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12人杀人屋-ZODIAC STORIES Ⅱ-[12x男]


本帖最后由 Lafrente 于 2010-10-10 16:48 编辑



温柔的12人杀人屋-ZODIAC STORIES 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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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原著:12x男
插画:氷栗優
翻译:ゼロス(《801彼女》)
图源:千月绫华
录入:Lafren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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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名思义,昨天那玩意的第二卷。


  醍醐小太郎-狮子宫-

  东京都新宿区歌舞伎町。
  随着黑夜的降临,追求黄粱一梦的女性们陆续来到了这条被称为不夜城的街道上。
  这条充斥着无数夜店的街道中最为闪耀的就要属“over load”了。
  ——是的,也就是我美童贵史所在的这间夜店。
  “请品尝‘Richard’!”
  一瞬间的沉默后,响起了欢呼声。
  Hennessy Richard是一瓶就要几百万日元的科涅克白兰地。即使是在我们这家店能开盖的客人也是有限的。
  “不用那么吃惊吧。”
  坐在我右边穿着红色洋服的女性优雅地笑了笑。实际年龄估计已经比我大出了一圈,但是其肌肤的紧致程度却和年轻人别无二致。
  “不用为了Richard就兴奋成这样,是不是啊,姐姐大人。”
  坐在左边的是穿着黑色洋服的美女客人。红色洋服的客人——是加贺见百合的妹妹加贺见葵。这两个人是我们这家店的VIP客人,其待遇也是和其他客人不同的。
  今天带了四名客人来到店内。总共加起来六个人,除了排名第一的我和排名第二的透,“美童后援队”也出动了。
  “那,年轻人们要不也来点酒啊。便宜点的就行了。”
  拜托了。皱起的眉头稍稍缓和,百合对我们笑了笑。
  给人冰冷感觉的面庞终于恢复了平静。但是并没有沉浸在梦境中。那快乐的表情是那种能看清这只是玩乐的人才会显露出来的。
  “好啊。”
  就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后援队里辉的眼神顿时放起光来。这家伙一直是个眼疾手快的人,绝不会让机会从眼前溜走。还总是先声夺人。
  “Pindone dozen上来了!”
  伴随着吆喝声,响起了涛声般的掌声。
  Dom Pérignon pink的价格是一瓶二十万。就因为说了这么个玩笑般的要求而将其买下,从这点就能看出她们的金钱观已经支离破碎到一定程度了。
  “百合真温柔呢。谢谢你。”
  在精心保养的皮肤上亲了一下后,百合的眉目间露出了别扭的神情。
  “脸红了?”
  “把主菜先吃了真是不绅士啊。”
  在能感受到对方吐息的距离内的眼神交流。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这点你也想到了吧。
  假睫毛下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这边。目光交汇的时间大概有数秒。最后她还是苦笑着移开了视线。
  “哇,来了来了!”
  伴随着光兴奋的声音,好几瓶酒相互撞击着送了上来。除了我和加贺见姐妹以外所有人都拿着红色标签的酒瓶。
  “一起来。一——二!”
  伴随着透清澈的声音,清脆的开瓶声响了起来。加起来有二十份的音量。其中包括四名客人和透还有美童后援队的七人份。
  “今天美童的后援队也都来了吧?”
  “啊啊,当然。好不容易等到了加贺见小姐你们来,谁都不会休息啊。”
  “哎呀,那么今天是诚的休息日?”
  坐在透旁边女性客人探着头寻找着。
  是的,美童后援队是由八人组成。按入门先后顺序排是诚、雅裟人、丽、辉、茂人、摩夜、光、力,但是不管他们其中的哪一个都是十足的个性派。虽说是新手,但也吸引了很大一部分客流了。
  “啊啊,对不起。诚今天有要紧事走不开。他现在在那边。”
  “诶诶!本来这次还想着五人足球昵。小诚明明长得那么可爱,踢得却那么好,大家都会支持他的。”
  透冲着挤在旁边的女客人们笑了笑。
  是的,马上就到了五人足球歌舞伎町地区优胜决战的时刻了。
  本着男公关之间的交流为目的,同时还能缓解运动不足,于是在都内公关俱乐部内就兴起了每年两次五人足球的合战。
  要说是游戏也可以,但是男公关之间的竞争心理可不是表面看上去的和谐景象。说是足球,并非只是足球。
  照惯例,在都内六个地区的预选进行完毕之时,地区代表将会进行最终回台的比赛进而将比赛推向高潮。
  顺带一提。上次比赛的胜者就是我们美童队。嗨,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必然结果吧。
  “这回也会胜出吧?听说附近叫Mirage的店里不是进了一个之前在J分组赛内获胜的人么。”
  事实上这在女性客人之间也是十分引人瞩目的话题。自己喜欢的男公关是否胜出在她们心中似乎十分的重要。
  “指的是克弥吧。只是收到了挑战书。……先不管他。虽然Mirage是最大的障碍,但是我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认输的。”
  茂人骄傲地挺了挺胸。旁边的女性也笑着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小诚的话,在专业比赛都有一席之地吧。我们大可放心了。”
  “是啊是啊。再说还有王样在啊。想输都难呢。”
  “大大家都要去加油啊。绝对要胜利!”
  那个店的小队打得很好,这个店的防守人员不行。在大家进行着这样的对话的时候,我将视线投向了店的尽头。
  微弱灯光下的小隔断座位。在瘦小的诚旁边坐的是一个瘦得病态的长发女子。相对于来我们店里的女性,她算十分年轻的。
  只有那个座位同店内豪华的气氛所背离。虽然听不到谈话内容,但是只要看着就能大体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刚才起就有种剑拔扈张的气势。
  或许在决裂之前制止他们更好啊。这么想着的时候,女孩子那边有了动作。
  “别把我当傻子好不好!”
  压抑的声音淹没在嘈杂声中。白皙的手臂高举着,将洒杯中的酒泼向了诚。
  不管一言不发的诚怎么样,女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诚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拨了拨自己那被科涅克白兰地弄湿的头发帘,嘴角挂着笑容让他显得魅惑十足。好不容易等女孩子走了出去,它才把桌子上厚厚的信封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简直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在光与声的交错下,没有一个人将注意力投向这里。真是谢天谢地。
  “对不起。”
  被人拍了肩膀,我这才反应过来。
  “怎么发呆了啊,头牌大人。你只要照应好客人就行了。”
  在我耳边这么说的雅裟人,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轻快笑容走了过去。
  整理了下心情。加贺见姐妹和客人们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进行着谈话。
  我注视的只有透。集中精神吧。即使你不这么看着我我也明白的。
  三分钟后,雅裟人回来了。
  “来——,久等了。连酒都要淌下来咯——”
  在雅裟人的旁边,挂着华丽微笑的诚做了个V的手势。
  “久等了!谢谢指名,大家的英雄诚来了。”
  由于是美童后援队最有经验的人,所以熟知活跃气氛的方法。客人们不但没有责备诚,反而笑脸相迎。
  “诚君,我们等了你好久!怎么了么?全身都湿了!”
  “欢迎回来。喂,这次的比赛要怎么样?”
  将袖子抻了抻坐下的诚,金发上胡乱抹的定型膏已经有点失去效用了。
  在美童后援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童颜。说话有点毒口的他被划分为小恶魔系。有点傲娇的性格在年长女性中人气尤为旺盛。
  诚虽然融入到大家的谈话中去,但是他完美的笑容里依然夹杂着一丝阴影。
  和他不相称的笑容,让人不能不在意。
  有种不只是简单闹矛盾的感觉。虽然只是第六感,最后看来果然应验了。
  想起来,那时候整个事件就已经开始了。

  ◇  ◇  ◇

  overload通常在最后一班电车驶出后的深夜才结束一天的营业。
  我们护送着加贺见百合,从店内走了出去。这时已经有一辆黑色的高级长轿车在门口待机,从它尾部的排气管响起了发动机工作时的声音。
  被耀眼的红色和黄色的霓虹灯所渲染,午夜里的歌舞伎町。俗不可耐的各种灯光仿佛置身于游乐园般,让人有种怀念的感觉。
  不可思议的是,我很喜欢这条街道。
  “那么再见了。晚安,透。”
  “等着您下次再来。晚安。”
  在我前面走着的透和加贺见葵进行着一如往常的寒喧。相互之间不舍的言辞和两颊的亲吻。
  等葵上了车,我也扶着百合坐了进去。
  “诶呀,百合。真是少见啊,喝多了么?”
  平时的话应该马上就拿开的手臂,今天不知为何就是不移开。抬起来的下巴显出比平时更加傲慢的轮廓。
  “喂,贵史。什么时候到我们家来做客啦。这种豪华轿车平常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坐的吧?”
  手腕被强拉着。虽然不是第一次被邀请,但这次似乎是认真的。
  但是又不可能说被邀请了就上车。为了不被尖锐的红色指甲划伤,我小心地拨开了她的手指。
  “要是去女王大人的宅邸做客的话,一定要准备相应的礼物才行啊。今天两手空空啊。这么无礼的话我都不好意思进门呢。”
  抛了一个飞吻。半空中的指尖划过了我的脸庞,仿佛恋恋不舍般远去。
  “一直都这么能言善辩。…我会再来的。再见了。”
  红色的裙边滑进了车内,仿佛等待着车门关闭那一刹那般,豪华轿车的引擎启动了。
  黑色的轿车消失在被光包围的街道上。我目送着他们的同时,意识早已转向了身后。
  “是想等着别人问起来么?要有想说的就快点说。”
  感受到了透苦笑的心情。转回去看到的是他绝不会展现给客人的表情。
  “有想跟你谈的事,方便么。”
  “不是方不方便吧?要是诚的事就赶紧说。为什么这么绕弯子啊你这家伙。”
  “是想顾着王样的心情才这样的啊。”
  这家伙真是没事人样子得让人想揍啊。
  强忍着想掐着脖子把他拎起来的冲动,我从透的身边走过。
  “换着衣服说话吧。”
  他点了点头。之后两人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了休息间。
  等到透开口,是在换完衣服的前一秒。
  “知道这个月诚的销售业绩么?”
  “不,这我不知道。不会这么差吧。”
  “才不是。是接着你、我之后的第三。”
  还是第一次听说。无意的向旁边看去,脱下西服换上自己衣服的透耸了耸肩。
  “也要注意下自己同伴的成绩啊,王样。”
  “我也没精力每个人都去管啊。……但是,确实把我吓了一跳呢。完全看不出来有那么受欢迎呢。”
  “是的。最可疑的是他的指名客人反而比从前有所略减。”
  来到店内都要指名同一位公关的客人被称为指名客人。也就是说指名客人的人数越多,那个公关的人气就会越高。
  但是客人中间也分不怎么愿意出钱的细客和出大钱的太客。每个公关只有这么一个身体。在一定的工作时间内,相比不愿意出钱的客人当然会选择抓住出大钱的太客。
  “也就是说,单个客人在诚身上出的钱变多了。”
  “答得好。”
  “也就是只有细客变成了太客才能让诚的评价上升。虽然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
  透的脸上浮现了一层阴霾。对在意的事不能沉默。但明明有在意的事,却又不知道其真相如何的表情。
  “……要真只是这样就太好了……”
  随着靠近的脚步声,我和透之间的对话中断了。
  诚打开了门,走了进来。避开我们的视线,看着脚下的视线缓缓移动着。
  “辛苦了。真晚啊。”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透笑着对他说。回应他而笑的诚,表情中果然夹杂着一层阴云。
  “跟着刚才惹怒的客人出去了啊。你们俩怎么样?弄到这么晚啊。现在到店里了?”
  “喂,诚。”
  叫了一下向着靠近柜子的诚。
  看向这边的眼神微微有些动摇,真不像你啊。诚。
  “什么?”
  “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要是想说的话就说了吧。
  诚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个没有指明的问题。在稍许不自然的沉默过后,他摇了摇头。
  “没什么。”
  “……和刚才的客人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啊。”
  再一次的沉默。他的眼神中仿佛筑起了铜墙铁壁不让我们靠近。
  “我们是同伴吧。要是有什么困扰的话尽管说。一直沉默才不像你的风格……”
  “对不起,贵史。今天我有点累了。明天再说吧。”
  被内心的障壁所隔断。为了不再接受再多的这种责问,诚穿着西装径直走出了店外。
  简直就是逃亡者的态度。这充分显示出确实发生了什么。
  “……真是的。还真够倔的,那家伙。”
  “很像你呢,贵史……话说回来,你知道歌舞伎町有个叫‘celebrity’的店么。”
  沉默难耐的透开了口。刚一开口,就说出了完全不着边际的话。
  要说celebrity的话,是一家在歌舞伎町恶名昭着的店。一直恶闻不断,反正我是不喜欢。甚至很厌恶。
  “据我所知那里一个叫淳一的家伙,和放高利贷的合伙骗普通的女孩子,让她们以一千万为单位负债,最终导致她们卖身还债。”
  透苦笑着,露出了露骨的厌恶表情。
  “我们的工作在一定程度上是会让身为客人的女孩子去借钱。这就是好例子啊。虽然是传言,但估计八九不离十。”
  “你说什么呢。”
  透的视线中并没有想诚那样的摇摆不定。只是像沉静的大海一样注视着我。
  “诚的指名客人看起来并不像有那么多的可支配资金的人。但是‘单客高价’也就代表着她用了不可挽回的手段。”
  “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也不是怀疑他。因为咱们店里不允许收贷款借来的钱,像引诱客人去借钱的事自然也不会去做。”
  也有那种让客人借大笔贷款的店存在。celebrity就是其中之一。
  “……我果然很在意啊,贵史。那个人责任感很强,要是给我们添麻烦了的话,肯定会沉默到最后吧。”
  我皱着眉顶了透的肩膀一下。你要是都那种表情了我们该怎么办啊。真是的。
  “要是发生了什么的话我会解决的。放心吧。”
  一定会遵守自己的诺言。这就是我美童贵史,醍醐小太郎的原则。

  ◇  ◇  ◇

  “贵史!!加油!”
  “小诚!射门射门!”
  同周日相称的艳阳,明亮的欢声响彻天空。
  距新宿不远的千驮谷的五人足球场,虽然比其他的地方贵一些,但是设备却是业内一流的。
  今天不是正式比赛,只是美童队的赛前训练。但是只有我和后援队的八人的话是不能进行五对五对决的。因此就从对手Mirage的店里借了一个人过来。
  “雅裟人!冲啊!”
  “交给我吧!”
  同防守的力进行对峙的辉从罚球区外进行了远射。虽然魄力十足但却不够沉着。冷静的看透球路的雅裟人轻松地将球挡下。
  “雅裟人!帅极了!”
  喝彩声不断地高涨。
  五人足球同足球的基本规则是一样的。但是人数和场地有别,更加考验人的反射神经。
  现在雅裟人在团队里充当守门员的角色。对方是茂人防守。
  在守门员之前是控制整个局势的,仿佛司令一样角色的后卫。同伴是丽,对方是摩夜担当。
  在球场中央,在左侧和右侧同时进攻,攻守兼备的角色。我们这边左方是诚,右方是力。对方左边是辉左边是光。
  最后我充当的是站在前线的中锋,是进攻的重要角色。
  相对的是从Mirage借来的克弥。虽然说是对手,但是很奇妙的是经常在一起这样打比赛。
  在休息日里有时会被克弥叫去和公司职员一起踢球。之前,作为帮着律师队伍踢球而进去,里面有个人,好像叫做“小健”的人意外的竟然是个强壮的体育系青年。心目中律师都应该是伏案工作,身形赢弱的那种,但看来只是偏见。
  进入了后半段的比赛,二比二平。就在赛时即将结束,两队都认为不可能在进球而进入加时赛的时候。
  “丽!小心!”
  “呀啊啊!小光!”
  动摇的叫喊声在场上回荡。为了守住球的丽和光撞在了一起。
  “没事吧!小光!”
  “没,没关系……对不起,丽。没受伤吧?”
  “我拼了命保护好脸部了,放心吧。”
  拉着光伸出的手起来的丽,用手抚了一下长发微微一笑。虽然知道他有着和面孔不相称的惊人体能,但是能在摔倒后面不改色还真是出人意料。
  “话说回来这是任意球的好机会呢。贵史要来么?”
  “这个角度和距离……还真的很难说呢。”
  就在这时,透向这边招呼了起来。
  “诚!来给咱看看那招。”
  那招?
  虽然其他人都不解地歪着头,但本人似乎明白。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向我看来。
  “可以么?”
  “啊啊,当然了。期待你的精彩表现。”
  球场被一片寂静所包围。观众们也都紧张得咽口水。
  身体华丽的动作。被踢出的球划出了优美的弧线,直冲着守门员飞去。
  茂人挡在前面。不管是谁看来都会觉得很容易就能拦下这个球。但是就在那一瞬间我捕捉到了球轨道的偏移。
  “……落下来?”
  就在我这么说的时候,球开始向斜下方落下。守门员连一个指头都没碰到,伴随着摇晃的球网,直接落向了地面。
  厉害。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上的汗毛已经竖起。这家伙踢了多厉害的球啊。
  “好球!”
  透第一个带头,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来。比赛结束的哨声。练习比赛是我们取得了胜利。
  “还挺行的啊!”
  “喂喂,这可不行啊。连胜的机会都没了。”
  被大家包围的诚,很少见的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不,我自己也没想到能进。”
  “无回转任意球……。还是第一次见着除了专业球员以外能完成的人呢。”
  连输了的克弥那队的人都一脸兴奋地讨论着。这也是让人激动啊。连我都觉得好。要是能踢这种好球的话心情肯定很好。
  诚似乎参加过少年足球的训练,所以他的技术在美童后援队中算是数一数二的。虽然我也经常练习,但还是比不上他。
  “别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啊,贵史。”
  透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凑到了我的耳边。我看了回去。
  “啰嗦。”
  “经验的差距只有靠练习来填平了。虽然你技术也很优秀,但老是看到好的就不知满足呢。”
  “那当然了。第一名怎么能随便就满足呢。”
  美童后援队的队员基本上球技都很过硬,除了诚以外我肯定比他们踢得都好。但是依然比不过诚。说实话,真的很不甘心。
  嗨,但是这种不服输的心态我也不讨厌呢。
  “有了这个秘密武器我们美童后援队就能二连胜了呢!”
  随着辉的发言,观众们跟着一块鼓起了掌。
  就在这时,克弥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停止了动作。看着什么东西。由于在意,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在围栏的外侧,不知何时站了几个男人。不整齐的西装,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仿佛黑帮一样的架势。
  他们那刺眼的视线,一直盯着诚的身影。
  “怎么了么,贵史?”
  “没什么。商量一下队形的事吧。”
  看到诚转过头来,那帮家伙就像反方向走了过去。因为观众众多,于是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在那家伙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啊。
  至今还记得那帮意图不轨的家伙意在走之前,充满敌意的一瞥。

  ◇  ◇  ◇

  在球场看到那些面露凶光的人之后又过了几天。
  从那以后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件,诚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我渐渐地安心了起来,
  工作日的客人并没有那么多,送走了接待的三对客人后,我和透为了休息向着休息室走去。
  “今天真闲啊……”
  “要是没有这种时候的话,身体不就垮了么。要好好利用啊。”
  “要是太安静了反而会徒增烦恼啊。”
  今天最后走的是我还有透和诚。我想着是不是三人一块去吃饭。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
  “你X的!!”
  伴随着怒号,响起了剧烈的物体摩擦的声音。
  屋里有两个男人。离我比较近的茶色头发男人握紧了拳头。远一点的那个伴随着桌子上的烟灰缸和酒杯倒了下去,手捂着脸颊坐在那里。
  看见了决定性的瞬间,这种情况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打人一个被打。
  “脸上没事把……”
  坐在那里的人——诚,避开了我的视线。
  怒火中烧。我渐渐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喂,干嘛呢。”
  “……美童么。”
  看到我的男人一瞬间害怕了,松开了拳头。
  记得他是叫一个麻木的男公关。虽然比我进店里时间还早。为了业绩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但依然得不到成效。
  “我问发生了什么。”
  尽量保持冷静,总之先问问发生了什么。看到我冷静的表情有些吃惊,麻木又重新变回了盛气凌人的表情。
  “这家伙抢我的客人!”
  充满怒气的他用手指着头发散乱的诚。
  “真的么,诚。”
  诚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扶着被殴打的脸颊,低着头。
  要是这样沉默下去的话会变得更加不利。麻木的声音越来越大,话也越来越难听起来。
  “我全都知道!你借了数目不小的高利贷,为了还债出卖自己的身体对吧。”
  “是真的么?”
  “这在我们这可是尽人皆知哦。这家伙长着副可爱模样,为了钱什么都干呢。我那个被他抢过去的客人估计也是被他给骗了呢!”
  强忍着的怒气已经不能抑制了。就在我到达极限的时候。诚自己站了起来。
  冷冷的眼光注视着麻木。嘴里吐出来的话比眼神更加锐利。
  “……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客人离开你是因为你没有魅力啊。你只是拿我当替罪羊吧。”
  “……混蛋!开什么玩笑!”
  麻木抬起了拳头。就在他踏出一步的瞬间,我在他之前打了出去。
  “呜啊!?”
  拳头击中了鼻梁,一种钝感传导至拳头上。
  “疼,疼啊!他妈的!”
  “啊啊,对不起。让你自傲的鼻子歪了。反正看起来也是整形的,再弄好就行了。”
  “可恶!你也被这家伙骗了么!”
  你才是脑残吧。要不赶紧闭嘴下场会更惨知不知道啊。
  我抬起右脚,踹向了压着鼻子的麻木。正中靶心。自说自话的麻木当然没有一点准备。
  跌坐在地上。
  “这没什么骗不被骗那么一说!你没根没据地打我下头的人是怎么回事。就你这种整形的脸还敢跟诚比,你这人渣!”
  怒气一下子爆发了。敢打诚的家伙绝不轻饶。
  听到响动而聚集的人群多了起来。
  “喂喂,我们的第一男公关为了什么吵架啊?他可是我们这边的助手啊,美童。”
  很照顾麻木的前辈公关满脸堆笑的向这边走来。他平常就看我和透不爽,听到了声音肯定是屁颠屁颠就赶来了。
  这已经不是个人对个人的吵架了,已经发展到了公关店的内部帮派斗争。虽然店里是不允许暴力行为的,但是他们这么欺负我和诚当然眼不下这口恶气。
  心想反正要被骂,不如做的彻底点再被骂来的值。
  透从休息室用“收敛一点”的目光看着我,但我却依然向着那个前辈走去。
  “要说伤了我的助手的才是他呢!谁允许他打诚的脸了!?”
  “喂!你们干什么呢!不要欺负我们家的人啊。”
  “吵架么?是吵架吧。来帮忙啊!”
  在奢靡的夜色下,美童后援队的人陆陆续续的赶来了。
  狭小的休息室变得拥挤起来。
  在休息室的一角,从挥舞的拳头中间能隐隐看到角落里透扶着额头叹息。

  ◇  ◇  ◇

  收拾整齐的店面比休息室的气氛要和谐很多。
  和那比起来我的心情要更差一些。总而言之就是浑身疼痛。
  托刚才那场架的福,除了透以外美童后援队的全员不是流鼻血就是擦伤。在客人回去,关闭大部分电灯的店里,正在处理伤口。
  “…喂。小太郎。给我乖乖转过来。”
  “别叫我小太郎……疼!疼啊,我说了疼啊。就不能再温柔点么。”
  在胡乱地往我脸上上药的是透。跟被说着反正是擦伤你自己舔舔就好了,但仔细一想怎么舔自己的脸?满脸疑感地看向他。但他表情却十分恐怖。
  “只有让你疼疼才能治好你。在店正常营业的时候关门。让客人们没能尽兴而归,你想怎么办啊?”
  “那透肯定会帮我想办法吧……疼。”
  贴创可贴的力道一下子加大了。
  “今天营业额的补偿全由我们出懂么?”
  “那家伙可是打了诚啊。竟然敢随便、不分是谁就随便打我的人?想这么干就得做好起码付出三倍代价的准备才行。”
  我看了看周围。
  美童后援队的大家都笑着看着我点了点头。
  “……即使这样也没有弄到全员乱斗的地步吧。大家也都像贵史一样是热血青年啊……”
  伴随着深深叹息,透合上了急救箱的盖子。
  消毒水微微的臭味还依然弥漫在我们周围。
  “……但是,诚肯定知道公关界是不能抢别人的客人的吧?”
  最先开口的是摩夜。
  耷拉着脸的诚,完全没有抵抗的迹象衣衫不整地坐在那里。刚才被打的左脸虽然贴着冷却贴,但看起来依然很疼。
  “肯定有什么理由吧?”
  “不能跟前辈们说么。也太见外了吧。”
  “要是不说的话谁都不会明白啊。好好说清楚,大家都会帮你的。”
  茂人和力,雅裟人还有其他人都这么对他说。
  被对手打了谁都不在乎。但是看到同伴有烦恼想帮助他的心情大家都是一样的。
  但诚还是一言不发。只是不和任何人的视线相会,十指交叉抱着膝盖默默地坐在那里。
  看准大家都说完话的时机,我站了起来。
  “诚。过来一下。”
  店内一下子沉默了起来。我使劲抓着一动不动的诚的手腕,强行把他拉了起来。
  “把他带走了啊。大家都先回去吧。”
  “喂,贵史。虽然我们理解你,但不要太过分啊……”
  给了容易担心的茂人一个眼神。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但之后透能帮我搞定吧。
  看起来诚已经看开了,乖乖地跟我走了出去。
  “我不会逃走了啦。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是做好了被打的准备么。对应他那依然微带倔强的语气,我耸了耸肩。
  从overload出去,踏入了夜的世界。
  现在还未到最后一班电车的时候,歌舞伎町喧闹依然。

  ◇  ◇  ◇

  在房顶上经常能看到仿佛星星般闪耀的霓虹灯。在那里闪耀的便是我们来到的新宿地区。
  为公关们准备设备齐全的五人足球场营业到深夜。
  我穿上了准备的球鞋,踏上了球场。两个足球场之一的另一边,似乎学生模样的球队在踢球,他们好奇的注视我们两个人。
  “有空场真好。”
  我们就这样穿着西装从计程车上下来,连接待员都下了一跳。
  “还特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对我说教么?简直是浪费时间。”
  满脸狐疑的诚跟着我。
  我在罚球线上站好,正对着球门。将手中的足球放在了脚前。
  “教我之前你踢的那个突然下落的任意球吧。”
  “……哈?”
  诚的眼睛里出现了光芒。
  “是叫无回旋任意球么。我要学那个。”
  “……还是放弃吧。球路会受很大影响的。”
  “这回的夜联盟绝不能输给Mirage的克弥。那家伙不是说过除了专业球员没见过别人蹋那种无回转任意球的么。如果我会了不是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武器么?”
  大大的眼睛里透露出了动摇的气息。
  “……就为了这种事情来到这里?”
  “才不是这种事情呢。多大的一件事啊。因为和夜联盟的比赛二连霸有关啊。”
  我用手抓着球,放在了膝盖上掂着球。将球传给诚的时候,他用脚将球停住。
  在上体完全不摇晃的情况下,诚将球放在膝盖上安静的开始掂球。五回以后又在脚上、额头上掂球。随后又回到了膝盖上,最后向着我踢了回来。
  “这可是连有的专业球员都不会的技巧啊。我也是练了无数次才练会的。要是练习里踢了十次有一次中途落了一次,练习里可能算是好球,但要是在比赛中赶上了就不能成为决胜的武器了。”
  接住了和话谓同时而来的球,我学着诚的样子将球在膝盖上掂了五次,接着是脚上、头上、膝盖。最后是将他短距离地踢了出去。
  “本大爷要是说了想学什么,就一定要把它学会。”
  掂球也不是短期练习就能学会的。将从高空落下的球用额头接住,并且掌握住其球路,用身体的动势将其向着球门反弹出去。
  球网剧烈的摇动了起来。
  “优胜!美童队!”
  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后,转过头来看到从刚才起就耷拉着脸的诚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真是的、你啊……。真拿你没办法昵。虽然不知到行不行,我会教你的。”
  去拿球的诚,在罚球区内侧一点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球场上只有我们两人。平常总是十个人站在球场上,现在便感到了球场的宽广。
  “最基本的是要用脚正确的击中球的中心。比起‘踢出’更像是从中心‘推出’。在无回转的球后方会形成气涡旋流。就是由于气流给了球助力,才使得球路变得不可测。”
  诚踢了一次给我做示范。仔细观察看来确实没有路线的回转。只是球并没有在球门的前面落下。
  “……像现在这样,虽然无回转但是不落下的情况是很多的。虽然巴西的球员有的人是百发百中,但是还是认为其中有例外比较好。”
  接着球传到了我的脚下。深呼吸一下,我在脑中回想着诚刚才的动作。
  就这样踢出的球虽然已经很接近无回转了,但是轨道依然没有变化。
  “不会落下了吧。”
  “要是用脚背踢得活就不会落下来。在同样的速度下用脚侧部中间位置的脚尖部位踢试试。”
  将他说的话在脑海里想象一下,再一次将球蹋了出去。和刚才一样笔直向前的球,在靠近球门一点的地方向左微微偏移。
  “哦!?”
  “就是这个感觉不要忘了。再将重心后移一点踢踢看。”
  将出脚的速度、出力点、重心等全部印在脑海里,出脚。
  踢出的球变换轨道后下落了。绝对下落了。
  “喂,这回肯定会落下来吧!?我真厉害啊我!”
  “……”
  “喂、诚!你好好看了么?”
  “看见了啊。……真是吓了一跳呢。就算是偶然,踢了三次就学会了真是不得了啊……”
  “什么偶然?肯定是我实力超人啦。”
  “是是。那再试试吧。”
  在诚的监督下,我又踢了几次。像着心中所想的样子移动身体,肯定会落下。就在我确信的时候,已经踢了十次了。
  “厉害——厉害啊——!真有趣!”
  “小心点要是不注意练习的话,上场的时候可是会失误的哦。嗨,但是要是贵史的话估计就没问题了。”
  “没问题的。懂了吧对于我来说没有不可能的事。”
  本来觉得会得到反驳。但这时候诚只是苦笑着点了点头。

