  照片里是一大群动物。
  猫、狗、马、牛、羊、猴、河马、浣熊。
  而且,那些动物看起来都还在发育中——即所谓的小动物。牠们并没有到处走来走去,也没有咧口暴动,只是无意义地躺着或舔舔毛什么的,那些小动物们看起来真是可爱的不得了。
  问题是……
  「难不成……」
  打扮有如上班族一样,穿着西装的小狸猫;在便利超商的收银机旁,不明所以蜷成一团的小兔子;海面——在游泳圈上打哆嗦的小鼹鼠。
  不祥的预感。
  雷蝶抱着头,用绝望的声音喃喃道:「这是人类?」
  「恐怕是的。」
  秘书立即冷漠地回答,雷蝶则埋头思索。人类竟然变成了动物?而且还是弱小无害的小动物?为什么会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原因?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
  雷蝶说话的同时,秘书也向她报告:「这个人类变成动物的现象——简单来说称之为『兽化现象』。这个兽化现象的范围很广,正以令人无法置信的速度,从几乎是大日本帝国的全区域,扩散至邻近国家。」
  秘书应该已经全记在脑海中,完全不用看资料即可倒背如流。
  「这个现象——在三星期以内就会席卷全世界,预计所有人类都将变成动物。被害者几乎无差别地扩散当中,原因不明——不过,前往异变区域的行动部队调查组报告说,或许跟先前的半兽人事件有关。」
  「半兽人事件……」
  雷蝶低声默唸。
  为了处理已迫在眉睫的「未来灾厄」,雷蝶暗地操纵了桃草组与盖柏克博士演出的那起事件。人类变成半兽化的那起不可思议事件,枱面上全推给了桃草组所研发出来的特殊新型迷幻药,桃草组最后也四分五裂,新型迷幻药全面回收,因此应该都已顺利解决。
  秘书困惑地做出说明:「之所以会怀疑半兽人事件与这次兽化事件有关,原因在于发生半兽人事件时,为了消除新型迷幻药作用而服用中和剂的那些人——包括乱崎一家他们在内,几乎都没有发生兽化现象。」
  「换言之,这一次人类之所以会完全兽化,也是因为桃草组的新型迷幻药——」雷蝶喃喃自语道。
  由于半兽人事件所服用的中和剂还残留在体内,所以保护了那些人不至于产生异变——倘若真是如此,可判断这次将他们变成动物的也是相同的迷幻药。相同的成分、相同的中和剂可让迷幻药无法发挥效果,不过——
  「这不是半兽化,而是完全兽化。而且,感染速度从半兽人事件的数百倍扩大为数千倍!实在相当危险。再这样下去,整个大日本帝国的机能就会麻痹,所有的城市都会乱成一团,到最后!若世界上的人类全变成了动物,那人类的文明就付之一炬,宣告终结了。」
  秘书表情真挚地报告着,雷蝶仍旧沉默不语。
  秘书的确正中要害。倘若人类全都变成动物,道路就会瘫痪、政府机关崩坏,所有的工场、农业、渔业、牧畜等生产就会停摆,到时连吃的东西部不容易到手。过不了多久国家就会毁灭、文明瓦解,所有的人类就会流落街头。不对——既然连人类都已经不在了,那么说人类灭亡也不为过。
  「这到底是什么?」
  雷蝶咬牙切齿,愤恨地握紧拳头。
  「未来灾厄」已经迫在眉睫,又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让人类暴露于危险之中,到底她做错了什么?到底哪里失败了?
  雷蝶垂下头,瞪着桌子一阵子后,随即又抬起头下达命令:
  「现在立刻紧急召集研究部!而且还要连络民间的研究所以及大学等研究设施,详细调查兽化现象的原因!并将半兽化事件时所剩余的中和剂优先让他们服用!并且为了阻止感染扩大,必须大量生产中和剂!要尽速在全人类都变成动物之前,查出这起事件的原因,解开并彻底粉碎这项阴谋。」
  大力敲着桌子,睡意全消的雷蝶高声下达命令:
  「虽然人类变成可爱动物这个现象很好笑,但这绝对是无法轻视的人类大危机!灵异现象对策局!不对,人类必须团结一致,共同想办法解决这个危机!」
  没错,人类尚未终结,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雷蝶下定决心后,突然说出一个名字:「盖柏克博士!」突然从嘴里冒出的这个名字,令秘书大感惊讶。然而雷蝶并不理会,只是低声呻吟:
  「这么说来!自半兽人事件后,盖柏克博士便行踪成谜。」
  秘书难得虚应地回答,蹙眉说:
  「可是——他的确已被乱崎家的生物兵器给轰爆了……所以应该不可能存活的。即使行踪不明,我想也是因为尸体单纯地灰飞烟灭而已。」
  「可是,虽然说的也没错,但也不能贸然断定他已经死亡了吧?」
  看到秘书显得有些犹豫,雷蝶口气强硬地命令道:
  「够了,不管行不行,立刻给我找出盖柏克博士!若能好好利用他那精明的头脑,无论是探究事件原因还是量产中和剂,都能事半功倍!一草一木都不准给我放过!说是威胁也好,反正尽速给我解决这件事!」
  喊完后,秘书一脸「说了也没用」的表情,行了礼后便离开。足音渐远,只剩下雷蝶一人。她抖一抖,打了几个大喷嚏后,才察觉到自己真的感冒了,当下便用桌上的面纸擤鼻涕。
  不可能因为感冒就什么都不做,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办!
  「人类绝不能就这样毁灭唷。」
  她低声呢喃,像是要拿什么东西似地往胸口一伸,但却什么也没有!雷蝶不由得自嘲似地讪笑起来。
  「我忘了,那个已经交给那孩子了!」
  笑容瞬间消失,她站起来摇摇头。
  「而且!我本来就没立场向上天祈祷吧?」
  话一说完,便感到无尽的愁怅,雷蝶一瞬间茫然地呆立原地。「哈秋!」又打了个喷嚏,雷蝶摇摇头,如同往常般地激励自己:「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不要紧的!」
  身体窜起恼人的寒气,不过那一定也是因为感冒所引起的,她想。
  ◆ ◆ ◆
  赌场以及情色场所、怪异药局,一切快乐与禁己i,无论违不违法全都聚集在大日本帝国唯一的欢乐街——正梦町。位于东地区,传说中的人妖酒吧「Vigo」在目前这个季节,为了温暖身心被寒冬所折腾的客人,正忙得不可开交。
  头上一对猫耳,以及尾巴分岔的少女!——有成熟女人般凹凸有致的身材,却与天真无邪的言行举止大柑迳庭的见习店员美露咔哆比,平日虽然不会下海去招呼客人,但今天也坐在已准备好的座位上,体贴地替客人斟酒。
  并不是有人要她这么做,而是因为大家都在忙,所以美露咔哆比也想为店里多出一份力。她受到这店里许多人的帮助,所以强烈想要报达这份恩情。
  宛如化着浓妆的太阳般,彩色折射灯将这个空间照耀得七彩斑烂。虽然店里的装潢摆设以及店员服装属于时髦流行的感觉,但这七彩的灯光,反而营造出一股淫靡的氛围。店内播放的音乐,也像舌头在脑子里舔来舔去般,不晓得是哪一国的歌曲,溢满着奇妙的音乐与馨香的这个地方,使人不饮自醉。
  「哎呀,还以为这次敝人必死无疑了。」
  美露咔哆比接待的那位奇怪客人,也沉醉在迷幻的空间以及美酒中,开怀大笑着。
  「为了能够紧急逃出而准备了逃生入口,可是当敝人从那里奔逃出来时,十三号竟然用大炮炸向天空,敝人被那道剧烈的冲击给轰得四分五裂,差点就要魂归西天了呢!」
  「喵,那真的很可怕。」
  美露咔哆比认真地点头回应。虽然不晓得客人在说什么,但听起来似乎很严重的感觉。美露咔哆比不擅于思考太困难的事。
  人妖酒吧「Vigo」由松竹梅来划分店内等级,愈是常来的客人,或是钱撒得愈多的,就会受到高级的招待。美露咔哆比目前所在的是最低等的梅区,普通的坐椅配上玻璃矮桌,放在上头的篮子里有酒糖巧克力以及焦糖饼乾棒,整排高级的酒瓶——很一般的食物。
  因为只是招待一至二人的客人,所以位置不是很大,客人们只能不容分说地靠在一起。美露咔哆比有个只要别人摸一摸身体,就会觉得很舒服而想睡觉的弱点,幸好这个客人没有这么做,所以可以很放心。
  「喵。」
  美露咔哆比嫣然一笑,将茶褐色液体注入客人的空杯中。
  「那真是不得了呢,真是辛苦了。喝点酒就能忘记一切的烦恼哦,喵喵!」
  「太棒了!妳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小姑娘呢!好开心哦!好久没畅快地喝个烂醉了!」
  从他用奇怪的发音说着奇怪的日文来看,这位客人怎么看都像个外国人。这个镇上虽然外国人不是那么稀奇,但他的外表又跟普通的外国人有所不同。
  他身穿一件脏兮兮的白色衣袍,漂亮的金发垂散下来,脸的上半部是个怪形怪状的机械,并用类似钢盔的东西隐藏起来。握着满是美酒的酒杯,那手看起来很不方便,像是穿孔机的义肢……看来他真的喝得酩酊大醉了,身体摸起来也是冷冰冰的。
  真是位奇怪的客人。
  看到他将酒咕噜咕噜地喝下肚,美露咔哆比马上忘了疑虑,拍手叫好:「喵!真是好酒量!帅呆了!美露咔哆比只要一喝酒,两秒钟内立刻就会醉得不醒人事,所以无条件地尊敬酒量好的人啊!」
  「哈哈哈!敝人的身体有一半是机械,所以很方便哦!连分解酒类酒精的肝脏,也是经过精心改造的,所以能够加蟒蛇般无底地尽情畅饮。」
  「好厉害好厉害哦!虽然我不太懂,不过真的好厉害!再多喝一点啊!让我看看人类的界限!喵喵!」
  美露咔哆比一瓶接一瓶地将酒瓶塞入外国人嘴里,高浓度的烈酒咕噜咕噜地灌入他的喉咙中,如果对一般人做出同样的行为,肯定会因为急性酒精中毒而死亡,但美露咔哆比跟他完全没考虑到这一点。
  然后——外国人将空酒瓶咚地大力放在桌上,满脸红通通地哈哈大笑:「再来再来!请再来一瓶!」
  「喵喵!好厉害哦!真的好强哦!」
  正当气氛愈来愈高涨。
  「盖柏克博士?」
  险峻的声音,寒彻入骨。
  「喵?」
  正在亢奋顶点的美露咔哆比也察觉到这丝冷意,猛然抬起脸,歪着头望向声音来处。「银狐?」在美露咔哆比的正前方,为防止跌倒而打着底灯的通路上,有名店员正站在那里。一头美丽的银白色头发是其特徵的他,原名乱崎银夏,在店里头的花名为「银狐」。想当然尔,他与在店里吃闲饭,特殊时候才工作的美露咔哆比不同,属于人妖酒吧正职店员的他是一名人妖,今天也穿着一身性感裸露的中国式旗袍。
  银夏身为美露咔哆比的救命恩人,他的个性一向活泼开朗,所以跟美露咔哆比也很要好。然而,此刻他的表情却很凶恶,直盯着因为有些醉意而左右摇晃的外国人。
  美露咔哆比以为他发现自己任意接待客人所以很生气,吓得缩起身子——但意外的是,银夏并没有责骂美露咔哆比。
  「咦……嗯,他的确是盖柏克博士。」
  银夏讶异地频频点头,手放在嘴角,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就这样直接走到座位上,用诧异的表情低头看着这名叫做盖柏克博士的男人。
  「你不是——已经死掉了吗?」
  「咦?」
  盖柏克博士傻傻地应了一声,张嘴呆呆地看着银夏。一片沉默。尴尬的时间慢慢流逝,终于,盖柏克博士似乎想起来似地两手一拍:「啊,敝人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乱崎家的!」
  「你果然是盖柏克博士?」
  看到一脸莫名其妙蹙眉的银夏,美露咔哆比不禁睁大双眼问:「银狐,你跟客人认识吗?」
  经她一问,银夏不置可否地回答:「唔,也不算认识,只是见过面而已,倒没有说过话——该怎么说呢?我听说,他应该被我弟弟用大炮给炸死了,不是吗?为何还能若无其事地在店里喝酒呢?」
  「有何不妥吗?」盖柏克满不在乎地回答。
  「敝人的确被十三号用大炮炸得粉身碎骨……敝人我立即向待机的生物兵器下达命令,命它们尽速将敝人送至极机密的研究室里,运用科学方式治疗,用机器来补救被科学方式毁掉的身体——然后……」
  他歪了歪头,思索半晌后又继续说:「接着克服了科学性的拒绝反应,施打了大量的科学性药物,再施以科学性的复健,才能恢复成这样,可以生龙活虎地喝酒作乐。」
  因为肉体几乎被炸得粉碎,所以现在身体有七成都是机械,盖柏克理所当然地笑着说。虽然银夏不悦地绷着脸,但美露咔哆比立刻对他的说明感到非常同情:「喵,虽然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客人好像很辛苦呢!美露咔哆比好同情你,流的泪水都要看不到前方了。」
  「哦哦,妳真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善良姑娘,敝人欣赏妳!如果妳身体的一半被炸掉了,或是变成植物人时,请通知敝人,敝人会让小姑娘成为改造人,死而复生唷!」
  「喵?怎么那么厉害!」
  「哈哈哈!如果由这个核爆弹博士——世纪大天才盖柏克·凯萨盖酷斯亲自动手的话,小姑娘便能立刻成为右手是钻孔机,左手是雷射炮的破坏兵器,单凭妳一人,就足以对抗千万大军了。」
  「喵喵!钻孔机!雷射炮!好强哦!」
  「……」
  没想到美露咔哆比与盖柏克博士竟会如此臭味相投,银夏厌烦地看着他们,双手盘在胸前思考着接下来该拿他怎么办。
  最后银夏无奈地叹了口气,认真向盖柏克博士问道:「然后呢?虽然详细情形我不是很清楚,但若你仍执迷不悟,试图伤害雹霞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银夏难得以男人的口气威胁着,盖柏克博士则露出意味深长又令人作恶的笑容:「嗯……虽然敝人还想继续十三号的研究,但现在还有其他麻烦的事呢!」
  他耸耸肩,缓慢站起身后推开银夏,往走道走去。
  「算了——敝人在那些事解决之前,会待在正梦町一阵子,有什么事的话别客气,尽管吩咐敝人唷?那么——小姑娘,后会有期啰?」
  最后向美露咔哆比挥挥手,疯狂博士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去——
  「我可不能让你就这样逃走。」
  银夏猛然抓住他的手,盖柏克博士一脸不悦地回头:「咦?为何不让我帅气地离开呢,难道敝人做错什么了吗?」
  「嗯,多不胜数。」银夏淡淡地表示:「听说前阵子的那个事件,犯人就是你,而且雹霞也因为你,痛苦得生不如死!嗯,还有啊,如果让你从这里逃走的话,说不定又会做什么坏事吧?应该尽早把灾祸的根源给除掉才行。你想想,比起生病后才治疗,倒不如做好事前防范,不是吗?」
  「嗯嗯,就像是流行感冒一样吧?」
  盖柏克博士嘴巴歪成「︿」字型,然后往他被抓住的钻孔机义肢的中间用力一握,突然——那只手臂就这样咔嚓一声,直接从中间断成两截。
  「哇——」
  没料到他会用如蜥畅断尾逃生的方式,连银夏都差点吓得跌倒。这时候,盖柏克博士扬声大笑,并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逃脱。
  「等、等一下!」
  追在他身后的银夏连忙大叫:「给我等一下!盖柏克博士!乖乖束手就擒吧!」
  不过,他伸出来的手却被盖柏克博士漂亮闪过。
  「哈哈哈!没有人能够阻止敝人的科学性探究唷!可是若被你家里的人给捉住的话,不晓得会被如何对待,科学性地恐惧呢!如脱兔般,敝人先走一步!」
  盖柏克博士边喊边往走道上走去,而就在他的正前方——「是哪个白痴,敢在本店大吼大叫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雷鸣般的破口大骂,现身在眼前的是身长两百公分的庞然大物。
  如杀手般的雷鬼头,孔雀花纹的旗袍,嘴里抽着雪茄,眼神饱含杀气,她正是正梦盯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人妖酒吧「Vigo」的老板。她的花名为朵琳达妹妹。本名不详,来历不明。唯一知道的是——她极为愤怒且恐怖。
  一哎呀!」
  盖柏克博士惨叫一声,他的脑袋瓜被朵琳达妹妹那连坚硬岩石也敲得碎的拳头,大力一捶,头上的钢盔瞬间破裂,被几乎埋入地下的盖柏克博士当场昏了过去。朵琳达妹妹情绪激动地跑过来,如恶魔般恶狠狠地瞪着美露咔哆比与银夏。她气愤地握着拳头,心脏彷佛被鹫紧紧咬住般,用低沉又骇人的声音朝银夏大喊:「银——狐——这工作妳做了几年啦!怎么能够跟客人起冲突呢?」
  「妳误会了啦,朵琳达妹妹,妳镇定一点,听我解释!」
  碰!
  「饶了我吧!请饶我吧!美露咔哆比什么都不知道啊!完全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我也分不出巧克力跟豆馅的区别!妈妈,请原谅我!」
  「啰嗦!明明只是半个人类还敢给我接客!我不是警告过妳,不准接客吗?」
  「喵!救命啊!故乡的娘亲!」
  咚!
  ◆ ◆ ◆

