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乱家族日记 番外壹 [台/简]


本帖最后由 timekeeper 于 2010-10-29 02:14 编辑


≡≡≡≡≡≡≡≡≡≡≡≡≡≡≡≡≡≡≡≡≡≡≡≡≡≡≡≡≡≡≡≡≡≡≡≡≡≡≡≡≡≡≡≡≡≡≡≡≡≡≡≡≡≡≡≡≡≡≡≡
  扫图:timekeeper
录入:timekeeper
  轻之国度:http://
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轻之国度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丶扫图丶录入丶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
≡≡≡≡≡≡≡≡≡≡≡≡≡≡≡≡≡≡≡≡≡≡≡≡≡≡≡≡≡≡≡≡≡≡≡≡≡≡≡≡≡≡≡≡≡≡≡≡≡≡≡≡≡≡≡≡≡≡≡≡



远离平稳宁静的生活,卷入光怪陆离的事件中,凤火悲惨的劳碌生活,於「番外篇」中持续前进。
大放厥词表示将是间搞得天翻地覆是至高无上的娱乐,我家那只凶暴猫耳娘只要一离开我的视线就开始发起疯,完全不懂得适可而止。
光是乱搞我们家人就已经很受不了,拜托一下,别把其他普通人扯进来,害得我更加头痛!
所以,若在大街上看到自称天神的非人类猫耳娘,切勿跟她扯上关系!
否则,下一集「番外篇」得牺牲者说不定就是你!





好丶好像是危险的夜间工作者一样……─「黑色圣诞老人夜不眠」


横越七片大海!获得珍宝无数!令哭泣的孩子看了也会立刻停止哭闹的海贼团─紫骸骨海盗团的首领,姆嘉奇·萨畔哆。─「天真的海盗姆嘉奇」


宛如流星般,一名女子踹破玻璃窗,重重撞上渡阴木先生的脸。─「旅行与诅咒都要计画周全」



CONTENTS

旅行与诅咒都要计画周全 5
黑色圣诞老人夜不眠 43
星期一捡到猫 77
天真的海盗姆嘉奇 135
後记 203


旅行与诅咒都要计画周全


我要事先声明这件事可不是骗人的,也不是在开玩笑,是实际发生的故事哦!真是的,其他人听来一定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吧?算了,若要这麽想我也无可奈何,毕竟连我都对那时的事件——不对,是对当时喧闹混乱的景象毫无真实感。
这件好笑丶有趣又彷佛哪里不对劲,宛如闹剧般的事件,已经超过我这个平凡人的容忍度。应该说,我认为能够容忍这种事的不是神就是仙。这一定是——虽然不晓得该如何形容,但应该可说那是与「平安」两字恰恰相反,也与和平及安稳大相径庭的事件吧。
话虽如此,那也算不上是杀戮,倒像是一个夏日里的豪华祭典——对了,最适合的形容词果然还是那个。
狂乱与——
◆ ◆ ◆
「今後若有机会,请务必让樱井旅行社为您效力土
嘴上说着社交辞令的我,叹了口气并挂上电话。
明明不该这样子的。
何时开始有这种感觉呢?每天只会胡思乱想,不知该如何排遣无聊到令人苦恼的时间。
我——樱井樱桃,是社长千金。旅行社的规模并不小也不是一般的小公司,老实说,本公司在日本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而我正是樱井旅行社社长的亲生女儿。由於这间庞大企业所有的一切将来都会由我继承,因此我拚命地努力学习,脑子都快炸开了。
目前我在樱井旅行社的帝都第三分店担任代理分店长的职务,在旅行社工作也是为了累积实务经验。不过,其实大家都晓得我是下一任的社长。叫做渡阴木的男性分店长还拍马屁地说:「怎麽能让大小姐做这种杂务?业务全交给我负责吧上而抢走我的工作。
代理分店长这个头衔不上不下又不好听,根本是有名无实的职位。虽然托父亲的福担任这个不怎麽样的职务,但有哪个属下会听从空降部队的主管所说的话呢?不仅如此,职员们还故意疏远我,我最近甚至被大家排挤。好比说,像是背地里中伤我丶妨碍我工作或指派我去应付烦人的电话等等。当我因受不了客诉电话而稍做休息时,他们就会要求:「代理分店长,请帮忙泡茶!」还故意强调「代理」这两个字,对我呼来唤去。
我因为气得要命,所以故意在那些人的茶杯里加入把抹布都拧到乾的抹布汁。这时,又有人在叫我……真的是,看来又是找麻烦的客诉电话吧?
是是,我懂了。反正我也没有其他事可做,这种讨人厌的工作全包在我身上吧。
虽然觉得很麻烦,却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於是我没好气地接过话筒。
这时还没有任何预感。
『是本姑娘凶华!』
——像是常识丶礼仪丶基本的应对……
『虽说是隔着电话,但亲耳听见本姑娘凶华这个清亮美妙丶彷佛会让魂魄飞去天国的美声,妳就尽情地幸福得又哭又叫吧!喂,有没有听到啊?这可是本姑娘凶华的声音啊!听到本姑娘凶华声音的那一瞬间,所有生物都会遵从DNA所下达的命令,妳难道没从祖先那里继承这绝对的法则吗?这样的话,妳就是劣等的种族!为自己的血脉感到丢脸吧!妳的祖先是为了不跟任何人接触,躲藏在深海污泥里生活的人,死後成为肥料而存在的下等生物!』
我从那怪异的第一声就明白——我所学习到的社会人士 Know How 之类的知识,完完全全无法适用於这个人身上。话说回来,为何我只是沉默几秒钟而无法反应,对方就把我的祖宗八代骂得狗血淋头?
我因打击而感到晕眩,但仍竭力保持住意识,努力应付这名劈头乱骂人的女性。
「这丶这位客人,请问您今天有何贵干?」
『终於有反应了,妳这只迟钝的笨乌龟!算了,至少比之前的职员坚强许多,及格——那麽,就来跟妳说说本姑娘凶华今天有何贵干吧!』
这超级自负且过度主张自我尊严的语气是怎麽回事?我试着想像话筒另一端的人,但奇怪的是,竟然想像不出来。毕竟对方的口气虽然跩得要命,但听起来却是可爱女孩子的声音。
不过,没想到从这奇怪的声音说出来的竟是非常普通的事情。
『打来这里还能有什麽事?当然是要去旅行罗!妳来提议令本姑娘凶华与剩下的七位家人能够开开心心旅行的方法。我虽然想要来个蜜月旅行但却不懂这个国家的体系,不晓得该办什麽手续才能够旅行。既然妳是旅行社的人,应该起码有点了解吧?尽量快速有礼且简单明了地告诉本姑娘凶华」
「蜜月……旅行吗?」
我仍然无法想像她的模样。完全想像不到已婚又生下六个孩子的人,现在究竟是几岁?总之,反正现在也很无聊,於是我说出——当时说得轻松之後却後悔莫及的发言。
「明白了。若是这件事,无论花几个小时,我都会让您彻底了解旅行这件事。」
自称凶华的奇异女性安心地说:
『是吗?这真是帮了个大忙呢」
我应该要有所察觉的。
一开始就劈里啪啦地说出不正常内容的她,并非是像我这种经验不足的人能够应付的对象,应该说是无法用人类的话语跟她沟通——我应该早点发现这一点。
凶华小姐理所当然地说:
『那麽,首先告诉本姑娘凶华顺利劫机的方法」
「……什麽?」
『去宇宙应该要到哪里买票啊?一般的电车车站有贩售吗?』
「……咦?」
『如何才能前往因时空不小心扭曲而产生的异世界?』
「那丶那是什麽啊?」
我因为太过混乱而扬声惊呼,凶华小姐不解地说:
『怎麽了?这里不是旅行社吗?连这种吸引人的行程都没有,那算什麽旅行?那麽,如果有人要求前往被认为是不存在的海底城市又该怎麽办?』
当丶当然不可能啊!怎麽可能前往不存在的地方呢!
她那一连串不合逻辑的问题,一直持续到当天下班的时间。由於我发现她还是不太懂旅行这件事,所以我诚恳且不厌其烦地解释给她听。我这麽做是为了争一口气,可别小看社长千金啊!我从旅行这项行为的定义开始,到手续的办理丶选择观光场所等事项,一一解释给她听。在这段期间,前辈们全都下班回家,我对最後留下来的渡阴木先生说「我要加班」後,便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与理解程度超级低的凶华小姐持续格斗。
於是在太阳完全下山,夜空中开始出现繁星时——
「那个,凶华小姐。」
『……呼!』
我发现凶华小姐似乎睡着了。
「凶丶凶华小姐,凶华小姐!」
『咦?啊,抱歉,因为内容有点复杂,我不小心睡着了」
她完全不会感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彷佛天经地义一般这麽说。
『抱歉,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妳给本姑娘凶华从头再说明一遍」
从头开始吗?是是是,我知道了,正合我意呢。我是个热血青年,而且从小就决定要将生命赌在这份工作上,於是我动员自己所有的自尊丶倔强与知识,再次从头说明。我发现用比喻或举例说明的方式,对方会理解得比较快,因此转了转脑袋,想尽办法再将旅行的基本知识重新描述一遍。最後,公司的电源终於全部关闭,我对巡逻的保全表示「我今天要住在这里」,之後便在一片漆黑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前径自滔滔不绝地解释着。
啊,现在的自己是前所未有的最佳员工啊,并且热爱旅行这件事!我要将染了血的所有情报全盘托出。如同不停转动的时钟般,燃烧自己的生命,竭力为她说明!
我突然想起好久好久以前,家里饲养的猫咪不见时,拚命寻找却仍找不到的情景。唉,不晓得小玉现在怎麽样了?如果当时的我有跟现在一样的毅力以及不放弃继续找下去的热情,或许现在还能跟可爱的小玉在一起!
小玉丶小玉,快看啊!我现在已变得如此坚强!无论发生什麽事都不会沮丧!一直一直努力到最後都永不放弃!来吧,凶华小姐,有什麽问题尽管发间吧!我绝不会认输!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没毅力的小女孩了!
「……请问您了解了吗?」
时间惊人地流逝,旭日已然东升,於是我如此询问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凶华小姐。或许是出於直觉,但感觉附和我的声音跟之前不同。太好了!我非常确定她终於了解了。没错,不枉我说明得那麽辛苦。如果这样都还不了解的话——
『唔」
凶华小姐用模糊的声音小声说:
『……不是很清楚呢,给我从头再说明一遍」
「抱歉别闹了请饶了我抱歉抱歉非常抱歉。」
唉!小玉,对不起,我丶我——哇呜!
◆ ◆ ◆
「……那麽,我恭候您的大驾。」
慷慨赴义的我说完这句话後便失去意识,整个人彷佛混入岸边的污泥里一样,舒舒服服地睡着了。结果,不知是我能力不足,还是凶华小姐的理解力不够,我在电话里怎样都讲不清,只好请她来公司,我将根据资料一并向她解释清楚。
我也有骨气!也有想要向他人炫耀的梦想啊!
怎麽能认输?怎麽可能会认输?怎麽可能为了这点试练就垂头丧气?我绝对要让她明白什麽是旅行。或许需要长期抗战,但无论花费多少天丶多少月或多少年都没关系,我会努力不懈地说明,直到她完全明白旅行是什麽为止。反正我也没有其他事可做。
真是的,怎麽会变成这样?
可是,她的理解力怎麽会差到这种程度啊?凶华小姐真是大……笨……蛋……
「嗡吧啦吧啦吧啦!嗡吧啦吧啦吧啦!」
咦?什麽?
我因突如其来的怪声而吃了一惊,从舒适的假寐中解放。原以为只是稍微睡一下,看了时钟才发现已经过好几个小时,太阳早已高挂在天空。唉,结果我连家都没回。头发什麽的都没洗,感觉好恶心,真想在凶华小姐来公司之前洗个澡。
「嗡吧啦吧啦吧啦!嗡吧啦吧啦吧啦!」
这个奇怪的声音究竟是什麽啊?那个声音非常刺耳,像是男性所发出来的假音,於是我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好像是其他公司从一大清早就在大声嚷嚷。
我担心会不会是什麽可疑分子,所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声音来自於我先前制作抹布汁的茶水间。怎麽回事?究竟是谁?我边想边从门缝间露出来的一点点空隙偷窥着。
那里有个大叔正疯狂跳着舞。
那是一名中年男性,似乎在哪里见过——是我任职的帝都第三樱井旅行社的分店长,名字是渡阴木。他戴着眼镜丶头顶微秃又一脸倦容,一看就晓得是上班族的模样,但竟然身穿轻飘飘的南国风服装跳着舞,还一边跳一边高喊不晓得是什麽东西的简单咒语。
「嗡吧啦吧啦吧啦!嗡吧啦吧啦吧啦!」
他累积太多压力了吗?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看见的虽是这滑稽的模样,但奇怪的是,我却因他身上散发的寒意吓得跌坐在地,而且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为什麽?为什麽会这麽可怕?
渡阴木先生的恶相散发出鬼气。我不是在开玩笑,那邪恶的动作真的非常诡异。
他精神百倍地像个疯子般疯狂舞动,看起来应该要吃个药什麽的,但最後终於累了吧?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渡阴木先生应该没发现我的存在,他在喘气之间,声音像是极度凶猛的野兽般大吼道:
「哈哈哈!太棒了,今天的咒术也很成功!所有员工一定都想像不到,我每天早上都在偷偷进行施咒的仪式吧!」
是的,没有人想像得到,也没人要想像。毕竟谁会想像秃头大叔的狂喜乱舞?
不过——不小心被我听到了,这是违法的行为吧?
在这个世界,像是诅咒丶魔法丶UFO或妖怪都是很普通的事。当然,若出现危险的非正常存在,就会由灵异现象对策局这个机关来取缔。不过,如同警察无法遏止所有犯罪一样,灵异现象对策局也无法完全击溃所有的灵异现象。
我趴在门上偷听,渡阴木先生背对着门自言自语说:
「齐藤丶铃木丶安藤……我已完全支配这三人了,咯咯咯。」
齐藤丶铃木丶安藤——那些都是排挤我的属下。
「诅咒已浸透他们身体的每一寸。之後就是操控他们,将那个讨人厌的樱井小妞赶出公司……」
咦?他是在说我吗?
我感到背脊发凉,但却无法出声也无法动作,只感受到莫名的恐惧。渡阴木先生似乎非常亢奋,丝毫没有住口的意思。
「我的丶我的梦想是成为樱井旅行社的社长,绝不能将这个梦想拱手让人!我已经在这间公司工作好几十年了!也利用函授课程学习到的咒术,干尽许多肮脏事!事到如今,怎能让给那个小姐……」
刚刚无意问听到了,他是不是在说咒术的函授课程啊?哇,竟然有那种东西,真讨厌这个时代。可是我在电视上看过,这种咒术若没有才能是学不来的。也就是说,渡阴木先生有这样的才能罗?也对,谁教他的个性那麽阴沉。
可是这样一来,我不就惨了?
我从不知是贴心还是不小心说出来的独白中,推测到一些端倪。企图成为樱井旅行社社长的渡阴木先生,正设法将身为下任社长的我赶出这家公司,好在未来成为本社的社长——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成为社长的人是我才对!」
罗嗦了一堆又大吼大叫之後,大概是口渴了,於是渡阴木先生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杯。那个的确是——我使劲力气拧出来的高浓度抹布汁。
这杯茶本来就是昨天泡的,现在应该变得更恶心,所以渡阴木先生一将混入酸腐液体的绿茶含到口里,便「恶」地大叫并喷出大量的茶。飞沫甚至喷到天花板,也溅到我的身上。
我下意识的——
「呃,好脏!」
「是谁?」
不小心发出声音,令我浑身发抖,连忙移动僵硬的双脚跑到对面的房间里避难。
听到了,我的声音被听到了。他会发现我在这里吗?不,他并未看到我的脸。没事的,没问题……我害怕得躲进空的置物箱里,听着边叫喊边找我的渡阴木先生的声音,眼中渗出泪水。到丶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不想管什麽诅咒啦!
◆ ◆ ◆
之後,我用公司的淋浴间清洗身体,并到附近的店家买换洗衣服,最後再用跟平时一样的表情坐在公司的位子上。没事的,没问题。像渡阴木先生那种普通人不可能会使用咒术,而且他应该也没看到我的脸……
没有被发现,应该没有被发现。可是……唉,怎麽会这麽紧张啊?
那是什麽啊?太荒谬了!世上哪有那麽多咒术什麽的啊!
可是,最近属下们的态度真的很奇怪。他们的眼神空虚,似乎不是靠自己的意志在行动——不,是我多心了。那个「仪式」只是累积太多压力的渡阴木先生所演的一场可悲戏码而已,肯定是这样没错。
「代理分店长,请过来一下。」
那位渡阴木先生,一如往常微笑地跟我说话。今天早上见到的画面彷佛是一场梦,他的语气也跟平常一样温和有礼。
我紧张得心脏跳个不停。怎麽回事?感觉他亲切有礼的微笑中,似乎藏着不可知的邪恶。
「下午要跟一位大客户开会,希望代理分店长也能够出席。开会时跟往常一样由我负责说明,代理分店长只要坐在那里即可。」
开会——这也是例行工作,但我为何会感到不安?我压抑着无意识颤抖的身体,低声说「好的」。渡阴木先生对我这样的态度挑了挑眉後,面带笑容慢步离去。
为何我会如此害怕呢?我用理性压制住这样的感觉,但本能上却无法否定不断涌上来的单纯恐惧感。咒术……如果渡阴木先生真的会使用这种神奇的技术——我真的害怕极了。这种时候,社长千金的头衔一点帮助都没有。而且,没想到渡阴木先生那麽想除掉我,这真是一大打击,让我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没想到他觉得我这个人很碍事。
我明明想当个令属下喜爱的社长,明明希望所有社员都能够幸福。然而,现在却被属下们讨厌,连唯一信任的分店长也故意排挤我。
无聊的日子背後所隐藏的恶意,令我再也受不了,甚至觉得好想吐。我低喃着「好害怕」,希望有人能帮帮我。
就在这时候,像是算准时机似的——宛如流星般,一名女子踹破玻璃窗,重重撞上渡阴木先生的脸。
喀锵,碰!
从天而降的破碎声音,飞溅的玻璃碎片有如美丽的星空。
看到这名以非现实方式出场的女子,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啊,她是凶华小姐!肯定没错,是的,一定是她。
◆ ◆ ◆
我赶紧要求陷入混乱的属下们处理破掉的玻璃窗,然後,先不管被凶华小姐撞击且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渡阴木先生,动作迅速地将凶华小姐带走。目的地是会客室,我一直线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唔,雹霞真是太调皮了。我只是拜托他带本姑娘凶华到旅行社,他就将我这个母亲使劲地抛出去。他以为从家里到这间公司有几公里啊?若不是本姑娘凶华的话,普通人早就被砸烂了。」
凶华小姐嚷嚷着莫名其妙的话。看来她是被某人从某处投掷出来的,但却只有头部流了点血——不,这是开玩笑的吧?即使是凶华小姐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荒谬的事……不对,正因为是凶华小姐,才更有可能发生。
总之,我先停止脑中的思绪,领着凶华小姐到会客室并让她坐在沙发上。接着大大吸了一口气,面向她开口问道:
「您是……凶华小姐吧?」
「正是。」
扬起一边的眉毛,凶华小姐像猫一样笑了笑。
「无论是植物丶动物丶菌类丶神丶佛丶恶魔或大魔头,率领着这些手下站在万物顶点之位的,正是本姑娘凶华!拜见本姑娘凶华姿态的这一刻,便决定了妳胜利的人生!但当心罗,因为妳已将馀生所有的幸运都用在见到本姑娘凶华的这一刻!」
如机关枪般滔滔不绝的她,横看竖看都像个小学女生。她脸上露出大无畏的笑容,表情相当独特。特徵是头上长着像猫一样的耳朵,还有像是猫一样的尾巴从裙子的缝隙间伸了出来……那是装饰品吧?
凶华小姐用深邃又漂亮的浅绿色瞳仁,十分感兴趣地盯着我。
「呵,本姑娘凶华认得这声音,妳是昨天的女人吧?但妳那麽热情地说明,让本姑娘凶华还以为妳是什麽样的大人物呢!」
凶华小姐慢慢站起来,手撑着桌子并将脸凑向我。
「干嘛,脸色怎麽那麽差?」
我吓了一跳,难道她会读心术吗?
「一点霸气都没有!本姑娘凶华是想当面看妳口若悬河地说明给我听的模样耶……真可惜。」
抱歉,凶华小姐。我惭愧地低着头,觉得自己没资格当樱井旅行社的员工。面对客户时应该随时保持满面笑容,无论内心有什麽样的烦恼,面对客户时绝不能显露出来。
可是,我没办法。被混乱与恐惧支配的我,连假笑都笑不出来,表情滑稽地呆愣着。
凶华小姐不解地歪着头,说:「妳——」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我的心脏一抽。
难道是渡阴木先生?不行,凶华小姐她——客人会被扯进来!
我冒着冷汗并慢慢转头,刹那间我看到的是意料之外的异样光景。
「母亲,我辈用极快的速度飞奔过来了,您没事吧?」
「啊!妈妈丶妈妈,奇怪,妈妈为什麽流血?哇啊,不得了!血丶流血了!妈妈流血了!怎麽办丶怎麽办,帝架!」
「您不用惊慌,姐姐。这伤势似乎不是太严重。」
在某种层面上算是边聊天边进到会客室里的……奇怪,感觉好不真实,那是坐在狮子身上的少女啊。
拥有精壮庞大的身躯,勇猛鬃毛随风飘动的百兽之王——不知为何会用浑厚声音说着人话的它,背上载着的是看起来很开心的小学女生。
那个女孩对着僵在原地的我,理所当然地点头打招呼。
「那个,打扰了。我叫做优歌,这位是我的弟弟帝架。因为雹霞突然把妈妈丢出去,我很担心所以跟过来看看。那个,如果妈妈做了什麽坏事,因为是妈妈所以也没办法。对不起,请原谅妈妈。」
「……妳以为本姑娘凶华是什麽啊!」
凶华小姐面对这落差极大的二人组一点也不感到奇怪,眼神锐利地望着优歌妹妹。
「算了,妳别妨碍我们,先在一边玩。不,等等,这也算是种社会学习吧?很好,优歌今天就当本姑娘凶华的一日秘书,帝架则任命为高级摆饰品!你们各自好好学习本姑娘凶华了不起的社会态度後再回去!」