  ◇  ◇  ◇

  随着五人足球场地营业休息时间的临近,我们返回了更衣室。
  脱下了运动装换上Herinès的鞋子,将身子伸展了一下。接下来不用说就是去洗个澡了。
  “啊——出出汗真好啊。果然活动身体最棒了。”
  同样准备好了的诚看向我。看起来面孔有些扭曲,估计是因为左脸被打肿了的关系吧。
  “Thank you,诚。这回肯定就能让克弥那帮家伙有得瞧了。下次的比赛我们就量产任意球了。”
  诚的视线微微地动摇了一下,看向了胸部的口袋。我已经猜想到那里面放了什么。
  这家伙估计打算递出辞呈。
  “这个轨迹变化的球,要是多练习的话是不是也能像平常踢球那样啊。这样即使不是任意球也能很快得分了。”
  “不行的。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那个巴西球员。”
  “切……我还觉得这是个挺好的方案呢。”
  “……想说的就这些么?”
  终于想说了啊。
  说实话,我就在等这句话。要想让对方打开自己前面的铜墙铁壁,给他一个引子是最好的方法。
  “只有这些又怎么了么?”
  “别开玩笑了。是要问我到底干了什么而把我弄出来的吧。”
  “要是不想说的话我当然不会问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诚的头望向天花板。有些伤感的皱眉。要是这么痛苦的表情的话,还不如早些跟别人说放下这桩心事呢。
  一分钟,沉默的时间。这是在比耐力么。就在被这么想着的时候,诚开口了。
  “……能说说我认识的女孩子的事么。”
  “啊啊。”
  “那个女孩子被某个公关俱乐部骗了,背了大量的债务。欠着那么多钱却没有人可以和她商量,在精神极度疲劳的情况下决定要去自杀,于是她拿着剩下的钱,第一次来到了歌舞伎町最有名的男公关俱乐部。她心里想着只要最后做一次梦就可以了。”
  在廉价的荧光灯下,诚继续娓娓道来。
  “我接待的那个人。出去后等到明天来临的时候就准备自杀。我这样感到。所以我帮她还清了债务。……虽说是填平了债务,但也把我兜里的钱都花光了。要是什么都不剩了的话,人就很容易去寻死啊。但是不管是人还是钱,只要有牵挂的话就不会这样逝去。……她握着钱包说着‘我会拿着这些钱试着活下去’,再次回到了店里。”
  诚对于想要自杀的人有着敏感的反应。虽然没有仔细询问,但似乎之前他认识的人里有个人是因为自杀而去世了。大概诚也是感受到了她心灵中绝望的部分吧。
  “过了没多久,她就又来到了overload。拿着和之前不能相提并论的高级手提包和高级的服装,每晚的花费也是天文数宇。按她的话说是‘找到了给我钱的金主’。我心里想要是普通白天的工作是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嗨,这也不是我所能涉足的。……但是,她每次来所花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问了她其中的缘由。果然,她从开始被骗的那家公关俱乐部里借到了更多的钱。反正都是要死,还不如好好地报答当初帮助她的人……过不了几天就死了,她笑着答道。”
  诚微微地笑了笑。估计当时那个女孩子也和现在的诚露出了同样的笑容吧。
  “我尽量了地劝说她不要轻生。增加的金额是三百万。我准备好现金交给她,‘你再也别来了’这么对她说。她说‘别把我当傻子’没拿钱就生气地走了。……从那以后,那个女孩子就没再来过。我虽然因为那个女孩业绩上升了,……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耸肩的动作简直是故意做出来的。
  将手伸出去,抓住了诚的手。轻轻地握着他冰冷的指尖。
  “因为你伸手帮了她,她才没有轻生不是么。”
  “就像在路上见到野猫一样。只在见到的时候给其投食,明明没有想要救它却想帮肋它。这完全是伪善。只是给她钱,这和celebrity不是别无二致么。”
  就在你察觉这件事的同时,那个孩子也就多了被救的希望。
  “没有想过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么。”
  “总不能说身为公关的我帮客人还债吧。想赶紧解决这件事让客人增多,结果就发展成这样了。我也知道那么做不对。对不起。”
  “要道歉的可不是这方面啊。”
  “是因为没找你们商量所以生气么?因为我要是跟你们说了的话,肯定大家就部像傻瓜一样拿钱出来了吧。”
  “……我说啊。”
  这家伙真是食古不化。
  我一边叹息一边站了起来。弯着腰从上面盯着那张脸看。
  “听好了诚。我们给女孩子们的不过是一场梦。但是,只有有了梦才能生存。不管是痛苦还是伤心,只要有梦的话,伤痛就会减轻。你所做的事没有一点是错的。你是正确的。”-
  诚屏息着。
  “但是你唯一的错误就是,不承认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要是碰到那种状况的话我肯定也会做出和你相同的举动。所以你不用孤军奋战,尽管和我们商量。”
  “…………不可能商量钱的事吧,那么敏感的话题。”
  避而不见的微红眼眶。抽出握住的手,胡乱的抓了抓他的头发。
  “傻瓜。理由什么的根本不用去管它。要是真的遇到了困难的话就来找我帮忙啊。不管什么都能帮你解决。”
  “真是的,见外!”
  更衣室从外面打开。
  雅裟人看着仿佛要吓得跳起来的诚,笑了笑。
  “呀,辛苦了。接待员说就要到休息时间了,花了很大功夫才进来的呢。”
  透单手拿着电话走了进来。从开大声音的扬声器中听到了重叠的透的声音。
  当着直愣愣坐在那的诚的面,我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这样就省得我和大家说明了?”
  对两人来说十分宽阔的更衣室逐渐变得拥挤起来。茂人戳了戳眼睛哭得红肿的力。
  “话说前头,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从美童后援队出去哦。要好好地用你乐天派的性格给后辈做榜样啊。”
  不过也没有接受他辞呈的打算。
  “那么这回比赛的霸者肯定就是我们了。准优胜什么的都不行哦。”
  “……受不了这三伏天啊。”
  “懂了么!”
  “懂了啊。贵史真是无敌了。……但是,谢谢你。”
  就在诚笑的时候,摩夜和光赶了过来。和力还有辉站在一块。大家都是强忍着,不去问发生了什么。
  在这种同伴集合的时候干什么递辞呈之类的事,那诚就真成傻瓜一个了。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
  “好!接下来就开始应对Mirage的作战方案了!”
  虽然已经过了0点,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一个不眠之夜。两手被同伴们牵着的诚,露出了近日来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

  ◇  ◇  ◇

  位于歌舞伎町的高利贷事务所“ladies loan tsubasa”。
  事务所位于这所建筑二层与三层的位置。三层的一座房子就是身为会长的仓桥的会长室。
  仓桥在拉着遮光窗帘的房间内进行着每天的行乐。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让他嗤之以鼻。
  “……什么?现在正在兴头上。”
  身子沉在沙发里的仓桥脚并不是架在椅子上,而是架在一个四肢着地的半裸少年身上。
  换了一下脚的位置,被蒙上眼睛的少年发出了干渴的呻吟声。是个看起来只有中学生程度的少年。在脸颊上留下的白色印记是眼泪流下来干涸后的痕迹。
  “……什么,又失败了么。也该尘埃落定了吧。……竟然说是在公关俱乐部工作!要是一个女的不行的话,就引诱他亲戚或者认识的人!你觉得我还能等多久!?”
  由于愤怒,仓挢左手握着马鞭并且挥舞着。伴随着鞭子划过空气的锐利声音而来的是少年的悲鸣。
  少年身上露出的背部和肩上留下了几处擦痕。一看就是被鞭子打过的印迹。
  “吵死了!怕警察么!?要再说这种白痴的话就把你拴上石头扔到东京湾里去!赶紧行动,你这个吃白饭的!!”
  少年这回哭得更厉害了。切掉电话的仓桥露出了虚假的笑容用甜腻的声音说道。
  “没事没事……不用哭也没关系的?没什么可害怕的。只是随便骂骂不好好干事的傻子而已……”
  少年竭尽全力地忍着不哭出声来。但是依然不停地呜咽着。仓桥笑着突然用脚将少年踹了出去。
  滚向地板的少年刚要抬头,脚就踩在了他的头上。
  “我已经玩够你了。本来还想着忍到新的玩具过来,但是看来已经没用了呢……。喂,谁来一下!”
  打开的门走出了几个长相凶恶的人。少年的哭声变大,最终突然安静了下来。
  仓桥一个人留在会长室内,最在沙发里长长地吐了口气。
  “但是那家伙还真有两下子。虽然我也不想做什么伤害他的事,但是没办法啊……总之能活着弄来就行了。”

  ◇  ◇  ◇

  开店三十分钟前的overload简直就是战场的真实写照。
  化妆还有换衣服,其他像这样的事简直是应接不暇。
  在发型师给我做头发的同时,服务生拿着店里电话的子机从眼前疾步走去。
  “诚先生。预订电话来了哦。”
  “这种时候?到底是谁啊。”
  “她说‘说了tsubasa就知道了’”
  一瞬间诚的脸色大变。接过子机,向着店内的角落走去。
  我带头竖起了耳朵听着电话内容,美童后援队的大家也聚在一块无声地仔细听着电话的内容。
  “……我是诚。……不是说好不要给店里打电话了么。是。……怎么这样,不是说已经完了么……!”
  虽然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但是诚说的话大概能理解。这下糟了呢。
  “……我明白了。是。现在就去。……再见。”
  结束通话的诚脸色又变回铁青的状态。
  “抱歉。今天我先请一天假。”
  我们店里可不是连理由都不问就能放人走的。但是在制止的声音响起之前诚就向着店外跑去。
  “我今天也休息。”
  “贵史!那我们也去。”
  “你们要是也去了谁照顾客人?对不起,就拜托你填我和诚的空了。”
  本来要跟着去的丽被这句话挡了回来。用笑容取代了不满的目光,向着站在最后的透看去。
  “透。接下来就拜托了。”
  “交给我吧。你也小心。”
  不愧是透。很了解我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性格。
  伴若他们送别的言语,我踏出了脚步。
  傍晚的歌舞伎町,霓虹灯已经比阳光还要更加明亮。就在那纷繁的灯光下,诚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为了不将他跟丢,加快了步伐。似乎没有叫计程车的意思。向着新宿车站反方向走去,消失在和其相连的一条小巷里。
  眼看着就要远离喧嚣。头上矗立的广告牌除了风俗店就是高利贷。人数立刻锐减,只剩下一看就是拉客的化着浓妆的女性还有穿着西装的男性。
  “哎呀帅哥。来玩玩吧?便宜算哦。”
  “抱歉,现在有急事。”
  途中为了节省时间,那些混着香味的鲜艳指甲都没能触碰到我的身体。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在下一个路口转弯。
  在路的正前方是停下来诚的身影。
  “哦呀呀,真危险。”
  赶紧躲回刚才的街角墙壁后,重整精神向那边看去。无审查·即融资。对于在金钱上有困难的人来说具有无限吸引力的广告牌一下映入眼帘。
  诚看过去的是位于二层窗户上写着“ladies loan tsubasa”的房间。
  刷着浅粉色的大楼不知为何有着异样的压迫感。但是诚没有半点踌躇,消失在了楼群中。
  追么。就在三秒后我要踏出步伐的时候,我的手从后面被抓住了。
  “喂。”
  “……嗯!?”
  反射性地甩开手腕。我的嘴吃惊地张开,站在那里的是克弥。
  “……抱歉。把你吓到了么?”
  “吓死我了。……你干嘛呢在这种地方?”
  “我是追着诚和你到这来的。刚才走到那个楼里去的是诚吧?”
  一边理顺气息一边点了点头。没有察觉到后面的气息,是我的失误。
  “看到过好几次他和女孩一起进去呢。开始以为看错了,没想到是真的啊。”
  克弥似乎待会就要上班了。身着绛紫色的敞领衬衫系着黑色的领带,外面套着修身西装,不管怎么看都是有钱的男公关。话说,我也没资格对他这么品头论足哈。
  “那个放高利贷有后台。在那个招牌下,高利贷社长想怎么就怎么样,似乎很喜欢正太呢。”
  随着带着厌恶表情说着这些话的克弥,我也自然地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从哪听到这些传闻的?”
  “我们这里的一个客人是他们对手组里老大的女儿。情报的出处没有问题。骗他看上眼的人的亲人或者恋人,让他们欠债,然后用其威逼利诱让人卖身把其骗到手。而且由于他总是喜新厌旧,据说会把玩腻了的人扔进东京湾。”
  就算是歌舞伎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也不多见。要是克弥特地告诉的话,估计也有很大的可信性。
  “……你觉得他看上了诚么?”
  “说不好。但是,那家伙看上的人不都是正太脸么。要是你和诚出了点什么事的话,那天的比赛我可就无聊了呢。所以给你一点忠告……”
  虽然同僚之间互相关心无可厚非,但竞争对手店里的人也为我们担心让人十分感动。
  “……帮大忙了。谢谢。”
  “不用谢了。你们真没班么。”
  “没事的。对于overload的美童贵史来说没有不可能。”
  克弥写满担心的面庞微微舒缓开来。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就放心了啊。那么,期待下次的比赛了。” 、
  “啊啊。我可不会放水啊。”
  我们轻轻碰拳,各自走去。

  ◇  ◇  ◇

  “你说谎……我才没借那么多……”
  在我的耳边响起了轻声的抽泣声。
  御堂美波在给客人准备的沙发上坐着,她的身体比之前更加瘦弱了。从衣服袖口内看去,手腕的骨骼让人心疼地凸显了出来。
  即使这样也还活着。为了缓和心情,我叹了一口气。
  刚才接的电话说的是帮助美波还债的内容。虽然照他们说的拿来了钱,但是心中不安的预感却无法消逝。
  门的两侧安插着两个满脸恶相的人。我和美波两侧还有两人。前面一个人。那个和美波面对面坐着的人,就是万恶的根源仓桥。
  “那个三百万的欠款应该已经消零了。”
  “仓桥一边坏心眼地说着一边用手按了按手边厚厚的信封。
  “话说啊,其实又有新的欠款文书出来了。要是不把那个还清的话就不算还完了哦。”
  仓桥冲看美波递出了借款证明书。
  “……不知道!我才没有借,竟然有两千万……!”
  “看清楚了。这里有这个大姐的印章吧?这可是合法的证据呢。是吧,男朋友。”
  故意拿给我看的证明书上,确实有着印章的痕迹。但是被逼到这个地步的美波,现在才说没有借是不可能的。
  是威胁当事人印上去的,还是偷偷拿着白纸事先让她印上去的呢……。使用这种手段制造出来的肯定是伪造的合同。这些家伙的话,应该已经进行了印鉴证明了吧。
  “三百万还不满意,是要用伪造的合同继续骗钱么?还真是敢用这种浑水摸鱼的手段呢。给上面进贡就这么缺钱么?”
  仓桥用鼻子嗤笑了一下,脸顿时泛起了红黑色。
  早就调查到这个高利贷会社背后有黑社会撑腰。尽量激怒对方,让其怒火中烧。这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手段。
  “……喂喂。竟然说是伪造的,简直就是胡扯。这可是拿到裁判所被认可的文件呢?能证明这大姐整天跟牛郎玩的人可是不计其数呢。就是说她这里那里借钱最后累积到了两千万,多么真实的数字啊。”
  “不是!我,我才没用那么多钱!”
  站在仓桥两旁的男人,挑了挑眉毛拍了桌子一下。
  “那这家伙怎么回事!?想不还钱就走人么?喂喂,我们也得做生意啊。识相点!”
  美波的身体由于怒骂而激烈地颤抖着。惊吓与恐怖瞬间转化为不可自抑的呜咽声。
  仓桥一边吐着气,一边看向我这边。
  “喂,小哥。你是这个大姐的恋人吧?跟你也有关系对吧,所以乖乖地把钱交出来怎么样。”
  交出两千万?这么大额的数目怎么可能是说交出来就能弄到的。他们是明白这点才这么说的。
  “从一开始就没有三百万了事的意思吧……”
  “这么怀疑可不好啊。但是还真没想到,你竟然帮没有还钱能力的她出了这三百万啊。要说牛郎的话挺能赚钱的吧。就这么下去很快就能交齐两千万的。”
  “这个人不是我的恋人……不要将没有关系的人牵扯进来……!”
  美波那悲鸣般的哭诉被比她的声音大好几倍的怒吼所吞没。
  “没有为素不相识的人出三百万的傻瓜吧!!”
  “噫……”
  美波的身体僵直了起来。
  “嘿——。要不然大姐就干风俗业还钱怎么样。”
  美波右边的流氓低声威胁她。
  “哪有为了一个伪造的证明书出钱的傻子啊。”
  我这么说完,仓桥旁边的男人马上有了反应。
  “你这家伙说什么呢!”
  “嗨嗨,你们这些人。不要老吓唬客户啊。喂,是叫诚君吧。我把你买下怎么样。刚过来就把钱还了也挺不容易的。这帮笨蛋们也不学乖点啊。”
  “……”
  “说实话那两千万对我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但是我也得做生意啊。要是到这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的话也说不过去是不是。好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你在说什么?”
  随着上下游移的视线,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和这种可恶的老头打交道,光是说话就够让人郁闷的了。
  “啊啊,对了!我想到了个好主意。我们做个生意怎么样。我把大姐借的钱消零。相对的,你把工作辞了,来当我们的秘书怎么样。不坏的主意吧。”
  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仓桥向这边走来。
  反射般的想要逃走,但是两边的手腕被人扣住。随着这让人连身子都无法移动的力道,感受到了微微的焦躁感。
  难道他们拿美波当诱饵骗我来么。
  “要是拿身体来偿还的话,就原谅你们。”
  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接着就在他抚着我的上额,并强迫地将它抬起的时候,理性已经烟消云散。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用还是自由的脚笔直地踹向了他两腿中间的位置。
  经常练习球类的我的脚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匹敌的,真是太不幸了。
  “呀啊啊啊……!!”
  发出仿佛青蛙叫般的声音,从他底下绕了出去。就在想在他的脸上再给一击之时,突然受到了重重一击。
  脚部没了力气。在倒下的瞬间侧腹部又感到了激烈的疼痛,随后倒在了地板上。
  无法出声。透过从湿润的眼睛看去,只有美波伴随着悲鸣声的动作映入眼帘。
  赶紧逃。虽然想这么说,但却发不出声音。伸出的手被鞋踩住,另一只脚又在腹部给了重重一击。就在感到疼痛的那一瞬间,意识随之远去了。
  “别把脸弄伤了。那样就没意思了。”
  听到了仓桥的笑声。真是后悔,太后悔了。连还击上面那个人的力气都没有,我用抵抗的眼神瞪着那个家伙。
  没有想要闭上眼。但是即使这样,眼前最终变为了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眼前闪过了一道光。是什么呢。仿佛在空中滑翔般。
  “诚!”
  就在听到他叫我的这一瞬间,痛感瞬间消失了。那些恶人的怒吼声也变为了哀号。
  即使不看面孔也知道是谁来了。
  “……贵史……”
  把揍仓桥的机会让给我啊。
  虽然想这么说,但果然未能出声。眼前雪白一片。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  ◇  ◇

  一看就知道诚失去了知觉。
  肯定是好不容易才扛过来的。本来就是个不服输的家伙。
  靠近倒下的诚,这帮打手向后倒退了几步。真是欺软怕硬啊。你们这些败家之犬夹着尾巴逃走就行了。
  我愤怒了。就在这一会功夫里,我感到了强烈的怒气。
  “诚……!”
  在哪里见过那个向着诚飞奔过去的长发女子。之前和诚喝酒的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瘦削了,似乎没有受伤的迹象。
  我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转向门外的方向。
  “你先走。我肯定会把诚带回去的。”
  我做出温柔的表情,她迷惑地点了点头。看着女孩子安全出去了以后,我转身直面那些恶人。
  用手压着伤口,强忍伤痛的有两个人。还有三人毫发无伤。在那里面的是身为老大的仓桥。
  “你X……干了什么!?”
  打手们只看见了开门的瞬间就被打趴下的两个同伴吧。即使看到也就是残影的程度。
  “喂,你!这样你可别想活着回去啊!?”
  一个男人勇敢地摆起了弱不禁风的出拳架势,虽然身板很好,但是肌肉的重量却大大降低了他出拳的速度。
  稍微移了一下重心,我向旁边踏了一步。白色的光仿佛要切断空间般闪过。
  “啊啊啊啊啊!!”
  响起悲鸣的男人用手捂着伤口到了下去。便宜货的绒毯被鲜血染红。
  “没法平安回去的是你吧。”
  自言自语中听到仿佛不是自己声音的低语。
  感觉全身充满了冰冷的怒气。要不是还留有自制力,估计愤怒早就爆发出来了吧。

  ◇  ◇  ◇

  在东京地下深处。那所房间就存在于这个不被人知晓的地万。
  我戴着面具从地下道走过,来到了充满了柔和灯光的圆形大房间。我的习惯是首先从喜欢的狮子假面下,确定其他的同伴的装束。
  其实还是有点喜欢来到“红之间”的。
  虽然overload的内部装饰也花了很多钱,但是红之间内的大多是无价之宝。并且格调很高。估计是这个房间主人的兴趣吧。
  “金牛宫和我都到了。那么就是集合完毕了。”
  位于中央的占卜师不疾不徐地宣布议会的开始。
  带着假面的十二人和展露面容的占卜师。这个房间通常都是为这十三人准备的。
  明明举行了很多次这种例行会议,但是我们依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或者出身。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们隐约能感到有一种同伴意识存在着。
  法所不惩,悖法而治。
  本着这种信念我们行动着。
  “这回的目标是仓桥十郎。金融会社的社长。”
  占卜师这样说明道。

  ◇  ◇  ◇

  “你……是什么人!?要是不好好回答饶不了你!”
  是对自己的功夫相当有自信啊。不管之前被打倒的三人,依然在体侧举起了拳头。
  第四个人。我在口中小声念道,挥起胳膊出拳。
  “唔啊啊啊……!”
  随着短小的哀鸣,敌人倒在了地板上。真是对不起你那手腕昵。
  “你这家伙!”
  在仓桥旁边的男人向这边冲了过来。
  在腰边的利器让人感到了强烈的杀意。压迫而来的气势,感觉就像要把人吃了一样。
  但是,他的对手却是我。当你拔出匕首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金属相撞的声音响起。利刃划出一道弧线,向着房间的一隅掉了下去。
  男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空着手望着半空。
  “可恶……”
  “别玩匕首了,那么烂。”
  向着男人的侧腹部打去。充满了仿佛铸铁生锈的味道。
  随看沉重的声音倒了下去,屋子里充满了呻吟声。干掉第五人。我最终蹲在了被打倒的诚的身边。

  ◇  ◇  ◇

  “委托人是被害者的父亲。目标是一个为了得到自己看上的少年,而让其亲属背负巨额债务最终用借用证书作交换逼他们出卖身体的人。”
  平静地诉说着的事,都是有事实根据的。据我所知,至今还未出过差错。
  占卜师——真宫的情报收集能力不容小觑。要收集常人不得而知的情报,不光要在日本,更需要世界范围内的情报网。
  “再有,将骗来的被害者放在身边,不是给其投放药物就是对其有暴力行为。大多数的被害者都是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被杀害,虽然警察拿到了搜查许可,但是其背后有黑社会撑腰找不到有力证据。”

  ◇  ◇  ◇

  我撑着落魄不堪的诚站起来。真轻。这家伙要是多吃点就好了。
  “畜、畜生……!你以为你能逃走么!”
  失去了金钟罩的仓桥终于要电话场外求助了么。从下面涌过来的打手一个接一个向着入口过来。
  就来这十个人,以为能拦住我就大错特错了。
  “不会逃的。还会回来的好好等着吧。”
  拿好手中的刀子。这可是我收集的刀子中首屈一指的好物。虽然一直在盒子里躺着,但只要一把它唤醒就不可收拾了。
  打过来的手腕划出一道道光。随着一声声哀鸣。打手们一个接一个跪倒在了地上。
  “真碍事,闪开。”
  仓桥对着狞笑着走过去的我,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  ◇  ◇

  感到大腿左侧灼热感是在真宫进诉说完之后。在有纹身图样的位置疼痛尤其明显。
  “就像星星指引的那样。……狮子。可以接受这次的委托么。”
  “啊啊。当然。”
  无迟疑地答道。带着假面的十一人多少都有些吃惊。目光向我汇聚过来。即使这样我也只注视着真宫。
  宣告命运的占卜师,紫色的眼眸中渗出丝丝笑意。

  从楼里走出去的我,将诚的身体横放在了入口旁一个不显眼的角落。
  诚的意识还没有恢复。虽然头部没有出血但是腹部和手都有明显的痕迹。虽然很想赶紧叫救护车,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抱歉,诚。马上就回来,你再稍微忍一忍。”
  诚微微地呻吟了一下。伸出来的手还是那么僵硬地握着我。我温柔地将他的握住。
  “你已经很努力了。”
  将他的手缓缓打开。虽然指尖依然冰冷,但能感觉的到他的面容已经微微缓和。
  将外套脱下,盖在了他的身上。虽然不是很厚,总比什么都不盖要好吧。
  之后我站了起来。
  沉静的怒气在我的心中回旋。但是头脑依然冷静。
  确认了匕首还在身上,我小心翼翼地向着内部走去。目标还在那里,直视自己的罪恶,颤抖不已。——等待着接受惩罚。
  深呼吸后踏人了楼内。脚步声的回响就像寺院吊唁的钟声般呜响。
  马上就结束了。我要将这一切了结。
  “这回轮到我出场了。”

  ◇  ◇  ◇

  观众响起了欢呼声。绿茵场上沐浴着明媚的阳光。
  我擦着汗,注视着正对着球门的克弥的背影。等着克弥脚下的红黄相间公式球发球的那一瞬间。
  能挡住点球的只有茂人。我们两人盯守着克弥所控制的后方,只能期待着机会的降临。
  今天是五人足球夜之战歌舞伎町地区优胜总决赛。我们美童队虽然由于诚受伤而缺席,但是在一回战、二回战都平安胜利了。
  现在迎接的是最终战。现在,是美童对Mirage一对一决赛的状态,进入了伤停补时的阶段。
  所谓的点球,就是主罚队员以外其他选手要在远离球的后方待命。对于发球的一方极为有利。Mirage的选手们已经心浮气躁地等着胜利的来临了。
  但是我还没有放弃。
  “剩下的时间只有……一分钟。”
  首先是由茂人阻止射门。接着由我向着对方球门进攻射门。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确实是放手一博的局面。
  就在咬紧嘴唇的时候,在观众席中看到了和前几天事件有所牵连的美波的身影。双手抱着自己消瘦的肩膀,仿佛置身球场般注视着这里。
  紧张地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是啊,要是这时候输了的话肯定就会被认为是因为诚不在而引起的。而那孩子又觉得是自己害得诚受伤,这样她会更加责怪自己吧。可不能让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啊。
  我将视线转向了坐在长椅上的诚。
  包着绷带的诚也是一副担心的样子看着这里。就在我们视线交汇的一刹那,他做出了不屑的神情。
  “决定了。”
  我在口中自言自语,眼神示意诚。诚仿佛读懂了我的心一样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裁判的哨声响得正是时候。
  所有视线集中在发球的克弥身上。全场屏息。能听到在球场上奔驰的脚步声。
  踢球时的撞击声。
  红黄色的球体在空中划过。
  “右边。茂人!”
  诚从长椅的方向喊道。对这做出反应的就只有我和茂人。
  茂人向着右边跃了过来。向着球门冲来的球体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挡了出去。球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右边飞了过来。
  “交给你了!”
  追上了。在边界线上将球挡住,向着反方向带球跑着。
  所有选手一齐动了起来。在欢声中我奔跑着。绕过了一人防线,向着中线跑去,第二个人守在那里。
  没关系,已经看穿了他的行动。
  脚下精细的步伐交替,在对手靠近的时候降低速度。一瞬间,看到了空隙加紧速度甩掉了对方。
  “冲啊!贵史!”
  听到了诚那高亢的声音。
  离点球区还有一段距离。阻挡在我前面的只剩一人。
  进行一次深呼吸。将球静静停在脚前。维持着稍微靠后的重心,不降低其速度地用特殊的步伐将球踢了出去。
  随着欢呼雷动的叫喊声,无回转的球飞了出去。为了将球挡住,守门员做好了准备。
  “去吧!!”
  随着我的声音球顺着轨迹飞了出去。落下。落下绝对会落下。
  从还在发呆的守门员身旁划过,走着不规则路线的球将球网晃动起来。
  “好!”
  就在做出胜利姿势的同时,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了。
  响起的欢声将我们包围。
  向着美童后援队的全员包围过来。没过一会儿工夫就不知为就挤成了一团。
  “刚才那是什么啊!太神奇了!”
  “要是有那么厉害的踢法就早点说啊。不够意思。”
  “MVP绝对是你了。今天请你吃什么都行啊,贵史。”
  老是摸着别人的头说这说那,不管哪个家伙都这样。
  但是今天就先忍忍吧。因为心中被喜悦感所充溢。
  对了这就是真正胜利的感觉啊。真是太好了!
  “真是的……不得了的家伙啊。没想到真的会这么做。
  没多久坐在椅子上的诚来到了人群外围。被吓了一跳而笑着的脸上,已经没有阴影的迹象。
  “你觉得我是谁呀?overload的头牌男公关,美童贵史啊。”
  “是是。就这样把下次的比赛也赢了啊。我会支持你的。”
  “你在说什么风凉话,诚!是我们赢了啊!再高兴点嘛!”
  茂人抓过诚的手腕拉着。顺势就把他给拖进了人群内。
  “喂!我可是受伤的人啊!”
  “我们可胜了呢!多厉害啊!”
  “知道啊!我看着呢!我也很想一起参赛啊!”
  就这一句话,这回诚也融入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和大家分享胜利的喜悦。只有这样才是伙伴不是。
  向观众席看去,那个女孩子也高兴地鼓着掌。那孩子也不会再误入歧途了吧。
  “夜之王的霸者肯定是美童队了!”
  我在人群中间用食指指向了湛蓝的天空。同伴和观众一起跟着这么做。
  欢呼之声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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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间.Ⅰ-狮子座的感伤/天枰座的技艺-

  在经过一晚的优胜庆贺之后,平静下来的“overload”依然正常营业。将轻浮的心情抛在脑后,我收拾好东西出门了。
  “早上好。贵史。”
  一进门就听到诚的声音。看起来精神已经完全恢复了。
  “呦。诚。……诶,你那脸?”
  昨天还被创可贴和胶布包围的脸今天已经光鲜了起来。不管怎么看都不像受过伤的样子。是被施了魔法么?
  觉得不可思议的我,不由分说把手伸了上去。拉了拉诚的脸蛋。
  “疼疼疼疼疼疼啊!住手,伤还没好呢!”
  把我踹开。竟然把身为王样的我踹开……啊不是我不对。
  把手从脸上移开,凑近脸去仔细地端详。室内橘色的灯光映照下,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有伤在身的样子。
  “到底怎么做到的?”
  “特种化妆。是么?”
  “透。”
  “早啊,贵史。诚。没迟到真是太让人欣慰了。”
  开店前的那段时间,有着特有的紧张感。今天更是如此,在比赛取得胜利后的第二天。不管是谁都抱着激动的心情。
  但是透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我们颐指气使。
  “所谓的特种化妆是在电影或者电视剧里才用的那个么?”
  “也没有那么玄啊。要用起来也挺简单的。我也是从一个很有名的化妆师那里学来的。”
  诚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又看了看他的脸。现在的公关对于化妆还有造作的肌肤已经没有那么抵抗了。有时候可能还会觉得这么做能遮盖不足使自己更加光鲜而广为应用。
  但是,我并不知道还有能隐藏伤口的化妆方法。
  “呼——嗯……不管怎么看都不理解啊。这个,是自己弄的么?”
  “是别人教的时候顺带帮着画上的。看着镜子自己都差点忘了受过伤的事,厉害吧。”
  “嘿。这个很简单就能做到么?”
  “干嘛啊,贵史。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呢。对特种化妆这么感兴趣么?你的脸上可没有什么要遮盖的东西吧。”
  被透嘲笑,我耸了耸肩。
  “虽然我就是我。但是万一要是受伤了的话,这个化妆不就方便了么。话说回来,这个对伤口有影响么?”
  在伤口上涂上厚厚的粉,果然还是不能完全放心。这么说着,光仿佛为了让我安心而投以微笑。
  “那个帮着化妆的人,对医疗美容十分在行。不光是为了遮瑕,还教我们用专用的药妆来帮助辅助治疗呢。要是带着伤的脸接客的话,对客人也不尊重吧。”
  纯粹的笑脸。在事件时那满布阴云的面庞已经消逝。
  已经看不到伤口的现在,也没必要再去追究事情的原因了。昨天的庆祝会也是,偷偷地喝酒惹得大家不高兴。
  这就是平常的诚。是的,事件发生之前的诚。
  “啊,电话。我去接一下。”
  手机的铃声响了,诚向我挥了挥手走向另一边。
  只有脚步声依然沉重。但是为了早点回到店里工作,诚也付出了不少努力吧。
  “别露出那种看上去就知道你在担心的脸啊。”
  透拍了拍我的肩。心里想的事一下子就被看透了,我立刻开脱道。
  “我才没有呢。”
  “别说谎了。诚都看出来了。那家伙可是最辛苦的,别装得似乎很有精神。”
  “被你说教才让人不爽呢。”
  “才不是说教。是关心。大家都在担心他呢。因为是伙伴,所以才会这样吧。但身为头牌的你,只要诚说了‘没问题’你就应该去相信他。”
  将搭在肩上的手弄下来,我转向透。
  看着透那精细的面庞,一种不知名的感情涌上心头。将身为公关最重要的脸弄伤而不在意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有啊。
  “……比起用化妆隐藏伤口,我更担心别的啊。我也懂他为顾客着想。但是要是之前的诚的话肯定会用这个当幌子来博得客人的同情吧。要是化妆来隐藏伤口的话……我也有点在意啊。”
  “要是想这么做的话,看诚的态度就会明白了。这只是个前提条件啊。……我也知道你生气的原因。看到你所不熟悉的诚而感到寂寞了吧。”
  “我不知道的诚?”
  “这家伙因为这件事成长了很多。比以前更加稳重了。把伤痕藏起来也是出于为客人考虑。并不是为了自己。他也会面对自己伤口的。号称斑鸠公平的化妆技术是能连人内心的伤痕一同抚平的。你就尽管放心吧。”
  “斑鸠公平?那是谁?”
  “是给诚化妆的那个化妆师。在业界里也算是名人了。咱们的客人里也有很多是他的客户呢。下次可以向客人打听。”
  没听过的名字啊。但是能从透的嘴里叫出来。看来是个手腕不俗的男人。
  “呼。……总觉得没劲啊。”
  “别执拗了。不管我还是诚都把你当自己人。”
  “我知道。只是介意罢了。谁知道会被发现啊。”
  “是是。实在太对不起了。王样。”
  说着敬了个礼的透,优雅到让人讨厌的程度。太让人不顺眼了就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喂,贵史!西装会皱的!”
  “吵死了,你就让那个叫斑鸠的给你弄好吧!”
  “别说傻话了。你真是……”
  “喂,你们俩。已经开始营业了啊!”
  从远处传来了斥责声。我们两个相视一笑,各自回到了工作岗位。
  接着,就让美梦般的时间开始吧。