  帝架面无表情地信步而行。
  散步是牠每天的习惯。离开乱崎家后,拐过几个弯,来到儿童公园休息一会儿,再延河川的徒步区往前走。回程虽然也跟来时路一样,但若有东西要买的话,就会绕到附近的商店街。
  虽然帝架单独行走也不会迷路,不过每天的散步至少都会有一位家人陪着牠。通常是凰火或优歌,而今天陪在身边悠哉散步的人是父亲,凰火。
  夕阳西下,昏黄的光线将帝架的毛皮映照的火红发亮。
  帝架一边远眺着流动的河川,一边思考斑斑的事。
  斑斑是牠在故乡大草原上所认识的朋友,知心的青梅竹马。浑身刻划着无数伤痕的纯白狮子,大声斥责帝架是家畜,扬声恶骂后索性转过去不理牠。
  自己当然不了解牠生气的理由。
  以前——当帝架以为牠们褐色皇帝血脉,是王高无上的生物时,当牠还不晓得竞争是种空虚的争斗时,自己曾信誓旦旦地对斑斑表示:总有一天,自己不只是大草原上的国王,还会支配整个世界,创造一个最棒的王国!
  想必斑斑不曾忘记过这番异想天开的话。但帝架自己却已经对自己的血脉失望,对战争感到厌倦,只想好好守护目前乎稳安定的生活。
  因为疲于与同胞们互相残杀,因而顺其自然地参加了家族作战计画。帝架再度寻觅到家人,这次不想再失去他们了,牠脑中只想着这件事。对牠来说,与人相处融洽,失去作为野兽骄傲身分的帝架,是如此不可原谅吗?牠不懂。帝架做错了吗?难道真卯斑斑所说,牠是堕落成为家畜的吗?虽然牠不明白,但是——
  「比起血流成河,彼此互相杀戮,身为家畜还好一点吧……」
  斑斑称这是堕落,那么应该就是如此吧?
  褐色皇帝的血脉已经灭亡。
  在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时期,一派天真说给斑斑听的那套动物王国理论,已经不可能实现,世界无论如何都只能由人类来支配了!
  跟人类和谐相处,才是明智之举。没错,帝架已经不想再张着血盆大口跟谁战斗了。
  帝架如此软弱的态度,令斑斑失望透顶,伤心地离开牠。
  不过——如此一来,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对帝架而言,无论斑斑还是家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可是,要与两方维持良好关系,势必要失去某一方才行。
  再这么跟家人生活下去,斑斑就会嫌弃地称自己为家畜。
  不过,若照着斑斑所希望的,向人类举旗反攻,最后就必须与优歌及凰火等最重要的家人敌对不可。
  对于怎么做都不对,进退两难的立场,帝架不禁懊恼地暗自叹息。
  咻——
  一条绳子垂落至帝架颈问,很快地将绳子打结后即成了现成的项圈。帝架歪头,看着拉着绳子前端的凰火问道:「您在做什么?父亲。」
  凰火淡淡表示:「没什么——只是看到你心情不好,担心你会厌世而跳河。」
  「唔,真被这种屈辱给吓了一跳。」
  想必牠是因为第一次戴项圈,所以才会如此生气。世界上的动物们都像这样,被人类隔离在围栏之中,套上项圈当成家畜饲养吗?
  终于明白斑斑看到帝架为何会如此愤怒。斑斑一直受到人类以同样模式拘禁,丧失一切自由。斑斑或许期盼着,帝架总有一天能够将自己从那样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可是,帝架却跟斑斑一样,看起来被人类饲养着,因此斑斑才会感到彻底失望,而对帝架破口大骂。
  帝架陷入沉思,凰火笑笑地对牠说:「虽然我不晓得那只白狮子跟你是什么关系,不过若被骂一下就垂头丧气,身体可是会不健康的哦。我也曾为了得到灵异现象对策局行动部队长一职,而踩在他人头上,陷入遭人嫉妒与怨恨的漩涡中,努力生存直到现在。被辱骂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到目前为止,最令我感到伤心的是,连青梅竹马的女孩子都讨厌我,她对着我大骂:『大家都去死好了!大家都去死好了!』」
  「我辈并不想听父亲可悲的陈年往事!」
  帝架不耐烦地表示,凰火则笑嘻嘻的说:「嗯,总之,快点打起精神来吧,帝架。你看看,我都把小时候常常说给自己听的秘密咒语跟你说了,这样一想,对任何事不就能看得比较开吗?一起来唸唸看吧!」
  「这些家伙真是可悲的生物啊!跟我完全不一样的生物。如果讨厌别人的话就无法呼吸,就会死翘翘!好可怜哦!为了你们,只好牺牲我自己当大家的箭靶啰!我真是一个太好人啊!』」
  「够了,父亲,这实在太可悲了,我辈并不想这么做……」
  正当两人聊着这些事时,延着河川的散步道上,从四处丛生的草丛里跳出一只狐狸。牠跑非常快,跳下堤防后便跑得不见踪影。「狐狸?二节架不禁停下来,直盯着狐狸离去的方向说:「真难得呢,住宅街上竟会出现狐狸?」「嗯!说的也是。在这个什么都能变成宠物的世界上,应该被人家所饲养却偷跑出来的吧?」凰火说出较安全的想法,但帝架若有所思地——伫立在原地好一阵子。
  ◆ ◆ ◆
  今天的晚餐是玉米浓汤配鲔鱼沙拉,鸡肉饭配汉堡肉等,像是儿童餐的菜单。做菜的人是千花,她把雹霞叫来厨房,并请他帮忙盛饭菜与上桌。最近他们的感情变得很要好。
  「真是的——」
  将白发绑成两条整齐辫子的千花,双手捧着盘子,往凰火正在看报纸的餐厅走去。
  「因为我们家人数不少,所以光端菜就是一大工程了。像汉堡或煎蛋卷什么的,一次就要做很多真累人。」
  「辛苦了。那部分叫大家一起来帮忙,就会比较轻松了吧?」凰火适切地回应,眼光离开报纸的运动版,拾起头看着千花。「我也帮妳端吧?」「啊,不用了啦,爸爸不是在休息吗?」说完俊,千花的手立刻挡在嘴边,讶异地睁大眼,脸颊泛起一阵红晕。「哎呀,怎么这样?最近常常脱口喊出爸爸!」「没关系,别太介意,千花。我本来就是妳的父亲,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爸——爸——」
  笑容可掬的凰火身后,凶华正打开餐厅的门露出脸来。凰火完全无视于她的出现,为了确认他支持的棒球队这一期的成绩,视线又再度回到报纸上。
  「爸拔——」
  接着,凶华用很恶心的声音贴过来,尾巴晃啊晃,猫耳拍呀拍的,用莫名其妙的动作一边偷看着凰火的脸:「爹地!爹爹!老爸!爸爸!爸!」
  「亲爱的爸拔!」
  「妳从刚刚就一直在恶心什么啊?」
  凰火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地望着凶华,她似乎在打什么鬼主意似的,两手盘在胸前笑着说:「没有啦,只是觉得做母亲做累了。我好羡慕千花跟优歌她们,可以受到你的宠爱,所以突然好想要叫你爸爸,希望你能温柔一点。」
  「妳倒是常常突然想到乱七八糟的事啊。」
  她这母亲明明也没尽到什么会累人的责任啊。凰火无奈地叹了口气后,摸摸凶华的头。
  「你干嘛啊?」
  「父亲的行为一。」
  凰火边说边抓住她的腰际,做出飞高高的动作。
  「哇!好高哦……你干嘛?」
  「父亲的行为二。」
  冷淡,如机械般毫无感情的声音解释后,凰火又将视线栘至报纸上,开始思考棒球的事情。
  「嘿,那个投手岩田要去当主投手了……」
  「气死我了!」
  凶华拉开嗓子尖叫,并抓着凰火肩膀猛烈摇晃。
  「你要对本姑娘凶华再温柔一点才行,竟敢对天杀的本姑娘凶华如此冷酷无情,可是会遭到世界各国的挞伐喔!为了保护本姑娘凶华,年轻人都会群起游行抗争!联合国会裁决前所未闻的本姑娘凶华保护法案!因为法案赞成与否而酿成世界大战的战火啦!」
  「唉,看来今年也输了……若投手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别管棒球了啦!看看本姑娘凶华!要对本姑娘凶华温柔体贴一点啦!」
  又平常一样大吵大闹了起来。
  「所以我说啊,帝架!被某个人嫌弃并不等于人生就此完蛋了。虽然一定会感到落寞无助,但也不得不放弃的东西……」
  次女优歌语重心长地边说边打开餐厅的门。只要一接近晚餐时间,即使不用特定去叫唤,家人们也都会准时聚在这里。
  优歌的身后站着背上黏着月香的帝架,一脸不耐烦地盯着远方。
  优歌严肃地对着牠说:「没错,就让我告诉你,当我在姬宫家的时候,被最重要的朋友讨厌时,用来安慰自己的咒语吧!『反正我们都只是一个人,生时一个人,死时也是只有一个人,所以并不寂寞,我们并不寂寞啊!』」
  优歌一边说着既积极又消极的奇怪咒语,一边拚命安慰帝架。不过——反倒使帝架感到更加不爽。
  凰火对慢步走到定点位置坐下的优歌说:「优歌,那种咒语太负面了,我不赞成哦。」
  「唔!父亲梢早前也教了我同样的咒语……」
  帝架伏在地面上,疲乏地叹着气。凰火微倾着头,将还在那里大吼大叫的凶华推向座位上坐好。这段期间,雹霞与千花也都将饭菜端上桌,优歌则主动开始准备小茶杯等泡茶器具。
  凰火看了一下怕被热水烫到而紧张兮兮的优歌,并向正把围裙挂在椅子上的千花问道:「还剩下银夏……千花,银夏今天晚餐前会回来吗?」
  「为什么问我?」
  千花感到不解地歪头反问。这时凶华不知何故,一副理所当然似地直指着她大喊:
  「妳不晓得吗?因为妳是银夏的超级粉丝,简称银粉!凰火确定妳一定将那家伙的每日行程,包括上厕所的次数都一一记录下来了啊!」
  「凶华,好不容易才让千花对我的评价上升,妳别又害我的评价被贬低啦!」
  凰火为了惩罚她而拉扯她的呆毛后又看向千花。
  「这是因为千花最清楚银夏的事情,所以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吧?」
  千花不高兴地嘟着嘴,用脚踏了踏趴在地上的帝架后,要脾气地转向一旁说:
  「不,对于银一的所有事情,想要控制他的行动或是想独占他,那样的独善作法,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所以像是银一今天何时回家什么的,我才不知道呢!」
  千花说完后,凶华又不明所以地向她大吼:「千花真没用!妳这样还算是银粉吗?」
  「妳别随便把我变成奇怪的粉丝啦!」
  「我回来啰!」
  当凰火望着吵来吵去的两人时,话题里的主角伴随着没好气的声音回来了。应该说疲倦比较恰当,一向开朗活泼的乱崎家长男——银夏,一脸困窘的表情打开厨房的门走进来。
  「银夏,你回来啦!」
  凰火开口打招呼,旋即发现他身边站的人物而惊讶地瞪大眼睛。金色头发,肮脏的白袍,也许因为喝醉了,所以满脸红通通的。
  「大家好!乱崎家的各位!」
  这个以开朗声音向大伙儿打招呼的人是谁啊?凰火只想了一下,立刻拿起眼前摆放的三把菜刀,并投了出去。
  锵锵锵!
  菜刀发出清脆的声音,并分别抵住金发外国人的脚下、头边与侧腹,令他当场僵在那里。凰火趁机又拿起一把菜刀,灵活起身后抵住他僵硬不动的脖子。
  「希望是我记错了!」
  凰火将菜刀啪啪地在外国人的颈动脉上拍来拍去,一边说:「你就是被我家雹霞用大炮轰炸的盖柏克博士吧?为何你会毫发无伤地活下来,旅且还厚脸皮地来我们家?」
  「哎呀呀,请问一下,为什么大哥你每次看到敝人,都想致敝人于死地啊?」
  看来他已经酒醒了,脸色发青,看似盖柏克博士的男人,举起两手讨饶。还好意思问为什么,闯出那么大的祸,竟然一点罪恶感都没有。难道他忘了自己将人类变成半兽人,又用大炮摧毁各地等伤天书理的事吗?
  「银夏。」
  凰火看似头很痛地揉着头,看向穿着中国旗袍的银夏:「先不管你为何这身打扮,为什么你会跟这个垃圾科学家一起回来?身为一个父亲一定要好好提醒一下,你应该慎选朋友吧?」
  「我们又不是朋友!」
  银夏满脸浓妆的脸瞪着盖柏克博士,并大声说明原委,好让餐桌上好奇地看着他的家人们也能够听得见。
  像是今天银夏在工作时盖柏克博士突然现身,没有做什么怪事,只是一直喝酒:因为不能放着他不管,就直接带他回家——诸如此类。
  银夏大致说明后,盘着手看向凰火。
  「该怎么办?父亲,这个人好像没做什么坏事耶。」
  「就、就是说嘛!」
  因为没戴钢盔,所以眼神看起来比较稚嫩的盖柏克博士,拚命地向凰火喊道:「敝人现在只是想收拾之前所发生的事件!完全没考虑要研究或改造十三号唷!」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
  凰火点点头,神情严肃地宣示道:「受死吧!」
  「咦——」
  盖柏克博士紧张地挥挥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大哥!你有把话听进去吗?敝人现在可是给你们惹麻烦,稍微疯狂的科学家而已。应该罪不致死吧?」
  「无论你现在怎么做,都无法抹灭半兽人事件对我们造成麻烦的罪孽!知道了吗?」
  凰火用放在二芳的胶带,将盖柏克博士层层绑住,让他无法动弹,并将他滚倒在帝架旁边后又回到座位。
  「今天不想让孩子们看到太血腥的画面,所以现在先饶你二叩……凶华,晚上就帮我把这个给那个吧?」
  「什么?虽然不晓得要做什么,但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就交给本姑娘凶华吧!」
  凶华开心地挺胸,而盖柏克博士则是一脸绝望的表情。
  「那个是什么啊?你们打算对敝人做什么惨无人道的事?十三号,救我啊十三号!爸爸有大麻烦」
  「救命啊!」
  被叫唤的雹霞正在研读报纸的经济版所以没听见,看来比起盖博克博士的生死,他对股价波动还比较有兴趣。
  处理盖柏克博士的事情就这样拍桌定案,餐桌上终于恢复往日的平静。「戛戛戛——一
  此时,突然有只鸟飞了进来。
  那的确是只鸟,那只张开大片翅膀的灰鸟一边高声鸣叫,地摸摸盖柏克博士的帝架后,又再度扬声尖叫。
  「嘎嘎嘎——」
  「哦。」
  一边在天花板附近盘旋,看到一脸好奇看到翅膀啪嚏啪嚏地在牠身边着地的灰鸟,帝架惊讶地张口:
  「难道阁下是伯爵?好久不见了。」
  「戛戛、戛戛、戛戛!」一向对于帝架的从容不迫,那只鸟显得有些慌张。不晓得灰鸟跟帝架说了什么,但附近的凰火却只听到嘎嘎的鸟叫声。
  「今天不请自来的客人还真多呢!」
  千花亲手做的菜也有点冷掉了。那画面是,为了某件事而热心鸣叫的鸟,以及表情惊讶地盯着牠看的帝架;凰火并不晓得究竟发生什么事丫。
  「帝架——」
  认识那只鸟吗?听得懂鸟话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凰火有一大堆的问题想开口问——
  「打扰了,在下也不请自来啰?」
  凰火的身边,极近的距离。并无得到任何人许可,便大剌刺坐在座位上的少女,用甜腻到令人心神荡漾的声音对他说着。无法做出反应的凰火,感到背脊一阵寒意,下意识地将手中菜刀直指向她。
  咔啦!
  「咦?」
  咔啦,咔啦,咔啦!
  她竟然就这样用牙齿咔啦咔啦咬碎了不锈钢制的刀子,表情淫靡的少女向凰火笑着说:
  「这个请客人吃的吗?甜分好像不足哦!」
  虹色长发,蝴蝶般的翅膀及触角,睡眼惺忪的少女是——
  「平冢……雷蝶。」
  凰火喃喃自语地微微颤抖,她的表情突然转为严肃,直盯着他瞧。
  「怎么很拥挤的感觉!算了,还请各位先听我说。」
  无论是凰火、凶华、优歌、银夏、千花、雹霞、月香、帝架!当然连盖柏克博士还有谜样的灰鸟,都静静地听着这名不可思议的少女,以奇妙的周波所发出来的声音。沉重、冷静又具有威严——
  「还有三个星期。」  
  平冢雷蝶的话,瞬间改变餐桌上和谐的气氛。「全世界的人类,都将面临到一件严重的情况。」说完这无头无尾的话后,雷蝶深深地低下头。
  「嗯,这个嘛,不太容易说明。」
  立刻抬起头,吐了吐舌头的雷蝶继续说:「因为这个问题只有你们能解决,帮我一把吧!以上。」


