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之王
Lord of Vermil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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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原著：七月镜一
翻译：夜蓝、清雨（《游小说》）
图源：千月绫华
录入：雪名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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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同名街机卡片游戏短篇小说集，包含《伟大的魔女萨迦—魔女与被诅咒的王国—》《狂战士战记》《赫尔的童话》三个章节。
故事类型是SE较少涉及的欧式风格奇幻……微妙的萌点满载。
顺便缅怀一下早已不存在的《游小说》。
所谓“诸神之黄昏”就是“通过阿斯加尔德的通信网络给哥哥奥丁发送满篇诽谤的匿名信”什么的不要太GJ啊！洛基你个死宅！
伟大的魔女萨迦
—魔女与被诅咒的王国—
Saga of Great Witch – Witch and Cursed Kingdom -
CHAPTER1
雾之谷
“别开玩笑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这片迷雾中离开？”
自称“伟大魔女”的女巫丝毫不顾及身分的怒吼从身后传来，闻言后，走在前面的我只好兴趣索然地转过身来。
砰！女巫飞起一脚踢在她身旁基迦巨人的小腿上。几秒钟之后，那名基迦巨人才捂着小腿，好不容易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惨叫：“啊啊啊！”
在自认为是条硬汉的我看来，他的这份迟钝真是够让人惊讶的了，当然这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喂，你好歹也说几句话啊！”说完，女巫死死地盯住身上被绑着大量行李的独角兽。
在最近几周的时间里，独角兽“只驮负纯洁无瑕少女”的自尊心已经受到了无数次践踏，此刻更是沦为了一匹普通的驮马，因此它只是倔强地扭过头去，选择无视眼前这个女人。
在独角兽身上驮载的如小山一般的干燥草药堆中，一种名为“爱娜温”的人型植物正在挥舞着小手回应女巫，大概她以为对方刚才是在跟自己说话吧。
“哈……”女巫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无力地俯下身去。
这很正常，我们已经在这个昼夜不分的浓雾山谷中徘徊两天了。就在我也觉得有些厌烦的时候，她的矛头忽然指向了我。
“那个，小狼啊，我记得你的鼻子很灵。该走哪边才能离开这个山谷，你只要闻一闻就知道了吧？”
抓住大自然的精灵——狼人之后，还公然称呼人家为小狼，这个女人简直太无理了。
于是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别胡说八道，不管我怎么闻，只能闻到霉菌和苔藓的气味。再说，如果真的能嗅出出口的方向，你以为我还会像现在这样保持沉默吗？我早就在第一时间直接奔向出口，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这就是你以‘使魔’的身分来回答我这个‘主人’时的态度吗？你给我站好了！我要用这把扫帚惩罚你……”
“哈！难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没有‘秘宝’的主人吗？”
“秘……‘秘宝’，我这几天就能得到！因为我会从那个狂妄且傲慢的‘红莲之瞳战士’那里夺过来！而且，我还会比那家伙先一步打败‘魔界王国卢克萨利亚’的魔界公爵夫人！我会得到那个‘秘宝’，让整个大陆的居民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英雄！怎么样，我的计划很完美吧？”
“哈！我们之所以会陷入眼下的窘境，完全是拜你这个所谓的‘完美计划’所赐！还说什么‘为了超越她，我们一定要抄近路才行’，然后就把大家伙拉到了这个在地图上没有任何记载的鬼地方，‘伟大的魔女’大人！”
“呼呼呼呼……”
“你大概就是魔女吧？那条扫帚是干什么用的？用来惩罚我吗？你可以凭借扫帚飞行，那么只要从高空俯视整个山谷，很快就能找到出口吧？”
“不行！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山谷中，我的魔力一下子就降低了！大概是作为魔力源泉的法力不足的原因吧，总之我现在只能低空飞行！啊，真是的，这都怪你，怪你！”
“好疼！好疼！别用扫帚打我！”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出现了黑暗且冰冷的气息，那是我最为害怕的一名同行者——“死神”。
“呵·呵·呵……你们这群活着的人真有精神啊，这很好……”
“喂，老爷爷！麻烦你不要总是这样吓唬我们好不好！你在出现之前好歹也要事先通知一声吧，拜托！”
那个家伙原本是死亡国度和人世之间边界的看守，据说是那些负责收割死者灵魂的最古老的神灵之一。像他这样的一个家伙，为什么会加入小小的“自称·伟大魔女的军团”，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呵·呵·呵……那个，我想稍微警告你们一下……”
“什么……你说警告？”
果然，就连女巫也惧怕这个身份不明的死亡使者，在她的话语中能够听出一丝怯懦。
“虽然我也说不太清楚，不过这个山谷中的确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而且从刚才开始，这股气息变得愈发浓郁了……我不想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不过我认为，大家最好先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快点离开整个。那个狼人现在也差不多该闻到些什么了吧？”
我仔细地嗅了嗅，忽然觉得一股寒气袭来，我全身的毛发一下子全都倒竖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死神在轻轻抚摸我的脊背，哦，对了，“死神”他老人家此时就站在我的前面……
“这个家伙很危险……是腐臭味。某个‘不死种’正在慢慢靠近……而且不是普通的‘不死种’，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危险……”
“呵·呵·呵……那么，你们就努力地活下去吧……”
“喂，请你等一下！”
“死神”慢慢地消失了，宛如融入了四周的迷雾之中。
这时，一声绵长的咆哮声响起，仿佛有人在远处吹响了角笛。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就像是粗壮的树干砸在地上所引发的轰鸣。
基迦巨人皱着眉头嘟哝了几声，而独角兽则故作镇静地回头张望。
“喂，快跑！”
女巫听到我的提醒后却没做出任何反应，她仿佛已经被那可怕的叫声夺取了魂魄，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喂！发什么呆啊！快走！”
我拉住她的胳膊并在她耳边大喊道，于是女巫终于恢复了正常。在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平日里的傲慢和狂妄，在我看来此时她更像是一个对人无比依赖的小姑娘。
“呃、嗯……当然要走……”
浓浓的雾气中，我们在宛如迷宫一般的峡谷里没命地奔跑着。偶尔在身后响起的咆哮慢慢地与我们拉近了距离，每当听到那个可怕的声音，女巫都忍不住回头观望，她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焦虑。
就在咆哮与脚步声已经追到我们身后时，一种自从走进峡谷之后从未闻到过的气味幽幽地钻进了我的鼻腔，虽然这种气味极淡，不过我的确闻到了。
这是……花香。
“喂，这边！”
这种从未闻过的花香让我产生了新的期待，于是急忙将众人引向气味传来的方向。
很快，我们来到一片开阔地，花香在这里变得愈发强烈，与此同时腐臭的气味也变得浓郁起来。我身边的独角兽晃动着鼻尖，好像在指着某个地方。我顺着它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浓雾中有一个非自然物体的影子——那是一根被施以雕刻的石柱。
在这种鬼地方居然有人造的建筑物？既然如此，那么就应该还有可以藏身的避难所了！
一声更加猛烈的咆哮从身后传来，就连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颤动，我们也停下脚步并转过身查看。紧紧跟在身后的那个宛如小山般巨大的身影停了下来，密密麻麻地书写在它黑色身躯上的古代文字散发出了妖异的红色光芒，那双如鬼火般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诅咒之龙……”这个名字下意识地从我的嘴巴中吐出。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巨大的生物，而且这个生物的身上还释放出如此危险的气息……虽然我知道在“尸灵术”中有着可以将各种生物变成“不死种”的诡异秘法，但我始终也弄不明白第一个打算对龙施以这种秘法的人的脑子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基迦巨人和独角兽此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觉悟，并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另一方面，女巫……我回头一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解除到了诅咒之龙所释放出的可怕妖气，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呆立在那里。
我也下定决心，鼓起心中所有的勇气走上前去将女巫护在身后。可是，可恶！面对如此庞大的对手，我锋利的爪牙和格斗术究竟能有多大的作用呢？
就在这时……
“你最好离开！被诅咒的巨龙！”
一个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手持大剑，身穿黑色铠甲的高大青年从浓雾中缓步向我们走来。这名样貌俊美的青年盯着诅咒之龙的双眼，就如同红宝石般赤红。
“你难道忘记自己此刻踏足之处是禁忌之地了吗？你最好马上返回自己的领地！”
诅咒之龙再次发出一声绵长的咆哮，接着慢慢地转过庞大的身躯，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朝身后的浓雾中走去。
身穿黑色铠甲的青年再次转身面对我们，并撩开斗篷躬身施礼，其优雅的言谈举止简直令人作呕。
“真是场灾难啊，各位尊敬的客人。不过现在已经不用再担心了，那头诅咒之龙绝对不会踏进我们的城堡。”
城堡？
青年用极为装腔作势的动作伸手指了指身后，浓密的大雾如同舞台上的幕布一般朝左右分开，一座巨大的用石头建造的城堡顿时显现在众人面前。城堡外有一个壮丽的庭院，院子中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奇异花草，之前我闻到的大概就是这些鲜花的香气吧……
“好漂亮啊……”女巫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感慨。
“这位美丽且高贵的小姐，可否赏脸光临我们的城堡，并在那里消除旅途的疲惫呢？我相信主人一定会欣喜万分的！”
青年说着，在女巫的面前单膝下跪，并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这是绅士在见到贵妇人时所施的礼。
女巫的脸颊上顿时染上一片嫣红，看着她那副为青年的美貌神魂颠倒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感到极为不爽。
这时，“死神”在我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小声说道：“呵·呵·呵……真有趣……你发现没有？”
“发现什么啊，爷爷……拜托你不要对我的耳朵吹气好不好！”
“我是说那片花圃……春季的花和秋季的花竟然同时盛开！更有趣的是其中连一株枯萎的都没有……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呵·呵·呵……另外，那个年轻人可不是活着的人类……”
“你说什么？”
“那是将灵魂出卖给黑暗的力量变成了存在于生死之间的战士哦……又被称为‘黑暗骑士’，实力极其强大……‘狼人’啊，你和他到底谁更厉害呢？呵·呵·呵……”
那名美男对这城堡做出了几个手势，随即在一阵轰鸣声过后吊桥被放了下来，厚重的城门也伴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向众人敞开。对我而言，宽大的城门此时看上去就像是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
由于并不知道我此时稍有些黯然的心情，我们的指挥官——自称“伟大魔女”的女巫用天不怕地不怕的声音高声喊道：“能有幸参观如此宏伟的城堡，真是太棒了！久违了的软床和热乎的饭菜！能够被这份幸运所眷顾，我的命运果然就是成为这个大陆的支配者！好了，各位！跟我一起来吧，不要有什么不安，我向各位保证！”
此时的我感到极其不安。
CHAPTER2
被诅咒的王国
“太棒了……真是太漂亮了……”在“暗黑骑士”的引导下，女巫仰望着矗立在城墙内侧的巨大宫殿，忍不住地赞叹道。
为了仰望宫殿，女巫向后仰的身子不小心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我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我不客气地盯着“黑暗骑士”说道：“骑士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是一名格斗家，曾经到过各地的竞技场，因此可以说走遍了整块大陆。但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在卢克萨利亚南部的山区中还有如此壮丽的一座城堡呢？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这座城堡到底教什么名字呢？”
“卢克西亚城，人们是这样来称呼这座城堡的。”
“卢克西亚城？”
“那么，我带领大家去房间。在晚餐之前，各位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并洗去旅途中的尘埃。”
我们每个人都被分配了房间，虽说如此，不过基迦巨人和独角兽并不希望睡在客房里，实际上他们更喜欢旁边的马厩。独角兽说自己在被墙壁围起来的地方根本无法保持平静，而基迦巨人更是连玄关处的大门都钻不进去。
我和女巫被分配到两间相连的豪华客房。当看到铺着带刺绣的丝绸，以及用细致通透的雕刻装饰的华盖软床后，我的心情也变得不平静了。无论怎么想，这都不会是我们的风格。
