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见つかさ][第13号的爱丽丝][第2卷][简/台]


本帖最后由 夜の星痕 于 2010-11-27 09:5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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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阴暗的云覆盖了天空。
陡峭的断崖直指着雄伟的山脉,上头矗立着一间阴森古老的西式建筑。
外壁爬满了茂盛的常春藤,从生锈的门扉往内部望去,里面的庭园荒废不堪。虽然可以想见落成当时是间相当奢华的宅邸,如今却和废墟没什么两样。
闪电划过天际,照出一道走向大门的削瘦人影。
身着灰色西装的白发男人——加贺见的嘴唇紧闭,注视着宅邸的正面。
而出来迎接他的则是一名年轻的侍女。
“抱歉让您久等了,加贺见博士。”
她那像是东方人的娃娃脸上戴着眼镜,左耳上垂挂着状似螺丝的耳环。异常艳丽的头发以发夹束起,头上戴着白色的头饰。长袖的黑色连身裙上围了一件围裙,是件非常朴素的侍女服。
眼角略微低垂的双眼,给人一种柔弱的印象。
“我叫悠里,本馆由我来为您服务。”
“我想见博士。”
加贺见简洁地说出来意。
“是,遵命。”
悠里眯起双眼微笑,恭敬地向他行一个礼。
“那么请随我来——”

与外部的景观相异,这栋西式建筑的内部整理得相当清洁。
那阴森荒废的外观,或许只是为了防止附近居民接近,在心理上发挥了阻绝的功能。
以一个隐密的个人研究设施来说,的确是相当理想的环境。
(还是根本只是个人的怪异嗜好?)
穿越房子的入口大门,加贺见被引领到一间宽敞的大厅;在这铺着红毯的房间里侧,有一道连结楼上与地下楼层的螺旋阶梯。
“那个……主人有吩咐过,请加贺见博士在此处等待。”
悠里在加贺见的前方回头,闷闷不乐地向他低头道歉。
或许是出于职业意识的关系,尽管是出于主人的命令,但是客人到访却不予款待,这样的待客之道似乎让她颇为不满。
“请别在意,我并不是来做客的。”
只听加贺见的鞋子一声清响,停下了脚步。
“当然,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我没有道理要招待他。”
那道声音是从通往地下的楼梯传来的。说话的口吻有如老人,却是充满年轻活力的嗓音。
只见一个人拄着拐杖,缓缓登阶而上,那人就是第十研究室室长——外号‘缝合义体’的亚列克.弗兰肯斯坦博士,他身穿衣摆修长的白衣,是个相貌端正俊美的青年;他有着黯淡的金发,微微低垂的双眼戴着金边的单边眼镜,宽阔的前额让人印象深刻。
“好久不见,耽搁您老人家的研究时间,晚辈真是过意不去。”
加贺见走向前,仿佛在对待一个年长者似地,以低沉的声音说出恭敬话语。
没错,这个名叫亚列克的俊美青年,实际年龄和外表并不相符。
外貌年轻的他,其实年纪应该早已超过八十岁了。
“是啊,我们有半年没见面了吧,加贺见。你来也无妨,第十号的维护调整已经完毕,我刚才也只是在整理资料而已。”
亚列克从楼梯上来,走到加贺见的面前。
“‘第十号’吗?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不使用人类素体的作品吧?”
“没错,那是全身约有九成是无机零件的人造人,表现的手法虽然殊异,不过它和你的‘第六号’一样,可说是缺陷人偶的下统发展型。”
“那可真是了不起,请务必让我见识一番。”
这句话并非是社交辞令,而是加贺见的真心话。
“哼哼——你想看对吧?”
只见亚列克单边的嘴角微弯,那笑容与他年轻的面貌颇不相衬,给人老奸巨猾的感觉。
“……?”
对于老人似乎意有所指的态度,加贺见颇感可疑。
“加贺见,你已经见过‘第十号’了。”
“唔,这么说来难道是……”
加贺见咀嚼着亚列克的话,视线移向伫立在身侧的侍女。
“啊……是的,就是我。”
被他锐利的目光一瞥,悠里单手按着胸口,惶恐地承认。
果然她就是第十号的杀戮人偶。
怎么看她都不像——机械制的人造人。
她甚至此加贺见所见过的其他杀戮人偶们更像人类。
“真是令人讶异。”
看到加贺见如此惊叹,亚列克不禁高兴地哈哈大笑。
他缓缓将单手比成手枪的形状,指着自己的侧头部转了一转。
“你原本想像那是脸上到处缝线,头上还插着螺丝的丑陋怪物对吧?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你可别把它和电影混为一谈呀……姑且不论外观,悠里的内部其实和你的想像相去不远啦。”
“您的意思是?”
听到加贺见这么问,亚列克以得意的眼神看着悠里回答道:
“哼哼,这家伙的设计概念就是将LT球体的身体强化功能加诸在机械义肢之上——结果相当成功,尽管速度上有所不及,但是在力量和强度方面,相信足以压倒其他杀戮人偶。”
这个杀戮兵器不止有LT球体的身体强化功能,更加上人造人的力量与机能。
只见亚列克的目光如孩童般兴奋得闪闪发亮,就像在炫耀玩具般,将这个具有少女外形的杀戮兵器展示在加贺见的面前。
“哦。”
加贺见重新审视悠里的形貌,这个极为普通——甚至给人柔弱印象的少女,竟然是身怀强大力量的怪物,实在令人充满兴趣的素材。
“请……请别那样一直盯着我看。”
受到加贺见毫不避忌地注视,悠里难为情地羞红了脸。那是由程式模拟羞耻感情后,再以机械方式重现的虚假反应。然而由于她羞怯的举止太过逼真,让人实在难以接受那只是程式反应。
没错,这名机械女仆拥有极近似人类的情感技能。
(原来如此,他的研究课题——确实就是那样的理论。)
这个机械人偶能够与人类如此相似的秘密,大概也是亚列克解析过‘第十号球体’等古代超文明遗物中沉睡的失落科技,才得以开发出出如此高明的技术吧。
就在加贺见若有所悟的时候,亚列克注视着悠里的目光却有了异样。
“只不过这家伙不止肉体性能像怪物,连食欲也是一样啊。”
亚列克恨恨地表示她的能量消耗惊人。
“食欲……?……她会进食吗?”
“会啊——每餐不是披萨就是蛋糕,整天吃个不停啊。”
“……那实在很惊人呀!”
也难怪加贺见感到惊愕,即便动用他所拥有的一切知识也无法想像到底是怎样的原理,能让这个身为人造人的少女拥有食欲,而且还能吃进大量食物。
“主人您太过分了!”
只见悠里眼角带泪地垂下头。
“我也不愿意吃那么多啊。”
“哦,这种话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呢——你就说出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吧,说说看啊。”
“要让这个身体动作,一天需要两万大卡的卡路里,这一点主人您也很清楚呀!所以请不要认为是我贪吃。”
“你一天就吃了超过二万大卡了,大笨蛋!”
亚列克冷酷地加以反驳,并且用柺杖往悠里额头一戳。
“呜……”
“你今天早上也漫不在乎地吃了五块大披萨对吧?老实说我实在很担心,深怕你会胖得无法战斗呢!”
侍女的身体大部分都覆盖在黑色连身裙之下,因此无法窥知她实际体型如何,但就眼前所见,她并没有给人肥胖的感觉。
只见悠里单手按着额头,嘟着小嘴哭诉道:
“没、没问题的,因为我是属于丰腴型的呀。”
“哦?你是在耍性子装可爱吗?肥猪!只有六十公斤以下的女生能用丰腴形容哦——你说说看你的体重,快说说看啊!”
人造人侍女必须对主人的命令惟命是从,因此想要抵抗也是白费力气,只能亲口暴露出少女的秘密。
她低下头,以细若蚊的声音说出:
“大……大概○.一八左右吧。”
“你以为换个单位就能蒙混过去吗!单位是吨啊!○.一八吨!一百八十公斤,是两个成年胖子的重量!”
“好过分!为什么主人说话就偏偏要挑那么伤人的词语呢!”
加贺见在一旁看着两人争吵,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老先生,我可以继续说了吗?”
“喔,抱歉。加贺见,你今天来是为了何事?”
亚列克无视仍在口中念念有词的悠里,回头向加贺见询问来意。
“我听说您要动身前往日本。”
“原来是为那件事,白发小鬼,你的消息还是一样灵通,这件事可是极机密呢!”
亚列克用右手的拐杖轻轻敲着左掌。
“关于上个月在日本发现的‘遗迹’,这次有幸从第三研究室移交给我们第十研究室负责挖掘调查,所以我——还有这家伙非去一趟不可呀。”
“好痛!咿……”
悠里被亚列克以拐杖敲头,哭丧着脸蹲了下去。
组织所发现的遗迹遍布世界各地,并且从其内部挖掘出各式各样的未知物质。
在那些未知物质中,LT球体在埋入适性素体的心脏部位后,可使身体机能急遽上升,因此更是特别受到组织的重视。
“那应该就是位于月城町的遗迹吧。”
加贺见惊讶得微微睁大了细长的双眸。
“出了什么事吗?”
负责调查月城町遗迹的第三研究室——也就是一向坚持独占古代超文明遗物的汉兹.芙雷,绝不可能容许其他研究室的介入。
除非有什么重大的因素……
“听说是第三号遭到破坏了。”
亚列克幸灾乐祸地轻笑一声。
“那么是第十二号……”
加贺见口中喃喃自语道,如果第三号真的遭到破坏,那么一定是身为组织天敌的‘她’所为吧。
“假若那个死小鬼的报告属实,第三号的球体就是被第十二号带走了——但我当然不会全盘相信他的说法,毕竟将那件事报告给组织后,汉兹.芙雷便躲藏起来了,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组织虽然知道第三研究室的主要根据地在何处,不过就像加贺见和亚列克一般,汉兹极可能也另外拥有秘密的私人研究所。
“因为那里几乎是死小鬼一个人在运作,不会有知道什么机密的部下,所以要找到他可不容易了。”
“嗯——那么那个遗迹‘落空’的可能性就很高了,因为视新球体如命的芙雷博士竟然抽手了,球体若不是已经被第三研究室发掘出来——就是他研判那里‘没有’球体。”
言下之意就是“您去了可能也只是徒劳无功”。
加贺见先若无其事地浇了亚列克一盆冷水,然后才切入正题——
“如果您愿意的话,这次的工作可以让我来接手吗?”
听到他这么说,亚列克不怀好意地笑了。
“哦,那就是让你特地来此的理由吗?不过请容我拒绝,你想想看,被破坏的第三号、躲藏起来的汉兹.芙雷、带走第三号球体的第十二号以及追捕反叛者的第四号——这一切都足发生在那遗迹附近,呵呵呵,那里到底有什么呢?会发生异常事态必有其相应的原因——我直觉事情一定不单纯。”
“是吗?我认为单凭直觉行事并不科学呀。”
加贺见微微回避了视线,掩饰自己的态度。
“少装蒜了,你过去明明对开发新的遗迹完全不感兴趣,这次又是吹了什么风,让你明知可能徒劳无功却又表现得那么积极呢?”
只见亚列克单眼微眯,向他提出质疑。
“喂,加贺见——你该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我什么也不知道,胡思乱想小心会缩短您头发的寿命哦。”
被加贺见锐利的言词讽刺,亚列克狼狈地用手按住那稍嫌宽阔的前额。
“你、你这混帐……居然还敢说我,你自己不也是少年白头?”
“比起发色,发量更为重要吧。您的发线要是再向后退,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亚列克气得咬牙切齿,却是找不到话可反击。
“可恶……喂!悠里!悠里!代替我反驳他!”
“遵、遵命!?”
原本在一旁擦拭眼泪的悠里闻言抬起头来。
“那个、您说错了,加贺见博士,主人的额头宽阔是您的误解。”
“唔,此话怎讲?想要颠覆那样的概念,需要相当具说服力的理由哦。”
只见悠里自信满满地伸手指着亚列克的头发。
“因为主人的头发是假发,请您改口跟着我这样说——”
悠里恭敬地一鞠躬,培养了一下情绪后,口中发出致命的一语。
“——秃子。”
顿时屋外响起特大号的雷声。
亚列克的额头反射了闪电的光芒,有如电灯泡般光亮。
只见他笑容可掬的将右手搭在侍女的肩膀上。
“从现在起,你这混帐的名字就叫废铁。”
“怎……怎么这样……”