  第五乱 优游于黑夜中的月姬
  2063年11月5日 月香观察日记(记录者:乱崎凰火)
  (当月课题/我最重要的人。)
  那么,今天也来进行快乐的宇宙水母生态观察哦!愈是观察愈能判断出是个不明物体的我家老三!现在,正在我的头上悠哉地喝茶。
  嗯,猛然想到,为什么只有我除了要写自己的份之外,连帝架跟月香的日记都要由我代劳呢?追根究底,原本这本家族日记,就是写给灵异现象对策局的报告书,所以才会非得由我执笔不可,不过现在这个任务也等于没用了。
  这个嘛,帝架没办法握笔就算了,但妳曾经提笔写过字吧,月香?我懒得一个一个写了,妳自己的部分自己写。
  〇麻烦。 月香。
  竟然说什么麻烦,这样反而就麻烦到我了。昨天我也为了帝架的口述笔记,折腾到早上——
  ■■■ 茶渍。
  ……喂,妳这女儿是在搞家庭暴力吗?这个宇宙水母竟然淋热茶在我头上。我说月香啊,别动不动就诉诸武力,这样好像某个人一样——唔,没错,就是凶华。
  说到凶华,这个日记的开头上所写的「课题」是她的杰作吧?之前的日记也有写要请雹霞作笔迹鉴定吧?虽然不晓得她又在搞什么把戏,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要写,那就顺她的意吧!
  月香,妳最重要的人是谁?
  〇家人。 月香。
  哦,这不是就写了令人高兴的事吗?爸爸很感动哦!很好很好,来,给爸爸抱一个吧,月香。
  ■■■■■■■■■
  ■■■■■■
  ■■■■■■■■■■■■
  〇别突然抱过来,变态父亲。 月香。
  〇我知道了,别使用电击啦,会死人的! 父亲上。
  ——摘录自大日本帝国灵异现象对策局公认特殊作战执行家族 乱崎家的日记——
  人类为了人类所建造而成的人类城市。
  斑斑对于人类所居住的城市,就只有这种印象。事实上,在故乡的大草原被捕获、监禁起来,最后被关进动物园的斑斑,这是牠第一次大摇大摆行走在人类的大街上。
  违和感。
  无法用言语形容,与大自然全然相反的奇妙地方。
  用水泥与沥青铺设的地面,不适合自己这些动物们进入的建筑物,到处都只有零散的树木,庞大的高楼大厦遮蔽了天空。
  完全煞不住这个愈来愈方便人类,适合人类居住的扭曲世界。只让用两只脚走路,拥有万能双手的人类!这一种生物,舒适自在的乐园。
  真恶心!
  「斑斑!」
  也许为了惩罚将地球改造成如此有违自然的人类,所以决定让他们在地球上消声匿迹。斑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人类一律平等地变成了弱小的小动物,囚游在自己所建造出来,扭曲的人类
  活该!反正,由人类来支配世界这件事,原本就大错特错。
  在这世界上,拥有这种资格的,只有牠们这些百兽之王。能与所有的动物对话,以天经地义的形式维持大自然平衡,只有褐色皇帝的血脉办得到。换言之!如今这个世界上,有资格称王的只有沙克。
  「……」
  在这个所有人类全都变成动物的世界上,牠现在会有什么想法呢?斑斑无力地趴在地上,思考着这件事。
  「斑斑!」
  尾巴被咬了,斑斑纳闷地抬起头。
  「干嘛?」
  这里是在人类所居住的城市中,可悲到唯一可称之为自然景观的——公园。斑斑躺在一排排的树木底下,柔软舒适的泥土上,望着正咬着自己尾巴的小狮子小艾,牠与自己一同逃离了动物园。
  因为斑斑被名叫多加墓的饲养员所说的话激怒,愤恨地抓死他之后的一整个星期,就这样漫无目地的过着逃亡生活。
  原本人类应该会马上捕捉斑斑,或直接射杀牠,但不知是碰巧还是必然,就在斑斑奔逃的同时,发生了这个原因不明的人类兽化现象,因此并没有为了捉斑斑而搞得天翻地覆。
  每个人都必须为了饥饿或口渴、担心今天睡的地方、警戒外敌攻击等,这些最低限度的事而努力生存下去。这样也不错,这才是大自然应该有的样子。并没有所谓的幸或不幸,斑斑很明白,像这样纯粹地生活着,才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
  「不要一直睡觉啦,斑斑也去找吃的嘛,大家都吵着说肚子饿死了啦!」
  小艾走到趴在地上的斑斑脸附近说着,斑斑则是叹了口气后,炫耀似地打了个大哈欠。
  「大家?聚集在这公园里的那些家伙?」牠望望四周,彷佛从各地吸引过来聚集在此的人类,所面临悲惨的下场!小动物们东跑西窜地乱跑。牠们与本身就是动物,在残酷大自然下讨过生活的斑斑不同,由人类变换成动物的牠们,简直弱到令人吓一跳。
  对一切感到茫然,只是怯生生地蜷缩二芳,甚至无法适应。目前的环境。斑斑看到牠们竞如此懦弱,大感愕然,并且从心底鄙视那些家伙。
  「哼,所以呢?那些家伙既不是俺的家人也不是同胞,既然说肚子饿的话,那乾脆去死一死算了,俺可没那种义务跟责任替牠们找食物。」
  「吼,好过分哦!」
  小艾气愤地大吼。这孩子虽然外表看起来可爱,说起话来口气却很粗鲁,跟牠的感觉很不搭。牠爬到只顾自己跑去附近商店横扫一空,吃得饱饱的斑斑头上。
  「别说这么讨厌的话嘛!有困难的时候不是应该互相帮忙吗?帮帮牠们吧!牠们很可怜耶!那些家伙,已经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
  「别坐在头上!别咬啦!很重也很痛耶,俺不是警告妳很多次了吗?」
  斑斑仍无精打采,文风不动地嘲笑着:「俺最恨的就是人类了。那些家伙之所以没东西吃,也要归咎于他们用水泥害得充满食物的大自然变得如此贫瘠。虽然这件事不晓得是哪个神明的杰作,人类之所以会变成动物来受苦,完全是自作自受。」
  牠眯着眼,幸灾乐祸地望着那群紧挨在一起,不住发抖的愚蠢动物。
  「妳可别弄错了,这只不过是人类至今对我们动物所做的事而已,妳想得到我们被人类书得有多隆吗?被逼到绝境、被豢养、被吞食!简直无法相信,简直跟地狱一样残酷。人类乾脆全都痛苦饿死算了。尝尝至今让动物们所受的折磨,这就叫因果报应啦!」
  咬!
  「好痛!」
  小艾又在咬斑斑,所以牠惨叫了一声。
  斑斑眼眶泛红地抬起头,小艾慢慢张开嘴说:「虽然!我懂斑斑的心情啦!」
  这句单纯、天真的话,却深深刺进内心深处。
  「如果就这样见死不救的话,斑斑不就跟妳所憎恨的人类没两样吗?总觉得这样的说法很卑鄙。」
  斑斑本想瞪小艾要牠住嘴,但是牠现在骑在自己头上,所以没办法这么做。年纪小却自尊高的小狮子直言不讳地表示:「也许斑斑也发现到了吧,我跟他们一样——原本是个人类……然后变成动物,被关进动物园里,这样应该会理解到人类对动物做了多么过分的事吧?」
  感受到牠温热的体温,斑斑眯起眼,不发一语地听着小艾的话。
  「我已经懂了,这个城市有多不自然,动物们有多痛苦,人类是多么地轻蔑动物。虽然不晓得这是不是天谴,但变成动物的并不只有我,变成动物的人类应该已经感受到,到目前为止的世界有多么扭曲。」
  她努力地一字一句说给斑斑听:「所以!若哪天突然又恢复原貌的话,人类一定会珍惜大自然跟动物的。对动物有了感情后,就不会再折磨动物们了。一定能创造出让大家都能和睦相处,互相尊重,彼此都能幸福居住的世界啊!」
  听起来像是祈祷的话,像是小孩子在祈求愿望似的口吻。