听到这段没头没脑的发言,帝架露出嫌弃的表情,但似乎已习惯凶华小姐的任性所以并未出声反驳,只是深深叹一口气。它的每个动作都跟人类好像。另一方面,优歌妹妹则笑得跟花一样灿烂,露出幸福的表情说:
「知道了,妈妈。嘿嘿,我今天是一日秘书呢。」
不,这样没问题吗?感觉好像搞错什麽事情似的。而且,为何狮子堂而皇之地进到公司却没人——啊,对了,因为凶华小姐冲进来时造成的骚动还未收拾完毕。
这时传来「锵」一声清亮的声音。
转头一看,只见凶华小姐一脸认真地点起菸。
「……然後呢?」
凶华小姐突然看向我并问道,我被那认真的眼神震住而全身僵硬。总之——得把工作完成才行。
「啊丶是丶是的!要对您说明旅行的事吧?」
我如此想着,努力开口说话。
「不是不是,那种事之後再说。」
凶华小姐摇摇手,不知在开心什麽似地笑着说道。
「听强打起精神的妳说话也不好玩。本姑娘凶华想听的是,处在完美状态的妳所做的完美说明。虽然不晓得妳在烦恼什麽,但反正一定是没什麽大不了的无聊事——本姑娘凶华完全没兴趣跟现在这种状态的妳说话。」
「那丶那麽……」
这样的话,该怎麽做才好?现在的我光是要说话就已使出全身的精力……不行,我甩甩头。别再想渡阴木先生的事了,目前必须将整个心思都放在凶华小姐身上。我的心几乎被无聊的每一天消磨殆尽,是凶华小姐帮助我重新燃起热情,所以绝不能对她失礼。
我虽这麽想,但仍然很勉强。真教人着急!每当我想努力扬起笑脸时,不知为何眼泪便会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我站在一脸忧心的优歌丶泰然自若的帝架,以及像只猫一样目不转睛盯着我的凶华小姐面前,只是不停颤抖。
看到这样的我,凶华小姐说出令人费解的话。
「……那麽,妳就说说看吧,说出妳所背负的无聊烦恼。听完妳的烦恼後,我们再谈旅行的事也不迟。首先,本姑娘凶华必须将妳身上的不安,丝毫不留地全数扑灭乾净。」
「什麽……」
我看着凶华小姐,心想这是什麽意思?
她一脸兴奋,乐不可支地笑着。
「放心吧,全都包在我身上!本姑娘凶华可是全知全能的哦!」
◆ ◆ ◆
於是,个性强势的凶华小姐逼我说出所有事情,包含我身为社长千金的事,以及在茶水间见到渡阴木先生进行的仪式。凶华小姐听完并露出理解的表情,说了什麽必须准备宴会之类我听不太懂的话,之後就潇洒地离去。我因为什麽事都无法做,便与仍然处在混乱中的属下们一同清理碎玻璃。
什麽都没办法想,什麽都没办法行动,只能静静度过模模糊糊丶宛如非现实的时间。交给本姑娘凶华吧——凶华小姐这麽说,难不成她也相信咒术什麽的吗?不过,对能够与坐在狮子身上的少女若无其事说话的她而言,咒术这东西并不是那麽遥不可及的事吧。
总之,我只能思考今後该怎麽办。因为周围的状况变得一团混乱,实在不知该做何反应。
处在这种状况中的我重拾意识,这时,在附近医院治疗完毕的渡阴木先生,为了下午开会的事把我叫到会客室。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我听见在黑暗室内等待的渡阴木先生低沉的声音。
「……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诡异的声音就像在黑暗地上爬行的虫子一样,与其说恐怖,感觉更恶心。
心脏大力地扑通扑通跳动。
我无声无息地打开门。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分店长——渡阴木先生,露出阴沉的笑容。我关上门後慢慢走向渡阴木先生并看着他。
气氛变了,表情变了——这个人是谁?
他并不是平日那个表面恭敬但内心瞧不起人丶爱拍马屁的渡阴木先生。
「真受不了,代理分店长……冒昧问一句,妳偷听到我说的话了吧?虽然不晓得那个外表奇特的少女是谁——但这样不行哦!今天早上偷看仪式的人果真是妳吧?真是的,妳这个代理分店长还真是碍手碍脚呢。」
「渡阴木先生……」
我发着抖,心想「不会吧,难道他真的……」。
渡阴木先生眼神冷峻地望着我。那如同机器人一样的双眼,令人恐惧不已。
「没错,我是个咒术师。没办法,这样一来就真的不能放过妳罗。今天刚好有个会议要开,正合我意。」
渡阴木先生在我面前坐下,望着会客室的门,静静笑道:
「我的计划一定能畅行无阻。那就是设法让代理分店长——让妳消失,再让社长消失,并由我来支配这间樱井旅行社。」
「渡丶渡阴木先生,你——」
我还不敢相信,以为是在作梦,神情甚是狼狈。
「你真的——」
「妳这小妞还真固执啊。」
渡阴木先生露出狰狞的表情,语气也充满着恶意,威压感极度膨胀。
「如我所说,我是个咒术师。妳不相信吗?那也没关系,事实就是事实。我操控了齐藤丶铃木及安藤他们那些人,打算把妳赶出去。」
毫无感情的可怕瞳仁盯着我,态度丕变的渡阴木先生继续说道。
「我的诅咒在咒术上算是三流品,无法干涉其他人的精神,只能稍微让对方的情绪感到焦躁厌烦而已。我施咒让齐藤三人感到烦躁,怂恿他们在背後说妳的坏话丶排挤妳……以便把妳赶出公司。」
渡阴木先生犬力敲打桌子,令我吓了一跳,背脊整个紧张起来。他直直盯着我,并用彷佛贯穿人似的眼神瞪着我。我觉得好害怕。身为社长千金的我,败给了身为咒术师的渡阴木先生,我极度讨厌这种感觉。
「然而,为何妳还是没消失呢?」
渡阴木先生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着我。
「无论让他们如何排挤妳,又让妳感到烦躁不安,妳仍一点都没有要离开公司的意思……诅咒的效果太慢了。为什麽会这样?我不懂。」
他嘴上说得有礼,手却用力抓着我的肩膀,然後喘着气愤怒地叫吼。
「现在竟然还跟别人多嘴我的事——这丶这样的话,我将不择手段!都丶都是妳的错,代理分店长!这全都是妳的错!」
什麽?他在说什麽?我不懂,完全听不懂。看来他是因为嫉妒以及渴望飞黄腾达,所以施了咒术,但效果却不尽理想而恼羞成怒吧?我为何非得害怕这样的家伙不可呢?
吱呀一声,门突然打开了。
「您好……哎呀,真是抱歉,你们正在性骚扰中吗?省略的说,就是性扰中吗?在性骚扰的中心呼唤爱情?」
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踏进室内的该名人物……
「啊,真抱歉,您是不解宫旅行社的——」
渡阴木先生连忙站起身。不解宫旅行社是与樱井旅行社同等级,甚至更高等的大型企业。换言之,对方就是渡阴木先生今天要开会的对象。
「这……哇啊!」瞬间,渡阴木先生惊呼:「妳丶妳这家——不对,妳是谁?」
渡阴木先生的神情狼狈,而我也惊讶得说不出话。
门打开,高跟鞋叩叩叩地发出声音,最後那名女性彬彬有礼地坐在沙发上。散发微微的香水味丶戴着眼镜一脸知性的她,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
她露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若无其事地微笑道:
「幸会,本人是——」
「——啊!」
我下意识地惊呼。只见戴着眼镜的她调皮地以手指靠着唇发出「嘘」的一声,还对我使眼色,接着用惯用手拿出名片并递给渡阴木先生,自始自终都保持着知性与礼貌。她自我介绍道:「本人是不解宫旅行社的社长,乱崎凶华。咯。」
「咯」该不会是调整眼镜时的拟声语吧?
不过,她在干什麽啊,凶华小姐!
◆ ◆ ◆
「啊,是妳!」
想也知道,渡阴木先生瞬间脸部抽搐地怒吼。
「妳是刚刚……踹破玻璃窗又撞伤我的家伙!妳丶妳到底是谁?即使换上套装我也认得出来啊!」
「什丶什麽!本姑娘凶华的完美变装竟然一眼就被识破!」
凶华小姐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也就是说,她是在变装吗?我说啊……凶华小姐,妳的猫耳朵与猫尾巴若不藏起来,那连幼稚园儿童都认得出是同一个人哦。
话说回来,凶华小姐究竟在干什麽?虽然她的确说过要帮我啦。这位渡阴木先生真的是咒术师——可是,拜托一下,用更普通的方式帮忙就可以了!这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凶华小姐故意调正眼镜,神情焦虑地喃喃道:
「咯……真不愧是咒术师,太小看你了。我向因为姬宫家的事而欠本姑娘凶华一个人情的不解宫要求帮忙,都变装成这样了竟还一眼就被看穿!」
说着让人听不懂的内容後,凶华小姐不服输地扯着喉咙大喊:
「没办法!变更为作战计划B!出来吧!阿呆美与白痴彦结婚所生下来的孩子,傻瓜太郎啊!就用你那惊世骇俗的傻样来震撼这个世界吧!」
凶华小姐举起手像在呼唤谁,渡阴木先生紧张兮兮地警戒着。他望向四周,露出一脸「怎麽了丶怎麽了,到底怎麽了」的怯懦表情,我也跟着望向四周。
然而等了一会儿,别说傻瓜太郎(谁啊〉,根本连一只虫子都没出现。或许是耐不住沉默吧,凶华小姐没好气地喃喃道:
「……还是老样子,真扫兴!你就不能让本姑娘凶华看看高喊着『我是傻瓜太郎哦耶~』後出现的可爱模样吗……别闹脾气了,快出来吧,凰火。」
「哦,凰火?那是谁——哇啊啊啊啊啊!」
瞬间,渡阴木先生的沙发隆起,沙发从内侧被撞破。没想到自那里出现的是——刚刚见到的那只狮子。
它好像是叫帝架吧?那只凶猛的巨兽迅速冲出来後,瞄了一眼自己刚刚出现的沙发残骸。
「……父亲,母亲在叫您。」
像是在回应这个声音,沙发的残骸中伸出一只手。只见一名男性用看起来很痛苦似的动作接着出现了。
「……让我好好叨念妳一下吧,凶华。」
「拒绝。丈夫没有对妻子抱怨的权利,你好好学习法律吧!」
「……把购物中的我叫来,再从那边的窗户非法入侵公司,然後又把我跟帝架一起关在空间窄到极点的沙发中,妳以为妳是谁啊?」
「我是本姑娘凶华!」
「………………够了。」
戴着眼镜丶个性似乎很温柔的那个人,神情黯淡地叹了口气。
那个叫做凰火的先生,好像是凶华小姐的「丈夫」。虽然详细情形我不太清楚,但这气氛让我觉得最好不要跟这件事扯上关系,所以决定不去深究。不过,该怎麽说呢?主控我逻辑思考的中枢部位举似乎举起白旗……我难道被整了吗?
「你丶你丶你是谁!非本公司的人竟然随随便便进到我的公司……」
不晓得是否被这混乱的场面给吓得摔倒在地上的渡阴木先生惊讶地吼道,但凰火先生却冷冷回应。
「这不是你的公司吧?算了,虽然偷听人家说话有失礼仪,但也因此得到重要的证言。」
然後,他拿出类似警察手册的藏青色手册。
「我是灵异现象对策局对策一课的行动部队长乱崎凰火。你应该也晓得,对策局是专门惩处作恶多端的怪物,以及取缔不法使用的魔法或咒术之机关。我就跟灵异现象对策局的警官差不多。」
「你这个职称第一次发挥效用了呢!」
凶华小姐插嘴说道,凰火先生虽然有点受伤但仍未理会她。
「……总之,我已经录下你跟樱井小姐的对话。而且这间公司里也的确验出咒力的反应,想必你把仪式用的服装藏起来了吧。我刚刚已联络灵异现象对策局,将立刻收押这些证物。咒术师渡阴木先生,你应该会被逮捕。」
不发一语的渡阴木先生脸色发青。
看来情势似乎逆转了。我安心地看着凶华小姐,却发现她皱起眉头。
「……这些事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老是带着录音机或咒术探测器之类的设备吗?也带着红外线照相机与枪?这样可分不清哪个才是犯罪者哦!」
「因为我有义务带着这些设备。我也不想随身带着这些啊。」
「你明明有效利用那些工具了。反正你不是在偷听本姑娘凶华秘密的自言自语,就是在偷拍色情照片,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小时都把本姑娘凶华当作发泄欲望的对象。你丶你这个大色狼!变态!下流!」
「……放心吧,凶华。身为一个人类,我绝不会做出连地狱都不允许的行为。」
凰火摇摇头,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渡阴木先生。
「那麽,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可以的话——」
「凰火,轰爆他的头!」
「——我不想使用暴力。」
也许是要凶华小姐闭嘴,凰火先生用手摀住她的嘴巴。原来是这样——这一定是凶华小姐的作战计划!凶华小姐察觉到渡阴木先生有什麽阴险的计谋,而请灵异现象对策局的凰火先生待命,等待渡阴木先生露出马脚……不过,这两人似乎对这种异常状况相当习惯,这是我的心理作用吗?
渡阴木先生露出眼神无法定焦的茫然表情。他原本就不是成熟稳重的男人,所以无法应付这光怪陆离的事态,只能惊讶地瞪大眼睛。凰火先生叹一口气,等待他的反应,同时看向我。
「幸好渡阴木先生的诅咒似乎无法传到妳身上,也许是因为妳的内心很坚强吧。人类坚强的心是绝不会输给诅咒的。」
是吗……不,不是这样,我也受到诅咒了。过着无聊丶平凡又无趣的每一天,总觉得一点都不快乐。只是在我完全被诅咒支配丶讨厌待在公司之前,凶华小姐刚好出现。我只是单纯运气好而已。
凰火先生似乎读出我内心的想法,温柔地微笑说:「即使被施了咒,妳仍努力地不向被排挤或诅咒等恶势力低头。妳可以对此感到骄傲,因为我认为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土
「凰火先生……」
「凰火,你从刚才就在若无其事地勾搭樱井吧!若想搞外遇的话,本姑娘凶华会一一实践从杂学书中收集到的世界各国之拷间方式,让你後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哦」
「请别抛来这不吉利的爱心符号。」
凶华小姐与凰火先生进行着谜样的对话。
「咯丶咯咯。」
就在渡阴木发出笑声的同时——
「咯咯!哈哈哈哈!还丶还没呢!还没结束!既然这丶这样就别怪我无情!齐藤丶铃木丶安藤,杀丶杀掉这些人!」
这是渡阴木先生最後的抵抗,但他却走到会客室尽头,用头猛烈撞击墙壁,看起来是想拚命撞破墙壁,模样有点滑稽。
渡阴木先生……真可惜,你跟我一样都只是懦弱无能的平凡人,所以绝对不可能打赢这些了不起的非人类们。不需要理由,你的本能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才对吧。
「哈哈哈!我可是全都赌上了——我的咒术在今天早上迈入新的阶段!我的诅咒已经不只是让人感到焦躁厌烦而已,只要确实地完成仪式,便能完全夺走他人意识,随心所欲地操控对方!哈哈哈哈!」
渡阴木发出嘶哑的狂笑声,凶华小姐与凰火先生则露出不知该如何回应的尴尬表情。这画面看来就像是小朋友拿着水枪大喊「我要杀死你们」一样的感觉。
「首先,我要让妳痛不欲生却又死不了,利用完整的仪式夺走妳的意识。我要赶走代理分店长,让别人都找不到妳,然後再赶走现在的社长!如此一来,我就能成为下一任社长!」
好吵!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我再也看不下去,不由得发出尖叫声。
「别瞧不起人了!」
我再也无法忍耐,流着泪放声大喊。
「别开玩笑!这是什麽意思!我们都很认真在工作啊!」
「没错!」
凶华小姐开心地露出笑容。
「扭曲世间的真理,想以犯规方式出人头地的咒术师,你没有活着的价值!接下来,连阎王都不由得撇过头去不敢观看的残酷杀人秀要开始罗!真是太棒了,竟然能用常在厨房里看到的那些调理器具残酷地杀人呢!」
「……不能杀人吧?」
凰火先生露出不悦的表情。
「不过,我会让你也遭到同等的下场。渡阴木先生——你不是企图杀死樱井小姐吗?」
听到凰火先生的话,我大吃一惊却又立刻恢复冷静。渡阴木先生想杀我吗?
看到我一脸不解的表情,凰火先生蹙起眉头淡淡地解释。
「他大概企图操控齐藤丶铃木与安藤三人杀死妳,然後将这个状况让第二者——不解宫的开会对象看到,好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是这样的计划吧?」
「……呃。」
说中了吗?只见渡阴木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是丶是的话又怎样!齐藤丶铃木丶安藤!你们在这里吧!快把这些家伙──」
渡阴木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错乱,然後……
「……叫我吗?」
开门出现在那里的是──是什麽呢?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庞大存在。他(?)有着如甲虫般又黑又有光泽的躯体,没有眼丶耳丶鼻丶口的脸部後方延伸出无数管线,还发出管线摩擦的声音。看起来不像是人类,不过若问说是什麽我也形容不出来的他,两手垂吊着昏过去的齐藤丶铃木与安藤。
「这些家伙超弱的,我只是稍微用手指碰一下就昏过去,好无聊哦……优歌,这里已经没有坏人,可以进来了。」
「嗯丶嗯,雹霞。」
战战兢兢走进来的是优歌妹妹。可是,「雹霞」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我这麽想着,这时,优歌妹妹看到渡阴木先生後则有点惊讶地问道:
「妈丶妈妈爸爸,那个人是坏人吗?」
「咯咯咯。」
凶华小姐开心地笑着,瞧不起渡阴木先生似地直指他说:
「妳说『坏人』吗?小朋友天真无邪的双眼映照出的永远都是真实啊!」
「王——」
那已是极限。
「王丶王八丶王八蛋!混帐王八蛋!」
他精神错乱了吗?这里是三楼——但渡阴木先生却朝窗户的方向猛烈冲过去。
「我丶我没有错!错的是不认同我的公司!错的是这家公司!混帐混帐混帐!我丶我不想被抓!我丶我的人生从这里——」
「………………我腻了。」
对渡阴木先生这副丢脸的模样叹了口气後,凶华小姐没有看他,直接走向会客室的门口。
然後,她抓住雹霞的手。
「唔?」
凶华小姐将不解地歪着头的他——往正要从窗户逃脱的渡阴木先生丢出去!
以猛烈速度被抛出去的雹霞,大概是体重太重,使渡阴木先生发出「啊呃」听起来惨烈的声音後就被压扁。



渡阴木先生并没有死,只是完全失去意识地慢慢滑落在地,最後一动也不动
地瘫在那里。
「嘿嘿嘿嘿!领教到了吧!」
同时报复雹霞并解决掉咒术师的凶华小姐好高兴,还有一点坏心眼的模样。她露出异常的笑容说:「有句话说,诅咒人需要挖两个墓。坏事转啊转,终有一天会报应到自己身上。」
被丢出去的雹霞愣愣地单手抓起渡阴木先生後,深深叹一口气。
「……那若是世界的法则,母亲应该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 ◆ ◆
在那之後——突如其来发生在我樱井樱桃身上,像作了场恶梦般的奇异光景,急速地消失。随着季节变换,可怕丶幻梦般的非日常气息已消散,我又回到无聊丶平稳又可爱的日常生活中。
渡阴木先生被逮捕,且因几项严重的罪状而被惩处八年刑期。仔细想想,他也有点可怜。
不管再怎麽努力丶再怎麽祷告祈求,如果梦想仍无法实现的话——那真的很悲哀。如果这时出现像是咒术之类能使梦想实现的方法,当然一定会紧抱着不放吧?起码我是这麽认为的。
算了,先别想这种事。我决定不要仰赖咒术或奇迹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要用努力丶毅力丶自尊与傲气来实现梦想。这应该是最远却最踏实的一条路吧。
不晓得那个非一般人类的家庭是怎麽样,但对我这种平凡人而言,只有这种方法最适合我。
提到那个家庭——今天,好久不见的凶华小姐又打电话过来。
『是本姑娘凶华!』
听到她那桀惊不驯的声音,我觉得非常安心。
渡阴木先生的诅咒已解开,齐藤他们都恢复原状,而我也积极投身在工作上。
没有异常的情况发生,是实实在在地过着每一天。我很想将这份感动跟朋友分享,於是便跟凶华小姐开心地聊了一下。
凶华小姐决定取消普通的蜜月旅行,目前正在计划含有精彩阴谋的旅行。
不过,她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於是打电话来请教我。
全包在我身上,凶华小姐。因为那是我的工作。
我想,我果然还是很喜欢这份工作。原本平稳安逸的日常生活被咒术师画下深深的刻痕,
又被狂乱家族彻底粉碎後,之後一点一滴重建起来。最後完成的是,闪耀动人丶安稳又充满活力的每一天。普通果然才是最棒的!好,今天也努力工作吧!不过,像我这样宣誓後再一步一脚印地往梦想前进,靠毅力丶努力活着的平凡人所过的正常生活之外缘或更深层的地方——那个惊世骇俗的家庭,今天肯定也过得非常精彩。
我希望不会再遇到像这次事件一样的奇异状况。我觉得他们似乎只能活在不正常的生活里,因此,这次事件肯定不在天神的意料之中,是宛如擦撞一般的偶然事件。由於我们所过的日常生活与他们所过的非日常生活相碰,今天我与凶华小姐才会像这样打电话聊天。
平凡地出生丶平凡地生活丶终有一天也会平凡死去的我,绝对不会忘记这次的事件,肯定想忘也忘不掉。说不定每当电话铃声响起时,脑中就会清楚浮现出这件事。有时也会跟现在一样,干劲十足地接起电话。
如果是别人就算了,若是凶华小姐的话,这次我一定会卯足全力为理解力无敌差的她做详尽的说明。虽然也许不会有那一天,但她若能完全了解旅行这件事——我才算得上又离社长这个目标更近了。
因此,我今天也在电话中跟她说明旅行的事。我已经受够光怪陆离的事件,不想再见到狂乱家族或咒术师之类非常人的家伙。如果在路上发现他们,我肯定会拔腿就跑。我不是在开玩笑,真的别再闹了。可是,我绝不会忘记他们。而且我会抬头挺胸,对旅行与工作表达我的热情。为了当上社长的那一天,我会用努力与毅力坚持到底。
当凶华小姐完全理解旅行这件事时,我会说出那一句话——说出最大的感谢,以及员工手册上千篇一律刊载的社交辞令。
「那麽,今後若有机会,请务必让樱井旅行社为您效力!」
虽然不晓得这句话真的只是社交辞令,还是我真心想再跟他们见面——总而言之,目前的我是以那个瞬间为目标而活着。


黑色圣诞老人夜不眠


我的名字是黑色圣诞老人,是个可怕又邪恶的圣诞老人哟!也是人人口耳相传的都市传说,令小孩子吓得浑身发抖!今年的平安夜一点都不平安!厨馀丶眼球丶爬虫类——我将集合令人恶心到想吐的东西,包装成礼物送给各位!黎明时分即将响起众人的悲鸣,把圣诞老人骂得狗血淋头!
光是想像就令我兴奋难耐!
我的名字是黑色圣诞老人,是个可怕又邪恶的圣诞老人哟!
◆ ◆ ◆
「叮叮当~叮叮当~铃声多响亮~」
一边唱着这首连幼童都会唱的超级知名圣诞歌曲,一边滑翔在寒冷的天空中,真的好冷,有够冷啦!圣诞老人这样也活得下去吗?天气太冷的话,生物可是会死掉的哦,连这道理都不懂吗?
「响彻森林中了响彻树林中‘」
不管是森林还是树林,因为是冬天,叶子早就掉光了。哪有铃声在响啊?超火大的!不过,老实说若不唱歌的话,我的意识也许会飞到哪个世界了。这是个连经过特训丶能够在空中飞翔的驯鹿也冷得打哆嗦的白色圣诞少咻咻咻狂吹的雪花重重打在脸上,不晓得为什麽头发上结了一层白霜,看起来好像满头白发的欧巴桑。好可怜,真是讨厌死了。
唉,我为什麽要做这种事?为什麽要活在这世界上呢?因为天气太冷,连思考都变得很负面。我摇摇头,为了不输给寒冷而强打起精神。
我是可怕的黑色圣诞老人。因为我是个会将讨人厌的东西放在小朋友枕边後逃之夭夭,坏心肠丶黑心肝的圣诞老人。若是做人那麽坏心却输给寒冷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个样子被小朋友看到的话,我的信用就破产了。
啊,眼泪结冻了。
好冷哦!冷冷冷冷毙啦!会死人啦!
总丶总而言之,不快点躲到哪个家里避难的话,我真的会死掉啦,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在这里死掉会让人笑掉大牙啦……唔,爷爷,你真的每年都在寒风刺骨的天气里送礼物吗?好辛苦哦!
「…………」
我摇摇头并抿着嘴唇,用愤怒击溃懦弱。
不管多辛苦丶不管多寒冷丶不管多痛苦,爷爷一直都尽忠执守。爷爷是个在冷得要死的冬天里做着这种白痴工作的大笨蛋。我才不管那个笨蛋爷爷呢……最讨厌啦!
「嗨哟!轰天号,我们紧急降落到眼前的那栋房子吧!」
我对着飞天驯鹿轰天号下令,降落在那间独栋房子的庭园里,降落後还听见「喀」一声结霜碎裂的声音。我吐着白色呼气,不让人发现丶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一家的玄关。
一般人看不见轰天号,所以停在那里很安全。「虽然很冷但忍耐一下哦!」我对着心爱的伙伴说完,接着走近玄关,视线移至嵌在门上的门牌。
「乱崎家」。
乱崎?该怎麽念呢?我思索着,并用从爷爷工作室里偷偷拿来,圣诞老人随身必带的超级武器——《圣诞辞典》来分析这家的门牌。
这本《圣诞辞典》保存着每户家庭的资料,只要分析门牌就能晓得这一户有几个小孩,以及小朋友们想要的礼物是什麽。
送礼物让孩子们感到幸福之後,那个孩子也会产生只有我们圣诞老人才看得到的「幸福碎片」。
我们正是专吃这种东西的妖怪……似乎是这样吧?虽然爷爷用的是另一套说法,但我想应该是这样。
我们会在一年一次的圣诞节,一次补给一年份的营养,之後就用一般人的模样过着一般人的生活。
哎呀,这种事现在不重要啦。
我从《圣诞辞典》里查出「乱崎」的念法是「ㄌ〤ㄢˋ ㄑ一ˊ」,并得知这个家有千花丶优歌丶月香丶银夏丶帝架丶雹霞等六个孩子。六个还真多呢,现在很少有生那麽多孩子的家庭了。
「那麽,开始我身为黑色圣诞老人的第一件工作吧!」