在房间里还有一间浴室，雪白的四脚陶制浴缸中，温热的洗澡水正散发着袅袅热气。
我忽然听到从隔壁的房间中传来哗哗的水声，于是急忙竖起耳朵倾听，不过紧接着传来女巫的“呦呵，呀！”的欢呼声却让我一下子啊就无力的垂下了肩膀。她简直就是个孩子……
“呵·呵·呵……越来越有趣了……”
宛如红黑色淤泥般的东西从空中涌出，转瞬间就变成了不详的“死神”的模样。我由于吃惊，脚下一滑，身体一下子栽进了浴缸中，激起片片水花。
从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你在干什么，怎么像个孩子似的”，闻言后，我只想用头去狠狠地撞击大理石地面。
“呵·呵·呵……我只是想来警告你一下……”
“爷爷！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再这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咱们这支队伍的领导是隔壁房间的那个家伙，为什么你总来缠着我？”
“呵·呵·呵……出现在正在沐浴中的女士面前，这么做有点失礼吧……”
“切……‘死神’难道还会在乎这些事情吗？好了，你说的有趣的事情到底指的是什么？快点告诉我，然后马上从这里消失！”
“那个家伙说这座城堡叫卢克西亚，对吧？”
“那又如何？这个名字好像很常见吧？”
“所谓卢克西亚是整个卢克萨利亚王国的古名……是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繁荣，之后又衰败，最后被众人所遗忘的古老王国的名字……呵·呵·呵……很有趣吧……呵·呵·呵……”
“死神”与出现时相反，红黑色淤泥般的物质一下子就消融了，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在刚刚踏足这座城堡时的不祥预感再次在心底苏醒，我抓住浴缸的边缘，目光紧紧地盯着“死神”刚刚消失的地方。
隔着房间里，女巫一边洗澡一边唱着“大陆上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的歌声清晰地飘进了我的耳朵……
很快，“暗黑骑士”前来宣告晚餐实践已经到了，我和女巫一起走进位于宫殿中央的宽敞餐厅。
终于该和那位神秘的城主见面了吧。
“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我的主人、卢克西亚城城主吉赛尔·米莱泽尔·阿斯莫德·卢克西亚妲公主殿下。”
在“黑暗骑士”的陪同下，一位身穿纯白色朴素长裙的少女出现在众人面前，看上去她的年龄与女巫相仿。
我惊讶得长大了嘴巴，看着这位被称为公主殿下的少女。高高盘起的金发，羊脂白玉般的皮肤，如翡翠般翠绿的瞳孔，这位漂亮的少女仿佛是从墙上的壁画中走出来的天使。
“大家可以称我为吉赛尔，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我都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有客到访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可能忽然想起对贵族施礼的我看上去让人觉得有些傻傻的，不过女巫此刻已经陷入了一种可以被称为“恐慌”的状态了。
“初、初次见面……那个，我是黑森林魔女的弟子……呃……名、名字吗，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啦……今天能有幸来到如此帅气的，不，是如此雄伟的城堡，真是……哎呀……”
女巫的眼中泛起了泪光，并用手紧紧地捂着嘴巴，大概是咬到舌头了吧，或者是咬到了脸颊内侧的肉。
我听到吉赛尔公主发出了吸气的声音。
“路易斯？”
吉赛尔公主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巫，我发现她那由于吃惊而瞪圆的翠绿色瞳孔仿佛在颤动。
“啊！路易斯！是你！”
吉赛尔公主提心吊胆地走上前去，仿佛看到了一件无法置信的东西一样盯着女巫。
“咦？那个……怎、怎么回事？”
下一个瞬间，公主紧紧抱住女巫失声痛哭起来，眼泪就想决堤的潮水般涌出眼眶。
“啊！你终于回来了！路易斯，我的妹妹！你知道我等了多长时间吗？‘创世主’啊，我感谢你！”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能弄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到美丽的吉赛尔公主抛弃了一切优雅以及她高贵的气质，紧紧地抱着黑森林魔女的弟子不停地哭泣。
女巫无法忍受地发出了痛苦的喊叫：“等、等一下！这完全是误会！”
吉赛尔公主好不容易抬起头，意识到了眼前舞女的恐慌状态。
“不好意思！你应该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一介平民，是一个贫穷的锻冶店老板的女儿，后来又跟随魔女学习魔法的平凡人！就算在魔法学校，我也是那种成绩很差的学生，大家都经常对我说‘加油啊’！我对神发誓，我真的不是公主的妹妹！”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为了纠正别人的错误说出这么悲惨的事情来，不过不管怎样，吉赛尔公主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冒昧，并放开了怀中的女巫。
“你是说……我认错人了？真令人难以置信……怎么会这么像呢，啊……”
随即，多名侍女端着盛有美味饭菜的盘子走了进来，晚餐开始了。在进餐的过程中没有人发出声音，整个餐厅安静得有些吓人。
饭菜的确非常豪华，就连杯中的红酒也是陈年的佳酿，足以让所谓的贵族大吃一惊。但无论是我还是女巫，都对自己品尝的东西的味道没有丝毫记忆。大概这是因为在整个晚餐的过程中，吉赛尔公主一直都在盯着女巫……
在晚餐结束之后，我们又被带到一个小而素雅的房间中品茶。在看到一幅挂在墙上的肖像画之后，我和女巫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看，这都是我啊……”
“这是我妹妹路易斯的肖像……”
“太可怕了，竟然能相似到这种地步！”
那幅画中画着的是一个与女巫几乎毫无二致的少女，当然画中的少女看上去有着一种更为典雅的知性美，不过这种理由一旦说出口就会遭到女巫疯狂的报复，所以也就没有说出来给自己惹火的必要了。
“路易斯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是继我之后有着王位继承权的人选……但是她却被这个王国的诅咒带走了！”
“诅咒？”
“龙的诅咒！”
大概是因为曾在晚餐时表露过自己真实心情的缘故吧，吉赛尔公主此时平静地娓娓道来，而女巫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
“距今约四百年前……世界被分成了七块，而这块大陆当时尚属于人类的师姐。卢克西亚王国与邻国爆发了长达百年的战争，而邻国兵力强大，我的王国由于数次战败只好将本国的领土接二连三地割给邻国，灭国的危机与日俱增……就在这时，一位尸灵术师向我父王进言……”
“尸灵术？”
“利用禁忌的手段来强化军队……创造‘不死种’士兵。而且这种士兵并不是人类，而是龙……”
听到这里，女巫的表情凝固了。
“在尸灵术师的见一下，一对飞龙母子被召唤术召唤了出来。为了尝试世人恐惧的这种禁忌秘术，这对飞龙母子被分别关在不同的牢房中。它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哀嚎声……而且日以继夜地被人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着……”
女巫发出了吞咽唾沫的声音。
“很快，那头幼龙先死了。由于听不到幼龙的叫声，母龙得知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于是它开始憎恨这世间的一切，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它不停地撞击牢房的墙壁，而且变得极为狂暴……但是，这头母龙很快也因为不堪折磨，最后郁郁而终……其实整件事情到这里才刚刚开始，尸灵术师用幼龙的脊髓液制成的颜料在母龙的尸骸上画了一个诅咒符……这样一来就可以凭借幼龙的痛苦记忆束缚住母龙身上的怨念，令其转化成黑暗的生命。经过整整七天七夜的仪式之后，‘不死种’飞龙……也就是你们在山谷中遇到的那头诅咒之龙，终于诞生了……”
我拼命克制着想要呕吐的冲动。
这个世上存在着名为“魔种”的种族，那些被称为传说中的“恶魔”和“鬼怪”的家伙虽然遭到人类的憎恶和讨厌，不过它们真的是十恶不赦的种族吗？我在平日里就经常思考类似这样的问题。不管怎样，就算它们能够自己意识到所谓的“邪恶”是真的“邪恶”，那也是一种坚信自己是“正义”的“邪恶”……
“诅咒之龙的确给我的国家带来了可怕且强大的战斗力，在它的帮助下我们逐渐收回割让出去的失地，并开始慢慢蚕食邻国的领土，最后终于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但是，我们很快就遭到了使用禁忌秘法的报应……我的父亲卢克西亚王自恃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便试图称霸整个阿格隆大陆。人类的欲望真的很可怕，虽然最初只不过是想要守护自己的国家这种纯粹的想法，可是在获得了几次胜利之后，这种想法就变成了无比贪婪的野心……父亲命令尸灵术师制造一个更大的召唤魔法方阵，并在人世与亡灵界之间挖出一个洞，继而从那个世界中召唤出更多的龙，将它们组建成一支‘不死种’龙军团……”
房间里鸦雀无声，在听到这种可怕的事情之后，我和女巫全都陷入了沉默。
“召唤仪式开始之后不久，尸灵术师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出现在魔法阵中的并不是他们渴求的飞龙母子，而是龙王亲自率领的由数百头狂猛无比的飞龙所组成的军团……我们并不知道，之前所捕获并施以秘术的飞龙母子是统领‘超兽’世界的龙王的配偶以及它的孩子……龙王为了复仇而来。那位尸灵术师最先死于龙爪之下，残暴的龙群将这个王国蹂躏了整整七日七夜……即便如此，它们的愤怒依然没有得到平息。于是，我的父王为了乞求龙王的宽恕，决定献出活祭品……”
“难道……”女巫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决定将我和妹妹路易斯献给龙王……但结果却适得其反，这种举动进一步招致了龙王的蔑视。它对献出自己女儿的卢克西亚王更加分女，并让整个王城都笼罩在火焰之中……这是，一个‘魔种’出现在我父王的面前，并自荐为调停者。”
“调停者？”
“这位‘魔种’告诉父王，只要让两位公主接受两项相应的惩罚就能够平息龙王的愤怒。这两项惩罚被称为‘离别’和‘永劫’，就是在调停者制造的咒语结界中，被‘永劫’所监禁的惩罚。这两个惩罚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我的父亲——卢克西亚王更加痛苦。而且这一惩罚并不会应为‘死亡’而迎来终结，即便是在父王死后也会一直折磨着他的灵魂……这个城堡就是时间已经静止的我的监牢，那头诅咒之龙就是我的看守。我在不老不死的状态下，已经被监禁了四百多年……父王在罪孽的意识中挣扎着死去，没有继承人的王国则一定会迎来灭亡……而我又被赋予了永生的命运……就这样一直活下去，直到永远……”
我和女巫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在妹妹的画像前低着头的吉赛尔公主。
夜空中，从远处传来诅咒之龙令人感到胸闷的绵长嚎叫声。
房间的门被打开，“黑暗骑士”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您该休息了。”
公主平静地走向房门，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女巫。
“你能够明白我在见到你之后会如此慌乱的原因了吧？我一直都认为，被带到龙之国度的妹妹路易斯总有一天会被它们宽恕，并回到这个国家……”
吉赛尔公主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将我和女巫留在了房间里。
女巫来到窗边，将视线投向远处，并小声说道：“如果……如果国王听到了刚才的那段对话，他会做何感想？”
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在和谁说话，不过我依然能够听出在她的话中包含了浓浓的哀伤。
在仆人的引领下，我们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确认女巫走进自己的房间之后，我悄悄地喊住了正打算离开的“暗黑骑士”。
“你事先就知道吧？”
“您说我事先知道什么事情，狼人阁下？”
“就是吉赛尔公主的妹妹和女巫长得一模一样的事情……你不会说你一无所知吧？正是因为知道这件事，你才会主动邀请我们进城，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暗黑骑士”微笑着耸了耸肩。
“企图？我并没有那种想法！我只不过是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开心，仅此而已。”
“当你在浓雾中发现我们时，心里就想着整个吗？我不信！”
“在发现你们一行人时，我只是觉得‘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团队’！其中有‘魔种’基迦巨人，有‘神族’的独角兽，还有‘超兽’的狼人……另外，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不过我的确感受到了‘不死种’的气息……一支种族属性如此繁杂的队伍，为什么会将一名平凡的人类少女拥立为首领呢……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这样啊……那家伙的确是个又傻又笨，无比平凡的人类少女。即便如此，我们都出于不同的原因将那个家伙视为自己的同伴，并拥立她为这支队伍的首领，我是狼，狼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同伴，请你不要忘记这件事。一旦那个家伙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会记住你的这句话。另外，我也有话要说。为了保护被幽禁在永劫牢狱中的公主殿下，在已故先王的委托之下，我自愿化作‘不死种’的‘黑暗骑士’。我的这份忠诚只会奉献给公主殿下，如果有人胆敢伤害她，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俩站在幽暗的走廊中彼此对视着……
CHAPTER3
陷阱
在醒来的瞬间并没有意识到突变，那是因为自己的五感没有感觉到任何预示突变的征兆。不过从一无所知到干脆利落地意识到突变，只不过花费了片刻工夫而已。
没有声音……
无论是昨晚躺在床上时所听到的庭院中的树木职业摩擦的声音，还是吹过行宫走廊的风声，此刻全都没有了。我起身走向窗边，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轻轻拉开窗帘向窗外张望，我下意识地发出了惊呼。