  「正因如此,所以绝不能让人类就此毁灭。这样下去的话——在寻找到恢复成人类的办法以前,情况就会失控了。总有一天,他们会因为饥饿而互相残杀,我真不想看到那样的景象。」
  所以就要帮助他们,直到变回人类的那一天吗?
  开什么玩笑啊!斑斑想。
  小艾说的这番话,简直是天方夜谭。即使恢复原状,人类也一定不会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事。如果他们天性善良,当初就不会建造出如此有违自然的城市。
  等到一切都恢复原状时,情况又会如何?的确会有少部分人跟小艾一样,重新珍惜大自然与动物们。不过大多数的人只会再度确认,人类城市的确是只适合人类居住的完美乐园罢了,难保不会更加剧对动物与自然的迫害。
  「小艾,不行。」
  斑斑用鼻子轻笑一声,静静地对牠说:「人类无法信任,无论重复多少次,人类只会不停地犯错下去。」
  凝视着强壮勇猛、值得依靠的斑斑,四周那些动物乞怜般的眼神令牠作恶。不要依赖别人,必须自己养活自己,这就是所谓的弱肉强食——自然的法则。
  斑斑面露狰狞地咬牙切齿,向望着这边的动物大声咆哮:
  「不准看!」
  这是命令,百兽之王对身分低下的牠们所下达的命令。
  「不准看俺!不许依靠俺!不准对俺有任何要求!俺可不是你们的国王!」
  对于这句话、这个指示,牠们弹起来似地立刻转往别处——如同接受神谕的信徒般;如同接受皇帝诏令的下人般,牠们乖乖听从斑斑的命令,不能对斑斑有任何要求或依赖,默默地离开公园。
  「……」
  由于刚刚大吼大叫,所以斑斑痛苦地喘着气,表情凶狠地望着牠们。
  「斑斑?」
  看到动物们不自然地动作,满腹狐疑的小艾露出害怕的表情。斑斑下的无情命令似乎也影响到牠,小艾似乎拚命忍耐着什么,浑身剧烈颤抖着。
  「虽说俺被同伴们驱逐了,但身体里仍不折不拙流着褐色皇帝的血液。」
  斑斑这句话并不是自豪,而是有些哀凄。
  「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能够令其他动物驯服的能力。可是——大家顺从的只是褐色皇帝莫名的血液魔力,而不是喜欢或觉得俺重要。」
  牠轻声抛下一句话:「每当有谁乖乖顺从俺的话,便会觉得俺是一个人,那可是非常寂寞的啊!」
  斑斑仰望天空,想起了不会受到这能力左右的同胞!一直与自己亲如兄弟的沙克。
  ◆ ◆ ◆
  同一时刻——乱崎家正在天空中。
  「哇……」
  说个题外话,乱崎家的次女也就是优歌,直到最近才恍然大悟。在姬宫时代,别说是飞机了,连属于大众运输工具的船或电车都没坐过,栘动时都是乘坐家中有专人司机所开的车,所以上次的蜜月旅行其实是优歌第一次坐飞机。
  当时凰火曾教过她,气温会随高度上升而愈来愈低。真令人想不到,本以为愈接近太阳,气温愈会升高的优歌,听到凰火说明简直吓了一大跳。凰火说的没错。高度与气温呈反比,愈往高处飞,周围的温度就会下降,因此会变得愈来愈冷。事实上——现在也一样。
  「……」
  「……」
  乱崎家的正前方,从游乐园旁边留有的飞机跑道,乘坐客机往天上飞去,飞得愈高,机内温度就愈低。由于实在冷的过分,所以意思意思地开了暖气,但精神上其实仍是寒冷。
  造成此种现象的,是此刻若无其事地坐在窗边位置,看似不可思议的少女——额头上长着触角、背上长有翅膀,以及留有一头虹色长发的平冢雷蝶。她与凰火之问的气氛相当紧张,而这股异样的压迫感,也令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凶华乖乖闭上嘴巴。
  总觉得有什么不祥预感,优歌边想,并将视线望向睡在自己脚边的帝架。优歌上次因为是第一次坐飞机所以伯得紧抱住牠,而这次已稍微习惯,所以能够轻松地看看窗外风景。
  不过,现在并没有那种心情去欣赏清澄无云的高空,优歌双脚晃来晃去,静静地叹息。
  乱崎一家带着盖柏克博士与雷蝶,还有那只谜样灰鸟一起做空中旅行。彼此各怀鬼胎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也许因为空气太过冷冽,使大家沉默地不发一语。顺带一提的是,盖柏克博士因为被千花绑住,所以跟上次一样是倒在地板上的。
  为何会变成这种情况呢?飞机又要开往何处?这些优歌并不清楚。凰火与雷蝶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因为太复杂了所以无法参透。
  「喂,帝架。」
  优歌双手放在膝盖上,偷看着躺在地上的帝架。牠自从去了动物圈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虽然牠的表情依旧跟平常差不多。
  「若有什么顶恼的话,可以眼我商量商量。」
  优歌眉尾下垂,决定先来了解现况,至少能得到一些情报。
  「为什么我们要来坐飞机啊?我都被搞糊涂了。」
  「唔,我辈同样感到困惑。」
  帝架的视线栘开了正在嘎嘎鸣叫些什么的灰鸟,深色的瞳孔朝上看着优歌。
  「好像是整个大日本帝国发生了什么异常事件,因此才要坐飞机逃至远处避难——应该是这样。」
  优歌一边抚摸着牠蓬松柔软的背,一边歪头问道:「异常事件?」
  「嗯,虽然详细情形不太清楚,不过若到了那个避难地点,父亲他们就会解释给我们听吧!」
  帝架回答的马马虎虎,很没有精神,这令优歌有点担心。
  也许帝架看出了她的表情,所以打起精神微笑:「其实不用太担心,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一定也像之前一样,能够顺利解决的。」
  「哦!」
  帝架说的没错。虽然经历许多大风大浪,但他们都能顺利地迎刀而解。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虽然这么安慰自己,却仍无法消弭内心的不安。
  这原因很显然是要归咎于那名虹发少女吧?总觉得她散发出危险的感觉。虽然并无有力的证据,可是当优歌一看到那名少女时,内心就会不由得紧张起来。
  为什么?她只不过是出现在这里,原本强韧团结的家人却出现了裂痕。
  「那个人是谁啊?」
  优歌下意识嘟嚷着,帝架也很担心她,所以立刻回答:「姐姐应该还记得吧?前一阵子的那个半兽人事件,她也曾经露脸,是灵异现象对策局的局长!名字应该是叫平冢雷蝶的样子。」
  「啊——」
  经牠提醒,她突然想到当商店街骤变成为武装都市时,少女曾出现在大楼壁面的巨大液晶萤幕上,并对家人讲了一些听不太懂的话。
  灵异现象对策局局长,也就是狂乱家族最大的保护者。明明应该是如此的!为何却又无法放心地相信她。
  究竟是为什么……正当优歌这么想时,雷蝶彷佛读出她的心思般,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坐在机内通道上。如蜂蜜般甜腻到令人溶化的笑容。
  「喂,小妹妹,妳有带糖糖吗?」她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糖糖?」
  优歌觉得为难,向帝架抛出求救的眼神。视线一角的凰火站起来,口气严厉地对雷蝶说:「雷蝶,妳想对优歌做什么?」
  「NO、NO,我什么也没做哦,凰火。」
  雷蝶看也不看凰火,只是笑容亲切地俯视着优歌。
  「喂、喂,如果妳有带糖糖就给我吧!我因为感冒,喉咙很痛耶。舔一舔好吃的糖果,应该会好一点吧?」
  「咦?哦,我找找。」
  糖糖就是指糖果啊?还以为是什么呢!因为优歌是小孩子,所以她以为优歌一定会有带那种零食吗?虽然一开始不晓得雷蝶发烧了,不过她的确看起来迷迷糊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鼻子也红通通的。
  优歌立刻将先前的疑问忘得一乾二净,担心地问道:「妳感冒了吗?不要紧吧?妳等一下下。」
  优歌将挂有音符图案的斜背包倒放后甩一甩,里头的东西就全掉到座位上。附带一提,优歌所坐的位置是三人座位的靠窗位置,所以走道边的座位全被优歌从斜背包倒出来的零食给淹没了。发现柠檬口味的糖果后,便用手夹起拿给雷蝶。
  「来,请吃吧!」
  「谢谢,哇!妳人好好哦!」
  雷蝶打开包装纸,脸上立刻表现出兴奋的表情。
  「耶!耶!耶!好甜哦!这糖糖好好吃哦!小妹妹妳好棒哦!妳很喜欢吃零食吧?有好多哦!」
  雷蝶不知何故就这样推开那些零食,直接坐在优歌的旁边,将散落的零食一个个拿起来,并惊讶地说:
  「巧克力……口香糖……脆饼……哎呀!这是什么?芒果布丁香肠?」
  「是芒果与布丁口味的香肠。」
  「怪怪的,我可以吃吗?」因为她问的理所当然,所以优点也立即点头应允:「哦!请。」
  「太棒了!好特别哦!又是芒果又布丁的香肠!」
  就是这样。
  雷蝶津津有味地吃起饼乾与糖果后,优歌也跟着开心地要她尝尝其他口味,警戒心已经飞到别的时空里了。唔,因为喜欢吃零食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才对。
  「还有,这是可以提神醒脑的巧克力,咖啡与薄荷口味,很醒脑哦;还有,这是一舔马上就变色的糖果:这个则是嚼一嚼味道就会改变的口香糖。」
  「太棒了!真是太太太棒了!零食业界完全懂得小孩子爱玩的心嘛!哎呀!这个好好吃哦!太好吃了!可以吃多一点吗?」
  「嗯,可是爸爸说吃太多糖的话会蛀牙,所以不能吃太多……」
  雷蝶听到后立即勃然大怒:「凰火是个大恶魔!不让小孩吃零食,简直就是要我们的命嘛!」
  「到底谁才是恶魔啊?手冢雷蝶。」
  凰火一脸不高兴地反呛:「还有,妳没有权利批评我家的教育方针,妳给我听好,若从小时候就养成乱吃零食的习惯,长大就会变成大胖子、蛀牙、糖尿病等等的生活习惯病(注5)!」
  当下雷蝶与凰火开始幼稚地吵了起来,机内冻结的空气也跟着扩散。同时,每个人脸上均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零食的力量真正无远弗届。优歌也安心地看着雷蝶被小饼乾塞得脸颊鼓鼓的幸福模样。
  「雷蝶姐,好吃吗?」
  「即死!」
  唔,这人或许并不坏!虽然不晓得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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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5 生活习惯病: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病可统称为「生活习惯病」。意指慢性疾病的发生与持续甚至恶化,除了基本的体质因素(包括遗传等)外,后天环境及不正常生活环境催化乃是主因。所以,防治慢性疾病也首重生活习惯的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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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优歌也终于露出微笑。
  ◆ ◆ ◆
  有一座名为鸟哭岛的岛。
  飘浮于日本列岛南端之一的岛屿,从正上方往下俯瞰呈现出新月的形状。鸟哭岛这名字的由来,是由于生活在这座岛上的原住民,旧人类亚利亚托人称呼这座岛为「鸟哭世界」而来。
  由于环境过于严苛,不适合人类居住,所以长时间以来都是以无人岛的姿态,安静地存在于涛涛波浪间——终于在前一阵子,因为某个白痴理由,这座岛以「凶华人民共和国」独立为新兴国家,居民几乎全是危险的生物兵器,因此成为了极度危险的异世界。这座怪奇的南方之岛,便是乱崎家+α的避难地点。
  因为鸟哭岛上没有地方能够让客机降落,所以便降落在最近的南国同盟SKT第三机场,再从那里租船移动,到达鸟哭岛时已接近午夜。在满天星斗的夜空下,第一个下船的凶华兴奋地嚷嚷:「哇啊!好怀念哦!是鸟哭岛耶!鸟哭岛哦,凰火!」
  「妳永远都那么活力十足耶!」
  凰火受不了她地叹气说,凶华则笑着回答:「这是当然啊!本姑娘凶华自从加入了很划算的凰火健康保险之后,那些痛苦或难过的事,自己只要负担三成!剩下的七成全交由凰火负担,自然活力充沛!」
  「拜讬……这可麻烦到我耶……」
  凰火提醒后面一个个跟着下船的家人与雷蝶路黑要当心,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地猛然拾起头。这里跟以前客机坠落时,那个死气沉沉的沙滩长得很类似。夜晚的海面漆黑一片,不知名的隆岛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正前方是一大片苍郁繁茂的热带丛林,在这片南国特有肥沃的树林问,正一闪一闪着微弱的亮光,那是无数细长的瞳孔——野兽的眼睛。
  凰火下意识警戒地拔出护身用手枪,在他身边的凶华则连忙挥手阻止。
  感觉敏锐的像是帝架、雹霞及平冢雷蝶等人也发现到,那一双双反射着月光,锐利的野兽瞳孔,并无加害他们意思。
  相反的,从繁茂的树林中出现的是……随着用手拨开植物的沙沙声,出现了一个小个子的人影。虽然天色太暗无法看出那人面貌!绝对没有错。如中学生般的娃娃脸,头发编成松松的麻花辫子,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燕尾服,还结个红色蝴蝶领结,那个人是——
  「皮耶尔。」凶华立刻叫出这个名字。接着人影也立刻有了反应。
  「啊!这个声音,难道是乱崎家一行人吗?」
  西仓明仍然跟前一回一样,操着很奇特的客气用语。因为「白色燕尾服以及蝴蝶领结就是皮耶尔」这个乱七八糟的理由,而硬被凶华按上皮耶尔。西仓之名的可悲青年。
  他也因为凶华强迫式的作法,而成为凶华人民共和国的国王,目前为了解决共和国的食物与居住问题,过着东奔西走的忙碌生活。
  「皮耶尔!」
  凶华突然大喊,并跑向皮耶尔。皮耶尔惊讶地将手上的平底锅——为何会冒出那种东西——不管了,他丢掉了手上的平底锅,彷佛被她的气势给压倒般,用同样的分贝回应:「凶华小姐!」
  这两个人就像长久以来分开的恋人般,互相叫着彼此的名字,并凝视着对方双眼,在满天星斗的天际下——
  「皮耶尔!」
  「凶华小姐!」
  跑向前的凶华张开双手冲到皮耶尔面前,将他紧紧搂住。这是什么状况?两人忘我地拥抱着,凶华突然回过神来,歪头看向皮耶尔。「奇怪?为什么本姑娘凶华会做出感动的重逢行为啊?」「咦?这个嘛?因为是凶华小姐先拥抱我,所以本人才会跟着回抱过去!一「请别闻鸡起舞。」
  无声无息走过去的凰火,用力地将紧紧黏在一起的两人拔开。接着凰火面向个子娇小,长得像女孩的皮耶尔说:「这个嘛,之后再跟你详细说明,西仓,能够暂时让我们待在岛上吗?」
  「咦?哦,遵命。」
  西仓端正有礼地站好,用不像生物兵器国王的超低姿态低头行礼:「为了报答乱崎一家的大恩大德,本人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您是说,要住在这个国家吗?」
  「让一让,晚安。凰火你先闪一边去。」
  虹色长发的雷蝶不客气地推开凰火,来到皮耶尔面前,接着将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一捆资料交给他。
  「这是由大日本帝国正式发行,进入贵国的入国许可证与居留证。之后还有灵异现象对策局正式使用贵岛设备的许可请求书。其他还有很多资料,让我交给贵国最高权利者盖章吧!」
  「咦——哦,是的,谢谢您。」
  皮耶尔像是捧着易碎物品般,小心翌董一地收下信封,并不停向雷蝶鞠躬敬礼。
  「嘿,没想到还煞有介事地准备了这些东西啊!」
  凰火稍微感到佩服地拍拍雷蝶肩膀。
  「这有啊,雷蝶,先跟妳说清楚,这座岛的最高权利者!就是他,也就是国王。」
  「什么?」雷蝶听闻后大吃一惊,死盯着没什么自信的皮耶尔看。皮耶尔被这么一看,尴尬地搔了搔脸颊。
  「啊,算是吧!请问妳是?」
  「啊——我是任职于灵异现象对策局的局长平冢雷蝶,请多多指教。」
  听到她的「局长」头衔,刹那间,皮耶尔的表情虽然感到惊讶,仍礼貌地行鞠躬礼。
  「还请您多多关照。本人是凶华人民共和国的国王——也就是负责人……就是这样,本人名叫西仓明。」
  姿态超低的国王,在一片漆黑的自然大地中,抬头仰望乱崎一家的每个人。
  「总而言之,先别站在这里说话,就由在下带领各位前往下榻的地方。请这边走。」
  腼腆地笑笑之后,皮耶尔踩着熟悉的步伐走在热带丛林中。知道四周发亮的野兽瞳孔,其实就是之前外型为巨大猴子的生物兵器!新白色七号后,解除警戒心的凰火跟着家人们一起前进,走在前头的是领着大家的皮耶尔与急性子的凶华。
  「我说皮耶尔啊,等你带我们到达住的地方后,就马上做点什么来吃吧!因为那边那个怪人蝶女在大家吃晚餐时突然跑来,让我们坐飞机在天空飞,所以害得我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耶。」
  凶华毫不客气地拍拍皮耶尔的肩,指了指怅然若失的雷蝶说。
  「遵命。」
  皮耶尔露出如繁花绽放般的笑容:「那么,今夜就由本人西仓亲自为各位服务。」
  ◆ ◆ ◆
  「我们结婚吧!」
  鸟哭岛上的河滨饭店,传来奇怪的声音。这里是前一阵子,乱崎一家来蜜月旅行时所住的豪华旅馆。虽然因为发生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使得建筑物几乎半毁,经由皮耶尔努力修缮之下,已经恢复昔日风采。
  这是在饭店一楼,坪数宽广高级的餐厅。在二十人座的餐桌上,摆满了皮耶尔亲自下厨的各式美味佳肴。由于鸟哭岛的环境严峻,所以食粮的自给比率相当低,各类食材几乎是由大日本帝国等国供应的补给物资。皮耶尔今天不惜用这些珍贵的食物,来款待贵宾。
  西仓原本是名厨师,他做菜的实力也在蜜月旅行时得到证明。虽然他们今天是临时造访这里,但整桌丰盛美味的晚餐,令人怀疑是不是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许久不见的美食当前,好吃得令凰火咋舌,真心希望能够带皮耶尔回家。
  大家围坐在餐桌前,依凶华的信号开始用餐的几分钟后。
  雷蝶吃完甜点的草莓派后,突然一把抱住正在询问大家想喝什么的皮耶尔手臂,皮耶尔说:「哇!这个,平冢大人?本人并不是饮料啊!」
  对于一脸认真在装傻的皮耶尔,雷蝶感动地大叫:「你这人真是——棒透了!这是什么?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甜点呢!」