第一章 银色的转学生

九条院爱丽丝是个金发碧眼的白皙少女。
她有着娇小的身躯、金色的九马尾发型、一双凤眼,以及洋娃娃般端正的美貌。
她与母亲两人同住在高级住宅区的西式豪宅里,是一位就读于附近国中的千金小姐。
而她并不是普通人类。
距今三年之前——爱丽丝曾经一度性命垂危,是原为‘组织’研究人员的母亲在她胸中埋设了被称为‘LT球体’的装置才得以重生。
娇弱的少女躯体被埋入了超人一般的力量,但自从那时起,她就封印自己的力量,一直过着平凡女孩的生活。
然而平静的生活却突然遭到破坏。就在她十五岁生日将至的某一天,一名自称‘第三号’的少女出现在爱丽丝的面前。
菲列丝.B.芙蕾雅。
她身着一袭紫色的哥德少女装,并且称呼爱丽丝为‘第十三号’,说她和自己一样都是杀人武器‘杀戮人偶’。
菲列丝企图夺取她胸口里的‘第十三号球体’,在一阵激斗之后,爱丽丝发挥出隐藏在身上的力量,尽管一度被逼到死亡边缘,爱丽丝最后总算还是成功击败菲列丝。
那正是昨晚——爱丽丝十五岁生日所发生的事情。
爱丽丝守住了她所珍惜的平稳日子,恢复到一如往常的生活。
然而——
少女的命运仍不容许她迎接快乐的结局。

早晨的三年一班的教室里,爱丽丝身穿皇城学院的夏季制服,坐在靠窗边最后面的座位上。
班导在讲台上正准备开始早晨的班会——原本应是一成不变的日常风景。
“现在要介绍转学生。”
教室内一阵喧哗,在班导的叫唤下,教室的门打开,走进来一位银发的少女。
只见转学生脚步无声地走向讲台。
“——”
众人尽皆屏息静气,教室内仿佛冻结似地一片宁静。
因为身穿纯白连身裙的她太过美丽——每个人的目光都被她的容貌所吸引住了。

她有着一头微卷的银色长发,白瓷一般的柔滑肌肤,细长的红色眼眸让清秀的容貌更添一抹妖艳,高眺的身材展现出女性凹凸有致的柔软曲线。
即便同样是以美貌来形容,这名少女给人的印象却与爱丽丝截然不同。
只见转学生走到讲台前,双脚并拢站直,然后双手捏着裙子向台下行了一个礼。
灿烂夺目的一幕,仿佛在强烈宣示自己是故事的主角一般。
“……”
被这位“主角’的存在感所吸引的学生们一回到现实,立刻打破原本的寂静,教室响起了盛大的欢呼与掌声。
等待喧嚣平静下来后,转学生露出天使般的笑容。
“大家好,从今天起我将加入各位成为班上的一员,由于我对日本还有诸多不习惯之处,或许会因此给大家添麻烦,不过——还是请大家多多指教。”
她边以流利的英文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莉莉丝·古拉姆。”
边向班上同学自我介绍。
(莉莉丝·古拉姆……)
爱丽丝不悦地眯起眼睛、皱着眉头,凝视着那名转学生。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
她感到胸口一阵刺痛,心脏宛如拉警报似地跳个不停。
爱丽丝无意识中摸着脖子上封住自己力量的项链。
(这是为什么?只要看着那个转学生,不知为何我就……)
一股莫名的焦躁感纠缠着爱丽丝。
“那么你就坐在中央的空位吧。”
“是。”
自称莉莉丝的转学生听从班导的指示,朝三月旁边的空位走去。
鬼百合三月,他是爱丽丝的未婚夫,同时也是拥有一张有如少女般娇美容貌的黑发少年。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邻居了呢,请多多指教,三月少爷。”
“啊……好、好的。”
美丽的转学生一对他说话,少年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你……脸红个什么劲呀!你都已经有我了还……)
见到两人的模样,爱丽丝燃起熊熊妒火。
只要看着莉莉丝,在焦躁与愤怒之中,爱丽丝更不明所以地感到一阵锥心之痛。
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缘故,不过爱丽丝倒是能够十分确定一件事——
“……哼!”
那就是爱丽丝和那个转学生绝对合不来。