虽然天已经亮了，可是窗外的天空却是我从未见过的颜色——仿佛牛奶融入菜油中一般的浓雾将这个城堡完全笼罩了起来。
我急忙转身跑出房间，粗暴地敲响女巫所在房间的房门。可是不管我怎么敲都没有人回应，于是我只好用力撞开厚重的木质房门。
破门而入的我在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并没有表露出过分的吃惊，因为拥有比人类灵敏数千倍嗅觉的我早已知道隔壁房间中的情形。
女巫消失了……
我来到行宫的外面，跑进位于建筑物旁边的那座宽大的马厩，和预想中的一样我没有发现原本应该在这里休息的基迦巨人和独角兽。只有原本由独角兽背负的大量行李堆积在马厩的一角。
我在巨大的城堡中四处奔走，试图找到其他人的气息。但无论是女巫、基迦巨人，还是独角兽都不见了踪影。另外，我也没有找到身为城主的吉赛尔公主，以及她的护卫侍从“暗黑骑士”。
到了这时，我终于意识到这座城堡的异样之处了。在城堡中各处所嗅到的气味，很明显与昨天嗅到的不同。这里完全没有活着的人类所留下的生活气息，这让我觉得这座城堡中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出现过活人了。
我所在的这座城堡虽然在形状上与昨天毫无二致，可是感觉上就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座城堡，这种奇妙的感觉一下子就占据了我的脑海。
“喂，‘死神’爷爷！你在哪儿！？快回答我！”
虽然我试着呼唤总是以无形的状态跟随队伍的“死神”，不过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这时，一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嘶哑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死神”在这里吗？）
一团类似黑雾的东西从石板的缝隙间涌了出来，紧接着变成了几个轮廓极为不鲜明的人型。
（“死神”在哪儿……）
（告诉我……死亡的使者在哪儿……）
那些好不容易变成人型的黑影把我包围了起来，而我从它们的身上却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你、你们是谁？可恶！我现在还活着，难道就这样直接来到地狱了吗？”
（你说地狱？）
（如果这里就是地狱……这里就是死亡的国度……那该有多好啊！）
（我们是曾经侍奉卢克西亚王的侍从……）
（另外，这里是不存在于世间的封闭空间……虽然与外界极为相似，不过确实另一个纷扰的世界……是囚禁我们这些人的监狱……）
“鉴于？那么是谁制造出这种空间的？”
（是调停者……主动承担‘调停者’一职的‘魔种’创造了这里……作为给成功与龙王签订停战条约的调停者的报酬，他要求创造出这样一个空间……国王陛下根本无法拒绝他……）
（是啊，为什么没有人意识到呢……‘魔种’在得不到好处的情况下根本不会主动承担‘调停者’一职……）
（那个家伙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公主殿下……继承了卢克西亚皇家神圣的血统，拥有无比巨大法力的吉赛尔公主殿下……）
“我有点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创造这种无聊至极的空间作为报酬呢？“
（这个空间说白了只是一个类似增幅器的东西……其目的就是从被咒语囚禁在城堡中的吉赛尔公主殿下那里夺取法力，在将其增幅之后把未来永劫一直保持下去……）
（法力在触碰到人类的意念之后就会改变其自身的波长……能够将波长变强的意念有‘憎恶’、‘仇恨’和‘绝望’……因此我们才会被囚禁在这个空间里……继而利用我们的‘绝望’来增强公主殿下的‘悲伤’……）
我强忍着反胃的感觉，继续问道：“设下这个圈套的调停者‘魔种’到底是什么人！？”
（是作为豪宅之主的地狱贤王，其名为别西卜……反正那个‘魔种’在自报姓名时就是这么说的……）
“别西卜！？”
（你能理解我们的这份痛苦吗？人狼……）
（你不会理解的……像你这种毫无智慧的怪物，怎么会理解我们的痛苦呢……）
（虽说如此，你对我们还是有一定价值的……我们得到了再次与别西卜交易的材料……）
听了它们的话，我忽然觉得有一股寒气沿着脊椎直冲脑海。
（你带来的那个魔女小姑娘……她拥有的法力比公主殿下更为强大……只要我们能奉献出那个魔女，别西卜会很高兴的，也许他会因此释放公主殿下……）
（而你，将会代替我们留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这样以来，我们就能回到外面的世界了……）
（哦哦！王国即将复活！伟大的卢克西亚王国将夺回地上的霸权……）
黑影们骚动着伸出手，它们想要抓住我。
（快，献出你的心脏……献出你的鲜血……温暖的血……称为召唤别西卜的活祭品……）
“别开玩笑了！”
听到我的声音后，黑影们畏缩着退后了两步。
“什么王国的复活！什么重夺地上的霸权！你们这群软弱的家伙没能阻止制造出悲哀诅咒之龙的卢克西亚王！也没有制止国王将两位公主奉献给龙王的举动！而现在，你们竟然还打算牺牲我们，来拯救自己！？开什么玩笑！看来你们很习惯于不弄脏自己的手，随便找个牺牲品的做法啊！我才不会成为你们这群人的替死鬼！”
在我的注视下，黑影们形成的包围圈在不停地后退。
“听好了，你们这群懦弱的幽灵！卢克西亚已经消失了！已经被所有人所遗忘了！这块大地现在被称为卢克萨利亚！距今二十年前，一场‘大崩坏’破坏了七个世界的边界，阿格隆大陆上出现了七个世界的神魔灵兽！而如今这块大陆是七位王者互相争夺秘宝的混沌之地！卢克萨利亚被称为‘魔界王国’，是一个到处都有‘魔种’存在的地狱！还有，支配这里的女王就是女王就是‘魔界公爵夫人·别西卜’！明白了吗，幽灵们！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你们出场的机会了！如果明白了，就赶紧从本大爷眼前消失吧！”
黑色的影子们如同被狂风吹散的雾一般散开了……
我继续四处奔走寻找能够离开这里的出口。现在，我基本上已经能够想像出到底是谁把我送到这个世界来的了。
“暗黑骑士”，那个混蛋！
我甚至知道他的目的。
女巫！领导我们的那个魔女！
我认为，基迦巨人和独角兽应该也像我一样被封闭在某个类似的空间中。
也就是说……女巫现在是孤身一人。
混账！无论如何，我必须找到出口，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
但是，我怎么也找不到。疲惫不堪的我躺在中庭的草地上，不停地喘息着。
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仰望浑浊的天空，懊恼地想着为什么会遇上这种事情。
作为一名知名的兽人格斗家，我走到哪儿都是吃香的喝辣的，在每个城镇都有一大群疯狂的女性崇拜者，那样的日子不知道有多惬意！可是现在，我竟然成为了异次元的囚徒，可恶！为什么会这样？
哦，对了，一起诶都是从和她的相遇开始。
轻轻地闭上眼睛，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几个月前刚刚见到女巫时的记忆。
那是一个带有小酒馆的破落客栈。女巫听说身为放浪格斗家的我就住在那个客栈，于是抱着将我收做手下的想法，在某天晚上出现在那里。
聚集在酒馆中冒充盗贼的雇佣兵和哥布林们别有用心地给女巫点了一杯苹果酒，喝下那些棕色液体的她变得有些兴奋，并开始不负责任地评价我，说什么“四肢发达，大脑平滑”，“像小狗一样摇尾巴”之类的。
雇佣兵和哥布林们为她的“演讲”鼓掌喝彩，这群平时总是被我狠狠教训的家伙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方式。看来他们都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当我站在那个家伙的身后用拳头发出咔吧咔吧声时，围在她身边的人全都被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就在我考虑要怎样收拾站在原地的整个傲慢的小姑娘时，女巫突然转过身来。她用由于喝醉而无法聚集起焦点的眼睛看着我，并伸出手说道：“你是狼人！虽然听说你很强，但那只不过是在斗技场上的游戏而已！真正的勇者应该将自己的力量用在改造这个世界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这个大贤者‘伟大魔女’的‘使魔’了！这是‘创世主’的引导！不准你反驳！你的第一件任务！我身上分文皆无，你帮我把酒钱付了！然后还要恭恭敬敬地照顾我！”
在这个说完就睡死过去的小姑娘面前，我高举着拳头不知道该落在什么地方……
第二天一早，带着宿醉从我的床上醒来的这个小姑娘，将酒瓶、针头以及一切手边所能拿到的东西一股脑地向我扔来，并大声地谩骂着“流氓”、“罪犯”还有那句不可或缺的“色狼”。我真的很想让她知道由于睡在坚硬的地板上而导致睡眠不足的我此时此刻到底有多么无辜。
这就是女巫·自称“伟大的魔女”和我·狼人的邂逅。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会成为这个无知、愚蠢、肤浅、武断、并不擅长魔法的小姑娘的跟班呢？
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正确的原因。嗯，她的脸蛋还算漂亮，身材也不错。作为女人来说，她的确具有一定的魅力，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我与她并肩走上战场的动机。
基迦巨人、独角兽、死神、还有在国境附近的村落中待命的暗影骑士酒吞童子，如今跟随在她身边的全都是神魔灵兽。
那帮家伙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跟随她的呢？
真是……这个魔女小姑娘的身上充满了谜团……
就在这时，一种细微的不协调感掠过了我的脑海。我猛然坐起身来，为了确定那种不协调感而四处环顾。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没错，之前看到了某种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的东西……那是……
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我急忙跑向行宫所在的方向。在那个基迦巨人和独角兽消失的，位于行宫一旁的马厩中，如小山般的行李被堆放在角落里。
这些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中的东西。
基迦巨人和独角兽并不是从这里消失了。根据幽灵们所言，我被送进了一个与之前的世界一模一样，但是又完全不同的另一个被封闭的世界。那么，这些行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蹲下身来，在行李中那些干燥的药草和魔法植物中翻找着，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东西。
那是拥有人型根茎的稀有魔法植物爱娜温。我抓住她头上已经结有巨大红色果实的茎将其轻轻提起，然后盯着人型根部上类似眼镜的黑窟窿。
拿上眼睛也紧紧地盯着我，脸颊部分已经染上红色，一双小手紧紧地捂着嘴巴，身体还在不停地扭动着，仿佛是在队伍说“不要这样”……
我刚把这个家伙放在地上，它就灵巧地凭借两股分叉的根部前端直立了起来，并一边跳一边围着我转圈。
“好了，你听好，根茎小姐。咱们被一群坏蛋囚禁在这个封闭空间里，如果想要逃出去，就只能借助你的能力了。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爱娜温一边跳着，一边挥舞着小手，好像在说她在听。
“根据那群白痴幽灵所提供的情况，这个封闭的空间是一个吸收吉赛尔公主的法力，并将其增幅的装置。那么也就是说，在这个空间与我们之前所在的世界之间，应该有可供法力流动的通道。我记得女巫曾经很得意地跟我说，类似你这种魔法植物非常喜欢在法力丰富的地方扎根。那样的话，你一定具备某种可以感知法力的独特感觉吧？喂，摆脱了，麻烦你一定要找到与那个空间相连接的法力通道，不然的话我们两个就会永远被囚禁在这里，你之前也听到那群郁闷的幽灵发的牢骚了吧？”、
爱娜温停止了跳跃，并歪着头仰望我。我不知道它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所说的话。
这时，爱娜温开始凭借轻微的跳跃移动，我则紧紧地跟在它的身后。
好孩子！如果你真的能够让我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我一定劝说女巫不把你当成制作恋爱灵药或者返老还童灵药的材料。
很快，我跟在爱娜温的身后来到了宽阔庭院中的一角，那里并排矗立着几个古老的石柱。
在一根矗立于中央的巨大石柱前，爱娜温停下了脚步并转过身来，好像是在说“就是这个”。
这根石柱看上去与主人在将“秘宝”的力量赐予“使魔”时所使用的秘宝石有些相似，爱娜温刚刚停下脚步，石柱便释放出了闪烁的磷光，我感觉有些兴奋，好像全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干得好，根茎小姐！终于找到了！将这个封闭空间与普通空间相连，进而吸收吉赛尔公主法力的装置。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我说的话，爱娜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高高地跳了起来，全身散发出炫目光芒。大概是因为这炫目的光芒影响到了寄宿在石柱中的力量，我能够听到从中连续发出了好几声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很快，石柱逐渐地沉入泥土之中，并最终完全消失。
这时，我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好像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扭曲。大地仿佛从脚下消失，我整个人都悬浮在空中……
我听到从某处传来了某人交谈的声音，其中一个是女巫，另一个是吉赛尔公主。
“求求你……公主殿下……请不要这样做……”女巫的声音有些虚弱无力。
“那是不可能的……魔女小姐……”
“你……什么意思？”
“这是誓死效忠于我的‘暗黑骑士’专门为我准备的东西……卢克西亚皇家世代相传的制造‘不死种’的秘药……你只要把这个吞下去，就可以与我一起留在这个城堡中永生下去……也就是成为‘不死种’……
“公主殿下……你是认真的吗？”
“四百年的孤独，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如果没有遇见你，恐怕我还要继续忍受百年的孤寂……我知道自己的生命在这四百年中受到了极大的损耗……我恨啊……我恨你这个与我妹妹路易斯极为相像的人到访这座城堡……啊……但是……”
“公主殿下……”
声音逐渐远去了。
我又听到了其他人交谈的声音。
其中一人是黑暗骑士，另一个则是我之前并未见过的女人。那女人的声音盛气凌人而又傲慢无比。
“哈哈……暗黑骑士！干得不错！远古巨人族的后裔、神圣的独角兽、上古森林之神后裔的狼人！此外还有那个年轻的小魔女！这些全都是拥有强大实力的家伙！只要能够将这些人封闭在城堡的结界中，我们就能够获得更加强大的法力！”
“您能如此高兴，卑职不胜恭喜之至。‘魔界公爵夫人·别西卜’陛下……”