  露出简直令人溶化的甜美笑容,雷蝶抓住皮耶尔的肩膀并将脸凑过去,在他的耳边用淫声浪语般的轻声呢喃:「好不好嘛?好啦,我们结婚吧甲就算住在离都市远一点的地方也不要紧,建一问大一点的房子,生两个小孩,再养只可爱的黄金猎犬,与我共同筑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啦」
  「咦?平冢大人,您在说什么啊!这样,我会很困扰的。」
  雷蝶往满脸通红,单纯地僵住不动的皮耶尔全身上下蹭来蹭去,并用超级可爱迷人的笑脸说:「不用为难,这就是命运啊!我是为了与你相遇,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嘛甲一起来培养我们伟大的爱吧!要不要向你的父母报备?要不要在结婚证书上盖章?然后你每天都要做好吃的点心给我吃哦——Baby!」
  因为没注意到凰火丢过来的炖肉盘,雷蝶整个脸被打到上半身往后仰。
  「你!你!你!」
  她立刻愤然抬头,离开皮耶尔后,痛到流泪地大声抗议:「凰火你这混蛋!竟敢丢那么硬又那么重的东西,头盖骨可是会破裂的啊!你想怎样!难不成你是在嫉妒吗?还是其实你一直都在暗恋我?真是不好意思哦。」
  「虽然不晓得妳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凰火物理性地反应,以冰冷的口气说:「我警告妳,雷蝶,不准用这么幼稚的理由来诱惑如此纯情的西仓。还有啊,西仓,我要给你一个忠告,如果结婚大事不好好慎重考虑的话,就会跟我一样,被折磨得身心俱疲啊!」
  「达令我爱你肇若你不想舌头被拔断的话,就乖乖闭上嘴巴掌」
  听到凶华邪恶的微笑声音,凰火立刻警觉到危险性而岔开话题。
  「先别管这些——雷蝶,不要一直吃点心了,妳也差不多该跟我们解释,为何要带我们来这里吧?我们之所以不得不如此逃难的理由!所谓的异常状况是指什么?」
  雷蝶一边依依不舍地望着一溜烟逃到厨房的皮耶尔,一边叹气,粗鲁地将胳臂杵在餐桌上。
  「唉,凰火仍旧那么认真的讨人厌呢。好啦,我解释给你听就是嘛!」
  雷蝶表情认真地开始说明:「那是缣仓时代的故事,关于白河法皇……」
  「别再给我装模作样了。」
  「哎呀!好无聊哦!真是个无聊的男人。」
  她半眯着眼发牢骚,看了看四周严肃的表情,又叹口气说:「算了,玩笑就到此为止。大家的脸色都好可怕!」
  她振动色彩鲜艳的羽翼,向大家娓娓道来:「那么,该从何说起呢?要不然我长话短说吧?」
  雷蝶嫌麻烦地摇手:「事情简单明了,简单到不行的人类危机。你们听好哦,现在发生了!人类变成动物的事件。」
  「我有问题。」从拿着饮料回来的皮耶尔手上接过冷茶的凰火,举手问道。
  「那跟之前的半兽人事件一样吗?」
  「不,完全是两回事。」雷蝶摇摇手指头,同样从皮耶尔那里接过姜汁汽水。
  「那是人类像狼人一样,只有脸或手等身体的一部分变成动物的现象吧?这次可是完完全全变成动物了,而且还是弱小的小动物哦!」
  雷蝶一派轻松,向凝视自己的在场人士挥挥手:「啊,你们边吃边听啊,饭都要冷掉了。」
  听到雷蝶这么一说,停下筷子的优歌他们,又各自往自己想吃的菜色上伸去。凰火也吞下一口白饭,继续向雷蝶质问:「事件规模如何?还有原因呢?」
  「规模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扩张中。大概要不了几天,大日本帝国的整个范围就会被这个现象所吞噬,三星期后,世界上的所有人类都会变成动物,文明也就会崩坏了吧?」
  一口气说完后,雷蝶又继续说道:「正确原因还在调查中。不过从之前的事件来看,因为接受了半兽化的中和剂而幸免于难的人类——如乱崎家的各位与我,而此次事件应该与半兽人事件不无关系。」
  雷蝶说到这里便停住,沉默了一阵子,接着她朝向餐桌的角落看去。
  眼尖的凰火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生出了一个奇妙的东西。
  机械式的魔术手臂,如蛇般可自由活动的长绳前端,是个有着五根手指的手掌,那手掌悄悄地在餐桌爬行,一把拿起放在盘子上的三明治。
  雷蝶静静地叹口气,往那魔术手臂如钓鱼线般收回的方向!全身被捆绑在地的盖枱克博士身上看去。他就这样咬着三明治,接着为了寻找新的猎物,手臂又伸长了起来。
  「嗯,然后……」
  雷蝶以「奇妙的动物生态」的感觉看了一会儿后,用手指指着他说:「为了探究这次的兽化现象与之前的新型迷幻药有无关系,以及量产中和剂,所以想拜讬那个活得很勇敢的博士。」
  接收到视线的盖柏克博士,像是恶作剧被发现的孩童般,不小心噎住而咳个不停,他一点都不可靠,但毕竟这家伙的头脑,依然是被帝国视为极度危险的天才科学家。
  「之前那个半兽人事件的原因,归咎于盖柏克博士所开发的迷幻药,所以他是探究事件与解决的关键人物。虽然不易处理,但可以由我与狂乱一家的各位来监视他。」
  说不定灵异现象对策局局长平冢雷蝶,是为了解决事件才寻找盖柏克博士。知道他在乱崎家后,就将大家都带来这座岛上。至于为何选择鸟哭岛,也许是因为这里至少是离兽化现象范围最远的地方吧!
  正当凰火暗自思考时,雷蝶像是猜透他的心思般,笑了笑说:「没错。虽然各位因之前的事件服用了中和剂,但此迷幻药比中和剂的药效还强,若感染到了重度迷幻药,也同样会变成动物。而且,再怎么说,中和剂只能减弱迷幻药的效果,并不是无敌万能的疫苗。所以才会带大家离开大日本帝国,来到这座岛上。」
  「为什么?」
  凰火提出疑问,并往妖艳地正坐在椅子上的雷蝶看去。
  「雷蝶,妳应该可以不用这么拚命救我们吧?如果要解决事件的话,光这个盖柏克博士便绰绰有余。为什么妳要带我们逃离兽化现象,跑来这里避难呢?」
  「为什么?」
  雷蝶闭起眼睛,晃了晃背上的翅膀笑道:「为什么你会这么问?我在半兽人事件时不就对你说过了吗?我会保护你们每个人,为了你们的幸福,我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
  「所以——我才搞不懂。妳绝不可能只是单纯好心地来援助我们,虽然我不晓得为什么,但妳这么亲切反而让我觉得恶心。」
  凰火说完后,雷蝶的胳臂杵在餐桌上,不高兴地嘟着嘴。
  「干嘛不相信嘛!」
  雷蝶表情严肃,静静环视整个餐厅。家人们即使在用餐,也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既是灵异现象对策局局长,也是危害国家的恐怖份子。不晓得是敌是友的她,为何会前来帮助他们?
  凰火一直凝视着她那迷濛又虚无的双眼,却完全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对了,妳屡次挂在嘴边的气未来灾厄』到底是什么?妳那时曾说过,要帮助我们度过那个难关吧?一在半兽人事件即将结束时,出现在巨大液晶萤幕上的雷蝶,的确说过四个宇:「未来灾厄」。最可怕的未来!她曾经如此形容过。雷蝶嫌麻烦似地点头,虹色头发也跟着飘动。
  「唔?哎呀,那也没什么好不能说的,要我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可别鄙视我哦。」
  「什么?」
  这莫名其妙的话令凰火皱着眉头反问,雷蝶低头支支吾吾半晌,终于一口气说出来:「外星入侵略地球。」
  餐桌一片静默,凰火用手推好掉下来的眼镜,按了按太阳穴,脑海中冒出问号。
  「妳说什么?」
  「我说——所谓的『未来灾厄』,就是指外星入侵略地球。外星人来到地球,然后进行大规模侵略。人类以及地球都会受到很严重的迫害,然后大家都会死光光啦!」
  看着她一脸认真地说着电波似的内容,凰火无力地小声低吟:「妳在开玩笑吧?」
  「才不是开玩笑呢!」
  「真的假的?」
  「是真的啦!」
  ◆ ◆ ◆
  餐桌依然充满着难以形容的寂静。
  「这个嘛——」
  什么跟什么啊?凰火为了冷静混乱的思绪而拿掉眼镜,按了按眼角。深吸一口气后,又再度盯着
  坐在正前方的雷蝶。
  难道说,至今一直不断威胁他们的世界危机,最可怕的状况什么的「未来灾厄」,就是指外星入侵略地球吗?
  不对,若真如她所说,那的确非常可怕,但这种无奈的语气实在太白痴了。因为突然说什么外星
  入侵略地球的,听起来还真可笑。
  因此凰火并没有立刻相信她的话,摇摇头板着脸,慎重地重新问道:「这个,我再问妳一次,这
  「是真的吗?」
  「才——没——有。我没骗你们啦,虽然我也清楚自己很没信用,但这次可是千真万确的嘛!一雷蝶用力敲打桌子强烈地表示,但依然缺乏说服力。她那奇妙的外表配上玩笑般的说话方式!该怎么说呢?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实在叫人无法接受,不过,若是一直怀疑她所说的话…话题便无法进行。
  正当凰火叨唸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关于这件事,我也希望能多了解一些。」
  气氛骤变。
  「虽然只想静静地在旁边听你们的谈话,不过竟然连不该讲的也说出来了,直是麻烦,恕我冒昧不请自来。」
  同时,锵地一声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个人是何时出现的呢?感觉像是一开始便坐在那里!餐桌的一隅,当大家都注意着雷蝶,而疏于警戒周围时,无声无息地趁机出现。
  「妳是谁?」
  那里出现一名令所有人均屏息凝视,美艳不可方物的动人女性。
  她头戴奢华的头冠,一头长得过人的黑发,沿着身上所穿的古典十二单衣,流泻于地板上。刺有月牙刺青的脸颊更添几分清艳,脸上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浑身散发出莫名的神圣庄严,因此令人感觉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物。虽然散发着异样的感觉,但这谜样美女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出现在那里。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细长而秀丽的眼睛睥睨着在场众人。
  「竟然问我是谁,真是没礼貌。算了,此刻也无法要求汝等的礼节了。我最近也变得较为宽容,
  「一涌而上的不悦感也很快地消失,就算了吧!」
  她边说边天真地吃着眼前的晚餐。不知是因为她的好恶很严重,抑或是个挑剔的美食家,她总是选肉最好吃的那一部分,以及最鲜嫩的蔬菜吃,很不可一世的感觉。
  可是,总觉得她的这种用餐方式,说话的语气以及这个气氛都好熟悉。
  「啊,难道妳是……」
  雹霞像是察觉到什么似地开口,但立刻注意到的美女微笑地说:「雹霞,你是好孩子,所以给我安静别乱说话。祸从口出,若随便乱说话,就要把你煮来吃啰!」
  「……」
  真是令人无法相信,单凭这句话就令雹霞乖乖闭上嘴。史上最强的生物兵器,看似稳建的他也会因女人说的话,以及一个瞪眼噤若寒蝉。
  雹霞认得这名女性?而且,为什么连凰火好像也认识她的样子?
  正当这么想时,雷蝶突然开口大叫:「耶!耶!耶!」
  她高兴地拍拍手,兴高采烈地指着那名谜样美女说:「出现了!出现了!哈哈——我等很久了。就猜到只要一讲到这个话题,妳就是会出现!」
  「哼!」美女的动作像是孩子般地喝着茶,嘴角扬起笑容:「就是说我完全上了妳的当吗?对了,我要警告汝一句话。」
  她全身散发一股异样的波动,静静表示:「若随意将我的秘密说出来的话,就要汝的命!」
  简单地向过去被称为死神二号,甚至威胁大日本帝国存亡的恐怖份子,提出死亡宣告。
  「若破坏我过去与现在最珍惜的东西,就去死吧!」
  对于表情依然挂着动人微笑,以甜美嗓音做出威胁的她——凰火感到一阵寒意。不对,这家伙的层次好像不一样,感觉比到目前为止所遇过的人都不同——似乎有某种不同。
  突然出现了美女,再加上刚刚威胁的画面,在场的每个人都噤声不语。这时,感受到这股紧张感的美女轻蹙眉头,挥起附有刀刃的扇子。
  「哎呀,你们毋需如此害怕。我也怕麻烦,所以不会真的暴力相向的,别看我这样,人家可是心胸宽大的女人哦!」
  开玩笑地说完后,她依然散发着奇异氛围,向雷蝶问道:「那么,汝叫做雷蝶是吧?外星人真的会危害这个星球吗?」
  对美女的威吓气魄感到些许怯懦的雷蝶,立刻调整气势,点头回答:「是啊!那个恐怖骇人的破坏神,阎祸所预言的未来灾厄!即将成为现实。」
  「破坏神——阎祸?预言?」
  冻结的背脊刹那间兴奋起来,凰火立刻将疑问脱口而出。
  所谓的破坏神阎祸,即是他们所进行的特殊作战——参与「和乐家族大作战」时,常常听到的名字。
  不过,阎祸曾这百未来灾厄这件事,身为灵异现象对策局行动部队长的凰火并不知情。雷蝶与美女究竟知道些什么?
  「唔,你不晓得也不无道理。真可怜,因为有很多事都瞒了汝等。那么,我就简单说明一下吧——
  美女巧笑倩兮,并用餐巾优雅地擦拭嘴角。
  「汝等以为阎祸是何等人物?」
  她一脸兴奋,却又有些虚幻地自问自答道:「阎祸存活了千年以上,虽然当时的记录已被抹去,记忆也被稀释,但的确作恶多端——一般认为,阎祸就是残暴与破坏的化身,唔?」
  美女像是在意什么似地微倾着头说:「唔?又坏又残暴应该也没错吧?虽然有一部分会正确地传下来,但有些部分的确被遗忘或是被曲解。」
  她想说什么?完全不得要领,感觉似乎有所隐瞒般地支支吾吾,这种暧昧的感觉很奇怪。
  彷佛在描述自己的事般,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犹豫着不知该从何说起!
  「阎祸究竟是何方神圣?就算笼统地称它为破坏神,也很难理解吧!那家伙到底是人、动物还是怪物?究竟是神、恶魔或是橡皮擦?」
  至少不会是橡皮擦吧?
  「阎祸啊!」
  雷蝶用甜腻的声音接着美女的话说:「传闻说,阎祸是来自遥远的宇宙,谜样的生命体——」
  再次听到宇宙这个单字,不禁令凰火眯起眼睛,但美女并无阻止雷蝶说下去的意思。只是有所警戒地,全身散发着锐利的气息。
  「然后——」
  雷蝶不知为何凝望着美女,并静静道出惊人的事实:「阎祸所出生、成长,视为故乡的星球!被称为『未来灾厄』的外星人所毁灭,阎祸本身记录了这件事。」
  阎祸是来自宇宙,谜样的生命体?
  阎祸故乡的星球——竟然被「未来灾厄」的外星人毁灭了?
  完全无法理解,愈听愈糊涂。总面而言之,凰火表情认真地,决定将每个疑问一一击破。
  「雷蝶,我从刚刚便一直很在意,我们所知道的阎祸传说,跟妳所描述的情形有些微妙的不同。所谓的阎祸,就是撒播死亡与毁灭给世界的凶恶破坏神,不是吗?」
  「所以,你懂吗?那的确也没错。」
  也许因为雷蝶拥有与美女相同的知识,所以斩钉截铁地回答:「故乡被外星人毁灭而逃至地球避难的阎祸,与身为原住民的人类展开了激烈厮杀。」
  美女一睑复杂的表情,望着远方说道:「然后——如汝等所知,阎祸遭到团结一致抵抗的人类反击而毁灭了。并预言千年之后的未来,阎祸之子将会复活,再度带给世界可怕的灾难。」
  没错,这就是阎祸传说,一千年前被毁灭的破坏神传说,这也是他们过着这种不可思议的家庭生活的理由与开端。
  美女沉稳的口气,有如诉说某个故事般背诵着:「这件事落幕之后,世界终于恢复和平。可是阎祸也留下了某种记录,就像汝等所写的狂乱家族日记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美女的视线立即落在由乱崎家自宅送至鸟哭岛,一直还放在优歌斜背包里的日记本。为什么她会晓得这本日记的名称呢?
  狂乱家族日记。
  一天一天地,家人将各自所思考,以及当天的行动变成了每天的记录。阎祸——一定也留下了类似的东西吧!
  这么一想后,反而给予那个被称为作恶多端的破坏神——阎祸,一个人类的轮廓,这感觉很复谁。阎祸也生存在这个世上,也思考、经历过许多事,在遥远的过去,的确在这个星球上生活过。「这本日记可说是另一本预言书。那并不是人类所留下的阎祸传说记录,而是以阎祸本身的视点所做的每日记录。」
  雷蝶表情微妙地默唸出来:「里头有这么一个描述:阎祸从故乡的星球带来一个『秘宝』,为了那个『秘宝』,消灭阎祸故乡的外星人也跟着来到了地球。」
  连可怕阎祸也无法脱险,甚至毁灭了整个星球的凶狠外星人——
  「阎祸应该也预料到,那些外星人会来追杀自己吧?根据阎祸的计算,最迟在一千年以后!——也就是现在,将会发生阎祸称之为『未来灾厄』的可怕情况。」
  触角晃啊晃,雷蝶喃喃自语:「竟然有那种日记……」
  凰火疑卖满腹地注视着雷蝶。
  「虽然这也是我担任行动部队队长的原因,却不曾听过这种事。真的有外星人要侵略地球吗?若是真的,那的确是很糟糕的情况!」
  雷蝶点点头,仰望着安静在一旁倾听的狂乱一家成员。
  「没错,我刚刚不是就说了,消灭阎祸故乡的外星人,正逼近地球,以无法忽视的惊人速度确实地前进着。」
  外星入侵略地球。为了补充那件缺乏真实感的事实,雷蝶仔细地将科学数据一一排开。
  「极为重视阎祸预言的前代灵异现象对策局局长,为了观察地球四周的情况,从二十年前便发射了几具人造卫星到宇宙中。然后,在四年前捕捉到了逼近地球的不明飞行物体。最可怕的是,那个不明飞行物的外表,与阎祸所记录的『未来灾厄』外星人!可怕到如出一辙。」
  不曾听任何人说过,对于这无可奈何的事实,感到危机感之前只是错愕地愣在那里。他们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完全无法想像。虽然不想相信这件事,却又是不争的现实。
  既非谎言也不是玩笑话,这件事实唤起了心中的不安。没错,这一定是不容置喙的真实。不久的将来,毁灭阎祸故乡的外星人便会来侵略地球,这是无法避免的未来,最可怕的未来。
  「与阎祸所预言的,阎祸之子复活的同一时期——一千年后的现在,气未来灾厄』的造访,或许是某种命运也说不定。」
  雷蝶背上的翅膀摆动着,以令人迷醉的笑容轻声说:「该怎么做?阎祸的子嗣们,想替亲人报仇吗?」
  无人回应这句话。当然,对于被称之为阎祸之子的乱崎一家每一位而言,他们都不晓得阎祸的事。关于阎祸的故乡以及所有的一切,当然也没义务、责任跟理由为了替阎祸报仇,而冒险与外星人战斗。
  可是——
  「阎祸之子与阎祸毫无瓜葛。」
  不知名的黑发美女无声无息地起身,接着以利刃般冰冷锐利的眼神,环视整个餐厅,像是要确认什么似地表示:「毋需让孩子们背负故乡的包袱,『未来灾厄』必须由阎祸本身的力量来解决。」
  听到她所说的这番话,雷蝶调皮地开口问:「这也是阎祸小姐的预言?」
  当下美女的双眼,冒出愤怒的烈火——却又立刻正颜以对,轻声低吟:「只是道出事实。虽然我是个个性难搞的女人……总面言之,虽然不晓得汝的企图为何?但太过分的话,我将会大开杀戒。」雷蝶露出愉快的笑容,像是已经听到她想听的答案,满意地闭上嘴巴。美女露出嫌恶的表情!但最后,却又温柔地看着家中的每一个人。
  「放心吧,我会守护汝等安全和平的生活,算是赎罪吧!」
  话声一落,美女便如幻梦般消失无踪。