第一节下课时,学生们立刻聚集在莉莉丝的周围,筑起了一道人墙。站在最前列的果然还是好奇心旺盛的女生们,纵使本校学生都是上流社会的子女,这一点似乎也是不变。
男生们尽管也想亲近美丽的转学生,却被女生们形成的结界所阻,只能围绕在人墙的外围。
爱丽丝则是坐在教室最后方的位子上,手撑着脸颊,眺望着在教室中心上演的景象。尽管她看转学生不顺眼,却也绝非对她完全不感兴趣,因此她竖起耳朵倾听着她们的对话,这招也叫顺风耳。
“你好,可以叫你莉莉丝吗?”
“当然可以,今后要请你多多照顾了。”
只见学生们围着莉莉丝的座位,一个接着一个向她自我介绍,而美丽的转学生则是不分对象,对每个人都是笑容亲切地和善以对。
“你是哪里出生的呢?应该不是日本吧?”
“是的,因为父母的关系,我才从北欧搬来这里。”
“这样啊……你一定还住不惯陌生的国度吧?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尽管对我们说。”
“好,我会的,谢谢你们…”
即使面对接连而来的问题,莉莉丝也都是应对如流,简直就像是偶像艺人一般。
“好美的红色眼眸——是有色的隐形眼镜吗?是哪家公司的产品呢?告诉我们嘛——”
“呵呵——你们这样夸奖我,我会害羞的。”
或许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吧,她轻描淡写地避而不答。对于接连不断向她提出的问题,她的应对进退也十分纯熟,作为一个千金小姐可说是无可挑剔。
(哼……那女的很有一套嘛!)
即便是爱丽丝也不得不认同莉莉丝的表现完美无缺。
“不过……还是比不上我就是了。”
她貌似不屑地眯起眼睛,整个人仰躺在椅子上,那态度正是典型的恶千金。
与亲切地和同学谈笑着的莉莉丝相比,她这副模样可说是正好相反。
就在这个时候——
“喔,很受欢迎嘛!”
只见一个矮个子的黑发少年——桐山诚人在爱丽丝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双手枕在头后,整个人往椅背上躺去。尽管有一对锐利的凶恶眼神,但是和外表相反地是个模范生,还在班上担任委员长。
“是啊,你说的没错。”
跟在诚人之后出现的是宫田怜奈。她有着暗褐色的及肩长发以及模特儿般高挑的身材,半开的双眼似乎总是睡眠不足。只见她走到长桌的对面,在诚人的面前停下,然后从上方俯视着爱丽丝。
“呵呵,九条院同学,你原本是校内仅次于我的美少女,现在这个地位可有危险了吧?”
“她完全不会对我构成威胁,因为即便找遍这世界每个角落,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比我更有魅力的女人。倒是怜奈,请你别混水摸鱼地把自己排在我之上,你明明就没有魅力。”
“哦,你说我没有魅力啊——”
怜奈好整以暇地转而面向诚人。
她的表情仿佛在说“她这么说我,你觉得如何呢?”并且以眼神向诚人示意。
而诚人则是交互比较爱丽丝与怜奈之后说道:
“姑且不论外表,你们两个在性格上都有无可修正的大缺陷啊,不过我是——”
“哦……”
“嘿……”
性格上有重大问题的两人互相交换眼神之后,一人一边地捏住诚人的脸颊,尽管他的话似乎还没说完,但是两人完全部给他机会。
“他说我们两个美少女没魅力,你不觉得是这家伙有眼无珠吗?九条院同学。”
“是啊,竟然把我和怜奈相提并论,真是不可饶恕。”
爱丽丝冷漠地说完之后,更加用力地捏住诚人的脸颊。
“很痛耶!放手啦!”
终于获得解放之后,诚人搓揉着脸颊,不高兴地说道:
“真是的,我话都还没说完你们就动手……就是这样男生们才会吓跑啊!你们该更稳重一点,你们看……就像那个样子。”
他一边抱怨,一边往前方一指,只见人墙就像电影‘十诫’那样散开,莉莉丝·古拉姆正优雅地朝此处走了过来。
她向众人自我介绍过一遍之后,接下来就只剩下爱丽丝等三人了。
“你们好,抱歉打扰你们谈话。”
最先回应她的是诚人。
“没关系,我是桐山诚人,是这个班的委员长,看你要称呼我桐山或是诚人还是委员长,随便你怎么叫都可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好,我知道了,委员长同学,那么我的称呼也是您随意就好,今后要请您多多指教。”
“喔、好……我才要请你指教。”
看到莉莉丝以灿烂的笑容点头回应,即便是诚人也不禁为之脸红,只见怜奈故意挡住他的视线,高傲地双手盘胸,有如大魔神般伫立在转学生的面前。
“我叫宫田怜奈,请多指教,莉莉丝同学。”
真是简洁有力又充满男子气概的自我介绍。附带一提,她的身高在国中部里是最高的,连男生也比不上她。
而面对眼前的巨人,莉莉丝却是毫不畏缩地回答道:
“是,请多多指教,怜奈同学。”
“……嗯,话说回来,莉莉丝同学,有一件事我非常在意,可以请教你一下吗?”
“哎呀,是什么事呢?”
“包含我在内,你称呼其他的同班同学都是称同学。”
“是的……那样有什么问题吗?”
“对——也就是说……”
莉莉丝对她的问题觉得不可思议,而怜奈则是在她面前,从现在仍注目着转学生的人墙中找出三月,伸出手指向他,那动作简直像个名侦探。
“咦……我?”
被她这样指着,不是犯人的三月也以食指指着自己,头上爬满了问号。
怜奈向困惑的少年点点头,然后转向莉莉丝说道:
“莉莉丝同学,你为什么——只对鬼百合同学一人称呼少爷呢?”
教室内的目光全集中在三月和莉莉丝身上,爱丽丝当然也是其中一人。
(哦——?这事你最好给我交代清楚……)
爱丽丝冰冷的目光射向他。
“咦?……咦?”
受到教室内众人的目光环视,可怜的三月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一个人陷入混乱状态。
而四周也——“真的耶,为什么呢?”纷纷交头接耳。
就在这个时候,莉莉丝缓缓开口说道:
“啊——你是说那件事呀。”
她优美的声音显得从容不迫,教室内顿时变得一片鸦雀无声,全班都全神倾听她的解释。
“其实我在转学进来之前就已经认识三月少爷,那个……我以前曾经见过他,不过……并没有交谈过。”
只见莉莉丝脸颊泛红,静静凝视着三月,受到她热情的注目,少年却只是惊讶得瞠目结舌,显得不知所措的样子。
然后银发少女投下了炸弹——
“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他是个很棒的人……能够像这样和他同班上课……我好高兴……仿佛是奇迹……”
听到她有如告白的爱情宣言,全班霎时“呀~~~~!”地响起一阵尖叫,女生们兴奋不已,男生们则是向三月报以羡慕和嫉妒的目光,而三月本人则是微笑中带着混乱之色,虽然他的脸颊泛红,但其实那只是受到美女转学生的夸奖而害羞,对于莉莉丝的意图,他只怕连一半都不了解。
“三月少爷。”
莉莉丝一开口说话,四周的吵闹声立刻停止,明明转学过来才第一天,她就已经拥有惊人的影响力。
“嗯、嗯……什么事?”
“如果您不嫌弃的话……今后可以当我的好朋友吗?”
她以祈祷一般的动作请求三月。
而三月则是与银发少女四目相对,然后开心地微笑道:
“当然好,今后要请你多多指教了,莉莉丝。”
他的笑容有如春天温暖的阳光般传遍整个教室,大家都像刚读完一篇温馨的童话一样,置身在和乐融融的气氛里。
但是别忘记——
教室内有一个人从刚才就一直没吭声,而且周身笼罩着一层绝对零度的冻气。
“……哼!”
那就是是爱丽丝。
“……莉莉丝同学。”
只听见从爱丽丝的座位,传来像是地狱深处发出的冷淡声音,教室立刻陷入阴森恐怖的沉辩默之中。想起爱丽丝这名少女的‘个性’,以及似乎就要和转学生谱出恋曲的三月所处的立场,学生们每一个人额头上都浮现冷汗。
“哎呀?你是……对不起喔,明明该轮到和你说话了,我却忘得一干二净。”
只见莉莉丝脸上如冰一般面无表情,转身面向爱丽丝道歉。
“没关系,比起那种事情,你——”
“是的,什么事?”
“很遗憾,那位三月同学是本小姐——九条院爱丽丝的未婚夫。”
爱丽丝坐在位子上仰望着转学生,然后对她报以冷笑。
“哎呀……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莉莉丝的手遮着嘴边,表情显得颇为惊讶。
而爱丽丝则是以嘲弄的语气继续说道:
“对,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未经我的许可,请你别碰我的所有物哦!想被枪杀吗!——说穿了就是这个意思。
“九条院同学,看你好像没有自觉,我就提醒你一下吧——现在的你就像个坏人哦!”
“怜奈,请你安静一下。”
爱丽丝先让怜奈闭嘴,才注视着莉莉丝那极具特征的红色双瞳。
那眼神宛如是在说“有什么不满你就说啊?”气势凌人得像是要吓哭对方似的,然而转学生却完全不为所动。
“你是……爱丽丝同学是吗?你和他是未婚夫妻呀,好棒哦,真令人羡慕,但是……那只是你们两人的父母所决定的吧……我有说错吗?”
“……你想说什么?”
对峙的两名少女脸上都是挂着笑容,然而四周却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这个嘛……你猜是什么呢?呵呵,我有预感我和你一定很合得来……请你多多指教啰,爱丽丝同学。”
莉莉丝轻巧地回避了这话题,然后伸出右手要向爱丽丝握手。
“……”
嘴唇带着嘲笑的爱丽丝也伸出右手,准备要握手回礼。