  宗像健一-魔羯宫-

  东京都港区虎之门。许多大企业本部和有名法律班务所坐落的街道,到了中午也从宁静变得喧器起来。
  之前在闭锁的大楼里工作的人们一齐涌上了街道,为了摄取能量而向着饭馆奔去。
  坐落在虎之门二丁目的一角的“宗像法律综合事务所”。这所事务所里的时间也同外部一样不断地流逝着。如果工作太多抽不开身的话可以倒休,但基本上从中午开始一直到下午一点是午休时间。
  “昨天的的比赛真是让人意犹未尽啊。”
  宗像健一拿着筷子,不满地皱着眉。两手撑开的报纸上,体育专栏内刊载着昨晚足球国际比赛的报导。
  “喂。别一边看报一边吃东西。”
  作为食堂来使用的会议室现在只有两人在里面。宗像和相对而坐的松冈心。其他的所员基本上都去外面吃东西,还有一个人留在公司看家。
  宗像综合法律事务所是由宗像、松冈两名律师,还有辩护士秘书两名、公认会计一名、事务员两名构成的小型事务所。
  虽然公司不大,但却扬名在外。宗像和松冈都是在司法考试中一次通过,多次接手各种棘手的案子,并接连取得无罪判决的实力派。
  虽然这些条件也是这所事务所有名的原因之一,但最让人瞩目的还是所长的性格。
  “谁都没想到会在PK战就输了吧。简直不敢相信日本的守护神竟然会败了。”
  “别拿着筷子跟那一边比划一边说话,真没教养。”
  松冈还是像往常一样纠正这种细节。左耳进右耳出的宗像把报纸折了起来,熟练地将手里的筷子上下翻动。美味的烧肉便当还剩了一大半。
  “你也看了昨天的比赛吧。不觉得不甘心么?”
  “虽然不甘心,但不管我怎么后悔他们也不可能赢了。要随遇而安啊。”
  冷静的表情和语气,加上无皱褶的西装简直和气质配合得天衣无缝,宗像这样想着。竟然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讨厌真是不可思议。
  与之相对的是穿着因长期穿着而变形西装的宗像,用水压了的头发还是屹立在头顶。
  虽然样貌端正的松冈确实会让士气上升,但这所事务所的所长确如所名一样是宗像。事务所最里端是宗像的办公桌,隔板隔开旁边的便是松冈的席位。
  但是宗像却从未将松冈当做从业员来对待。平常都想朋友一样对待他,不仅在工作上,连私下也十分亲密。
  “你才是,比赛输了觉得很不爽吧。”
  “自己参赛和看比赛可不是一码事啊。比我还激动而暴走的你可是给别人带来了不少麻烦呢。”
  不管是宗像还是松冈都喜欢足球到了自己组成了名叫“kapriconFC”的足球队的程度。由于一说起足球的话题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松冈在午休的时候都要强制自己不提起足球。
  “……话说回来,你这么慢吞吞地吃没问题么。午休就要结束了。”
  手拿筷子的宗像看了看表。确认了手表的指针确实在十二点五十分后。猛然闷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吃太快对身体不好啊。”
  “我吃完了!”
  从座位上起来,拿着便当盒,疾步走出。这些动作几乎同时进行。
  剩下的松冈一边叹息一边站起来,宗像胡乱地将椅子放好。

  ◇  ◇  ◇

  在电子表显示十三时的时候,宗像的客人来到了事务所访问他。
  灰色为室内的主色调,所有成员都在被隔断隔开所形成个人空间内。
  复印机和传真机集中放置在房间中央,和所有员工的距离均等。放在那里的观赏植物也为营造宁静轻松的氛围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整理好了自己的行装以后,应着事务员的声音向着门口快步走去。
  被双亲带来的小男孩充满好奇的视线四处环视。是一个大概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孩子。
  “久等了。好久不见,还好么。”
  “好久不见。这么忙还麻烦您真是太过意不去了。托您的福我们父子过得都很好。”
  男孩子的双亲很恭敬地低下了头。是前一个月获得无罪判决的男子和其家人。
  “那就好。不进来坐坐么。给您倒咖啡。”
  “不,太不好意思了。今天这孩子说什么都嚷嚷着要过来,实在是打扰了。‘有帮助爸爸的[正义的伙伴]啊’这么对他说了以后,他就说‘一定要见到正义的伙伴向他道谢’……”
  感觉到灼热的视线,宗像低下头看着男孩子。大大的黑色眼眸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乖,好好跟人家打招呼。这个人就是帮助爸爸的正义的伙伴哦。”
  “呀,初次见面。我就是正义的伙伴。”
  有点自满的宗像向他伸出了手。
  “……不变身么?”
  “变身?”
  “帮有困难的人的时候,就要先哗一下地变身,然后飞到天空里去啊。之后就能打倒坏家伙了。”
  “别乱说啦。“
  看着慌张的阻止儿子的母亲,宗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或许他是把自己想象成了特摄片中的英雄所以非要过来。
  男孩的父亲由于猥亵罪而被起诉,但他声称自己是无辜的。这场审判时被告方没能找到证人,已经被遇到了死胡同里。觉得到了这时候都没有人能为这个男人作证,已难免罪责了。
  但是经过末像废寝忘食的调查,对“被害者”以前曾经以被痴汉骚扰而要求私了的事情进行了立证。对于被害者的证言感到怀疑的法官下了无罪判决。
  随着审判的时间向后拖延,被告的家族也承受了巨大的负担。将坏人抓住并且解救父亲的人是英雄。即使说明后也不懂的少年估计自己在脑中想象了英雄的形象。
  “多亏有了这位才能让爸爸不去坐牢哦。即使他长这个样子,也是爸爸和你的英雄哦。”
  “这种样子……”
  随着孩子母亲的诉说,宗像向下看了看自己的衣脚。将露出一角的衬衫塞了回去,整了整自己的领带。
  “对不起,不是那个意思……啊,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抱歉。”
  “没事的,孩子母亲。这家伙已经对这种台词习惯了,完全伤不到他。”
  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出现的松冈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宗像的肩膀。看着强忍笑容的松冈,宗像感到十分沮丧。但马上重整精种的宗像又向少年的脸庞看去。
  宗像向着完全不介入大人间的对话,而只是直直地盯着宗像的少年再次伸出了手。
  “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就尽管来这里找我。绝对会帮助你的。”
  “大叔,是你帮了爸爸吧。真的很强么?能打败坏人么?”
  “大……啊啊,我很强。不管多强大的家伙都能制服哦。”
  男孩子炯炯的目光对着挺着胸的宗像。紧紧握着的小手充满了热量。
  “那么你就是正义的伙伴了哦。正义的伙伴的话不能输给任何坏人哦。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哦,所以平常这样就好了。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是,是么。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嗯!”
  伴着儿子的话,双亲赶紧道歉。这回松冈强忍着不笑出来,宗像依然满脸笑容地跟孩子打着交道。

  ◇  ◇  ◇

  “……你可笑的过头了。”
  “呀,刚才太经典了。你知道你在孩子眼中是一个什么形象么。”
  目送着要回去的一家人,宗像有种要在松冈整洁西装背后留下脚印的冲动。
  “但是啊,你也要考虑到之后的事情啊,别跟没事人似的。况且那孩子万一被欺负找人来帮忙怎么办?”
  “要是接受委托的话就把它做好。”
  看着十分认真的回答的律师,松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宗像老师。法律援助协会的吉住先生来的电话。”
  女性事务员叫了一下宗像。所谓的法律援助协会就是日本进行司法援助组织的统称。将待接的话筒拿起,宗像的耳边响起了学生时代后辈的声音。
  “我是吉住。对不起前辈,突然给您打电话。现在有点事情想找您商量,请问您有时间么?”
  “啊啊。没事。发生什么了?”
  “实话说啊,现在审理中的案子里的律师被辞退了。所以才想问问能不能让身为国选律师的前辈接下这个案子。”
  宗像歪了歪头。在整个案子了解之前更换律师的现象简直是万年难得一遇。因为律师必须把握整个案件的走向,并且要熟知整个审理中资料的内容,并不是说换人就换人的。
  “案子审理半截竟然更换律师真是让人感到不安呢。并且也没有确定的继任人选吧?”
  “虽然不知道详情怎样,但似乎是针对审理内容中的矛盾点接受了对方检事的询问,认为他没有尽到身为辩护律师的职资,并且没有认真地进行辩护,所以应该辞退他。真是大麻烦呢……”
  “怎么回事。要这样的话法庭会混乱的。谁是这次的检事啊。”
  “是啊……柳先生……”
  “柳!?……是么。要是他的话倒是有可能这么做呢。”
  柳志信是东京地检的精英,也是名镇四海的天才。也曾经和宗像多次在法庭上较量,亏了他让宗像吃了不少苦头。但是绝对不使用卑鄙手段的他对于宗像来说算得上一个劲敌。
  “帮帮我吧,前辈!我也很困扰啊。也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别人对方是柳的时候其他人都拒绝了啊。”
  对着仿佛抽泣般的声音,宗像叹了口气。虽然是给自己带来了大麻烦。但是要是现在拒绝了他,他又能去找谁呢。在找到辩护律师之前被告人也之只能处在一直被拘留的悲惨状态。
  “……我知道了。既然是帮你的忙。”
  “您能接么!?谢谢您!”
  电话那头后辈兴奋地声音爆发了出来。是不是觉得高兴过火了呢,宗像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刚才的电话说什么?”
  松冈对着切断电话的宗像说。似乎竖起耳朵听着电话的内容来的。
  “因为柳,所以负责案子的辩护律师被撤了下来。”
  “这我知道。难道你接了这案子么。”
  “是啊。”
  看着没有片刻犹豫就回答的宗像,松冈像喝了一肚子苦水一样满脸愁容。混杂着吃惊和责问的神情向他看去。
  “你知道案件详情么?”
  “只知道大概。”
  “……真是的,你傻了么。即使老好人也得有个限度啊。真是不够慎重啊。”
  平常就对宗像的举动感到无奈的松冈这次更是超过一般限度地惊呆了。
  “什么啊。你知道什么嘛?”
  “谁知道啊。你自己调查去吧。顺便说一句别把我扯进去。即使你有困难也不给你当助手。自作孽不可活。”
  将视线平静的转开,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宗像对松冈的态度很不解。但是已经接下的案子也不可能拒绝了。随着事务员开始接收从传真机里一张张传来的案件资料,宗像站了起来。
  接收了前几张返回自己座位的宗像,将审判记录简单地整理一番后大略看了一下察件的内容。
  被告人,小西恭一有杀人嫌疑。被害人是和小西同一所学校的朋友河本宗次。
  小西被怀疑将河本约到大学附近一所位于高处的神社,并且将其从楼梯上推下从而将其杀害。在率件发生时小西没有不在场证明,并且在推测被害时间前三十分钟时,有人曾经目击到两人争吵。
  并且大学内也有人证言说他们两人最近由于金钱而发生过冲突。并且,也有人证言被告人也曾经对被害者说过“杀死你”之类的话。
  从被害者衣服的背面检测出了推挤时的指纹。由于指纹和被告人一致,所以作为物证被提交上来。夹克是由特熟尼龙所制成。比平常的棉质或化学纤维更容易留下指纹,由于足以作为证据所以采集了指纹。
  被告人在审判之初全面否定了自己犯罪。但是审判中期的时候却又翻供承认犯罪,于是被起诉。
  检察方认为应该判处十年有期徒刑。而辩护方则是要求缓刑。
  “……明明看起来不是什么很复杂的案件啊,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
  看起来确实是很单纯的案件。在证物俱全的情况下,被告又承认了自己的罪名,应该很容易作出判决才对。
  在看着不断吐出的传真时,终于找到了柳强行替换辩护律师的理由。
  似乎辩护律师在接受了检察方的询问后,立刻就改变了自己的主张。公审中其辩论的内容也是漏洞百出,所以柳主强烈主张这样没有办法作出判决。
  辩护律师也向法庭提出自己身体不适,于是法官同意了双方的请求。于是就演变到了今天的状况。
  “但是,下次的公审不就已经要陈述罪行了么……”
  审判已经进入了最终阶段。如果没有新的证物出现的话,就只剩辩护方和检察方就要各自陈述自己的看法,由法官定罪量刑了。
  “到了这种田地,我也没什么可以做的啊。为什么那么说?”
  看省推积如山的资料,宗像不解地问。
  既然有知道明明已经只剩定罪的分了。还要求交换辩护律师的检察官。宗像完全不能理解柳是怎么想的。

  ◇  ◇  ◇

  宗像在看守所内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男子。
  小西恭一。二十岁男性。剪短的头发和整洁的仪容,不管怎么看都不像能犯下重罪的人。紧闭的嘴唇和消瘦的面颊能看出他有多么的焦躁。
  仿佛忏悔室一般狭小的空间被玻璃再次分隔成了两部分。在玻璃墙大概及腰的位置开了一个由金属板相隔能够透过声音的洞口,但是要想传递物品的话估计连指头缝都伸不过去。
  宗像和小西面对面坐在中央,小西的左后方有看守守卫。
  “您好。我是接下来担任您辩护律师的宗像健一。”
  虽然尽自己所能沉稳地进行了自我介绍,但是迎来的却是沉默。不知道是心情低落还是对宗像感到警戒。向这里望来的耳光充满了没有生气的灰暗眼神。
  “我已经看过小西先生所有的审讯记录了。下次就是宣判的时候了,我会全力协助小西先生的。要尽全力不能放弃啊。”
  在这种时候才替换上来的辩护律师能干什么。不管是谁都会想到这种结论,但是宗像依然鼓励着玻璃墙对面的人。
  辩护律师和被告人的信赖关系是必不可少的。想要达到理想目标的话,只有相互协调台作才是一条通向胜利的控径。
  但是能看出来小西已经彻底放弃了。瘦削的身躯只是一动不动地蜷坐在那里。
  “……小西先生。我”
  “好了,不用再说了。”
  盖过宗像的声音,小西用强调的口气说道。
  “已经无所谓了。我想赶紧让这个案子了结。尽早赎罪。”
  “您这是在承认自己的罪行么?”
  “是的。是我推了河本将他杀死的。也有杀人动机。”
  “我想听听您在事件发生时去了哪里。”
  “就像检察官所说的那样。资料上全都记录着。”
  “……我想听同样的话从您口中亲口说一遍。”
  小西缓绥地摇了摇头。感受到强烈否定的意志,宗像咬着自己的嘴唇。真是比想象中的顽固多了。
  “我是您的辩护律师。为了帮您辩护必须要得到您的协助和信任。能不能请您好好地和我说说呢。”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那么就像之前的人一样直接退出好了。不用麻烦听我说话了。”
  这句话的最后混杂着怒气。宗像尽量隐藏着失望的情绪,站了起来。至少现在小西没有一点想同他说话的意思。
  “我会再来的。”
  “请别再来了。”
  双方的话语显示了两人间的距离。宗像行礼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从装饰着滥俗钢铁装饰的接待室出去,在守卫那里办完手续走出拘留所,东京灰暗的夜空下闪烁着星光点点。
  宗像深呼吸了一下夜里清凉的空气。
  “……虽然觉得他实在是太顽固了,但是那到底是什么。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即使认罪了,但是拒绝辩护的被告人也是屈指可数。但是小西似乎对于辩护律师本身有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小西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拒绝正常的公判呢。从最开始至今公判,看来要好好查查到底小西为何态度有着这么大的转变。
  宗像确认了一下时间。不到九点五分。这种时候打工作上的电话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从胡乱放着的资料里寻找出了之前担任辩护律师的人的电话号码,按下了通话按钮。
  但是辩护律师的态度也像小西一样让人难以琢磨。
  “交接已经进行完毕了。除了资料以外的事情我一概无话可说。”
  “但是……但是公判的时候被告人的态度您也发现了吧?”
  “不记得。资料上写的就是全部内容了。这件事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请尽量以后不要联系我了。那么我挂了。”
  手里拿着单方切断的手机。
  肯定有什么内情。但是即使想抓住什么线索都从手中溜走了。就像在大雾中迷失一样。宗像在空中握紧了拳头。

  ◇  ◇  ◇

  “……哈啊。”
  “宗像老师。咖啡。”
  “…………唉。”
  “老师,就放在这里了啊。”
  “……啊啊。嗯.谢谢。……嗨。”
  不断的叹气声惹得咖啡液面不停地摇动。女性事务员一脸困惑地向下看着,最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宗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手头摊开的审判资料。
  到最后判决的日子还有几天。宗像今天依然从审判的资料里寻找着线索,看看能不能找到被检查方忽略的证词,但是依然没有什么成果。
  小西的反应依然没变。就像触到了暗礁一样失去热情的宗像。像一个燃烧完的火柴一样蔫坐在那里。
  就在这时,宗像的手机闪起了收到信息的灯光。
  来电人不明。
  (……谁来的?)
  无意识地避开了咖啡杯,按下了接听键。
  “您好,这里是宗像。”
  “什么啊,这种无力的声音。”
  仿佛被这当做招呼的吐槽声音鞭打了一下,宗像立刻端正了姿势。
  “柳?”
  电话那头的是至今为止交锋过无数次,就像难以攻陷城池般挡在宗像面前的男人。
  “什么啊,发生什么了啊。在公判进行的时候检事给辩护律师打电话的话,可是要免职的啊。”
  那边响起了柳笑着的鼻音。
  “有新的证据出现了么。”
  “怎么回事啊,你。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说吧。”
  “作为辩护律师的你有信心把这个案子解决么?”
  被戳中了最不想被人指出的地方,宗像咬了咬牙。将身为辩护律师该做的事做好。也就是说除了赢得无罪判决没有其他途径。
  将宗像的沉默当做了答案吧。响起了柳轻笑的声音。
  “看你的样子,肯定是没有新证据吧。不,其实是即使有证据也不会出现吧?本来觉得你还挺难应付的,但看来我高估你了。”
  听着仿佛带刺的言语,宗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柳其实知道什么。他是为了确认宗像是否也知道这件事而打电话来的。
  要不是电话就准备抓住人摇晃的宗像猛地站了起来,嘶声力竭地说道。
  “喂,你说什么我可不懂啊。你说什么呢!要是知道什么的话就赶紧都告诉我!”
  “法庭外检事对辩护律师所说的话什么都没有。”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吧。到底发生什么了?给我说明白!”
  没有分别的寒暄,就这么突然地切断了对话。
  “喂喂?喂喂!喂,柳!……这臭家伙!”
  由于是不明号码,连回拨的可能性都没有。宗像仿佛要把手机捏碎般紧紧地握着它。
  仿佛是在这心情低落的几天里火上浇油般的感觉。充斥着怒火的宗像披上衣服站了起来。
  “喂,要去哪。”
  松冈在绝妙的时间叫住了他。
  “去柳那。”
  “认真的么。他不可能见你吧。”
  “我去了。”
  抓住了向前走去的宗像的衣袖。
  “真是的,柳检事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人呢。难道已经算计到我们的行动了么。”
  “怎么回事。”
  “那个人不仅老谋深算。性格也十分顽劣。……我要出去,回来之前你就看这个吧。是给你的‘煤’啊。”
  宗像想要把松冈的手甩开的动作停止了。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递过来的一枚纸。
  “从我之前曾经在真锅工作的叔叔的朋友那里知道,有个很有名的名叫林原的“狐狸”辩护士。那家伙参与进了一起民事诉讼里。是一起要求住在那里的老妇人搬走,最近那个案子的诉状下来了。简直是在法律上完全站不住脚的要求啊。”
  要是说真锅的话宗像也知道。是松冈之前所在的律师事务所身为所长的那个人。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事?”
  “那个老妇人的名字是铃谷。是小西母亲的旧姓。”
  “……你说什么?”
  看着愣住的宗像,松冈似乎觉得很好笑而浮现出了笑容。
  “要是不要的话就放到碎纸机里去。那我走了。”
  走出去的松冈已经将行装整理得无懈可击。也是为了让宗像尽早发觉吧。估计刚才和柳的对话也是如此.在能说的情况下问的吧。
  但是现在的宗像却没有去在意柳的意图和松冈的行动。为了防止脑内想的事溜掉,还穿着外衣就向着桌子飞奔过去。
  “是么……原来如此……!”
  胡乱地拨弄着调查书,宗像验证着自己所想的事情。眼中浮现的光辉在逐渐增加。似乎松冈所送来的‘煤’平安无事的被当做燃料点燃了。
  “水城小姐。”
  宗像目不转睛地盯着调查书,叫着调查员的名字。调查员和事务员不同,主要负责诉状或答辩书的制作,判决的检索调查之类的事宜,就像是辩护律师助手一样的人。
  “关于这回的案件,麻烦你再去重新调查一遍。”
  听着宗像的话,水城莉子的眼球一下子瞪圆了。看过宗像无数惊人之举的她也不禁感到了意外。
  “老师,审判就在大后天了哦?况且现在都下午了,即使说要现在全部调查也不可能啊。”
  “一定要赶上!不是亲眼所见我不相信!”
  在暴走状态下的宗像脸也不抬地翻着手头的调查书,对比着判决记录高速地做着记录。已经进入了刹不住闸的状态。
  “……老师真是的。但是只有这样才像老师啊。”
  能干的调查员耸了耸肩,将相当厚重的一沓子判决记录拿了过去。

  ◇  ◇  ◇

  从百叶窗的缝隙里看出去,天已经黑了下来。
  宗像保持着沉默,和莉子找着大量的判决决资料。
  小西的笔录资料、判决的记录、检查方拿出的作为证物的照片。桌上摆满了从上位辩护律师那里继承过来的资料。
  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如果有疑问的话就给相关的人打电话核实。也不知道会花多少时间。虽然看似无关的举动却带来了实质上的进展。
  “老师,要不要去冲杯咖啡啊?”
  “嗯、啊啊。拜托了。”
  伴随着事务员的声音,宗像从阅读着的判决记录里抬起了头。由于长时间的工作而难隐劳累的神色,但是眼神中依然充满力量地闪耀着。
  宗像抬起肩膀前后转了一下,拿起手头的笔疾书起来。
  伴随着阅读的资料增多,案子的疑点也逐渐浮现上来。
  首先第一点就是那个尼龙制的外套。它是作为事件被害者·河本被害时所穿着的衣服,并且背后留有小西的掌纹而判定是小西将河本从台阶上推下去的有力证据而被提出的。
  但是,普通的衣服是不会留下这么清晰掌纹的,并且这种艳色的外套怎么看都不是喜欢土气衣服的河本的风格。
  “被害人当日偶然地穿了件花哨的衣服,并且偶然留下了清晰的指纹……这种事可能么?”
  “虽然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是几率极低。”
  将笔拿在手里,宗像点了点头。
  简直像是按上去的指纹加上留下的外套。头脑里觉得证据也太过充分了。这仿佛就是什么人为了取得证据而作出的伪证一样。
  第二个疑问就是为何开始声称自己无罪的小西突然态度大变,全面认罪。
  根据调查书,“觉得被判刑很可怕,所以就谎称自己无罪。”小西是这么说的。
  要是由警方施加压力强制他承认罪责的话,那么他也是应该在法庭一开始就认罪啊。
  就这点来说,在第一次的审判里,法庭记录里也留下了身为检察官的柳提起这件事,但是被检察长指摘“你是检查方的人吧。”而被警告。
  不自然的证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那里要是有什么原因的话,主要是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宗像闭上眼,在脑内想象着各种可能性。
  首先想到的就是,真正的犯人另有其人,但是小西却在包庇对方。
  但是那样的话犯罪的人就应该是跟小西十分亲密的人物。但是现在看来和小西十分亲近,并且有杀害河本动机的人并不存在。
  接下来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和小西以这个作为交换条件。或许这样就能说明这些不自然的证物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了。
  “嗯。资料还是不够啊。”
  将咖啡杯送到嘴边,松冈读起了关于民事诉讼的案底。
  对于小西母亲所发出的民事诉讼撤诉难道是个偶然么。要是偶然的话时机抓的也太过准确了——实在是太凑巧了。
  相对的,要是有人对小西说,“要是想让我们撤回对你母亲的诉讼的话就必须认罪”的话就可以解释了。这种情况下也不是没有突然翻供的可能。
  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但是不管怎么想都没有头绪。
  看来还是得和柳确认一下才能得出答案。从白天的谈话来看,柳似乎知道自己所不知的隐情。
  马上给柳打了通电话,但却没有接通。无奈下只好给东京地检打电话,直接拜托柳了。
  但是接电话的事务官却以“判决前辩护律师给检事打电话成何体统”为由直接挂听了电话。
  “……这个木头疙瘩!”
  挂断电话的宗像对着连见都没见过的对方说了这么一句。将脱下的外衣挽在手上站了起来。
  “我去柳那里一趟!水城小姐麻烦你继续调查着!”
  喝干了已经冰凉的咖啡,宗像从事务所里走了出去。

  ◇  ◇  ◇

  东京地方检事厅坐落在和宗像综合法律事务所相距不远的霞关的地区。皇居外庭展现在眼前,简直仿佛置身异地般地充满着绿色。
  虽然白天有很多人从这里穿行,但是到了晚上人就变少了。但是检事厅的大楼里还露出大片灯火,一看就知道还有人多人加班。
  在地检停车场门口出口处响起的巨大刹车声是在夜里0点。
  “……喂!想死么!”
  从四门轿车里出来的检事对着伸开双手挡在车前的人怒骂着。看到挡在前面的人是熟人的瞬间眉毛更加上挑了。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啊。知道我有前科还敢挡在前头么。”
  “要是你这点能耐的话不用动手就能结解决了。”
  将挡在路上的手放下,宗像不合时宜地笑了笑。明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汽车,但却没有一点胆怯的样子。
  “免职处罚的是谁啊?……一直等在这里么?”
  “因为有事要问你。就这回的案子你知道多少?这案子有什么内情。”
  “不知道。自己去调查,辩护律师。”
  “没时间了。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礼。但是要是知道什么就赶紧告诉我。”
  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柳转身回到了驾驶席。宗像并没有追过去,只是像门神一样挡在车前。完全没有要闪开的迹象。犀利的眼神透过透明的前挡风玻璃直直地望向柳。
  先认输的是柳。
  “……上来。要是被人看见的话就麻烦了。”
  宗像笑了笑。乘上了助手席,系上安全带。法国老字号汽车厂商斯特隆的引擎响着欢快的声音在夜空下奔驰。
  车子向着国会议事堂方向前进,从霞关的入口处进入了首都高速都心环状线。车的数量微微增多,周围的速度开始加快。
  穿过了第一个洞口,高大的建筑群便展现在人眼前。在晴朗的夜空下,各种颜色的霓虹灯竞相闪耀。宗像的目光一下子被闪光的东京塔夺去了视线。
  “真是兜风的好天气啊。”
  “夜里呢。……助手席上有个做着个男的去兜风怎么说都让人有些不爽呢。”
  速度虽然在加快,但是引擎的声音依然宁静。车体也几乎没有摇晃。虽然看似是车的性能十分好,但也多亏了柳的驾驶技术。
  “……检察官的责任是让自己起诉的被告人被判有罪。也可以说跟你的工作截然相反。这回的事件也是确认很多证据的可信性,估计会被判刑吧。能说的就这些。”
  柳意外地首先打开了话匣子。宗像吃惊地望向坐在驾驶席上的柳,但是冰冷的面孔上没有露出任何感情。
  “这种事情我知道。但是这件案子肯定有黑幕。……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叫林原的辩护律师所接手的那个民事诉讼的案子。”
  瞥了一眼宗像拿出来的民事诉讼的诉状,柳的头转向了前方。连想要知道文字内容的心都没有,看来不只是因为是在开车,而是早已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你知道吧?证人撤回证言的理由就是这个吧。”
  “……我刚才就说了,检察官的工作就是让被起诉的被告人有罪。没有关系的证据完全没有意义。即使这份诉状对这个案子起了什么影响。”
  听着平淡的口气,宗像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你身为生活在法律下的人,难道不觉得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么!”
  “那你就自己去调查啊!自己调查完作为辩护方的资料提出不就好了!就是为了这样才将那个辩护律师撇下来换上你的啊!”
  引擎的声音一下字变大。突然加速的车向将东京有名的发卡弯驶去。
  “喂,看着点前头啊你!……哈?”
  将将避开了那个转弯,宗像总算舒了口气。接着他总算意识到了柳话语的重要性。
  看向旁边。宗像看到的是由于说漏嘴而坐在驾驶席苦笑的柳。
  “……原来是这样么?”
  车的速度回复了平常的速度。在夜里奔驰的改造车门也都向前争相前进。
  “……没什么。总之那个诉状不能成为捡查方的资料。要想在法庭上将它当做证据提出的话就说服被告人,整理好以后作为辩护方的资料拿出来。要是拿出这么点证据的话到最后也是会被‘不认可’的。我要说的只有这些。”
  感受到沉默的气息,宗像慌张地开口。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你觉得这件事有内幕么?”
  紧闭的双唇张开。经过了半响的沉默后,终于缓缓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被告人的供述是解决这个案子的关键。那个男人在身为检事的我过去的时候就已经紧闭了自己的心灵。而且在我调查他前就已经决定立案了。”
  “也就是不管检事来不来都会被立案么。太奇怪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反正在他承认犯罪的前提下,检察方什么都做不了。让被告人无罪是辩护律师的责任。”
  宗像目不转嘲地注视看柳的侧脸。
  操作着方向盘的柳一瞬间将头转向了宗像。
  他的眼神里怀着淡淡的期望般的神色。检察官除了让人背负罪名其他什么都做不到。和辩护律师一样用法律守护着人们,但是方法却南辕北辙。
  柳恐怕是一边坚持着自己的立场,一边尽量寻找出事情的真相。宗像从本应是敌人的他那里感受到了信赖与期待。
  “柳……”
  “你的态度虽然顽固不化,但是最好让对方感受到你的诚意。和对方多接触,让他打开自己的心灵就好了。这回你那种强势的态度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对柳所抱有的友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宗像下意识地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
  “竟然说我顽固不化!?哪里有啊!说说看!”
  “不管什么都是。太吵了给我闭嘴。接下来的你就自己考虑吧。……家里和事务所要到哪里。”
  完全不看歪着头的宗像,柳踩下了油门。不知何时车已经从首都高速出来,行走在普通道路上。
  “想回哪里。”
  “啊啊。那就事务所吧。还把我送回去,真是好家伙啊。”
  “由于深夜乘车,乘坐金额为一万日元。”
  “什么!?太贵了!”
  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宗像将视线移到了窗外。
  看着包裹在夜空中的东京,宗像确信了这回的案子终将有所眉目。和小西有关的杀人事件,应该被重重地谜题所包围。在那里有着比黑夜更黑的阴影。
  “明天早上我去见见被告人。”
  “那就去吧。”
  两人的对话中断了。接着就只剩引擎的声音像摇篮曲一样响着。