当时,幼稚的我大言不惭地这麽说,却没听到《圣诞辞典》分析这家门牌时发出「哔丶哔」的电子音——那是「绝对不能送礼物的超级危险家庭」之信号。
◆ ◆ ◆
上了中学後变得比较聪明的孩子们开始产生疑问。好比说,圣诞老人如何在一个晚上将礼物送给全世界的孩子们,或是,圣诞老人如何能不使用备分钥匙就成功入侵防盗设施完善的房子里。
关於第一个问题,老实说出答案的话,这个美丽的梦或许就会幻灭了,但其实圣诞老人并未送礼物给每一个孩子,而是只要收集到能使自己存活一整年的「幸福碎片」之分量就好。老实说,一个圣诞老人在一个晚上只能送礼物给一百名小朋友而已。抱歉罗!
至於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说穿了就是靠着传统技艺。圣诞老人能够不着痕迹地进入他人家里的技术,是一般闯空门的小偷所比不上的。毕竟我们是重复进行这项行为超过千年的种族,所以大都能轻轻松松地进入房子里。
连我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这项残酷的训练,早已完全学会那套技术。而且,爷爷也曾摸头赞美我说我有这样的才华呢。
话虽如此——
「哎哎哎哎哎哎为什麽这家的防盗装置多成这个样子啊啊啊啊啊啊!」
一开始我原本想从窗户进去,偷偷打开窗後却差点被架在那里的十字弓箭射死。逃过一劫的我跳进房子里後,感应器一个接着一个动作,一补捉到我的姿态,巧妙隐藏起来的自动机关枪立刻毫不留情地开枪射击。我用匍匐前进的方式避开攻击,铁球却从上方掉落。死命脱逃後,地上又突然冒出个大洞,害我就这样掉入漆黑的深渊里。
怎麽回事?搞什麽?这是什麽样的一个家啊!
最後,我靠毅力从掉落的洞穴爬上来。总之,这里很危险,所以我在黑暗的走廊上奔跑时,随便看到一间房间後就立即逃进去。
宾果!
这里是儿童房,慎重地摆着一般的布娃娃以及可爱绘本等物品。房间角落处,睡在床上的是像个小学生的女孩。听得到她安稳的鼻息,枕头边还挂着袜子。
或许是听到防盗陷阱运作的声音而起了疑心,走廊上的一男一女正在讨论:「那是什麽声音?最近的圣诞老人都像是恐怖分子吗?」「反正又是雹霞架设的退敌陷阱不小心启动了吧。对了凶华,差不多该开始发礼物给孩子们了。」看来,他们应该是乱崎家的父母。
不妙!若碰到面的话,我可不敢想像会是怎样的情景。
我躲起来冒着冷汗还全身僵硬,不过那个声音说出「不,等大家睡再熟一点再发礼物会比较好」这个正合我意的提议後便走远。
「呼……」
我叹着气并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然後看向睡梦中的少女。只见少女上半身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
——她醒了。
「唔……妳是谁?妈妈?」
那是听起来很想睡的声音。於是,我毫不犹豫地立刻从怀中拿出催眠喷雾剂往她的脸喷下去,少女又立刻倒下去睡着了。
呼,吓死人啦。
我安心地垂下肩膀,并长长叹一口气。
「紧急警告。」这时,从料想不到的方向传来一个声音。
「优歌房里出现并非家人的不明入侵者反应,雹霞将主系统的休眠状态切换成自动防卫程式。」
墙壁彷佛是软绵绵的豆腐般整个被打破,一个全身黑漆漆丶没有眼耳鼻口等五官丶身分不明的庞然大物出现在我眼前。不知是否为生物的不明存在转头看到僵在原地的我後 一上刻将手伸向我。
同时「咻」的一声响起,我头上发出有什麽东西燃烧起来的声音,令我紧张兮兮地摸摸头上黑色帽子的帽檐。
——被轰掉了。
「第一发是警告。尽速离开房间。」
瞬间,帽子的帽檐便被烧光。
我的背脊发凉。
「第二发瞄准身体,准备发射。」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家庭啊!我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生命危在旦夕,脑中一片混乱,转身直接往走廊方向跑去,一看到应该是安全的房间就打开门冲进去。
想当然耳,这个房间也不安全。
◆ ◆ ◆
「好痛好痛好痛痛痛痛痛痛!哎呀呀哎呀呀!救救我救救我饶了我吧痛痛痛痛痛痛死了!」
这是天谴吗?
因为背着爷爷偷偷离开圣诞老人的村子,变身成坏心眼的黑色圣诞老人,脑中尽想着乱七八糟的坏事,所以天神才会发怒吧?
如果是这样那我会道歉,所以请原谅我!求求您饶了我吧!
——大口咬下去。
「呀啊啊啊啊啊!」
事情是这样的。我逃进一个看似小孩子的房间,所以心想着应该要将讨人厌的礼物放在小孩枕头边,留下黑色圣诞老人的名字才行。但不晓得为什麽,这间房里躺了一只大狮子。我以为那是装饰品而伸出手时,大狮子理所当然似地朝我的手用力咬下去。
超痛的!
「哇啊啊啊!对不起啦天神对不起啦!我反省了我後悔了,痛死了痛死了狮子好过分违反规则啦我的手要断掉了断掉了不行不行惨了惨了啦!」
房门喀啦一声被打开。
可能是哪个家人听到我的惨叫声而醒来吧?虽然绝不能让人看到圣诞老人的模样是这世上的铁则,但现在管不了那麽多。什麽人都可以,快来救我吧!
站在那里的是感觉有点奇妙的二人组。
「我还想说到底在吵些什麽呢……」
其中一人是戴着眼镜的男人。他似乎正准备将礼物分送给孩子,抱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什麽啊,小偷吗?不对,感觉好奇怪哦!」
站在男人旁边的是有着猫尾巴的娇小女子。明明礼物全都由那男人抱着,她却打扮成圣诞老人的模样。她走到大力拍着地板表示认输的我身边,惊讶地大喊:
「喂,快看!是圣诞老人哦,凰火!是真货吗?因为圣诞老人从没来过本姑娘凶华的家啊,老实说我很怀疑……好!干得好,帝架!你捉到她了!为了表扬这份功绩,特别送你由本姑娘凶华挑选出来的『特选☆尸体的精彩照片』!那些照片非常厉害,让你一看就会有一星期都不想吃肉哦!」
哇,竟然毫不在乎地送出比黑色圣诞老人所送的还要邪恶的礼物!长得很可爱的猫耳娘——她叫做凶华的样子,性格似乎挺黑暗呢。
「……我就说妳选的礼物很恶心,要妳别送了。圣诞节一大早就看到那种东西,会害起床气变得更严重啦。」
那个叫做凰火的男人口气冷静地制止她,接着感慨万千地点头。
「虽然听过圣诞老人的故事,但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圣诞老人呢。圣诞老人一族啊……不过,来到乱崎家算她运气差吧。」
别说废话了,快救救我啊!这个四眼田鸡!
我用哀求的眼神诉说着,凰火先生发现後,一把抓住熟睡中的狮子下颚,顺利将我那陷入悲惨命运的右手拯救出来。
「唔……父亲大人?」
虽然想听听狮子想说什麽,但凰火先生却一脸冷漠,用比我所使用的还要强烈的催眠喷雾剂朝它一喷,所以狮子话只说到一半就昏倒。这些人在搞什麽?这是什麽样的家庭?莫名其妙!好可怕啊!我想回家啦!
我抽抽噎噎地哭泣,凰火先生则冷静地带我到起居室,并替我治疗受伤的手。
在这段期间,那名猫耳娘一脸兴奋且摇着尾巴看着我。
「喂!」
她嚣张的口气跟可爱的外表很不相称。
「妳真的是圣诞老人吗?」
那天真的声音里不晓得在打什麽算盘,令人莫名不安。
我感到一股寒意,但若老实说「我是要将你们的孩子抛入恐怖深渊的黑色圣诞老人」,不晓得会被怎麽样,说不定会杀死我
吧——暗自做出这番结论後,我视线游移着用模糊不清的声音做出肯定的答覆。
「啊丶嗯……算是吧。」
虽然还只是个学徒且未正式上场,但我跟爷爷一样,同是圣诞老人一族。
我没说谎。「黑色圣诞老人」这个名字只是自己随便编出来的,这样反而算是诚实报出自己的身世。
「原来如此!」
听完答覆後,她的双眼闪闪发光,迅速抓住我的肩膀像猫咪一样笑着说:
「虽然比想像的还年轻但真的是圣诞老人啊!很高兴见到妳哦,圣诞女孩!我从以前就想
问了,为何你们要送礼物给小朋友呢?圣诞老人全都是罗莉控或正太控吗?这群大变态!」
「…………」
哇,这真是天大的侮辱啊!气死人了!我们圣诞老人才不是罗莉控与正太控,是因为大人
的欲望太复杂,无法产生「幸福碎片」,而小朋友们只要拿到玩具就会很开心,因此才会只送
礼物给小朋友。
我好困扰。
被咬的手虽已接受治疗但仍痛得要命,而且又好累,好想回家……
我愣愣地想着这些事,这时那女孩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那麽……回到正题!」
那是个会令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的凶狠笑容。
「为什麽在本姑娘凶华小的时候,你们从未送过礼物给本姑娘凶华?」
啊……就算她这麽问,我也没办法回答啊。既不晓得她在何处出生,而我们也不会送礼物到没有传承圣诞老人文化的地方,加上又不可能将礼物送给世上的每位小朋友……
「看起来你们似乎只送礼物给好孩子吧?虽然不晓得好孩子的标准是什麽,但你们却从来没有送礼物给人人须磕头跪拜丶人人须赞誉其盛名丶人人须朝贡献物的皇后——本姑娘凶华,这是怎麽回事!本姑娘凶华来到大日本帝国,在电视上学习到关於圣诞节的知识後,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好孩子,受了一点打击哦!因此本姑娘凶华要对你们这种态度宣战!」
「咦咦咦咦咦咦咦!」
太不讲道理了吧!
不过,我也能够理解啦。在无法送礼物给每个孩子的状况下,一定会引来某些人的不满,
并会受到某些人的憎恨。但这全是圣诞老人的错吗?
「算了,反正本姑娘凶华对你们只有唯一一个要求。」
她抓着我的肩膀并将我压在墙上,恶狠狠地瞪着我後说出她的要求。
「现在!就在这里!将应该送给本姑娘的礼物连同利息全都交出来!
假设『小朋友』的年龄是到十五岁为止,那就是十五年份+a!立刻给我交出来,这是基於正当的理由所提出的要求,所以本姑娘凶华绝不妥协!礼物给我拿来!反正妳现在应该有带些过气的玩具之类的东西吧!」
什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这种话的人。
她应该只是想要礼物吧?若她只是提出这个要求,那为了能够安全返家,送点礼物又何妨。我虽然这麽想,却完全被这状况牵着走,只能大力点头。於是,凶华妹妹这女孩子高兴地动着猫耳说:「妳真的会给我礼物吧?」而凰火先生则露出一脸「怎麽办?该阻止她吗?」的厌烦表情望着她。快点阻止她啊!这个四眼田鸡。
我边想边从圣诞老人必带的秘密武器之二「圣诞口袋」(口袋里是四次元空间,可以拿出无数个礼物)中,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
我想起来了。
因为我是坏心眼的黑色圣诞老人,所以「圣诞口袋」里装的礼物全都是……
「哦?首先是一年份的礼物吗?」
在我脸色发青之际,凶华妹妹一把将盒子抢过去。我连插话的时间都没有,她立刻满脸笑容地将包装纸撕开。啊,惨丶惨了!可是丶可是,这不是我的错哦!我什麽也没做!但不晓得为什麽,我却想对全世界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啦!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马上将盒子打开的凶华妹妹,凝视着从盒子里头跳出来的「礼物」後,发出不怎麽可爱的是的,那是巨大的疣蛙。膨胀变胖的丑陋生物或许是受不了被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它奋力弹跳出来後,紧紧贴在凶华妹妹充满期待的脸上。
尖叫丶惨叫──挣扎着身体甩开疣蛙後,凶华妹妹用恶鬼般的表情狠狠瞪着我。
眼前朝我袭击而来丶令人难耐的压力,该不会就是杀气吧?
「本姑娘凶华要杀了妳!」
「哇啊!对不起对不起听我解释!求求妳听我解释!呃!啊!好痛苦好痛苦!」
因期待落空而化身成阿修罗的凶华妹妹用力掐着我的脖子。我的双手乱挥乱甩,拚命抵抗。或许是不忍看见眼前有人被杀吧,凰火先生终於有所动作,他一把将凶华妹妹拉开。
这次幸好得救了。我因为不想死,所以努力编出更多谎言。
「不是不是不是啦!我不是故意要惹妳生气!」
「去死吧!」
凶华妹妹甩开凰火继续掐住我的脖子。听我解释啊!
「呃呃呃!会死啦会死啦!脉搏不跳了!呼吸停止了啊!呃,拜托妳!求求妳,我们好好沟通一下!求求妳听我解释!」
凶华妹妹又被凰火先生拉开,我边哭边说:
「其丶其实,我虽然是圣诞老人却只是个见习生啊!所以还不会送什麽好礼物!我只是学徒啦!所丶所丶所以那只疣蛙也是不小心弄错而不是故意的,请妳相信我!求求妳相信我……」
「…………」
凶华虽然感到讶异,但或许是接受了我这一番解释,终於停止发飙,并直直盯着我。她一脸哀伤地说:「好可惜哦,拿不到礼物了吗?」
啊,好刺眼!那是圣诞老人最不想见到的表情啊!
只见凶华妹妹的猫耳跟尾巴都难过地垂下来。
「是吗……本姑娘凶华是能接受这个理由啦。既然是圣诞老人学徒,那麽之前都没有送礼物给本姑娘凶华的事,本姑娘凶华也不计较了。毕竟只靠一个人送礼物给所有小朋友实在太困难吧,更何况是学徒。妳算是做得不错了,值得夸奖。」
「就是说啊,一个人太辛苦了,根本办不到啊。所以请妳原谅我吧!我想回家了,想回家啦。」
哭得抽抽噎噎的我已经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麽——因此,对於凶华妹妹之後所说的那句话,我一瞬间竟无法理解。
「如果说圣诞老人只有一个……那麽,那个圣诞老人是假的罗?」
什麽?圣诞老人?
我威到极度不安,回头看向凶华妹妹的视线前方,也就是往客厅窗户的方向看去——最糟糕的情况就在那里。
「爷爷……」
应该没有人听见我这小小的低喃声。
出现在那里的是白发苍苍,跨坐在飞天驯鹿上的爷爷。专业的圣诞老人飞在半空中,一副正在找人的模样,露出一脸担心的神情。脸上永远挂着亲切笑容的爷爷,现在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我恍恍惚惚地朝着窗户大喊:「爷爷!」
「去死吧!假货!」
这时,站在旁边的凶华妹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巨大的火箭炮,打开窗户後猛烈发射。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搞什麽?莫名其妙!
圣诞老人——爷爷,发现这个出其不意的攻击後似乎想要立刻转向,但光靠飞天驯鹿是无法顺利避开火箭炮的。
咻碰!
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圣诞老人被击落了。
「哇啊啊!爷爷啊啊啊啊啊!」
我大声惨叫,凶华妹妹却一脸自豪地拍拍我的肩膀。
「放心吧,圣诞女孩!假货刚刚己遭昔日大战中被尊崇为传说中的战士丶人人敬爱的鬼军曹——本姑娘凶华给击落了!」
喂!不是啦!妳弄错了!假的圣诞老人是我啦!
我那不可能让她听见的喊叫声,在心中无止尽地回荡——不过,爷爷没事吧?更重要的是,我能平安无事地回家吗?
◆ ◆ ◆
怎麽可能回得去啊!
「哇!好厉害!真的在天空中飞呢!人看起来就像垃圾一样!城镇也跟垃圾一样!不好好打扫乾净可是会被妈妈骂的哟!大白痴!」
「…………」
我稍微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
我的宝贝飞天驯鹿轰天号正载着我与打扮成圣诞老人的凶华妹妹,在降着白雪的城镇上空飞行。在那之後,仍不放弃拿礼物的凶华妹妹怪罪到因为圣诞老人是学徒所以才拿不到礼物↓那就在一个晚上让我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圣诞老人!由於这个乱七八糟的推论,硬是把我带到平安夜的天空中。想要阻止她的四眼田鸡则被催眠喷雾剂弄昏了,真是废物。
「可是,凶华妹妹……」
我吐着白烟,表情黯淡地看着凶华妹妹。
「妳说要把我变成独当一面的圣诞老人,究竟是为了什麽?那个……今天虽然没办法,但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专业的圣诞老人,到时,我会再把礼物确实送到妳手上。所以——」
「口头约定不可信!而且,妳打算再也不来本姑娘凶华的家了吧?一看就晓得妳只是在敷衍而已!」
圣诞老人身为小朋友的好朋友却这麽没有信用吗?可是,真的被凶华妹妹说中了,我才不想再踏入那种家庭一步!
从轰天号拉的雪橇上挺出身子丶俯视着地面的凶华妹妹,莫名其妙地嚣张了起来,挺起小小的胸膛说:
「放心吧,全包在本姑娘凶华身上!本姑娘凶华非常可靠,可说是全知全能!睁大眼睛看着吧——本姑娘凶华会以完全颠覆的圣诞老人形象,让妳成为给予孩子们梦想与希望的最大供给者,变成史上无敌的圣诞老人!」
不用费心,当一般的圣诞老人就可以了,反正我肚子还很饱。
虽然在心中抗议,但若惹恼她的话可就小命不保。我眼看凶华妹妹就这样拉起轰天号的尾巴,高高兴兴地下达令人猜不透的命令。
「喂!驯鹿!停在那边那栋最高的大楼上!」
被她牵着走了。
「别欺负轰天号啦!」
我边想边努力阻止拉着驯鹿尾巴的凶华妹妹。对不起,忍耐点喔!轰天号……
轰天号像是被吸进去似地降落在大楼屋顶上之後,凶华妹妹拉着我的手走下雪橇。雪势虽已减缓却没有停止的迹象,大楼屋顶上也积了薄薄一层的白雪。
不过,不知为何这里竟然架好了一组帐篷。
出现在那里的是留着一头白发丶看似难以捉摸的女孩,以及有着白金色头发丶面貌俊俏的男人,还有穿着白袍丶打扮像是研究员的女人。总共三人。
只披着睡衣外套的女孩,一副又冷又想睡的样子抗议:
「好像在吵什麽的样子所以我起来看看,却突然被带到这种地方……妳到底想干嘛啊!猫咪?」
他们似乎认识凶华妹妹。只见凶华妹妹调皮地笑着,并从研究员手中接过温暖的咖啡。
「哎呀,别抱怨了。抱着奶子就很爽了吧千花啊痛痛痛痛好痛!」
对方用力拉扯凶华妹妹的头发以纠正这句性骚扰的话语後,凶华妹妹转头看向其他两人。
「本姑娘凶华交待的东西带来了吧?」
「是的,我牺牲平安夜还有和恋人甜蜜相处的时间……带来了!」
「我也是!我恨妳!」
「谁管你们啊!」
无情地抛下泪流满面的他们,凶华妹妹对着我招手并走进帐篷里。
我有个不祥的预感,本想乾脆冲向轰天号并飞向天空逃之天天,但研究员们态度自然地架着机关枪,所以我只好放弃这个念头。好可怕……
我一进到帐篷里,双手突然被压制住且直接脱下我的裙子。
「唔——呀啊啊啊啊!」
什麽?怎麽会这样?我因为无法理解而拚命挣扎,果然如我所想,额头立刻被机关枪抵住。凶华妹妹说了「男子禁入」,并往站在表情冷酷的研究员对面的那个容貌俊美男人身上用力一踹後,直盯着我并露出这世上最邪恶的表情。
「别紧张,只是要替妳换衣服而已。妳这身打扮一点都不性感,最近的年轻人可不会理妳哦。」
我真想反驳说,圣诞老人才不会给好色的小朋友礼物呢!
「…………」
回过神後,我发现自己已经换上另一套衣服了。咦?何时换的?这些人是谁?而且重要的是——
「……哇!」
我换上的新衣服虽然基本上还是圣诞老人的装扮,但布料掩盖的面积很少,肩膀跟大腿都裸露出来。坦白说,很「那个」。
「好丶好像是危险的夜间工作者一样……」
而且这样穿好冷,实在冷得要命。
这时我的鼻子被捏住,嘴里不知被灌入什麽药,身体立即从深处温暖了起来。
「唔,哇啊,这是什麽?」
「那是灵异现象对策局公认第二课研究部制作的『暖暖药』。只要服下这个,即使是像在今晚这麽冷的天气里也不会冷得发抖哦!」



不不,即使她这麽说,我还是很困扰啊。虽然很谢谢她让我的身体暖和起来,但我不喜欢在人前做这身打扮。不过我只是想想,因为害怕又被枪抵住头,所以不敢说半句话。虽然不晓得为什麽,但事态肯定已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於是,我又被凶华妹妹带出帐篷外。当我们走出帐篷时,刚刚那个白发女孩却走进去换衣服,接着是那个帅哥——不晓得为什麽,当他走出帐篷後却变成女人。若我出声挖苦的话,下场应该会很惨,所以还是闭嘴吧?
最後,这里集合了四名圣诞老人。其中一人——有着猫耳加尾巴的凶华圣诞老人,回头看着我并笑说:
「从现在开始,将进行由乱崎家主导丶圣诞老人负责协助的平安夜『宴会』!感到高兴吧,圣诞女孩!从今夜开始,妳将成为永垂不朽的传说!」
唉,我并不想成为传说啊。我只想回家,只想忘掉一切好好睡一觉……这种不知羞耻的打扮会让我嫁不出去啦!
站在这个怪异的家庭旁边,我实在为今天自己的行为感到後悔,也觉得好丢脸。
这是惩罚吧?我受到惩罚了。因为没有遵守爷爷的告诫,偷偷离开圣诞老人村庄,还变身成黑色圣诞老人想要做坏事,到头来却连爷爷都被击落。
好想哭。我哭了,眼泪扑簌簌地掉落。
好讨厌。我好想回家,「宴会」什麽的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而已。
「本『宴会』的目的是——除了让圣诞女孩变成独当一面的圣诞老人之外,也是为了避免再出现跟本姑娘凶华一样拿不到圣诞老人礼物的可怜小朋友!」
不知为何变成演讲语气的凶华妹妹说完後,接着说出令我内心发凉的话语。
「因此,本姑娘凶华要在此提出人海战术!相较於小朋友的数量,圣诞老人的数量的确太少,礼物怎麽可能分得完!既然如此,那就增加圣诞老人的数量!这种想法不无道理!」
咦……我感到很为难。
不对,对不起,那是不对的,毕竟我们这一族并不是如各位所想的那麽善良。会送礼物给小朋友们,只是为了得到一年份的「幸福碎片」,以避免饿肚子罢了。而且,由我们圣诞老人以外的人送出礼物後,由於一般人类看不到「幸福碎片」,所以不能回收碎片,送出去的礼物也就白白浪费……
我对这个不祥的预感戚到不寒而栗。
「看看这个。」
凶华妹妹将手里拿的小型机械展示给我看。那是中间有个红色按钮,造型简单的机械。
「按下这个按钮的那一刻——遵照本姑娘凶华的指示,在各处待命的灵异现象对策局对策一课行动队的队员们将全员出动。当然,他们都会做圣诞老人的打扮,身上也配戴了能够送礼物给孩子们的装备,属於新世代的圣诞老人。此外,除了大日本帝国的灵异现象对策局之外,北部的神圣同盟丶南国的S·K·I·以及地下帝国香格里拉,还有世界上其他与大日本帝国关系良好的政府,也都会以各自的方式分送礼物给小朋友们。」
「太——」
太夸张了!竟然拥有如此惊人的权限!
这个人丶这个家族究竟是何方神圣……
「如此一来,这世上就不会有未收到圣诞老人礼物的可怜孩子。妳若达到如此高的业绩,那也没人敢说妳是学徒了吧?妳就对此心存感谢!只要给本姑娘凶华十五年份十a的礼物就可以!」
我再也听不下凶华妹妹的话了。
不行,不可以这样!我不禁害怕得全身发抖。
送礼物给全世界的孩子们是很好。是的,这样的确非常好。
然而——这种做法却会毁灭我们圣诞老人一族。
若是圣诞老人以外的人送礼物给孩子们,那只是浪费那些生产出来的「幸福碎片」,没人发现的碎片会消失不见。我们则将因为无法拿到「幸福碎片」而饿死,圣诞老人就会全数灭亡……
不行,绝不可以这样。
爷爷丶村里的人都会因为我而死亡,所以绝对不能那样做。必须阻止才行!必须阻止凶华
妹妹才行!绝不能按下那颗按钮……
我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并将手伸向凶华妹妹的那一秒——
「凶华小姐,东北方向有高速飞行物体接近!」
似乎是帐篷中的研究员从雷达上看到了什麽东西。高速飞行物体?难不成……
「生物反应吗?那是——」
「出现了啊!」
凶华妹妹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而在她的视线前方,爷爷——真正的圣诞老人为了拯救一脸痛苦的我,乘坐着飞天驯鹿朝这边飞来。
凶华妹妹从身旁的研究员手里抢走机关枪,并抓住我的手跳上轰天号。咦?她想干什麽?
凶华妹妹用惯用手拉开机关枪的保险装置,对站在屋顶上的人们大声喊道:
「看着吧,假货圣诞老人!研究员会尽全力掩护本姑娘凶华!倘若这身体被子弹打中,本姑娘凶华铁定会以名留日本历史的残酷手段宰了你!银夏与千花别动!这里已经是战场!」
不对,若不是妳发疯胡来的话,这里只是在过平平凡凡的平安夜的城市而已啊。我这麽想着却被她拉了起来,太阳穴被枪口抵住且轰天号也跟着升空。唉,爷爷一看到我就紧张地加速前进。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诞生在这世上。
我哇哇大哭,并抓着雪橇的扶手。
即使是超高速飞行,凶华妹妹也不害怕,还拿着机关枪疯狂扫射。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本姑娘凶华准许你死掉!欺骗圣诞老人的假货!你以为这种程度的胡须,就能骗过本姑娘凶华吗?」
哇啊!情况变得无法收拾了!
在高空中剧烈晃动的雪橇上,我努力想办法阻止这个混乱的状况。毕竟,这场战役是因我而起。因为我当什麽黑色圣诞老人这种蠢事,又不听爷爷的告诫,还入侵凶华妹妹家里。爷爷是为了拯救惹祸的我,才特地赶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那是害心脏跳得很不舒服的机关枪射击声。
明明是平安夜。理应是个小朋友们幸福地安睡,恋人们甜蜜地聊天,每个人均开开心心享受这个唯一且奇迹似的夜晚。
竟然被毁了。
竟然变成杀戮的夜晚。
但绝不能白白浪费这一夜!
都怪我,都是因为我……
绝不能让平安夜丶让圣诞老人变成泡影!
於是,我起身行动。
我要靠自己的意志来努力。不是闹脾气反抗,也不是顺着情况随波逐流,只是身为衷心期盼能有个安宁平安夜的圣诞老人一族之後裔,所做出的最佳选择。
我明白了。其实,我只是在闹脾气而已。
爷爷是圣诞老人。他是好孩子的好朋友——圣诞老人。
每年的圣诞节时,爷爷明明是我唯一的亲人,却为了其他家小朋友而出门工作,所以我好讨厌圣诞节。我想跟爷爷一起过节,但我总是一个人吃蛋糕丶一个人做圣诞节的装饰。爷爷回家时已是隔天,我也累得睡着了。而且,玩具已经送完,所以爷爷从来没送过我礼物。
好难过丶好伤心,好恨其他家的小朋友。
我也是小朋友啊!其他的小朋友却霸占着爷爷……好奸诈!
我想要爷爷送的礼物,我想跟爷爷一起过节。
我因为任性与嫉妒,想要惹爷爷以及人类的小朋友们不高兴,才企图变成黑色圣诞老人毁了平安夜。
我想破坏圣诞老人的形象。
如此一来,爷爷就会骂我丶就会注意到我,并且因为我而发怒——我真是个爱撒娇丶讨人厌的孩子。
现在我懂了,我已了解自己犯下的过错。
不行,绝不能这样下去。平安夜就应该要有平安夜的样子,那是一个圣诞老人送幸福给小朋友们,开开心心的夜晚。
我懂了。在某个层面上,我应该要感谢凶华妹妹才行。
因为我在这一瞬间,惊觉到自己是个圣诞老人。
「——喂!」
「什麽?」
如此一来就能画下旬点。
我用连接着四次元的「圣诞口袋」,从上方套住专心与爷爷作战的凶华妹妹後,她便立刻消失,现场只留下一片寂静。
然後——这时看到我的爷爷,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爷爷……」
我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明明想道歉,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啊,爷爷。
我一厢情愿地模仿您,还害您担心,真对不起。
可是,我要守护平安夜,尽全力来守护平安夜。
因为我也是圣诞老人。
「…………」
我将凶华妹妹所留下,能够与全世界政府联络的按钮敲坏後,深深叹一口气。
然後,我回到架着帐篷的屋顶上,并在稍微浮在半空中的轰天号上将「圣诞口袋」倒过来甩了甩。从口袋里掉出来的有几个礼物,以及不晓得现在是什麽状况丶一脸茫然的凶华妹妹。
「——嘿呀!」
我瞄了一眼边发出奇妙声音边摔到屋顶上的凶华妹妹,命令轰天号飞起来。
雪变大了。不眠的人类城镇被大量的街灯装饰得五彩缤纷,迎接这个安稳幸福的平安夜。
叮铃叮铃,爷爷的雪橇响着铃声靠过来。
「爷爷……」
我不敢看爷爷的脸。我会被骂,但这样也没关系,毕竟我做了那种事。我是个笨孩子,没资格当圣诞老人。
可是,爷爷驾着雪橇并行在我身旁,默默地抚摸我的头发。
他既不生气,也没骂我,反而露出一脸担心的模样。
「……对不起。」
我哭了,边哭边道歉。
身上全是雪再加上奇怪的打扮,这模样一定很狼狈。
「对不起,对不起。」
爷爷仍是默默抚摸我的头发。
然後,被纯白胡须盖住的嘴张了开来。

「浪费太多时间了呢。」
他温柔地对我说道。
「这样下去,会无法按照预定送礼物给孩子们。抱歉,妳能帮爷爷的忙吗?」
「…………」
这是多麽贴心又令我开心的话啊!真是对不起……
我哭哭啼啼地反问爷爷.出可是丶可是……没关系吗?我丶我做了坏事……」
爷爷什麽都没说,仍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爷爷应该看穿了我的心,看穿我那幼稚又任性的想法,却仍然接受我。
可以吗……我已经无法一个人度过寂寞的平安夜了。
「很抱歉,爷爷一直忽略妳。」
爷爷的手抽了回去并喃喃自语说着,我却因这句话而得到救赎。我感觉自己内心确实存在的黑色部分——渐渐溶化了。
然後,爷爷偏着头,调皮地补充一句:
「……虽然不晓得是怎麽一口事,不过妳很适合这身衣服哦。」
「啊~~」
我顿时害羞得满脸通红。竟然把这身丢脸的装扮忘得一乾二净啦!唔,讨厌,被爷爷看到了——我虽然这麽想,但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
我只觉得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即使打扮得这麽奇怪,但只要能跟爷爷在一起丶一起在天空飞翔,我就好高兴!
「等等!本姑娘凶华不允许那边出现Happy Ending!」
被雪埋起来的凶华妹妹终於又复活,瞪着我们并大力挥手,怒火中烧地大声抗议。唉,该怎麽办才好呢?听到她从没收过礼物的事,感觉她跟我一样都是一个人度过寂寞的平安夜。
我觉得很难过,於是将「圣诞口袋」倒过来并甩了甩。
无数个礼物掉下来——先用这些满足她吧。
我好像忘记什麽事,但应该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对不起!凶华妹妹,请忘记今天的事吧!虽然不晓得这些够不够,但这些礼物全都送给妳!」
大声喊完後,我驾驶着轰天号飞往爷爷身旁,前往那些正等待圣诞老人礼物的小朋友们的家。大雪纷飞而遮住视线,虽然吃了药但身体还是很冷——不过没问题的,只要能跟爷爷一起在空中飞,不管发生什麽事都不是问题。
「呀啊啊啊啊!」
不知为何,竟然听到凶华妹妹的惨叫声。她怎麽了?滑倒吗?不晓得她发生何事,因为眼前的大雪害我什麽都看不见。
「是虫啊是蛇啊是眼球啊是月香啊——月香!本姑娘凶华才在想怎麽没看到妳,没想到妳竟然在这里被当成礼物啦!」
不晓得在叫喊什麽的凶华声音越来越遥远,渐渐变得听不见,我的眼中只有飞天驯鹿轰天号——以及爷爷。
「那麽,我们的夜晚正式开始罗!」
「是,爷爷!」
我在飞翔,飞翔在平安夜的天空中。跟爷爷一起,彻夜不眠地持续飞翔。
我从今天开始正式成为圣诞老人,梦想与希望之化身的圣诞老人。千古流传的平安夜传说,期待梦想实现的小朋友们,今年的平安夜也会很精彩哦!有趣的玩具与漂亮的绘本,将全都送给你们!黎明时分,各处将同时响起欢笑声,小朋友们会兴奋地大喊:又,年也谢谢您!谢谢您的礼物!明年也要继续来我们家哦,圣诞老人!」
光是想像就好兴奋哦!
「Happy!Marry Xmas!!」