——两只手一触碰到彼此,登时迸出金色与银色的火花。

“呀!”
爱丽丝发出了小小一声悲鸣。
“……!”
而莉莉丝则是迅速放开手,一瞬间露出紧张的表情,但随即又马上恢复了笑容。“静电真是讨厌呢……你没事吧?”
爱丽丝感到刚才两人的手起了激烈的相斥反应,不过……
(应该……不会吧!?)
在判断那只是偶然之后,爱丽丝又重新振作,脸上浮现嘲笑的表情。
“我没事,不过……看来往后的日子会很有趣呢,莉莉丝同学。”
爱丽丝丝毫不想和她多指教什么。

***

隔天早晨,爱丽丝走在上学的坡道上。
七月也已过了一半,时节即将进入盛夏。
皇城学院的暑假是从八月一日到三十一日,总共一个月的时间,比一般学校要开始得晚,而且时间也较短。将一年区分为十二等分来管理,这是本校独特的制度。
对学生们而言,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亦可说是规划暑假行程的重要时期。
当然,在放假之前还有考试,不过对平时就勤于预习的爱丽丝来说,考试并不构成什么问题。
她更在意的是……
(唉……结果昨天几乎没有和三月说到话……}
在“那件事”之后,三月和爱丽丝之间的气氛一直很尴尬。
过去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形,爱丽丝从小和他在一起都不曾感到拘束过——但是昨天早上却只是与他四目交对,爱丽丝就紧张得全身僵硬。
仅仅只是待在他身边,就会莫名地意识到他的存在。
在那之后,她的胸口就一直很难受,仿佛受到压迫一般,让她的心情非常忧郁。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年轻的少女还不是十分明白。
……如果只是那样的问题,那么或许只要时间到了自然可以解决。
可是……
(三月真是的,竟然对那转学生一副色眯眯的模样……你明明已经有了我……)
爱丽丝一想起‘那女人’闪耀着银色光辉的美貌便嘟起了嘴唇,摆出非常不悦的表情,下颚更皱成有如酸梅的可爱形状。
“早安,学姐!”
当她走到与同班同学会合的十字路口时,一道活泼的声音向她道早。
“哎呀,你是……”
爱丽丝停下脚步,中断厌烦的思考,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系着红色缎带,似曾相识的低年级学生,正睁着一双大眼看着自己。
“我是皇城暝呀,学姐!”
这名大声报上自己名字的女学生,给人一种有如可爱小动物般的感觉。
“对,我当然记得,早安,小暝。”
“欸嘿嘿……”
见到爱丽丝向她微笑,她也难为情地笑了起来。
“那个、学姐。”
“什么事?”
“如果不妨碍你的话,可以让我跟你一起上学吗……?”
她以恳求的眼神注视着爱丽丝。
对于她这可爱的请求,爱丽丝也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便点头答应了她。
“可以啊。”
“哇!太好了!”
暝的眼神兴奋得闪闪发光。
“没想到学姐答应得这么干脆……早知道就早点开口拜托了。”
“呵呵,你太夸张了,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不,没有那种———咿!?”
暝正要摆动双手加以否定,却被吓得冻结在原地。
因为原本充满笑容的爱丽丝突然神色一转,已如寒冰一般面无表情。
“那、那个、学姐……?”
胆怯的学妹叫她,她似乎也充耳不闻,爱丽丝凝视着从东侧道路走来的两人。
那是三月和莉莉丝。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以恐怖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莉莉丝·古拉姆——转学第一天就在短短数小时内受到班上欢迎,自从那有如告白的一句话之后,她和三月的感情似乎急速加温,座位相邻的两个人欢乐交谈的模样,昨天爱丽丝就已一经看了一整天了。
(你对我却一句话也没说……真是好大的胆子呀,三月……想被我教训吗?)
想是这么想,但是她昨天却完全无法面对三月。
在那个生日的夜晚——三月知道了爱丽丝过去一直隐瞒的‘秘密’。
他目睹了那个不是人类、身为杀戮兵器的自己,那毫不迟疑地将拥有人类外形之物破坏殆尽的狰狞模样。
爱丽丝心想——放弃吧,一定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关系了。
然而他却对爱丽丝这样说——
那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不管有着什么样的秘密,爱丽丝就是爱丽丝,今后他们一定也可以在一起的。
在看到她那副模样之后,三月却仍一如往常地对着爱丽丝微笑。

‘恭喜你十五岁了,爱丽丝。’