“哈哈！总之，像我这样需要大量法力的人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了！我的‘使魔’‘光明的守护鸟·迦楼罗’和‘咒狱的海参·绵津见’都被那个碍眼的家伙消灭了……那个虽然是人类，却因为‘秘宝’而称为第七位王者的‘红莲之瞳战士’！”
“陛下……我们事先约好的事情，您可不要忘记啊。”
“知道了……我会饶恕你的主人……吉赛尔公主的罪过，并将其从实践的监牢中释放出来……不过，这件事还不能操之过急。我要首先消灭那个家伙，然后才能揭开吉赛尔公主的诅咒……”
“非常感谢您……”
“不过，你是不会被释放的，因为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使魔’了。哈哈哈，还记得吗？你献出了某人的生命，并将灵魂出卖给了黑暗……”
“……”
“总之，你的剑术是一流的，而我要让你成为一名刺客。我一定要达成目的，给这个世界带来混乱……这些事情蝌蚪离不开你的帮助啊！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逐渐远去……
就在我头晕目眩之际，身边的风景却并没有发生改变。我仍然在卢克西亚城的庭院正中，只是此时已经能够感受到轻抚过脸颊的微风——这是在那个封闭的空间中绝对不会存在的大气的流动……
我终于回到之前的世界了。
有可怕的声音响起，远处城堡塔楼的一部分发生了坍塌，只见一名绿色皮肤的巨人一边咆哮着，一边从塔楼中冲出。
在行宫的正对面，伴随着一声马嘶，大量的泥土朝四处飞溅。
好像是由于我破坏了封闭空间的入口，被封印在城堡其他地方的基迦巨人与独角兽也各自挣脱了诅咒。
还有女巫！现在要去救她！
我抱起眼前的爱娜温，快步朝行宫的入口跑去。
但是我随即又停下了脚步，因为一名男子就站在行宫前，脸上带着冷艳的微笑。
“我失策了，没想到你竟然能够从封闭空间中平安回来……”
“别太自责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
我俯身将爱娜温放在地上，然后轻轻拍了拍它的头。
“不好意思，根茎小姐，能请你躲到一边去吗，这里一会儿会变得非常混乱。”
魔法植物红着脸扭了扭身体。
“要是能从活着的狼人身上采集到强大的法力，别西卜陛下会非常高兴的……可是没办法，我现在只能把你杀掉，将你的尸骸变成顺从的‘不死种’，然后再将其关进封闭空间。”
“你是说要把我变成丧尸？难道你认为我会轻易让你达成愿望吗？”
“当然不会……所以我已经有了要稍微费些力气的觉悟了……”
说着，那个家伙伸手拔出一柄黑色长剑，而我则微微咧嘴一笑，露出了嘴巴里尖锐的牙齿。
“只是稍微吗……”
“是的，稍微费些力气而已，只不过是很值得我考虑的‘稍微’……”
沉稳的深情再次从“黑暗骑士”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昂扬的斗志。那是属于战士的笑容，从中能够感受到对拼命的喜悦。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我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发出了欢喜的叫声。我昂首挺胸发出了咆哮，这是在面对值得尊敬的猎物时，猎人所发出的呐喊——狼的咆哮。
我和“暗黑骑士”同时朝彼此发动攻击。
为了各自所要守护的人……
CHAPTER4
暗黑骑士
“来吧，狼人！”一边发出锐不可当的斩击，“暗黑骑士”一边兴奋地大喊道。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以在战斗中牺牲为荣的北方民族——狂战士。
在攻击的力量上，我占有绝对的优势，而黑暗骑士则擅长于防守技巧。这个家伙往往能巧妙地避开我使出全身力气的一击，并抓住攻击中的漏洞，利用长剑直取我的脑袋。
此消彼长，瞬间的攻防转换不停地重复着，这场对抗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看招！”
那个家伙大喊一声，长剑夹着一道蓝紫色闪电贯穿了我的身体。一股莫名的寒气侵入我的体内，感觉就像是被死神注视着一样。
斩击掠过，我的皮肤爆裂开来。迅速涌进伤口的寒意让我有一种失落感，仿佛自己的生命已经被对方所收割。
从未感受过的死亡的感觉，让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这种感觉并不恐怖，而是让人感到欣喜。
自从上一次在遥远的大地边界的斗技场与那头笨蛋老虎的激斗之后，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体会到这种兴奋了？
就在我发出叹息声的同时，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呵·呵·呵……小心哦……”
“‘死神’爷爷！闭嘴！这是我和那个混蛋的战斗！”
“你刚才被‘深渊的目光’迷惑住了……那是将你与‘死亡’连结在一起的‘诅咒’……受到这一诅咒的人会极其惧怕‘黑暗’的力量……呵·呵·呵……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恐惧‘黑暗骑士’了吧……”
“闭嘴！爷爷！”
“呵·呵·呵……‘暗黑骑士’是‘黑暗’眷属……能够消灭他的只有‘光明’的力量，不过在咱们的队伍中却没有人拥有光明的力量……明白了吧？你小子根本就没有胜算……”
“我会怕他吗！”
“呵·呵·呵……这倒是，你确实不怕死……一直以来，你都在寻找自己的埋骨之地，所以你才会去当雇佣兵、盗贼、格斗家……并成为那个魔女的‘使魔’……没错吧？呵·呵·呵……现在你终于可以得到自己期盼已久的死亡了……这感觉不错吧……”
“死神”的气息消失了，我感觉到之前充斥于自身肉体中的某种东西迅速被抽离了出去。
看看脚下，爱娜温抬头仰望，它歪着头，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可思议。
“‘死神’那个混蛋……”
躲过“暗黑骑士”的斩击，我从地上抱起爱娜温，目不斜视地朝行宫走去。
“等一下，人狼！来和我战斗！”
“暗黑骑士”迈步追来，手中的长剑刺向我的后被。但是，从旁边飞来的一块大石头挡住了他的攻击。
绿色皮肤的基迦巨人肩上扛着一根巨大的石柱，阻挡在我和“暗黑骑士”之间。基迦巨人朝我低吼了一声，并用人类手臂粗细的手指径直指向行宫的入口。
“去吧！这个家伙交给我了！”
我全速奔跑起来。虽然听到了“暗黑骑士”的叫声，不过我并没有回头。
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留在这里与他分出胜负，因为我是绝对无法容忍临阵脱逃这种耻辱的。
之前的我的确是“死神”所说的那种男人——随时都会被人点燃战斗的本能，并对自己站立在死亡边缘而感到欣喜的男人。
但是，我变了。改变我的就是那个家伙——女巫，自称“伟大魔女”的家伙。
我跑进行宫入口，一口气冲上楼梯，穿过长长的走廊。
刚刚从封闭世界返回时，在我耳边响起的那个声音让我极为不安。
吉赛尔公主好像要对女巫使用卢克西亚皇家密传的药物，她要把女巫变成“不死种”……想要将与妹妹路易斯长得一模一样的她变成一个能够与自己永远生存在“永劫”中的存在……
可恶！怎么了，狼人！跑得再快一点！你可是古代神族的后裔啊！
是那个家伙改变了我了无生趣的人生！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一定要拯救她！
如果来不及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一定要成功救下那个小魔女！
我一头扎进行宫最上层的房间，那个宽敞的豪华房间是公主的寝宫。此时，吉赛尔公主就低着头站在房间正中央的巨大软塌旁。她的手中拿着一个陶制的小罐子，罐子中的就是卢克西亚皇家世代相传的秘药吗？
女巫横躺在软塌之上。
“你，你在干什么！？”
我发出愤怒的咆哮，就在我带着满腔怒火正打算扑向公主时……
“等一下！”女巫从软塌上坐起身来大喊道，我闻声急忙停下脚步。
“我没事，她什么都没有做！”
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响起，吉赛尔公主手中的陶罐掉落在地上，黑色的液体在地上逐渐扩散，并发出阵阵带有刺激性气味的浓烟……
“我做不到……我无法狠心地将你变成‘不死种’……”公主背对着我们低下头去，“请你们返回外面的世界吧……我无法继续束缚你们了……”
爱娜温从我的怀中跳出，摇摇晃晃地走向女巫。
“公主……”
女巫走下软塌，然后从地上抱起爱娜温。
“这个‘永劫的牢狱’是为我准备的东西……无论有多么痛苦，我都不应该将无辜的你们卷进来……请你们原谅自私的我，虽然我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
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女巫却举手制止了我。
“是啊，我们差不多也该离开这里了……”
仍然背对着我们的吉赛尔公主好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呢，你要和我们一起走！”
公主闻言吃惊地转过头来：“你刚才说什么？”
“你应该听到了吧！我说我们要离开这座城堡了！但是，吉赛尔公主！我要带着你一起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
“那种事情……根本行不通！我是接受‘永劫’惩罚的罪人……”
“你听我说，四百年前折磨飞龙母子，并最终创造出诅咒之龙的卢克西亚皇室的确非常残忍！而且没能阻止国王这一暴行的大臣们也有一定责任！但是，那个……因为太麻烦，我擅自做主将‘公主殿下’这一尊称省略掉……吉赛尔！这件事并不是你的责任！”
说着，女巫朝吉赛尔走去，而对方却好像受到了压迫一般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就算你有什么罪过，都已经过去四百年了，早就应该赎清了吧！而且，卢克西亚王国本身早已毁灭，连国民都没有了，只留下了皇室成员接受惩罚，这太过分了吧！啊，真是越说越来气！”
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女巫像个孩子似的将地板踩得砰砰响。紧接着，她又伸手指着吉赛尔的脸，用极为开朗的表情大喊道：“决定了！我要和那个‘魔种’当面谈判！如果对方不同意的话，我就用武力来解决问题！交给我了！你别看我的军团人数较少，不过他们个个都是打架的能手！对吧，小狼！”
突然被女巫问道的我一时没回过神来，还没等我做出回应，女巫又扭回头去拍了拍公主的肩膀说道：“吉赛尔，隐居在这个深山的城堡里可不是皇室成员所应该做的事情！如果你还有身为皇族的骄傲，就请称为我这个阿格隆大陆新支配者‘伟大魔女’的同伴吧！让我们一起展开为这块混沌大陆带来和平的大冒险！”
“为大陆带来和平？”吉赛尔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错！我要创造一个所有人都能够开心活下去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弱者不会再受到践踏！怎么样，是不是很兴奋？用自己的手创造一个新世界！是不是很刺激？用自己的手来改变世界！”
“那种事情，根本做不到！”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从入口处跑进来的“暗黑骑士”闯进了我的视线。他的脚步有些不灵活，看来基迦巨人给他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魔女，还有狼人，你们并不了解别西卜的恐怖！你们知道如今坐在卢克西亚王座上的她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吗……”
我警惕地盯着他，并慢慢移动到女巫与他只见。
“我当然知道，别西卜为了收集作为魔力源泉的法力，所以才将你的公主殿下封闭在‘永劫’之中……”
“你已经破坏掉了别西卜安置在这个城堡中的装置……别西卜发怒了……”
“我就是要让她发怒，那个苍蝇一般的老太婆！”
并未在意我的嘲笑，“暗黑骑士”举起了手中的漆黑长剑。
“我所能做的事情，只有亲手杀了你，以平息别西卜的愤怒了！”
“喂！你原本打算和别西卜做交易吧！你打算将女巫和我们奉献给别西卜，乞求她将吉赛尔公主从这个‘永劫’的监狱中释放出去！你也希望公主能够离开这里，没错吧？”
“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打算做那种事情吗？”
听到了吉赛尔的责问，“暗黑骑士”的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情。
“公主殿下，请你忘记刚才的话吧……这一切都是我徒然的妄想……由于那个家伙破坏了用来吸收你法力的装置，这场交易已经无法继续进行了……别西卜命令我这个‘使魔’……杀死女巫一行人。不然的话，她就会让诅咒之龙毁灭我们的城堡，并将公主殿下作为诅咒之龙的饵食……”
这时，从远处传来了诅咒之龙的咆哮，与此同时还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
“请忘记外边的世界吧……一切都是幻觉……十多年来，我作为别西卜的‘使魔’走遍了诸多国家，并目睹了世界的现状……”
行宫外面传来了独角兽的嘶叫声……
“有的国家，人类学者们研究太古文明遗产‘机甲’，潜心将其改造成兵器……却对那些众多死去的人类同伴视而不见……”
又一声沉重的脚步声……
“在某个‘神族’国家，那些狂信者打着‘神之荣光’的名义，将孤儿们改造成毫无道义伦理的‘暗杀者’……”
脚步声再次响起……
在别西卜统治下的卢克萨利亚，那些笃信利己主义思想的人类竟然为了确保自己活下去而不惜将同胞当成活祭品……别西卜并没有下达命令，完全是他们自发做出的行为……
基迦巨人向城堡中的我们大喊……
“由于那场‘大崩坏’，这块大陆上的人类已经减少了一多半……大陆的霸权如今掌握在那些从异世界来的神魔灵兽手中……但即便如此，人类的愚蠢程度与四百多年前比起来却没有丝毫改变……”
外面的咆哮声近了……
“请不要再对外面的世界抱有任何幻想了！公主殿下在外面的世界里是不会得到幸福的！只有留在这里，我才能尽力保护您！所以，拜托了！”
吉赛尔的嘴巴微动，她在小声的说着一个名字。听到那个名字之后，“暗黑骑士”的脸一下子僵硬了，并羞愧地低下头去。
“请您不要说出这个名字……”
“果然如此……你为了成为守护我的‘黑暗骑士’而向其他人献出活祭品，并将‘黑暗’的力量寄宿在自己的体内……我终于明白了……”
虽然不明白这两个人对话的内容，不过我还是依稀知道这是有关“暗黑骑士”过去的事情。
“虽然我一直认为继续留在这个‘永劫的牢狱’中就能够赎清罪过，但是现在突然觉悟了……让你留在这个地狱中的罪过，是我永远都无法赎清的！”
“公主殿下，请不要这样！”
轰！整个城堡剧烈地摇晃起来，我们也随即失去了平衡，从城堡的某处传来了坍塌的轰鸣。
我急忙跑到窗边向外张望：“是诅咒之龙！它正在城堡的外墙上攀爬！它的目标是这个房间！别西卜那个死老太婆，就算失去公主，她也要让我们这些人死无全尸！“
高大的行宫摇摇欲坠，寝室的墙壁开始哗啦哗啦地崩塌，外面的空气一下子从墙壁上的漏洞中涌了进来。在这些空气中，我闻到了某个“不死种”独有的腐臭味。
在崩塌的墙壁的另一侧，一个全身都覆盖着红色符文的龙抬起了巨大的头部，那双盯着室内众人的双眼中，闪耀着已经燃烧了四百多年的憎恶鬼火。
CHAPTER5
光之魔女
我们被窥视房间内部的诅咒之龙所释放出的鬼火压倒了，所有人都愣在当场无法动弹。