[ 本帖最后由 临风且吟 于 2007-11-10 20:15 编辑 ]


  番外/那一日的死神三号
  咻、咻、咻。
  「呵呵、呵。」
  阴暗的房间。在仅有微弱亮光从紧闭的窗户透进来的浴室里,充满某种令人不舒服的摩擦声,以及阴冷的女性笑声。
  「咯咯、呵呵呵。」
  咻、咻、咻!
  闪着微光的西洋刀刃在磨刀石上滑动,戴着般若面具的女性,正坐在湿淋淋的磁砖上微微颤抖着。感受着爱刀愈来愈锋利!她幻想着那片刀刃切断了某个东西,畅快的笑意无法抑止。保养武器时的快感,就如远足的前一晚般亢奋不已。咻、咻!「呵呵呵呵呵!」要先斩杀谁呢?直想快点试试这把刀究竟变得多锋利!唉,只要让我砍上一刀,谁都无所谓。她咻地举起刀,往美丽的刀身上轻轻一吻。漾起阿修罗般的微笑后,死神三号开始行动。
  ◆ ◆ ◆
  从借住的饭店坐电车以及徒步行走,来到以前上班的灵异现象对策局本部大楼。前一阵子,由于死神二号突然就任局长,察觉自己已处于险境,所以并未回到自己的公寓,而且也不再去局里上班。
  由于每次任务都相当危险,相对的,行动部队的薪资也颇为丰厚。因此所存的大笔存款,可以让她一段时间不工作,生活也不虞匮乏。不过,她可不想一辈子过这种逃犯般的生活。必须尽早击毙漩涡中阵阵的阴谋,恢复到原来平稳又刺激的死神生活才行。
  「父亲交待我!要我帮助乱崎一家人。」
  换上快递公司的制服,从职员专用后门潜入的死神,无声无息地前进。这身打扮是为防局里职员发现时所作的掩护,而作为武器的手榴弹与西洋刀,则收在快递用的纸箱中。
  「那些人不用我帮忙,应该也没问题,而且——死神二号不知道何时会下手,所以一定要先把父亲救出来才行。」
  死神下定决心点点头后,又吐了吐舌头自嘲:「其实只不过是因为自己造成凰火他们的困扰,不晓得如何面对他们而已。」
  现在父亲的事比较要紧,她自言白语地说。
  常常有忙碌职员来往穿梭的对策局大楼,此刻竞出奇安静,几乎没有人出现。为何会这样?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死神三号小心翼翼地警戒四周,并往前一阵子发现通往秘牢的道路前进。
  死神三号所景仰的父亲,前灵异现象对策局副局长:花山严一郎被幽禁起来。先将他救出来后,再与他商量如何出其不意地破坏死神二号的计谋。
  死神三号不知道现在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老实说,她也没多大兴趣。她不管有谁正在计画些什么,总之,只要对方搞得自己很不爽,就绝对会让他好看。
  而且,对于自己而言,无可替代的花山与凰火,倘若他们遇到危机,她绝对无法坐视不理。自己是个只会战斗的女人,如此一来,希望自己一挥剑,至少能让许多人得到幸福。
  死神走下楼梯,一边走路一边注意那些资料室的门。奇怪的是,竟然没碰上任何人。为何会这样?而且,似乎还听到很多的动物叫声。
  「……」
  虽然感到有些奇怪,却刚好如她所愿,所以死神虽警戒是否为陷阱,但仍冒险向前进。
  在位置毫不显眼的出入口,死神三号用从瓦楞纸抽出的西洋刀,一刀将上锁的门锁砍掉,连忙踹开进到里头去。既然已进到这里,剩下就是速度的问题,必须尽快迅速且万无一失地救出花山。
  牢里应该会设有监视器之类的东西,应该会有追兵在后——除了以前曾经交过手的,那名叫「蜘蛛」与忍者无异的家伙与死神二号外,其他都不会造成威胁。虽然死神并非小看了行动部队的实力,但他们平日并不会随时处于备战状态,在他们拿到武器前逃走便绰绰有余了。
  「喂——一突然自房里传来叫唤声。糟了,竟然忘记房里可能有人在。才好一阵子没开打,果然变得有些迟钝。「喂,那里禁止进入!」出声的男人看到她后,表情立刻僵住。「妳、妳是,死神……」
  她没回答,立即抓住这名男子。咦?奇怪——死神三号陷入困惑。这个人是谁?应该曾经见过他,唔——算了。
  真碍眼!
  她压低姿势,迅速闪过伸出来的手并绕至他身后。对方这点反射神经还算不错,虽然连忙转身但已经太迟了。
  就在死神三号绕至身后,在他们错身而过之际,死神三号已砍了他一刀。呻吟一声后,男人巨大的身体顿时扬起灰尘,伏倒在地上。
  「完成一道菜。」
  说完,她为了以防万一,用脚向尚有意识的男人脖子上一踩,他立刻昏厥过去。虽然杀了他也无妨,但因觉得很面熟,若不确认男人的身分,到时发现是认识的人,良心会感到不安。
  「唔,他到底是谁啊?浓密的粗眉,浑身只有好看的肌肉,比外表看起来还柔弱!」
  死神三号突然双手一拍,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是在行动部队时,战斗实力评价次于我与凰火的人。当时若真的有心,就会真的吵起来,所以几乎每天都被我们打倒在地,啊!好怀念哦……不过,还是记不起他的名字。」 。
  死神歪了歪头,因为现在已毋需假装快递业者,所以便取出般若面具戴上。战斗的时候,戴上面具还是比素颜来的安心。一旦用面具隐藏自己的内心,自己也就立刻变成冷酷无情的战斗机器,总觉得心情就会因此比平日还要强两倍。
  她想着,并一边确认有没有其他的行动部队小喽啰,死神三号带着西洋刀,直接往里头走去。
  这里的空间并不大,马上来到了目的地。
  「父亲。」
  死神三号往幽暗的单人房深处呼唤着。没有人回应,忐忑不安的死神三号慢慢走了过去,接着,当她抓住铁格栅,并发现牢里一个人也没有时,顿时感到扼腕。
  「来迟一步了吗?」
  死神所要营救的花山严一郎并没有在这里,他那巨大的肌肉块,若在这个窄小的地方,就算不情愿也一定看得到。不过死神三号左看右望,却仍不见高大如马熊般的养父。
  太晚来救他了吗!死神三号无力地垂落肩膀。花山究竟怎么了?难道已经命丧黄泉?该怎么办才好!死神伫立在原地,深深长叹。轻敲着地板。不断轻敲地板的死神三号,脚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死神三号想确认是何物而往下看,却在脚边发现了意想不到的物体。
  「是熊耶。」
  她蹲下来日不转睛地观察着。的确是熊,正确来说是小熊。但不是肉食性动物的感觉,而是像玩偶般小巧可爱的熊。蓬松柔软的黑色毛皮,圆滚滚的大眼睛。
  「啊——哈!」
  死神想也不想地抱起了小熊,蹭着小熊的脸。
  「好可爱,发现超级可爱的小熊耶。哇啊啊!你怎么啦?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呢?你迷路了吗?」
  由于死神三号的握力与臂力比一般人还强,所以小熊吱吱地挣扎抵抗。死神三号看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便放开了手,讶异地歪着头问:「可是,好奇怪哦!在灵异现象对策局的本部大楼,而且还是如此严密的牢房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可爱的小熊啊?」
  小熊像是回应死神三号的疑问般,咻地伸出利爪,并在地板上刻字。因为小熊的动作实在有够可爱,不禁让死神三号呆望了一阵子。
  「是文字?」
  死神终于回过神来,小熊不只是在地上乱抓乱刮,仔细一看,那是文字。地板上刻了文字:「ㄏㄨㄚ……ㄕㄢ……」
  ㄏㄨㄚ ㄕㄢ。
  她唸出来。
  「ㄏㄨㄚ——ㄕㄢㄢ……花山?」
  不会吧?死神三号暗忖。就算是干奇百怪的灵异现象对策局,怎么可能会发生如此不可思议的事?不过,她却无法否定浮在脑海中的想像,死神三号一脸认真地看着那只小熊,并问道:「虽然我觉得很离谱,可是……你是父亲吗?」小熊当下点头如捣蒜,那简直就是人类的动作。「你真的是……父亲?那,我要先确认一下。」死神三号突然想到什么,竖起指头建议着。
  「我要试看看你是否真的是父亲。那么,我就提出只有我跟父亲才知道的问题,若答的出来就相信你。」小熊用力点头,每一个动作都可爱的不得了。「那么——」死神严肃地说出所想的问题:「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十二岁的时候。〇或×?」ㄓㄣ ·ㄌㄜ ㄐㄚ ·ㄉㄜ?「什么?不晓得吗?啊,对了,父亲并不晓得这件事呢,那换个问题,我的本名是什么?」ㄓ ㄏㄨㄙˊ。「姓氏呢?」ㄨˋ ㄐㄚˇ。「大约在五年前,偷看我房里日记的人是谁?」ㄨㄛˇ。
  「你果然是父亲耶!竟然窥探女儿的隐私!太过分了!你这个大色狼!而且父亲还把这件事嫁祸给凰火,对不对?多亏你,害我被嘲笑『哎呀,知红,妳有写日记哦!直薏外妳还有这么少女的一面耶』!一
  「吱!」
  死神三号气的抓住小熊,猛烈摇晃。
  「父亲是大混帐!你去死好了!」
  她一边大叫,一边像是要把牠旋转成奶油小动物般,绕圈圈地转着,看到牠被吓坏的模样,才满足地停下来,并大大地叹口气说:「呼、呼……」
  死神三号抱起累瘫了的小熊,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往出口走去。
  「既然我已经确定你就是父亲,就不用再待在这里了,总之,先逃再说吧!可是,父亲为什么会变成动物呢……」
  她边说边逃离这问秘密牢房,警戒着四周并往走廊走去。果然,局里的警备疏松成这样,实在太不自然。连花山的突变也是!果然有些不对劲。
  就算感觉不安,死神三号仍义无反顾地往出口走去。
  大楼内部静谧无声,只有死神三号咚咚的脚步声响彻整个空间。「啊,请等一下!」
  就在死神三号以为可以顺利逃脱时,突然,眼前无声息地出现一个黑漆漆的人物。
  「妳也还没受到惩罚啊!已经警告妳多少次,若妳敢救副局长大人离开的话,在下可是会很不高脇(的哦!」
  装饰用的复眼,装饰用的脚,以奇怪方式出场的人物——如幻影般毫无存在感地站在出口前。眼前的男人即为鼎鼎大名的「蜘蛛」,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从他先前所散发出的战斗气焰,绝对是个令人无法小看的对手。
  死神三号单手抱着花山小熊,抽出爱用的西洋刀。
  「你是!『蜘蛛』吧?请你让开。我尽量不杀无冤无仇的人。」
  她淡淡表示,却散发着「若不消失便送你归西」的死亡宣告。对方并非泛泛之辈,只要一开战,必定会有一方伤亡。
  「如果你敢挡我的路,就要毁了你的脸哦。」
  「……」
  黑衣怪人没有显现出任何感情,或许这就是那男人的本性吧,死神三号想。平日总爱搞笑的他,表面上没有一次是真心话。
  本质一模一样,他与自己相同,是偏离了人道之外的存在。
  「不用如此威胁啦!」
  「蜘蛛」笑了笑,满不在乎地张开两手:「哎呀呀!在下可以断言,今天妳是逃不掉了,绝对个可能赢过在下。真是令人惋惜啊!」
  「哼!」死神架好刀势,冰冷地要胁道:「干嘛,想挑衅吗?我会让你悔不当初哦。竟敢厚颜无耻地说我赢不了你?」
  「的确是这样没错。」
  看到他点头后,大受刺激的死神三号脚下一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逼近「蜘蛛」。旋即用手中爱用且磨得光亮的利刃划过一道闪光。
  呵呵大笑的死神三号,不断来回斩击。「真气人,简直要火冒三丈了!杀了妳也无所谓吗?」「我说——」钤!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不可能的。」瞬间。
  死神三号的血液、皮肤、肌肉与内脏唰地!颤抖、呻吟,哗啦哗啦地开始蠕动。一股燥热传至全身,分不清是疼痛还是发痒的感觉浑身乱窜!
  「呃!」
  「趁现在!」
  说话的同时「蜘蛛」手轻轻一挥,对准死神的眼球及胸腔等要害攻击。虽然她身子一转避开了那些攻击,但身体的异变仍未停止。
  为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妳也觉得,副局长大人变成可爱小熊这件事,很令人匪夷所思吧?」
  「蜘蛛」从容不迫地将情势来个大逆转,幸灾乐祸地向死神笑道:「当今的大日本帝国,到处都发生人类变成动物的怪异现象。除了在之前曾摄取过中和剂的人类以外,全都毫无例外地二变成动物——」
  「蜘蛛」摇着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奇怪钤铛,钤钤作响。
  「而且,这个兽化现象与半兽化现象相同,只要听到03这个特殊周波数的声音,便会立刻爆发。简单来说,就是人类会当场变成动物。」
  莫非这个钤铛就是发出日3声波的道具? ,
  这么说的话,此刻自己身体所发生的异变就是!
  「呃!」
  死神三号迅速掷出手榴弹,旋即在墙壁上炸出一个大洞。接着她又撒出如豆大般的炸弹,挡住「蜘蛛」企图逃逸。
  不行!若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动物,就只能乖乖死在「蜘蛛」手里了,必须快点逃走才行。
  「啊哈哈!妳逃不掉的!」
  爽快的声音刚落,一记镰刀锁链瞬间咻地朝死神三号击来。千均一发之际,死神三号以西洋刀弹回,然而身体却愈来愈不听使唤。
  死神三号从爆风、灰烬、轰炸声的掩护中跑走。
  不过,「蜘蛛」完全不将手榴弹看在眼里,依旧紧追在后。
  「呃——」
  她用刀暂时挡住了「蜘蛛」划过颈边的武器,再也站不稳的死神三号倒抽一口气。不行,情况太糟。这男人对自己无法自由活动的身体面百,实在太过棘手。
  不行了,会被杀!
  就在死神三号已有心理准备的那一刻,花山小熊突然从她的手中跳了出来。由于「蜘蛛」没注意到牠,所以花山小熊便往无妨备的「蜘蛛」脖子上,狠狠咬下去。
  「什么?」
  「蜘蛛」就这样被花山紧紧咬住,眼见有机可趁,死神三号凝聚全身力量,用力劈下西洋刀。
  「呀呀呀呀!」
  立刻有反应。这一记有如吸力超强的斩击,几乎将「蜘蛛」劈成二半,他当下血肉横飞,终于成功将他砍倒在地。
  「父亲,这边!」
  死神三号抱起飞奔而来的花山,聚集会神地拚命往前跑。她望见对策局大楼的四周,中央街道上已经被大批大批的动物挤爆,这幅骇人的景象简直有如地狱一般。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死神穿过动物之间,一边不住地咒骂着。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身体被满腹的焦躁感烫得受不了,死神三号也终于到了极限,她靠在一栋建筑物旁,不停喘息着。
  她的身体!渐渐地、慢慢地变成了动物。
  「啊、啊……」四处传来野兽们的咆哮,脚边跑来窜去的是无以计数,原本应该是人类的大批动物。「这到底是!开什么玩笑啊!」她发出绝望的惨叫,死神三号再也承受不住,当场昏倒在地。她的肉体正缓缓地重新组合。般若面具咔啦一声,滚落在地上。