他的声音至今仍在爱丽丝的胸中回荡。
(真是……没紧张感的笨蛋,在那样的状况还说什么恭喜。)
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只要站在他的面前,爱丽丝就会有一种奇妙的情绪,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明明情绪处于高昂的状态,却找不到话可说。
(所以……)
她今天早上才刚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像平常那样和他说话,拉扯未婚夫的脸颊、戳戳他的头,要好好地疼爱他一番才行。
(可是却……为什么偏偏是那两个人一起上学呢……?)
爱丽丝的胸口感到阵阵刺痛。
“啊啊!那是鬼百合学长和传闻中的转学生吧?”
暝指着走来的两人,声音似乎显得很开心。
“哇,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呢,那样可以吗,他们……”
“……你说了什么吗?小暝。”
她看着暝的眼神仿佛要射出杀人光线,把暝吓得畏缩不已。
“不,我什么都没说。”
视线从颤抖的学妹身上移开,爱丽丝再度转向三月两人的方向。
“但、但是学姐你看,他们贴得那么近,好像很愉快的样子,我、我们也来对抗他们吧?”
对于学妹故作若无其事地勾住自己的手,爱丽丝并没有心思理会她。
只见三月两人愉快地边聊天边走过来。
(……喂……你们两个不会靠太近了吗……?)
她一只手紧紧握拳,另一只手则是按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
不知不觉中,三月两人已经来到身旁了。
“啊!早安,爱丽丝。”
三月悠哉地向她道早。
(昨天早上的态度分明还像个恋爱中的女孩……只不过是过了一晚就那么轻松地打招呼,一点都不知道人家的心情还那么得意……!)
“……早安,三月。”
但是她却是与内心相反,以强硬的语气轻声回应。
(……啊啊啊啊……我在做什么啊……今天早上不是才下定决心,要和他好好说话吗……我真是笨蛋!)
见爱丽丝低着头,紧闭着双眼,三月担心地表示关切。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没精神呢?”
“没有……那种事啦。”
那声音就像在使性子,爱丽丝忸忸怩怩地盘手在胸,畏畏缩缩地抬头窥视三月的表情。或
许是那微妙的心情也传染给三月,只见两人的目光一相对,立刻便红着脸移开视线。
“~~~~呃!”
(真是……这是怎么回事……我说不出心中的话,而且脸颊发热……是、是因为夏天的关系吗……)
尴尬……却又甜蜜的气氛在周围蔓延开来。
看到这样的状况,揽着爱丽丝手臂的暝顿感不悦,而另一个人——
“早安,爱丽丝同学。”
莉莉丝打断了两人世界,向爱丽丝道早。
由于她还没有学校的制服,因此她穿的是与昨天不同款式的纯白连身裙。
穿便服上学!
——如果说这女人有什么条件让她看起来比我更有魅力,那一定就是服装的差别吧!
一定是那样没错,绝对就是那样,爱丽丝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受到妨碍,只见她的表情不快到极点,转身面向银色的少女。
“——早安,莉莉丝同学,今天真是美好的早晨呢!”
她傲慢地盘起双手,在极近距离摆出恶千金的架势,以一副瞧不起对方的眼神和恶劣到极点的态度向她问候。
不过由于对方的身高高出她许多,因此效果相当有限。
“是呀——你说的对,湿度虽然高了一点,不过确实是个美好的早晨。”
可是莉莉丝却是浑然不以为意的样子,友善的态度让她更看不顺眼。
(啊啊——这种态度反让我更火大。)
“那、那个……爱丽丝?你是不是……在生气?”
三月胆怯地向她问道,不过爱丽丝这次就没有全身僵硬了。
或许是被更强烈的烦躁所掩盖,原本那奇妙的心情也已经消退了。
“没有呀,我完全没在生气哦!”
说着,爱丽丝用手指捏起三月的脸颊,并猛力地拉扯。
“痛痛、好痛啊!”
“三月……为什么你今天早上会与莉莉丝同学一起上学?趁我还压抑得住我的黑暗人格时,你最好快点给我从实招来,快点!快说!”
“果然在生气!而且我根本没看过爱丽丝的光明人格痛、好痛好痛好痛……!”
“唉,三月你的眼睛是瞎了吗,我的心灵明明时常洋溢着慈悲之光的说,快说……你再不招的话,你柔软的脸颊可是会被我愈捏愈痛哦……?”
指尖感受着柔软肌肉逐渐弯曲的触感,带给爱丽丝精神上的滋润,少女这时脸上浮现的笑容,看在三月的眼中简直就像是那个叫芙雷的家伙所露出的笑容。
“不是的,爱丽丝,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但是我和莉莉丝是因为家住在同一个方向,我们只是偶然在途中相遇痛、好痛好痛!”
“学姐,别上当了,这是外遇,一定是外遇!”
挽着爱丽丝手臂的暝更是不断火上加油。
“……!”
于是手指上的力道加倍,三月痛得闭上了眼睛。
“喂——”
拯救三月脸颊危机的人,就是那个可恨的转学生。
“你该适可而止了,吃醋是很难看的哟!”
“什……!”
莉莉丝一副受不了她的样子,轻而易举便将爱丽丝的手指解开
那绝不是爱丽丝放松力气,手指上所残留的感触,就像是被人卸去力道一般。
“啊啊……三月少爷真可怜……你看,都留下痕迹了。”
“谢、谢谢你。”
让莉莉丝搓揉着脸,三月看起来似乎也颇为享受。
“……”
爱丽丝无言地观望着两人的互动,额头上的青筋浮现出来,好似母夜叉的脸孔。
(——这是什么?这种感觉……胸口……好痛……这种焦躁不安的感觉……)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么激烈又无法控制的感情。
“真是!我先走了!”
一大早心情就差到了极点。