最后，打破这一胶着状态的是“黑暗骑士”，他出其不意地朝我们发动了进攻。
“只要杀了你，别西卜达人就会息怒！”
“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冥顽不灵！”
我迎着他扑了上去，两个人就这么纠缠着倒在地上。
“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以为能够用普通的方法打倒这头诅咒之龙吗？打倒它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将覆盖它全身的禁咒文字进行净化！但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神族’所拥有的‘光’……”
这时，“暗黑骑士”看到吉赛尔朝着崩塌的墙壁走去，于是悲痛地喊道：“公主殿下！不要！”
“我早就应该这么做了……出现在愤怒的诅咒之龙面前，接受制裁……”
墙外的诅咒之龙认出了吉赛尔，它眼中的红色鬼火变得更加炽烈。
虽然我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却仍然没来得及。
“不要…………”
就在诅咒之龙张开嘴巴打算一口将她吞下时，某个东西像风一般从旁边飘过，一把夺过吉赛尔飞到了空中。
那是女巫，她乘坐着扫帚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吉赛尔。
“真遗憾！谁也不能擅自做主将吉赛尔当作饵食喂给这条蠢龙！”
“魔女……为什么要救我……”
“我早就说了！你是我的同伴！要和我一起拯救这个世界！作为我这个‘伟大魔女’的同伴，怎么可以死在这种地方呢！”
下一个瞬间，诅咒之龙在愤怒的驱使下高高跃起，朝扫帚上的女巫伸出了尖锐的獠牙。女巫发出了可怕的惨叫声。
试图强行扭转方向以回避诅咒之龙的扫帚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一边旋转一边落下。女巫拼命挣扎着，试图重新摆好姿势。就在二人即将撞上行宫屋顶之时，落下的速度终于减缓，当被迫降落在屋顶上之后，吉赛尔公主和女巫极其狼狈地从扫帚上摔了下来。
可恶！看到这一幕，我简直被吓破了胆，于是急忙朝女巫和吉赛尔所在的屋顶跑去。“暗黑骑士”也跟在我的身后。
在缓缓倾斜的屋顶上，女巫正站在吉赛尔公主身前与诅咒之龙对峙。诅咒之龙盯着吉赛尔发出一声鸣叫，听上去像是令人揪心的哀嚎。
“我曾经听到过与这极为相似的远吠……”女巫看着诅咒之龙说道，“在很久之前，我遇到了一位‘王者’……那位王者是一位龙王，不过并不像你这么狂暴，一定是与诅咒这个国家的龙族不同的其他种族吧。为了守护自己的族人，那位国王将自己变成了‘不死种’……你刚才的那声嚎叫与那位国王的嚎叫简直一模一样……那位国王很痛苦……国王虽然不会死，但是‘死之国’的使者们总是来欺负他……即便如此，国王却百折不挠……我想要帮助那位国王，但是最终我什么都没能做到……我非常懊恼，非常伤心……当时我就发誓，如果再次遇到像他那样需要帮助的人，我绝对不会舍他而去！所以，我不会放弃！无论是你这头可怜的龙，还是吉赛尔公主，我全都要拯救！”
对于是否能够准确地描述出当时亲眼目睹到的事情。说实话我并没有这份自信。毕竟，就连我自己都没弄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那种事情就发生在我的眼前……
那个家伙发光了。
卢克西亚城上空出现了巨大且耀眼的光芒，那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被称为“神族”的、极其令人讨厌的傲慢种族才拥有的“光芒”。
而释放出这光芒的竟然是女巫，就是统领我们这支队伍的那个自称为“伟大魔女”的女巫。
“聚集起来的法力啊！变成驱逐黑暗的利刃吧！”她高声喊道，光芒随即变成无数利剑射向诅咒之龙的庞大身躯。覆盖诅咒之龙全身的魔法文字一瞬间喷出了烈焰，将它笼罩了起来。
诅咒之龙发出一声郁闷的咆哮，接着从城堡的房顶上掉了下去……在与地面发生剧烈碰撞之后化作了巨大的灰块。
束缚了卢克西亚皇家长达四百年的诅咒就这样迎来了终结。而女巫却好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难以置信地呆立在当场不知所措，但是随即就弄清了状况的她微笑着扭过头来。
看着女巫脸上的笑容，我的心跳突然加速了。虽然之前的她的确很可爱，但什么时候变成了如此有魅力的美女了呢？
笑容很快就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吉赛尔！”
女巫发出了悲痛的声音。
吉赛尔死了。
由于施加在她身上的“永劫牢狱”的诅咒被化解，一直被控制住的属于她的时间一下子被释放了出来。
女巫无力地握着吉赛尔的手，不停地哭着。可是吉赛尔在最后的瞬间却对她露出了微笑，那是我平生所见过的最自由、最美丽的笑容。
“谢谢你……”
留下了这句话之后，吉赛尔与诅咒之龙一同化作了灰烬，并消散在风中。
灰烬乘着风，可以去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吧，再也没有能够束缚她的东西了。
“暗黑骑士”低着头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吉塞尔公主的最后一颗灰烬消失在空中，他对卢克西亚皇家尽到了最后的忠诚……
第二天一早，我喊住了打算在黎明时分不辞而别的“暗黑骑士”。
“有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
“我不觉得咱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天，我之所以能够从‘封闭的世界’中回来，全都是爱娜温的功劳……我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行李会和我一起出现在那个世界？我觉得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
“这件事还真是够奇怪的……不过和我没什么关系。”
“是啊，既然你都这么说，看来真的和你没关系呢。为了保护公主不惜舍弃一切的你应该不会做出有损计划的事情来……不过，万一真的是你做出了这种事情……”
“万一真的是我？”
“那么，你还真是一个超出我预想的麻烦家伙……虽然对公主绝对效忠，但同时又一直在等待着有一天能破坏这一切……”
“我是那么复杂的人吗？”
“‘死神’爷爷曾经说过，成为‘暗黑骑士’的人必须要将自己最深爱之人的生命献给‘黑暗’……为了证明自己对皇室的忠诚，你也要做出这样的举动……不，是必须做出这样的举动……”
“……”
“也就是说，你在宣誓效忠吉赛尔公主的同时，也对她抱有强烈的增哼！”
“你想太多了！我所憎恨的只有一个人……” “暗黑骑士”令人感到恶心的俊美脸庞上浮现出微笑，并轻声说道，“那就是我自己。”
说完，他转身离去。
总有一天，还会和这个家伙见面吧？
“咦？”
如果说见面的话，那个时候……
“我说你呢！”
女巫的声音让我清醒了过来。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离开卢克西亚城的第五天，我们正走在前往卢克萨莉亚的路上。
坐在扫帚上的女巫抱着爱娜温，眼睛却在我的身上不停地巡视着。她的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仿佛在看着什么珍奇异兽。
可恶，果然不应该这个样子。
“哈，原来在毛茸茸的外表下，竟然是这个样子啊？哈……”
走在队伍牵头驮着如山般货物的独角兽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像傻瓜一样摇了摇头。回过头去，只见走在队伍最后的基迦巨人也是一幅冷淡的样子，这家伙好像也有些吃惊。
“没想到你长得还挺可爱的！在酒吧里很受女孩子们欢迎吧？从今以后，你就保持这个状态吧。”
时隔多年，再次解开兽人化状态，完全以人类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我好像成了这个家伙的玩具……
“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在那个时候，你释放出来的并不是‘黑暗’，而是‘光’。你能随心所欲地控制那个力量吗？”
我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那个时候，女巫所放出的“光”在后来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再次释放出来。
“真罗嗦！虽然现在还无法灵活地控制，不过我总有一天会成功的！奶奶曾经说过！真正的‘伟大魔女’不仅仅可以控制‘黑暗’，还可以驾驭‘光’！”
“对你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从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于是我们全都停下了脚步。
“好久不见了，‘黑魔女’的不肖弟子。”
用一根棍子将如烈火般的鲜红头发规整到一起，头戴一顶宽边尖顶帽子的少女坐在一把扫帚上悬浮于空中。她的左眼上和我一样带着遮眼带，右眼中透出了伶俐的光芒。
“芭芭·雅嘎！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你还不知道吧，从很久之前，那个卢克西亚城就是我们‘魔导士公会’的监视对象了！通过水晶球，你们这些人在那里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一直都在监视？那么，为什么现在……”
“毕竟你我曾经在同一间魔法学校求学，而且我们又是同班同学，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忍不住想要告诉你一些特别的情报。反正你们几个就算继续前进，最终也是白跑一趟……”
少女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嘲弄的神色。
“卢克萨莉亚的魔界公爵夫人别西卜，已经在昨夜被第七‘王者’打败了。”
女巫一下子没词了。
“看来你们并不知道卢克西亚城对别西卜而言到底有着多么重要的作用。这个作为法力供给源的城堡被破坏之后，她的力量变得极其微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你亲手帮助自己的宿敌‘红莲之瞳战士’完成了霸业！”
少女有些怜悯地笑着。
“我记得你的目标好像是成为这块大陆的支配者吧，哈……在学生时代无论做什么都不成器的庸才，终于成为了这块大陆的笑柄。反正，你们也看不到自己的行动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少女灵活地操控着扫帚在空中改变着方向，那是女巫无论如何都无法模仿的，极为巧妙的扫帚操控术。
“我的名字是芭芭·雅嘎！‘鸡足上馆’的正统继承人，继承伟大远古魔女之名的人！如果你要成为‘使魔’的话，可要记得谨慎地挑选主人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高声笑着，那位自称芭芭·雅嘎的魔女一边提升着扫帚的高度。
沉默着抬头仰望的女巫的肩膀，在我看到竟然显得无比担保。
“喂，女巫，那个家伙说的话……”
就在我打算出言安慰时，女巫用力拍了下手，随即冲着天空大声喊道。
“我明白了！芭芭·雅嘎！你也想成为我的同伴吗！？”
以非常优美的姿态飞行的扫帚好像突然被卷进了紊乱气流失去了平衡。
“什么嘛，早点说出来不就没事了！虽然你从小就成绩优秀，却一直都没有朋友！”
拼命调整好扫帚的芭芭·雅嘎闻言之后怒吼道：“别、别开玩笑了！我可是很受众人爱戴的，而且很快就要被任命为魔导士公会的中队指挥官了！我才不要和你这种凡夫俗子在一起呢！就算我疯了，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哼！”
看着对远去的朋友不停挥手的女巫，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非要说点什么的话，我想说，同样是魔女，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女巫转过身来，对我们命令道：“好了，各位出发吧！就算别西卜被消灭了又能怎样！必须被打倒的‘王者’还有很多！我们不会就此止步！这块大陆最后势必要被我‘伟大的魔女’所征服！”
END
狂战士战记
Record of Berserker War
CHAPTER1
废墟
狂战士正嗅着火焰的气昧。
成群的敌人渐渐将身处这座无人废都之中的自己包围起来，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件事。
她自小便在北方的冻土磨练意志与肉体，身为一名战士的本能告诉了她目前的情况。
接着，狂战士走进路旁一间崩塌的房屋，沿着楼梯往下，来到地下室里。这里曾经是一个酒馆，从外面无法看到内部的情况。如果想要躲过这次包围的话，这里显然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地方。
她并非在害怕大量的敌人。流淌在她身体里的北方民族之血越是面对不利的战况，就奔涌得越炽热。
不过，此刻的她与友军失去了联系，完全不了解战况，而且身上还有好几处伤，面对这种窘境单独闯入敌阵，同样不是她的作战风格。
突然，狂战士察觉到自己并不是这间微暗地下室的惟一访客。
“什么人！”
她紧握心爱的两把长剑回身一看。
在地下室的深处有一个沙石堆，应该是上层建筑崩塌后砸落到这里的石块，沙砾堆积而成的。在瓦砾堆的侧面，有一个“女性”模样的东西被石块压住了下半身，头朝下躺在斜面上。
狂战士起初以为那是一具尸体，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友军的士兵。
银白色的长发，暗绿色的脸，眨也不眨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狂战士，释放出微绿的磷光。
“‘机甲’女性……是叫角宿一吗？”
“确认无误。”
角宿—用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回答道。
“角宿一，确认与友军单位汇合。单位名称，狂战士。询问狂战士，为什么要倒立呢？”
“开什么玩笑，倒过来的是你才对吧！”
角宿一随即把头往左右晃了晃，查看周围的情况。
“确认。姿态不稳定的是角宿一。”
说完她便轻松推开沉重的石块，慢慢站起身。
看到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角宿一，狂战士不禁咋了咋舌。
“‘机甲’的女人偶么……”
对她来说，“机甲”实在是一个厌恶至极的种族。
而现如今地下室里只有她和这台机甲。
自从在萨加玛塔山脉的决斗中输给“红莲之瞳战士”参加这个军团以来，她从未陷入过比这更糟糕的困境。
咔嚓……
从外面传来什么东西踩踏在石板上的沉重脚步声。
狂战士立刻通过墙壁顶端一处通往室外的小孔观察情况。
咔嚓……
咔嚓……
可以看到三台“北河三”型机甲正在慢慢通过这条街道，后面还跟着一些天津四的影子。
狂战士屏息凝神，静待它们走过去。当所有机甲都从视线里消失之后她这才放松肩膀，长长地出了口气。
“斥候部队么，真是帮难缠又细致的家伙。因为身体是机械，所以不会感到疲劳，也不需要休息。”
说完，她把身子往后一转，看到角宿一似乎没有丝毫的动摇，连站立的位置也没有挪动分毫。