星期一捡到猫


我并未向往玫瑰色的大学生活,但我似乎被天神抛弃,过着没有高低起伏丶无聊的每一天。平凡地出生丶平凡地生活丶平凡地死去,这样或许很适合我吧。
当我二十岁并顿悟到这样的人生时,在星期一捡到了猫。
今天大学里也没什麽有趣的事情发生,总觉得心情烦躁,所以便去居酒屋点些便宜的酒来喝。但因越喝越空虚,便淋着雨乖乖回家。下雨的天气里我的心情就特别好,彷佛从天而降的雨水能够洗清污秽的我,因此我连伞都没拿,像只湿透的老鼠般回到白家的公寓。
然後,我发现一只猫咪大摇大摆地躺在公寓前面,看起来应该只是在睡觉。我无视於猫咪的存在,从它身边走过去,但它的眼睛突然啪地睁开。由於猫咪用漂亮的眼睛盯着我,令我被盯得有点不舒服,於是蹲「来问猫咪:
「你在我家前面干嘛啊?」
我当然不是会觉得猫咪可怜便不求回报地帮助它的那种人。若我是那种善心人士,人生应该会稍微幸福一点。我觉得每天都过得很乏味,所以想当酷一点的人。我只是心血来潮跟它说话,并不代表我同情这只猫。
猫咪当然不会回应我。它吓了一跳,在雨势剧增的雨中直直望着我。我心想这只猫还真跩啊,因而回瞪它一下,但随即觉得这样很傻,於是便抛下猫咪,直接回到我的房间。
我重考过两次大学,现在已经二十岁。双亲似乎完全不想再负责养育已经成人的小孩,只给了差不多金额的生活费用就让我一个人过活。这样也好,他们当我是寄生虫,而我也看腻父母的嘴脸,於是随便打着工,同时上大学念书,成为多如牛毛的穷学生之一。
我转动门锁打开门,室内一片漆黑。因为是一个人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令人寂寞的时候。我拙於跟人交往,这间公寓也离市区很远,附近既没女朋友也没朋友,甚至没有任何家人,我总是一个人。
「哈啾!」
我听到可爱的喷嚏声而回头,见到刚刚那只猫咪站在我身後,似乎是从公寓的前面一直跟着我进来。笨猫咪,至少跟个能够大方喂你饲料的有钱人吧。
虽然心中那麽想,但现在的我非常寂寞,不小心脱口说出不符合我个性的话。
「……要不要在我家避雨?」
我觉得猫咪点了点头,不过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就这样,我在星期一黄昏的大雨中,捡到一只猫。
◆ ◆ ◆
我没有长期饲养猫咪的钱,所以并未替它取名字。因为只要取了名字就会有所依恋,况且这间公寓里是禁止饲养宠物的。不过公寓管理员是个懒惰的阿婆,所以不会时时注意每一位住户的状况。
可是,真麻烦。猫咪都吃些什麽啊?可以跟人类吃一样的食物吗?我不太清楚。喂,猫咪,别一直用爪子抓冰箱啊,那里面又没放什麽好吃的东西。
我把猫咪从冰箱前拉开,并丢了一条新毛巾盖住它的头。它或许不晓得毛巾的用法,所以只是玩着毛巾,没有用它来擦拭湿透的身体。
我迅速擦乾身体,换上衣服後打开房里的暖气。虽然春天已近,但太阳下山後还是很冷。没想到大雨竟夺走我的体温,现在连指尖都变得冰凉。我擦拭着温驯的猫咪,它看起来似乎很冷,所以我用毛巾包裹它的身体。猫咪立刻躺下去,在暖气旁昏昏欲睡。
真是悠哉的生物啊。
我叹了口气,想到一件事便离开房间。雨势已越来越强,几乎看不到前方景象。我撑着伞,拜访隔壁的邻居。
按了几下门铃後,随着啪哒啪哒的脚步声,一个开朗的声音说:「来了来了,等等丶等等,哪位啊,等等哦!」我的隔壁邻居年纪应该比我大吧,但声音却像个孩子,爽朗又充满朝气。
木制的门被用力打开,似乎快被拆下来似的。
「哎呀,久等了。啊,林道弟弟?这不是桂林道弟弟吗?」
「就是那个桂林道……姐姐,妳睡了吗?」
叫着我的名字出现的是个艳丽大美人,她的外貌跟只住着穷学生的这栋公寓很不相称。她是个漂亮的大姐姐,个子很高,身体曲线的起伏不明显,但也不像是男人,总之是个不可思议的美人。
大姐姐巧笑倩兮,频频用手梳理零乱的头发。
「哎呀呀了哈哈,林道弟弟,女孩子都有两样面孔哦,那就是想让人看见的面孔与不想让人看见的面孔。很不巧今天的我是素颜呢!好丢脸哦!」
大姐姐说着「讨厌啦讨厌啦」害羞地扭动身子,还把脸遮起来。不过我觉得大姐姐不用化妆就已经很漂亮了,真不懂女性的心理。
大姐姐似乎是从事色情行业,举手投足都有点怪怪的。常常出现虽有点做作,却会令人小鹿乱撞的性感动作。
算了,先别管大姐姐的事。
「大姐姐,猫咪都吃些什麽啊?」
「猫咪?」
总是很开朗的大姐姐惊讶地睁大眼睛後,笑了笑说:
「猫咪?你要养猫吗?哇,林道弟弟好寂寞哦!因为没有朋友陪你玩,所以才养猫来逃避寂寞吗?若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安慰你啊!」
「吵死了!闭嘴啦!」
「林道弟弟好可怕哦!最近的年轻人真容易发飙呢,好讨厌!」
大姐姐做作地扭动身子,还哈哈大笑。虽然她不是坏人,却令人抓狂……不行,我得先忍耐。毕竟这附近能够解决我疑问的人,只有这个怪姐姐而已。
「不,我并没有要养猫,只是碰巧捡到它罢了,我会照顾它到雨停为止。」
虽然大姐姐的言行举止令我感到不耐烦,但她还是教了我不少饲养猫咪的基本知识。这个大姐姐虽然是个怪人,但挺会照顾人的。
「算了,虽然不晓得是怎麽回事,但你可要疼爱那只猫咪哦!等你哪天高兴时再带猫咪来给我看看吧!」
大姐姐笑着这麽说。跟她分开後,我便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猫罐头。
◆ ◆ ◆
好不容易买来的猫罐头却被猫咪任性地拒绝,还将我的那一份便当抢走,不一会儿就吃得清洁溜溜。这只畜生,真想赶它出去……我虽然这麽想但实在没力气生气,於是我快速地铺好棉被,边看电视边抽菸。
当我想着「最近的电视节目还真无聊呢」的时候,发现猫咪的眼睛闪闪发亮,目不转睛地盯着香菸的火苗和烟雾。随後,它还径自将掉出香菸盒的一根菸叼在嘴里,嚣张地对我呵呵笑。
「……你喜欢香菸吗?真是奇怪的猫咪上
我恶作剧心起,用打火机点燃猫咪叼在嘴上的菸。本来期待它会因呛到而咳嗽,但猫咪却一脸满足地做出跟我一样的姿势,吐着香菸的烟雾。
我想着最近的猫咪还真是不可思议呢,并将背靠在狭小公寓的墙壁上,一边看着电视上搞笑艺人演的无聊短剧,一边跟猫咪一起抽菸。菸灰缸里的菸蒂堆成一座小山後,我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觉得现在差不多该睡了。
「睡觉吧。」
因为我是一个人住,棉被当然只准备我的份。而且人类是万物之灵,再加上这里是我的房间,想当然是由我来使用这床棉被。
原本应该是这样,但这只猫的动作未免太快了,一下子就钻进我的棉被里。
「猫咪,你睡这里!那里是我睡的!」
我抓住它的脖子,粗鲁地将它丢到房间的另一边。无视它的抗议声,又将毛巾与垫子丢过去给它。
「呵呵,像你这种畜生还想睡在棉被里吗?真是厚脸皮。让你避避风雨就应该很感谢了!」
我用时代剧里坏人的语气说话,猫咪发出「呜」一声不悦的低鸣。我从刚才就觉得,这只猫不知该说是任性还是自以为是,总之态度有够嚣张的。
我很快地关上房里的电灯,躺下去後立即闭上眼睛。今天还真累呢。我并末期望什麽灰色的人生,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卷入麻烦的情况里。
不一会儿整个空间里便充满黑暗与沉默。我暂且忘掉猫咪丶空虚的大学生活丶过去与未来的事,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
突然间察觉到身旁有个温暖的东西,令我微微张开眼睛,但因为房内太暗了,所以什麽也看不见。
「……猫咪?」
看来是那只任性的猫咪,什麽也没说就直接钻了进来。而且这小家伙还不停踢我,企图扩大自己在棉被里的领域。虽然很想念它几句,但这时传来如银铃滚动般的声音令我说不出话。
「……讨厌……」
猫咪将我的肩膀当作枕头,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丶寂寞还是在害怕,那个声音喃喃地说:
「……讨厌……讨厌寒冷……讨厌一个人……讨厌啦……」
这令人心疼的话,不像出自於这只不懂报恩丶傲慢无礼又自以为是的猫咪嘴里。
「……好想回家,好寂寞,好想回到家人身边……」
重要的是,这小家伙竟然在说人话?
◆ ◆ ◆
「早安!林道弟弟,今天天气好像挺不错的呢!」
翌晨,随便挑了件衣服正准备去大学的我,一打开房门立刻碰到隔壁的大姐姐。大姐姐似乎正要去上班,脸上已化了妆。我望着不像会住在这种便宜公寓里的惊人美貌,大姐姐则笑容满面地顺口问道:
「啊,对了对了。林道弟弟,猫咪还好吧?」
「…………」
刹那间,我无法反应。今天早上的猫咪的确很有精神,我昨天看到的可怜模样就像假的一样,还抢走我的早餐并吃得津津有味。猫咪因为流了汗所以冲了澡,还随随便便穿上我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边看电视边抽菸。
我说我要去上学了,猫咪便以一家之主的态度点点头,还有点落寞地说:「要早点回来哦!」再怎麽说这里也是我的房间,不用特别提醒我也会回来啊!
不过——
「嗯……是很好啦……」
该如何解释呢?若我一脸正经地说「捡到的猫早上起来就变成有猫耳朵的女孩子」,八成会被怀疑我神经有问题吧。这听起来就像是可怜阿宅的妄想。
可是,这是事实,我也没办法。昨天的确是只猫咪,但一到早上就变成普通的人类。虽然只剩下猫耳跟尾巴,但我很清楚她的确是昨天那只猫。
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昨天确实是喝醉了,因为喝太多便宜的酒而醉得难受,头痛得快炸开。然而,无论醉得有多离谱,我怎麽可能会把人类跟猫弄错呢?
「怎麽了?林道弟弟,你的脸色很差哦。」
大姐姐蹙起眉头,担心地歪着头。
「猫咪发生什麽事了吗?我今天是上早班,可以尽量早点回来替你看看猫咪的状况。既然是昨天捡到的猫,有可能是被雨淋湿而感冒……」
「啊,不是这样……」
若晓得我跟那个猫耳少女单独度过一晚,做出这种看似随机掳人的犯罪行为,我所建构起来的社会信用——是没有那麽严重啦,但我不喜欢这样。若周刊杂志刊出什麽「发疯的二十岁大学生监禁猫耳少女』并登出我的照片,这会让我光想像就很想一头撞死自己。
我故意露出爽朗的笑容,跟大姐姐点头打招呼後就匆匆忙忙地往前走。
「没丶没什麽,没事!再见,我要去上学了!」
「?」
大姐姐感到奇怪地看着我,但立刻就跟平常一样露出笑脸,向我挥挥手。
「唔,好吧。不过,最近这附近似乎有点危险,林道弟弟也要小心一点哦!昨晚巡逻车巡逻时不是还鸣警铃吗?好像发生了什麽事呢。」
「…………」
巡逻车?我昨晚很累所以睡得跟死猪一样,根本没注意到。
算了,反正跟我无关。
我轻轻点点头,像是负起义务一样,今天也往无聊的大学出发。
◆ ◆ ◆
人类只要一觉得懒散就会想要无限制地懒散下去,因此大学在这层面上算是懒惰者的天堂。我随便修了几个学分丶选了几门课,也不是特别喜欢只是恰如其分地上着课。
这样算认真吗?才不是,我只是没有其他想做的事而已。
我没有什麽朋友,没参加社团,因为不是太缺钱所以现在没打工,也没有什麽嗜好,因此只好埋头念书。哇,怎麽觉得我这个人真可悲呢?
算了,我的事并不重要。问题在於,当我忍耐着睡意上第二外国语这堂课时,有个熟悉的人影大大方方地打开门出现在教室里。
「…………」
日语说得不标准的讲师,马马虎虎上着课或是悠哉在私底下聊天的同学——当然也包括我在内,课堂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个人影。
会有这种反应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是个猫耳少女。
一段段像是梯田的讲堂前方,以开门姿势接受所有人目光的是——昨天,我在星期一捡到的猫。她有着蓬乱的头发,身穿我那不合身的衣服,猫耳及猫尾巴当然是标准配备。
猫咪用那野性的双眼瞬间掌握讲堂内的状况,一发现我就笑得乐不可支。然後,说出足以将我那无聊却平和的大学生活破坏殆尽的话。
「啊,找到了,桂林道——」
到此为止还算好。
「——哥哥~」
谁是妳哥哥啊!
我整个人僵在原处,附近的男生都骚动起来。接着,所有人对我投以复杂的眼神。王八蛋,我还以为大家都不记得我的名字呢。桂林道这个名字很奇怪,所以一听就忘不掉吧,我恨死爸妈了。
「不是的。」
总之,为了巩固我那普通大学生的身分,我没有针对任何人只是拚命地解释。
「这一定是某人的阴谋,我完全不记得自己认识那个可怕的少女上
「哥哥~没听见吗?哥~~哥~~」
臭丫头,给我闭嘴!
我遇到紧急状况时脑袋就会转不过来。总而言之,必须让那家伙闭嘴才行。虽然我不是太喜欢身为平凡人的自己,但也不想变成怪人啊。
这堂课完全中断,窃窃私语如波纹般一波又一波扩大。同时在附近担任牧师的第二外国语讲师不晓得对这状况有何想法,用慈祥的眼神看着我。
「啊,找桂林道吗?那个猫耳……嗯,日式猫耳少女是桂林道认识的人吗?」
猫耳又不是日本文化,不用加上「日式」这两个字啦。
「不丶不是的。」
我边说边快速将笔记本与铅笔盒放入书包中,并以完美的冷酷表情站起来往教室前方走去。我每走近一步,那只笨猫脸上的表情就变得越幸福。
「不是啦,我跟那种可悲的生物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晓得她为何知道我的名字,所以想跟她好好谈一谈。就只是这样。那麽老师,我要去把她掐死——啊,不是,为了解开误会,我想跟她冷静地谈一谈,所以先行告退。」
「我明白了,非常了解。」
讲师泪眼蒙矓地点着头,似乎误会了什麽。既是牧师又是第二外国语讲师的他不晓得从何处拿出一把花,朝我们丢过来。
「OH!神会祝福这对日本恋人!犬家拍拍手!」



啪啪啪啪……拖着愚蠢的拍子,那些大学生们一头雾水地拍着手欢送我。唉,完蛋了。从明天开始,我就会过着「被猫耳少女称为哥哥」的人生。
「嘿嘿!」
猫咪没有察觉到我冰冷的神情,用全身抱住我并仰望着我笑说:
「终於找到你罗!好想见你哦,哥哥~」
呃,掐死她!我要掐死她啦!我是被逼的!冤枉啊,大人!
◆ ◆ ◆
我们大学校内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有间餐厅,而且价格便宜,味道还算可以,餐点种类也不差,因此我常在此处用餐。因为现在不是用餐时间,所以几乎没什麽人,我便抓着猫咪的脖子一同来到这里。
「吃饭饭~吃饭饭~」
猫咪似乎完全不晓得我为何带她来这里。她站在餐卷贩售机前,两手拿着餐点模型样品笑着说:
「哥哥,你想吃咖哩饭?葱花鲔鱼盖饭?还是吃我呢?」
「我说啊,用力掐妳脖子就已经够累人了,拜托妳别再耗费我的体力好吗?」
我决定顺便填饱肚子,於是随便选个餐并将餐券交给餐厅的阿姨。我将免费的茶倒入纸杯中,为了等餐而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并向猫咪招招手。
「猫咪丶猫咪,过来坐下。」
「喵?那猫咪坐下罗!」
尾巴扭啊扭的,张望着四周的猫咪直接坐在我的正前方,脸上笑咪咪的不晓得在高兴什麽。
「我说,猫咪。」我露出极为恐怖的表情,「为什麽妳会在这里?」
「哇,哥哥的表情好吓人!我的尾巴缩起来啦!不过,无论表情有多恐怖,猫咪都相信哥哥是个大好人!」
猫咪泪眼汪汪地做出胜利的姿势。呃,真令人火大!
料理以极快的速度完成,我们站起来从取餐处接过料理,我拿着咖哩饭,猫咪则拿着蛋包饭。回到座位上後,我一边教导这只怪猫使用汤匙的方法,一边将咖哩饭塞入嘴里。
「这个……算了,我按照顺序一项项问妳,猫咪必须诚实回答。」
「收到!」
她认真地向我低头敬礼。
我感到越来越疲累,为了冷静下来而按着太阳穴且闭上眼睛。深呼吸後,我再次目不转睛地凝视猫咪的大眼睛。