后记
  给亲爱的大哥。
  在连精明的人都不免受骗的宅男业界里,今天也如天使般温柔善良的X6sukc大哥。由于大哥的个性实在太纯洁善良了,所以容易被世人所骗,说不定某天会掉入狡猾的陷阱里受到严重伤害,日日日实在很替你开心担心。
  大哥为何会如此纯洁天真呢?你竟然能完全不怨恨他人地生存下去?每次都被我这个以「对不起哦,不小心写太多了,嘿嘿!」等白痴藉口,头脑缺乏热量的小说家,搞得天昏地暗,又被「忙吗?哈哈哈,既然能够说很忙,就表示不忙了啦!」这个乱七八糟的理论茶毒,被残暴妖精皮克里(责编)予取予求地使唤,为什么还能够忍耐下去呢?
  日日日无法了解。
  偶尔表现你的不满也无妨,没有人会责备你的。人类遇到困难要相互扶持,才能顺利地活在这个世上。俗话说的好:「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唔?这好像变成了愈是麻烦别人愈划算的系统了!
  情况就是这样。
  「对不起哦,这次又不小心写太多了,嘿嘿!」各位好,我是日日日。为大家送来了《狂乱家族日记 伍》。相信读者们读到最后。¨就会发现,这次是分成上下两集的上集。帝架与斑斑的后续故事将出现在接下来的《狂乱家族日记 陆》,敬请期待。其实原本预定一本就将故事结束的,不小心写太多了,真是抱歉。
  那么,因为页数有限,就立即在此表达谢辞!认真的。
  每次都带给您麻烦的插画家X6Suke。这次没有依照预定的分量,变成了上下两集,害您又得辛苦地增加工作了。感谢您画出如此生动活泼的插图。
  接着是残暴却又做事干练的责编K先生。多亏您把那些乱成一团的设定整理得有条有理,实在帮了我一个大忙。
  最后是一直支持本系列的各位读者。各位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创作能源。请大家今后也继续支持《狂乱家族日记》。
  那么,下次见。相约第六集哦!
  二〇〇六年五月某日 日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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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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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qhayate 平民
虽然还没看过动画,但先收集小说吧-0-