  ◇  ◇  ◇

  半睡半醒的宗像虽然基本上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但是看起来却精神饱满。自从进入了狭小的会见室以后,就昂首挺胸起来。
  和这种态度比起来,和看守一起进来的小西却是了无生气。那是已经完全放弃的表情。
  “早上好,小西先生。一大早就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有点东西要让您过目,所以请原谅我这么早就来了。”
  小西依然连招呼都不打。只是低着头看着桌子,保持着沉默。
  顺着他的视线,宗像将从松冈那里拿来的诉状滑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
  小西惊愕的表情并没有逃过宗像的眼睛。便开始对他娓娓道来。
  “铃谷千惠子。是你的母亲吧。”
  “…………不知道。”
  “有没有什么人对诉状的事跟你说过什么呢。”
  “不知道!”
  声音在室内回响。虽然诉状在,但他连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小西本质上其实是纯良的青年吧。由于不会说假话,已经脸色大变了。
  “……有没有人以撤销撤回土地的决定为筹码让你认罪呢?”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看着坚定地摇着头的小西,宗像在言语上层层施压。
  “你在审判中曾经突然翻供吧。撤回自己的无罪言论,开始承认自己的罪行。那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被什么人强迫的么?”
  “你……你收敛点!”
  这回变成了怒喝。看着完全不表露感情的宗像,小西将诉状推了回来。
  “你就让我在这吧!你们辩护律师一个个都一样。都是有钱人那头的吧。就别管我们这些穷人了……”
  句尾不自然地崩毁,话语中混杂着呜咽。总想能看出来小西在哭泣。
  能感到他不是单纯的厌恶国家权力。宗像的直觉告诉他。
  小西对辩护律师的厌恶是根深蒂固的。仿佛是憎恶所有挂着辩护律师头衔的人。
  宗像一言不发地望着小西。小西现在也只是认为宗像是个辩护律师吧。要让他意识到自己首先是一个个体要怎么做呢。
  明天就到公审的时候了,只剩下今天一天时间了。会面时间又只有这么一点,宗像重整旗鼓继续做工作。要是强制的让他怎样,估计也不会带来什么好的结果。
  “……小西先生。能跟您说一件小事么?我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小西并没有抬头。只是有些困惑地摇了摇肩膀。
  “我以前十分地憧憬‘正义的伙伴’。”
  宗像开始陈述自己小时候的回忆。
  “我小时候身形十分羸弱,要是从前头按大小个排队肯定轮不上我。班里有个很大个的学生,大家都得听他的。但是那家伙却是相当的爱欺负人。但是我呢又最不能忍受别人欺负弱者。所以就无数次地抗议、无数次被打得鼻青脸肿……。
  就在那时候我明白了。要是想贯彻正义的话‘力量’是必不可少的。于是我就去了附近的空手道场,努力地锻炼自己的身体。最后变得比同学都要强。当然也赢了那个孩子王。我相信那就是贯彻‘正义’的道路。”
  宗像笑了笑。应该把心情传递过去了吧。小西停止了哭泣,开始歪着头听故事。
  “到了高中的时候,我们班有个朋友受了老师的欺负。现在看来明摆着错在校方……但是大人们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最后的结果就是被赶出了那所学校。
  由于不能忍了就和校方交涉了多次。就在那时老师和一个自称辩护律师的人一起出现了。啊啊,那么就能解决了。要是辩护律师的话就是法律工作者,也就能理解事情的真相吧。但是那个人并没有去听别人的诉说。相反的,他只是说着‘法律上’校方是有多么站得住脚,他只是一直重申这件事。那个辩护律师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知道真相。对他来说到底谁是正确的完全不重要。
  其实那时候我打了那个辩护律师呢。虽然没有被退学,但是也受了相当大的处分。
  那时候我意识到了。法律并不是‘正义’。而是为了在社会上立足代替‘拳头’成为‘武器’的工具。于是我就将这个最好的武器拿到了手。为了贯彻我所谓的‘正义’而将武器握在手中。……这样想着,我就选择了辩护律师这样一条道路。”
  小西没有出声。周围再次被沉默环绕,宗像将头抽了回去。
  “对不起说了这么无聊的话。我就是那种人。为了自己相信的事实用法律去战斗。我是为了‘正义’而去战斗。现在我也依然憧憬着‘正义的伙伴’。”
  隔着透明的隔板,已经感受不到小西的敌意了。已经没有警戒地缩着肩膀,而是一副怀揣好意地听着宗像讲述他故事的样子。
  “你肯定没有杀人。肯定是被什么人诱导而背上罪名。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小西先生。真的这样就好了么?
  即使是缓期执行了,你杀了人的事实也是改变不了的,可是会伴随你一辈子的事啊?就在你这样的同时会有一个人完全没有悔过,也不进行偿还,在那里偷笑啊?为了这种人而进行交易,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么?”
  小西缓缓地将头抬了起来。首次用直勾勾的视线望着宗像。
  “虽然不知道拿着这个诉状的人说了什么,但这只是小小的威胁都算不上的东西您知道么?他们不可能将小西先生的母亲赶出去的。”
  宗像终于进入了主题。将刚才推回来的诉状再次递向小西那里。
  “不能被……赶出去么?”
  “只要是您母亲有居住在那里的愿望的话。小西先生和那种无意义的撤诉做了交换,而要认罪服刑啊。这只是我个的猜测,对方是法律工作者吧。”诉状上写的是让小西的母亲从居住地上搬走。连证明都没有,用口头约定的低价从之前土地所有人那里买到土地转让到新的土地所有人那里是最近的事情。然后从新的土地所有人那里要求退还土地就是这么一回事。”
  “要是把诉状送到法庭的话普通人估计都会吓一跳吧。但是并不是被告人=败者。即使原告是法律工作者也没必要害怕。如果雇用和他一样是法律工作者的律师的话,肯定会帮助你的。”
  “……但是,有很多人没钱雇佣律师……”
  “但是有时候和律师商量是不花钱的。即使是真的要雇佣律师的话,现在也有法律援助能帮忙垫付一部分费用。但是更大一部分人会认为请律师会花一太笔钱。”
  于是那些人便会认为自己没有胜算,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欺骗对于法律不了解的人是相当不正当的手段。
  况且小西现在是被拘留的状态,而在精神上对其施压。自己没有办法判断是非对错,而被别人说的话所操纵。
  宗像怒火中烧起来。为什么没有犯罪的善良公民会被关在这种地方,等待有罪判决的到来呢。
  “……但是,那家伙……他说要想住在这里就必须要认罪……说除了这样别无他法。所以,我才……”
  “那个人是谁。”
  小西的视线在空中迷离。肯定是被人恐吓不能说出名字吧。看着他犹豫的样子,宗像感到了悲哀。
  “小西先生,就一次可以么。能不能请您相信我呢。只要一次就可以了。难道您不相信正义会胜利么。”
  “……辩护律师先生。”
  两人视线相交。已经失去生机的眼眸中又重现了一丝光亮。宗像从包里拿出了一枚照片从诉状上面滑了过去。
  “让你认罪的是这个人么。”
  “是,是这个人!您为什么知道呢。”
  随着小西吃惊地张开双眼,宗像深深地叹了口气。
  照片上的男人,林原吉次。是臭名昭着的林原法律事务所的所长。虽然是业界首届一指的大型事务所,但是有着为了取得判决胜利而不择手段的传闻。是松冈事前所在的真锅辩护律师事务所相熟的事务所。
  宗像的猜测完全得到了证实。
  “……原来如此。辩护律师先生已经全都知道了啊。就在警察做笔录的时候,那个人要求见面来着。从那个人请的辩护律师那里……说能告诉我能救母亲的方法。”
  小西似乎误认为宗像是知道了全部事实才来这里。小声地说着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
  “说是只要我认罪结束这个案子。就撤销对我母亲的诉状。不仅能撤回上诉,还能一生无偿地住在那里。……于是我就放弃了无罪的主张,主动包庇了罪责。他们说是这种程度的罪的话其实也不会进监狱,只是缓期罢了……”
  听说没有死刑而放心的人很多。但这也是事实。
  但是缓期和无罪判决还是有本质上的差异的。被告人今后必须背负着难以甩掉的包袱度过一生。
  “于是你就承认了自己根本没有做过的罪行对吧。难道就真的没有想过跟辩护律师谈谈么。”
  “……我想着辩护律师什么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我能也说说之前的经历么。”
  宗像点了点头,小西开始道来自己幼儿时代的故事。
  “我父亲是那种酗酒如命欠债无数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失踪后,母亲就一个人挣钱将我养大。虽然生活的十分清贫,但是不用每天面对父亲的拳头,即使我们没钱也能生活得很安稳。……但是到了我小学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法庭要求我去亲戚的家中寄养。当然我们拒绝了,但是那以后亲戚雇用的辩护律师来到了我家。”
  宗像立刻反应到了是人身保护法。虽然要是离婚的话就能将孩子判给其中一方,但是小西的父亲却失踪了。失踪如果不够三年的话就无法提出离婚申请,母亲就不能变成单独的抚养人。
  恐怕是父亲那边的亲戚要求继承小西的抚养权。判定为母亲没有单独抚养权而将孩子带走,没有执行法院的命令而执行处分。
  “那个律师说父亲的失踪是由于欠债和犯罪,妈妈也和这些事情有牵扯。母亲为了不放弃我的抚养权而背上了还债的包袱……到了现在。
  我也不想请什么辩护律师,觉得是因为辩护律师先生说了那些话才使母亲接受了这些条件。即使是离了婚的现在。母亲也在努力工作还着这辈子也换不清的债。所以觉得至少要有个栖身之所。母亲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被人夺走的东西了。她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小西咬牙切齿地说着,由于觉得羞耻而抿着嘴。
  宗像在小西的面前,只是沉默地哭着。小西用吃惊地表情看着。
  “……你在同情我么?”
  “不是。……对不起,不是这个原因。只是觉得法律将人伤害到这种程度而感到不甘心而已。”
  “……我从未想到过会被法律所救。将我和母亲分开的律师说我母亲是犯罪者。将母子在一起生活说成是犯罪,难进不觉得奇怪么。所以不管是法律、辩护律师还是警察统统都是我的敌人。那些家伙只会帮助有钱人。”
  没有找到手帕的宗像用袖子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小西直盯盯地看着他。虽然诉说着讨厌辩护律师,但对他却没有显露出一点敌意。
  法律并不总是弱者的朋友。而是不抱有一切感情,全民平等的。随着使用方法的不同,既可以成为武器也可以成为盾牌。
  对于没有法律知识的一般民众来说,那些没有原因的要求首先就说不通。只是用一般的认识去下的定义。
  但是如果是从班法律事业的人用它来当武器的话,如果不去应战就会输。
  法律就是如此强力的武器。
  “这种……这种事情绝对不可饶恕!不能将法律用来做这种坏事上!”
  “……律师先生……”
  “就是为了帮助像你一样的人才有了宗像综合法律班务所。求你了,小西先生。请协助我吧。我决不允许发生这种事。绝不对不能看着他们践踏法律!”
  小西呆呆地望着仿佛黄河般决堤流着眼泪的宗像。然后笑了笑。不是悲观的笑容,而是放心和决心的笑容。
  “我会对你说全部发生的事的。那时候发生的事……”

  ◇  ◇  ◇

  “作为撤诉的条件,想让你在这里留个手印。”
  在审问室里的中老年男人,做着满脸堆笑的表情。但是眼睛并没有笑。看看小西的眼神中充满了蔑视之情。
  狭小灰暗的审问室。仿佛刑警的手续永远忙不完一样。除了没有监狱的铁格子外,对于小西来说这里同监狱无异。
  即使声称自己无罪也没有人来帮助自己。似乎听到了精神被消耗殆尽的声音。明明在陈述事实,但却像谎话一般。
  小西呆呆地望著名叫林原的男人。
  “……手印?什么样的文件啊?”
  “不是文件……是这个。”
  监视他的警察,拿出了一件外套展开来放在桌上。他的表情也想林原一样悭吝地笑着。
  “希塑在这里留下你双手的手印。“
  林原将两手张开,给他做了个例子。
  即使是一片浆糊的小西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作伪证。为了要让小西成为犯罪者,是需要证据的。
  脑袋里的什么部分想着这是错的。但是,如果自己拒绝了的话,母亲就会无家可归,露宿街头。
  小西的脑袋里充满了母音疲惫的面庞。还是行孝道吧。小西对坚持否定的自己说道,将自己的手摊开。
  林原满足地笑了笑。
  “祝贺你。这下你的母亲就能一生无忧地生活下去了。你可真是个有孝心的儿子啊。”

  ◇  ◇  ◇

  将握紧的拳头举起,砸了下来。即将要砸向桌子的铁拳在即将砸到前停了下来,微微地颤动着。
  “……律师先生?”
  颤巍巍的小西向着一言不发的宗像询问道。似乎被宗像全身喷勃出来的怒气吓倒了。
  “……抱歉。失礼了。”
  收起拳头仿佛为了收敛行动般地系了系领带。但是怒气以上来似乎就收不住了。
  宗像知道为何林原会向小西说出这样的谎言。
  小西小时候发生的那起抚养权战争的律师也是林原。可能虽然见过面,但是由于当时年纪太小所以记不清了。于是忘记了他长什么样。
  翻阅了卷宗过后,发现小西的母亲并没有聘请律师。就像小西说的一样,同意了辩护律师的条件,悲哀地伴着泪水入眠吧。
  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找上小西。既没有法律知识,有极为不可能给自己请辩护律师,并且即使给他派去了国选辩护律师也不会相信。小西被林原当成了一枚棋子。
  “……就这样沉默下去你能忍么。”
  宗像仿佛自言自语般小声地诉说着。即使小西出庭,估计也不能改变局势了。能被当做有力证据的可能性极低。
  但是即使如此,宗像也不能就此放弃。
  “小西先生。最后能让我问一个问题么。”
  “什么?”
  “我想从你的口中听到真相。你真的没有把河本先生推下去吧。”
  宗像用完全没有怀疑的语调诉说着。小西深吸了一口气,同宗像定睛相视。
  “我没有。我绝对不会杀死自己的朋友。”
  宗像安心地笑了笑。
  “我就想听到这句话。谢谢您。我会尽全力帮助您的。”
  “应该是……我说道谢的话吧。用那么没礼貌的态度对待您,您竟然还相信我呢……”
  “这是我的工作。能不能把您母亲的案子也交给我呢。小西先生只要一心考虑明天的判决就可以了。将事实说出来吧。”
  看了无数次表的看守人员,告知探望结束。使用完了见面的这三十分钟时间,宗像成功地让对方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意。
  从今天到明天的判决到底能干什么呢。但是,又不得不将真相公诸于众。对着说完分别的话而站起来的宗像,小声地说着。
  “宗像先生……对吧。我果然不能相信辩护律师。……但是,如果是宗像先生的话或许我会去相信……我现在是这么想的。就请您关照了。”
  虽然转身,但是小西已经背对着自己。但是那个背影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了。

  ◇  ◇  ◇


  酒下的阳光让人感受到了夏天的气息。虽然刚从看守所里出来就已经汗流浃背了。但是宗像并没有在意。比起外面的气温,体内无处释放的怒气更是让他心烦气躁。
  “喂。要去哪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耳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松冈站在那里。
  总想并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在烈日下行走。声音追着他靠过来。
  “宗像。等等。”
  “等什么啊。“
  “要是去那个老狐狸那的话还是别去了。”
  宗像停下脚步,向着追来的松冈大声说道。
  “为了说这个等在这里么?”
  “这件事不是你想想的那么简单。那个老狐狸不是为了单单一个土地问题就能亲自出马的。那家伙估计是为‘权利’而做的。”
  “知道么。我只是为了知道真相。知道真相后,救出被告人。”
  看到责问的目光,宗像有点过意不去。他很明白松冈是真心地关心着他。但是如果在这里停下的话就没法救出小西了。也就是说原本无罪的人要背负着犯罪的包袱。
  “……看来把那些文件交给你真是失策啊。”
  “现在别说这些了。你也和柳一样么。隐藏着什么不说。”
  “我并没有隐藏。我只知道老狐狸和这件事情有牵连。这回的事情,我之前呆的那个地方也掺了一脚。所以知道不能接近他们的理由。……喂。”
  为了追话说了一半继续向前走的宗像,松冈快步追了上去。站着的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一种人。一个是精心穿着的名牌西装。还有一个是便宜货穿了好久的衣服。不管是服装还是什么都能看出他们两个性格的不同。
  “有时候也得听听别人的忠告啊。”
  “我不一直听么。”
  “但是根本没听到心里去吧。……现在调查出的这点证据并不能打败他们。绝对的。不管是警察还是检查方,不知道他们和这件事有多少牵连,也有可能使出司法或者行政手段。你要是只身闯人虎穴,能不能全身而退可不好说啊。”
  宗像吊着眉毛看向松冈。
  “这种事我知道!”
  “所以住手吧,就看着最终宣判就可以了。现在才一点证据都没有的主张无罪。或许可能会让法官留下坏印象以致处以极刑,那就更不能算是为了被告人好了吧。”
  “你是说让我什么都不说就看看没有罪的人被判刑么?”
  应该生气的对象是林原啊。但是宗像却把怒气撒到了松冈的身上。对于松冈的建议,宗像从心底否定着。决不能背叛身为辩护律师的自己。
  “这可是让一个人死了啊。竟然让一个没有罪的人当做杀人的人被判刑。难道这就是‘正义’么?将埋藏的真相揭示于人们面前不是我们的工作么!?”
  站起来的松冈什么都没说。平常的飒爽表情微微不定,视线里露出了苦涩的感觉。
  松冈也在迷惑吧。知道辩护律师应该做的。但是由于担心朋友的安慰,而不得不去阻止。
  “……对你说还是没用啊。”
  沉默后的回答,宗像点了点头。
  “要是要做的话就做好准备。那帮狡猾的家伙绝对不是傻子。相信他们也将你的行动看在眼里。”
  “我知道。晚上我会回事务所。走了。”
  收敛起刚才的怒气。宗像对着松冈挥了挥手。
  即使是真实的想法相互控击。最后也会达成一致互相理解并最后得出结论。这是因为松冈的精神已经和宗像产生了同调。
  宗像也知道难得自己身边有着这么一个理解自己的人。
  “小心点啊。”
  松冈已经不去追着他了。

  ◇  ◇  ◇

  一位访客在今天下午来到了坐落在东京都港区新桥的林原法律事务所。
  “那个,客人。请问您预约了么?”
  林原事务所是即使在东京也是很有名的事务所。宽阔的办公室内坐若多名辩护律师,经常有听到噱头而来的访客。
  人口处是两名美丽的接待处小姐站在那里,接待来访的客人。来访的都是遵守礼节的正常人。
  但是现在从两名接待小姐那里过去的来访者却没有一点这种迹象。
  “没有预约,但是让我见见所长。”
  还没来得及制止,穿着便宜货西装的男人就冲向了里面。
  “客人!能请您在入口处等等么?”
  “不能等。”
  将保安的手挥下去,穿过人群,宗像到达了所长室。一下子将门推开。
  “我是小西恭一的辩护律师。有事找您谈一下。”
  对着正面坐着的林原仿佛预计到宗像的到来般沉着。
  “客人!”
  “我有话想说。”
  冰冷并且坚定的话语让警卫一下子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好了。你出去吧。”
  “是……明白了。”
  警卫员出去后室内只剩下两人。宗像全身被怒气包围,林原则是处事不惊。
  “那么,您有什么事呢。”
  “您知道名叫小西恭一的这么一个人么。”
  “不,没听说过。”
  “用撤销对他母亲的民事诉讼为由威胁他认罪的是你吧。还利用他精神衰弱的心理状态巧妙地说服他做伪证并提交给检查方。并且还威胁他承认罪责。”
  林原脸颊微微抽动。用嘲笑的表情看看宗像。
  “不仅这样。你还从小西母亲那里夺去了抚养权。那时你知道了对方对法律一窍不通,而诱导证言向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进行。”
  “要是妄想的话我看还是说到这里就够了。”
  林原在绝妙的时机揶揄他。保持着冷静的宗像的感情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你……就你这样还是以法律为职业的人么!!”
  “是啊,那当然。我才是要吃惊呢。没想到从事法律行业的人竟然会如此无礼。竟然相信要给自己脱罪的被告人的话。”
  “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
  “那么证据在哪里?”
  宗像一下子被噎住了。林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步步紧追。
  “没有证据的话,那这一切就只是你的幻想而已。您知道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您要冒多大风险么?啊啊,但是被告人所说的话可能会被法律震慑住呢。今天已经要下班了,请您尽快。”
  被逼到死胡同的宗你两手握拳。如果只是在这里打倒林原的话。想打多少个都没问题。但是那样也救不了小西。
  “你……作为一个人难逆不觉得羞耻么!作为法律工作者难道不应该贯彻正义么!?”
  “你才是,真的是做和法律相关的工作么?是不是动画看多了,什么‘正义的伙伴’啊,你干脆去那个世界好了?”
  完全被鄙视的语言让宗你的举头攥得更紧了。
  怒气在身体内盘旋。但是作为宗像武器的法律在这里却讲不通。

  ◇  ◇  ◇

  被短信叫出去的宗像走在被金色的光线所照耀的道路上。脚步声回荡在周围。从墙壁上挂着的几个面具上选了一个带有金属光泽的有角面具戴在了脸上。
  做好明天审判的准备,今天休息一下也好是没错。但是被这个短信叫出来对于宗像来说是不得不服从的命令。
  在通道尽头的是被称为“红之间”的宽阔房间。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止刺眼,这个房间的红色不知为何充满了让人镇静的气息。
  “你好,摩羯宫。终于来了啊。”
  坐在房间中央的金发占卜师露出了和屋子主人相符的笑容。真宫阳介。除了这个人是有着像美丽人偶般脸孔的占卜师以外,宗像对他一无所知。
  除了宗像以外,还有十一个戴着假面的男人聚集在这里。他们并不知道各自的本名。在这里所举行的会议总是包含着谜团。
  “这次的目标是林原吉次。林原法律事务所的所长。”
  宗像一下子直视着占卜师。他的确并没有看向这边。只是看着手头的资科。
  “林原律师利用自己的立场和权利,并且用法律于非法勾当,将很多弱者逼向绝境。……并且现在也将一位名叫K的无辜青年当成傀儡,将罪名转嫁给他。为了隐藏政治家冈田议员的儿子所引发的蓄意谋杀事件,拿了巨额钱财,并且要将罪名嫁祸在K的身上。
  林原背后有着和国家权力相关的地下组织。只要他们还在行动,日本的‘法律’就制裁不了林原。”
  眼前的迷雾完全吹散了。知道了事情全貌的他知道这些事情是不能做到证言提交到法庭的。
  日本的法律——宗像的武器并没有派上用场。强忍着怒气握紧拳头,背部右侧,肩胛骨的位置感到了一种灼热的感觉。
  刻印热了起来。抬起脸时,感受到了真宫的视线。
  “……能接受么?摩羯宫。”
  “是。当然。”
  简直是连想都想不到啊。仿佛是命中注定般,宗像在头脑里这样想着。
  燃烧了一天的怒火终于迎来了终结,变为了寒冷的火焰。
  “……能问一个问题么?”
  “诶诶。什么。”
  “那个冈田议员会被惩罚么?”
  十一个人的目光投向了两人。估计所有人都在想同一件事。
  “那不是我们的任务。惩罚他的是‘法律’。……那么请你拿着这个。”
  为了拿信封,宗像向着真宫走去。接近后更加觉得占卜师的面庞仿佛人偶般精细。紫玉色的眼眸闪着坚定的光芒。
  “肯定会派上用场的。”
  真宫笑了笑。看起来有点悲伤的笑容,仿佛看穿了宗像一般。

  ◇  ◇  ◇

  坐落在赤坂一隅的料理屋充满着安静的氛围,简直让人想不到它坐落在京都内。
  分剖出来的一个一个小房间即使说话也不会被人听到。老板的人也很很好,深受政治家和则政界人物的喜爱。
  “听您说的,似乎事情变得不那么简单了啊。真的没问题么?”
  围坐在黑檀茶几周围,室内有两个男人。两人都是中年步入老年的人,但是坐在上宾位置的男人显得更加倨傲。
  坐在下座的林原卑屈地弯着腰察言观色。
  “完全没问题。全都向着计划的方向进展。您就都交给我吧。”
  “你说的是真的吧?”
  “我到现在犯过错么?我十分能理解老师您对于儿子的事痛心疾首的心情。为了让冈田老师剔除那块心头肉,高枕无忧地生活,即使让彼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大政治家冈田议员的儿子在最近刚犯下了杀人罪。
  由于有着在政界和财界都能呼风唤雨的父亲,“即使我杀了人也没人能问我的罪,我爸会给我善后的。”经常向周围人如此炫耀。为了证明这点,于是就向素不相识的人伸出了杀手。
  冈田为了湮灭这个案子而找到了林原。和无数的政治家有联系,林原游走在警察和地检之间,捏造证据。
  “这次的寨子是我全力以赴制作出来的‘艺术品’。绝对不会让辩护方有可乘之机。虽然检察官的行为让人不解,但是一个人是没办法扭转这一切的。”
  “但是辩护律师不是更换了么。”
  “只是一个吵吵着正义的小子。什么都做不到。……能这么办的这么顺利多亏了您介绍的‘御影’的各位啊。真是太感谢了。”
  随着林原确信的语气,不安也渐渐消失了吧。冈田狞笑了一下,喝了一口酒。
  “嗨。谁都会想的到拘禁中的犯人不会拿出新的证据。整个计划都很顺利。”
  “嗯,听到这些总算安心了。果然交给你算是对了。……先出去一下。”
  “是,请慢走。”
  冈田站了起来,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了出去。拉上门身影消失瞬间。响起了仿佛青蛙般的哀鸣。
  “嗯……?”
  接下来听到的就是巨大的碰击声。就在林原觉得不对的时候,门被大大地敞开了。
  “你……你是……”
  目瞪口呆的林原仿佛缺氧的金鱼一样嘴一张一合。
  宗像在门大敞四开的情况下踏入了屋内。已经穿得十分破旧的西装配上松松垮垮挂着的领带,握紧的拳头。明明没有身上携带凶器的迹象,但给人一种身体本身就是利刃的感觉。
  林原意识到其实是杀气的作用。
  “你、你……为什么在这……对了,冈田老师呢。”
  “在外面睡着呢。”
  “你……你都做了什么啊!这回你可做不了辩护律师了啊。放逐!不。一定要起诉你!”
  伴随着进一步靠近的宗像,林原发出了小小的悲鸣。跌坐在垫子上一点点向后爬着。
  宗像充满威严地看着底下的老年男人。现在在那里上下牙打颤,惊恐无比的男人,让多少人背负了不幸的命运啊。不染脏自己的双手葬送了多少弱者的前途啊。
  “我恤憬着‘正义的伙伴’。于是锻炼了自己的‘拳头’,之后得到了更有利名为‘法律’的武器。”
  “哈、哈哈哈……!什么啊,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你疯了么!”
  “我认为得到了法律就能成为‘正义的伙伴’。但是这个世界上却有将‘法律’用在恶徒上的人。……于是最后需要的还是‘拳头’。”
  林原的视线向宗像的拳头集中起来。宗像冷冷地望着乞求性命的眼神。
  仿佛置身于异空间般被寂静,那就是不被法律管制的世界。
  “将法律当成玩物的你,不需要用法律来惩治。至少给我体会下去世之人的痛楚。”

  ◇  ◇  ◇

  和昨天一样的大晴天。
  宗像以仿佛要和暑日拼个高下般的气势走进了法庭的入口。脸上写满了自信,怎么都让人想不到是一个即将吃败仗的辩护律师。
  “宗像老师。”
  听见背后叫他的声音,宗像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呦,柳。”
  看到那种快乐的表情,柳仿佛吃了一惊。
  “状态相当好啊。”
  “多亏了你。今天也做好了准备啊。”
  “嗯。会怎么样呢。”
  伴随着柳的话语,宗像莞尔一笑转过身去。已经穿的没型的西装的背影让人感到了威严感。
  在其后面走着的柳边走边露出了不知是苦笑还是微笑的笑容。

  ◇  ◇  ◇

  到了开始判决的时候。
  坐在被告席的小西的脸上也看不到绝望。向着坐在辩护席上的宗像露出了微笑。
  法官宣布开庭。在说完了例行公事的开篇后,宗像开始发话。
  “法官。能不能请您对新的证物过目呢。”
  法庭内喧闹了起来。在最后提出的证物可以说是压轴的,如果一个不小心的话很容易让情况急转直下。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拖延时间么。在听众的注视下,只有柳的表情一成不变。
  “请辩护人提出新的证物。”
  从鼓囊囊的信封里拿出来的是一盘录像带。
  “为了确保真实性,请求在这里当场播放这盘录像带。”
  法官同意了柳的发言。投放到放映员准备好,位于正中央的大屏幕上。
  听众的议论声更加热烈了。
  被推了一下的青年从台阶上滚了下去。一看就是掌上摄影机摄出的图像仿佛兴奋般地摇晃着,比电视画面更加生动。
  响起了笑声。镜头推向将被害者推下去的男人,并且调整了焦距将其放大,男人得意地做起了V字手势。应在大屏幕上的面孔怎么看都不是小西而是冈田议员的儿子。
  “……从哪里弄到这种东西的?”
  柳的声音很少见的颤抖了起来。
  “是将被害者推下去的嫌疑人的朋友所摄下的内容。要求其本人作证也是可以的。”
  惊呆了的法官看向了柳。
  “检察官认可这个证据么?”
  “除了认可也别无他法啊。”
  法庭内被奇妙的兴奋感所包围。战败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这下就赢了。宗像确信。
  莉子和松冈冲向了从法庭走出去的宗像。两人脸上虽有倦容但却十分兴奋。
  “成功了呢!这下子肯定无罪了呢,老师!”
  “真是的,还从来没听说过在这种节骨眼逆转的呢。看着就让人揪心啊。”
  确认了录像带作为物证的价值以后只要送到检察官那里走走形式认定它的可信性就可以了。虽然改日才要传唤证人,但是在证据面前也是无所辩驳。
  完全没有提到林原辩护律师的名字。但是从宗像所提出的资料里却显示出身为犯罪赚疑人父亲的冈田的父亲曾经为这件事出钱。
  完全以辩护方的逆转为胜利。但是宗像不知道为何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怎么了,老师。难道胜利了不高兴么?”
  “不。要说高兴倒是高兴……”
  吐露出了叹息。莉子和松冈传递了一个眼神。这种态度太不像宗像了。
  “怎么了,还以为会高兴得大吵大闹呢。竟然拿出那种证据。应该再高兴点啊。”
  话里带刺地说着的是稍迟从法庭里出来的柳。
  “录像带和照片,还有经费纪录,竟然有这么多。多亏了你,东京地检已经发动主力去冈田议员的事务所包抄了。真是困扰啊。”
  宗像叫住了随便说着向前走的柳。他的脸上还带着和刚才一样的愁容。
  “柳。”
  “怎么了?”
  “你在这回的案子里……从一开始就知道案子和冈田议员又牵扯是吧。”
  和往常一样的沉默。
  “像你这样的人不探究案子的核心肯定就不罢手。说不定就能从哪探究出真相,难道不是么?”
  “所以这样才能让连想也不想就在法庭上乱叫的人上钩对不对。”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使唤我么!?”
  和松冈的视线相会,微微地笑了笑。松冈仿佛苦笑般地也对他笑了笑。
  “像你这么死脑筋的人即使听到了冈田议员的名字也不会害怕。估计反而会咬牙切齿。像你这样偶尔也有派上用处的时候啊。”
  松冈阻止了冲动地揪住柳上衣的宗像。被拍了拍肩,宗像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喂,柳。”
  “什么啊。还有要说的啊。”
  “也注意一点你的手下。不,是要注意地检所有的人。这回的案子可不简单。”
  “……我知道。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耸了耸肩,柳向着阳光走去。高大的背影逐渐地远去。
  “不简单,是指什么?”
  听到刚才对话的莉子探头问道。
  “不,没什么。……啊啊,这也让人生气!为什么我非得让那家伙那么威风啊!”
  莉子和松冈看着想到了刚才的生气劲,而独自对着空气捶打的宗像笑着。
  “柳检事真是个好人呢。”
  “真是的。跟你配真好啊。”
  “那也能叫好人!那种不要脸的人!”
  响起了爽朗的笑声。就在这时平静的时光缓缓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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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间.Ⅱ-苦恼的山羊座/战地的水瓶座-