“哼，根本就不是会不会累的问题。你们‘机甲’身上根本没有称得上‘生物’的东西。虽然你的外表是人类女性，但里面却是和我们没有半分相似的机械装置。你这个怪物……”
狂战士说完便一手环抱着两把长剑，一手枕在自己脑袋下面，侧卧在地上。
“现在我得睡会儿了，被那帮混蛋追了一整天。总之暂时是没办法从这儿出去的。”
终于找到藏身之处的喜悦和安稳唤醒了她体内那只无法抗拒的睡魔。她的鼻息很快变得平稳而悠长起来。
不知道已经过了几个小时？狂战士—下子坐直了身子。
看到蹲在自己面前的角宿一时．她不禁吓了一跳。对方已经解开了她代替绷带缠在右腿上的破布，将右手伸到负伤部位．用不知名的光线反复照射着。
“你干什么？”
狂战士猛地推开了角宿一的手。
“角宿一确认狂战士的脚上有2a级烧伤，必须尽快进行应急处理，对创口实施杀菌……”
“谁让你做这些了！不是告诉过你别管我吗！”
狂战士握紧长剑猛地跳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角宿—。
“狂战士的态度很没有效率，此据点中的友军只有角宿一和狂战士，相互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效率？那种东西你干脆拿去喂伽奴坑道的史莱姆好了！总之我是不会让你碰我的！现在我清楚地告诉你，我最讨厌的东西就是’机甲’！”
“角宿一无法理解。角宿一和狂战士不都是在‘红莲之瞳战士’指挥下的友军单位吗？”
“也好……那就告诉你吧，我憎恨你们这些‘机甲’的理由。”
狂战士先沉默了一阵，随后冷冷地看着角宿一，开口说道。
“十二年前发生‘大崩坏’的时候，也就是从天空中掉下六颗红莲之星的第二天，位于北方诸国中的一个，诺尔德公国边境的矿山小镇便被彻底摧毁了……那是我的故乡。那一天，矿山突然崩塌，从坑底涌出了数不清的未知怪物，就是那些‘机甲’，你的同类。它们以矿山为中心，将方圆五公星范围内的人类尽数杀害。简直就像是在平整大地一般，毫不留情地……我的家被彻底摧毁，我的家人被屠戳殆尽，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狂战士干巴巴地叹了口气
“当时还不到十岁的我逃到了北方的森林里，在被冰雪封闭的广阔林地徘徊了七天七夜，只要再过一天我就会饿得瘫倒在地，成为野兽们的食粮。但我最终活了下来，是生存在边境森林里的狩猎民族救了我。他们身披熊或者狼的皮毛，勇猛过人，在战斗时绝不轻易后退，因此这些人也被称作‘狂战士（身披巨熊毛皮的人）’。尽管他们被称为边境的蛮族，为其他人所忌惮和恐惧，但—起生活了—段时间之后，我发觋‘狂战士’都是些体贴和蔼的人。在被他们所接受之后，我便有了新的家人。”
说到这儿，狂战士忽然停下来闭上了眼睛。角宿一发现一个从未见过的表情爬上了她的脸颊，于是兴趣盎然地仔细盯着看。然而，狂战士那温和的微笑仅仅维持了一瞬间便彻底消失。
“那个‘狂战士之村’，现如今早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喜欢喝蜂蜜酒的大个子养父，还有身为鞣皮高手的养母，爬树爬得比谁都高的弟弟，一个都不在了……五年以前，大举进攻森林的‘机甲’群将一切的一切全都烧成了灰烬……”
狂战士的眼睛冒出了炭火一般的红光。
“你明白吗？我曾经两次被‘机甲’夺去了家庭……”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角宿一终于开口问道：“这就是狂战士憎恨机甲的理由吗？”
“也不尽然……如果只是家人被杀，我也不至于恨得如此彻底。”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
“我憎恨机甲的真正理由是……尽管它们带来如此惊人的破坏与死亡，但却对这些暴行不抱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感情’？”
“如果它们是为了‘享乐’而杀人，我当然会感到怒不可赦。如果是出于‘憎恨’或是‘愤怒’杀人，我也可以理解那种情绪，同时更加憎恨它们。但‘机甲’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你既然也是机甲，应该明白吧？它们无论何时都在‘自动地’杀人！这样的凶手……无论我对它们有多么深的愤怒和憎恨，它们也完全不可能理解。听了这些，你现在能够理解我的感受了吧，角宿一？”
角宿一沉默了几秒钟——这对拥有超高速运算能力的它来说实在太长了——之后终于回答道。
“否定。角宿一无法理解‘感情’这种事物……”
“‘感情’如果没有接收对象的话，根本毫无意义……更何况你只是个靠机械装置拼凑起来的东西。就算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对我来说你还是跟不存在没什么区别。”
狂战士眼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昂，轻轻呼出一口气，一声蕴含了无尽空虚的叹息。
“也就是说，如今的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孤身一人……”
就在这时，狂战士感到角宿一那像水晶碎片般冰冷的目光中夹杂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种感觉。
伴随着一声巨响，两人头顶的石质建筑忽然碎裂开来。
CHAPTER2
战场
轰鸣与冲击波。
撞在脸颊上的热风。
木材被烧焦的糊味。
狂战士拼命爬出被毁坏殆尽的石质建筑地下室，直面自己的敌人。
几台像水母一样的红色机甲飘浮在眼前。“协会”的学者们将它们称为“织女星”，是一种飞行机甲。
它们和狂战士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像追捕猎物的鲨鱼一样慢慢地把狂战士围在正中央，看到那仿佛是在做游戏一般的动态，她忽然想起了这些机甲的外号。
“浮游的恶意”。
狂战士感到自己的口中一下子变得干渴无比，一股类似铁锈的气味在胸中不断扩散。接着她嘴角一歪。冷冷地笑了笑，随后将长剑举起，为接下来的冲锋深吸一口气……
一股突如奠来的强大力量将狂战士拽到了半空中，转瞬之间的迟滞过后，数条高热射线便烧穿了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将她的身体往上提的是角宿一。它把战友夹在腋下从低空划过，飞了好几个地区才落在一幢建筑物的阴影里。
“你个铁皮人偶！谁让你救我了！”
“如果放任不管，狂战士会死的。”
“那又怎么样！你觉得我会怕死吗！”
狂战士用力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一道褐色刀疤。”
“你看好了，这道疤痕是我……”
“疤痕？”
“这是我小时候失去第一个家庭时负的伤。虽然不严重，但绝对不会消失。后来捡到我的‘狂战士’长老曾经说过，这道伤疤和他们的族人上战场时化的妆几乎一模一样。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在死后能让瓦尔基里女武神们尽快发现自己的灵魂，是属于战士的妆容。不过，化妆和伤痕根本就是两码事……妆扮会诮失，可伤口不会。这个伤疤就是我的标志。永不止歇的战斗已经深深地刻入了我的命运之中。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说不定我也只是个偶然以人类身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特殊‘机甲’罢了……也许它们根本就是来迎接我的，来迎接身为同类的我……”
角宿一始终盯着征战士，最后用同样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回答道。
“角宿一否定。狂战士不是机甲，也绝对不可能变成机甲。”
“什么？”
“机甲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其他人，都没有‘尊重生命’这个概念。虽然遵循自我防卫这个原则，但这是因为创造者将这样的命令植入了我们的核心中。不像其他种群那样天生拥有‘想要活下去’这种本能和感情。“超兽”、“神族”、“魔种”、“不死”、“海种”、“亚人”全都一样。它们拥有感情，并且在其支配下生存。但机甲不同，机甲会和自己的同类通讯，交换战术情报。角宿一也在执行这项工作。但这只不过是单纯的信息交换而已，完全没有人类‘对话’时的感情交流。正因为如此，角宿一无法感觉到任何其他机甲与自己有什么联系。也无法理解人类口中的“同伴”、“同族”这类语言所代表的东西，所以角宿一经常想……”
在狂战士看来，角宿一就像是对接下来的内容犹豫了一下似的。
“角宿一在这个世界上，是孤独的……”
听到这句话出那个瞬间，狂战士的呼吸不禁一滞。
角宿一转身背对狂战士，为了捕捉一些人类听不到的音波而缓慢地转动着脖子。
“有三台敌机正从八点方向朝这里靠拢。其中有一台是第一次遭遇的机种，数据库里没有相应的资料，但威胁程度非常高。”
接着它抬起手朝反方向指去。
“这个方位的敌方单位密度较低，由角宿一负责把敌人引开，你迅速撤退。”
“等等！别自作主张！你打算牺牲自己让我一个人逃走吗！不许可怜我！”
“角宿一完全没有自我牺牲和怜悯这些概念，这是目前状况下最有效率的作战方式。”
说完它展开了后背上类似翅膀的装置，积蓄能量时的嗡嗡声随即响起。
“神话故事中，‘创世主’割裂自己的心胜创造了七个世界。但角宿一对此抱有疑问。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充其量只是人造物品的机甲究竟是从怎样的世界而来？为什么包括角宿一在内的所有机甲都没有与那个世界相关的记忆？我们这支军团的目的是讨伐所有的‘领主’，凑齐七个‘阿尔卡纳’，让具备创世主的智慧与力量的‘红莲之王’诞生。如果有一天能够达成这个目标，角宿一有一件事想要问红莲之王，机甲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而制造的。狂战士，我有一个请求。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了，请你代我问问……”
角宿一展开背后的飞行装置急速上于卜很快便从狂战士的视野里彻底消失，连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留给她。
只有寂静的废墟在狂战士的视野里不断蔓延，一股莫名的焦躁将她的整个身体牢牢包裹起来。
开什么玩笑……
狂战士来到布满瓦砾的街道，前进的方向与角宿一指示的逃生路线正好相反。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她跨过倒塌的石柱，从堵住小巷的石板下方穿过。河里的污水没过了狂战士的膝盖，她紧紧抱住断桥的桥墩往上爬，借此来到对岸。
刚才面对角宿一的时候为什么会如此愤怒？
因为她感觉自己被彻底看穿了。在被好几台织女星包围的时候，她的头脑无比清醒。
终于可以迎来死亡了，终千可以解脱了……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如此焦躁？为什么我会如此愤怒？
那是因为……
眼前出现了一个开阔的广场。
两台已经被彻底破坏的北河三残骸倒在地上。角宿一使用的双刃大剑深深插入了其中一台的‘眼睛’里。
金属与石料撞击时发出的刺耳声响传入了狂战士的耳朵里，她赶紧越过残骸飞奔进广场，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角宿一。
一种第一次见到的黑色机甲正把角宿一无情地往石质建筑里狠狠砸去。乍一看，这种机甲跟北河三很相似，鸡蛋形的身体，“X”形的眼睛放射看慑人的红光。
角宿一四肢无力，脖子也颓然垂落在胸前，就像被切断了丝线的操线木偶一样。
黑色机甲举起和身体明显不协调的巨大右臂，用尽全力又朝角宿一的纤细身体狠砸了几拳。每受到一次撞击，从角宿一的装甲上就会散射出无数碎片。浓密的银色发丝也跟着剧烈摇摆起来……
狂战士听到了什么声音。
那是雄浑的大吼。
这是“战吼”，属于战场的嘶嘹。
北方蛮族“狂战士”在向敌人发起突击时就会像这样高声大喊。胆小主人听到后会以为是来自死之国“苏尔海姆”的使者降临，转身遁逃。
谁？是谁发出了这声大喊？
是我！这声音是从我的喉头迸发出来的！
狂战士朝黑色的机甲径直冲了过去。
听到刚才那声大喊的黑色机甲以与那巨大身体极不相称的敏捷和速度转过身来，为击溃不断接近的新敌人而高高举起右臂。
整条满是废墟的街道都为主猛烈震颤起来。
狂战士往前一扑，绕过右臂的打击翻滚到机甲的脚下。随后借着长剑本身的重量和离心力尽全力朝对方的重心所在一一左腿的脚踝斩去。
踝关节一下子裂成了碎片，黑色机甲无法支撑沉重的右臂砸下后造成的重心转移，当即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狂战士立刻借着石块堆的帮助跳到黑色机甲的躯体上，将长剑狠狠插入厚实装甲的缝隙，内部那些脆弱的线缆很快便纷纷被斩断。整个过程中她都不断高喊着野兽般的嘶嚎。
火花和白烟从黑色机甲的内部迸射出来，身体不甘心地蹦跶了几下之后，最终归于沉静。凶狠的红光也渐渐从“X”形的眼睛里消失。
也许“协会”的学者们总有一天会好好分析一下这一类型的机甲，然后再给它一个星座的名称。
狂战士站在仰面躺倒，一动不动的角宿一面前。眼前这团东西理应只是一些无机物的堆砌组合而已，但在她的眼中却是一幅奇特而鲜活的死亡画面。
“你是孤身一人，我也是孤身一人，但那个时候……也许你和我都不是孤独的……”
就在她低声嘟囔的时候，角宿一忽然抬起头，用眼眶中的人造亮光朝周围扫视了一圈。
“系统再启动完成。”
听到和刚才并无二致的冷淡语调，狂战士紧绷的双肩终于放松了下来。
“角宿一询问狂战士。为什么要回来？这不合逻辑。”
狂战士长出一口气，角宿一还活着这件事带给她的安稳完全超出了她的想像。
“因为有件事不告诉你就觉得心里不踏实。你的请求我拒绝，如果有事想要问‘红莲之王’，那你就自己去问。就把这当作是你战斗的理由好了……”
“明白。”
角宿一站起身，从倒在广场入口处的北河三残骸上拔出自己的双刃大剑。
狂战士忽然听到有声音由远及近，那是足以晃动地面的沉重脚步声以及轮胎的轰鸣。而且有数不清的声源交叠在一起。
“感知到敌人接近，数量众多，无法准确判断正确数量。也许是未识别机甲在机能停止之前呼叫了友军。我们已经被彻底包围，即使声东击西也没有任何效果。”
听到这些情报，狂战士无所畏惧地笑了起来。
“那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杀出一条路来。靠我和你的力量。”
“根据角宿一的计算，生存几串为百分之零点零八，也许我们都会死吧。”
“告诉你一件事，‘狂战士’一族面对大量敌人时只会感谢神明的恩赐，因为杀死的敌人越多在瓦尔哈拉就越有面子。”
“角宿一是机甲，人类的冥府是不会欢迎我的。”
“那就不要离我太远。这样一来，死了之后我会把你也带上的。”
角宿一貌似有些惊讶了看了看狂战士的脸，这样说道。
“无法理解的概念。不过，我表示感谢。”
和角宿一一同朝敌人前来的方向走去时，狂战士忍不住问自己。
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感到焦躁无比，又为什么追上角宿一不可？
一个答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在和自己分别的角宿一身上，她切实感受到了机甲所不应具备的感情……
而且是和自己一样的……
“孤独”。
这怎么可能！真是个笨蛋想法。