「第一个问题是,妳昨天的确只是只普通的猫咪吧?为何今天早上却变成人类女孩子的模样,而且还叫我哥哥?」
「唔丶唔。」
猫咪津津有味地吃着蛋包饭,歪着头说:
「不知道耶,猫咪就是猫咪啊,从出生以来就是猫咪了,所以应该是猫咪吧?」
还真是多谢妳这令人无法理解又傻眼的答案啊。
我觉得胃好痛,所以稍微改变询问的方式。
「妳刚才说妳从出生以来就是猫咪吧?那妳是在哪里出生?名字是什麽?为何昨天会昏倒在我家的公寓门前?」
「哎哎哎~」
猫咪大日大口吃着蛋包饭而把脸颊撑得鼓鼓的,再一口气吞下去。她不解地歪着头,接着眼神移了开来还冒出冷汗,模样甚是奇怪。
「……不晓得。」
「什麽?」
「猫咪不是很清楚。醒来後发现自己睡在雨中,看到哥哥就跟了过去。哥哥让猫咪在温暖的房间里睡觉,还给猫咪吃饭上
「…………」
猫咪解释得吞吞吐吐而不是很清楚,但我以乎有点了解。我明白了也能够接受——虽然觉得很麻烦,但还是把心中的想法问出口:
「也就是说……妳什麽都不记得吗?」
「收到!」
这时候不该这样回答吧!嗯,难道这家伙丧失记忆了吗?我是第一次见到丧失记忆的人。看来这家伙的记忆只从昨晚我捡到她的那时候开始,还真是麻烦。
也罢,猫咪的身分最後交给警察处理就好,目前的问题是——
「那麽,」我露出可怕的表情说.名为何妳会出现在这里?」
「哇啊,哥哥又露出超级可怕的表情啦!但是猫咪还记得,哥哥让冷到发抖的猫咪进到房里时,那温柔的眼神……」
快台记这些事吧!
嗯,总而言之,得把话题继续下去。
「我想问猫咪的问题有两个。妳若诚实回答,我就给妳奖赏。」
「奖赏?是什麽?亲吻吗?好兴奋哦!」
看到猫咪眼中兴奋地闪着光芒,真想宰了她。
我继续将咖哩送入口中,压抑急躁的心情接着说:
「那麽,问题一,妳如何来到这间大学?」
「唔?嗯,因为这个。这是什麽呢?」
她往怀里翻了翻後,将一张地图放在餐桌上。那是画着从公寓到大学的路线之手绘地图。这张地图画得非常仔细,而且公寓离大学又近,所以猫咪没有迷路便顺利到达这里。
问题是……
「这张地图是谁给妳的?」
「不认识的大姐姐。」
猫咪连想也没想便立刻回答,但我觉得非常讶异。大姐姐?我不认为陌生人会这麽好心地画这种地图给她,这样的话——会是谁?我想不出到底会是谁呢。
猫咪开始比手画脚地描述那位陌生的大姐姐。
「她有着长头发而且长得好高哦,身体还扭啊扭的。」
「啊,是隔壁的大姐姐。」
头发长丶身高又高的人很多,但身体老是扭啊扭的只有她一个吧。而且她的确说过今天是上早班,应该是与为了找我而离开房间的猫咪碰面了。
唔?这麽说来,猫咪被大姐姐看见了吗?糟糕,我脑海中浮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呵,林道弟弟,你说的猫咪原来是这种型的猫啊,嘿嘿嘿」的大姐姐。唉,真不想回家。但大学里似乎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乾脆死掉算了。
猫咪没有察觉到我的绝望,还露出气死人的天真笑容说:
「唔,因为猫咪称呼哥哥为『哥哥』,大姐姐就露出圣母玛丽亚般温柔的笑容,亲切地告诉我前往大学的路上
大错特错!简直是错得离谱!我可没有那种被幼女称呼为哥哥就乐翻天的变态兴趣啊!
我拚命对着其他人看不见丶幻觉中的大姐姐努力解释。唉,我的日常生活只因捡到一只猫便一点一滴地崩溃了。
「那麽……算了,问题二。」
目前的我没有感到幸福或不幸,内心平静无波。出生在这世上真是抱歉……我现在的心情像是过去自杀的大文豪一样,从正面盯着将蛋包饭吃光的猫咪。
「妳为何要一直跟着我?」
这就是疑问所在。这跟直至目前为止所提出的问题也有关系,是最根本的谜团。我是个随处可见的平凡人,既没朋友也没恋人,从家中拿了钱就被赶出来。我不擅长读书或运动,个性阴沉且对任何事都嫌麻烦,是个无能的二十岁男子。
「妳不觉得我是个怪人吗?为何不赶快逃走?因为妳一直黏着我,害我无法上课。就算拜托我什麽事,我也办不到的。而且我一无所知,所以不能告诉妳什麽。我可是没用的人类哦!我很清楚自己有几两重。为何妳要跟在我这种人身边?」
「?」
猫咪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歪头看着对她吐露心声的我。在长长一段令人坐立难安的沉默後,她喃喃说:「不晓得。」
这个答案令我非常失望,认真问问题的我简直像个傻瓜。
猫咪微笑看着这样的我,还用手直指着我摆出谜样的姿势。
「可是猫咪觉得啊,哥哥并不是那麽没用的人哦!哥哥不是对猫咪很温柔吗?猫咪真的觉得很开心呢。」
「……猫咪?」
表情认真的猫咪感觉跟之前不同,看起来不像她而且非常漂亮,令我觉得很困惑。以前我曾被哪个人用这般真挚的眼神注视过吗?或曾被给予这般不求回报的信赖吗?
我以为我会平凡地出生,平凡地生活,平凡地死去。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不被任何人所爱,也不会爱任何人。
「?」
脚步声传来,我从无聊的思绪中醒来。那是危险且足以令人背脊发凉丶硬物敲打地板的声音,让我蹙起眉头。那是什麽?似乎是一群人发出的威吓脚步声。虽然我的听觉并不特别敏锐,但也明白那并非一般的脚步声。
我看向餐厅入口处,见到几名穿着诡异黑色装甲服的人出现在那里的同时,猫咪将内心想法脱口而出:「好黑。」
我也将内心想法脱口而出:「不妙!」
◆ ◆ ◆
我虽不是军事狂热分子,但还晓得自己居住的国家里允许持有枪械的机关,分别有大日本帝国皇帝的直属国军丶警察与灵异现象对策局。
其中就属灵异现象对策局跟实际生活最没关系,好像是为了扑灭UFO丶妖怪或幽灵等奇异事件才设立的机关。我不曾见过那些东西。我第一次遇到的怪异存在,便是眼中闪烁着好奇光芒的猫耳少女。
等等。
等一下等一下。
是的,我想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我在星期一捡到猫而且还养了她,但我只想到这只猫很麻烦,觉得她只是想吃免钱饭,但说不定那些身穿装甲服的人其实是来找这个小家伙。
等等等等等一下!
冷静点,我要冷静下来,你们也冷静一点啦!一个个排排站好,穿着似乎能将大炮子弹给弹开的装甲服,手里握着小口径的手枪,这样的你们想对这只放着她不管肯定会死掉的猫咪怎麽样啊?
「不准动!」
他们的枪口一视同仁地指着餐厅阿姨丶吃早餐的大学生,当然还有我以及猫咪,并大声发出警告。这个画面实在过於超脱现实,让我无法悠哉地认为这或许是在开玩笑或是在录制整人节目。
他们是认真的,这些家伙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我一抵抗他们就会开枪,他们绝对会攻击既平凡又无害丶身为一般小市民的我。搞什麽?这些家伙的头脑是不是坏掉啦?难道他们觉得为了我的生命值得浪费一颗子弹吗?
「猫咪晓得,这是手枪吧?」
连今年满二十丶在法律上已算成人的我,被枪口抵住也会吓得动弹不得,但猫咪却神情自若地跟那些装甲服说话。
「猫咪晓得丶猫咪晓得哦!被这个打到会很痛吧?」
「不准说话!」
似乎是队长的大块头举起没拿手枪的手,发号施令。
「各自散开,逮捕目标!」
然後,队长对着天真向他攀谈的猫咪……
「你们若随便乱动——」
话语中断,队长看到猫耳少女不着痕迹的迅速动作後吓了一大跳。
我看到了。不,正确来说我看到的不是猫咪,而是她干的蠢事。
「笨蛋!」
大喊着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绕至队长背後的猫咪,用小朋友般的拳头重重揍了他一拳。光是这一拳就令厚重的钢盔歪一边,队长发出惨叫声,碰着一旁餐厅的椅子丶桌子与观叶植物倒下去後便再也没有反应。
「……哎」
我僵在原地。见到队长遭袭击的装甲服们,似乎也无法理解这个状况而愣在那里。唯一不懂得看人脸色还很有精神的,是做出致命行动且脑袋空空的猫咪。
「不能把危险的东西对着人,这样很危险!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猫咪好失望!真的失望透顶了!」
哇,我虽因目前混乱的场面而使思考能力下降一半,但我还是明白,这实在太糟糕了。猫咪对说着「不准动」 一各自散开,逮捕目标」这种摆明是在威胁我们的狂妄家伙干了一件好事。是的,她对看似队长的男人痛殴一拳,害他倒地不起。
现场的装甲服人数只剩四名。打倒队长只是偶然吧,她怎麽可能将日复一日接受严苛训练的装甲服完全歼灭呢?我虽然看得出来猫咪的实力莫名强大,但她应该无法避开以亚音速飞来的子弹吧?
至少,我当时是这麽想的。
「王八蛋!」
不知是害怕还是为了提振声势,其中一名装甲服再也忍不下去,态度激昂地用枪口对准横看竖看都是弱质女流的猫咪并开枪。
他开枪了,或许他觉得猫咪是什麽凶狠的妖怪吧?
但不幸的是,猫咪是比他想像的还要厉害的怪物。
「喵!」
躲开了——猫咪竟然躲开连续发射的子弹!
「喵喵喵!喵喵喵!」
虽然看起来有点害怕,但猫咪仍安全地躲开子弹。射偏的子弹擦过餐厅的墙壁,扬起尘埃。这似乎不是实弹而是橡胶子弹所以威力不大,但即使如此,我仍完全看不见子弹的轨迹,没想到猫咪竟然全都避开。
「气死了!好危险哦!不能这样啦!你这个大傻瓜!」
猫咪气得满脸通红,捡起暴走的装甲服附近的花瓶并用力投掷出去。「咚」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脖子被花瓶砸到的装甲服往後一倒,再也动不了。
满意地低头看了看後,猫咪朝向被枪口指着的餐厅阿姨摆出胜利的姿势。
「这花瓶真坚固呢!」
「啊.……嗯!」
餐厅阿姨也跟着一同摆出胜利的姿势。
不晓得装甲服们对这种不符场合的和乐气氛有什麽想法,总之他们完全展现出战斗的气势,朝猫咪冲过去。俗语说「猫咪也很有本事」……当然没有这样的成语,但是,猫咪发威了。
第一个人被横扫过去的猫爪打倒,第二个人被翻上正上方的空中旋转着。虽然猫咪想抵抗第三个人,但她只有两只手,照理说应该无法完全击倒同时向她冲来的第三个人——
「妳这家伙!不准动!」
装甲服抓住猫咪的肩膀後,以枪口抵住她的额头,并将她压倒在地。猫咪发出刺耳的惨叫声。这些家伙真是的,难道不晓得该如何对待女孩子吗?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对你们这种行为真的看不下去罗!
我握紧餐厅阿姨自豪的坚固花瓶,往压倒那只笨猫且正暗自得意的笨装甲服头上甩过去。「咚」一声厚重的声音传来,我的手有点麻痹——很好,反正装甲服似乎昏过去了。
我牵起一脸惊讶的猫咪让她站起来,立刻往餐厅出口的方向跑去。
虽然我不期望玫瑰色的大学生活,但也没有讨厌到想把无聊安稳的每一天随便丢弃啊!
不过,一切都该结束了,毕竟这些跟猫咪没有任何开系。
「啊,那个,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一头雾水的猫咪的手很热,表情相当忧郁。不过,我已经许久不曾感到自己不是独自一人的感觉了……
喂喂,我干嘛对这状况感到开心啊?我可是男子汉哦!有时候啦!
最後我回头,对仍呆站在那里的餐厅阿姨摆出胜利的姿势。
「阿姨,那个坚固的花瓶帮了大忙呢!谢谢!」
「阿丶阿姨,谢谢!」
我拉着跟着一起挥手的猫咪,像只脱兔般迅速逃离。抛下倒在地上的装甲服,价钱便宜丶料理也还可以的餐厅,无聊又安稳的大学生活等等,从属於我的日常生活中逃之天天。
「……我们卖的不是花瓶而是餐点啊。」
餐厅阿姨露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看着一团混乱的店内,感觉对她真是抱歉。啊,赔偿的部分就由装甲服负责好了。
◆ ◆ ◆
我与猫咪漫无目的地走着。说不定追兵随时会出现,所以不可以回家。因为没钱,我们也没辨法坐公车或电车,只能无计可施地走在下午的街道上。
这间大学虽位於大日本帝国的首都帝都,但才刚着手开发,所以还算是半个乡下。
算了,这种事不重要。
我边听着花店与鱼贩朝气蓬勃的叫卖声,边牵着猫咪的手走入人来人往的人群中。猫咪难得表情阴郁地低着头,然後小声地喃喃道:「哥哥。」
「那个……我从刚刚就一直想拜托妳别再叫我哥哥了。妳似乎不晓得成年男性被猫耳少女称呼『哥哥』是多严重的犯罪行为吧?」
「喵?」猫咪露出不解的表情,眼睛朝上看着我并嘟嘴说.名可是,身体扭啊扭的大姐姐说称呼男人为哥哥,他们会很高兴耶。猫咪只是想让哥哥高兴……」
「…………」
原来是这麽回事啊
「猫咪,对丧失记忆的妳解释一般的常识可能也没用,但奇怪的人类所说的话有可能会害了妳,所以别听她乱说。别听她乱说别听她乱说别听她乱说!」
我在她的眼前摇摇手指说道,但这个催眠失败了,猫咪大力地摇着头。
「大姐姐虽怪但不是坏人,所以她说的话不会错!因此,猫咪一定要叫哥哥为『哥哥』,哥哥也要让猫咪穿女学生的衣服或女仆服装之类羞死人的制服才行!」
「那女人连这种事都跟妳说了啊!」
大姐姐是把我们两个想成什麽关系啊?不,其实也不难想像啦,但我真的只是觉得她是只猫才捡回家的。
「现在重要的是……」
猫咪垂着猫耳朵,表情有点难过地低喃着。
「哥哥,对不起。」
「啊?」
「就是刚刚的事情。」
我不解地偏着头,猫咪难得用认真的表情说:
「刚刚那些奇怪的人不是对我们开枪吗?猫咪丧失记忆了所以不太清楚,不过,因为哥哥是平凡人,没理由被那些人攻击……所以,那应该全都是猫咪的错。」
猫咪犹豫地握着我的手,整个人垂头丧气。
「猫咪究竟是谁呢?想必是个恶名昭彰的坏人吧?对方害怕成那样,还开枪攻击,猫咪一定是坏到死不足惜的家伙吧。猫咪好害怕,光想像就怕得不得了。」
猫咪用发抖的声音说,并直直望着我。那眼神跟在雨中无依无靠又全身湿透,用虚弱的声音叫唤且可怜兮兮地望着我的猫咪眼神一模一样。看到她的眼神,令我顿时想起当时的我便是觉得这小家伙也是孤零零的呢。
失去所有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的小家伙,究竟有谁能拯救她?或许,只有像我这样清闲且善变的人而已吧。
「……不是,那些人并不是要攻击猫咪。」
我摇摇头,用力回握猫咪的手。
「那些人的目标应该是我吧?」
「咦!」
怎麽会这样?我竟想将藏在心中的秘密说出来。那是我犯下的过错,无法被原谅丶没脸面对世人丶卑鄙无耻的重罪。虽然没想到对方竟会出动装甲服部队,但我早有心理准备,总有一天会被定罪并遭到制裁。
猫咪惊讶地瞪大双眼,沉默了半晌後,表情困惑地望着我。
「我是……」
没错,那不是猫咪的错。被装甲服攻击丶被装着橡胶子弹的枪射击,全都不是猫咪的错。毕竟有谁会想杀害这麽天真又单纯的笨蛋呢?错的人是我,全都是我的错。如果猫咪有什麽错,那就是运气不好而被我捡回家而已。
「我是……」
唉,真可怕,曝露自己的罪行真的非常可怕。我选择可耻的生存方式,对父母深感抱歉,也对世人深感抱歉。愚蠢又肤浅丶卑鄙又差劲的我所犯的罪——
「我是……」
「快说啦!」
被揍了。
对不起哦,那我要说罗!请张大耳朵听清楚。我做了个深呼吸,擦拭因紧张而流下的汗水,放开牵着的手,转到猫咪的正面并直直望着她。
猫咪清澈的双眸中,映照出我那丢人现眼的身影。
「我是——」
於是,我忏悔着自己的罪过。
「其实我……并不是大学生!」
「喵?」
猫咪吓了一跳。
不晓得她原本认为我犯下的是哪一种罪,只见原本已做好某种心理准备的表情,突然变成像是在笑的样子。我望着这样的她,咒骂了自己後再以自嘲的语气迅速向她告白。
「是的,我并不是大学生。其实是落榜两次,不折不扣的重考生。自我出生以来,从未考上过大学。虽然读了两年重考班,成绩仍不见好转。或许双亲判断将钱投资在我身上只是白白浪费,所以今年春天就没有再替我付重考班的学费,还相当温柔地拿了打工的情报杂志给我……」
「喵?喵喵?」
猫咪似乎无法理解,眼睛瞪得好大。
「可是可是,哥哥不是在大学里念书吗?为什麽用再自然不过的态度上课,还带猫咪到餐厅吃饭……」
「因为我自暴自弃了……」
我深深叹气并用两手遮住脸,身体挣扎地扭来扭去。我从指缝间看着猫咪,身体微微颤抖。我是如此害怕自己的重罪啊。
「因为当不了大学生,我心想至少要体验一下大学的气氛,所以若无其事地跑去我想念的学校。基本上,大学是不会管制任何人进入校内,教授也不太会点名,只要选好要上的课就能跟一般大学生一样上课……我当时才了解到这个事实上
「那丶那麽,哥哥——」
我对着声音沙哑的猫咪,眼眶泛泪地点点头。
「没错……我这一年来都假装是大学生而去大学上课!」
「喵!」
受到极大冲击的猫咪步履踉跄。
「可丶可是没有任何人起疑吧?大学里的人……这样丶这样对哥哥真是太过分了!」
「没错,大家都好过分!没有人发觉也是很恐怖的一件事!连教授也误以为我是普通的学生所以不记得我的名字,当我对上课内容提出问题时,还会亲切地教导我!其他大学生也没有要赶我出去的意思,虽然我偶尔会在意他们对我指指点点的行为,但跟他们说话时,他们又很亲切地回应我!」
看到我痛心地大喊,并说出如此残酷的事实,猫咪露出一副「好痛哦」的表情。这是在干嘛啊?
「那……那是因为教授与其他大学生觉得哥哥很可悲,所以才会特别小心地对待你吧……」
「我很可悲?我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连同情的价值都没有……啊,猫咪干嘛哭啊?」
我第一次由衷地心疼泪眼汪汪的猫咪,并轻轻拥着她。唉,没想到还有女孩会为如此愚蠢又罪孽深重的我哭泣。她一定也了解我背负的十字架有多沉重,所以才会替我这麽难过吧。
两人相拥一会儿後,我将猫咪推开并从正面望着她。
「总而言之,刚刚那些装甲服的目标应该是我。我是个没得到入学许可就进到大学里,还念了一年书的罪人……扭曲世间的安排,只为一己之私欲,入侵且弄脏了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进入的圣域……」
「不,应该百分之百跟哥哥没有关系吧。」
「为什麽?重考班的讲师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不上大学,人生就损失了了七成。还主张说,若父母不是大学毕业,就会失去九成的幸一福。从幼稚园到补习班及学校,甚至是家人都谆谆告诫我说,上一流的大学且进一流的公司上班是非常重要的事!所以,我才会在这一年来违法进入那间一流大学啊……」
我举起两手推开猫咪,最後一次轻轻抚摸这个温柔女生的头。
「我不晓得是谁创造了只要上大学就能幸福的制度,但那个人一定不准许像我这样违反规则地潜入大学里的人。那些装甲服……一定是那个人的手下吧。」
「不,百分之一百二十不是这样的。」
我微笑地看着反应平淡的猫咪。谢谢,我在星期一捡到的猫。我相信即便只有一时,妳也肯定能疗愈我罪孽深重的心,或许妳是对任何人都一律温柔对待的天神所派来的天使吧。
我要她拿着我的手机,并推着她的背说:
「猫咪,他们要找的人是我,没必要连妳都被卷进去。我至少能替自己所犯下的罪擦屁股……走吧!这支电话里也有隔壁大姐姐的电话号码。那个人在黑暗世界里似乎挺有人脉的,只要拜托那个人的话,她应该会帮妳吧!」
「哥哥!不要!猫咪要跟哥哥——」
我对闹脾气的猫咪温柔地摇摇头。
「我跟妳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没必要连妳也跟着我受苦,所以妳快逃吧。不过……猫咪妳帮我跟大姐姐说,桂林道并没有把少女变成猫咪的那种变态喜好,还有,他到最後不是以伪大学生,而是以桂林道的身分死去!」
我只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跑。猫咪虽想追上来但赢不过大批的人群,伸出手却碰不到我。
「哥哥!哥哥!不是啦!穿装甲服的那些人并不是要抓哥哥!大学并不是如哥哥所想的那麽了不起的东西啊!」
猫咪一个踉跄地摔倒在地,却仍抬起头,泪如雨下地大喊:
「就算不上大学也能很幸福吧!猫咪虽然不能上大学,但被哥哥捡回家就觉得很幸福啊!所以——」
谢谢妳,猫咪。我所捡到的奇异猫咪啊,能够遇见妳真是太好了。
从此以後,我要跟妳画清界限,妳就走妳的路吧。
◆ ◆ ◆
我与装甲服们展开的最後战役是在太阳西沉,四周被朦胧黑暗包围的时分。我将皮包里剩下的钱全用来买晚餐,与倒在路边的流浪汉一起吃饭。这个流浪汉用外套盖住头,所以看不出性别与年龄。
与此人分开後,我独自一人眺望着星空。这里是城镇外,平凡的公园里。摆放在此处的游乐器材看起像是玩具一样,飘荡着一股寂寥风情。夜风微凉,我抽着流浪汉给的菸并坐在长凳上。
浮现在脑海中的不是大学的升学率丶英文单字或数学公式,也不是自一流大学毕业後任职一流企业这般闪闪动人的未来,全都是猫咪的脸孔,感觉心情好郁闷。
「唉……我到底在干什麽啊?」
老师丶爸爸丶妈妈,努力念书丶认真上补习班与学校,只要乖乖这麽做就能幸福吗?可是对我来说,猫咪不在身边的日子是不会幸福的。不一定是猫咪,谁都可以,只要让我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谁都可以。
我想起猫咪的话,想起泪如雨下丶喊着不用上大学也能很幸福的猫咪。
是这样吗?我不懂。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种话呢,猫咪。
「…………」
突然发现自己刚刚好像不小心睡着,醒来後身体都冻僵了。而且,长凳四周被几乎溶入黑暗里的装甲服团团包团,害我顿时睡意全消。
重考班没教我该如何应付这种状况,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吧。很奇怪,我竟然不会感到恐惧。
「你们好。」
我出声打招呼,对方却惊讶地往後退。这次他们没有拔枪威胁我,出奇地安静。
「……有什麽事吗?」
「别装蒜。」
身穿装甲服的某个人开口。嗯,是的,我很清楚。你们是来逮捕我的吧?要不然就是来杀我的……呵,我可不怕死哦!反正我早就见过地狱了。你们晓得吗?毫无意义地上了两年重考班,站在榜单前拚命找寻不存在榜单上之名字的感觉!
当我想着这些事时,额头被枪口抵住。哇,实在有够可怕。我白天就想过了,这些家伙到底了不了解被枪口瞄准的人是什麽样的心情啊?他们是白痴吗?偏差值多少啊?
「另一个人跑去哪里?」
另一个人?啊,是说猫咪吗?因为没看到她的身影所以很紧张吧,毕竟那家伙白天一个人就几乎打败所有人。如果她躲在哪个地方後突然出手攻击,情况可就麻烦了。
可惜,她并不在这里。现在她大概被那个奇怪的大姐姐带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了。
我用鼻子哼笑着,或许这举动惹恼了对方,我被坚硬的手部护甲狠狠揍一拳,碰撞着长凳摔到地上还痛得呻吟。好痛,痛死了!早知如此就该好好锻炼身体。
枪口抵着太阳穴,装甲服低声威胁道:
「快说那家伙现在哪里!我们可不是在开玩笑!」
「哼。」我不屑地笑说.出为何那麽想知道她在哪里?你们那麽萌猫耳吗?」
「喂,够了。」
装甲服气到发抖地一把抓住我,其他装甲服则开口阻止他。
「把他绑起来带走,这里太引人注目了。之後再好好处置他,知道吗?」
「嗯。」
那人点点头,接着从手肘附近拿出很像是钢索的东西,一步步逼近过来。这麽一来,我究竟该怎麽做?这是我最後一次的抵抗机会,但即使一对一也不见得赢得了对方,更何况其他人还拿枪对准我。
也罢,为死亡疯狂一次吧!既然身为男子汉,一生中至少要全力奋战一次。
於是我紧握拳头,准备展开没有胜算的一役。
「真是笨蛋,老实说出来就不用搞成这样啦!」
就在装甲服说出坏人专用的台词时——
「啊,在这里。小哥,照着地图走却找不到那个地方呢。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带路?」
某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糟糕。」我低喊着。
位在公园入口处,外套被风吹得飞扬起来丶朝着这里挥手的身影,正是刚刚跟我一起吃晚餐的流浪汉。他穿着一身像是从地底下挖出般脏兮兮的打扮,似乎对目前的状况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笨蛋!快逃啊!」
我虽然张口大喊却为时已晚。排除目击者是坏人的基本设定,其中一名装甲服立即反应,迅速将枪口对准走过来的流浪汉。
然而——
「那边那个人是谁?不准动!」
出声警告的当下,流浪汉的身影却突然消失。
「奇怪?」
装甲服一脸困惑又紧张地四下张望,我也因瞬间蒸发的流浪汉而惊讶地眨着眼睛。奇怪,刚刚的确在这里……
「喂,你这家伙,上面丶上面啦!」
被冰冷声音吓了一跳的装甲服头上,只见流浪汉在半空中漂亮地转一圈後,再泰然自若地在装甲服身後着地。接着一手将他的钢盔拿掉,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钢盔下粗犷中年男子的面孔。
「唔……你是灵异现象对策局的职员吗?」
「什麽?不丶不是,我们是空骨町的警备员……」
「那去死吧!」
突然发出巨犬声响,那是爆炸还是河堤溃决啊?总之,那是非常剧烈的声音。轰声迸发的同时,刚刚与流浪汉说话的装甲服身影跟着消失不见。
「——哇啊!」
接着,远处传来惊人的惨叫声。刚刚还站在流浪汉面前的装甲服,从地面弹起後撞到路灯再直接滚落到车道上,又被单车给辗过去,真是惨不忍睹。接着又立刻飞到约三十公尺远的地方,看起来像是被车子给撞飞的。
「哼上
扭了扭手腕後,流浪汉看向我。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他刚刚的确轻轻松松就将对方揍飞。若真是如此,他的臂力是有多大啊?
「喂,小哥,这些家伙是谁啊?敌人吗?小哥那麽亲切,请吃饭又帮忙指路,那就帮你个忙吧!」
「不……这个嘛……」
我心中存疑,於是向这名流浪汉——从声音听来还是个小孩子,个头也相当娇小的人物问道:「你究竟是谁?」
「唔?既然你问了,那告诉你也无妨——」
流浪汉说着不合时代的台词并脱掉脏兮兮的外套,帅气地一手将外套抛出去。原来,隐藏在外套下的是穿着奇特异国风服装的少女。
她身穿手织的白色与蓝色衣服,手腕与脚踝戴着金属炼子,胸前大大的铃铛相当引人注目。不过重要的是,这名少女拥有一个决定性的特徵——
「身为绝对真神且是唯一天神!既是胜利女神亦是破坏神!立场超越所有概念及宗教,用力祈祷你能够亲眼见到灿烂耀眼的天神英姿吧!」
头上大力摇动的三角形猫耳朵。
从衣缝间伸出与发色相同的尾巴。
这个……又来一个猫耳娘啊?难道她们跟我前世有什麽奇怪的渊源吗?
「美丽的菩萨下凡尘!统治地下帝国香格里拉的绝对人物!本姑娘休琪娃·爱亚爱莉驾到!」
做出夸张表情与姿态的她看了反应平淡的装甲服与我後,好像弄不清情况似地歪着头。
「唔?你们怎麽了?应该要吓一大跳啊!地下帝国的人一听到本姑娘休琪娃报上自己的大名都会恍惚到失神呢。地上果然是不行吧?看来应该是因为空气混浊,所以无法看清本姑娘休琪娃所呈现出的真实美丽吧。」
猫耳少女一股脑儿地发泄心中的不满。不晓得这是怎麽一回事,但那个倒在路边的流浪汉似乎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虽然我也不晓得她哪里伟大。
「总丶总而言之。」
对奇异闯入者反应慢半拍的装甲服们,举枪对准双手抱胸且半眯着眼的休琪娃。
「自空骨町逃脱的人——似乎不只有那个美露卡哆比,妳也是妖怪吧?妖怪不能待在人类世界,必须由空骨町收留,并在我等的监视下哎哟喂呀~~」
话还没有说完,那个可怜的装甲服就被抛至比星空还要高的高度,再重重摔落至地面,弹了一下後再也动弹不得。想当然耳,他是被以子弹的速度接近的休琪娃所揍飞的。
接着,她露出极为恐怖的表情。
「你刚刚说什麽?听取全世界草民的诉求时,只要本姑娘休琪娃说个『不』字,所有机能就会瞬间停止耶。刚刚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你说本姑娘休琪娃是妖怪?」
「妳这个妖怪!」
「咚」一声猛烈弹出——想当然耳,那是因恐惧而大叫的装甲服之身体。他当场以连女芭蕾舞者都自惭形秽的回转动作,漂亮地旋转好几圈之後,又被踹一脚,再以倒栽葱的姿势从头撞入儿童攀爬架里。
现场只剩两人,休琪娃不耐烦地对着边吼叫边用枪指着她的装甲服们叹了口气。
「唔,本姑娘休琪娃是觉得没差啦,你们愿意牺牲自己奉献给天神的精神值得佩服。可惜的是……好无聊哦,你们这些人既然是反派角色,那变身成怪物或合体变形成巨型机器人还比较好玩吧?」
「去丶去死吧!」
装甲服咚咚咚地发射出无数颗橡胶子弹,休琪娃却文风不动。应该说就算她有做出任何动作,肉眼也看不见。或许是橡胶子弹射完了吧,枪枝传来喀锵喀锵子弹射完时特有的金属声响。
「咦……奇怪……」
「原来如此,你们是想用这些小球来玩啊?」
休琪娃不知何时将弹珠般大小的橡胶子弹都握在手上。这个……不会吧?她把这些子弹全接下了吗?
「哇哈哈哈哈!」
装甲服们害怕得连滚带爬地逃走,休琪娃露出恶魔般的笑容。明明可以迅速追上去,但她却调皮地故意放慢脚步。
「等一下啊!让本姑娘休琪娃砸一颗嘛!」
休琪娃「咻」地用比手枪发射还快的速度丢出橡胶子弹,只见一名装甲服惨叫一声後倒在地上。
休琪娃并未罢手。
「让本姑娘休琪娃丢两颗嘛~让本姑娘休琪娃丢三颗嘛~等等丶等等啊!不要逃啊!鬼来抓你们罗!贡品游戏很好玩吧!让本姑娘休琪娃丢四颗嘛~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片灰暗的公园里,响彻坏人的笑声与弱者的悲鸣。
「?」
我愣愣地望着越走越远的一群怪人,突然间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刚刚我听到有人的声音呢……林道弟弟!桂林道弟弟!你在吗?」
正当休琪娃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公园外时,隔壁的大姐姐走了过来——她的背後是看似快要哭出来的猫咪。
「大姐姐……猫咪……」
「哥哥!」
猫咪发挥惊人的弹跳力,往我的腹部飞扑过来害我被推倒,我则因摸不清楚状况而抬头看着大姐姐。



「这个……猫咪,我不是叫妳拜托大姐姐带妳逃走吗?」
猫咪抽着鼻子哭泣,垂着尾巴并摇动猫耳朵大喊:
「不要!猫咪不要!猫咪不要跟哥哥分开!」
「虽然我不了解事情的状况……」大姐姐蹲下去,温柔地摸摸我与猫咪,并微笑说:「我不是说过吗?要对猫咪好一点哦,林道弟弟。」
大姐姐气势凌人地露出微笑。
「不可以让女孩子哭泣!」
◆ ◆ ◆
帝都最大的欢乐街,正梦町最高级的土地上,在由无数霓虹灯与淫秽色彩装点得五彩缤纷的一个角落里,有个华丽的空间。
「……我说你啊。」
自称「朵琳达妹妹」丶身高两百公分的店长,看了看我与猫咪,以及带我们过来的大姐姐後,开口的第一句就是气愤的唠叨。
「我们店里又不是托儿所丶避难所,也不是帮助逃跑妇女的寺庙,要我说几百遍啊,妳这个白痴!想死吗?现在三丁目的尸体处理店正在开幕优惠期间,会算比较便宜哦,很棒吧!」
「哎呀呀,冷静一点嘛,朵琳达妹妹,我也不是因为好管闲事才说这种话啊。不过拜托妳,可不可以让这些孩子躲在我们店里?」
我与猫咪两人蜷缩在大姐姐背後,她坚持要我们什麽也别问丶什麽也别说。毕竟很明显的,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能够反映出容貌的磨光石地板,豪华的化妆台与观叶植物,装饰在墙上的图画与铜像之华丽与高贵的程度勉强还不算是暴发户程度。这里宛如贵族的房间——就是这样的感觉。
大姐姐对这华丽的空间一点也不害怕,与坐在价格昂贵的椅子上,抚摸着大腿上的达尔马提亚犬的朵琳达妹妹面对面谈话。
接着,我从大姐姐口中听到的事,加上连我们也不晓得的事实,彻底颠覆了这次事件的始末。
这件事似乎与我潜入大学无关,这只猫咪——本名的发音好像是「美露卡哆比」,因为她逃离空骨町这个地方,才引起这次骚动。关於这件事,身为黑暗世界中有权有势之人的朵琳达妹妹比大姐姐更清楚。
「嗯,红茶的确说过有人从空骨町逃走了。不是我在吐嘈,那里的管理还真是漏洞百出呢!目前的确正为了人犯逃走的事乱成一团,而且有很多人从那里逃出来。」
朵琳达妹妹谈着我所不知道的黑暗世界并直盯着我们。附带一提,空骨町是关着怪物或妖物的特殊城镇,跟我这种普通人毫无关系。我甚至怀疑是否真有这样的地方。
看来那些装甲服们并非警察也不是灵异现象对策局的人,而是空骨町的警备员。刚刚大姐姐叫唤站在往正梦町路上的阿婆後,那人便将事先调查好的详细情报告诉她,这或许是事先安排好的吧?
正梦町,大日本帝国的阴暗面丶百花齐放的欢乐街,不容小觑。
「我问妳……妳干嘛要逃走呢?」
朵琳达不耐烦地间道,但锐利的目光仍未消失。猫咪一瞬间紧张得背脊发颤,因为被锐利的视线注视而低下头。
看到猫咪那麽可怜,我实在很同情她,因此向朵琳达妹妹说:
「那个,朵琳达姐,其实这家伙丧失记忆了,所以我想她大概不记得为什麽要逃走……」
「对不起,哥哥。」
猫咪低声说着。
没关系,毕竟是我捡到妳的,至少会照顾妳到最後。而且,虽然朵琳达妹妹超级无敌可怕,但也一定会收留妳吧。
「不是的。」
猫咪摇了摇头且避开我的视线,难以启齿似地喃喃道:
「猫咪其实并没有丧失记忆。」
「…………」
这是什麽意思啊?猫咪小姐。我会视答案考虑要不要掐死妳哦!
猫咪紧张地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因为丶因为……如果老实说猫咪是逃出来的,也许哥哥会叫警察。所以……猫咪才会说谎,真的很对不起……」
猫咪望着不发一语的我,当场跪在地上向朵琳达妹妹低头认错。
「猫咪老实说出来吧。猫咪其实不是这个国家的妖怪,而是从很远很远的神圣合众国来的。」
没有任何人说话,大家都默默听着猫咪的故事。
「猫咪的妈妈现在故乡,她是个非常温柔伟大的母亲。但妈妈生病了,如果没有药就活不过十年,所以猫咪才会去工作赚钱。这个国家很适合赚钱,可是却跟神圣合众国不一样,妖怪不能工作……」
猫咪抬起头,肩膀颤抖着,一口气宛如宣泄出来似地说道。
「神圣合众国里有很多妖怪,像是恶魔丶妖精或幽灵之类的,也有圣诞老人。可是这个国家却没有妖怪,大家都不在这里。猫咪被像是警察的人逮捕後关在空骨町,可是猫咪必须赚钱买妈妈的药回去不可,所以才会逃出来……哥哥,对不起。这才是事实。」
猫咪露出微笑,眼中含泪地朝上看着我。
「猫咪有化身成猫的力量,所以暂时用这个方式骗过大家,但力量却已用尽。原以为穷途末路时却被哥哥捡到,猫咪真的非常高兴。真的丶真的丶真的……好高兴。你知道吗?哥哥,猫咪真的好高兴哦。来到这个国家後,猫咪是第一次遇到不会叫猫咪是妖怪的普通人类呢。」
最後,猫咪望向朵琳达妹妹。不晓得朵琳达妹妹在想什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听猫咪说话。
「求求妳,猫咪什麽都愿意做,请别让猫咪被空骨町的人抓走。可以的话,请让猫咪工作赚钱。如果买不到药,妈妈会——」
「……够了。」
朵琳达妹妹低声说道,那是冰冷且可怕的声音。不行吗?猫咪拚了命地解释也无法打动她吗?确实,不管猫咪有多孝顺,她仍旧是犯了本国的法律。猫咪的际遇着实可怜,但这世上不幸的并非只有她。在黑暗世界里掌握权势的朵琳达妹妹,已经听过很多这类的故事吧。
「够了!」
朵琳达妹妹「咚」一声大力踏地,再度怒吼。猫咪浑身发抖,眼泪扑簌簌地掉落。我实在看不下去,所以向前一步替她说话。
「那个,如果猫咪不行的话……由我来工作!朵琳达姐,我什麽都愿意做!请雇用我!反正我是个重考大学两次都失败,被双亲放弃,没有梦想跟希击的废人啊!但洗盘子什麽的我还会做!扫厕所之类的我也愿意做!这些事我都做得来,所以请雇用我吧!」
「吵死了!」
朵琳达妹妹大喊着,并瞪向我丶猫咪以及站在我们身後的大姐姐,叼着雪茄不悦地抽起菸。
「你们想说的只有这些吗?小兄弟丶小妹妹,想靠人情来解决问题吗?这世界可没那麽好过哦!无论是什麽样的人都背负着不幸,就算把不幸的事列举出来也没用丶没有意义!我想说的是——」
朵琳达妹妹宛如地狱的阎魔王,散发出我们若说谎就拔舌的威压感,大腿上的达尔马提亚犬也发出嘶吼声。
「觉悟吧!死心吧!我告诉你们,所谓的不幸之人啊,是为求人生获得满足,翻脸就跟翻书一样快速。即使是口口声声说不需要钱丶若因同情而给钱就要以死明志的人,但只要一有钱就会产生想继续活下去的欲望。人类若掉落至绝望的深渊,连舔别人鞋子这种低贱事都愿意做哦!不过,我想要的并不是这种随处可见丶像屎一般的笨蛋,而是不管人生有多满足丶多幸一福,但只要是为了重要的人,随时都愿意回到舔别人鞋子的人生中,拥有这种心理准备的超级大白痴!」
她伸出一只手,如闪电般丢了个问题给我们。
「你们两人要怎麽做?假设从现在起,在赚到买药钱之前都得一直在这里工作,但若在那之前有哪个人先逃走,我就杀掉留下来的那个人;两个人一起逃走的话,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你们两人的命——你们若发誓愿意这麽做,我也没理由不雇用你们。」
面对这认真的提议,猫咪竟爽快地点头答应。
「猫咪不会逃走,哥哥若逃走就杀了猫咪吧。猫咪愿意这麽做,请雇用我。」
哇,这家伙乾脆地照单全收呢!那可是自己的性命哦!我从一开始见到她时就想过,这家伙是不是没在用脑袋啊?
「嗯,那你呢?」
朵琳达妹妹看似不为所动,只是不耐烦地问道。
我也下定决心了。
可以吧……猫咪,就这麽做吧!妳不是说过,不用上大学也能获得幸福吗?妳愿意成为我的幸福吗?
我直直看着朵琳达妹妹,或许这将是我有生以来说过最认真的一句话。
「我也不会逃走,若猫咪逃走的话就杀了我。」
「……为什麽愿意这麽做?她既不是你的家人也非恋人,只是随手捡到的一只猫哦!为什麽愿意为那孩子牺牲?」
朵琳达妹妹伸着懒腰,觉得无聊似地说,我回应道:
「不,既然叫我哥哥,她就是我的家人。」
应该是这样吧?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几乎是自暴自弃,所以不晓得自己在说什麽。只不过,与其漫无目的地进到一流大学就读丶进到一流公司就职,倒不如实现猫咪的愿望。看到那家伙的笑容才是最棒的事。
「…………」
身为黑暗世界重要人士的店长闭上双眼,抱起达尔马提亚犬站起来後走向我们。好可怕,朵琳达妹妹身上浓郁的压迫感快要令人窒息了。
「原来如此,我都了解了,你们这两个傻瓜。」
朵琳达妹妹脚步轻快地穿过我与猫咪中间,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并拍拍我们的肩膀。不知是否为心理作用,感觉朵琳达妹妹的身体好像颤抖着。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在笑——但似乎不是这样。
转过头指着我们的那个人正在流泪。
「我同意雇用你们。」
说完这句话,便留下一脸愕然的我们,离开房间——然後,刚刚的眼泪像是假的一样,朵琳达妹妹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
「那边的男生,你先去打扫厕所。另一个猫耳少女,妳去厨房洗盘子,知道吗?」
「啊……好的。」
我下意识地点头应允,猫咪则露出开心的笑容。