  宗像健一在一个炎热的暑日来到了美术馆。
  从地裁(地方裁判所)回来的途中,朋友松冈心约他“都来到这了要不要到附近走走?”,结果来到了果然是从来也没来过地方。
  也不是感到自满,但是宗像自认为与艺术完全无缘。不仅是因为没有兴趣,而是有点敬而远之,如果不是工作的话估计一辈子都接触不到。
  “要说是美术馆的话,不净是玻璃灯啊、古老的碟子啊、年代悠久的壶之类的东西么?你不觉得恐怖么?”
  “恐怖?你在怕什么啊。”
  “你说艺术品那么容易被碰倒,磕了就碎,而且要是力气大点就会弄碎哦?而且据说用胶水粘不上呢——喂,恐怖吧?”
  看着一脸认真地诉说着的宗像,松冈开始只是无话可说地看着他,最后摇了摇头。
  “……虽然理解了你在说什么,但是身为律师这种拥有很高社会地位的男性可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吵死了!这还和年龄地位有关么!?”
  “要是这回回去了的话,下次可就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来看了……”
  听到了松冈的自言自语,宗像立刻改换了表情。
  现在忙的这个案子是表面上看去是杀人事件,但由于宗像的介入,发展成了永田町震撼一时的大丑闻,最后漫天飞的报纸都在报道这件啦。
  案子告一段落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梅雨季节,真正的夏天也向宗像袭来——就在这时,松冈也像平常一样,当着宗像贯彻“正义”的助手。
  由于一直帮着自己处理案件,连休息日都忙得不可开交的他当然连进行美术鉴赏的时间都没有。
  宗像盯着灼热的地面,奇妙的用没有力气的声音回答。
  “……那里面说不定凉快点呢。”
  跟着松冈到了美术馆,虽然不是很大但装饰和氛围却让人感到安心。让外面的喧嚣显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展示的并不是宗像所害怕的那种容易损坏的东西,似乎是战场的个人摄影展。在巨大的相框内展示的是遥远国度里的风景。
  旁边还有在平常日子来看展览的客人,说不定其中哪个就是有名的掇影家呢。
  宗像看着贴在接待处旁边的海报说。
  “还不知道松冈有看摄影展的兴趣呢。”
  “也不是,只是日下部春流照的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另当别论?”
  “他所捕捉的风景仿佛要把战场的空气也一同记录进去一样。”
  这种表述对于现实主义者的松冈来说还真是相当充满了诗意呢。一边感到意外,宗像一边将视线转向嵌在相框内的作品,原来松冈的感想并不是子虚乌有。
  展出的作品表现了各地战争中的国家。
  虽然是普通日本人所难以想象的前线光景,但并不是光站在那里然后挑选被摄体直接照。
  坐在道旁的瓦砾中吸烟老人的背影,安抚孩子睡觉母亲的侧脸,军用吉普旁抱着枪男孩那干枯的眼底——在战火中人们活生生的姿态、由于战争的过度而荒废的一切、感觉仿佛这一切都在这里冻结。
  但是在照片上活生生映照的是活下来的人们坚定地情感、还有他们所抱有真实的悲伤情感。
  这并不是虚拟。也不是自己生活世界过去的写照。
  展现在宗像面前的是正在世界某处所发生的真人真事,并且这种事说不定还时刻地在身边发生,这让宗像被那种气势压倒。
  接着,看到难民营里被摄的孩子站在那里眼窝深陷。
  仿佛是被煤炭熏黑般的肌肤、被褪色衣服所包裹孩子们无邪的笑脸没有一丝倦怠。
  其中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少女,双手抱着装满黄色花朵的花篮,仿佛是对着摄影者一样张开着双臂。
  仿佛是看着镜头的大眼睛让人过目难忘。
  看到孩子们的笑容,只会想到他们在和平的生活着,但是想到他们不知何时会命丧黄泉,宗像的头脑仿佛被什么冲击一般。
  ——松冈看到本来是被拽来的宗像开始入迷的看日下部的作品而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表情也开始布满阴云。
  好不容易宗像看完了难民营内孩子们的照片,流连忘返的他被松冈抓着手拖了出去。
  在斑驳的阳光下,将刚从半梦半醒状态恢复过来的伙伴推进了咖啡厅,要了两杯布兰德咖啡,这时候一脸思索表情的宗像终于开口了。
  “我说啊,松冈,我觉得刚才的那个照片啊——”
  松冈一瞬间仿佛要做好准备似的伸了伸背部。向着仿佛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般做了个手势又陷入沉默的宗像催促般的探出了身子。
  “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有很多呢。”
  “……是啊。”
  “虽然这个世界上很多无名的哀愁,但是我想知道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啊。”
  “——是啊。所以你才想了这么多无所谓的事么。”
  为什么同伴的脸上挂着这么悲哀的表情?
  宗像一边觉得奇怪,一边说着。
  “是吧,果然,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将眼前的这些委托全都做完——诶,松冈?喂,怎么了啊?”
  宗像将突然倒在了桌子上的松冈摇晃了起来。叹息着看着宗像。
  “是么,那就好——我刚才还以为我们现在必须把送到难民营的行李给收拾好呢。”
  看着好不容易从紧张状态恢复过来的松冈,宗像不解地歪着头。
  “你说啥?”
  “没事……你要问我的话还真难回答呢……”
  很坏心的松冈眼神迷离地望向远方,宗像好奇地探着头,两杯咖啡放在桌子上,布兰德咖啡的芳香缓缓地满溢开来。


  葛叶凉-天蝎宫-

  那个房间,由红色的天鹅绒所装饰,给人仿佛置身于摇篮中的感觉。
  红之间。不知被谁命名的这个空间,沉寂在绝不会被人们所注目的东京地下。
  “这回的目标,佐古瞳。动机不明,其所到之处重复着猎奇杀人事件,至今已经出现了超过五名被害者。被其所杀害的被害者全都被分尸。”
  身为房间主人的真宫阳介用和平常一样没有顿挫的声音说着。
  他所叙述的这件事本来交给警察处理就好了。但是当他将这件事说出来时,就变成了委托。特定的被害者或者其家属要求对犯人进行制裁。经过真宫缜密的调查,被确为“白色委托”才会去实行。阳光下不能惩罚的罪恶,将用“personaⅫ”的手对它们进行制裁。
  围绕着真宫,背对着各自大门、戴着面具的十二个男人对这件事很清楚。
  犯人所犯下的罪行既卑劣又非人道,让很多被害者家属每天以泪洗面。并且,现在被害者的人数还有可能继续上升,所以十二个杀手并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委托。
  不计报酬,不暴露身份。为了完成善良人的心愿,他们甘愿作黑暗世界里的杀手。
  “遵照星之旨意。”
  真宫将手放在了水晶球上。戴着笑脸女人面具的男人按住了右侧大腿,正了正身子。
  十二个人身上都有着刺青,注定接受委托的人听到真宫的声音后身体会有反应。生下来就伴随一生的刻印蕴含着莫测的能量。
  “——天蝎宫。能请你接受这个委托么。”
  紫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红茶色头发的男人。在笑面女人的假面下,隐约能感到杀手在笑着。
  他和真宫的视线相对,坚定地说道。
  “我拒绝。”
  周围响起了议论声。连问题都没有就拒绝委托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
  “能让我知道你的理由么。”
  “这回的目标是女人吧?我可没有虐待女性的兴趣。”
  真宫仿佛看穿一切般地笑了笑。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和那位女性相遇的。请用自己的眼睛确认,然后做出选择。”
  “瞧您说的。那就走着瞧吧。”
  议论声渐渐地平息,室内恢复了平静。身为屋主的占卜师宣告了会议的结束。

  ◇  ◇  ◇

  在黎明大学医学部校舍的一角,今天依然回荡着深奥词语所交织成的心理学名词。
  手还搭在笔记本上,我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呆呆地望着天空。就把葛叶凉的声音当做BGM来听,忍忍就过去了。
  要说为什么,其实就是我吉水甲斐的春心萌动了。
  “……喂,吉水。不记笔记没问题么?”
  “啊啊,嗯……”
  从旁边的座位传来了仿佛惊呆一般的叹息声。饴屋瑞穗。不知为何经常坐在我旁边的同级生。短波波头加上长长的睫毛,仿佛日本传统人偶一般,想追她的男生不计其数。
  深绿色的贴身背心搭着开襟毛衫,白色的小短裤。真是夏天啊。看起来就觉得凉快。还有就是让人看着就觉得十分可爱的面庞。
  看着饴屋的脸。和长发女性的脸交织在一起,我的心脏狂跳不已。
  看起来比饴屋要更成熟一些,不知为何有些忧郁的面庞浮现在我的眼前。
  “哈啊……”
  不只是高兴还是苦闷,我的胸口仿佛要裂
  俗话说的单相思就是这么回事吧。光是想到就能让胸口这么疼估计已经病人膏肓了吧。和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她相遇是在昨天晚上。
  在被葛叶准教授驱使了半天的我,空着肚子骑自行车往家骑。虽然刚入学的时候走大路,但现在却是抄公园的近道回家。
  晚上七点以后天空昏暗起来,基本上人迹罕至的公园。话说要是女孩子的话不推荐从这里走,但是幸好我是个男人,于是和往常一样经过这里回家。
  突发事件的触发是在公园中央喷水池那里。
  在光滑如镜的水面上跳舞,被聚光灯所照射的天使。她每挪动一次脚步,水花就像玉石般飞溅开来。简直是超凡脱俗的美丽——。
  这幻想般的语句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受到了无尽的冲击。
  具体说就是一个看起来比我年长的年轻女孩光着脚浸在公园的喷水池里,踢着水花玩耍着。
  要是男人这么做的话估计早就报警了,但是我被这样的景象所吸引,脑袋里已经空无一物了。事实上,当时觉得这就是真的天使,到现在还觉得这种想法让人感到十分害羞。
  “……不冷么?”
  不善于和陌生女人交际的我,变得健谈起来。果然是被吓了一跳吧。让我觉得仿佛踏入了妖精所处的异世界。
  “确实很冷。”
  伸展到背部的黑色长发,和白色的肌肤相称,在空中缓缓地摇动着,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也随风飘荡。看起来是比较爱哭的类型,虽然笑着但却让人感到悲伤。
  水在跳跃。听到水的声音,清醒了过来。
  “明明这么冷,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呢?”
  “这是仪式。”
  “……仪式?”
  “月亮和我还有光与水,净化之舞。即使没有种子,在月夜里水也会结成花。虽然大家不知道,但是伴随着花香。水会被染成金色的。多么的美丽啊。”
  说实话,我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只觉得这个话语和她很相称。我果然没能将视线移开。
  “你经常这样么?”
  她的动作微微停止。不断滴着水的手停住,黑色瞳孔直勾勾地注视着我。
  “明明打算今天是最后一次的。”
  “……打算?”
  “由于和你见了面,看来还没完啊。这就是命运啊。”
  不知是喜是忧。但是确定了她在望着我的时候,心脏的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仪式还会继续……还有花会开,酒下种子。这就是净化。将一切染上白色和金色,让它们闪耀。由于和你相见,花还会继续开放。无数次苏醒,命运的花。”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除了不可思议就再也没有可以形容她的词了。
  但是确实是个美人。只有这点可以确定。充满着梦幻和寂寞的面容,有着超凡脱俗容貌的美人。
  要说我的心理话,现在的状态就是被丘比特射了一箭的状态。真让人困扰啊。
  话说回来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和我相遇对她来说是命运中的相会么。
  并且,对于我来说和她的相会也是命运中的——
  “和你的相会也改变了我的命运”这样传达给她,她会怎么回答呢。
  被软绵绵的幸福感所包围,我的意识早就不在课堂,向着那个公园远去了。要是再去那里的话,说不定能遇见无名少女吧。在命运红线的指引下。
  “……水。吉水,嘿。喂,你听着呢么。”
  伴随着饴屋的声音,周围开始骚动起来。桌子底下被人踩了脚以后,我终于返回了现实世界。
  “什么啊,吵死了……”
  踩我脚的饴屋向着我背后望去。接着,大家的视线也汇聚到那一点。
  怎么了?
  “……哎呀呀,真是太有趣了呢。”
  转过头的瞬间,我僵住了。卷着及肩茶色偏红长发的白衣年轻准教授,似乎很高兴地低头望着我。
  但是我知道。在银色眼镜框背后,眯成半月形的眼睛,看起来在笑,实际上却不知在琢磨什么。
  黎明大学医学部精神科准教授,葛叶凉。眼下是我最大的天敌。
  “对,对不起!”
  “没什么,请继续。你真是能带给我很大欢乐呢。从你刚才的表情推测一下你在想什么吧。”
  “……真冷啊”“因为穿得太少了,再过来点”“真是的吉水君,你对我不是认真的吧?”“没那回事。我最喜欢你了。”
  难道会看穿我心里的想法么?不,怎么可能。
  话说回来,真想告诉他不要这么激情地分饰两角。虽然很想冲他喊过去,但是这时候如果动摇了的话就正中下怀了。这时候就要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没有好好听讲的错误。
  “别说了!她没这么说过!!”
  果然还是不行。
  班里笑成了一锅粥。伴随着鼓掌和口哨声,突然站起来的我尝到了无比尴尬的滋味。真想挖个坑跳进去算了。
  “嘿,果然是在想着关于女性的问题啊。”葛叶十分满足地点了点头。因为不想看到他的笑容而低下头去的我和饴屋目光相会。她双眉紧锁,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在生什么气啊?
  “接下来我们还是回到课上吧。人的心理活动大多会浮现在表层。所以借由观察和分析从而得出结论是可能的。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就是将这种人类科学和心理学联系在一起的最好范例……”
  翻着讲义的葛叶忧雅地迈回了讲台。我仇恨的目光依然注视着他背后的白装。
  估计是把我当成讲课的范本,引出话题用了。于是我就不得不听着周围的嘲笑声,忍到下课。
  看我怎么收拾你,葛叶。
  话虽这么说,但是想要赢一个年方二十九并且美貌体长的天才准教授,估计在我身上怎么也找不到这种素质吧。虽然很懊丧,但是这确是不争的事实。只有一点,要说他最大的不足之处恐怕就是性格恶劣了。只有这点不尽如人意。
  在我还没懂事的时候,他就曾经救过我一命。正确地说其实是“心”,但其实这和救人一命没什么两样。他似乎将那段对于我来说致命的记忆封锁住了。
  虽然实际上不怎么记得,但是从道德上来讲我还是应该感谢他的。但是同时我也觉得自己是心理学方面在实验台上任人宰割的小白鼠。
  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以后,我更加觉得后者才是真理。还真不知道那个腹黑扑克脸的人到底能不能理解什么是温柔啊?其实只是哗众取宠么?
  下课铃响。仿佛拷问般的上课时间终于结束了。
  重振精神后,结束了今天的日程。真是太漫长了。简直是漫长的一日啊。
  就在我起身正要离去的时候,背后有人拍了拍我。
  “真是的,吉水君。刚才就一直在叫你,就一直没听见么。无视?”
  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微微发怒的饴屋。今天上课的时候,她也是这副表情来的。
  “啊啊,抱歉。我好像有点累了。……什么事?”
  “葛叶老师说让你过去找他。”
  简直是仿佛被钝器砸了一下似的。将即将跨入走廊的膝盖收回,我将身体挺了挺直。
  “……说是什么事了么?”
  “不知道。我说,能让我去么?”
  “你找葛叶也有事么?我倒无所谓。”
  竟然主动想去见葛叶,这家伙真奇怪。他可是随便看穿人心的变态精神科医生啊。
  饴屋和我并排走在楼道里。不知为何似乎很高兴。就这么想见到葛叶么。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不如和朋友一起回家怎么样?”
  “没事的。反正今天上完课以后都要干自己的事。……我说,吉水君和葛叶老师关系真好呢。”
  “我么!?才不好呢!”
  明明是真心地这么说,但饴屋似乎将这话当成了玩笑咄咄地笑着。
  “又帮他整理资料又扫除。难道不会手下留情?”
  “才不呢。绝对没有。要是饴屋或者其他的女孩子的话,可能还会好点。葛叶在女孩子那边那么有人气。”
  “有好多人说喜欢他呢,但我倒是一般般。只觉得他是个有趣的老师,要找还是想找一个年龄相近的人啊——。像吉水那么容易说话的多好。”
  视线一下子跑到了我这里来。
  “?”
  等我把头转过去的时候,已经转回去了。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夕阳的映衬下,饴屋的脸红彤彤的。
  “你的脸红了呢。难道感冒了?”
  “吉水脸才红呢。有夕阳呢。”
  “原来如此。那好吧。”
  由于到了葛叶的办公室,对话到这里就中断了。敲了敲门。定定神。
  “请进。”
  按他所说的打开了门。伴随着开门声,只听后面饴屋说了句话。
  “……笨蛋。”
  为什么我被骂了?
  问题在脑袋里盘旋,我已经毫不迟疑地向屋内踏出了脚步。
  “……话说回来,真是十分有趣的教学内容呢。让人听得入迷忘了时间呢。”
  在我们之前似乎已经有另一位访客来了。似乎他正要回去,两个人都站了起来。背过身去的客人穿将笔挺的西装,行起来颇具商业精英的气质。
  “您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要是学生们们都能像天野先生这样认真听课就好了。”
  “不,我也是受了学生们求知欲的感染,才能这么有动力的。课上那个想着女孩子的青年,在葛老师教导后也很认真地开始听讲了呢,让人十分欣慰啊。能让我度过这么愉快的时光,真是太感谢您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将头转过来的青年,比想象中要年轻很多。无框眼镜背后的面孔给人以一种八面玲珑的感觉。
  “让你久等了。”
  看到我以后,微微改变了脸上的表情。在这个人心中已经烙下了“上课过程中想女生的青年”的烙印吧。真是太悲哀了。跟葛叶比起来.明明是个看起来会更有人情味的人来的。
  “没事,谢谢您……”
  我尽量地恭敬地低着头,目送着对方出了门。饴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我也不是不懂她为何那么吃惊。确实是那种怎么看也不像会和葛叶有交集的人。
  “还真准时。谢谢你了饴屋。”
  听到了葛叶的声音后我才回过神来。对了,我是被这家伙叫过来才会站在这里的啊。
  “要是有事的话请您快点交代。”
  虽然尽我所能地用不耐烦的语调说着,但是葛叶还是满脸笑容不为所动。
  “希望你能帮我准备好明天上课用的资科。我已经做好了要查内容的目录,你只要去图书馆给我全都查好然后拿过来就行了。”
  “……今天就要么。”
  “就是今天。只能拜托吉水君了。”
  脸上挂着无比欢欣的微笑。将写看大量书名的纸条递给了我。看着别人受罪还能这么笑着的人,真是够坏的。为什么性格这么坏的人还能被那么多女孩子喜欢啊。
  “……我觉得将这个任务交给明天要上课的人效率会更好。”
  “大家都很忙,找不着人啊。真是麻烦你了。”
  我耳旁风般地听着他解释的话,手里握着便签纸放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下肩膀。
  “就这么多事。你可以回去了。”
  看着将工作给转嫁出去的葛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舒服地坐了下来。多么我行我素的男人啊。
  “……那个,老师!”
  饴屋喊道。话说回来,到底是为什么跟来的啊。
  我停住了将要迈向走廊的脚步。饴屋的侧脸看起来十分的认真。
  “是。什么事啊。”
  “我觉得今天早上老师的态度也太过分了。不管您是不是老师,那种态度也太伤人了!”
  饴屋绝不是那种正义感很强的人。即是说她十分倔强,但是冲着老师大喊大叫的经历也不知道有没有过。
  “今天早上……?我怎么不记得。”
  “上课时候……吉水君的事。”
  “啊。阿。那可真是十分有趣的生理学反应呢。为了让学生更好理解讲课的内容所以就拿他当例子了。吉水君真是只要想什么都会写在脸上啊。”
  “啥啊!?为什么我……!”
  葛叶看向下意识发出声音的我。但是饴屋比他更早地站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立场到底在哪。
  “我觉得做那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为什么呢?”
  “不觉得失礼么。不管是不是心理学,随便解读人的心理都太过分了。”
  是么,失礼啊。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饴屋会这么生气。
  我默默地想着这件事,葛叶仿佛看一个不解风情的小孩一样笑着看着我。
  “那么,在上课过程中看着窗外想着女孩子的事难道值得提倡么?”
  “那,那种事……确实不该做……”
  饴屋的视线也灌注在我身上。黑色的眼晴里充满了怒气。
  “……嗯。话说回来,看他当时脸的朝向似乎不是在想饴屋的事呢。”
  “我!?这跟想不想我、呃……我、我不是为了这个生气!”
  葛叶将视线从脸红得发烫的饴屋身上转向了我这里。不知为什么似乎看起来很高兴。那种笑容让人十分不爽。
  “吉水君。你想的那个人是那个‘土下座君’么?”
  “土、‘土下座君’?”
  “就是我为了让她和你好,还给人家行大礼的那个女朋友。对于没有什么特定对象的吉水君来说已经是天鹅肉了吧。好像是一年级的……”
  “唔啊啊啊啊!别让我想起来!”
  竟然把这种陈年旧事都挖出来,现在我可是想给您行大礼了。那份记忆简直是挥之不去啊。那时候被这个恶鬼一样的准教授给骗了,被羞得简直连寻死的心都有了。
  “不是,才不是那个人。不是啊!她是昨天晚上刚在公园见过的!”
  由于打击过大,我不小心说了出来。
  空气仿佛凝结一般。饴屋眼睛里散发出来逼人的目光将我刺得不敢睁眼。
  “……原来如此。你可真是不得了的男人呢。已经证实了你对‘土下座君’有意思,现在又想着别人的事了啊,简直是……这简直不是能用花心来形容的了。”
  “吉水……其实你是这样的人么……?”
  “不,不是啦。说什么花心体质,怎么会呢。”
  心率和血压上升中。越想镇定思维就越混乱。
  “那么,昨天见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就、就是长得很美……而且笑容很漂亮……看起来很寂寞,很梦幻的那种。”
  “嗯。继续。”
  “他说了跟我相会说不定是命运。还有什么‘月亮和我还有光与水的净化之舞’什么的……说了好多很神奇的话。”
  葛叶的表情微微变化。美貌的脸庞紧绷了起来。
  “继续。”
  “在喷水池那里跳舞来的。虽然计划这次是最后一次来的,但说和我相会了以后还会继续。这或许是命运什么的……嗯!为什么问这些啊!”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会一五一十地回答他啊!?
  将自己的嘴用手捂住,葛叶锐利的视线向这边袭来。仿佛让我继续话题般的视线十分可怕。
  我在丹田注入力道,全力瞪视回去。一度压过了葛叶的气势。
  “请继续。”
  “我才不继续呢!”
  一瞬间沉默了。之后葛叶就将目光沉了下去,陷入了思考之中。说不定是对那个女孩有印象呢。
  “……我明白了。咱们去见她一面吧。”
  “哈?”
  “‘月光君’啊。不是命运中的人么?”
  从椅子上站起来,葛叶将白衣脱了下来。完全不明白他怎么想的。难道他真的对那个女孩子有印象么?
  “老师,难道您知道她的事么。”
  “不,完全不知道。所以去见见。”
  “但是也不知道她在哪啊……”
  “肯定还在之前的那个公园。因为在等你呢。”
  等我?
  我的心脏狂跳。不好。葛叶说的话明明这么不靠谱,但说实话我还是很高兴的。
  “但是,那种事情……”
  “喂,别在那斤斤计较了。赶紧动起来比什么都好。”
  又对他言听计从了。我完全附和着葛叶的步调向着研究室外面走去。
  “饴屋。十分抱歉,麻烦你代替吉水君收集一下资料。”
  将我手中的便签纸拿过去,交给了后面的饴屋。
  站在那里的饴屋明显十分不快。下课以后无偿地给人家收集资料,生气也是当然的。
  “抱撒,饴屋。下次我会补偿你的。”
  “吉水君不这样也没关系的……真的要去么?老师,别老是欺负吉水君了。他这么容易被骗,人家说什么很容易就信了。”
  即使被饴屋这样评判,葛叶也一脸事不关己的态度。话说回来其实我更在意她的说法。
  “我没被骗啊。”
  “怎么说的这么肯定啊?一边说着这么诡异的话一边大半夜的在公园跳舞,不管怎么看都是怪人吧。还是小心点吧。”
  “你对她不了解吧。明明没见过别说人坏话。”
  饴屋的脸色变了。说不定是我说的重了。虽然我想张口向她道教,但是一声怒骂先向我袭来。
  “是啊,我的不对!你赶紧去找她就行了啊!”
  只留下回响着仿佛是继续诉说着什么似的脚步声,饴屋向反方向走去。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啊。
  饴屋一向严于律己。之后估计她会好好地收集整理资料去吧。
  “……我觉得待会你还是道个歉比较好啊,吉水君。”
  “是啊。被某人强制要求代人找资料,明明是关心还被恶言相向……待会肯定要去道歉。”
  我真心反省着。
  “……你可真是迟钝的让人觉得好笑呢。”
  虽然他嘲笑我十分迟钝,但是反省中的我完全没有体会到他话中的真正意图。
  迟钝?
  不过我确实承认我是个神经十分大条的人。
  三步并两步追上葛叶,我也径直向前走了出去。

  ◇  ◇  ◇

  蝉声萦绕在耳边,让人心烦意乱。
  夜幕降临的公园里连个人影也没有。有时情侣会从这里穿过,但是我们两个大男人这样走着似乎是一个很奇妙的场景。
  反正我是很想和自己喜欢的女孩一起走着。
  “是这里么。”
  即使葛叶从大学里走出去也还是平常的那个葛叶。连说法的方式都不变地在公园中央喷水池前停下了脚步。
  “……看吧,没在吧。我觉得也不可能每天都来的。”
  “那么我们等着吧。”
  说着,葛叶就在喷水池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将修长的腿翘起,从书包里拿出文库本翻了起来。看了一眼是超个人心理学的研究报告,满眼都是我的头脑所不能理解的单词和内容。
  看起来在她出现之前只好在这里等着了。
  “那个……”
  “你也坐下吧。”
  没有反抗,我坐在了椅子的另一边。即使这样,一眼看去还是两个男人。夕阳下的喷泉。长椅上的两人。真是让人讨厌的符号。要是被她看见的话肯定会被误会的。
  只响着葛叶翻书时的声音。十分安静。连蝉的鸣叫声都没有。要是一个人的话也就算了,但是旁边这个天敌面前连想事情都不行。时间伴随着恶劣的心情慢慢流逝。
  “……那个,老师。”
  首先打破沉默的果然是我。作为回应,翻书的声音停止了。
  “为什么想见她呢?难道有在心理学上值得研究的地方么?”
  “只是对她感兴趣而已不可以吗?”
  “哈啊!?”
  “开玩笑。”
  吓了一跳。不过想来这家伙要是对恋爱抱有兴趣的话那才让人大跌眼镜。
  “我只是想看看将你称作‘命运的人’的女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就想见见她长什么样。”
  “就为了这点理由非要在大热天、满是蚊子的地方等人么。”
  说着说着我就察觉到了。葛叶明明穿着让人看了就觉得热的长袖,表情却仿佛呆在空调房里一样的舒爽。
  “就算这样我也是担心你啊。作为掌握着你记忆钥匙的人,不管怎么说也要对你的成长负责啊。”
  “我可没记得我有拜托过你。”
  而且还老是用这种理由支使人。
  “恋爱其实比看起来要难得多。心灵上有伤痕的人很难和别人很好地相处。你能这么快就爱上别人,估计是和自己过去的伤痛联系在一起了吧。
  “……过去的,痛处……”
  “虽然还有不足,但是能平安地成长成大人比什么都好。”
  不知是褒是贬。不管是哪边,似乎葛叶那个天的头脑里以乎还有一部分为了我而运作。
  “……嗨,总算平安无事吧。”
  “似乎在察觉人心里敏感的话题上还要下点功夫啊。尤其是和女性关系构筑方面还有点让人不放心……”
  真是麻烦你操这个心了,就在我想这么回答的时候,葛叶的话中断了。视线穿过了我,向着远方望去。
  转过头去,白色连衣裙映人眼帘。长长的黑发和充满寂寞的黑色眸子。是她。
  “老师。”
  “是她吧。”
  比我先站起来,葛叶完全不加掩饰地向着她走了过去。我也慌张地跟在了后面。
  “初次见面。我叫葛叶凉。我想这个人昨天已经见过了,他叫吉水甲斐。”
  竟然这么唐突地做起了自我介绍,简直不敢想象他是怎么处理和女性之间的关系的。这么突然,普通来说肯定因为惊吓而害怕吧。
  我把葛叶推到后面,站到了她的面前。
  “那个,初次见面。昨天的事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月光与水的净化之舞’。阿鲁卡迪·布鲁卡科夫所著的书里所写的仪式呢。”
  葛叶继续道,说出了让人更加摸不着头脑的话。虽然想阻止他,但是她有了很明显的反应。
  湿润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葛叶。
  “那是十九世纪确实存在的猎奇杀人者的记录。空手道高手的犯人,先让被害者呼吸停止,再用一种名叫刳刳里并且杀伤力极高的刀具将人的头颅取下。他不仅是一个快乐杀人者,还是一个宗教狂热分子。在杀人之后,每次都要用圣水和月光洗净全身以达到净化自身罪孽的目的。”
  刚一开口第一个话题竟然是杀人犯的话题。听着普通的女孩子听了肯定害怕的传神讲述,她完全不为所动。
  无表情。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偶一样,我这么想着。她是用摸了就觉得十分坚硬的东西制成的。要是它真的动起来了的话,肯定和昨天一样的美。
  “老师,怎么能和女孩子突然讲这么可怕的故事呢。”
  我像大人一样责问着葛叶。她没有笑是因为还存在看警戒心理吧。
  “对不起。他这个人有点怪。不管怎么说也是大学里的准教授,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对了,你住在这附近么?”
  拿出勇气,我走向前一步听她说话。但她还是像个人偶一样的一动不动。
  “是学生么?我是黎明馆大学医学专业的学生。”
  沉默。
  并且这两个人仿佛我不存在一般,只是默默地盯住对方。虽然看起来气氛很好,但却让人微妙地觉得心里不爽。就在我想着的时候,葛叶又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话说回来,前几个星期在丰岛区发生的那个分尸的杀人事件,所用的凶器似乎也是锐利的刀具呢。遗体的头部还没有被找到,真是太可怕了呢。”
  竟然那这种话题跟女性对话,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要么还是最近女性之间很流行这样的话题?不,但是即使是成为话题的话也不应该是新闻啊。但是。如果的话。但是。
  微微有点惊慌,我观察了下她的反应。如果说生气了或者害怕了该怎么办啊。把葛叶带过来是我的责任吧。
  她看了看我。嘴角微微笑着。用着出乎我预料的表情说道。
  “这个人……真讨厌。”
  “是、是吧!真是的!老师,您有点分寸好不好。怎么能对第一次见面。况且还是一个人走在路上的女性说这种话呢。”
  葛叶让我愤怒的责问左耳进右耳出,只是盯着她看。
  这个男人在想什么,简直是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请不要用那种可怕的方式和女性说话好不好。多么不礼貌啊。我会送她回去的,老师也赶紧回去吧!”
  “原来如此……”
  说了这句没有底气的话以后,葛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似乎很满足似的,又看向了她。
  “我明白了。今天先回去了。……我们改日再相会。”
  连一步都不多做停留。都不和我打招呼,葛叶抽身直接向着大学的方向走了回去。
  直到葛叶的身影消失后,都一直注视着他走过去的方向。刚才的笑容已经消失,返回了无表情的状态。笑容,真是太可爱了呢。
  “那个,没什么事吧?我带来的人说了那么不礼貌的话真是太抱歉了。心情没有变坏吧。”
  无言。比起被拒绝完全被忽视才更让人伤心。果然葛叶的态度太不好了啊。那种态度的话,普通女孩子都会生气的。
  “真是的,那家伙真是太过分了呢。那种人还算是精神科医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爱琴海上竟然还有外科医生呢啊。”
  为了缓和气氛,我使出了全身解数来调侃。要是大学内的话这样一般就能解决了。我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她果然还是没有一点反应。遭了,失败了么。
  “……我回去了。”
  连衣裙轻轻地摇曳。那种动作比想象中要更美。但是现在不是看这些的时候。
  “啊,那个!我送你。”
  “不用了。”
  我反射般地顺势抓住了正要向前走的她的手。但是并没有被甩开。只是转过身来,看向了我。
  “那个!……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呢?”
  “……。佐古、瞳。”
  “佐古小姐。我们还能再见么。”
  “你想见我么?”
  “当然。我是真的想见呢。”
  “是么。那么我觉得就会再见的。”
  佐古的手十分的冰冷。是不是因为我既紧张又激动导致体温过度升高呢。
  “能不能知道你的联系方式之类的呢。手机什么的……”
  “没有。”
  “那,告诉你我的联系方式。不管是电话还是短信,什么时候联系我都行。”
  将手拿开,在口袋里搜寻。从钱包里找出了不要的超市收据,将店里的电话划掉,在背面的空白出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手机号码和邮箱号。
  虽然急急忙忙地写下来的宇不是很工整,但是要读还是没问题的。我用那由于紧张而颤抖的手,把它递了出去。
  碰到了指尖。便条已经到了她的手中。就这么一点小事,也让我无比欢欣。
  “路上小心点。我等你的联络。”
  “我知道了。”
  “那,再见。”
  佐古仿佛风一般地静静走着。竟然让那么纤细的人自己回去,但要是非把人家送回去也不太好。
  在白色连衣裙消失之前,我一直看着她。幸福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将两手张开望着。
  刚才握住了她的手,将手机号交给她,再会的约定。虽然想着因为葛叶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但这也算是我生活中的一次姻缘?
  “……好耶!”
  由于太过激动,我下意识地做出了胜利的手势。
  能接受我的联系方式,肯定是对我还有好感。不,那是肯定的。况且还只对我笑。还说什么讨厌葛叶之类的。
  “……是啊。葛叶竟然用那么失礼的态度对待人家。真是的,不管他性格再古怪也不能干这样的事啊!”
  我的心中交织着愤慨的情绪,踏上了回家的路途。虽然被葛叶占了很多便宜,但是我现在还是很幸福的。竟然能这么幸福地走在回家路上,真是许久未有的体验啊。