摇摇头打消自己的疑虑之后，狂战士狠狠瞪着自己眼前的大群敌人，将心爱的长剑高高举起。
“上战场了！”
END
赫尔的童话
Fairy Tale of Hell
CHAPTER1
开始
“死之国”的女王赫尔无比震怒。
粉色的脸颊气呼呼地鼓着，赤红的皮靴敲打在地板上咔咔作响，圆润的眼眶里满是泪水，小拳头不服气地左右挥舞。她就以这幅模样冲进了谒见室。
在女王之宫“埃琉德尼尔”的广阔谒见室里，办理前往“死之国”手续的柜台一字排开，老弱或是病死的亡魂们像平常那样在这里列队前行。
现在正好是位于伊拉边境的城镇和村庄大面积爆发疫病的时期，所以办理入国手续的柜台前比平时要混乱不少。
身体娇小而又任性的“死之国”支配者——赫尔女王陛下突然闯入这里，一屁股坐在房间深处的王座上，用她最大的音量喊道。
“都给我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这是一声倾尽全力的大喊。
刚才还站在房间里的数千病死者一下子就从连接现世与死之国的大洞窟“格尼巴”的入口处被人给赶了出去。
在这之后，进入死之国的管理业务再度正常化大概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在这期间，阿格隆大陆上到处都是一脸绝望表情的丧尸，其严重程度甚至让“协会”的学者们开始认真讨论世界末日是否已经到来……当然，这是后话。
我们把视线转回谒见室，由于担心全受到责罚，所以挤满大厅的年轻“死神”们没一个敢出言安慰趴在王座上哭个不停的女王陛下。
这个时候，上前去安慰的是在女王陛下身边侍奉时间最长的女仆长怠惰。
看到信任的仆人走过来，赫尔一下子把头抬起来大声喊道。
“怠惰你听我说！爸爸他就算再笨也得有个限度吧！就因为总是那副样子，所以才会被叔叔瞧不起！”
赫尔的父亲是名为洛基的伟大神只。然而，由于他有一半的血统来自与众神敌对的巨人族，所以跟其他的神多多少少有些不同，性格也比较乖僻。
有干劲的时候会坚持到底，无所谓的时候就成天无所事事。尽管据传他将率领巨人族挑战神族，揭开“诸神之黄昏”的序幕，毁灭这个世界，但现在怎么看他也不像是有心去做这件事的人。
他无论干什么都嫌麻烦。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把自己关在家里，通过阿斯加尔德的通信网络给哥哥奥丁发送满篇诽谤的匿名信。
今天也是，洛基在因思念父亲而送来午饭的赫尔面前把酒瓶夹在腋下埋头大睡，无论赫尔怎么劝，他都始终无动于衷。
现世已经发生了名为“大崩坏”的重要事件。围绕着创世主的心脏碎片“阿尔卡纳”，各种神魔灵兽的纷争已经把大地变得无比混乱。
虽然不知道被封印在地底洞穴的哥哥近况如何，但之前一直在海底沉眠的可爱小弟弟耶梦加得最近已经苏醒了过来，并开始活动。
舞台也好，演员也好，明明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是……
赫尔其实是个孝顺孩子，可看到父亲那胸无大志的模样，总觉得难以忍受。俗话说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而决定性的瞬间正好就是那一天，那个时刻，那个刹那。
死之国的女王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她抬头看着仆人，把手叉在腰上，挺起胸膛高声说道。
“够了，怠情！赶快准备遮阳伞和便当，然后把我扛在肩上从这里出去！这不是平常的郊游]要引发“诸神之黄昏”这种东西，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父亲大人也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下级官吏“死神”们立刻忙做一团，但还是没跟上赫尔的步调。死之国的女王一旦作出决定，就绝对不会轻易更改。
就这样。赫尔在女仆长怠惰的陪伴下，撑起太阳伞，提着便当，从死之国的入口“格尼巴”来到了人间界。
CHAPTER2
热爱死亡的村庄
赫尔拉着怠惰降落到地面上。
“外面应该是人类的世界吧。”
“正是如此，大小姐。”
“真令人期待啊。不过，我还从来没见过活着的人类。既然他们终究有一天会死然后变成我的臣民，那么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接见一下，也算是女王的职责吧？”
“您真是太杰出了，大小姐。”
怠惰随即深深地鞠了一躬，可身体却发出了嘎吱的噪音，就好像她身体里有一片锈蚀的合叶一样。
赫尔首先遇到的是一位坐在小屋前的摇椅上，手里正在织衣物的老婆婆。由于年纪太大，耳朵不灵光，所以赫尔大喊了三声之后对方才注意到自己。
“你好，老婆婆。你好，老婆婆。能给我一杯水吗？我想泡杯美味的红茶。”
“哦，你好。你骑的这匹马还真是奇特。你从哪儿来啊，小姐？”
“死之国，我是从死之国来的。”
“啊，死之国啊！那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地方！”
赫尔歪了歪脑袋。
“死之国很了不起？那地方大家不是都不愿意去吗？”
“怎么会有那种事。对像我这样的老年人来说，‘死亡’简直就是近在咫尺的东西。死了之后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可以待，实在是太好了。”
“嗯，你说得不错。我会让女仆把茶泡好的，到时候跟你一起喝吧。”
和老婆婆一起开心地喝完茶之后．赫尔便又上路了。
赫尔接下来遇到的是在田里挥舞锄头的强壮中年人。
“你好，农夫先生。你好，农夫先生。能给我一杯水吗？我想泡杯美味的红茶。”
“哦，你好，你带着的这口棺材好大啊。你从哪儿来的，小姐？”
“死之国，我是从死之国来的。”
“什么！死之国！这可真是太好了！”
赫尔再次感到不解。
“老年人的心情我很理解，可为什么像你这样年富力强的人也要赞赏死之国呢？”
“那是当然。只要能到死之国去，就能见到先于我去世的朋友和家人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嗯，你说得不错。我会让女仆把茶泡好的，到时候跟你一起喝吧。”
和农夫一起开心地喝完茶之后，赫尔便又上路了。
赫尔接下来遇到的是在小山坡上摘花的小女孩。
“你好，小女孩。你好，小女孩。能给我一杯水吗？我想泡杯美味的红茶。”
“啊，大姐姐，你搬运的这尊雕塑可真有趣。大姐姐你从哪儿来啊？”
“死之国，我是从死之国来的。”
“什么，死之国！那可真是个好地方！”
赫尔再次感到无法理解。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像你这样的小孩子为什么会认为死之国是个好地方呢？”
“因为只要去了那里我就能见到生下我不久便去世的妈妈了。啊，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去。”
“嗯，你说得不错。我会让女仆把茶泡好的，到时候跟你一起喝吧。”
和小女孩一起开心地喝完茶之后，赫尔便又上路了。
赫尔坐在怠惰肩膀上沿着街道往前走，不停地转动着手里的遮阳伞，心情格外舒畅。
“怠惰，这次出来旅行真是太开心了。”
“的确如此，大小姐。”
“之前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死之国’原来给了人类这样的梦想，要是一直待在‘埃琉德尼尔’里，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些。我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真切地感受到身为‘死之国’的女王，肩上的责任究竟有多么重大。”
“您真是太杰出了，大小姐。”
“不过让父亲大人重新振作，以及研发‘诸神之黄昏’的决心千万不能有丝毫动摇哦，怠惰。”
“遵命，大小姐。”
又往前走子一会儿，赫尔遇到了人类的军队。一位蓄着胡子的威武将军正率领着由好几百人组成的部队在行军。
“你好，将军先生。你好，将军先生。能给我一杯水吗？我想泡杯美味的红茶。”
但将军并没有像她之前遇到的老婆婆、农夫还有小女孩那样主动还礼，而是用一种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赫尔。
“喂，小孩儿。你究竟从哪儿来的？”
“死之国，我是从死之国来的。”
“死之国！可恶！居然是那么污秽的地方！”
赫尔无法理解。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那个村子的人全都对死之国褒奖有加，为什么像你这么威武的将军会讨厌那里呢？”
“哼，怎么可能会有人召欢那种地方。这世上绝对没有愿意死的人。那个村子里的人赞美死亡的原因，要不要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们的国王在过去几十年里一直施行某种特殊的教育。”
“嗯？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村子的居民全都是我国在攻打敌国的战争中带回来的俘虏。由于这一带十分荒凉，无法开垦出农田，所以就让他们住在这一带，负责开荒。你看，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到处都是农田的美丽地方。”
“我不明白。这跟赞美死亡的教育有什么关系？”
“这还用说？这样一来就能轻易地把他们杀死了。只要把所有人一个不留地全部杀掉，这块肥沃的土地就会变成王家的直辖区。”
“件么！你认为我会对如此残暴的事袖手旁观吗，我决不答应！”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个小姑娘能拿我怎么样。更何况，就算不弄脏我的手，这些人也很快就会从这块土地上消失的。这是他们的宿命。”
“什么意思？”
“机甲！大崩坏以来，从世界各地的地下苏醒，随后集结成群在大陆上横行的那些机甲部队！这些机甲群中的一个已经接近到距离那个村子只有几卡梅尔的地方了！我们的任务就是引导机甲！这样一来机甲们就会自动把村民们全都杀光！好，差不多该出发了！”
赫尔惊讶地转身一看，大量的烟尘已经从村子的范围内升腾而起，数不清的惨叫混杂在风中吹入她的耳廓。
“岂有此理！”
她连忙返回村中。然而这里已经遭到了机甲群的蹂躏，地上到处都躺着村民的遗骸。坐在摇椅上的老婆婆，耕田的农夫，摘花的少女，所有人都被没有灵魂的机甲们变成了死气沉沉的尸体。
将军来到木然地看着这一切的赫尔身后嗤嗤地笑着。
“不管怎么说，机甲还真是个方便的种族。只要给它们引一条路，剩下的事情就会自动帮我完成。”
就在这时，将军发现眼前这位少女的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
“虽然我只在地面上待了不到一天，但在这一天里，我先后见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以及最丑恶的东西。美丽的是对明天充满希望的人们纯朴的笑脸……丑恶的是践踏他人之后还放声大笑的人那张可憎的笑脸……”
“那又怎么样。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明白，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规律。”
“人类的将军，难道你没有感到羞耻吗！如果是代替国王保护臣民的人，就绝不会说出刚才那种话！”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猛地刺穿了赫尔的身体。
“这是……什么？”
站在将军身侧的士兵严阵以待，纷纷把箭搭在了弓弦上。
“我说小姐，虽说有些不忍心，但如果你把我们做的事拿到其他地方去胡说，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所以你还是乖乖受死吧。”
就在将军把手一挥的同时，无数根箭矢相继被射出，全都扎进了赫尔的身体里。
但看到箭猪一般的赫尔平静地站在原地，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都吓得动弹不得。
“知道我为什么被以奥丁叔叔为首的阿斯神族众神所忌惮吗？因为我天生就一半是死者，一半是生者。我是同时紧握着生与死来到这世上的。难道你认为这些箭矢能够消灭死之国的女王吗？”
赫尔若无其事地将插入身体的箭矢一一拔出，扔在地上。
“看来你们将庞大的‘死亡’灌注到了我的身体里，不过这些‘死亡’将会变成我的力量，返还给你们。”
将军和士兵们全都铁青着脸不住往后退，寄宿在眼前这位小女亥身上的巨大威严将他们紧紧包围。
“你们都是王国的士兵，如果光荣地死去，说不定会受到瓦尔基里的青睐，有机会进入奥丁叔叔的瓦尔哈拉。不过，我现在可没有给你们这种机会的心情！你和你的部下根本不配被称为‘勇者’！我还要告诉玩弄死亡的你们一件事，那就是你们将会被送往的地方叫‘冥界赫尔海姆’，是以本女王的名字命名的‘死之国’！”
赫尔用伞敲了敲怠惰的腰，大声喊道。
“怠惰！到你服务的时间了！”
“明白，大小姐。”
两天之后，王城为搜索至今仍没有回城的几百名士兵而派出了斥候部队。而他们在这座小村里发现的，只有无数士兵惨遭剁碎的尸体，没有任何人看到那位骑在生锈的巨大拷问刑具——“钢铁处女”肩膀上的少女……
CHAPTER3
浑沌的世界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死之国的女王赫尔感慨似的沉吟道。
“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好像已经超出了我的想像。是这样的吧，怠惰？”
“的确如此，大小姐。”
“要让爸爸洛基恢复活力，除了由我来发动‘诸神之黄昏’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可是，为此必须彻底掌握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对刚才在那个村子发生的事深有感触。”
“您真是太杰出了，大小姐。”
“不管怎么说，‘诸神之黄昏’是以支配世界中心的诸神为对象发动的一场巨大战争。可如今的世界里不仅有来自阿斯加尔德的神祗，还有来自其他七个世界的神魔灵兽。这样一来，‘诸神之黄昏’究竟应该对谁发动，就成了一件必须仔细调查清楚的事。在这个混沌的世界里，罪孽最深重的是‘神’？还是‘魔’？又或者是‘人’？我一定要亲眼确认这件事！好了，出发吧，怠惰！”
“明白，大小姐。”
赫尔重新跳上仆人怠惰的肩膀，撑开心爱的红色遮阳伞。
她首先去拜访的是“神”。
在由“神族”支配的“神圣王国斯佩尔·拜亚”中，有一座圣山扎夫，山上建有巨大的云海神殿。
赫尔首先遇到的是一位靠着柱子流泪的女神。对方抬起头认出是赫尔之后，忍不住歪了歪脑袋。
“没想到连死之国的女王都来到了地面上，看来这个世界的混沌程度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神族的想像……”
“你好，女神。你好，女神。你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这么悲伤呢？如果可以的话，能说给我听听吗？”
“我是为一个老朋友而哭。‘断罪的天使·能天使’身为‘领主’之一前去战斗，结果却遇到再也无法复活的‘绝对死亡’……”
“你是因为失去了朋友感到悲伤，所以才哭的吗？”
“不，失去好友的确令人悲哀……可更让我伤心的是，那位朋友直到最后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罪孽。”
“罪孽？”