「谢谢!猫咪会加油的!」
「……别道谢,这样会害我以为自己是善心人士呢!」
一脸嫌弃地说完,顶着雷鬼头发型的店长呼地吐出一口烟。
「既然你们在店里工作就算是家人了,若有什麽事我会保护你们,其他人的事我才不管呢……真是的,谈论这种话题真不合我的个性。拜托……咯咯咯,别再讲这种话了——你们两人不准混水摸鱼哦!」
看到大吼一顿後潇洒离去的朵琳达妹妹,大姐姐忍住笑意,轻拍我与猫咪的背。
「朵琳达妹妹很亲切吧?」
那是我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温暖感觉——这也许就是家人的温暖吧。
「她是本店引以为傲的母亲(妈妈桑)哦。」
大姐姐说完後,露出灿烂动人的笑容说:
「欢迎来到『Vigo』!」
◆ ◆ ◆
我并不期望有个玫瑰色的大学生活,但大学一定像是天堂一样的地方,只要待在那里,不用劳心劳力也能很幸福。
我曾经这样认为,因此虽然没得到入学许可仍入侵大学,一边体会着大学的空气并度过空虚的每一天。
然而,我在星期一捡到猫後,这样丢人现眼的每一天终於画下休止符。其实跑到酒吧做打杂的工作也不算成材,但现在我的身边有猫咪。
「喵~喵啊喵~~喵呜喵啊喵啊喵呜~」
嘴里哼着谜样的歌曲,猫咪提着垃圾袋来到我旁边。顺带一提,我的工作是负责整理垃圾。我像这样边忍受厨馀的臭味,边将垃圾拿到街角更大的垃圾箱里,然後再让垃圾处理业者拿去焚化。
对於原色与霓虹色的招牌丶女人的美色与酒香丶血与胃液与硝烟,以及从事色情行业的女人们经常眺望的美丽天空,我都已习以为常。我与猫咪借住在朵琳达妹妹位於正梦町的公寓里,已经完全习惯这样的生活。
猫咪除了「喵」之外,还学会叫「喵呜」的谜样拟声语,而且常常发出这些叫声。还有,她对於扫地与洗盘子的工作已很熟练。她原本就不是个怕生的人,又很受客人欢迎,所以现在也负责站收银台。
朵琳达妹妹不晓得打哪来的信心,说我一定会变强,便亲身传授护身术给我。而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力气大到能够轻轻松松将金属球棒扭来扭去。此外,我基本上就跟猫咪一样做些打杂的工作。
总而言之,现在这样已经很幸福。每天都过得很充实,真不可思议。工作当然非常辛苦,而且在经常传来枪声或爆炸声的城镇里,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枪下亡魂。但比起宛如亡灵般徘徊在大学里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充实多了。
虽然发生许多事,今後也仍会有许多事发生,但我肯定不会後悔在星期一捡到猫这件事。在连玫瑰色都会被吞没的五彩缤纷城镇里,工作完毕後两人一起抽根菸,天南地北地闲聊就已经很幸福了。
「啊,猫咪突然想到一件事。」
看到垃圾场时,猫咪冷不妨地喃喃说道。我抛下无益的思考,用眼神询问她「什麽事」。
猫咪一脸严肃甚至有点忍着怒气地直盯着我。
「遇见哥哥的隔天,哥哥曾在大学的餐厅里说过吧?哥哥说『妳若诚实回答,我就给妳奖赏』。猫咪都一一回答了,你却什麽也没给猫咪!哥哥忘记了吗?哥哥是打算若猫咪忘记的话,就可以不用遵守这个约定了吧!好失望!猫咪真的对哥哥好失望!」
哇,这种事不用记起来啦。
我摸摸皱着眉头丶摇着尾巴并瞪着我的猫咪,猫咪则生气地用表情告诉我「别想敷衍过去」。我这才想到当时做过这项约定,因而认真地说:
「用亲吻当奖赏可以吗?」
「…………」
猫咪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後像是想到什麽似地点点头,接着表情有点害羞地微笑说:
「……嗯,哥哥。」
垃圾集中地的街角,抱着垃圾桶与垃圾袋,我与猫咪彷佛躲在繁星闪耀的夜空下,悄悄拥吻。


天真的海盗姆嘉奇



「老子是横越七片大海!获得珍宝无数!令哭泣的孩子看了也会立刻停止哭闹的海盗团——紫骸骨海盗团的首领,姆嘉奇.萨畔哆!不想死的话就快逃吧!老子不会追赶逃走的人!但倘若抵抗的话……嘿嘿~」
轰隆!窗外响起巨大轰声。
「老子会用大炮轰炸喔!唷呵!伙伴们,高声欢呼吧!抛下锚上陆,哈哈!」
先别管这场白痴骚动是哪个人引起的,我想先说明我们乱崎家目前的状况。
季节是太阳仍光辉耀眼的九月夏末。
因突然停止工作的冷气而急得直跳脚的我家猫耳娘,提出利用家门前的飞机跑道直飞往鸟哭岛避暑的提议。
很难得,真的很难得,我竟然对她任性的行为没说半句话便举手赞成。
是的,我已经不年轻了,在冷气完全无法运作丶像是蒸气室的家里,简直快热昏了。家人们似乎也没有异议,大家便一同飞往南方的岛屿。
鸟哭岛是位於我们所居住的大日本帝国南方的小岛,目前因某人搞的花样而成为凶华人民共和国这般疯狂的国家。由於可以轻松利用家门前的飞机跑道飞到这里,所以我们已经造访这座岛许多遍。
这里不愧是南方岛屿,有着蓝色大海丶白色云朵这般大自然的美景。而且,等待我们的是煮得一手好菜的好青年。我们几乎什麽都不用做,就能保证过着衣食无缺丶自甘堕落的生活。这里是乐园吧,若不是的话,还有哪里称得上是乐园?
因此,这次赞成凶华的提议而人摇大摆来到这里的我,在听到刚刚那句傻乎乎的叫喊声之前什麽也不担心。感觉似乎可以过一阵子悠哉的生活,我与被强迫任命为凶华人民共和国国王的可怜青年——西仓先生,一边喝茶一边闲话家常。
「……刚刚那是什麽?」
家人们穿着泳衣,开开心心地在海边游玩嬉戏。我原本想稍做休息後就去跟他们会合,但刚刚那阵轰声以及尖锐可爱的女孩子声音,令我感到难以言喻的忧心。
「啊——」
编成三股辫的长发垂落至肩膀下的西仓先生并不惊讶,一如往常地穿着白色燕尾服,脸上露出微笑。顺带一提,他所经营的饭店因前一阵子的事件而几近半毁,所以我们现在待的地方是用圆木所搭建,相当具有野性的简易住宿设施。
「刚刚那个是海盗小姐。这麽说来,她这个月还没莅临本岛呢。」
「等等,西仓先生!虽然你说得像是夏天的季节诗篇一样,但那是海盗吧?你刚刚是说海盗吧?虽然我不觉得这岛上有什麽能抢……但还是得小心为上啊!」
「凰火先生说得若无其事却很过分呢。不过,不要紧的。」
如同往常一样,西仓先生用奇妙的敬语说着话。虽然他这麽说,但我无法不在意。最近锻炼得很强的第六感,预感到即将发生不得了的事而大力敲响警钟。更何况那是海盗哦!在这个机械文明的全盛时期,知道有那样的种族存在就够惊人了。
「而且,西仓先生。」
我说出连温吞的西仓先生也会紧张的情报。
「刚刚那阵大炮声……很明显是从凶华他们嬉戏的海边所传来。那女人肯定是跟海盗杠上了。」
「……我们去看看状况吧,凰火先生。」
於是,我与脸色发青的西仓先生,奋力往骚动的方向跑去。
◆ ◆ ◆
状况糟糕透顶。
海盗与凶华——上个时代遗留的产物丶令人莞尔的存在,以及将所有事情都搞得天翻地覆的恶劣猫耳。两者相遇,绝不可能无事作收。而且那个大笨蛋已经对身为生物兵器的三男雹霞下令,开始炮轰对方了!
抓起愣愣地摇晃着漆黑巨体的雹霞的手,不知在大吼大叫什麽的凶华,转头发现了我们。见到她那乐不可支的表情,光这样就足以令我头疼。
「喂,凰火!」
头上是三角形猫耳,穿着泳衣的屁股上则露出颜色与发色相同的尾巴,脸上露出开心且宛若猫咪的笑脸。狂乱家族的母亲,我的妻子——凶华大大挥着手。
「快看啊,凰火!快看凰火!快看凰火!快看凰火!那是什麽?新品种的鱼吗?总之你快看!你看就是那个!快看看那个!那是海盗耶!」
哇,妳也太开心了吧?一般人看到海盗不是很害怕就是会退避三舍啊。
「海盗吗……哇!」
我看向附近的海湾,那里停着一艘明显就是海盗船的船,船上扬起的大帆上有着紫色的骷髅标志。船上有一名少女,脚跨在摆有女神雕像的船头,俯视着我们。
少女……说是少女其实很勉强。
她看起来不过才七岁左右。模样稚气丶表情仍然天真的女童,头戴过大的帽子,身穿过大的海盗服,腰间还配戴不相称的曲剑,嚣张地盘着双手迎风站立。
她的背後站着一群肌肉猛男。他们头带印花头巾,身穿条纹衬衫,一看就让人觉得是海盗的手下……等一下!这种超级明显的装扮,让人不晓得他们是认真的还是在玩变装游戏呢。
但凶华似乎对他们的模样感到相当兴奋,猫耳啪哒啪哒拍动着,兴奋得不得了。
「凰火凰火!是海盗哦!海盗出现了呢!」
「嗯,出现了,是海盗呢……西仓先生。」
我随口应付她,并看向站在身後丶存在感薄弱的西仓先生。
「那个真的是海盗吗?怎麽是女孩子……这麽说也许有点失礼,但我很怀疑对方是认真的吗?」
「这个嘛……」
西仓先生的表情有些为难,似乎在思考该怎麽跟我解释。
「老子听到罗!那边那个四眼田鸡!」
这时,刚刚那个海盗小姐以可爱得像是小狗在叫的声音大吼着。
「别瞧不起人!老子是横越七片大海……啊,这不是指劈腿喔!不是乱七八糟的意思啦!」
「加油首领!」
「首领!害羞的表情也好可爱哦!首领!」
女孩背後的肌肉猛男们轰然地一个接着一个大喊。哇,真是热情得要命。
「总丶总而言之!」
她红着脸,像是在提振士气似的,「咚」一声用力踏地。
「——哇啊啊!」
结果,她却立即失去平衡。
船身本来就很容易摇晃,而且她站的位置面积又很小,少女一下子踩空——
「哇!哇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啦啪啦,海水喷溅的声音传来,只见她整个人掉落至海中。哎?
「首领!首领掉下去了!」
「不是说了很危险,请您别站在船头啊!可是这种迷糊的地方也好可爱哦,首领!你们这些人!快去救首领啊!」
「首领丶首领!」
大块头的男人们边喊着,边争先恐後地跳入海中。
用为难的表情望着这一切的西仓先生,厌倦地低声说:
「这个……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我终於了解了。谢谢,那我们可以回去了。
◆ ◆ ◆
「哼!竟然说老子落水!海盗可是海上的专家啊!是老子自己跳下去以展现绝佳的泳技让大家惊叹——喂,部下丶部下,快拿浴巾过来!虽然已经是九月,但这附近的海域还是很冷耶……」
全身湿透的小女孩自称是世纪大海盗姆嘉奇.萨畔哆。可怕的是,她好像真的是海盗。虽然孤陋寡闻的我不晓得,不过很久以前似乎有个由海盗萨畔哆所率领,远近驰名的的紫骸骨海盗团。
「算了,反正蛮不讲理地强取豪夺已经不符合时代的趋势。」
被救起来并自我介绍完毕後,姆嘉奇接过肌肉猛男部下拿给她的蓬松柔软浴巾,没有防备地脱下衣服并擦拭着身体,还露出一脸笑意。
「若是如此胡来,很快就会被海军击溃,但老子们只能以海盗的身分生存下去啊。因此,父亲过世丶由老子继承海盗团之後,路线就稍做改变。」
紫骸骨海盗团的前一代首领是葛瓦多·萨畔哆,这名字我曾听过。虽然忘记是在哪里听到的,但他可是与政府高官同席用餐时,连海军也自叹弗如的大人物。对方肯定是了不起的海上罪犯,海盗中的大海盗。
这个比我家次女优歌年纪还小的少女,竟然继承了伟大父亲的海盗团啊。那些肌肉猛男部下们,似乎也是她从上一代手中接收的身经百战之战士。但看他们一下递浴巾一下替她更衣的勤快工作模样,实在无法令人想像他们勇猛的英姿。
以下锚的巨大海盗船为背景,继承大海盗血脉的少女——姆嘉奇·萨畔哆,露出满脸笑容说道:
「没错!今後海盗也是从事捕鱼的工作!大海可是老子们的庭园哦!老子们能够提供比任何渔夫都优良的鱼获!再将那些鱼获送至各地贩卖!绝不使用暴力丶让大家成为受欢迎的海盗,这是老子的终极目标!」

那样已经不算是海盗了吧?
「……我等凶华人民共和国也是紫骸骨海盗团的客户。」
像哥哥照顾妹妹一般,西仓先生用毛巾擦拭像是背部等姆嘉奇自己擦不到的地方,并做补充说明。
「姆嘉奇小姐的想法以海盗来说虽是异类,但本人认为那是非常了不起的想法,因此希望能全力协助她。不属於任何国家丶没有得到任何恩赐,只能在大海上漂流的海盗们无法过安定的生活,因此本人希望至少能以这种方式支持她。」
「嗯,唔呵呵,」
姆嘉奇发出令人不舒服的笑声并用力拧乾毛巾。
「哼!老子绝不服输!无论发生任何困难必都能迎刃而解!因为老子是伟大的葛瓦多父亲的女儿啊!再痛苦也不会流泪!」
「首领!首领!」
「首领好勇敢!首领好优秀!」
「我即使赌上性命也会跟随首领到底!」
真是活力奔放的肌肉猛男们。嗯,随便啦。只要你们高兴,我也无话可说。
判断出暂无危险後,我的视线看向站在一旁丶存在感薄弱的家人们。
凶华现在好像对海盗船挺感兴趣的,暂时先不管……次女优歌似乎对姆嘉奇的话感到佩服。或许因为姆嘉奇跟她的年龄相仿,所以优歌才会这麽认为。
在优歌的背後,则是随意躺下的帝架以及一头雾水地坐在地上的千花,还有被她铐上手铐再用绳子捆绑起来的长男银夏。这两人又做出令人相当无言的行为。
最後,我看向茫然地眺望着大海的生物兵器雹霞。
「父亲。」
雹霞突然开口叫唤我。「父亲」这个称呼既生疏又空虚,真希望他叫我「爸爸」,但现在先别管这麽多了。
「怎麽,雹霞?」
「唔,或许来不及了……请您下来一下,父亲,很危险哦。」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咚」一声跳至海浪边。以庞大的体型来看或许很难想像,但雹霞的身体其实比我还轻盈,甚至能够轻而举易地在天空中飞行呢。
这时——瞬间又再度将我冷静下来的脑袋沸腾起来的巨大轰声传来。
「什麽……」
爆炸声与同时逼近的威压感传来。我连忙大喊要大家趴下,但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一时之间无法立即做出反应。
「没问题,交给我。」
雹霞静静地举起一只手後,前方立即发生剧烈爆炸。海水四溅,地面晃动,一阵阵热气波浪迅速涌来。看来雹霞是用直接轰炸对方的方式保护了我们。若遭到那一击,我们会被炸飞吧。
我们被炮击了?是谁?又是从何处射击的?
「哇啊啊啊啊!」
我往发射炮弹的方向看去,见到在姆嘉奇海盗船的对面丶位於水平线的附近,出现一艘只有船身很有气势的海盗船。该船以不像是帆船的速度,快速靠近我们所在的海滩,溅起大量水花後急速停下来。
然後——一名陌生的男性站在船的前端,一边挥舞着深红色旗帜,一边威风凛凛地报上自己的姓名。
「我正是跨越七大海!打倒敌人无数!灼热鲨鱼海盗团首领,鲜血之东.龚恩!」
唉……又来了一个怪人吗?
◆ ◆ ◆
这种丢脸的介绍方式,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假装没看到这个男人。对此最先有所反应的是姆嘉奇。她铁青着脸,紧握吸满海水的浴巾,用颤抖的声音低喃说:
「东·龚恩……」
哎呀,我只是猜想而已,没想到他们真的认识啊?
叫做东·龚恩丶如鲨鱼般的男人,低头俯视着她并用鼻子哼笑着。他以深红色的旗帜为背景,像是演员般动作夸张地耸了耸肩。
「好久不见,伟大海盗葛瓦多的遗孤——姆嘉奇·萨畔哆。」
「等一下!」
姆嘉奇举起手要对方等一下,然後无视於一脸愕然的东·袭恩,大剌剌地张开双手。浴巾掉落,她的肌肤就这样曝露在夏天奔放的太阳下。
「部下丶部下!快拿老子的衣服过来!」
那些部下们连忙将她的衣服拿过来。这些并不是将湿的衣服弄乾,而是全新的衣服。接着,肌肉猛男部下们让她穿上衬衫丶套上裤子,并帮她披上外套丶戴上海盗帽子,最後让她拿着像是玩具一样的双管手枪。
如同小魔女般的姆嘉奇更衣完毕後,又像个小魔女般挥舞着双管手枪并当场旋转一圈,最後才报上姓名。
「横越七片大海!获得珍宝无数!令哭泣的孩子看了也会立刻停止哭闹的海盗团——紫骸骨海盗团的首领,姆嘉奇·萨畔哆上
请问……这是海盗必做不可的规矩吗?
她瞪着很有礼貌地在一旁等待的东.龚恩,稚嫩的海盗首领扯着喉咙大声喝道:
「哎呀呀!突然开炮攻击也太危险了吧!东·龚恩,你这个忘记父亲恩情的白痴鲨鱼!事到如今,你还有脸去见我父亲吗?」
「咯咯咯……紫骸骨的女孩,还是老样子只会虚张声势啊!」
奇怪,那个东·龚恩竟然满不在乎地继续说下去。
姆嘉奇瞪着散发出危险气息的对手,并小声向我们及西仓先生提出警告。
「小心点,东·龚恩那家伙跟老子们不一样,为了抢夺宝物会无所不用其极,热衷於强夺与破坏,在海盗中是恶贯满盈的大混蛋。」
不过,海盗其实不就是这样吗?
总之,我一边让家人後退一边在内心想着这些事。
姆嘉奇一脸严肃,不甘心地咬牙切齿说:
「那个东·龚恩……是曾经有葛瓦多父亲心腹之称的重要干部。然而,当父亲过世丶老子继承本团独立之後,他便以灼热鲨鱼海盗团首领的名义,在各地到处作乱,是个穷凶恶极的男人。为何会变成这样?明明我们是靠着比家人还深的羁绊凝聚在一起的好伙伴……老子只不过想跟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以经营值得信赖与安心的渔业为目标……」
我想,这就是很明显的原因吧。
「你们在窸窸窣窣地说些什麽啊?」
空炮发出「轰」一声撼动了大气,原本低着头的姆嘉奇身体顿时颤抖一下。她仍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应该很害怕吧?但姆嘉奇却立刻咬紧下唇,狠瞪着趾高气昂的东·龚恩。
「可恶的东·龚恩!你这个叛徒究竟想干什麽!」
即使快被气压吹跑,姆嘉奇仍一手压住海盗帽,勇敢地紧盯着对方不放。不过,东.龚恩不愧过往曾是海盗的重要干部,即使言行举止有点滑稽,他的气势仍明显与姆嘉奇不同。
「妳问我来这里做什麽?」
无视於我们的存在,海盗们的争执越演越烈。
「我都知道了!伟大海盗葛瓦多的遗孤姆嘉奇·萨畔哆,快把妳从父亲那里拿到的藏宝图交出来!」
「什麽……你这家伙怎麽会知道地图的事?」
其实只要假装不晓得就好,但姆嘉奇却表现得非常惊讶。
东.龚恩拨着头发,举起一只手说:
「妳当我是谁啊?我可是被称为葛瓦多心腹的男人,鲜血之东·龚恩!我在那家伙临死前,衰老又意识不清时间他『嘿嘿嘿,船长啊,有没有什麽秘密宝藏之类的东西』,他就老老实实地全说出来了!」
「哇啊啊!笨蛋!那是盲点啊!」
那个……为什麽这些人会那麽认真地进行这种白痴对话呢?而且还叫得那麽大声。天气那麽热,却还挺有精神的嘛。
露出绝望神情的姆嘉奇眯着眼睛,以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怒瞪着东.龚恩。
「王八蛋!你竟然向已经痴呆的父亲逼问这件事……如此狡猾,如此残忍,老子绝不放过你!」
姆嘉奇边说边从放在一旁的袋子中拿出用缎带绑着丶类似地图的东西。
「没错,藏宝图的确在老子这里!不过,这可是父亲留给老子的宝物!像你这种不懂得知恩图报的背叛者丶贪婪丶残暴丶大饭桶丶大色狼——」
她用幼童般尖锐的声音,连珠炮般地咒骂着。
「——其实你还为痔疮烦恼!也为秃头烦恼!兴趣是偷偷摸摸地写爱的诗歌!而且还在老子五岁时,从门缝偷看老子洗澡……哇啊!」
「我说……别再说了,姆嘉奇妹妹,再说下去我的社会地位就会被毁掉啦。」
受到周遭狐疑目光注视的灼热鲨鱼海盗团首领,态度变得有点卑下并用客气的语气哀求着。
或许是想起不堪的回忆,姆嘉奇抽着鼻子开始哭泣。但这时又重新振作起来,用双管手枪指着东.龚恩。
「总而言之!老子绝不会把地图交给你!像你这种○○○○又▲▲▲的家伙,对太太连续二天××又口口口的大烂人,老子才不会把父亲的宝藏交给你呢!」
「……拜托……求求妳……别再撕裂我的心了……」
东.龚恩神情痛苦地流着泪,看来他是被女童那混杂着禁止播放词汇的怒骂给深深打击了。然而,他不愧是伟大海盗团中的前任重要干部,披在身上的斗篷翻扬一下之後,又重新振作起来并大大地挺起胸膛。
接着,他发出阴险丶如海盗般邪恶的笑声。
「咯咯丶咯咯略……再怎麽大吵大闹都没有用哦,姆嘉奇。我是个海盗,所谓的海盗是只要想要什麽,不论用何种卑鄙的手段都一定要弄到手的家伙!无论谁又哭又叫,或被骂得狗血淋头,即使明白自己有多坏,仍照样抢夺他人的物品啊!」
「不对!海盗是……海盗是……」
话声未歇,原本紧握在姆嘉奇右手中的藏宝图,突然间不知被谁给从旁抓住,然後一把抢走。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害姆嘉奇的重心一个不稳,扬起沙尘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干丶干嘛……为什麽?」
大感惊讶的姆嘉奇正前方,是她所信任的其中一名肌肉男部下。对方手握着地图低声说:「抱歉……首领,我是东·龚恩大人派来卧底的……我是他的部下……」
「骗丶骗人,你是老子的部下啊!」
姆嘉奇跌坐在地上无法动弹,高大的东·龚恩的笑声则从头降下。
「哇哈哈哈哈!很好,太好了!喂,你快把那张地图拿过来!」
「还给我!讨厌!竟敢背叛我!快把地图还来啊!」
姆嘉奇站起来,双手在空中挥来挥去。
虽然目前的状况很糟,但她的动作实在好可爱——部下们大概是这麽认为的吧,个个都露出难以言喻的幸福表情,还用力拍打着腹部,并慈爱地看着她。
「啊啊……我丶我……抱歉,首领!我要把地图还给她!所以——用力责怪我吧!狠狠揍我吧!」
「你这笨蛋!快回神!立刻给我回到船上!」
哇!搞什麽,这些人是在搞笑吗?
◆ ◆ ◆
突然间,恼羞成怒的东·龚恩右手像是假的一样,「咻咻咻」地伸了出来。但那不是像橡皮筋一样能够伸缩,而是连着长锁炼的义肢。
「啊!」
那只义肢像蛇一样动作迅速地将姆嘉奇面前表情恍惚的叛徒缠绕起来,接着一瞬间便将他吊进自己的海盗船里,而且那个人的手里仍紧握着藏宝图。
「哇哈哈哈哈!」
东·龚恩似乎还不过瘾,将被吊在半空中,扭动身体挣扎的叛徒再整个拉至甲板上。他那未被眼罩遮住的另一只眼睛嘲讽地扭曲着。
「藏宝图就由我接收罗,姆嘉奇!放心吧,鲜血之东·龚恩会代替妳这个新手,将葛瓦多的遗产做有效的利用!」
为了提振精神,对方发射炮弹击中海面,激起水柱。他们在船上摇着深红色的海盗旗帜,悠悠离去。
面对突然变节的部下与炮弹的轰声,姆嘉奇不禁僵在原地,但立刻满脸通红地当场跳起来。
「等等!东·龚恩,你这卑鄙的家伙!」
「随妳爱怎麽骂就怎麽骂吧!在这一行,被骗的才是傻子,被抢的才是笨蛋!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口沫横飞的东·龚恩瞧不起人似地挥挥手,姆嘉奇则气得全身发抖。
「就是有你这种家伙存在,海盗才会被世人误解!」
接着,她突然收回双管手枪,拔出曲剑大声宣告。
「王八蛋!老子怎麽可能让你为所欲为!老子们也要出航!扬帆去追东·龚恩!」
「了解!」
「不对!那是海军的回答!海盗的回答是『唷呵』!」
「唷呵!」
在这种紧急状况还在乎那种芝麻小事啊……
他们大声呐喊後,也不管浪有多犬,姆嘉奇与部下们立刻跑回自己的海盗船上。东.龚恩的船已经拉开一大段距离,这样不晓得追不追得上?
还有——我们现在要怎麽办?
我只是这麽随便想想,突然间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转头过去,见到满脸通红丶眼睛湿润的凶华恶心地娇声娇气说:
「达令我爱你,世界上最爱的人就是你了~所以本姑娘凶华也想坐坐海盗船可以吗?可以吧?一定很好玩。」
「我也爱妳哦,凶华。不过这次……情况似乎会很麻烦,所以别出手吧。妳想想,海盗与宝藏什麽的都是一扯上关系就很麻烦的东西呢,弱小的我若被卷进去,大概必死无疑……」
「那就去死吧!」
唉,跟这种生物根本不能好好谈话嘛——迟了一步才恍然大悟的那一瞬间,我的头部感到一阵重击後便失去意识。
◆ ◆ ◆
醒来时我已经在海盗船上了。设计得很可爱的海盗旗帜迎风飘扬,船员们忙碌地升起船帆丶运送炮弹。我似乎是昏睡在海盗船的甲板上,身旁的次女优歌担心地望着我。
「啊,爸爸醒来了。因为你一直没醒,人家好担心哦上
「优歌……」
我轻抚她的头发後,边摸着疼痛的头边站起来。从船首可以看到左边方向是大自然色彩浓郁的鸟哭岛,剩下的只有彷佛像人造般蔚蓝的天空与大海而已。
家人们好奇地欣赏着回旋炮以及起锚机之类的东西,已然是观光的心情。我从以前就觉得很不可思议,除了我之外,其他家人适应状况的能力未免太强了吧?
「等着瞧吧,东.龚恩!老子的『骷髅公主』号是父亲接受海军赠予的特制海盗船!全长一百二十呎,排水量四百吨!虽然外表破破烂烂但仍坚守着岗位!」
姆嘉奇动作迅速地爬上主桅杆,站在了望台勇敢地大声疾呼。她一只眼睛靠在望远镜上,用尖锐的声音向船员宣告的姿态,一点都不像是个幼小的女孩,看起来英姿焕发。
「右满舵!追捕东·龚恩的海盗船『逆战鲸回天』号!炮术长,对空鸣炮!甲板长,挥舞旗帜!让东·龚恩这个混蛋领教紫骸骨海盗团的厉害!」
号令一下之後,想必船长也很忙,立即滑下桅杆。这时,不知要跑去哪里的姆嘉奇终於看到我们。
「…………」
她的动作完全静止,表情凝结,像只快死掉的鱼一样脸色苍白,嘴巴还一开一阖。
奇怪?她的反应怎麽会是这样?感觉气氛有点不妙。
「唔丶唔。」
唔?什麽啊?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姆嘉奇发出奇怪的尖叫声,身体向後仰不停用手指着我们。具体来说,她指的是我丶优歌,以及悠哉地到处观看的家人们。
啊,其实还有西仓先生,他正模样可怜地站在离两方都有段距离的位置。或许他原本是为了阻止凶华却因个性柔弱而无法反对到底,最後只好跟着一起上船。
无论如何,这气氛还真是尴尬极了。
「这丶这是怎麽回事?为何一般人类会跑到老子的船上?因为老子专心追捕东·龚恩,所以没察觉到吗?」
「啊……」
我因不知该如何回应而皱起眉头,脑中想着适当的藉日,又不可能让视他人的不幸为乐趣的凶华来解释。
「我说姆嘉奇妹妹,我们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才上船的哦!别看我们这样,我们每个人可都有各种不同的特技,所以才想来看看有没有什麽能够帮得上忙的。」
「对丶对啊,我们是想来帮忙妳。我们可不是因为被母亲的气势牵着走,回神後才发现自己在船上的哦!」