  ◇  ◇  ◇

  即使是在工作日,港区青山附近的道路也是十分喧闹的。购物和聚餐的人们走在流光四溢的街道上。
  在众多排列在道路两旁的商铺里,有一间排着长蛇般队列的店。
  占卜专门店“ZODIAC”。以西洋占星术为基础,据说准确率十分高,在女性中很有人气。占卜师是一位神秘的年轻男子这点也让这家店的名声大振。
  “下一位,请进。”
  随着沉静的声音,葛叶拉开了装饰华丽的幕帘。
  既不狭窄,也不是很宽敞,被不可思议的暗调与明调所调和的圆形房间。码放着很多品味非凡的装饰物,被顶上的灯具所照亮,圆形的水晶球静静地发着光。
  被不可思议的视觉冲击感所包围,葛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请坐。”
  看着葛叶,金发的占卜师——真宫阳介笑着。
  如果这个房间再宽阔一点的话。并且充满红色光芒的话,就和葛叶所熟知的“红之间”十分相像了。看来是屋子的氛围,还有房间的主人的气质所致。
  葛叶坐了下来,礼貌地低下了头。
  “真是劳烦您了。谢谢。”
  “不,别客气。肯定是很急的事吧。请让我听听您想占卜的内容。”
  真宫说不定知道自己来到店里的事情。
  葛叶心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在门口守着的真宫家管家木暮真澄通报名字和具体事宜之前就已经走了进去。
  现在,用真实的身份见面后,更加感到了真宫的神秘性。心里这么想着,葛叶用和往常一样的语调开始了整件事的诉说。
  现在的两个人,并不是指示者和杀手。而是有着心事的大学准教授和占卜师。
  “我在大学任教,事实上最近我教的学生里面有一个人迷上了一个奇妙的女性。我该怎么办呢。”
  真宫笑了笑,头稍稍前倾。
  “真是意外啊。本以为你不会为了某个特定的人物有这样关心的态度呢。”
  “也不是那样……这是两回事,要是他不在了的话我也有点困扰呢。”
  “要是这么想的话,就帮帮他吧。如果是你的话,有这个能力。”
  “从最开始就看透了一切呢。你真是可怕的人啊。”
  被轻佻的打诨语句这么说着,真宫的笑容里反而增加了亲密度。看着这样的表情,葛叶静静地起身。
  “我想就像您说的那样。”
  “能听进去的话最好。但是,还是尽快为好。在失去重要东西之前……对了,我觉得最好在今晚就行动。”
  真宫的手指在水晶球上抚着。那个忠告,仿佛预言般回响着。
  “谢谢您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葛叶对真宫的话没有半点疑虑。他说的是正确的。对于已经确定了自己目标的葛叶来说,很能理解这点。

  ◇  ◇  ◇

  建成十年,八个榻榻米大小还附带厨房和带淋浴的卫生间。在都内来说算是不小了,并且租金也很便宜。虽然最近都是骑自行车上学,但要是乘坐公共交通的话也就一站地。我觉得这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好房子了。
  刚搬进来的时候我也梦想过玫瑰色的学生生活。为了在不速之客到访之际不至于太狼狈,将房子收拾的十分干净。话虽这么说,但至今除了我的那些狐朋狗友以外还没有什么人来过这个房间。
  吃完晚饭之后的几个小时,又有点饿的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若当做夜宵的方便面。
  没什么目的地换着台,最后在新闻画面时停了下来。
  “……诶,又发生了么。这个和葛叶说的那个事件是同一个犯人吧。”
  是昨晚发生的猎奇分尸杀人事件的报道。行凶地点是距大学相当近的地方。
  “……不确定是否和丰岛区发生的杀人事件有关,现在正在调查中,但由于目击证人过少,调查在十分艰难地进行……”
  “真是乱世啊,哎。”
  为了缓解凝重的气氛,继续换台。就在手刚要触到遥控器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
  自然地将手伸出去,看看是谁的电话。没见过的号码。难道是佐古么?
  将手里的快餐放下,咳嗽了一声以后按下了通话按钮。
  “喂喂。”
  糟了,还嚼着呢。
  但是我也不用再杞人忧天了。因为电话里的声音不管怎么听都不可能是她的声音。
  “你还和她在一起呢么。”
  突然打电话来竟然就问这种班。
  “喂喂。吉水君。”
  “……没有啦。到底有什么事啊。”
  “你是一个人呆着呢吧。”
  “是啊!她太害怕了所以回家了。就因为老师你非说分尸杀人案。为什么非说那种话不可啊!”
  “我干了什么不好的事么。”
  葛叶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有反省的迹象。我不由得狠狠地捏了一把手机。
  “和女性说那种话,害怕是当然的吧!要是精神科医生的话,好好想想别人的感受再说话!”
  “她怕过么。”
  “当然了!因为是普通的女孩啊!”
  “……嗯。那只是你个人主观的想法罢了。我给你一个忠告。”
  我感受到了手机那边流动着紧张的空气。本来想继续向他抱怨的,不过还是忍住了问他。
  “到底什么事。”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和她见面比较好。”
  这是今天第几次被噎得无话可说了。
  不管我多么的憨厚纯良,忍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是啊。要是再继续听这家伙的话我才是笨蛋呢。
  “……听着呢么,吉水君。”
  “……是因为什么理由才这么说的么。”
  “理由。是啊。为了你着想,最好还是不要再见她了。”
  这家伙是我的保护人么。不,非要听他的么。不用。
  一瞬间自问自答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才没有心情跟你说这些!!”
  伴随着怒喝我把电话挂了。
  真是的,这家伙怎么回事啊。就在我怒气未消讲电话扔在那的时候,铃声又不依不饶地口自了起来。
  连显示屏都不愿意看,直接按下了通话按钮冲那边喊了回去。
  “真是太烦了!我已经不想听你说话了!”
  电话那头有一种沉默感。和刚才不一样的气氛。
  糟了,难道不是葛叶打来的么。
  “……那个,喂?”
  “……我。”
  佐古的声音直击我的耳朵。
  “抱、抱歉!那个,刚才烦人的推销电话打过来所以……什、什么事都没有。不是要对佐古小姐这么说的。太对不起了!”
  估计我的脸已经都红到耳朵根了。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把头低下来恭敬地弯腰低着头。
  似乎伴随着我的不懈努力,她的气也消了。和刚才一样平静的声音滑过了话筒。
  “今晚能见面么?”
  “当然没问题了!!”
  刚才的心情还在谷底,现在一下子冲上了云霄。现在即使要我死都没问题了。不,但是不想死。如果死了就见不到佐古了。
  “那个,这样吧,这周的星期日要不要去游乐园或者看场电影呢。在那些地方多随意啊。”
  “那,去吃点什么么。不过现在已经晚了,还是喝点什么比较好吧。”
  “不用了。”
  “嗯……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啊。”
  刚才每次都是立即回答的她突然没了声音。
  “……我想看海。”
  海。现在确实是夏天吧,不过这种时候也不能去游泳了啊。
  “要去海边的话距离有点远,到那要花很长时间。我又没有车。要是过了末班车就回不来了。”
  “那,水池也可以。就是有水的地方。”
  “……这样啊……啊啊。那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嗯,是现在就出门么?在刚才见过的那个公园咐近有个光丘站。在那块见面好了。”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都已经挂断了,我还沉浸在幸福的余温中。都这么晚了还想见我,其实佐古她对我——
  手中的电话响了三次。显示屏上排列着葛叶刚才打的号码。
  “为了你着想,最好还是不要见她了。”
  耳畔回想起了激怒我的言语。
  愤怒的记忆让我失去了回电话的冲动。要是打过去了,只会自讨苦吃吧。
  把手机调到无人接听状态放到口袋里,我做起了出门的准备。

  ◇  ◇  ◇

  葛叶低头看着打通了却在离开状态的电话,按下了电源。显示屏上的光已经消失,进入了待机状态,但是他还是那样呆呆地站在窗户前面不动。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研究室里面还有很多本科生留在这里。他们部在各自的电脑前忙碌地整理着资料和论文,并没有注意到葛叶异常的举动。
  “老师,请问您现在有时间么。我想请问一下以这个资料的计算量来说能不能用共分散构造分析……”
  抱着打印出来的文件,一个女学生走了过来。平常只要走近点有就反应的葛叶现在却完全不为所动。
  女学生关注了准教授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把脸凑了过去叫了一下。
  “……老师?葛叶老师。”
  “啊啊,抱歉。这个啊。”
  叫了三声,葛叶终于反应过来。眼睛看着女学生。脸上立刻浮现笑容,肯定让人觉得很奇怪吧。
  果然,女学生不可思议地看着葛叶的脸。
  “……嗯,我觉得可行。里面的项目已经收集好了吧。”
  将复印纸拿过来,眼睛扫了一遍答道。回答也和往常不一样,十分的含糊。
  “老师,您身体不舒服么。”
  “看起来不好么?”
  “不。但是,老师竟然发呆,简直难以置信。”
  “没什么。要是让你担心了的话,十分抱歉。……啊啊,对了。能问你一件事么。”
  “什么?”
  “这附近一个小时以内就能到、并且没什么人适合晚上去的约会场所你知道么。是那种没什么女性经验,但是女生又要求去清净的场所的那种地方。”
  本来葛叶是十分认真的说着这些话的,但是女生似乎把这当成了笑话。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了女性的好奇心八卦起来。
  “老师,您有喜欢了女性了么!?”
  “不是我。只是一个熟人来找我商量。”
  “什么啊,真没劲……哎呀,真是吓死我了。话说回来,这附近没什么人的夜间约会场所的话……就是练马区展望台那块的空场。”
  “那块九点半就会关门,时间太赶了。那个熟人,有钱么?”
  旁边坐着的另一个男生插话。发觉似乎是很好玩的话题,其他的学生也都加入进来。
  “丰岛园之类的。”
  “那边不用说就知道人多啊。”
  “一小时的话都能到池袋了吧。”
  “那边人又多,而且那么繁华反而让人紧张吧?应该再想点安静的地方。”
  看着仿佛研讨会般讨论着的学生们,葛叶突然想到了什么开了口。
  “啊,对了。要是附近有海或者喷泉之类有水的地方最好。”
  “要是去东京湾的话肯定不行。要说水池之类的话……石神井公园吧。”
  男生刚说出这个方案,旁边的人就跟着附和。
  “那里既安静又人烟稀少。那边要是想看看水或者散步都挺好的,况且治安又不坏。”
  “要是在那个公园里找人的话好找么?”
  “诶?哎呀,那估计悬了。面积还是相当大的呢。”
  葛叶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学生们还在继续交流,交换着附近约会场所的情报。
  “谢谢大家了。我现在先回去,待会请不要忘了关门窗和切断电源。”
  “您辛苦了。”
  “老师,明天见。” .
  伴随着聊天和道别声,葛叶从研究室里走了出去。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了看。
  果然没有来电。确定了这点之后,一言不发向着走廊那头走去。

  ◇  ◇  ◇

  “那边天色这么黑容易出危险的。”
  “没关系。我喜欢水的气息。”
  在会和之后,我和佐古来到了石神井公园。
  公园里面除了两口水池还有灌木丛,散发出让人想象不到这是在东京都内的寂静气息。栖息着很多野鸟和野生动物,周末的时候家庭踏青来这里的人倒是不少。话虽这么说但我却没来过这里几次。
  不知道地形的她连路都不看径直向前走着。以这样的速度前进,马上就到水池那边了吧。白天人还算多,现在估计已经没人了。
  在这么暗的地方两个人并肩走着,果然佐古对我——
  抑制着内心的躁动与不安,两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向前走着。由于太过紧张,也不知说什么好。就在我慌张时,她突然开口了。
  “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佐古你说了想去能看到水池的地方啊。”
  “你可真听话啊。如果我说让你在这里死,你会么?”
  冰冷的目光扫视看我的脖颈。
  “要是佐古的要求的话说不定会听呢。但是想和你在一起,所以还不想死。”
  有很多女孩子喜欢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到能为我去死?”估计是这句话的变形吧。看看是不是能为自己舍身取义。
  说着说着,黑暗中显现出了水池的轮廓。
  圆圆明月的夜空显得更加明亮。只能听到些许水声,完全没有人或者动物的气息。
  “……不想死是因为没有看清楚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死并不可怕。不管是谁都有灭亡的一天。”
  “但是,不是还有很多要做的事和很多想见的东西么。离死还有五十年呢。人生才刚刚开始。只有活着才能……那个……和你相见。”
  佐古一边走一边望着我。目光里透着神秘的气息,看到那种目光就让人心痛。能不能握住她的手呢。要是太突然会被讨厌吧。
  “你喜欢我么?”
  “诶……!这……那……”
  竟然问的这么直接。
  我动摇了。既没想到什么好的台词,还要做月光下的表白。
  “嗯?”
  我的目光四处游移,在对自己那个想不出好句子的脑子感到绝望的同时脱口而出。
  “喜……喜欢啊。”
  “为什么能对昨天才见面的我说出喜欢的话呢。虽然经常被男人说成是美人,难道你也是注重外表么?认为我会喜欢上你,所以才跟来的么?”
  “不……不是的。虽然男人喜欢女人外表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并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
  “看起来十分孤单所以……”
  不知什么时候佐古停下了脚步。我也停了下来,转向了她。她的表情里并没有厌恶感,这给了我极大的勇气。
  “……昨天的佐古小姐看起来十分的孤独。在喷水池里十分漂亮,而且有种不可侵犯的感觉。但是只有一个人难道不觉得寂寞么。
  所以我才想跟你说话。要是可以的话,只是跟我说说话也没关系。我、我——虽然看起来这样但是在学校里人缘还挺好的,朋友还算多,虽然和那个诡异的准教授打交道有点困难,啊,跟他怎样都没关系啦……其、其实还挺高兴的,我觉得要是跟我说话的话……肯定……那个。”
  开始渐渐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脸上发烫。但是,佐古用炯炯的目光注视着我。
  “……是么。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没有掺杂任何情感的语调。乐观地看我觉得即使在传达了感情之后也没有感到恶意和厌恶。
  佐古走了出去。我赶紧走在了旁边。水池的旁边响起了两人的脚步声。
  “……我能问几个问题么。佐古小姐,从以前就住在这附近么?”
  “不。虽然有日本国籍,但是在被双亲带到亚洲旅行时遭遇了当地的犯罪组织,之后被拐卖到了越南。自从我有记忆起就作为士兵带大。经常在菲律宾、泰国、中国等地长期滞留。”
  “那、是在电影里的故事么?真厉害呢。”
  对于突如其来的话题还以为是玩笑而笑了起来,但是她却没有一点笑意。继续说着对我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童兵对于大人们来说是挺好的。不管说什么都听,而且也能让敌方放松警惕。伴随着兵器的小型化也能达到和大人同样的战力,到现在以征兵为名义的诱拐事件依然层出不穷。……要是少女的话大多数都是强制和士兵结婚或者性虐待最后生小孩。因为我不想让大人为所欲为,所以拼命地让自己变强。”
  走着走着。佐古在长椅的前面停下了脚步。转过来的面孔上,完全看不出来一点开玩笑的迹象。
  难道说的都是事实么。不,怎么会呢。
  “坐下。”
  我听她的话坐在了那里。
  “佐古小姐不坐下来么。”
  代替回答的是她缓缓摇着的头。纤细的手腕在月光下伸展着。洁白的连衣裙缓缓摇曳,仿佛蝴蝶般翩翩起舞。
  简直是感觉不到体重的轻盈步子。我不知不觉间被美丽的动作吸引住了。
  “大家都死了,不过我还活着。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军队的顶峰。能力被承认后,我被日本组织高额收买了。所以才来到了日本。能给我衣食住行的保证,只要能帮他们把要杀的人杀掉就可以了。简直是比之前的生活不知道要好多少倍,真的要感谢组织呢。”
  “……你杀人了?”
  随着她的动作,银白色的光反射了回来。一开始还以为是看错了,但是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反着光。
  就在我要移开目光时,仿佛石膏般的手摸到了我的脸颊。心脏狂跳,思考停止。
  “很早以前就杀过了。但是不会被弄脏。把我带大的人告诉我只要用水和月光将血洗掉的话,不管犯下了什么罪过都没关系。所以今天我就挑选了有水的场所。水很美丽吧。即使被血染脏也能漂洗干净。”
  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头脑再次转起来的我,想了很久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如此。我可知道了。
  “难道佐古小姐,你想成为悬疑小说的作家么?啊,还是脚本家啊。是这样吧?”
  要说是作家的话,这种奇异的行动就可以解释了。神秘的氛围也和悬疑小说作家很符合。
  佐古缓缓地冲我笑了笑。看来似乎猜中了。
  “昨天说见了我以后命运改变了对吧。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本来觉得已经杀完人了,但又增加了一个啊。不过到了今天似乎又增加了一个目标呢。”
  “难道是书中被杀的被害者么?见到我能找到一些灵感真是太光荣了。”
  突然想去抓住面前挥舞的手臂。
  但是,并没有抓住。就在我回过神来的一瞬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这还是第一次。
  “咦?诶……这是怎么回事。”
  越挣扎皮肤就变得越疼。手被红线绕过,已经渗出了血迹。仔细看来,和刚才一样的光在我身上闪着。这到底是什么——。
  “极细钢琴线。被称作是钻石钢铁,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东西切断。”
  “佐古小姐……?”
  “我可是杀手啊。刚才不是说了么。”
  对着我这么说的她,即使是这种时候也是让人屏息的美啊。
  由于不喜欢被制约行动,我又开始挣扎起来。明明看不到缠在身上的东西,但是能感到线缚在身上的感觉。线绷得越来越紧,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光凭人的力量是切不断的。只会让你越来越疼的,别抵抗了。……你将会在这里死去。”
  “为什么……”
  恐怖的感觉还没和现实感接轨。仿佛置身于梦境中。能证明这并不是在做梦的就是身上的痛楚了。
  佐古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十分悲伤的低语。
  “真想和你在别的世界再相会啊。”
  放下的手抬了起来。这时剧烈的疼痛游走全身。身体还好。是脖子。不能,呼吸。声、音。
  伴随着袭遍全身的麻痹感,我的眼前一片空白。
  当我以为世界就要这样消失的时候,突然出现了颜色。脖子上的痛楚微微有所缓和。
  咔、沙……咔、沙……

  我努力地咳嗽着,拼命地呼吸。这时耳边响起了奇妙的声音。并不是脚步声。是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
  咔、沙……咔、沙……

  终于不咳嗽了,我抬起了头。再被湿润的眼睛里映出的,是一个仿佛幻影般男人的身影。就在那个男人开关打火机的同时,响起了硬质的金属声。
  “十分抱歉。我是来把吉水君带走的。”
  似曾相识的红茶色头发。仿佛是要把人吃了的邪吝笑容,还有那明明是夏天却穿一身黑的装束。走路不发声的独特步法。当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近在咫尺了。
  咔哧、沙。
  伴随着响声,声音消失了。
  即使想忘记也忘不掉。出现在那里的肯定是葛叶。
  比安全感更先到来的是混乱和冲击。葛叶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来?
  佐古面对着突然出现的葛叶问道。但是她到底是什么表情却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我看到的背影夹杂着紧张感。
  “果然是你啊。我听过你的事。黑暗中的杀人屋,personaⅫ的其中一人。天蝎宫。”
  到底怎么回事?
  意识朦胧的头脑反应不出他们说的是什么。
  “说得好。你很清楚呢。竟然连我的事情都知道,你果然是和传说中的‘御影’有关系吧。”
  “杀死你们之后‘御影’就会解傲了。”
  “这还是第一次直接见到‘御影’的成员呢。能让我问一个问题么。你们‘御影’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呢。似乎和我们站在敌对的立场上。”
  “只是要将扭曲的事情纠正过来罢了。只是要将被真宫阳介弄乱的御影和真宫的关系纠正过来罢了……”
  “这个回答可是不能及格呢。能不能说的再详细一点呢?”
  当我反应过来以后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让我呼吸困难的不仅是缠绕在脖子上的钢琴线。
  葛叶和佐古交谈的冰冷声音。不知为何,我从他们的话语中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就像真宫没有把所有事情告诉你一样,我也不可能从御影那里知道更多的线索。只不过我们的老大把你们的老大视为心腹之患罢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有趣呢。那个人难道不仅是一个占卜师么。”
  “怎么可能。他所掌握的情报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
  “说的也对。我也经常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咔、沙……咔、沙……

  葛叶又开始把自己手中的打火机开开合合。真是太吵了。葛叶明明没有这种坏毛病的。
  “……从你那里只能听到这么多情报啊。谢谢了。已经没有疑问了。佐古小姐。你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
  佐古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难道……!”
  在她向后闪避之前,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仿佛落下的铁锤一般,那个惨烈的声音响彻漆黑的夜空。
  咔、沙……
  就在那时,佐古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垂下的头发散落在身上,看不到表情。只是全身流露出的气氛——真的,就像是人偶般的机械感。
  “去吧。”
  随着葛叶的声音,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明白了。”
  就这样走了。
  直觉告诉我她要去干什么,我忘记了还缠绕在身上的钢琴线使劲挣扎着。
  “佐古小姐!!”
  走出去的她颤了一下。
  乌黑的秀发摇摆着。黑色的眼眸看了看我。确实看到了我。不过已经连她无感情的眼神都不复存在了。
  但是,我确实看到了。月光照照耀下她眼角噙着的泪水。
  “……”
  声音都发不出来。微微开合的嘴唇吐露出的是“永别”的形状。
  “走吧。”
  葛叶冷酷的声音再次命令着她。
  别开玩笑了。
  我灌注浑身的力道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佐古早就已经抽开身,仿佛人偶一样地向前走去了。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受伤了我还得收拾烂摊子。”
  等我反应过来后,葛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和平常一样的脸庞上显露出十分可怕的神情。
  “老师……!她要去……哪里……”
  由于气管被压迫,很难出声。将一只手放在我的头上,再怎么想动我也只能这样呆着。
  “原来如此。从这里将钢琴线穿过去,在从前面绕过去啊。不知不觉就被捆住了吧?真是很聪明的办法呢。”
  “快点,把我放开,……老师!”
  “请你再等一下。在见习以后很想看看实际情况呢。”
  “哪等得了那么多……!赶紧把我放开,求你了。不赶紧追上佐古小姐的话。”
  将我放开,在周围走了一圈的葛叶最后走回了我的面前。我这才意识到他没有戴眼睛这一事实。
  “她可是杀手啊。她自己也这么说了吧。明明知道要被杀还要去追她么。”
  “她要杀我的理由……还不知道呢。”
  “你昨天看到的‘月光与水的净化之舞’是阿鲁卡迪·布鲁卡科夫书中记载的杀人仪式。为了将业火之血洗干净,决不能被人看到。如果万一被人看到的话,就要将目击者杀死然后继续进行仪式。不过要杀死我估计是她上司的命令。”
  “……老师,她到底。”
  葛叶撇了撇嘴。这种笑容,在大学里是绝对不会见到的吧。
  “真是被你吓了一跳呢。是迟钝啊,还是太过于老好人啊……你已经追不上她了。她被施了催眠术。”
  “你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是这句话么。”
  “她的人生在多少年前就应该结束了。被改变命运的人生只会迎来不幸的结果。在多少个选择和救赎面前她选择了这条路。明明可以借助你的手悔过的,但是她却没有抓住机会。”
  “怎么……这样,是因为她是杀手所以被杀了么?那老师你也是杀……!”
  咔沙,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真是太刺耳了。简直将思考阻断。
  “诶,是啊。”
  “……难道老师你要把我也杀死么。”
  葛叶微微睁开眼,笑了笑。
  “杀死吉水君?为什么我会这么做?我不辞辛苦地来帮助你,却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简直是太意外了呢。善后事宜也让我废了不少力气呢。”
  “这跟我没关系。为什么老师会是杀手呢?为什么为了帮我而把她……”
  葛叶突然用认真的表情靠近了我,我立刻闭上了嘴。我动不了,而他可以自由行动,这么对我真是太坏心眼了。
  “原来如此。大致了解钢琴线的构造了。那帮你解开它吧。在那之前我有个请求。请一直看着打火机的火苗。火焰里有什么么。”
  温热的火光靠了过来。刚将视线移动到那里,脑袋里的记忆就仿佛被倒转一般。
  “……这是什么……”
  “为了帮助你忘记讨厌的事。对了对了,告诉你为什么会帮助你的原因吧。你对于我来说可是一个重要的研究对象呢。不仅对于我个人来说能派上用场,而且也不能看着宝贵人才的流失啊对不对。”
  原来是这么回事么。这个意思是说我是人体试验材科么。
  涌上头脑的愤怒一下子退去了。思考中断,意识远去。眼睛睁不开了。
  “当你醒来的时候会忘掉一切。已经过去了。晚安,吉水君。”
  就在我意识迷离前一瞬间的声音,比往常要温柔许多。

  ◇  ◇  ◇

  黎明馆大学医学部校舍一角,我今天也在上着课。
  窗外夏天已经来到。入道云与蓝天。真是和平啊。当然葛叶所说的深奥心理学用语还是记不到心里去。
  “……吉水。这样又会被老师骂哦。”
  “啊啊,嗯……”
  旁边的饴屋一边叹着气,一边开始记笔记。
  能关心我真是太感谢了,不过现在我没心情听讲。
  我总觉得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虽然努力地想记起什么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总觉得那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来的。想到那里总是感觉到心痛和悲哀。仿佛重要的东西从心中被抽走般的丧失感。有点愉悦有点哀愁,还有寂寞。
  手上留下的伤痕也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弄的。恐怕这个伤痕和心中的痛楚有很大联系吧。我咬着牙想再回忆起什么,望着天边的云彩。
  “吉水。吉水。”
  饴屋再次用胳膊戳了戳我。掐着嗓门叫着我。
  我的眼前立刻出现了天敌准教授的身影。
  血液倒流,所有的思考能力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葛叶从银边眼镜框的背后露出了一贯的诡异笑容。
  “你可真是一点都没成长啊。现在又在考虑谁的事了?”
  周围传来了“又开始了啊”的声音和灼热的视线,我不由得低下了头。
  “不……没什么。”
  “饴屋。我劝你还是放弃吉水君比较好。他可是太迟钝了。”
  “什……什么啊,到底在说什么啊老师!”
  饴屋慌张的声音响彻教室。
  紧接着就是笑声。也不知道是谁吹了下口哨,一瞬间教室像过节般炸开了锅。
  “诶~。简直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爱情啊……” …
  打开话匣子的本人却转过身回到了讲台上。虽然笑声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但是旁边还是不是地传来笑声和议论的声音。
  大家的视线真是太灼热了。这也是葛叶的错。下次一定要让他给我土下座道歉。
  “抱歉啊,饴屋。”
  小声道歉后,饴屋默默地摇了摇头。是我多心么,怎么脸有些红呢。也没有回答,肯定是相当的生气吧。虽说是葛叶的错,但我做的也不太对。
  这回我为了不被葛叶注意,将笔记一边打开一边用手摸着胸口。
  这种丧失感是为什么呢。
  话说回来,最近似乎被谁说过“忘掉讨厌的事。”呢。那么,这难道是我讨厌的事么?
  算了就这样吧。既然忘了,就不要费劲去想它了。
  视线向窗外望去。公园的绿色过于鲜艳,直击我的神经。
  已经是夏天了啊。能不能交个女朋友呢。
  心里想着夏天的计划,胸口那种丧失感也渐渐地溶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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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间.Ⅲ-天蝎座的夜/处女座的暗-

  “——按常识来说,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幽灵呢。”
  听到了自己说的话竟然有回音,吉水甲斐被吓得赶紧四处张望。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战前遗留的宅邸附近,路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忽亮忽灭的路灯在地面上映出了两人的轮廓。
  在吉水斜前方走着的葛叶凉准教授似乎很不可思议地歪着头说道。
  “话说回来,在调查这座房子的时候你的脸色看起来相当的不好呢。”
  “……那是因为在刚说过引起惨剧的幽灵的事以后,让我一个人在墙上还有血痕的房间里一个人等着,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恶心吧。”
  “风把电灯给吹到了的时候你也发出了巨大的哀鸣声呢——”
  “那不是风,明明是你故意把它弄到的啊!”
  “诶诶,你不觉得这很不错么?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叫声啊。”
  “你这么夸我我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啊!?”
  自从成为黎明馆大学的学生,半年以来我觉得自己似乎就从来没有“赢过”葛叶。这回也是为了迁就葛叶的研究,陷入了拿着手提灯跑到古宅探险的悲情境地。
  “话说回来为什么老师你的工作竟然是跑到灵异地点去调查啊?老师你的专业可是心理学而不是超心理学啊。”
  “俗话所说的‘心炅体验’的现象中,在心理学观点的验证下。也有能够解释其原理的事例。譬如说像降灵术所引起的附身现象之类的……”
  从葛叶用仿佛讲课一般的口吻讲述着,吉水不由得后悔自己刚才的话。看到他反应的葛叶单眉高挑闭上了嘴巴,用随意的语气继续进行着自己的解说。
  “由于太过于害怕,所以将房间上漏雨留下的痕迹当做血迹,将摇动的窗帘当做幽灵,经常有被试者由于恐怖心理而产生出炅异现象的例子哦。”
  “…………。对不起,能提个问题么?那个所谓的‘被试者’难道指的是我么?”
  “不用说难道两个字指的就是吉水君。”
  吉水自暴自弃般地垂下了肩膀。那时候兴奋地说着有人看到宅邸里传说中幽灵也是为了让自己害怕而编出来的故事么!
  “不过,其实我也不相信什么幽灵或者死后的世界之类的——”
  “在还没有证实它绝对不存在之前,如此的否定可是不科学的态度呢。”
  “诶……老师,难道幽灵什么的不是因为人类的害怕心理而臆造出来的东西么?”
  “那个证实的只是一部分的事实,要是以偏概全的话可是不适用的。在已知科学能证实的范畴外,就不能否认这里存在着由于怨念而滞留的灵体。”
  吉水一边警戒着,一边对着还背对着自己平静说着话的葛叶辩驳道。
  “既然你都说出来了,要想再把我当笑柄或者吓唬我的话可不行了哦?怎么可能上同一个当这么多次啊——”
  突然,刚才还时亮时灭的路灯突然咯的一声暗了下来。周围被黑暗所笼罩,时机太过巧妙,吉水正好僵在了那里还被绊了一跤摔飞了出去。
  就在他从地上爬起身的同时,黑暗中吉水的耳朵里仿佛听到了仿佛钝器击打的声音。
  定睛一看,黑暗里似乎站立着两个人影。
  吉水的前方,仿佛在保护他一样站在前面的高大身影不用说也知道是葛叶,另一方,则是和葛叶对峙的另一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突然,和葛叶对峙的人影动了起来。向着葛叶右面脸颊打过去的拳头被挡开。就在行云流水般防守动作的同时,“敌方”也用凌厉逼人的拳头向这边攻击过来。
  葛叶顺势“掌握”——为了防止敌人的行动而将脚挡在前面。但是“敌方”也迅速地用惯用手防护在面前,用轻快地步子绕开了挡在前面的脚。
  ——拳击么。
  葛叶看透了对方的拳法,嘴里似乎说着麻烦了之类的话。平常格斗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封住敌人的攻击,让其不能行动,但是拳击手很难被捉住,想要逃走的时候又会受到很大的创伤。所以没有傻子会这么做。况且吃到了拳头很有可能一击毙命。
  伴随着拳头的连击,葛叶频频闪避,最后向前蹿了过去。
  葛叶从下方擒获“敌人”左拳的同时,“敌方”紧接着就来了个右上勾拳直指葛叶的下颚。
  两个人的攻击都是差点打到对方,之前一直藏在云后的月亮终于露出了头,小路被月光照亮。
  能将对手的手腕折断而再起不能的骨法达人、能用手将下巴打碎世界级水准的拳击手,两个对战选手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最终停止了战斗。
  “……天野先生?”
  “这不是葛叶老师么。”
  仿佛看准了时机般,路灯再次自己点亮了。
  迷之“敌人”天野隼人将拳头收回,伸展了背部将领带重新系好。
  葛叶听到了对方叫自己,露出了爽朗的笑声挥了挥手。
  “现在就别叫我老师了。在外面见面的时候叫我葛叶就可以了。”
  “那么葛叶,嗯……在这种地方相会真是奇遇啊。”
  “是啊,我刚做完学科调查正耍回去。天野先生才是,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御影……”
  “御影?”
  听到了嘴里吐露出来的话语,吉水赶忙不知所措地看向葛叶,准教授依然一脸稀疏平常的表情,只是用目光注视着天野。
  “没事,只是在夜路上追一个痴汉被他跑了而已。”
  “痴汉啊。话说回来。经常听附近的学生提起呢。”
  “因为这种老旧的小路太多,很好躲藏所以容易逃走吧。”
  不知道天野是没注意到葛叶表情的改变呢,还是注意到了而装作不知道呢,只是皱着眉神经质地将眼镜向上推了推。
  “世界上这种恶人太多了。什么时候才能无忧地过日子啊……”
  “就社会动荡和犯罪率增加来说,有个德国的研究学者以前曾经写过一篇让人回味悠长的论文呢——”
  在深夜的小路上,路灯下,仿佛已经忘了对话前几分钟还纠缠在一起的拳头,吉水抚着疼痛的腰身站起来,用无辜的声音对着寒暄起来的两个人询问道。
  “你们,都什么人啊……”
  “‘只是一个准教授/公司职员罢了,怎么了么?’”
  异口同声的两人说完后相觑一笑,吉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多问什么了——简直不是这个世界所能涉及到的领域啊。
  黑夜中,只剩下月亮和趴在墙头上的猫,看着疲惫不堪的吉水走在仿佛还没聊够的两人后面。三人的背影渐渐地远去。