“她正是由于不能原谅曾经犯下的一顷罪孽，才为赎罪而牺牲了自己的一切。那就是用惟一绝对的神之规范去拯救世界……然而她终究没有注意到自己建立的信仰带禾了比人类世界更严重的‘恶’。她死了以后，‘教团’或许依然会凭借自己的意识继续存在下去，最终变成巨大的怪物吞噬整个大陆，催生出数不清的血与泪……最终，人们或许会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我那位老朋友‘能天使’……而我能做的，只有为她哭泣而已。”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这个世界之所以变得如此混沌，是因为‘神’吗？”
“要说‘神’完全没有任何责任，显然是骗人的。但我也没有傲慢到将所有责任都推给‘神’的程度……‘神’犯下了严重的错误，可以确定的只有这件事。”
赫尔听完后便转身离开了圣山扎夫。
“应当受到制裁的不是‘神’。他们只不过制造了一个开端。为这个世界带来混沌的另有其人。好，我们继续去确认这件事吧，怠惰。”
“遵命，大小姐。”
赫尔接下来去拜访的是“魔”。
在由“魔种”支配的“魔界王国卢克萨利亚”里，魔城卢克萨利亚坐落在王都希维拉达中。赫尔见到的是没有主人的空荡王座。
“这是怎么回事，怠惰。”
一个黑影从王座的背面站了起来。是位身穿黑色甲胄，手持长剑的英俊剑士。
死之国的女王赫尔立刻明白他是“不死种”生物。
“真少见，你就是“暗黑骑士”吧。特许你向死之国的女王行礼。不过，你得把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暗黑骑士在赫尔面前单膝跪下，轻吻一只小手的手背，就向在对一名贵妇人行礼一般。
“初次见面，赫尔女王陛下。下面我就来说明这里发生的事。‘魔界公爵夫人·别西卜’在数天前被第七‘领主’讨伐了。”
“在我看来，你应该是与别西卜缔结契约的使魔，真不可思议，你是怎么逃过‘绝对死亡’的？”
“‘领主’被消灭时，使魔理应跟着灭亡，而且是无法再次复活的‘绝对死亡’……这就是得到了‘阿尔卡纳’之力的人必然要面对的宿命。不过，由于我在几天前已经不再是别西卜的使魔，切断了与阿尔卡纳的联系，所以才没有受别西卜的灭亡影响……”
“你还真是幸运。”
“幸运？我真的拥有那种东西吗？尽管是为了守卫主君，但我毕竟在别西卜麾下效命多年，是个十足的大愚人。但都多亏一个小魔女和跟随她的小小军团，让我下定决心断绝与别西卜的关系。之后，为了偿还我曾经犯下的罪孽，我决定赌上一条命向别西卜挑战，而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然而，我最终还是没能实现我的愿望……”
“暗黑骑士，你就是因为对此感到遗憾才留在这里的吗？”
“不……我的确已经无法赎罪，报仇无门。但更让我感到心惊肉跳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从城外传来的某个声音。”
“外面的声音？说起来，外面还真是热闹啊。一大群人点着火把，高声歌唱。别西卜死了之后，人们都很高兴吧？”
“此刻在城外上演的悲剧比别西卜统治时还要悲惨。之前这个国家的人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经常外出狩猎同类，将捉到的人当作活祭献给别西卜。然而现在别西卜不在了，狩猎者和被狩猎者的位置完全颠倒了过来。曾经追捕过同类的人如今被满怀报复之心的同胞猎杀、处刑……”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是自相残杀，为什么他们还要高声歌唱，点亮火把？为什么歌声中竟然充满希望？”
“因为他们没有发现，真正的‘魔’就住在他们心中……所有人都坚信自己是绝对正义的，就像我一样……和四百年前因为轻信谗言而把灵魂卖给黑暗的我一模一样。那里满是曾经的我，所以我才躲避在这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暗黑骑士，我现在以死之国女王的名义问你一件事。创造出这个混沌世界的责任，究竟在不在‘魔’身上？”
“女王陛下．我诚恳地回答您。‘魔’的确是原因之一。但如果只有‘魔’，这个世界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感谢你的答案，暗黑骑士。祝愿你能尽快找到新的人生道路。”
赫尔领着怠惰走出了魔城卢克萨利亚的大门。
“应当受到制裁的看来也不是‘魔’。他们只不过制造了一个开端，为这个世界带来混沌的另有其人。”
“明白，大小姐。”
“快看，是恶魔！带着怪物的魔女！”
刚刚来到大路上，赫尔便被手持武器的人类包围了起来。
“可不管怎么看都是小女孩啊？”
“别被骗了！不要被它们的外表迷惑！”
“要怎么样才能让她露出本来面目？”
“扎夫教团的祭司说过！应该用绳子把她捆紧扔到水里！人类会径直往下沉，魔女则会浮在水面上。”
“那我们来确认一下！”
赫尔那张可爱的脸随即变得有些阴沉。
“哼，连‘不死种’和‘魔种’都分不清的你们，居然想抓住我扔到水里去？你们用这种方法到底鉴别了多少‘恶魔’或是‘魔女’？”
听到排头那位手持长矛的男子报出数字后，赫尔当场怒不可赦。
“真是愚蠢的人类！像你们这种东西，连一只真正的恶魔也别想杀死！真正的魔女又怎公可能会被你们给捉住！你们迄今为止杀死的，全都是和你们的一样的，最纯粹的人类！”
面对她的怒斥，手持武器的男子们纷纷失去了刚才的气势，止不住地往后退。
赫尔用遮阳伞敲了敲仆人的腰，高声命令道。
“怠惰！到你服务的时间了！”
“明白，大小姐。”
死之国的女王赫尔终于知道了将混沌带到这世上的罪魁祸首。
人类！
人类！
卑鄙愚蠢的人啊，感受这份恐惧吧！
这一天的这个时刻，赫尔终于知道了代表着世界末日的“诸神之黄昏”，究竟应该以谁为对象发动。
忽然，从远方传来阵阵惊雷的轰响。一开始很细微，随后渐渐变得明显起来。
赫尔也好，人类也好，全都侧着耳朵仔细倾听着。
这是大地在轰鸣。有一个巨大的，沉重的，数量众多的集团，正朝着王都希维拉达的中心部涌来……
CHAPTER4
赫尔的决心
等赫尔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四周一片漆黑。
“太暗了。怠惰，把灯点亮。”
话音刚落，娇小的女王便想起自己并非身在位于死之国的宫殿埃琉德尼尔，这里自然也就不是她的寝室。
静静地点燃蜡烛之后，赫尔看到有几张脸正望着自己，都是些很幼小的孩童。
“这儿是哪儿？你们又是谁？”
一位大概十二、三岁的，比其它孩子稍稍年长一些的小姑娘回答道。
“这里是希维拉达的下水道，我们都是些没有亲人的孩子。”
听到她的回答，赫尔集中注意力嗅了嗅空气的味道，看来的确是下水道。
“你们就住在这儿？”
“嗯。这座城一直都被别西卜支配着，我们躲在从城镇延伸出来的下水道里，躲过了之前的“活祭狩猎”。现在则为了躲避“魔女狩猎”而藏在这儿。”
“那我为什么跟你们在一起？”
“你卷入了那些家伙的袭击中，被撞得飞了起来。可能是脑袋不小心受到重击，自那以后你已经昏迷了三天。”
“那些家伙？”
“不记得了吗？机甲。成千上万的机甲涌进希维拉达，大人们死的死，逃的逃……说起来当初还真叫人担心，你的身体冰凉，脉搏也时有时无，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从生下来开始就是这种半生半死的状态。对了，怠惰哪儿去了？我的女仆呢？”
“女仆？”
“一个生锈的巨大‘钢铁处女’，长着手和脚。”
“啊。那个啊……它拦在进入这个地方的入口前，多亏有它在机甲们才没办法进来，真是帮了大忙。”
“能带我去看看吗？”
赫尔由少女领着，朝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地下水道走去。到处都聚集了一大群小孩。他们用破布在下水道的墙壁、凹陷处搭起一个个小房间，作为饮食起居的场所。
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这里的居民不光只有孩子。
“吓了我一跳……史莱姆？史莱姆没有捕食人类，反而和小孩子一起玩？这是怎么回事？”
“哦，原来那个东西叫史莱姆啊？随便给一些废旧物品，它就立刻变得和我们熟络起来。因为这东西可以在黑暗中发光，所以大家都很爱护它。”
“另外，那不是丧尸么……”
“那是乔纳森，胆子太小，据说老是被其他丧尸欺负。有时候我们会把一些力气活交给他。”
接二连三在赫尔面前出现的地下世界居民让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曼陀罗草根和孩子们在一片黑暗中玩捉鬼游戏；一个孩子正和浮在半空中的骷髅幽灵闲聊；一只小精怪靠在裂纹密布的墙壁上进行着修补工作。
“对你们来说，它们不都是敌人吗？”
“任何种族都有落单、离群的成员，也有一些是因为受不了别西卜的暴政而逃到这儿来的，之后还有一些则是为了躲避人类发起的‘魔女狩猎’。等到机甲开始在地面上大肆破坏，这里又多了一批居民，这里的成员全都是这样来的。”
“真是不可思议，我在外面的世界里看到了许多来自七个世界的神魔灵兽之间的纷争，可为什么在这儿却一片平和呢？简直就像遵从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秩序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也觉得害怕，可很快就习惯了。说不定，所有种族原本就是可以和平相处的。”
“所有种族都和平相处？”
“因为这个世界实在太小了。一旦发生争端，谁也活不下去。有传言说打败别西卜的第七‘领主’就是人类，但却率领看由各个种族的‘使魔’组成的军团。说不定那个人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啊……”
“啊，已经能看到外面的亮光了。那个塞住入口的铁皮工艺品是不是你说的怠惰？”
赫尔走出干涸水道尽头的排水口，看到三天不见的心爱女仆就立在自己面前。
“要走了吗？”
“嗯。我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使命，有机会再见。”
说完，她便跳到怠惰的肩膀上坐好，命令仆人朝仍然有机甲部队来回巡逻的城镇走去。
在城市的中央位置有一座崩坏的高塔，赫尔此刻已经爬到了它的最顶端。她怀抱着双膝坐在地上，任凭扎着双马尾的耀眼金发在空中飞舞，同时不断叩问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怠惰。我是为了帮父亲大人引发‘诸神之黄昏’才来到地面上的，这个决心没有丝毫的动摇。可是，究竟应该以谁为发动的对象，我现在真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听了那位少女的话，我觉得也不能一概而论，就此认定人类的罪孽最为深重。我整个人都犯迷糊了，是这样的吧，怠惰？我是不是非常迷惑？”
“的确如此，大小姐。”
“从前，在描述我们的神话故事中，‘神’总是正义的，‘魔’总是邪恶的，二者之间决不让步，决不妥协。而且世界也必然会在神与魔之间的战争中迎来末日……是这样的吧，怠惰？”
“的确如此，大小姐。”
“所以创世主才会把自己的心脏分成七块，制造出七个世界，让各个种族无法接触，我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的。而当七个世界合为一个之后，理所当然地，我坚信世界末日已经开始。可是，在下水道里看到的情景让我的这份自信产生了动摇……进而产生一个十分奇怪的想法。说不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世界末日，反而会诞生一个‘神’也好，‘魔’也好，都不曾想像过的崭新世界。”
“遵命，大小姐。”
“怠情，你……说起来，你老是回答同样的话。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听我讲的是什么啊？”
“您真是太杰出了，大小姐。”
“……”
赫尔就这样一刻不停地想着。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当太阳就快要落山吐她看到身下这片城镇废墟的另一端掀起了阵阵沙尘。
站起身的死之女王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疑惑。
“我决定了！怠惰！”
CHAPTER5
新的神话
在化为废墟的街道中。
有两位战士一边与数不清的机甲交战一边向前狂奔。严格说来，她们并不是“两个人”，因为其中一名战士是如假包换的机甲。
她们是狂战士和角宿一。
两人凭借天衣无缝的配合破坏了一台又一台拦路的机甲士兵，不断朝前冲去。
不过她们也知道，自己正逐渐陷入愈发不利的境况之中。朝“两人”涌来的机甲数量在不断增加，狂战士的疲劳程度随之不断上升，而角宿一的精密机械躯体也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故障。
“看来到此为止了……”
狂战士嘴角一歪，无奈地笑了起来。角宿一随即用毫无抑扬的声音应和道。
“同意。已经感知到敌人的增援部队正在接近。我们突破包围网与同伴汇合的可能性只是一个小数点以下的数字……”
“切。我知道这是事实，但你就不能说些鼓舞士气的话么。比如‘加油啊，再坚持一下就成功了’，‘友军不会丢下我们不管’之类的。”
“角宿一体内没有‘士气’这种不合理的参数。”
“真是让人‘心情平静’的回答，简直让人‘大受鼓舞’啊。”
“听到你这样说，角宿一很高兴。”
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划过两人的头顶。一台正准备朝她们攻击的“北斗六”当即变成了一堆废铁。
“怎么回事！刚才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新敌人？”
“数据库里没有该单位的资料，注意警戒。”
狂战士和角宿一死死盯着立足干烈焰之中的“钢铁处女”和从它躯体上延伸出来的丑陋手脚，当然，坐在这尊刑具肩膀上那位打着红色遮阳伞的少女自然也得严加提防。“两人”不约而同地举高了手中的武器．
“尽管放心，我不是敌人，而是为了救你们才来的。”
“救我们？”
“你们都是第七‘领主’的使魔吧？我以死之国女王赫尔的名义拜托你们一件事。带我到你们的‘领主’那里去。”
狂战士一时语塞。角宿一面对自己的电子大脑无法理解的情况，也跟着变得沉默起来。
“别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你到底想干什么，小个子！”
“这种无礼的举动我暂且理解为源自你的无知，并给予原谅。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引发能终结世界的‘诸神之黄昏’。可是，我也明白这个世界还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因此，我决定先拯救这个世界。好了，你们愿意做我的向导吗？一作为谢礼，我会让女仆泡一壶美味的红茶给你们喝。”
在哑口无言的两人面前，赫尔坐在怠惰肩上转了转娇小的身体，眺望着这个朝远方无止尽延伸的未知世界。
一想到一个没有任何人传颂过的崭新神话即将在远方诞生，她那极少动弹的心脏竟罕见地猛烈跳动起来。
“真是太好了，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END
摘自LoV.net连载小说《女人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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