***

早晨的教室,距离班会开始还有一点时间,爱丽丝在如大讲堂般倾斜的室内往上走去,坐在靠窗边最后面的位子。桌椅的长度大约可以供三至四人使用,不过由于座位相当充裕,因此大约都是两个人用一个桌子。
在那之后,爱丽丝抛下众人快步离去,因此很早就到达教室,难得学妹邀请自己一起上学却丢下她不管,她觉得很对不起人家。
(我真是太不成熟了……该好好反省才是……但是三月也有错,都是因为他和那女人那么要好,所以……)
为了纾解那股焦躁感,她轻轻咬着嘴唇,取出文具和课本放在桌上。
“大家早安。”
只见教室的门打开,莉莉丝走了进来,三月不知是否去了厕所,似乎并没有和她一起,而同学们的视线也都往入口集中看去。
“早安——”
“早安,莉莉丝同学。”
“是,各位早安。”
班上同学纷纷围上,友善地向她道早,莉莉丝则是对每个人都报以天使的笑容。
一旁的爱丽丝看到那景象只觉得不快,此时诚人走过来找她说话。
“早啊,九条院——一大早心情就那么差呀?”
“平时诚人与怜奈也是和她一同上学,不过两人今天早上似乎都有事要办,昨天就说了要先到学校,大概是要忙委员会的事情吧。
“早安,诚人……你对那个有什么感想?”
爱丽丝的手往教室入口处一指。
“感想……什么感想?”
“……”
见爱丽丝不说话,诚人搔了搔脸颊,稍微思考了一下后说道:
“第一天我就觉得她真是个美人了,而且是美得不得了,待人和善又温柔,有点好过头了,该说是每个人都会喜欢的类型吧……太过完美无缺,那种人不分男女一定都会喜欢吧。”
(啊……看不顺眼……我就是非常看她不顺眼……)
她感到胸中怒火中烧。
(哼!转学生只是新鲜而已……所以一定只有这几天受欢迎。)
如果能让那副清高的脸蛋贴在地上,用脚跟践踏那光鲜亮丽的银发,然后再高声嘲笑她的话,想必会很爽快吧!
(哎呀……这个想法真棒,嘿嘿……总有一天我一定会那样对付你……)
爱丽丝开始妄想着凌辱莉莉丝的情境,脸上露出陶醉的微笑。
“诚人你该不会是喜欢那样的女孩吗?”
随着低沉的声音响起,一道人影映在爱丽丝的桌上。
怜奈脸上透露出担忧的神色,从背后出现。
“不,没那种事!”
“这样啊。”
听到诚人的回答,怜奈满足地点了点头。
正如这个小个子委员长所说,他和其他轻薄的男生们不同,对那转学生并不会显得特别沉迷。
“怜奈,你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看吧!’,让我很不爽哦。”
而喜色满面的怜奈则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哎呀哎呀,九条院同学的心情很不好呢……这也难怪,毕竟你的达令好像被那个莉莉丝同学迷住了呢。啊啊,你一定很看不顺眼吧,这是分手的预兆吧,呼呼,有个喜爱巨乳的未婚夫可真是辛苦呀。”
“你这个人啊,问题一旦变成事不关己,你的态度就瞬间变得很嚣张呢,小心我杀了你哦!”
只见爱丽丝太阳穴上的青筋爆起,装出虚伪的笑容,濒临爆发边缘。
而此时诚人则像是安慰她似地说道:
“别那么生气啦,难待要谈愉快的事,别为这种事扫兴嘛!”
“……什么事啊?”
听爱丽丝嘟嘴问起,坐在位子上的诚人则是向她头上使了个眼色。
见他将话题推给自己,怜奈于是接口道:
“昨天早上诚人说过,要帮九条院同学庆生不是吗?”
“啊……对、对喔,这么说来他的确是有提过。”
诚人立刻笑开了脸,看着爱丽丝的眼睛说道:
“我想今天放学就来庆祝,你觉得如何?基本上我昨天偷偷确认过九条院的行程了……所以你应该方便参加吧?参加者我都已经联络好了,剩下只需要你点头同意而已,啊,地点是在南门的樱花路树附近……就是女生时常聚集的那里,叫什么来着?怜奈。”
“叫白楼馆。”
“对“,就是那里,我对店家说是你的生日,结果很容易就借到了会场,学弟妹们也都很乐意参加,不愧是受欢迎的人珍待遇就是不同啊——”
明明是昨天才想到的计划,只花一天的时间就准备到这个地步。
他统率整合的手腕之高明,身为委员长可说是实至名归。
“真是的……诚人很清楚我的魅力嘛。嗯,我的行程没有问题,我就以主宾的身份参加生日派对了,呵呵,谢谢你了。”
爱丽丝的心情一下子就好转了。
“不会,你不用客气。还有看你好像很在意,所以我就对你说说我的想法吧,至少我认为你和那个莉莉丝相比,你一点也不输她哦!而且不只是外貌,人望也是一样。而三月也不是真的和莉莉丝有什么,那个天然呆对谁都是那副德性,转学生坐在他隔壁——三月对她亲切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句话更治愈了爱丽丝的心灵,这么一说她也想起,三月是个以从事义工活动为兴趣的怪人,他会对转学生格外亲切也是理所当然的。
桐山家代代都是优秀的医师,所以诚人或许也遗传到医疗的才能,他说话总是十分贴心。
“哼,这个班级看来只有诚人的眼光是正常的,不愧是委员长,我给你四十分。”
“啥?那是什么分数?”
“是我对男生的评价,附带一提,满分是一百分。”
“这样我不就是不及格了吗!”
“别担心,这是加入外貌评比后的分数,如果只论内涵,今天的诚人大概有八十分——”
“我一点也没被安慰到啊……”
只见诚人失望得垂头丧气,爱丽丝心想:明明大放送给他那么高分,为什么他还会这样呢?
“关于鬼百合同学和莉莉丝同学,我有话想要对你们说。”
听到爱丽丝和诚人的对话,怜奈以认真的语气唐突地岔开话题。
诚人好不容易才熄掉‘炸弹的导火线’,脸上表情明显在说“笨蛋,你不要说些多余的话啦!”——当然怜奈并不在意。
“诚人似乎乐观看待此事,但事情真是那样吗?依照我的直觉,现在已经亮起危险信号,可不是能够那么悠哉的状况——呐,刚好鬼百合同学来了……你们就好好看个仔细吧!”
正如怜奈所说,三月从教室入口走进来。
他一边对莉莉丝说着话,一边在她斜前方停下。
(喂……你是不是该来对心情不佳的未婚妻说句话啊……?)
但是和爱丽丝心中所想的相反,三月看都没看她一眼。
“好了!”
见他将双手抱着的一堆书放在桌上,莉莉丝于是问他:
“这些书是怎么回事呢?”
“是我从隔壁班借来的,因为有很多人都把课本留在教室没带回家呢,你等一下哦。”
说完三月便从挂在手上的书包里,取出和堆在桌上相同的课本。
“这是今天上课要用的课本,如果不嫌弃的话……”
然后他把从书包取出的课本递给莉莉丝,大概是打算自己使用借来的课本吧。
只见莉莉丝露出心花怒放的表情。
“谢谢您,三月少爷,我会小心使用的。”
被她如此诚挚地感谢,三月摸着鼻子表示“欸嘿嘿,不客气”,而他的视线看起来似乎固定在莉莉丝的胸前附近,一点也没注意到爱丽丝眼中所射出的杀人光线。
“啊,不过数学的课本我没有借到……不好意思,数学课我们就一起看吧。”
“那样……不会给您添麻烦吗?”
“一点也不会!”
三月摇着手和头表示否定。
“是我自己喜欢这么做,你不用在意。”
“是,那我就接受您的好意……”
“……嗯、请。”
——两个人制造出甜蜜的情境。
(这气氛是怎么回事……)
“你们看,他们不就像对恋人吗?”
怜奈又加上这无情的一语。
“——哼,那不是问题呀,怜奈。三月只不过是一时受那巨乳所迷惑,虽然之后有必要彻底地让他了解自己的立场,不过也仅止于此,我们的感情才不会因为那种女人的出现而改变——绝对不会!”
爱丽丝用力地哼了一声,刻意在语尾斩钉截铁地断定,然后傲然地用手撑起脸颊。
“真是那样就好了。”
怜奈的视线无意中往教室中央移去,爱丽丝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莉莉丝与三月似乎仍是颇为亲热地上演两人世界。
“……”
于是爱丽丝箝起桌上的橡皮擦,用中指弹射出去。
咻!
激射而出的塑胶子弹发出破风之声,以惊人的准度和速度,对准目标的背后直线前进。当然,爱丽丝的LT球体并未启动,但是她只是封印力量,不会提升身体的能力而已,已经学会的战斗技能并不会因此消失,所以这种程度的射击她还是办得到的。
(哼,你别太嚣张了——)
稍微让她吃点苦头吧!爱丽丝的表情中透露出残虐之色,然而——





因为目标突然转身的关系,偏离目标的子弹打中了别的地方。
“啊嗯!”
只听见莉莉丝发出娇嫩的悲鸣声,子弹深深埋入那充满弹力的柔软胸部里,然后才被弹开来,而她的乳房就像是被手指弹动的布丁,剧烈地晃了一下。
(怎、怎么晃动得那么淫荡……!真是不、不不不检点的胸部……!)
爱丽丝看得战栗不已,双手按着将近喷血的鼻子,接着她立刻目击到另一个人。
只见三月站在莉莉丝斜前方,在极近距离目睹了那不知羞耻的光景,而且还满脸通红,看得头晕口眩。
“哎呀……讨厌啦,您在看哪里呀……?”
“对、对不起……那个、不是的……我是……”
随即爱丽丝的太阳穴附近仿佛响起青筋爆开的声音。
她的手自己动了起来,拿起桌上厚沉沉的一本书丢了出去——
“啊!好痛!”
只见英和辞典的书角完整命中闷声色狼的额头。
(——笨蛋!去死吧!负心汉!!)
“~~!?”
正如爱丽丝所思,三月确实吃到了苦头。