  飞鸟勇气-巨蟹宫-

  神啊神啊,灵感的大神。请您赶快降临吧。
  我紧闭双限,双手作揖。在黑暗中想象着神社和教会那种神圣的氛围。钟声响起,阳光普照,然后就会有新的点子了,肯定会有的。
  “这些是要钩背景线和清理线稿的。都弄完了说一声。”
  “明白了,火野老师。那我拿走了。”
  “这里和这里,忘了贴网点纸。等贴完了以后再拿过来检查一遍。”
  “对不起,水野老师!”
  比上天的声音更先进入耳朵里的,是让我烦躁的忙碌工作声。
  沉稳平静声音的火野秀明。声音低沉但是却毫不含糊的水野志郎。我——人气漫画家飞鸟勇气的两名得力助手,正在一边给其他助手指示一边进行着自己手头的工作。
  让人烦躁的不仅是他们的声音。脚步声和复印机的声音、翻书的声音、交代任务的声音。截稿前的工作室被紧迫感所充斥。
  我闭着眼睛想象着屋子里的情形。
  坐落在吉祥寺附近的一幢独房,室内相当宽敞。但是和这些不相称的,木地板上净是些从架子上掉下来的资料或者垃圾之类的东西。大家的桌子上也都充斥着画材或者食物的包装。
  由于截稿前的时间极其珍贵,所以大家的东西都胡乱放着。所有的助手们都为了赶在截稿日期前完稿而拼命地画着。
  ——你们问那我的工作是什么?那就是拟定最基本大纲。大纲是漫画最基本的东西,也是画漫画之前必须有的东西。虽然已经完成了,但是最后最后的走向却一直都没能确定,由于这个原因,连草稿都没有完成。
  所以我才一直向神明祈祷。明明已经想了一天了,却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对了。因为困扰所以才没有灵感。
  “降临吧——!!”
  用比周围的杂音还响亮的声音喊道,我高举双手。为了召唤出邪神,我开始向桌子拜拜。
  “要是能给我灵感的话我把灵魂卖给你都没关系!不管是谁都行赶紧给我出现啊!”
  是不是要再披上件黑色斗篷呢。现在穿着的也就是件T恤(上面写着“斗魂”二字)配着短裤,平常工作就是这副装束。或许头上也扎上个带子得了。
  “吵死了,别闹了。要是召唤什么邪神的话那就给我到玄关去。”
  立马就有所反应的水野志郎,用建议的口吻责怪着我。眼睛里潜藏的怒差一点就要爆发出来了。
  “哎呀哎呀,你们两个都镇定点。没有准备可是召唤不出邪神的哦。”
  火野秀明和志郎的性格简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透过眼镜能感受到火野那柔和的视线。虽然这么说,但是要是认出的时候还是十分可怕的。
  两人虽然还像往常一样帮我,但是其实应该也十分疲劳了。
  现在手上有两边的连载。一本是在月刊ラブドガ上面连载的《Sodom与Gomorrah》,它是读者投票中排名第一的作品,有时候彩图还会当封面使用。
  话虽这么说,但是下一期的草稿还没有开始打。
  今天已经是星期四了,截稿是下周一。嗯。仔细想想时间真是紧迫啊。简直是太杯具了。
  “……老师?邪神召唤已经进行完了么。”
  双手在空中定住,直到听到了秀明的声音才缓过神来。
  “要是能继续的话我还是挺想继续的。”
  “等一下候补助手就要来面试了,不管怎样请您先暂停一下。”
  在我个人的公式站上,贴有招募助手的广告。接到应聘邮件是在一周前。邮件里那幅作品的背景虽然完成度不是很高,但是从用笔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才能。
  得到秀明和志郎的认可以后,发出了希望对方来这里面试的邮件。今天就是面试的日子。对呀,完全忘到脑后了。
  “候补的人,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呢。真好啊,才十几岁。既年轻又洋溢着才华和青春的气息……啊,开始失落了。”
  “老师看起来也很像十几岁的人哦。不是也挺合得来的么?‘不惜怎样都想赶紧工作,希望您尽早收下我!’竟然这么说,这年头这么热情的青年可是少见啊。”
  “简直是太麻烦了。这种事情就交给志郎好了。”
  “那么纤细精致的画稿,想必是个十分成熟的孩子吧……邮件的语气却是热血系的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看了一眼秀明拿出来打印之后的背景图。从那笔直的线条可以看出作者稳重而又纤细的性格。
  喜欢成熟而又精细的画风。这位未曾谋面,名叫粂川龙章的少年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确实是,那么激烈的性格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画风和性格不一样也是常有的事吧。要是能把工作做好的话就没有问题了。”
  就在志郎插嘴的同时,玄关的铃声响了起来。钟表的指针正好停在了十五点整的位置。十分准时。
  “来了呢。”
  秀明立刻向玄关走去。其他的助手也都将视线集中在外面。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偶尔有点新面孔也是好事。大家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那就让我看看这个粂川少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这边请。”
  过不久,工作室的门开了。仿佛是要藏在秀明背后的小小身影出现在大家眼前。
  脸上挂着雀斑的童颜。剪得短短的头发竖起来,仿佛不认输的小动物般诉说着他的叛逆精神。
  话说回来,这怎么看也就是中学生吧。
  “代理的孩子?”
  “才不是呢。我就是粂川龙章。”
  我看了看秀明。他用肩膀指了指那边,证明这的确是本人了。
  “看起来像中学生啊……。真的有十八岁?”
  “我都说是了。赶紧面试吧。”
  竟然对着志郎这么没大没小,还真是胆量不小呢。
  对这种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做出这种感想,眼看秀明拿了把椅子过来当成是面试的会场。从完全忘了说自己名字的自我介绍开始的面试。
  “那么,请把之前要求的作品拿出来。”
  龙章沉默地将茶色信封交给了秀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手有点颤抖。
  首先是人物画。接着是多幅背景和车辆还有电视、观赏植物之类的静物画。很容易就能看出哪些是经常画的哪些是不拿手的,给人一种经验不足的感觉。但是——
  “嗯……也就那么回事啊。”
  绷着脸的志郎看着一幅表现街道景象的背景画。除了画面上的人物以外,画面由让人惊异的一条条细线组成。不仅画得十分认真,线条也十分工整。
  虽然自己不拿手的部分画得不是很好,但是却完全没有应付了事的痕迹。光看着点就能让人对他抱有十分的好感。
  “竟然说就那样。这个车,我觉得比水野画的还好哦。”
  “不能就这种局部的事情说。人物画的表情和姿势之类的还差得远呢。”
  “每个人都各有所长没办法嘛。再说还年轻,最重要的是找到手感。”
  看着拿过来的稿件。三人不知不觉就开始了激烈的讨论。看了这幅景象,龙章呆愣了一段时间。
  “……喂!怎么回事啊,赶紧说结果吧!到底成还是不成啊!?”
  我们三人同时看向了龙章。
  “……什、什么啊。”
  “你真的有十八岁么。”
  “真烦人啊大叔。不问年龄不是你应聘启示上写的么。”
  相比你的画工还是这张嘴更容易让人记住呢。
  志郎说的也是人之常情。确实龙章那张幼稚的面庞怎么看也不像到了十八岁的。要说是谎报年龄才更为可信吧。
  就这么想当我的助手么?亦或者有其他的目的?难道不是有什么巨大的阴谋么?嗯?
  抱歉。说实话,我开始激动起来了。
  “好,录用你了!!”
  “啥啊?喂,勇气!你也好好考虑下再说啊。难道真的要雇用这个小鬼头么?”
  “我好好考虑过了啊。技术没有问题,人手也正好不足嘛。从今天开始就工作了哦。”
  “诶!?今天开始么?”
  龙章突然变得犹豫了起来。我的脸上却笑得更加灿烂,继续补充道。
  “你的邮件里不是写了想尽快工作么。虽然很唐突但没什么问题吧?”
  “不、没……那个……”
  “看邮件口气还不小,到了该动手的时候害怕啦。”
  志郎偏激的口气激得龙章浓眉上挑。
  “做就做!谁怕谁呀!”
  “嗯,很好地回答。那么就拜托你了。听从这些前辈的指示就可以了。”
  虽然我很想亲自指导他,但要是这么说的话志郎肯定又要生气了。虽然不能自己教有点无聊,在旁边看着也挺不错的吧。
  把没有人用的桌子搬过来,放上蘸水笔和墨水,一个工作台就这样诞生了。龙章依然十分紧张地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那么,麻烦你给这块填色。”
  秀明把已经钩完线稿的一枚原稿放在了桌子上。
  龙章只是盯着稿子一动不动。然后说出了让大家全都大跌眼球的话。
  “填色是什么?”
  室内的气氛顿时改变了。大家的眼球都集中在了这个显眼的小毛头身上。
  “……填色,难道你不知道么?”
  “在这些指定的地方用墨把它涂黑。请不要涂到外面去哦。”
  动作停留了大概有一秒半左右,志郎和秀明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看来刚才的话对他们的冲击相当之大。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了。画漫画的人怎么可能连填色都不知道呢。
  “我、这种事我知道了啦。这点小事!”
  龙章拿起了笔,用墨汁开始涂了起来。眼看着笔尖就往原稿上送。
  “等下……!难道你准备就这么直接在原稿上画么,怎么着也要先复印一份吧!”
  “我知道啊!老鸡婆似的烦死了,旁边的人老这么说话会让人分心的。”
  秀明,噎住了。
  该怎么说呢。实在是太逗了。虽然很对不住秀明和志郎,但是实在是太逗了。我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样子吧,应该没有。
  “……这家伙真的没有问题么……”
  估计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  ◇  ◇

  多亏了秀明的耐心指导,之后工作室回归了沉静。于是我也得赶紧想之后的大纲了。
  但是我相信。之后肯定还得发生什么。
  “……喂!你干嘛呢!”
  果然吧。
  志郎在龙章的背后拿起了原稿手颤抖着。我稍微移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从志郎的背后偷偷瞄了一眼原稿。
  嗯。太牛了。不光是涂了出去,想清理外面线条的时候还拿橡皮涂得脏兮兮的。真是太先进了。
  “才、才不是呢。这还没……”
  咔沙。
  龙章伸上去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玻璃瓶,把墨汁整瓶掀翻。似乎盖子还没有盖好,整瓶墨汁就这样倾倒在了桌子上。
  “呜哇,坏了!毛巾毛巾。”
  “等下,起码也先把瓶子给扶起来吧!还往外流呢!”
  “把地板上的书拿走!要流过去了!”
  我也有点需要反省了。
  这简直是大惨剧啊。因为觉得好玩而雇用了龙章,反而给大家带来这么多麻烦是我的不对。
  拿着原稿颤抖的志郎,脑袋里紧绷的弦终于撑不住了。
  “……不能忍了,给我滚!”
  “什么啊,就这么点小失败。我还不干了呢。”
  “吵死了!赶紧给我消失!”
  “什么啊,很牛的样子!你一个助手才没资格解雇我呢!”
  秀明插入了唇枪舌剑两人的中间。
  “哎呀哎呀,你们俩。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要不要冷静一下呢?
  ……粂川君,赶紧去旁边的超市给大家买点喝的东西吧。买什么都行。”
  把钱包塞到龙章手里后,他终于不说话了。咕噜咕噜地点着头。怎么看也不像十八岁人干的事。看着他咬矛切齿的样子,估计也就是中学生。
  看着龙章灰溜溜地走了出去,清扫完毕的工作室也变得消爽了许多。
  “那家伙怎么回事啊。只会给人找麻烦……”
  眉头紧锁,仿佛从心底劳累得不行的志郎叹了口气。周围的人也都跟他一个反应。
  “完全想象不出来他是画那个稿子的人。水野看到过他工作时候的样子么?”
  “不,基本上没有。要去卫生间的时候偶然看见过原稿。……真是的。”
  “是啊……没有注意真是太抱歉了,老师。我应该再注意一点的。”
  我摇了摇头。秀明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了看。
  “似乎没有生气呢。”
  “嗯。因为,那孩子绝对没有画过漫画啊。既没有拿过笔,手上也没有墨迹。但是为什么又特地拿着画到这来应聘呢?真是引人遐想啊!绝对是个好点子!”
  “你真是……”
  志郎完全不管头发乱不乱地乱抓一通。秀明也满脸困惑地问。
  “那么老师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他肯定不能算是个战力了。”
  “能不能再看看他之后会怎么做呢?要是把他赶回去的话之后也大有机会吧。”
  我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已经燃起来的好奇心实在是无法熄灭。
  因为知道我的心态,秀明和志郎一同叹了口气。
  “赶紧干活吧。交稿日期不等人啊。”
  “嗯!加油了!”
  结果我找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观察对象。

  ◇  ◇  ◇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不知不觉中黑夜已经来临。
  我停下了手中的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由于有了新鲜事,意外地思如泉涌起来。果然还是转换下心情最重要了。
  “勇气。我先去老去的那家店坐着了啊。”
  “嗯。我等弄完这张也去。”
  志郎和秀明出去吃晚饭了。其他的助手也该回家的回家该吃饭的吃饭,工作室顿时闲散起来。
  留下来的只剩下龙章了。
  龙章还在弄之前的那张原稿。越修正越糟糕,但是他也应该相当累了吧。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开始四处张望。
  白天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张扬自己,自从从便利店回来以后一直很听话。真是太无聊了呢。但是,这绝对也是逢场作戏。绝对有什么阴谋。绝对的。
  我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认真地整理着原稿。
  这种寂静持续了大概有五分钟吧,龙章动了起来。
  要装作没注意到真是挺困难的呢。被人家从背后一直看着也不是好滋味,最终我由于背后的气息而站了起来。
  “……喂。来这边。”
  努力地用最低沉的声音说着这话。我抑制住内心的狂喜。装出正经的表情看向对方。
  “怎么了?”
  两手紧握美工刀的龙章直直地盯看我。
  沾满墨汁的手在不断地颤抖着。表情十分不自然,脸色也开始发青。紧皱的眉间也是为了装出吓人的样子吧。
  “听好了,要是想要命的话就乖乖地听话!”
  还咬牙切齿的。
  已经不行了。没法忍了。由于觉得太搞笑了,我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么奇怪的!!你不觉得害怕么!”
  “不。嗯。抱歉抱歉。真的好可怕。你的目的是什么?要钱么?”
  “钱什么的无所谓!我要绑架你!跟我来!”
  “绑架?真的么!?”
  太棒了!我竟然被绑架了。

  ◇  ◇  ◇

  到了吃饭的时候,美食街上挤满了行人。乘着人流,火野秀明和水野志郎向世车站的方向走去。
  人流涌动让人觉得燥热不堪。从空调房里出来没走几步就有一种汗如雨下的感觉。即使太阳落山了,白天的余热仍盘旋在地面上空迟迟不退。
  “那个少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到这来的呢。”
  火野自言自语似的话,被旁边游戏中心喧闹的声音淹没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算是勇气的粉丝吧?想做名人的助手可能。”
  “虽然这么说也对啦。不知道水野感觉到了没有?那孩子经常露出十分纠结的表情呢。”
  “啊啊,看是看到了……”
  从大路上转了个弯,两人在一家十分古老的小店前停住了。
  “夏目”是一家快餐店,静静地矗立在离吉祥寺站不远处。由于店面并不十分整洁美观,所以来的人不是很多,但是吃了一次后便成为回头客的人却非常多,也是美食地图上所说的那种深巷名店了。
  火野他们也是这家店的常客。白天和晚上的价格一样,食物搭配也十分丰富,如果想不好吃什么的话首先就会来这里。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还是个孩子。那种年纪还处在青春期的孩子情绪波动比较大,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也说不定啊。我觉得还是赶紧找他的家长把他带回去比较好。”
  听着水野的话,秀明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但是老师却很乐在其中的样子呢。”
  “说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呢还是找到了新的观察对象昵。不管怎么说心情好了以后连工作都有动力了呢。”
  一边进行着对话,两人一边翻着“夏目”的某单。
  从入口处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代金券以后,两人开始找座位。即使是工作的日子,店里依然是熙熙攘攘。
  “没有地方啊……”
  “反正是快餐店,再等一下吧。等老师来的时候大概就会有空位了吧。”
  就在从店里往门外走的时候,从旁边传来了声音。
  “如果方便的话,你们可以坐在这里。我马上就要吃完了。”
  看起来落落大方的青年,指了指自己旁边空着的座位。似乎觉得自己一个人坐在四人座位的餐桌上有些不合适,向他们搭话。
  “啊啊……没关系。谢谢您了,待会还要来一个人呢。”
  相对于火野的客气,青年再次开口说道。
  “那么就更要让给你们了。在这里等座位不是一下就能等到的,并且别人也经常让座给我。”
  结果两人盛情难却还是坐了下来。坐在旁边的青年,流露出十分平静的气息。穿着麻质外套配白色裤子,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高雅感。
  不仅是这种清爽的打扮。连吃着鲭鱼味噌汤的姿势都优雅得让人吃惊。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美妙的感觉,不禁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请问您经常来这里么?”
  青年微微一笑回答了火野的问话。
  “每次办事来这附近的时候肯定会进来的。其实我也是这个行业的,每次来都会被这里的味道所感动。”
  “唔。原来是同行啊,那么也是做快餐业么。”
  “就是这样。也请您务必进来坐坐。我经营的是在西麻布名叫‘白神’的一家店。”
  “难道是比这个鲭鱼汤更好吃的么?那还真想去试试呢。”
  “这也是要试了才知道吧。”
  火野原本只是开玩笑,但是青年听了以后似乎觉得很有趣似的眯起眼睛笑了笑。
  说着说着,火野和水野要的莱上来了。感觉到聊了很久的白神彰站了起来。
  “说了这么多真是十分抱歉。跟您一起的那位似乎还没有来,请几位待会慢慢吃。”
  对着水野和火野恭敬地一礼,弄得他们俩也赶紧向对方回礼。
  “不不,我们才是托您照顾。”
  “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务必来敝店试吃。那请慢用。”
  目送着白神回去后,两人拿起了筷子。从进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
  “……喂,勇气这家伙真慢啊。”
  “水野君也这么想么。把笔弄干净,再出来的话也……要是不来的话,就买点夜宵回去好了。”
  把眼前的饭打扫干静后,火野和水野心中的不安油然而生。

  ◇  ◇  ◇

  车的引擎十分地安静。不仅车身十分平稳,连拐弯的时候也不会晃来晃去。虽然可能是开车人技术十分娴熟,但车的性能肯定也不在话下。
  按说要是绑架的话都会把人塞进后备箱或者关在哪吧?像这样坐在车的后排一边欣赏着东京美丽的夜景一边被绑架的我真是太幸运了。
  “我说,我不会逃的可以请你把这个解开么。起码让我的手放在身体前头更好。”
  要说不舒服的话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两手被不知道是毛巾还是布的东西绑在了身后,这样一来想动的话就太难了。虽然不是很痛吧。
  “吵死了!给我住嘴。”
  制图用的小刀还抵着我。被车窗外的光线照耀。更加凸显了龙章此时的面容。
  坐在驾驶席上的是看起来是个上年纪的人。穿着燕尾服戴着白色手套,头发黑白混杂,不管怎么看都是在大宅邸里工作的管家。
  不管我和龙章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只是默默地开着车,看起来他似乎比龙章要镇定许多。
  坐在车后座的只有我和龙章。大得要命的豪华客车开出了东京,看起来还在继续向北驶去。
  “那个,现在向哪开呢?”
  “我不是说了让你闭嘴么!……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啊?难道你脑子有毛病么。”
  “因为我觉得太好玩了嘛。这还是我第一次被绑架呢。”
  似乎我激动的心情传达给他了一些。龙章紧锁的眉头稍稍舒缓,一脸诧异地望着我。
  “你知道绑架是什么意思么!?可能会被杀哦!”
  “你会杀我么?”
  “你要是乖乖听话的话就能活着回去。你要是想耍花样逃跑的话……就杀死你!”
  “嗯嗯。明白了!那我会乖乖的!所以赶紧给我解开吧。”
  “你在听我说话么!?”
  即使察觉到了我们两个在争吵,驾驶席上的老爷爷依然一言不发。透过后视镜的反射四目相对,他也只是温柔地眯眼微笑。
  这也是我没有一点危机感的理由。相比起诱拐来说我觉得这倒像是过家家的游戏。
  “那个,司机先生。我们这是向哪里去呢?”
  “十分抱歉,我无法回答。”
  平和的口气中完全感觉不到敌意
  “喂,不是说要乖乖听话的么!要是把这个刺下去的话,可就够你疼的了哦!说不定真把你弄死呢i”
  “是是。我会当个好孩子的。”
  为了不让龙章的心情恶化,暂时陷入了沉默。
  就这样我乘着豪华客车,经过了两个小时在高速公路上的旅程。车还在向着好似高原的场所前进。
  由于是夜里所以周围一片黑暗,但是透过雾灯的照射能看清前面写着“轻井沢”的字样。连气温也下降了几度,从车行驶的距离来看,似乎到了长野县境内。
  车子停下了。司机从车上下来,向外走去。
  “哇啊,好大的房子啊。”
  眼前的巨大白色西洋建筑被树木所环绕。
  背后的庭院,由于太黑而不知通向哪里。虽然中间似乎有过开门的声音,但是又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赶紧过来这边!”
  在看着车驶回车库之后,我便被领进了这栋建筑物质中。
  “哇啊,真棒!”
  就在进去的一瞬间,我发出了由衷的感叹。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砖、透射着柔和橘色光芒的大吊灯。里面比想象的还要大,并且从周围传来阵阵花香。
  简直是从电视上或电影院里才能看到的大房子啊。
  “这里是谁的别墅呢?难道是你的家么?”
  “让你安静点。别说话往前走。……上到三层去。”
  后面传来龙章贴近的声音。
  这里或许还有别人。要不然没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吧。
  我一边被美工刀指着,一边上楼。虽然穿的是牛筋底的鞋子,但是还是会稍稍发出响动。
  “在前头向右转,转过去了进到右边的屋子里去。”
  作为一个家来说走廊实在是太长了,我好不容易走到了那间屋子停了下来。按着扶手打开门后,顺手便把灯打开了。
  这里也很宽敞呢。大个的桌子和靠墙的书架。摆满了闲置的画架子和石膏像,给人一种艺术的气息。
  走近了木质的桌子。在宽敞的桌面一角放置着整齐摆放好的画材和各种道具。笔杆、剪刀、小道、墨水、三角尺。嗯?怎么看都是经常用的东西啊。
  话说回来,这间屋子里还飘散着熟悉的墨水的味道。
  从桌子面对的窗户向外看去,夜空的剪影从树荫里透过来。或许是为了防止光线刺眼才种了这么高的树木吧。
  “真是安静的环境啊。要是能在这画漫画的话,真是太好了呢。”
  这个屋子的主人似乎也有画漫画呢。
  转过头去,就看见龙章把门锁了起来。手里拿着美工刀,向这边走来。
  “是不是也该告诉我把我绑架到这里来的理由了呢。”
  “……你在这里把最终回给画完。”
  听了这个唐突的命令,我不解地歪着头看了看他。
  “最终回?什么最终回?”
  “《Sodom与Gomorrah》的。”
  “哈?那可是还在连载中呢,我可没有要把它完结了的意思呢。”
  “我哪有心思等那么长时间啊!赶紧把《Sodom与Gomorrah》的最终回给我画了,要么不放你走!!”
  “就算你这么说,被也没有想最终回到底什么剧情啊。”
  这说的确实是实话。虽然要是使劲想想也能编出剧情画了最终回,但是突然就到结局了实在是让人费解。更何况这也是对漫画作品的亵渎。
  “怎么样都行啦!你的粉丝看了都会感激涕零的!”
  “那可不行。即使我想画我自己一个人也画不来啊。背景和涂黑谁管啊。”
  就为了让一个漫画家画最终回而把人绑架了?这种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
  “喂,要么不要告诉别人,把志郎和秀明也叫过来怎么样?要是有助手在的话或许还行。”
  “那么可怕的大人,还要一下绑架俩你开玩笑啊!”
  “……我也是大人啊。那就没有办法了。放弃吧。”
  “你说什么!你要是不听话杀了你哦!”
  “就算你这么说做不来就是做不来!!”
  我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喊道。
  龙章赶紧望了望四周,小声命令道。
  “给我安静点!”
  “那你把这个解开。手腕疼。这样的话也没法拿笔。”
  表情回复平静后,龙章将捆住我手的布解开。
  “要是找助手的话我给你当。所以赶紧画。”
  “诶?你么?”
  “是啊。所以别抱怨了。今天一天习惯了,所以要是当助手的话没什么问题。”
  这句话还真想让火野秀明和水野志郎听听呢。会是什么表情呢~。
  “是哎。正好想放天假整理下思路,这或许是个好机会呢……”
  “不许休息!听好了,好好给我画最终回。要是画不出来就杀了你。”
  在他尽全力装出可怕的面孔压低声音向这边靠近的时候,清脆的铃声在耳边响起。龙童警惕地收起了美工刀。
  “……听好。总之你赶紧画完最终回。懂了么!”
  身影从开的门中穿过,关上。响起了用钥匙关门的干涩声音,我一个人被关在了这个大房间里。
  “……唔嗯……怎么办才好呢。”
  我一边揉着麻麻的手腕,一边打了一个大哈欠。先想想最好玩的方法吧。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现在要干的是?
  我静静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显示着新到短信数目的手机。显示的姓名是火野秀明。一个短信接着一个电话。
  “对不起了志郎。请原谅我的任性吧。”
  我一边做着忏悔的姿势,一边关上了手机的电源。
  虽然能马上回去,但是到明天中午为止,也能休息一阵了。希望这个绑架闹剧能让我演得更久一点。

  ◇  ◇  ◇

  “还联系不上么?”
  工作室里只有水野和火野二人的身影。
  天已经黑了,但是飞鸟还没出现。并且还联系不上他,让两人更加担心。
  “……刚打过去电源就被按了。估计是老师自己把电话关了。”
  拿着电话,火野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家伙想逃么?”
  “和粂川一起走了的话,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吧。”
  “估计也就是看见好玩的事跟过去了吧?像那种把勇气给强迫带过去的事简直是天方夜谭吧。”
  “就是说啊。但是我觉得老师自己也十分消楚明天就是截稿日期了吧。”
  看着火野,水野不知叹了多少次气。看了看飞鸟那散落着无数张未完成原稿的桌子。
  火野十分明白,水野在担心原稿的同时,也在担忧着飞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要是老师的话就没有问题的,水野君。”
  “说的也是啊。那家伙简直是杀也杀不死的小强啊。……话说他虽然平常那样,但其实还是很有责任感呢。明天早上肯定会回来的……希望如此吧。”
  “肯定会回来的。话说回来我们也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吧。”
  水野微微笑了笑,走向了自己的桌子。没有飞鸟在的工作室变得寂静起来。