优歌跟着说道。
听到纯洁的优歌所说的话後,虽然姆嘉奇露出狐疑的表情,但她应该是不会随便否定他人的坏孩子。
「算了……只要不碍手碍脚就好,这里很危险哦。海是魔物,何况敌人也是海盗,老子可不保证你们能平安无事地回到陆地上……喂,你们别发呆啊!老子们全都是海盗船的一员,只要有一个人偷懒,这艘船就会停摆了!」
姆嘉奇大声斥喝看着我们的部卜。就在她回到工作岗位上的同时,不晓得大家在想什麽,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家人们与西仓先生不明所以地兴奋了起来。
「太好了,本人也来帮忙。追补东·龚恩可能要花上好几天,本人就负责帮忙主厨的工作吧。」
这是西仓先生。他原本是个专业厨师,手艺可是最高等级的。
以下不知是谁在说话,无意义地话声四起。
「那麽我辈是翻译,但对象只限於动物。」
「那我负责攻击。那种程度的船,轻而易举就能击沉吧。」
「等等,因为船上有人所以不能击沉,要用更温和的手段哦!唔,那人家就负责为疲惫的船员打气!」
「银一……我说过别用女孩子的语气说话啦!唔,那我负责欣赏找到的宝藏。」
「本姑娘凶华是神!」
唉,这些人真的很乐在其中呢。
我忍着头痛聆听他们的谈话,努力理解状况。
传说中海盗葛瓦多所留下的秘密宝藏之藏宝图,由姆嘉奇手中被东·龚恩抢走。目前东·龚恩乘着海盗船漫无目的地逃亡,姆嘉奇则刻不容缓地紧追在後……事情就是这样。
嗯嗯,原来如此。
「那麽,姆嘉奇妹妹是想追上东.龚恩丶抢回地图之後,再把那艘船击沉吧?」
「老子才不会做这麽过分的事呢!」
姆嘉奇是顺风耳吗?她一听到我的自言自语就激动地转过头抗议。她在看似火药库的房间里不知下了什指示,接着激动地走向我并抬头瞪着我。
「老子的紫骸骨海贼团是个不喜欢战争丶爱好和平的海盗哦!幸好『骷髅公主』的速度比那艘船快,而且老子早已将藏宝图的内容记下来,老子们一定能早一步抢到父亲的遗产!」
接着,她露出可怕的冷酷表情,盯着远处闪闪发亮的水平线。
「不过……若对方耍什麽把戏的话,老子可就不保证了。」
衣摆翻扬,她抽出曲剑并高举着。
「很好,已经充分离开陆地了!各位,呈对冲状态!操舵长,以电动行进轮航行!Get!Set!Go!」
「唷呵!」
周围的气氛丕变。饶了我吧!还是应该向天祷告?怎麽突然有种悲痛的感觉。哎,她到底想干什麽?我突然感到一股不祥的预感。
姆嘉奇压住海盗帽子,抱着附近的桅杆警告我们。
「啊,一般人类躲进船舱里吧,快抱紧周围的东西!很危险喔!从现在起要以电动加速的方式追补东·龚恩!」
电动加速?外表看似大航海时代的帆船,里头却是崭新且最新型的机械啊。我们赶紧打开船舱的门,跑进去後从没装玻璃的窗户观看甲板上的状况。
蓄着大胡子的船员,粗犷的脸上冒着冷汗大吼:
「电动行进轮航行准备完毕!」
「很好!团员们,咬紧牙关!努力活着并在和平的大海相会吧!」
「在和平的大海相会吧!」
哎,这口号怎麽那麽不吉利,感觉好像会死一样。她究竟想做什麽啊?
我正这麽想着,海盗船「骷髅公主」这时俨然像是生物般大声咆哮,全身冒出紫色的光电。展开成球状的光电薄膜覆盖周围,一瞬间,世界的风景奇异地扭曲。
姆嘉奇几乎快要哭出来似地大声宣告:
「这艘船可是老子们的珍宝!以电动行进轮航行!来跳吉格舞吧!」
就在这一瞬间,眼前的景色从二次元的世界变成一次元的线条。广阔无边的大海丶飞来飞去的海鸟以及悠然伫立的鸟哭岛,一律被抛到後方。彷佛在看着快转的影像般,还原成线条并横向滑行。
一开始,我对於没有任何冲击感这件事感到奇怪。只有周围的景象产生变化,甚至觉得船并没有在移动。
後来发现是我搞错了,自己的身体其实是被强烈的重力束缚住,所以才觉得并没有在动,可用搭乘速度快好几百倍的电梯时的感觉来形容吧。如果抗拒被空间拉扯的力道,那麽当船停下来的那一刻,或许会因惯性法则而产生惊人的晃动。
「——」
当我想到这里时,电动行进轮航行也刚好结束。周围激起猛烈的水花,连大气也跟着扭曲变形,在海上急驰狂飙的海盗船突然没力似地慢了下来。看来这航行系统无法持续太久的时间。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船舱中的物品倒在一起,日用器具也到处飞来飞去,四周响起惨叫声与尖叫声,或许甲板上的状况会更严重。
我很担心只是一般血肉之躯的优歌与千花,但她们被稳稳坐着的雹霞紧紧抱住,所以应该没事。银夏与西仓先生也被帝架压在地上,所以同样毫发无伤。
「啊,意外事故!」
有问题的是,明明有办法忍耐刚刚那些冲击,却像是在期待些什麽似地向我飞奔而来的猫耳娘。
「本姑娘凶华全都接受哦,凰火!准许你抱紧本姑娘凶华,尽情表达你的爱意!」
「…………」
我避开了,毕竟被高速冲过来的人体撞到可是很危险的。真受不了,这女人到底在想什麽啊?
「喂,凰火!你有没有自尊心啊!」
大喊着莫名其妙的话後,凶华踹开船舱的门滚到外头。算了,她应该没事吧,反正凶华强壮得不得了。
「……没事吧,凶华?」
不过,我因为受到微薄的良心苛责,还是追着她来到甲板。夏末的太阳耀眼夺目,被海水覆盖的甲板上海潮味很呛鼻。
「呜哇哇,呜哇哇~」
翻了个跟斗停下来的凶华旁边,眼冒金星的姆嘉奇紧抱着桅杆呻吟。刚刚的冲击力道对幼童来说还是太过激烈了吧?但她没被抛走已算是非常了不起。
「姆嘉奇妹妹,妳没事吧?还有意识吗?」
「唔……嗯……啊!」
姆嘉奇睁开眼睛,找到滚落的海盗帽并戴好後,有点不好意思地红着脸望向我。
「嘿嘿丶嘿嘿,这点小事不算什麽啦!你以为老子是谁啊!哇哈哈,眼前晃来晃去的~」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无法聚焦的眼神看着我後,再度说出那段台词。
「老子是横越七片大海!获得珍宝无数!令哭泣的孩子看了也会立刻停止哭闹的海盗团——紫骸骨海盗团的首领,姆嘉奇·萨畔哆!」
「是是,真了不起,好伟大哦。」
我摸着她的头说道,她却生气地甩开我的手。
「别把老子当孩子哄!老子年纪虽小但也是一等一的海盗啊!」
她的眼中立刻充满勇气,对着在四周高喊自己安然无恙的船员们发号施令。
「甲板长,报告状况!若看到破损的地方,赶紧通知船匠修理!东·龚恩的『逆战鲸回天』号——」
她终於又想起敌人的事,敏捷地爬上桅杆,并在了望台上转动着望远镜。接着紧张地喃喃道:
「虽然已经追过他们,但距离没想像中拉得那麽开……敌船的方位是南南西!後方炮门发射炮弹威吓对方,以防对方靠近!」
我站在立即重整态势的海盗们之中,仰望後方的景象。一望见在以肉眼就看得到的距离处丶漂浮於浪涛间的东·龚恩之海盗船,不禁咂舌。这样的近距离的确很危险。虽然不晓得对方船上的大炮射程是多少,但若是最新型的大炮,肯定攻击得到我们。
速度方面虽然是我方有利,但以对方的炮门数量来看,一旦进行海战肯定是对方占上风。若我方被迫上又遭到攻击的话,那就万事休矣了。
姆嘉奇似乎也晓得这一点,脸色难看地低吟着。
「全速前进!若被追上的话,这艘船就会被炸成蜂窝!」
「没办法!在电动行进轮航行做最後加速的时候,已经让船负荷不了!」
「丢掉水桶或货物,设法让船身轻一点!扬帆并调整风向——呀啊!」
「骷髅公主」瞬间产生剧烈晃动。仔细一看,东·龚恩帆船上所搭载的大炮正冒着阵阵白烟。
——我们被击中了吗?
「哇啊啊啊啊!」
站在晃动桅杆上的姆嘉奇,身体一个不稳就这样跌下去。我连忙探出身子想接住她,但敌船发射的炮击太过猛烈,光是要站稳就已经很辛苦。
不行,东.龚恩似乎打算在我们拉开距离前就击沉这艘船。竟然攻打幼童,实在太没人性了!还是应该说葛瓦多的遗产太有魅力呢?
现在先别管这种事,必须赶紧救姆嘉奇才行。
「让开,凰火!」
凶华大喊後将我推开,像子弹一样迅速弹跳起来,接着在空中抱住姆嘉奇,灵活地一个翻身後着地。
「不愧是凶华!姆嘉奇妹妹不要紧吧?」
「老子没事!」
或许因害怕而腿软,但她还是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谢谢妳,猫人!幸亏有妳的帮忙!」
「一百元。」
「……什麽?」
听到凶华莫名其妙的话,姆嘉奇表情可爱地歪着头。
「什麽?什麽一百元?那是什麽?」
「就是一百元,解救费。」
看到一脸严肃地要求报酬的凶华,姆嘉奇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交互看着我与凶华。啊,这生物说的话其实不用太在意啦。
我在内心提出忠告,凶华却露出邪恶的笑容。那是想到什麽坏点子的表情。
「是吗?妳不想付一百元啊?那就用这个代替。」
说完,凶华立刻从僵住的姆嘉奇头上抢走海盗帽戴在自己头上,甚至顺手抽走她的曲剑,接着大声宣告:
「从现在起本姑娘凶华就是船长!全体人员集中火力开始反击!」
「咦?」
面对凶华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姆嘉奇无法做出反应,而单纯的船员们虽感到为难却仍遵从这乱来的命令。
「炮击开始!」
炮门全部开启,所有炮弹均往後方船只猛烈射击。
◆ ◆ ◆
「哇!哇!哇!」
姆嘉奇发出儿童般悲痛的惨叫声,我倒是什麽声音也发不出来,呆愣在原地。
唉,我本来就认为那女人绝对不会沉默到最後,果然开始发疯了。
「攻击!攻击丶攻击!给我狠狠攻击!把他们全都炸成海藻屑!对方是将炮口对准本姑娘凶华的大笨蛋,所以是必须彻底歼灭的神之大敌!基於这种道理来攻击对方也不会感到愧疚的,大家都Happy……唔?被攻击的敌人不会Happy吧?不过死掉的话也不会说半句话,所以没关系吧?很好,圆满解决!」
如同往常般展开胡说八道的言论後,凶华像是当了十年的老船长一样,傲慢地俯视冒着烟的东·龚恩的帆船。
东·龚恩的海盗船或许认为姆嘉奇不会突然展开炮击,所以才敢逼近到射程距离内,但海盗船现却遭到毁灭性的损害,到处都被炸得焦黑或灌入海水,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然而,若凶华是会同情敌人的个性,我也不会从一开始就这麽担心。
「干什麽!炮击停止罗!直到回家之前都是远足,直到歼灭对手之前全是战争!所谓的战场就是强者最伟大,这是顽皮的小鬼头横行的世界!快翻倒对方的玩具箱!他哭着逃走後就换我方正式上场了!强者的逻辑真赞!将凌虐行为正当化!在对方脸上刻下正义的数字出37564(全部死光光)!」
「求求妳快住手!」
姆嘉奇终於从自家船被抢走的冲击中复活,连忙跑到凶华身边,挥舞双手抗议。
「老丶老子的船不会做这麽过分的事啦!老子们是不开战丶爱好和平的海盗啊!若击沉在海上航行的船,大家就会死掉了!」
「正合我意……那样本姑娘凶华的汗水就没有白费……」
「哇,跟这个人用讲的讲不通啦!」
凶华把头上的海盗帽调正,这时终於发现我那表现出内心想法的视线,冒着冷汗微笑说:
「嗯……虽然因为丈夫用从未出现过的恐怖眼神看着本姑娘凶华,暂且还是停手了,但是姆嘉奇,别以为只要保持心地善良就能度过重重难关,人生这个大海可不是平静无波的哦!」
以惨叫声不断,一边大声尖叫一边修补破洞的东.龚恩的船为背景,凶华用非常动人的表情说道。
「本姑娘凶华身为妳人生的前辈,就来告诉妳人类必懂的三大真理吧!」
「三大真理……」
姆嘉奇拿回被凶华抢走的曲剑,单纯地歪着头反问。不过,其实不用配合凶华的胡言乱语啦……
「没错!」
凶华对於姆嘉奇的反应很满意,用仪表堂堂丶富有教养的大人架势喊出不宜说出的话语。
「第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第二,对敌人绝不手下留情!第三!敌人该死时就狠狠打死对方!」
「这很明显不是人类的道理啊!那是猫狗吗?不对,是昆虫吗?」
就在那两人说着白痴的话题时,终於把炮击损害修复完毕的东·龚恩,站在他的海盗船上大声怒吼。
「你们这些家伙干嘛突然开炮啊!我们若不小心死掉,就会变成老是在说『给我杓子』〈注l)的幽灵船哦!」
注l:此为日本鬼故事中,一种在大海上出现的妖怪。

「就算用只有一部分人才晓得的妖怪故事抗议又能怎样啊!」
凶华认真地回应後,又以旁若无人的态度破口大骂。
「听好,一开始先搞鬼的可是你们!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就是在说你啦!都怪你害本姑娘凶华摔倒丶撞到头又被海水呛到,模样凄惨又可怜!无论是国家政治腐败丶花朵生命短暂,或凰火又笨又是四眼田鸡,全都要怪在你身上啦!」
「…………」
那个……凶华之所以摔倒是因姆嘉奇的船加速,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东.龚恩似乎也领悟到对凶华说人话是没有用的,混乱的表情急速清醒,张开两手从容不迫地看着我们。一旦露出认真的神情,他俨然是个历经百战的强者,彼此的气势差距简直是天差地远。
「略咯咯……」
灼热鲨鱼海盗团首领,鲜血之东·龚恩,以似乎有了什麽觉悟的男人表情笑了笑。这般阴沉的笑容似乎也扭曲了风向,海面诡异地翻动着。
「我以为随便威胁一下妳就会逃之天天,看来是我太天真……就算再怎麽没用,毕竟仍是葛瓦多的女儿,看来我得认真对付妳……」
「哇,为何老子的评价变高了?刚才发动攻击的明明是这个人啊!」
姆嘉奇脸色苍白地说,但东·龚恩陶醉在自己帅气的台词里没有察觉。有时也会有这种人,因为太过自恋而看不清周遭事物。
东·龚恩低沉的笑声终於停止,然後他面无表情地对身後待命的部下下令。
「喂,放出大海怪。虽然我也很想要那艘船……但对方竟然如此瞧不起人,那我只好击沉那艘船了。」
「什麽——」
该名船员的表情瞬间变得惨白。他紧张地抗议着,嘴角还喷出飞沫。
「太危险了!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大怪物!首领,其实不用放那家伙出来——」
东·龚恩不知何时拔出手抢,无声地抵在船员的喉头上。但他的视线却锁定在姆嘉奇身上,并用冰冷到令人胆寒的声音警告。
「……快点,我的忍耐度比旧橡皮筋还容易断裂哦土
「呀!这种庶民用的比喻虽然有点落伍,但我不想死只好从命了!喂,各位!放出大海怪!」
顶嘴後被狠狠瞪了一眼的男部下,边发号施令边在甲板上来回奔跑。我看到他们那样子,觉得有点不对劲而拍拍姆嘉奇的肩膀。
「姆嘉奇妹妹,请问……」
「喂,老子从刚才就想说,别叫老子『姆嘉奇妹妹』啦!这里可是老子的海盗船!老子是船上最了不起的人!所以你要叫『首领』!」
「是是,首领妹妹。」
「不要加『妹妹』!」
不满十岁的幼女不高兴地发着脾气,并气愤地仰望我。
「……那麽,干嘛?」
「我有点不懂,令那艘船上的人紧张兮兮的大海怪是什麽?」
听到我的问题,姆嘉奇面有难色地盘起双手。
「大海怪是被称为『大海恶魔』的传说中怪物,外表看起来像是拥有无数巨大触手的章鱼或乌贼。若在海上遇到那家伙,肯定无法安全生还。是跟坐船时遇到台风或暴风雨一样可怕的大怪物!」
「这个嘛……」
我是在灵异现象对策局工作,担任专门处理灵异现象的警官,但却从未听说过海上有这样的怪物。或许是有巨大的大王乌贼,但那属於深海的生物,又不会出现在海面上。
「算了……」
我很难想像真的会有这种怪物出现,但对方的紧张程度又令人费解,其中肯定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
「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上。」
「没错。喂,各位!」
转头面向船员们的姆嘉奇,动作突然僵止不动。原本想大喊什麽却突然停下来,整个人呈现静止的状态。
「姆嘉奇妹妹?」
我觉得奇怪而望着她,还用手摇摇她的肩膀,但她却没有反应。怎麽回事?她的样子好奇怪。
「大——」
姆嘉奇浑身颤抖,发出奇怪的声音。
「大大大大——」
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苦笑着开口问:
「怎麽?姆嘉奇妹妹,妳是脚抽筋还是内衣破掉?」
「凰火,这是性骚扰……」
凶华虽然瞪我一眼,但我不太明白。
「大海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不妨丶唐突且突然地——原以为姆嘉奇只是有点倒嗓,但她旋即发出将我与凶华酝酿出的和乐气氛瞬间划破,宛如阉牛般的惨叫声。那的确是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时所发出的惨叫声。听到这般惊人的声音,我不禁转过头去,追着姆嘉奇的视线望向大海。
於是,我们目击到那一幕。
「咦……」
就在我们的船旁边,远处湛蓝色的海面上——不可置信地出现巨大触手!
◆ ◆ ◆
触手的全长应该有几十公尺吧。因为在海面上没有比较对象,所以无法掌握确切的尺寸,但面积丶高度与大小都是人类比不上的,而且恶心的触手上还有大量吸盘。原本只看到一只,接着却又见到两只丶三只……触手一一突破海面出现,蠢动着朝我们靠近。
「不会吧……东·龚恩竟然真的放出大海怪!」
姆嘉奇的脸色虽然苍白,但仍对僵在原地的船员们哭着大喊:
「各位!左满舵!对方既然是传说中的怪物,老子们肯定赢不了!赶紧夹着尾巴逃跑吧!」
「了丶了解!首领!」
「错了!海盗的回答是『唷呵』!」
「唷呵!」
在这种紧急状况干嘛还在意那种芝麻小事啊。
我想着无聊的事,凶华这时拉着我的衣服喜出望外地大喊。
「凰火!快看凰火!出现一个好厉害的东西哦!照相机在哪里!喂,千花丶优歌,好厉害哦,快来看!银夏,你身上有照相机吧!照相机!」
哇,这个人惊讶的重点真的和常人很不一样呢。我第一次由哀对妳感到佩服啊,My Wife。
「惨丶惨了,触手过来了!」
只要不使用跟刚刚一样违反规则的技巧,船就不会像自行车一样急速加速,只见船员们连忙动起来却一点用都没有。就在姆嘉奇发出惨叫声的同时,强烈冲击攻击了这艘船,一只触手猛烈拍打甲板!
我丶凶华丶姆嘉奇与到处跑来跑去的船员们,还有堆积的木桶与炮弹,全都一起弹到半空中。当我们掉下来时还来不及逃命,一只只触手又袭向这艘船。
「哇啊啊!」
没有停止,触手的攻击没有停下来,仍持续猛烈地撞击着甲板,不仅将墙壁打得粉碎还敲断桅杆,四处疯狂作乱。哇,等一下!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哦!情况真的不妙啦!会沉下去,船会沉下去啊!
「哇哈哈哈!」
海盗东.龚恩得意地放声大笑,在一旁悠哉地欣赏着重复进行破坏的大海怪。他骄傲地挺起胸膛,嘲笑无力抵抗的我们。