一天的课业顺利结束,之后就是放学时间。
“爱丽丝,今天要办你的生日派对,没错吧?”
三月来到爱丽丝的桌前,笑容可掬地向她搭话,而且他就好像是要遮盖住‘第三只眼’一般,在额头中心还贴有一大块OK绷,令人见了怵目惊心。
(什么嘛……竟然还笑得这么开朗,一点都不明白人家的心情……)
虽然心里这么想,三月来和她说话,还是令她感到开心。明明已经相处了超过十年,每天说的话都已经数不清了……但是她还是有种莫名的不安。
最近她时常因为一些小事而感到幸福,或者是相反地心情烦闷……感情摇摆不定,现在也是一样,只不过是和三月在一起,她就开始紧张起来。
“是啊……听说是从六点开始,呵呵,你应该知道吧?三月,我可是很期待的哦!”
她刻意不说期待‘什么’,因为爱丽丝想要享受和未婚夫之间的秘密谈话,然而……
“咦?”
想要期待三月有那种浪漫精神当然是白费力气,所以她无可奈何,只好没情调地把话挑明了说:
“真是的……我足说礼物!礼物啦!我说过要你重新送吧?”
“啊啊!我常然记得,而且已经完成了!嘻嘻……这次我很有自信哦,我也很期待爱丽丝看到后的反应呢!”
现在三月旳脑里一定活灵活现地上演着未婚妻收到礼物喜悦的模样,但是在他面前的爱丽丝却反而感到非常不安,每次他说是自信之作时,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因为这家伙的美感实在差劲得一塌糊涂。
“好、好吧……我就姑且期待看看吧……”
“嗯!”
三月充满精神地点点头。
而爱丽丝则是直直盯着他的脸看。
(哼……还是长得像个女孩子似的……一点也不像个男人……弱鸡一个……可是他明明和以前一样……并没有改变呀……)
只是这样看着他,爱丽丝的胸口就会没来由掀起骚动,让她感到难过不堪。
“呼……”
不知不觉,爱丽丝的眼眸湿润了起来。
“啊……咦……?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没、没有……那个、三月……”
“什、什么事……?”
“离派对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去中庭走走好吗?”
只要待在他的身边,爱丽丝的胸口就会疼痛起来,可是那种感觉并不会让她不快。
爱丽丝想要和他独处。
然而这时意外有人打扰了他们。
“三月少爷,让您久等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个人是莉莉丝,原本谈话气氛正好的两人,目光同时被朝这走来的银色少女吸引过去。
“啊、对不起,我现在就过去。”
听到莉莉丝的叫唤,三月好似看到主人的宠物狗般开心地回应她。
甚至都快要摇起尾巴了。
“等、等一下……!?”
爱丽丝尽管思绪混乱,却仍抓住三月的衬衫,想要挽留他。
“对不起,爱丽丝,我和莉莉丝约好,现在就要带她去熟悉校园的环境。”
(什、什么!?这是什么情形……这是什么情形呀……!?)
“但、但是……”
“嗯……庆生派对我一定会到的,你不用担心。”
三月万分抱歉地合掌向她道歉。
可是爱丽丝想听的并不是他的道歉。
“怎么这样……我、我是要现在一起……熟悉环境那种事就算改天也……!”
爱丽丝无法清楚地说出口,却又不愿让他走,只能紧紧抓住三月的衬衫。
而莉莉丝似乎看不下去这样的情形,于是以客气的语气说道:
“哎呀,三月少爷……那是您重要的未婚妻的庆生派对对吧?如果您是为了和我的约定,那么您可以不用在意。您看,爱丽丝同学都快哭出来了……太可怜了。”
(什……!?这、这这这女人!说、说我可怜……你、你以为我是谁啊……!)
这个瞬间,她脑中的微血管一定断了好几根,甚至仿佛可以听见血管断裂的声音。
“嗯……可是……”
三月犹豫地看着两人,然后轻轻碰了爱丽丝抓住衬衫的手。
“啊……”
仅仅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爱丽丝的手便失去力量,束缚少年的锁炼立刻断裂。
即使心中不舍,三月还是湿润了眼眶,清楚地说道:
“我毕竟是和莉莉丝先约定好的,我不能违背约定,对不起,不过我一定会去的。”
“……”
他并非拒绝自己,而是以他正直不阿、信守承诺的性格,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那绝不是代表他选择了莉莉丝而不是爱丽丝。
尽管心中十分清楚这点,爱丽丝的左胸仍是阵阵刺痛、难过不已。
“啊……那样真的好吗?她看起来很生气哦!”
“嗯、嗯……爱丽丝,那个、我……”
他似乎同情爱丽丝似的,以虚弱的声音出声叫她,即使如此,顽固的三月也一定会遵从自己的信念,绝不可能改变决定的吧。
(……!这时不顾形象地发怒可不是我的作风……!)
爱丽丝忍下翻腾的激烈情感,表情像是覆盖一层冰似地站了起来。
“哼……随便你,那我……先去会场等你,请你尽早过来。”
在表情即将崩溃之前,爱丽丝便猛地别过头去,然后一把抓起书包,快步地奔出了教室。