  ◇  ◇  ◇

  听到旁边房间里面有动静是在自己独处之后的五分钟左右。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跟前,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着对面的动静。
  一个是龙章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似乎是一个气若游丝的少年的声音。轻声细语地在说着什么。
  “……嗯?”
  走近离得最近的窗户,确认了一下那里的状况。用上等的材料制作的门框,没有钥匙的话就打不开。
  我小心翼翼地用手刀在钥匙栓的部位击打一下。随着吧唧的轻微响声,门被打开了。接着就好办了。
  “抱歉。我没有恶意的。”
  将窗户打开,外面是露台。往外面走,观察着周围的悄况。虽然露台是连着的,但是每间房间都是独立式的。每根栏杆上都雕刻着精细的纹样。虽然是起着装饰作用,但是摸上去还是十分结实的。
  好,决定了。被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抓住了三层的地方想要越过去。
  握紧后开始向前行进。不管是谁看了都会发出悲鸣吧,但是我倒觉得意外的简单。
  其实我的腕力非常强。而且不是微微超出常人,而是出类拔萃。相当。特别。绝对的。也就是说不用脚走路也是小儿科啦。虽然没有测过握力吧。
  “……嘿咻。”
  成功。平安无事跨到隔壁的我赶紧俯下身。
  在听了了一会里面悄况后,我慢慢地向里面望去。真是太幸运了,为了换空气开了一条小缝。
  被灯光染成橘黄色的室内,坐着龙章和刚才那个不简单的管家先生。旁边还躺着一个打着点滴的少年。
  “……真的么?”
  躺在床上的少年狐疑地问。不仅是外表君上去十分纤细,连声音也是如此。是不是在休养中啊。平静且安稳,和龙章比起来真是成熟多了。
  “没问题的!我拜托认识的人给你拿到了最终回来看。如果跟老师说了理由的话,肯定会同意拿给你看的。”
  “真是不敢相信啊。因为,是那个‘飞鸟勇气’啊……?”
  突然提到我的名字真是吓了一跳。难道是在说我的事么?
  “我听他本人说了,没问题的。是吧,平泉!”
  “是的,确实是这样的。龙章大人十分努力地说服了飞鸟老师。”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深深地鞠了一躬。似乎平泉是他的名字呢。
  话说回来,总觉得龙章那根本不能算是说服而是胁迫吧。
  “要是平泉都这么说的话,那就是真的了吧……。但是,《Sodom与Gomorrah》……为什么完结了呢。明明那么有趣的说。”
  “因为最近没什么人气了。”
  “但是前几期还登上了杂志封面,最近刚进入了新的阶段。”
  “那些的反响都不怎么好。由于新剧情导致人气下降。”
  人气可没下降啊。不过画画的人倒确实是没什么新点子创意桔竭了呢。真是的啊。
  我一边忍住笑意,将身子压得更低,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谈话。
  床上的少年似乎很喜欢看《Sodom与Gomorrah》呢。还能将每期连载的内容说的那么详细入味。作为反驳龙章的话真是再好不过了。
  总而言之,就是我的漫画很有趣。比这更让我高兴的是,有说我漫画有趣的读者在。
  所以我对躺在床上的少年一开始就抱有了善意。
  “……总、总之啦!《Sodom与Gomorrah》下一次就是最终回了。这可是大河你说想看才有的最终回哦,你之前不是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Sodem与Gomorrah》最终回的么。”
  “嗯。我想活到能看到最终回的那一天。”
  “傻瓜,别放弃啊!马上就能看到了!?听好了,再坚持几天,就能看到了!”
  “龙章……。谢谢你。我真的太高兴了。”
  原来如此。为了得病的大河,龙章才非要让我画完《Sodom与Gomorrah》不可。
  我为这个偶然中命运的相会感到十分震惊。不,在这种情况下,说它是必然或许更为恰当。我比他本人更清楚他自己的处境,估计能帮他一把。如果能和我预想的一样进行的话。
  掌握了大致情况后,我回到了之前的屋子。用刚才的手法如法炮制一遍,回到了屋内。
  将屋子的窗户关上,就在坐到椅子上的一瞬间,背后传来了开门声。真是千钧一发啊。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
  “喂。还没开始画最终回么?”
  我转了椅子面向他。
  努力地作出满脸恶相的龙章还在拼命地作出一副绑架犯的架势。虽然他这种行径实在是太乱来了,但是想帮助朋友的这份勇气确实可嘉。真是让人百看不厌啊。
  双手环抱的龙章盯着我看,嘴角由于不安而上挑。不明白对方的意图而害怕,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是一样的吧。
  “什么啊。你有什么意见么!?”
  “口香糖和咖啡。”
  “……哈?”
  “今天就不抽烟了,你先去把这两样买回来,待会会给你钱的。附近总是会有超市的吧?”
  “为什么是口香糖和咖啡啊。”
  我等不及最后还是站起来了。
  “要是睡了的话不就没法画了么!不是要画《Sodom与Gomorrah》么!?”
  “诶?你、你要画了么?”
  “今天晚上画完。再拿套桌椅来!懂了没!?”
  “是、是!”
  在呆立了一会之后,龙章飞也似地跑走了。
  嗯嗯、真是太单纯了。真好玩啊。
  “啊。忘了锁门了啊。”
  这样我要是逃走了的话怎么办啊。
  我一边笑出声一边开始了手头的工作。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那么,就从大纲入手吧。”
  就在我要把椅子转回去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虽然一瞬间觉得是龙章回来了,但是其实不是。”
  “失礼了。想和您说几句话,不知您方便么。”
  和龙章相比,处世态度简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啊。穿着燕尾服体型标准的中年管家十分到位地绐我行了一扎。
  “听说您是有名的漫画家。这么忙的时候打搅您真是太抱歉了。我能理解您的不快。等事情完了之后我会亲自把您送回去,并且负起责任的。能不能请您听听龙章少爷的话呢。”
  似乎是看龙章出去了才进来的吧。平静的表情和语气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个人并不是在陪孩子做游戏,而是真心想去帮助他。
  “我不会加害于您,并且尽量让您过得自由舒适。等这一切完了以后……我会亲自去警察那里承认绑架您的事情的。如果能让您满意,不管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所以,请您……”
  “请抬起头来。要是这样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管家先生对这里的事很了解吧?能不能请你说明一下呢。这幢宅子的事情、龙章、还有旁边屋子里那个男孩的可事情全都告诉我。”
  管家那混着白丝的眉毛动了动。似乎对于我知道旁边房间里那个少年的事情感到很惊讶。
  “……这个别墅,还有这附近临近的土地都是伊垣家的独子,伊垣大河大人的宅邸。”
  拥有这种规模宅子的话,伊垣家看来相当有钱呢。可能是比这拥有更多土地的地主。
  “在旁边屋子里静养的就是大河大人。由于双亲都去世了,所以这幢宅子都是少爷的。龙章少爷是大河大人的挚交,也住在这咐近。由于是单亲家庭,在母亲工作的时候,他经常来这里和大河大人一起玩。”
  “能不能也听听管家先生的自我介绍呢?”
  “真是对不起现在才说。我叫平泉毅。在大河少爷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这里的管家了。”
  这下子出场人物背景就都清晰了。我一边在脑海里描绘若人物关系图,一边开口问道。
  “为什么要让我话最终回呢?”
  管家的脸由于悲痛而扭曲了。
  “大河大人在一年前由于特发性扩张性心肌炎而被推入了危重病房。医生说他已经坚持不到一个月了……现在病情也是时好时坏。现在能让少爷高兴起来的只有《Sodom与Gomorrah》了。
  有一次,在大河大人和龙章少爷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要是看了《Sodom与Gomorrah》的最后一话的话,就能死而暝目了’。听到这句话的龙章少爷就想到了把您绑架过来让您画最终话的计划。
  一开始还觉得这是胡闹……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龙章少爷关心大河大人的表现。或许比我更担心少爷。如果是为了大河大人的话,不管能做什么我都会做的。因为这样,我才会帮龙章少爷的忙……不,是我决定要绑架您来的。”
  看着我说话的管家先生,再次深深地低下了头。窝在椅子里的我也立马端正了姿势。
  “由于我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太抱歉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这个绑架计划是管家先生想的?”
  “不,计划是龙章少爷想出来的。本来想阻止他,但少爷非要一个人去您那里……”
  “龙章去面试的时候拿的画稿,你知道是谁画的吧。”
  “啊啊,那个是……”
  认真并且严肃的表情稍稍缓和,渐渐变为了温柔的表情。
  “那是大河大人画的。大河大人从小就喜欢画画,经常握着画笔。说实话当初还十分担心是不是能让老师您看上眼呢。”
  “嗯。要是那个年纪的孩子画的画,已经相当不错了。论画画才能的话,以后他绝对不会输给一流的专业漫画家的。”
  其实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并且画那张画的也没想到竟然会是那么小的孩子。要是让秀明他们知道了肯定也会吓一跳吧。肯定想要这个战力的。
  “是么……那太好了。”
  “要是大河去世了的话,财产是不是就要由大河君的亲戚继承了呢?虽然在这里对疗养很有好处,但是是不是还是去大城市里的医院看病会比较好呢。”
  “伊垣家有一个常驻医生,相信他有着不输给大医院主治医师的实力。疗养费也没有问题。因为双亲的遗产都由大河大人一个人继承。”
  “那么说的话肯定、嗯……普通未成年人的话,都会指定一个监护人的吧?”
  “是的但……”
  眉梢越来越耷拉了。这个人简直变成了囧字脸。
  “虽然对刚见面的人说有点失礼。但是亲戚里有很多人是冲着巨额遗产来的而产生了混乱……说到谁来监护大河少爷的时候,大家都一拥而上。大河对这些事情感到了疲倦,只是一心投入到绘画中去。能够让他笑起来的就只有龙章少爷和我了。
  即使这样大河大人还是过得十分幸福,但自从得病以后能用来画画的时间就变得越来越少……方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您伏案的样子,就想起了健康时候的大河大人。已经做好觉悟的大河大人真是太可怜了……”
  从口袋里拿出白色的手绢,开始擦拭眼角的泪水。
  “让您看到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太对不起了。……我会支付相应的礼金的。即使就画两、三页也不要紧。请您务必画出最终回。”
  又问了一次。我扶了扶眼镜,坚定地看向管家先生。
  “要是按现在的进度来看的话,必须在明天中午之前画完。那之前至少画完二十八页。我会让他有个结局的。”
  “真的么。谢谢您……!”
  “但是!我有个条件。能不能让大河来当我的助手呢。起码我也是个职业漫画家,干什么都想做到最好。虽然我也想让我那两个助手来,但是看情况还是不要把他们也卷进来为妙。这样的话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吧?”
  我在他面前做了一的手势,管家似乎有点困扰地低下了头。
  “但是……大河大人离不开点滴啊,不能离开床。”
  “让他起来就行了吧?那就拔了点滴,让他到这来。插着点滴管的话会碍事的。”
  “那么,预定明天下午来的医生,让他一早来吧。想请他看看情况……”
  “那就来不及了。今天到明天下午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不接受这个条件的话我不会画的。”
  管家的表情还是那么的纠结。肯定在想我是个过分的人吧。
  但是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问问。
  “你想怎么办?”
  进一步地问他,管家先生已经不再犹豫了。微微地点了点头,把头抬了起来。
  “我明白了。现在拔了点滴也不会让他的命再少多少了。就像老师说的一样,我会负起这个责任的。大河大人能够帮助老师的话肯定也很高兴……飞鸟老师,真是太谢谢您了。我这就去叫大河大人。”
  “我也去。”
  从近处看从犄子上站起来的管家先生,也只是个比我高一点,很普通的伯伯啊。
  这个人有信赖与尊敬的价值。为了主人的幸福,竟然能使用犯罪手段。在日本简直是弥足珍贵啊。
  “……大河大人也会有很好的回忆吧。真是谢谢您了。”
  到了旁边屋子门前的时候,他这么自言自语着。
  虽然很想说什么,但是在说之前就推门进去了。夜已经很深了,大河还在床上读着书。
  “怎么了,平泉……。还有,这个人是……”
  “我把飞鸟勇气老师请来了。”
  大河的眼睛瞪得滚圆。呼吸都要停止了似的。
  “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龙章少爷把老师带来的。并且,有件事情要求大河大人。”
  “我?”
  我在管家先生说话之前向前迈了一步。
  “你好。实际上我要画《Sodom与Gomorrah》的最终回,能不能请你也来帮忙呢?”
  “……真,真的么?”
  “我是飞鸟勇气啊。要是怀疑的话要不要给你签个名看看?”
  大河的跟里泛起了光芒。纤细的肩膀,苍白的肌肤都让人感到十分心疼。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应该像龙章那样活蹦乱跳的才对呀。
  “那个,我,我是飞鸟勇气老师的忠实读者。真对不起竟然这样子见您。那个、那个、能见到您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昵。要是能和你一起工作的话就更高兴了呢。”
  “像我这样……也可以么?”
  “我需要你的力量啊。”
  我向大河眨了下眼,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连门都没敲就横冲直撞进来。
  “我回来了!喂,这是怎么回事?……呃,这是干嘛呢……?”
  还提着手里的塑料袋。龙章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现在的状况是。画《Sodom与Gomorrah》线稿的是我。画背景和效果线的是大河。描框线和贴网点还有稿件修正等其他小问题都交给了管家先生。基本上就是一条龙的工作流程。
  再有就是大河还穿着睡衣并且拔了点滴管。龙章吃惊也是没有办法的吧。
  “喂大河!你不好好睡觉怎么行啊!?”
  我冲着对大河责问的龙章说道。
  “是我要求他帮忙的。你拿过来的那幅画,是他画的吧?”
  “是、是啊……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病号啊!”
  之前低头看着原稿的大河抬起了头。
  “没关系的,龙章。是我想帮忙才来的。我现在特别高兴呢。这可是真正的飞鸟勇气的画稿呢。我连做梦都没想到能和他一起工作啊。”
  说着这些话的大河,脸上的气色已经比在床上时好了很多。龙章收敛了怒气,很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很多时候身体状况会跟着心情上下起伏的。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向龙章招手。
  “龙章也赶快过来帮忙吧。明天中午就要截稿了。必须要把所有稿子画完,拿到出版社去。”
  “出版社?什么东西?”
  “你给我昕好了啊?我跟火野秀明和水野志郎说,我因为食物中毒被你带到这里。还说有好助手和好环境呢。所以你也得来帮忙。”
  说是绑架但也没有用太多强迫的手段。不管是龙章还是管家都没有恶意。他们都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
  这种发展,都是我一手制造的。因为实际上,大家都不是抱有恶意来做这些事的。
  “……啊,嗯、嗯嗯。……好!说的也是啊、我明白了。我也来帮忙吧!”
  现在即使不装出一副绑架犯的样子也没关系了。
  向高兴地屁颠屁颇跑过来的龙章递出了钩好线的稿子。
  “首先填色。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做啊!”
  “哦!”
  就这样漫漫长夜开始了。
  我的集中力也不是盖的。笔在纸上飞舞。在做好大纲之后,就直接在纸上画了起来。并且到现在为止都是一张不废地进行着。
  在描好线以后,就把工作交给了剩下的三人。看起来十分快乐的大河。还有一如既往打着擦边球工作的龙章。
  “……那里刚涂黑要是摸了的话会弄脏的,先画别的吧。”
  “是么。修正也等墨水干了再弄就行了吧。”
  “嗯。没事的时候就看看还有哪里漏涂了就可以了。”
  可能这两个人都没有在一起画过画。
  大河十分高兴地给龙章建议,龙章也意外的就这样接受了。似乎把龙章交给他管来很好呢。
  “飞鸟老师。这张稿子可以复印了么。”
  “啊,嗯。那就拜托了。还有就是这里要速度线,这里要阴影。要是有网点纸的话就用吧。”
  “虽然这里有准备,但是如果您需要手绘的话请容许我接下这个任务。”
  随着管家先生的话,我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那么,就麻烦您手绘了。”
  迷之管家。从刚才开始这个人就是最让我吃惊的一个了。
  开始只是让他试着画了画背景和行人。但没想到水平竟然和志郎还有秀明并驾齐驱。并且对漫画的特殊用语也熟记于心,画的速度也是相当的快。到底是什么人?
  “管家先生以前画过漫画么?”
  “以前曾经画过那么一点。这种东西,即使上了年纪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记住以前的动作呢。”
  “是么。谢谢您了,真是帮了大忙。下次能不能请您再帮忙呢。”
  有一半是实话。因为管家先生不管是什么工作都二话不说接了下来。
  这下秀明和志郎肯定没有什么怨言了吧。
  在这位迷之管家的帮助,还有我这个天才作者的努力下,工作顺利地进行着。
  虽说是熬夜工作,但是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倦容。连生病的大河都容光焕发。
  “要是工作还没来的话,可以小睡一下哦?”
  我一边将原稿交给他,一边嘱咐着。
  “没关系的。我很高兴呢,睡了的话就太浪费时间了。……再说也想知道后续情节。睡不着啊。能看着最新的原稿出炉,真是太棒了。”
  这种感情我也可以理解。不敢想象我的原稿也能让人看得欲罢不能呢。
  对着桌子坐着的背影,的确与我有几分相似。说不定喜欢漫画的人背影也都差不多呢。
  接受着对漫画热情的同时,我返回了我的座位。接下来就是一心工作了。得到了那么多帮助,我也再努力一把吧。

  窗外已经阳光普照,太阳照射进来。早上了。
  画了一晚上身子果然还是僵硬了许多呢。我停了停手头的工作,扭了扭肩膀。
  还剩下五页。把这些画完的话,原稿就完成了。
  刚碰到管家先生给我沏的茶,庭院里就传来了引擎的声音。不知什么人从车上下来了。
  谁来了呢?看了一眼管家以后,只见他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
  开门后听到了上楼脚步声。
  “……请您稍等。先请您……”
  “你在干什么呢!?把生病的孩子弄哪去了!”
  突破了管家先生的防线。
  敌对势力——除了这个想不出她还是什么了,不仅是体型,连长相就不是好人样子的大妈乱入进来。抹得油光锃亮的头发,全身上下还都戴着跟她完全不相称的宝石。致命缺点十分多,简直是要打负分了。
  “大河呀!为什么把点滴管拔了呐!?这样的话病情会恶化的呀!”
  再减一分。别人还在呢就冲着大河嚷嚷,简直是不可理喻。
  “是我让他这样的。怎么了么?”
  把椅子转了过去,我看向了她。我插着手,翘着二郎腿作出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果然。大妈一瞬间露出了悲剧般的表情。
  “谁、你谁呀!随便进别人家!”
  “才不是呢。是大河还有龙章和管家先生拜托我来这里的。”
  “是啊,征子姑姑大人。他是我邀请才来的客人。今天我要把这些工作完成。求你了。”
  大河管她叫姑姑的话,那他就是管家说的那些见钱眼开的亲戚了吧。
  “哼。大河的熟人?……但是还是要躺着啊。这样的话身体会垮掉的哦。”
  “就今天了。再说,今天比平时感觉都好,我想做到最后。”
  “是么……但是,起码要打着点滴啊。这还是很重要的。”
  我看着姑姑和大河的表情,插嘴道。
  “点滴管会影响动作的。”
  “什么啊,你这小子。你连大河的病情都不知道就胡说……我们这里可是有主治医师在呢。能不能请你这个小白不要说话呢。”
  姑姑向斜后方退了退。
  似乎从一开始就站在那,但是完全没注意到。有个穿白衣的大叔仿佛躲在他姑姑身后一样站在那里。
  微驼的后背,面色阴沉。拿着出诊用的包,上下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大河。
  “……今、今天一天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紧的吧?因为有客人……在呢……”
  医生和他姑姑一瞬间眼神的交汇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不行啊,大河君!我也是关心你的身体才这样的啊?不要太任性给别人添麻烦了。连医生也是为了你才大老远跑过来的啊……”
  “我知道了!所以就别说了!”
  尖声的怒吼响彻宅邸。所有人都吓得目瞪口呆。
  “拜托了。今天一天就好。不要妨碍我帮老师画画。”
  明明看起来不是个很热血的孩子,但他心中的魂已经燃烧了起来。我在心中感受到他火热内心的同时,也暗自为他拍手叫好。
  承受了突然间一记重击的姑姑,犹犹豫豫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我、我知道了。只有今天随你去哦。明天还会来的,要尽可能保持安静啊。”
  “我拿了平常吃的药。至少也要把这个吃了,大河君。姑姑很担心你呢,不要再任性了哦。”
  医生从包里拿出了药,直接递给了大河。
  看见它的同时,我用不输大河的声音喊道。
  “别吃!!”
  再次回归了平静。我感受到了来自医生和姑姑那仇恨的视线。
  “你也真是的……明明是昨天刚和大河见面的人,竟然要违抗医生的话?”
  “要是想睡觉的话就不好了。”
  自然并且坚定的声音。将凝结的空气划破的,是大河的声音。
  “……姑姑。拜托了。”
  “没办法了……那只有今天啊。那么,保重。”
  不管是他的姑姑还是医生,都一边盯着我一边转过身去。飞鸟小队成功击退敌军。简直是压倒性的胜利啊。
  门被摔上,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响起引擎声为止,所有人都没有吭声。
  “老师,抱歉……让您看到了这种事。”
  “没关系的,真的一点都没关系。话说回来,我们赶紧继续工作吧!已经没什么时间了。”
  大家点了点头,回归到各自岗位。我也向着自己的桌子走去。
  我绷着脸,感觉到手上灌足了力量。已经被愤怒所支配。简直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就是那家伙。——饶不了你,饶不了你、绝对不能放过你!
  笔杆响起了清脆的悲鸣。愤怒不是撒在笔杆上的,而是那家伙。那家伙、那家伙竟然——

  仿佛是红色雾气一样,被不可思议的气氛所包围的屋子。被称为“红之间”的这里,座落在有着优越地理条件的东京地下。
  话说回来,要说这里是秘宙基地的话还是有点不恰当。在这种有着亮晶晶装饰、还搁着看来似乎价值不菲的花瓶的地方,要是发射出个高达之类的才让人觉得诡异呢吧。
  在去往房间的路上,装饰着很多的假面。那天我挑选了其中一枚紫色蝴蝶状的假面戴在了脸上。
  房间里聚集了十三个人。
  在中央的是一个长着仿佛少女漫画里蹦出来的主角一样脸庞的占卜师。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觉得好漂亮啊。
  “怎么了么,巨蟹。”
  被用暗号叫着的时候,说实话我相当的开心。我在假面下一边笑着,一边回答。
  “不,没什么。”
  没有一点嘈杂之声。就连脚步声都被厚毛毯净化,室内一片寂静。
  沿着墙壁站着,包括我在内十二个戴着假面的男人。
  我们并不知道各自的姓名和背景。但是我却感到了我们之间的连带感,相信他们也会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吧。
  真宫要进行会议,所有人都集合在这里。
  “这回的目标是前畑始。是接受客人的委托,收取金钱杀死目标的内科医生。利用药物进行毒药投放,至今已经杀死数十名患者了。
  现在作为他目标的是一位继承了双亲遗产的少年。由于亲戚看上了巨额的遗产,而要将少年杀死。现在预计少年的性命已经只剩下大概一个月了吧。”
  越听越觉得心中燃起怒气。真想现在就去救那个少年。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真宫委托这件事时,我二话没说就接受了。
  愤怒在我的心中激荡。

  “好,完成了!”
  完成最后一张的时候,我几乎是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扶住了转个不停的椅子以后.我将原稿交给了大河。
  “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帮我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吧。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都问管家先生好了。”
  “诶,要去哪呀?”
  “马上就回来!中午之前就回来了。”
  还有时间。我将黑边眼镜拿下来放在桌子上,对着大河一边挥手一边向外面跑去。

  出租车停在了一幢名叫前畑内科医院的建筑物面前。
  那是间一眼就能尽收眼底的小诊所。外墙还裸露着水泥的这种建筑,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大医院。
  虽然挂着休诊的牌子,但是里面却有人影。
  将门口的锁简单地弄坏,我向内部走去。不发声地悄悄走着,最终停在了一间有人的气息的诊察室前。
  有个激动着的女人和一个男人对话的声音。那种说话的音量,肯定都不知道有人侵入进来了吧。
  “……今天即使不给他投放药物,命运也不会改变了。下个月肯定就会死了。”
  稍稍有些焦躁的男人声音。说了一堆专用语,患者现在是什么状况,还要多久才死,对这些事情进行逐一的说明。
  冗长的说明性话语被女人一口打断。
  “我哪能等那么长时间啊!就不能早点死么!?”
  “为、为了不留下证据只能这样啊。我也不想被抓进去啊。请您安心,接了委托我就一定会做好的……”
  “要是你被抓了的话,我也很难脱身呢。……好吧。我会付你很多钱的,好好给我干啊。”
  女人动了。我悄悄地离开房门,往旁边的角落里滑去。
  门被打开。一个身形巨大的女人的轮廓呈现在眼前。——征子姑姑大人。由于看上了财产,而企图要将自己的外甥杀死。
  这种人肯定会得到相应的报复的。
  看她一摇一晃走回去的背影,我在心中想着。她没有让我亲自动手的价值。有必要的是剩下的这个男人,前畑始。
  我没有敲门,吱扭一声推开了门。
  “哎呀,难道忘了什么东西么……”
  刚转过头来,表情就僵硬了起来。他胆怯的表情,是因为我脸上露骨的愤怒吧。
  “前畑始。……我是来结果你的。”
  “什、你说什么?你到底是谁呀。出、出去!我可要叫警察了!”
  “你才是要被送到警察那吧。但是很抱歉你现在那都不能去了。”
  “什……什么、难道……是患者的家属么?是要为亲人报仇么?我可没做什么坏事啊!”
  一边叫着,一边从白衣口袋里取出折叠小刀。护身用的吧。这种东西,明明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在他挥动小刀之前,我向前一步抓住了他的右手。一边用力一边攥紧他的手腕。响起了枯枝折断的声音,他的手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唔啊啊啊啊啊……!!”
  抓着自己的右手,前畑发出了悲鸣。刀从手中滑落,这下成了完全蜷缩的状态。
  “我的握力十分强哦。……小心点。”
  前畑一边发出哀鸣,一边向着门的方向冲去。
  “开、开不开……!?”
  “我用了点力,把它弄歪了。对不起哦。”
  相比门之前的形状,现在被我拉得更加宽了。只要一点变形,就难以拉开。当然,门把手我也不忘了加工一下。
  “那么,就让惨剧结束吧。就让我用这双手将你的未来抹去吧。”

  ◇  ◇  ◇

  在我安全回到大河的别墅的时候,手表指针正好停在了十二点的位置。
  大家画完了没有啊。其实这是我最担心的。
  将房门缓缓打开,舒缓的两人的身体,趴在了桌子上。大河和龙章。管家先生穿着没有皱褶的燕尾服,优雅地倒着红茶。
  “我回来了。”
  “您回来了。”
  “唔—嗯……哎呀,老师啊。欢迎回来。”
  首先是大河先起身伸了个懒腰。
  “早上好。原稿都弄完了?”
  “完了!请过目!”
  明明刚起来,大河竟然能发出这么洪亮的声音啊。将原稿整理好交给我以后,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但是,老师。我觉得这只是下回的连载啊。”
  “还要继续连载啊。因为这是下回《Sodom与Gomorrah》的稿件啊。”
  就在刚才的话一说出口,本以为已经睡着的龙章一咕噜爬了起来。
  “什么啊!这和开始说的不一样吧,不是说画最终回的么!”
  “是么。我只记得说要画《Sodom与Gomorrah》来的。”
  “你竟然骗我!可恶的家伙!”
  “别闹了!”
  在我高声的怒喝下,龙章的嘴半张着定住了。
  “这样就行了。因为大河不会死的。不会死的话也就没有必要看最终回了。只要作为读者继续看杂志上的连载就可以了。”
  我走向自己的工作台,把放在桌上的眼镜戴上。嗯,果然感觉非同凡响。
  把还在吵闹的龙章交给大河处理,我将视线移到了窗户外面。一望无遗的视野里,映出了一辆似曾相识的车的身影。
  呀,来了啊。真是意外的早呢。
  “飞鸟老师。火野秀明和水野志郎大人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管家先生站在门口呼唤着我。
  “……嗯,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把他们叫到这来呢?”
  “明白了。”
  在行完礼之后,管家先生转头向楼下走去。我一边想着待会的说辞,一边转过椅子沉在里面。
  “喂,那叫水野和火野的人……是你那些可怕的大人助手吧。”
  “嗯。”
  “……你被绑架了啊,难道不生气么?”
  对着缩小音量偷偷跟我说的龙章,我笑了笑。
  “没关系没关系。这不是龙章的错也不是管家先生的错啊,我会跟他们好好说明的。”
  “什么?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
  就在大河在我们后面歪着头问的时候,管家从入口处进来站在了那里。
  在他后面站着和昨天穿着一样衣服的秀明和志郎。两个人都是一副累到不行的表情。
  “……你这个白痴!!”
  直接冲到这里的志郎冲着我大喊起来。
  “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么!?你好歹也是个大人,至少也联络一下啊!难道就没有一点对工作的尊重么!”
  “有啊!看,先看这边啊。如果有抱怨的话就尽管说吧!”
  我挺起胸膛,把还没有检查完的原稿放到他眼前。
  “……难道是完稿?”
  “难道都画完了么。一个晚上你还真能弄完啊。”
  秀明笑着从旁边插嘴道。失去了生气理由的志郎,乖乖地拿着原稿看了起来。
  “怎么样,很好吧?这全是大家帮我忙才画出来的哦。”
  龙章和大河都紧张地点了点头。将视线从原稿上移开,秀明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两个少年。
  “虽然画的还是有点生硬,但是起码还能修正过来。真是辛苦你们了。”
  志郎也真是的,看着原稿还要吐槽几句。
  越听越觉得他不是在诉说不满啊。似乎反而是被稿子感动了呢。
  “……这个行人的画风……似乎跟昨天的又不一样……似乎在哪里看见过……啊啊!?”
  突然放大了声音,志郎指着管家先生。
  “这个老爷爷……不,您难道是、泉平一老师么!?”
  志郎嘴里吐出的是昭和中期超有名漫画家的名字。
  精锐与感性厚重的画风并存,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画师,并且传说突然从漫画界消失掉的那个传说中的人啊。
  记得志郎是泉平一的忠实读者,他从事这令行业的契机也是那个人呢。
  “……那个名字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舍弃了。我现在是伊垣家的管家。”
  仿佛有点害羞,管家先生将头低了下去。
  看这个反应,似乎真的是本人。
  不仅有着深厚的绘画功底,对漫画用语也十分熟悉。真是太糟糕了。我竟然不小心把前距当小催使唤了。
  往旁边看看,大河和龙章似乎都惊呆了。两眼瞪得滚圆,盯将跟自己相处了多年的管家。
  “……啊,我不太习惯这种太生硬的谈话啊,我们先吃中午饭吧。请尝尝我做得怎么样。如果还有时间的话,请务必吃完再走。”
  由于这个突发事件,省去了我向他们说明的麻烦。

  ◇  ◇  ◇

  第二天。我们回到了吉祥寺的工作室,继续进行着工作。
  《Sodom与Gomorrah》的原稿虽然弄完了,但还有下一期的份等着,不管怎么干都干不完啊。 ’
  “哈—啊……那个画,真是太好了呢。”
  我一边靠着椅背,一边看看墙壁的一隅。
  管家先生在原稿上签了名。志郎满怀感激地感谢了很久,简直是没有用摄像机记录下来这一时刻,都叫他后悔不已呢。
  “……由于逃税而被捕的犯罪嫩疑人伊垣征子,现在承认了自己由于遗产相关问题而牵涉其中……”
  打开的电视里传出了大河的姑姑由于逃税而被捕的新闻。由于她还积攒了点让人惊异财产,所以这件事估计暂时都会成为人们热议的焦点了吧。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电话机响了起来。斜眼看着新闻,连电话号码都没有确认就接了起来。
  “喂喂。我是飞鸟。”
  “我是明丰大学医院的依田。要跟您说那个少年的病情,现在方便么。”
  “嗯。请。”
  “进行了精密仪器的检查后,果然发现了毒物反应。虽然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境地了,但是幸好这里还有疫苗,马上进行了处置。今后会渐渐好起来的。”
  “谢谢您了。好好给他治病哦。也算是我将来的弟子呢。”
  “我明白了。那么再见。”
  说完了寒喧的定式对话以后,我又回到了刚才的状态。
  虽然这样,志郎也没说什么。很不可思议的是,向那边看去,志郎竟然比我还要软成一滩泥。热情视线的那端就是管家先生的原画。
  “……要是能再跟他多说点什么就好了……”
  “再去看看他们吧。况且……那个叫大河什么的孩子吧?要是经过锻炼肯定会有不俗成绩的。”
  悠闲地喝着红茶的秀明十分高兴地笑了笑。
  “是啊。要是那样的话,别到时候哪一天要大河来教志郎了呢。譬如说可能大河会成长得很快之类的。”
  “哼。我才不会输呢。”
  看着双手环在胸前不服输的志郎,秀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仿佛被施了魔法般的一晚就这样过去了。和魔法不同的是,见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人。肯定不久之后还会和大家相会。
  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开始画起了要给他们看的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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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间.Ⅳ-巨蟹座的要求/牧牛座的微笑-

  “果然我觉得还是把龙章和大河叫过来当助手好啊。”
  我一边点着头,一边充满活力地说着。一小时前那个魔法的效用还在。
  刚将原稿画完的漫画家,一般都有种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变得自由了的错觉。
  我管这叫“只要许愿了什么都能实现的魔法”。
  熬了两个晚上的夜才画完的《Sodom与Gomorrah》现在正在被送到主任编辑那里。是的,我现在是自由的。
  “粂川和伊垣都是学生。周末来帮帮忙还行,平时不能约束他们。”
  走在右边的是火野秀明。是大人气漫画家飞鸟勇气的有才助手之一。
  “那么起码叫管家先生来。”
  刚说出来,志郎冷冰冰的声线就传来了。
  “你才多点本事啊就想使唤平泉老师。”
  左边是得力助手之二,水野志郎。昨天明明和我一样熬了一夜,却还是精神饱满地走在路上。
  “但是助手实在是太少了嘛……这次也是差点没赶上。啊——熬过去了真爽啊!既然已经截稿了,就去大吃一顿吧!”
  “知道了知道了。等下。我觉得店似乎就在这附近,但是好像那都找不到啊……”
  我们走在西麻布寂静的住宅区里。
  不管怎么看都是小区街道啊。不仅看不到小吃店的招牌,而且明明是下午五点却没有一个人影。太安静了反而让人感到不安。o
  “……叫、白神来的吧?就是我们要去的店。一般都会有个招牌之类的吧。我们刚才不是刚从这里走过去么?”
  “所以说等一下……啊!”
  在前面走着的志郎,不知为何向着那边小跑过去。还以为他找到店了呢,原来不是。似乎是发现了认识的人。
  “那个,对不起。”
  随着志郎的叫声,站在那里穿着工作衫的男人转头过来。
  宁谧的动作。明明还那么年轻,却看起来那么稳重。要是问了年龄的话肯定会被吓一跳,我开始仔细观察他的皮肤。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观察别人是漫画家多年养成的习惯啦。
  “那个……啊,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呢。之前在吉祥寺的快餐店您曾经把座位让给我们,不知您还记不记得。”
  “记得呢。真是托了你们的福呢。”
  “不,我们才是。话说回来我们是在找您说的店,但是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啊。”
  “哎呀,是么。确实迷路的客人不少呢。店在这里啊。”
  他手指的前方,是个普通的房子。
  不,不是,表面上看虽然是普通的民家,但是外面还挂着十分迷你的牌子。上面写着“白神”。既没有菜单,也没有霓虹灯。这样真的会有客人来么?
  “离开店还有一段时间.请,进来坐坐吧。晚餐可以么。”
  “啊,好的。”
  在正门前是竹子,简直是像专供日本菜的高级饭馆一样啊。
  “喂,志郎。这里真的是你说的快餐店么?”
  “我是这么听说的……是吧。火野。”
  “可能没说自己是快餐店老板呢……但是说了什么鲭鱼味增汤好喝,所以才这么觉得吧。”
  走过款台后三人并排坐着,我肩膀紧绷着。
  贵。店里的格调太高了。连装修也不是能和我们常去的店相比较的。我心里是这么觉得的。
  “从刚才开始就没拿出菜单呢。”
  “是啊。”
  “怎么办?要是特别贵的话。譬如服务费就要每人一万日元那种。”
  自己这么说着似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熬了一夜以后,想象力简直是无边无际了啊。不交钱就把我们卖了。一生都要被困在这里。或者从户籍上抹杀之类的……
  “哇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老师。怎么了,镇定点。”
  “别管我了,火野。我想着反正吃了料理的话就要听别人的话变成忠实的奴隶之类的了。”
  在一阵骚动之后,感觉到了店员的气息。
  “让您久等了。”
  长发美丽的店员,端着一盆什么东西过来了。
  看了料理,我吃了一惊。因为是经常看到的饭菜。
  洁白无瑕的米饭,配上切成薄片的鲭鱼味噌汤。还有混有很多蔬菜渣的茶碗羹。还没动筷子就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是普通的饭啊……!”
  看着家常菜摆在面前,我心中的喜悦油然而生。
  “请趁热吃。”
  “我开动了!”
  拿着精致的筷子,毫不犹豫地合起掌来。
  将盖子打开,饭中央摆着一个梅干。用舌头舔上去,舌尖立刻传来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
  “呜呜呜呜呜呜。”
  “怎么样呢。难道是不太好吃么……”
  “太好吃了啊啊啊啊啊!”
  仿佛是从内部将劳累的身体净化了一般。旁边刚刚拿起饭碗的秀明和志郎也吃惊地两眼瞪得滚圆。
  “看见大家似乎很累的样子,我就想出了这个菜单。鲭鱼的味噌汤,之前就说过,怎么样呢?”
  “真是太好吃了呢。鲭鱼味噌汤能这么好吃啊。”
  “是哇……还没吃过这么美昧的汤呢。”
  三个人大口吃着。简直是太幸福了。
  能有这么幸福的时间,多亏了大厨先生啊。
  之后,不用说,我们当然就成了“白神”的常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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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frente 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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