「破坏!粉碎!击沉吧!舍弃海盗尊严的笨家伙!觉得怎麽样啊,姆嘉奇!这可是我的王牌哦!」
明明以幼女为攻击对象还自以为了不起的东.龚恩持续大喊。
「放心吧!我找到葛瓦多的遗产之後会有效利用!妳就安心回到大海这个母亲的怀抱吧!」
可恶,他明明什麽也没做吧。
我用随身携带的小型手枪对触手开枪,但不晓得触手的构造是什麽,子弹全部被弹开」完全伤不了对方。
人一急就想不到什麽对策,我下意识地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凶华。同样因撞击而又摔又弹起来的凶华,则纳闷地皱起眉头盯着从海里伸出来的触手。
「……凶华?」
当我们陷入绝境时,总能想出什麽好办法的恶魔头脑,看到触手之後不晓得想到了什麽,她突然转头看向东.龚恩。
怎麽了?她竟然露出想到什麽超级好点子的表情。
「哇!哇哇!不好了!船浸水啦!」
看到海盗船一寸寸地倾斜,姆嘉奇急得大哭。
「船匠!修理!快修理!哎呀,若船毁掉的话就完蛋了!全体人员快进行修补……不过,好像已经不行了!准备跳船!」
情况似乎比想像的还要严重,看来已注定要翻船,姆嘉奇露出绝望的神情。
我的视线看向家人们所待的船舱,不可思议的是那里竟然完全没受到攻击。我一定要努力在最後的最後,至少让家人们全都平安无事地活下去才行。毕竟我是父亲啊!即使我是被强迫当他们的爸爸,如今我仍是真心地这麽想。
「东·龚恩!」
在剧烈摇晃又即将崩解的船上,凶华扯着嗓子大喊,似乎令对方吓了一跳。没想到她在这紧要的关头上,竟又说出令人费解的话。
「你现在就告诉本姑娘凶华,这个怪物的名字是什麽!」
「……什麽?」
这只猫耳娘突然在说什麽啊?我与姆嘉奇均感到愕然,而东·龚恩似乎也不晓得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所以呆愣了一下。
「这个……就是大海怪吧?」
「大声一点!」
凶华再重复一遍,表情相当认真。实在搞不懂她在干什麽。
到底是怎麽回事?难道凶华的脑细胞终於完全被狂乱细胞吞没而发疯了吗?我陷入混乱,站在旁边的凶华却不怀好意地对东·龚恩说:
「怎麽?你只是个有名无实的海盗吗?难道你害怕说出怪物的名字?哈哈哈,很好很好,尽量害怕吧!人类,无论是谁都会害怕怪物啊!」
「妳丶妳说什麽?」
东·龚恩立刻被凶华的挑衅惹恼,连想也没想便直接喊出那个名字。
「妳说谁害怕了!海盗什麽都不怕──那是大海怪!」
就在东·龚恩喊出这个名字的那一刹那,我看见触手有所反应。
「大海怪!大海怪大海怪大海怪!怎样?我说好几遍了吧!大海怪!」
就在那一瞬间。
遭到凶华发射的炮击而即将沉没的东·龚恩之海盗船,竟被一只大海怪的触手猛烈拍打船身,好似在叫他住嘴。
「什麽?」
东.龚恩立时傻眼,茫然地望着被折成两截丶即将翻覆的船。随着冒泡的声音传来,他的船也逐渐消失在海面上。想当然耳,船上的船员们同样被黑漆漆的海水所吞没。
「怎丶怎丶怎麽了,大海怪!捡起你的人是我哦!为何要攻击我的船?哇丶哇啊,要沉了!船要沉了!」
在同样因达到极限而缓缓沉没的船上准备离船的我,转头望向绷着脸的凶华。
「……这是怎麽回事?」
凶华没有回应,而是非常难得地合掌道歉。但她道歉的对象似乎不是消失在大海中的东·龚恩,而是那只大海怪,令我感到一头雾水。
「笨丶笨蛋!」
巨大的大海怪触手灵活地动来动去,并在即将沉没的船甲板上写下文字。东.龚恩看了这些字後,用绝望且哀伤的表情仰头看着触手,发出悲鸣後沉下大海中。
「笨蛋!真是大笨蛋!原来并不是大海怪啊!」
东.龚恩临终前的喊叫声,响彻了水平线。
「竟然是大海妖!竟然不是大海怪而是大海妖!怎麽会这样啊!大海怪——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边听着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我边与凶华走向姆嘉奇快速准备好的橡胶船与逃生器材。这艘船也快翻覆了吧?幸好我们的船跟东·龚恩的船不一样,有足够的时间能让我们弃船逃脱。
「爸爸!妈妈!」
我们与跑来的家人们以及西仓先生会合。凶华难得以沉痛的表情默默望着将整艘船连一点碎片都不放过地拖入大海中的巨大触手。
我开口唤她:「凶华。」
她的猫耳跳动一下,然後用浅绿色的瞳仁看着我,一边自言自语着我听不懂的话。
「唔,果然很讨厌被误会成章鱼或乌贼之类的大海怪吧……早就说过不行了,但还是希望被称为大海妖吧……」
凶华对集合起来的家人们招招手,然後用极为疲累的声音表示:
「凰火啊,你看看在这里的家人。优歌丶千花丶银夏丶帝架丶雹霞——大家是不是忘记哪个人了?」
「啊!」
於是,我终於晓得触手的主人丶被叫成大海怪的大海妖之真面目。这麽说来,顿时发现我们竟然把她忘得一乾二净。或许是在我们坐上姆嘉奇的船时,不小心把她遗忘在陆地上吧。可怜兮兮地追上来的她因为生我们的气,才会搭上对手的船,以怪物的身分帮助对方……
唉,这是什麽样的悲剧啊。对不起丶对不起,谁教妳平常不是浮在半空中就是贴在墙壁上,所以才没有存在感嘛!
「月香!」
我望着逼近过来丶怒气冲冲的一大群触手,喊出那个名字。
◆ ◆ ◆
咦?奇怪。
「唔……呃……」
头痛欲裂,脑袋也混沌不明。因疼痛与疲劳感而无法动弹的我,用模糊的意识思考着之前的状况。
我被卷入沉没的船中,为了保护家人而紧抱住我身边的人,然後拚命游着,幸好陆地近在眼前,於是卯足全力爬了上去。直到这里的情形我都还记得,但之後就气力尽失,不知不觉昏了过去……
「喂丶喂!快醒来啊!」
我的肩膀被剧烈摇动。硬是被少女特有的尖锐声音叫醒的我,逐渐清醒并睁开眼睛。好昏暗,视线模糊不清。我下意识地揉揉眼睛後,发现坐在我正前方那张熟悉的脸。
过大的海盗帽,湿透的海盗服,佩带了几把手枪,腰间挂着跟这身造型不相称的曲剑。她身穿不合时代的海盗服装,此人正是天真无邪的海盗姆嘉奇。
「啊,醒来了!你没事吧,哥哥!」
幸好眼镜没有漂走,我调正眼镜确定是她後便坐起身。看来我们现在似乎是在洞穴或锺乳石洞里,四周是凹凸不平的岩壁,地面则是泥地,到处长着恶心的海草与青苔。
「太好了……」
我的身边只有姆嘉奇一个人,没有见到家人丶西仓先生以及其他船员们的身影,也没发现因吸了海水而无意义巨大化的月香……
我看向眼眶含泪望着我的小女孩。她抿着双唇,并用几乎听不见的嘶哑声音说:
「哥哥,你刚刚拚命抱着我……抱着老子,还带老子来到这里……谢谢,多亏哥哥才能得救……」
「?」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得出结论之後不禁失声大叫。
「哇,我把妳跟家人搞错了!」
「这是自老子懂事以来听过最差劲的话!」
顿时,脸部抽搐丶气得满脸通红的姆嘉奇抽出曲剑,刺向我面前。
「什麽意思!你这是什麽意思!你拚命帮助了老子,老子还有点期待呢!啊——不是,并不是小鹿乱撞哦!老子原本很开心!现在都白费啦!」
我望着怒火中烧的她,逐渐了解眼前的状况。
看来我所救的并不是我的家人,而是这个可爱的海盗小姐。虽然不是说救了她会有什麽损失,但不能否认我有点失望。
「总而言之……」
我明白状况了。
那麽,接下来的重点就是确认周遭状况,以及家人与西仓先生他们的行踪。
我看向臭着脸的姆嘉奇,心想自己或许伤了少女的心吧。
「姆嘉奇妹妹,妳晓得这是哪里吗?还有我的家人们……」
「都说了不是『姆嘉奇妹妹』啊!老子不跟不叫『首领』的人说话!」
她真的发脾气了。我默默看着闹脾气的她,最後她才没好气地开口说:
「……大家应该都平安无事。在父亲是首领的时代也曾翻过几次船,大家每次都靠游泳存活下来。只要拿出逃生工具跟逃生艇,哥哥的家人应该也能得救。」
她边说边以手指为尺观察着地形,并伸出舌头确认空气的气味,接着一脸认真地说「没有错」。
姆嘉奇看着深不见尽头的洞窟低声说道。
「这里是父亲藏匿遗产的地方——鸟哭岛的古迹。」
「什麽?鸟哭岛?这麽说来,这里也就是东.龚恩那个人要找的地方……亦即那张藏宝图的目的地吗?我还以为遗产被藏在什麽了不起的地方,原来是在鸟哭岛啊。这麽说来,我们的船与东·龚恩的船并没有离开此岛太远嘛。」
姆嘉奇对我的话点点头後蹙着眉说:
「嗯,由危险的大自然与生物兵器所守护的岛,最适合作为藏宝的地点。可是……因为海流的关系,若顺着海流是绝对到不了这里,所以老子觉得有点奇怪。」
听到她的怀疑,我一瞬间也觉得是不是某人故意把我们带到藏宝地点,然後再自己藏起来,但我想不出有谁又为了什麽原因而要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所以这应该只是巧合吧。
当我脑中思索这些事时,姆嘉奇从围在腰间的皮革制小腰袋中拿出手电筒,往洞窟深处前进,我也连忙跟上去。
「姆嘉奇妹妹,妳要去哪里?难道是要去找宝藏吗?」
「嗯,因为机会难得,而且反正也不可能用游泳的方式逃离这里,只能往前走了。」
从我们所在的地点,也就是从浮在海面上的洞窟口往外看,只看得见无限延伸的水平线。不晓得此处位於鸟哭岛的哪个位置,也无法确定若只靠游泳是否能游到安全的陆地上。
不过,我们身上没带什麽有用的武器,走在不知会有什麽东西出现的的古迹中也很危险。最重要的是,姆嘉奇还是个小孩子。
我追上姆嘉奇,并对着她已经下定决心的侧脸说:
「这样很危险哦,至少要等到其他人来帮忙後再进去会比较妥当吧?东·龚恩沉船的地方应该也在这附近,若不小心碰面,就会展开夺宝大战哦!」
「那是父亲的遗产。」
对於不听劝告丶执意往前走的姆嘉奇,我有点生气地想叨念她几句。
「姆嘉奇妹妹,等一下!」
「不要!」
基於少女的任性与浪漫的想法,姆嘉奇张开双手说:
「那可是父亲的遗产啊!传说中的海盗所留下的遗产!而且,你以为那会是什麽样的宝藏?光彩夺目的金银财宝?古代的特殊武器或装置?不,不只是这样,一定藏着比那些都还更棒的东西!」
她走起路来像在跳舞,说起话来像是在唱歌一样。
「只要拿到那些宝藏,世界上的人一定都能得到幸福!过着和平的生活!大家都能展颜欢笑!一定是这样!」
「我说……姆嘉奇妹妹。」
面对因为崇高的理想而听不见别人说话的少女,我想劝告她「现实没妳想的那麽简单」,喉头却被曲剑抵住。
「别妨碍老子!哥哥,连你也想抢夺父亲的宝藏吗?别白费力气,那些宝藏全是老子的!因为那是父亲留给老子的秘密宝藏啊!」
她危险的双眸及话语,令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而皱起眉头。
奇怪,这孩子难不成并不像嘴上说的那麽天真吗?其实她的天性就是不折不扣的海盗?
无视周遭的傲慢态度,不择手段的想法,以及无限的梦想与野心。
「老子是横越七片大海!获得珍宝无数!令哭泣的孩子看了也会立刻停止哭闹的海盗团——紫骸骨海盗团的首领,姆嘉奇·萨畔哆!」
喊出固定的台词後,天真无邪的海盗发出的高亢笑声,响彻四周。
◆ ◆ ◆
洞窟又黑又长。在潮湿又充满霉味,偶尔还有蝙蝠从头上飞过的阴暗空间里很难行走。不过,即使姆嘉奇是一脸想吐的表情,仍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走了一会儿便来到洞窟的尽头,眼前顿时出现一片开阔的空间。天顶开了个洞,光线从正上方照射下来。我小心注意四周,姆嘉奇则因突然出现的耀眼光景而眯起眼睛,两人均伫立在原处。
这个修建完善的空间令人不禁想说「这也太惊人了吧」。地面一片平坦,天顶上的洞很明显是後来才开凿的。最重要的是,可疑到令我感觉全身无力的——
「是宝物!」
姆嘉奇天真地大声欢呼。在她的正前方丶这个空间的中央处,有个看似宝箱的箱子坐镇在此处。
哇,是宝箱呢——除此之外已没有更合适的形容词了。宝箱的大小差不多是旅行箱的尺寸,箱上描绘着紫色骷髅的正中央是钥匙孔。那应该是伟大的海盗葛瓦多所留下的宝箱吧。
「快看!哥哥,是宝藏耶!太丶太好了!老子终於找到父亲留下来的宝箱!」
「…………」
在姆嘉奇正兴奋时说这种话也许很扫兴,但这未免太明显了。至少要再多一点波澜或难关之类的,这宝箱也太容易被找到了吧?如果是我在藏宝箱,绝对会在如此显眼的宝箱附近设下陷阱或机关。难道是葛瓦多替年纪尚小的女儿着想,才会安排这麽容易就被找到的宝藏?
虽然这麽想,但看到姆嘉奇露出幼童般天真的笑容,且没有半点警戒心地直接朝宝箱走去,我为了追上她也举步向前。
这时——
「姆嘉奇!」
「……咦?」
姆嘉奇大吃一惊,因为她的脖子被毒蛇般伸出的锁炼一圈圈缠绕住。锁炼瞬间勒紧姆嘉奇的脖子,令她连叫都叫不出来,模样痛苦不堪。
我对那条锁炼有印象。
「哇哈哈哈哈!」
洞窟里响彻豪迈的男人狂笑声,看来他之前一直是躲起来的。灼热鲨鱼海盗团首领——东.龚恩的右手义肢所伸出来的锁炼摇晃着并将姆嘉奇抬起来。或许他因为卷入沉没的船中所以全身湿透,但仍戴着海盗帽,身穿不易行动的海盗服,打扮跟姆嘉奇相同。打从一开始我就这麽想了,他们还真拘泥於形式呢。
总而言之,情况真是糟糕。
我立刻拔枪,对准了站在痛苦呻吟的姆嘉奇身旁的东·龚恩。但对方毕竟是历经百战的强者,几乎同时将枪口对准我。呃,实力差了一大截呢。对方因为主要是在海上战斗,所以枪也是完全防水的吧,但我的枪是不合时代的轮转手枪。虽然不晓得防水能力如何,但我听说只要被雨淋湿就会坏掉。
不晓得这把枪还能不能发射,若鲁莽行动的话,姆嘉奇或许会有危险。直接乖乖投降才是明智之举吧?
「喂,不准动!我看你也没笨到不晓得现在是什麽状况吧?」
东·龚恩游刃有馀地笑着,握紧锁炼,视线看向挣扎着想要逃脱的姆嘉奇。姆嘉奇虽想破口大骂,但为了不被绞杀而拚命抵抗着,只能痛苦地呻吟,说不出话。
望着可怜的姆嘉奇,心中涌起些微怒火的我低声说:
「即使是海盗,虐待幼儿也没什麽了不起的吧!反正只是个宝藏而已,别那麽小气,就给她吧。比起邪恶肮脏的大叔,给可爱的女孩子宝藏也会比较幸福吧?」
「别说什麽邪恶肮脏的,太伤人了!而且我在船上也看到,你对那个猫耳少女的态度更过分哦!」
「那是我爱的表现。」
我斩钉截铁地说完,姆嘉奇与东·龚恩均露出恶心的表情,真是太失礼了。
「总丶总而言之……」
东·龚恩为了重振气势而轻咳几声,并露出日中无人的笑容。接着一手拿着锁炼,一手拿着枪,压制着我们继续说下去。
「那个宝箱就让给我吧!幸亏有藏宝图才找到这个地方,但没有钥匙所以无法打开。姆嘉奇,妳应该有钥匙吧?如果有的话,能不能为了东.龚恩而使用那把钥匙呢?」
「开丶开丶开什麽玩笑!」
姆嘉奇终於挣脱锁炼,红着脸怒喝。
「这个宝藏是老子的!东·龚恩!」
「妳这想法大错特错,姆嘉奇.萨畔哆。」
东·龚恩喊出那伟大海盗的姓氏,接着露出轻松的笑容说:
「存在这世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是属於我们海盗的。即使现在有哪个人手上有某些东西,也只是因为尚未被我们抢走。一切都是属於我们海盗的,葛瓦多的遗产也不例外。」
「狂妄自大!而且你话中有语病哦,东.龚恩!」
姆嘉奇拔出双管手枪,威风凛凛地以金刚力士的站姿大声喊道。
「如果一切都是海盗的,那你什麽也抢不走!既然已是所有物,抢夺的行为也就不成立!相反的,如果无法从任何人那里抢走或偷走,那种家伙就不是你口中所说的海盗了!」
姆嘉奇指出东.龚恩话中的矛盾处,目光炯炯有神。
「错了!大错特错!所谓的海盗并不是盗贼的代名词!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姆嘉奇拉开枪上的保险装置,颤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
「海盗是在大海上生存丶在大海上战斗丶在大海上死去的战士!或许在你眼中老子只是窝囊废!然而,即使形式不一样,老子仍未舍去在大海战斗的志气!」
「…………」
有一瞬间,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看错,东·龚恩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高兴的样子。但他立刻收起表情,并将原本朝着我的枪口毫不留情地转向姆嘉奇。
「别乱吠啊!小妹妹。就由东·龚恩来证明给妳看,志气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斗篷大大翻扬,东·龚恩的双眼盈满杀气。若是一般人见到他这副模样,一定会害怕得全身颤栗。但姆嘉奇虽然身体颤抖且面露惧色,眼神却仍毫不逃避地紧盯着对方。
「老子是──」
像是在鼓舞自己似的,姆嘉奇用尖锐的声音大声宣告。
「老子是横越七片大海!获得珍宝无数!令哭泣的孩子看了也会立刻停止哭闹的海盗团——紫骸骨海盗团的首领,姆嘉奇.萨畔哆!」
姆嘉奇几乎是边哭边喘着气,用力呐喊出来。
「所以丶所以老子才不会害怕!因为老子是海盗!老子怎麽可能会害怕啦!老子绝不会害怕的!」
「姆嘉奇!」
糟糕!两人这样一来真的会开枪。我边这麽想着边将手伸向她——却迟了一步,东.龚恩
与姆嘉奇两人的手枪同时连续喷出子弹与剧烈的火花。
宝藏所沉睡的洞窟中,响彻震耳欲聋的枪声。
◆ ◆ ◆
硝烟与震耳欲聋的枪声收敛後,现场顿时一片寂静,只剩回音仍残留在耳边。或许两人的子弹皆已用尽,所以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我原想开枪掩护姆嘉奇,但手枪浸了海水後就不能用,连一颗子弹都射不出去。
姆嘉奇的海盗帽因冲击与风压而掉落,啪一声滚落在地面上。由於她就这样直接蹲下去捡帽子,令我一瞬间以为她被子弹打中而冲了过去。
「姆嘉奇?」
「…………」
姆嘉奇的脸色相当苍白。或许是初次对人开枪吧?枪就像磁铁一样紧紧黏在她手中。她浑身颤抖地呆愣住,看起来似乎没有受伤,只是因为紧张的神经瞬间放松了而已。
相反的,东·龚恩却露出一脸苦笑,从容地站在原地。
两人的子弹全都射偏了吧?
「咯……咯略,咯咯略……」
不对,东.龚恩发出笑声且枪自手中掉落,额头还冒出冷汗。仔细一看,他的大腿附近渗出鲜血,刹那间身体一倾,当场倒下。
那不是致命伤,但也不代表不痛。然而,东.龚恩却毫不畏惧,反而一脸满意地喃喃道:「我忘记萨畔哆一族从以前就是常胜军……而我从以前就老是这麽倒楣……咯咯咯……」
「东·龚恩!」
姆嘉奇的眼神终於又恢复生气,泫然欲泣地大声喊道。
「为什麽没杀老子?以你的枪法,想要打爆老子的头或胸膛都轻而易举啊!」
「咯咯……别误会了,姆嘉奇,我从以前就是每到最後关头都会失败的人啊。葛瓦多他也……每次都责骂我这一点……」
话就说到这里,东.龚恩的头软绵绵地垂下,似乎是因为太痛而昏倒。不过,他真的是射偏了吗?
「凰火!姆嘉奇!」
背後传来精神奕奕的叫喊声。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唉,最擅长把刚刚那种感人气氛与情绪全都毁掉的人吧?
我这麽想着并转过头,见到那里站着的是我心爱的妻子。
「凶华。」
我望着站在她背後的家人们与西仓先生。但看到一脸失望的凶华後,立即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瞬间崩溃。
「我说……妳那身怪里怪气的打扮是在干嘛啊?」
「本姑娘凶华是公主啊!」
这个脑袋坏掉又说出莫名其妙言论的猫耳娘,穿着不知从何处拿来丶轻飘飘且价格昂贵的礼服。老是乱翘的头发也梳理整齐,还戴了花朵的头饰,可爱的造型跟这个洞窟非常不相称。因为是公主所以打扮成公主的样子吗?但她为何要做出这身令人费解的打扮啊?
「呵呵,你会感到奇怪也不无道理,那就由本姑娘凶华解释给你听吧!」
凶华挺起胸膛,桀惊不驯地说出白痴的内容。
「从被月香击沉的船顺利逃出来的本姑娘凶华和其他人,与同样沉船的东·龚恩的海盗部下碰面,於是将他们所有人打昏後再用绳子绑起来!顺带一提,由於姆嘉奇的部下也来帮忙,所以本姑娘凶华赏给他们特别的奖励!那就是本姑娘凶华美丽的微笑!」
哇,这真是让人超不想要的奖赏。
「然後,本姑娘凶华询问东·龚恩的部下後,得知,东·龚恩想抢先一步前往藏有宝藏的洞窟,於是本姑娘凶华就想到了!本姑娘凶华也要抢在前头!本姑娘凶华并非是想要东.龚恩或姆嘉奇将宝藏给我,而是要用抢的才能幸福啊!」
「凶华,来这里,我要惩罚妳上
我笑容可掬地向她招手,但凶华躲在雹霞身後,浑身发抖就是不肯过来。怎麽?妳在怕什麽呢?凶华。
凶华看着我,并用稍微收敛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本姑娘凶华与其他人漂流到这附近後,迅速组成由本姑娘凶华率领的天神海盗团,目标是打倒东·龚恩并抢到宝藏……但已经结束了吗?好无聊哦。唔,没想到换个衣服会花那麽多时间。」
「啊,我还在奇怪雹霞他们干嘛打扮成海盗的模样呢。」
没错。我的家人与西仓先生,也许是从东·龚恩的部下身上抢了衣服,大家都穿着海盗装,头上还绑着印花头巾。优歌身上的衣服很明显尺寸不合,再加上腰间挂着曲剑,裤子就快掉下去了。相反的,帝架与雹霞的模样就恐怖得要命。真是个品质超级不均衡,充满个性的海盗团。
这时,我突然想到。
「对了,凶华,为何只有妳打扮成公主的模样?」
「呵呵呵,这真是个蠢问题呢,凰火。外表看似被海盗掳走丶命运多舛的公主,其实是海盗团的首领──本姑娘凶华的身分就是这般惊天动地的设定。不晓得这件事的凰火,却爱上敌对的海盗团年轻首领,也就是美丽的本姑娘凶华,并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一定会将妳救出来』,於是展开有史以来最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这个白痴猫笨蛋猫!」
「好痛好痛凰火好痛哦!你别用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绕到本姑娘凶华的背後转我的头啦!」
我随便惩罚了凶华之後,拉着每个家人走到姆嘉奇身边。她盯着倒在地上的东.龚恩,不知在想些什麽,看到我後用力点头说:
「谢谢你,哥哥,多亏你老子才能得到宝藏。」
「别这麽说,我什麽也没做。」
我是说真的,姆嘉奇能获得这份宝藏全是靠她的实力。
虽然因为凶华的登场而使情况变得有点奇怪,但我对伟大海盗所留下的遗产也很有兴趣,满心期待着不晓得会出现什麽,因此也希望她能够打开宝箱。
「嗯……」
姆嘉奇点点头,从海盗服里取出老旧的钥匙,然後慎重地插入宝箱的钥匙孔中。
整个空间里充满紧张的静谧。
「…………」
喀锵一声传来,姆嘉奇大大叹了口气。虽然她一瞬间用求救似的眼神望着我,但又立刻摇摇头,勇敢地一个人打开宝箱。
宝箱中流泄出光芒。
「咦……」
那并非金银财宝的光辉,也不是宝石闪耀的光芒,但的确是光彩夺目的亮光。姆嘉奇当场愣住,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什麽事而没有说话,只是屏息望着洒落而下丶闪耀夺目的光之洪流。
亮光最後集合成固体的形状,形成人类的样貌。在开启的宝箱正上方丶惊讶不已的姆嘉奇
正前方,由亮光形成的人物那张陌生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姆嘉奇」
「……父亲。」
刹那间我不禁怀疑白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姆嘉奇的父亲是伟大的海盗葛瓦多·萨畔哆。那麽,眼前这个肌肉异常发达且全身发亮的人,就是姆嘉奇的父亲吗?
似乎是葛瓦多的光团微笑说:
『干得好……我可爱的姆嘉奇,妳竟然来到了这里」
「父亲……」
姆嘉奇的表情如同她这个年龄的小女孩一样,泪流满面且怔怔地望着葛瓦多。这应该是令人感动的画面,但我却不太理解这个状况。那看来应该是在宝箱上装了利用光线的立体影像投射装置吧?
这时传来「啪啪啪」的拍手声。
大家一起转过头,看见摇摇晃晃站在那里的人是灼热鲨鱼海盗团首领——东·龚恩。他或许是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但却露出很满意的表情。
「恭喜妳,大小姐。妳跨越各种困难,终於获得宝藏了。」
「什麽……」
听到宿敌的赞赏,令姆嘉奇摸不着头绪。这时散发金光丶体态壮硕的父亲,则和蔼地看着她开口说:
『俺的名字是海盗葛瓦多。横越七大海洋,夺得珍宝无数,享受这世上所有到手的财富与宝物的男人。俺的人生非常满足,感到无上的幸福。然而——死前却对一件事有所遗憾」
明明是立体影像,葛瓦多却彷佛真的看得见姆嘉奇的表情,察觉出她的软弱而露出哀伤的神情。
『姆嘉奇,身为一名海盗的女儿,妳实在太温柔丶太天真丶太胆小又太柔弱了,这正是俺担心的部分。因此在俺临死之前,只剩下最後一口气的时候,俺向心腹——鲜血之东.龚恩拜托一件事」
「……东·龚恩?」
姆嘉奇的视线看向东·龚恩,但他却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神要她仔细聆听。这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刚刚凶狠的海盗表情,感觉非常温柔。
葛瓦多双手盘在胸前,点了点头。
『没错,这是俺拜托他给予妳的试练啊,可爱的姆嘉奇。若妳真的是让东.龚恩抢先一步而无法抢到宝藏的弱女子,那与其让妳当海盗,不如回陆地上当个普通的小女孩还比较幸福吧」
「父亲……」
姆嘉奇低喃着,而葛瓦多像是要拥抱她似的,感动地抽泣着并张开双手。
『不过,妳竟能突破种种难关来到藏匿宝藏的地方!俺好高兴,真是太关心了,姆嘉奇!妳不愧是海盗葛瓦多的女儿啊!妳吃了很多苦吧?毕竟俺要东.龚恩千万别对妳手下留情!这是场痛苦丶严峻又惨烈的冒险啊!』
手指直指着姆嘉奇,伟大的海盗葛瓦多大声宣告。
『突破困难的坚强,不畏强敌丶勇於对抗的勇气,以及与伙伴们合力达成目标的强烈意志!这一切在此时此刻,於妳身体里成为闪闪发光的珍宝!那正是俺这个父亲所留给妳的遗产……别忘记这次苦战的回忆,今後就算遇到多少困难,也要一一勇敢跨越啊!姆嘉奇!』
「什麽?」
姆嘉奇轮流看着泪眼汪汪地点着头的东·龚恩丶心满意足的葛瓦多,以及愣在原地丶无法反应的我们。
然後她一脸僵硬,抬头看着尚未消失的葛瓦多并歪着头。
「嗯,结局就是这样吗?坚强丶勇气跟意志……透过试练让老子拿到的就是这些吗?也就是说,并不是金银财宝或特殊武器之类的有形宝物……」
葛瓦多的影像没想到竟然还能进行对话,他露出坏心眼的表情说:
『呵呵呵,姆嘉奇妳这个小笨蛋。如果靠遗产之类的钱财,轻轻松松就变成有钱人的话,那就会成为好吃懒做的没用大人。金银财宝是要靠自己的努力与才智去挣取的!啊,反正世界各地都有留下俺的财产,有空的话就去找找并抢回来吧。但俺不会给妳提示哦,努力加油吧,海盗姆嘉奇!」
「啊,等等等一下,父亲!老爸!这样也太过分了吧?勇气或坚强又不能填饱肚子!老子的船沉了耶,再这样下去就会有严重的赤字罗!等一下啊!」
『永别了!永别了!俺亲爱的女儿啊……妳要当个了不起的海盗!』
「哇!呜哇,老子想要成为认真活着丶对任何人都很温柔丶被所有人疼爱的海盗,结果竟然是这样!哈丶哈哈哈哈!老子全都不相信了!梦想丶希望丶他人的善意全都是狗屎!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周响起姆嘉奇崩溃的笑声,光芒瞬间消失,留下的只有令人绝望透顶丶空无一物的宝箱。姆嘉奇脸上的表情完全消失,并用虚无的眼神向上望着喜出望外地跑来并轻轻拥抱她的东·龚恩。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大小姐,妳已漂亮得到葛瓦多的遗产呢!我的心也很痛啊,被妳当成叛徒,还得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但从今以後,我鲜血之东·龚恩将为大小姐赴汤蹈火丶粉身碎骨丶在所不辞——」
「一百元。」
「……什麽?」
姆嘉奇的曲剑迅速抵着东·龚恩的脖子,并用毫无感情的冰冷表情低声对他说。我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一百元,捣蛋费。」
「咦?大小姐——首领?我是因为前任首领的命令而迫不得已……」
「是吗?你不付一百元吗?那麽,就用那个代替吧。」
她用冷酷到连我的背脊也发凉的声音,低声说道。
「东·龚恩,你还有一艘或两艘海盗船吧?其中一艘给老子,这样老子就原谅你这次搞出来的事。」
「哎?可是再怎麽说……因为这次的骚动,我的海盗船已经沉没……若再失去一艘船,生活就——」
面对姆嘉奇丕变的态度,东.龚恩显得有点不知所措。至於姆嘉奇则用没有善意或恶意,只是天真单纯到令人害怕的声音对他说:
「可以吧?听好罗,说YES的话就给你活路,说No的话就砍掉你的头。」
「呀丶呀啊!妳果然是海盗之女!葛瓦多的女儿啊!」
四周响彻东·龚恩悲痛的尖叫声。
实在太可悲了。虽然姆嘉奇得到勇气与坚强这些宝物,但似乎失去身为人类最重要的东西。

她虽然变得更像海盗,但总觉得……有点讽刺。
「孩子们啊!」
打扮成公主造型的凶华,啪啪啪地轻轻拍手将大家集合起来。
「……不能变得跟她一样哦。」
她说的没错。从鬼丶黑道丶互相残杀而灭亡的种族等等各种不同家庭聚集在一起的我们,有可能会跟这次的姆嘉奇一样,突然在某天丧失梦想丶希望与温柔,堕落至魔道。
没错没错。我们必须将此铭记在心,不能忘记。姆嘉奇是反面的例子,这次学得教训真是太好了,可喜可贺。那麽,这次的骚动就这样落幕吧。
「……等一等。」
在露出大团圆的笑容而想要逃走的我们背後,传来姆嘉奇阴暗又低沉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她。
我慢慢转过头,见到面无表情的姆嘉奇与自暴自弃丶一脸快哭泣模样的东·龚恩。两人散发出奇妙的威压感,一同将枪口指向我们。
「你们想就这样回去吗?冷静想想,害老子的船翻覆的是那个软体动物,而击沉东.龚恩海盗船的是那位猫耳小姐……」
「凶华。」
我盯着步步逼近的海盗们,并敲敲身边爱妻的肩膀。
「妳听好,如果把他人当成玩具,就会像这样被恨得牙痒痒哦!所以,今後请妳自重一点……」
「凰火丶凰火,以後再说教吧。明白了,本姑娘凶华也会反省的。」
凶华仍然露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态度,然後,高举着手大声宣告。
「快逃吧!」
有时也会发生这种事。我们不是神,因此不可能让有关人士全都变得幸福。而且光是解决我们自己的事就已经很辛苦,希望别再干涉其他人的事情了。
算了,反正我们狂乱家族常常会吸引怪人或妖怪之类的家伙。即使没有特别要求,但我们还是会与其他的狂乱集团扯上关系吧。
不过,若下次还有机会,希望别和对方对上视线丶别跟对方说话丶别把我们卷入乱七八糟的事件中。
该向谁祈祷呢?天神吗?难道在我附近的只有自己招来骚动丶自称是天神的存在吗?拜托拜托,在我死之前,有哪位真正的天神请发出无意义的「哈哈哈哈」狂笑声,出现在我的世界吧!请让我们过着平稳的生活!请别让我们再度卷入光怪陆离的事件中!我真的真的由衷期盼您的到来!等您哦!


後记

大家好,我是日日日。这次是《狂乱家族日记》的短篇集。
想必各位最近也已发现,所谓的後记就是书写作品的制作秘辛与作者近况的地方吧?唉,好丢脸,不知不觉中就曝露出我的精神创伤与性癖好了。
那麽,来谈谈写作「旅行与诅咒都要计划周全~」时的秘辛吧。这篇「旅行与诅咒都要计划周全~」,几乎是我有生以来所写的第一篇短篇故事,而且当时还未掌握到本书的写法,所以写起来非常辛苦。之所以大家都戴了眼镜,全都要怪负责插画的人。因为樱桃与凰火一开始的设定是没有戴眼镜的。
「黑色圣诞老人夜不眠」这则短篇是刊登在免费发放的小册子上。当时我有点自作聪明,想写个能呈现当时季节感的圣诞老人故事,如此一来,我就能成为跟着潮流走的男子汉!虽然想是这麽想,但故事刊登时却是在一月,结果我又成了可笑的白目男。
「星期一捡到猫」在某种层面上算是实验作品,是因为我「什麽都想写写看」而浓缩出来的故事,而且是属於《狂乱家族日记》之前的狂乱家族故事。之後想写写有关大学生的爱情喜剧……但我写得出来吗?
关於「天真的海盗姆嘉奇」,偶尔会有读者说《狂乱家族日记》中常恶搞许多经典作品。
但别说我抄袭啊,因为只要单纯享受这一点,也会觉得很有趣哦。这次的故事是恶搞了某部有名的海盗电影,我希望能写出壮观华丽又蠢要命的故事。看来这次的短篇集里发生了许多小事件呢。
接下来是感谢词。
首先是只要跟我在一起,就会被许多人询问「这位是皮可里吗?」的责编K。不好意思,这次也开开心心地完成工作吧!
因为我的关系被迫参加大胃王企划,还因乱七八糟的行程表而被搞得晕头转向的红颜薄命美少女泜旨孖老师。这次的工作成果也非常精彩!所以千万别死啊!
此外,还有设计人员丶校对人员等,由於我败光了许多人的善意──不对,是因为有大家的支持,才能完成本书。因此我借此篇幅,以表达最大的感谢之意。
最重要的就是,支持狂乱家族的各位读者,久等了,接下来是「未来灾厄篇」的最终章〈注2)!不过《狂乱家族日记》尚未结束哦,因为常有读者误会而来信说「请不要写下结局」或「下集是最後一集吧」。请再等一等,各位达令!今後也请继续支持《狂乱家族日记》!
二○○六年十月某日 日日日

注2:即为《狂乱家族日记 捌》

1
0

請選擇投幣數量

0

全部評論 8

10000
真空地带 伯爵
我已经开始狂乱了,啥时才出完结呢,感谢LZ录入.

13 年前 0 回復

8730871 王爵
尖端真的是太慢了这本,日本那边又还没完结,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跳出这个坑
感谢扫图与录入

13 年前 0 回復

chana945 騎士
我已经真的看得很狂乱了……是太累了吗

13 年前 0 回復

tjbantianyinshi 平民
出得很慢
我是说台版

13 年前 0 回復

牛肉酸辣粉 伯爵
凰火还是和平常一样的辛苦呢~有个凶华似的老婆会整天不觉得无聊和寂寞的(收拾乱摊子都忙不赢那来的时间发呆)~
还有可爱的小优歌妹妹~水母女是人类的样子也绝对是美女一名~

13 年前 0 回復

huilok 子爵
和亂崎家扯上關係的果然不會有什麼好事,期待下一卷番外

13 年前 0 回復

华丽的马甲 侯爵
还以为这个也像凉宫一样坑了呢,没想到还是有在写的嘛
感谢录入

13 年前 0 回復

timekeeper 王爵
與三次元漸行漸遠
10 粉絲
0 關注
553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