16 年前 0 回復

541740 騎士
 怎么会这样- -看了6发现了5和前看的完全不一样- -要回来慢慢看了

16 年前 0 回復

yck103 勳爵
谢谢楼主的分享

16 年前 0 回復

siewwq 勳爵
搞吧,搞吧,继续搞吧,越来越逗了

16 年前 0 回復

katsura 勳爵
看了动画片才知道有这部小说,似乎很有趣的样子,感谢lz

16 年前 0 回復

shionheart 子爵
謝謝大大們的分享捏 最近也開始撥這部小說的動畫版哩
不曉得跟原作的差別大不大捏0.0 總之還是先收下嚕
趕緊來看看哩

16 年前 0 回復

h22 騎士
好像没下载啊
要我直接复制么......

16 年前 0 回復

vf21smk 勳爵
看了标题才进来的,看看还可以,谢谢楼主的分享

16 年前 0 回復

beauty0304 騎士
十分感谢楼主分享~

16 年前 0 回復

虹色青青 王爵
看不明白的东西。决定不看了,太难。。。。支持下吧

16 年前 0 回復

sunflower4444 勳爵
喔喔,就在我格完机子,重装系统那么会儿功夫,就录完了?!万岁

16 年前 0 回復

fdx10002 騎士
嘿嘿这本果然是好书啊 世界观和故事安排都很是到位的说 呵呵 总之先谢谢楼主录入了

16 年前 0 回復

rrrr 平民
这个是好东西啊!LZ辛苦谢谢楼主提供啊  

16 年前 0 回復

ssjay210 子爵
真是狂乱啊,如果是我,一定风了

16 年前 0 回復

fr116543 伯爵
哦!主線終於明瞭了..
原來閻禍就是那一位啊..
嗯..嗯..
的確.就之前的表現來說
就他最可能...
不過
災厄竟然是外星人來襲
總覺得有點.....
之前魔界的線怎麼辦...
怎麼沒有繼續下去
魔界女王的故事應該還有後續才對...
突然就又開出好幾條線.....
這個作者還真是每次都這樣
希望這部結局不會又來個大家團結打倒外星人的結局
之前那部眼球
我就覺得結局稍嫌草率說....
不過在白雪公主之後
好像還有後續
等看過在說吧...

16 年前 0 回復

大脸蛋 伯爵
第一次看这本说 是被作者名字震撼了......接着被书名震撼了....接着被内容震撼了....最后被能看完4集...却没有 发疯发狂.....震撼了

16 年前 0 回復

358741 平民
感谢LZ分享 

16 年前 0 回復

nie2121 平民
一直觉得这本书的人设相当的另类的说!

16 年前 0 回復

yyfly 平民
新手新来,大量的小说等着看,现在先支持下LZ,感谢扫文

16 年前 0 回復

优雅の凶刃 王爵
怎么觉得凶华大大的登场越来越少了呢。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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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风且吟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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