***

和爱丽丝分开后,三月便与莉莉丝一起走出教室。
“那么莉莉丝,今天我就带你参观第一校舍和第二校舍。”
“好,拜托您了,可是……您别嫌我啰嗦,这样真的好吗?爱丽丝同学她……她虽然极力隐瞒,但她一定生气了哦!”
“嗯……”
三月意气消沉地垂下了头。
其实三月也很想和爱丽丝在一起。
(最近和爱丽丝都没说到什么话……总觉得我们都一直错过彼此……)
自从那次事件之后,三月只要与她面对面,就会害羞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在一起那么久的一时间,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发生。
(嗯……好奇怪的心情……我觉得有些难过,又有些虚弱无力……会是感冒了吗……?)
三月用手按着额头上的OK绷,他的脸发烧,眼睛也湿润起来。
(唉……或许该去医院看一下。)
三月不知该如何是好,思考的方向也完全错了。
“……少爷……您还好吗?三月少爷。”
“咦、咦!?”
莉莉丝就在旁边,三月却失礼地一个人陷入沉思,在被她叫唤好几声之后,三月才总算回过神来。
“真是的!您果然是在想爱丽丝同学的事吧——您还是现在立刻就追上去,和她在一起比较好吧?熟悉校园环境这种事情,就算改成明天我也不会介意的。”
“啊……对、对不起!不过……你不用在意,毕竟我是先和你约好的,而且我希望你能早点习惯新的学校……爱丽丝一定也能够体谅的。”
(但是没想到……会在今天突然开庆生派对……)
三月得知庆生派对之事是在昨天放学之后,是诚人打电话通知他的。如果诚人能够早一点联络他,那么就像莉莉丝所说,他应该会把参观学校的约定延到明天吧,当然,这并不是诚人的错,只是单纯不凑巧而已。
(但是……一旦约定好了就不能毁约。)
即使是爱丽丝的请求,他也不能做出那样失礼的事,虽然他并不像爱丽丝有‘千金小姐守则’,不过三月在这方面也是非常顽固。
“那么……这样没关系吗?”
“嗯,虽然她现在或许在生气,但是只要我努力道歉,她绝对会原谅我的,因为爱丽丝总是非常能体谅我的心情。”
“哎呀……看来似乎没有破绽呢!”
“破绽?”
“没有,我只是自言自语——好了,我们走吧,三月少爷。”
莉莉丝轻笑着避而不答,并且在三月面前优雅地转了一圈。
就这样,两人开始在校内散步。
三月等人所就读的三年一班,教室是位于国中部第一校舍的三楼,又长又宽的走廊呈L字型,有两道阶梯可以从一楼通到屋顶。
“一楼的连络通道可以通往中庭和隔壁校舍。”
两人走在走廊上,三月向她说明许多关于学校的事情,而即便是无聊的解说,莉莉丝也是一边点头附和,一边认真地听着,让解说的三月也感到心情舒畅。
她是个理想的听众,如果换成是爱丽丝的话……
‘喂,你就不能再说明得更简洁一点吗?’
或是……
‘……哈啊,无聊死了,我听腻了。’
像这样……
‘哼,那种事根本无所谓,比起那种事,我现在口渴了,你去帮我买饮料来,限时三十秒!’
她一定会那样说没错。
“嗯~~”
爱丽丝与莉莉丝,三月不知不觉间开始比较起这两人来,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哎呀,三月少爷,怎么了吗?”
“不,没事,对不起。倒是我的说明你都明白了吗?”
“是的,我已经十分清楚了,不过另外还有四栋建筑……”
“对,那些是包含高中部的校舍等等……校地正中央有六栋校舍,而我们平常所使用的几乎只有国中部的两栋而已,所以你目前还不用太去在意。再来就是图书馆、体育馆等诸多设施……那些我下次再带你看吧。”
“好的……请务必要带我参观。”
两人在走廊上并行,将三楼绕过一圈之后,接着便走下楼梯,开始参观二楼。
路上与两人擦身而过的学生们,不分男女,视线皆落在莉莉丝的身上。
身上不是制服,而是纯白的连身裙,而且又是个超级美少女,自然非常引人注目。
“咦?……感觉大家都在看我们呢……这身衣服果然会被当成校外人士吗?”
莉莉丝似乎没察觉那是自己美貌所造成的影响。
“啊……那一定是因为莉莉丝很漂亮的关系吧!”
三月不害臊地说出他率直的意见。
“咦……这个嘛……没想到三月少爷也会说好听话呢……真是看不出来,明明长得这么纯真的模样。”
“我不是在说好听话哦!因为当初见到莉莉丝,我也是看得入迷了啊!”
这看似轻薄却毫无虚假的一句话,被三月以理所当然的认真表情和侧着头的可爱姿势说出来,即使是莉莉丝也不免害羞起来。
“啊……讨、讨厌啦,真是的!”
她羞红了脸,伸直双手握在大腿附近,上臂挤压着丰满的胸部,难为情地摇摆着身体。虽然她本人没有自觉,但那光景极为煽情。
布丁弹动的画面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三月看得全身都僵硬住了。
“啊呜……”
这松弛的表情若是被爱丽丝看见,她一定又会丢东西过来了。
两人参观完二楼后,再从楼梯下楼,走在一楼的走廊上。
他们一路上谈论的都是关于爱丽丝的话题。
“那么是双方母亲彼此熟识——所以订下婚约?”
“对,在我们懂事的时候就已经有婚约了,当然那时候我们还不明白未婚夫妻的意思……不过爱丽丝明明不懂却装懂,还说出‘哼!三月是我的未婚夫,所以必须听从我的任何指示!’这样的话,而且动不动就生气,还会对我拳打脚踢。”
“……看来一点都没有改变呢,原来她从小就是那么任性呀!”
对于完全没有成长的爱丽丝,莉莉丝似乎反而感到佩服了。
“啊哈哈,就是说啊,另外还有——”
在莉莉丝的请求下,三月不停地畅谈关于爱丽丝的话题。
不只是谈到最近的事,甚至追溯到很早以前的儿时回忆。
“以前的爱丽丝,穿的是比现在更多褶边的花俏服装……真是令人怀念。”
“呵呵呵,我还真想看看呢。”
说完某个小插曲之后,两人来到一楼的连络通道。
“话说回来,爱丽丝同学有姐妹吗?”
“没有,她是独生女。”
“哦……是这样啊,三月少爷,请您再多说一些有关爱丽丝同学的事给我听好吗?”
“说是没关系啦……不过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爱丽丝的事?”
尽管三月很迟钝,但是莉莉丝的态度实在太过明显,还是让他起了疑心。
她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如此回答道:
“呃……那个、我是想要和爱丽丝同学成为好朋友,可是……她现在对我似乎没有好感,所以我想说多了解一些她的事情,这说不定能成为让我们变成好朋友。”
“……是这样啊。”
她这段冠冕堂皇的话,让三月听了十分感动。
“对不起身我问了奇怪的问题……莉莉丝真是个好人,我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
“……”
不知为何,莉莉丝听了却是低下了头。
“嗯,爱丽丝对你确实是太尖锐了一些……可是那又是为什么呢……?她平常不是那样的哦!虽然她非常自我中心,而且有时又很坏心眼,但其实也有温柔的一面喔。”
三月以他的方式拥护爱丽丝,莉莉丝听了抬起头来。
“……是的,我明白。因为既然是您喜欢的人,那么就不可能会是坏人,嘻嘻……您果然是个有趣的人,那样拼命地回护她,却又有点少根筋……啊啊……也难怪爱丽丝同学会心慌……我有点同情起她了。”
“呃……?”
“哎呀,您不必介意,这只是我的自言自语。”
“是吗……?”
三月听从她的话,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她们两人变得要好呢……如果有什么契机就好了……)
就在他认真思索的时候,莉莉丝放慢脚步对他说道:
“不过三月少爷和爱丽丝同学……你们两个人的感情真的很好呢,听着你们的故事,连我也感到很幸福。”
“……是啊……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三月感慨地眺望远方。
九条院爱丽丝——自从懂事之后,三月在她身旁度过十年以上的光阴。
三月与她已不是普通的关系,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更接近家人。
有时像妹妹,有时又像是姐姐……但是最近却有些不同。
如今与其说是家人,倒不如说是——
(是什么呢……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感觉看待爱丽丝的观点似乎和过去不同了。
“三月少爷。”
“什么?”
“您爱她吗?”
“——咦?咦~~!?”
突然被问到这么严肃的问题,三月惊讶地叫了出来。
“那种事……我、我我我不知道啦。”
他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爱不爱这种问题——突然被这样问,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看到三月害羞的样子,莉莉丝有如恶作剧般轻笑出声。
“请不要做出那么可爱的反应好吗?那样会让我更想看您害羞的模样呀……”
走在走廊上的两人,在抵达连络通道时停下脚步。目前三月和爱丽丝就是在这个地方,初次遇见那个假扮皇城学院学生,名叫菲列丝的‘第三号’少女。如今才刚放学不久,有成群的学生在这里来来往往。
“不要开我玩笑啦,莉莉丝……”
“我没有那个意思啦,对不起,日本人该不会都很害羞吧……?还是说是您特别怕羞呢……?”
“嗯、唔……”
她以甜美的声音对三月呢喃,让三月的脸更加发烧,他万分困扰地缩起了身子。
“呵呵,真是可爱……那么我换个问法吧……对于她……”
只见莉莉丝突然把脸凑近,简洁扼要地问了一句:
“……您喜欢她吗?”
而三月则是一瞬间睁大了眼,然后马上露出满脸的笑容做出回答。
如果是这个问题那就简单了,因为那根本不用考虑。
“……对,最喜欢了。”
他以最真诚的心,对着眼前的人这么说道。
随即,与他面对面的莉莉丝不知为何双眼湿润,表情有如酒醉一般。
“怎么了?”
“没、没有——没什么。”
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口中念念有词。
这么说来,爱丽丝偶尔也会有这样的动作。
(???)
女孩子都是这样子吗——三月不禁有这样的想法。
此时有人用手肘大力地从背后将他撞开。
“好痛……!”
他回头一看,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却看到有个女孩子在近距离看着自己。
那是个绑着双马尾的黑发女学生。
(咦?这女孩……最近好像在哪见过……)
从她制服的校徽看来″她似乎是学妹,由于她以非常恐怖的目光瞪着三月,三月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因而紧张得全身僵硬起来。
只见双马尾的少女眼神带着愤怒,开口说道:
“差劲……!像你这种人去死算了……!”
她恨恨地骂完之后,便朝校舍出入口方向飞奔离去。
“咦……?”
由于事情太过突然,三月一时还无法反应过来。
“那女孩……怎么那样啊,不仅突然把人撞开,而且还口出恶言……”
莉莉丝对无礼的学妹似乎感到困惑。
“我、我也不知道呀……”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三月也只能这么说。
然而……他感觉好像有个齿轮松脱了一般,心中充满骚动不安的情绪。

***

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分,由于夏季的白昼较长,因此天空仍相当明亮。
皇城学院南门附近,在樱树林的一个角落,可以看到一栋白色的西式咖啡厅‘白楼馆’。
他们包下了那间店的二楼,预计在下午六点举行庆生派对。
放学后,在与三月不愉快的分手之后,爱丽丝先回到家里一趟,换上与派对主宾相衬的服装后才回到学校。
只见她从接送车上走下,抬头挺胸地站在白楼馆之前。
爱丽丝穿戴着一套散发成熟韵味的高级礼服,礼服穿在她身上十分合身。
她的纤纤玉手上覆盖着蕾丝手套,一袭长裙和高跟鞋,双肩和颈部周围大胆地裸露在外,白皙的锁骨和礼服的黑色形成对比,更散发出妖艳的气息。
黑色的项链下垂挂着镶有蓝色宝石的银十字架,她以食指弹了一下十字架,然后打开咖啡厅的大门。
铿啷的门铃声响却被欢愉的声音所掩盖。
“““生日快乐!九条院学姐!”””
“““生日快乐!九条院同学!”””
祝贺之词有条不紊地重叠在一起,化为重重浪潮,冲击着主宾的心。
出席庆生派对的众人都聚集在入口附近,迎接爱丽丝的到来。那群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们穿戴得华丽优雅,每个人都露出灿烂的笑容,为通往二楼的道路增添许多缤纷色彩。
“……谢谢大家!”
爱丽丝的感谢之词自然而然洋溢而出,在众人的引导下走上阶梯。
二楼虽是由几个小房间所构成,不过今天所有的房门全都敞开,装饰得有如一个大房间。馆内缭绕着现场演奏的钢琴乐,为了款待主宾,馆内的装潢经过改装后变得更加奢华。
最不同的地方就是一张非比寻常的大桌子,以及一块以豪迈毛笔字写着‘生日快乐’的独特饰板。
“噗……那、那个是谁写的啊?”
爱丽丝忍不住笑了出来。
“如何?很棒吧!我可是书道初段哦!”
在一声拉炮的声响后,戴着假鼻子黑框眼镜和三角帽的神秘巨大生物现身,她的单手扠腰,挺起那巨大身躯的胸膛,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怜奈……你那是什么打扮啊,难得穿着那么美的礼服,太浪费了啦!”
“美女即使戴着夹鼻眼镜也仍是美女呀……呵呵,生日快乐,九条院同学。”
怜奈从容取下夹鼻眼镜和帽子,现出本来的面目,她身上穿着一眼就看得出是最高级品的淡粉红色礼服,无袖的双肩部分则是以宽松的褶布结起,穿在身材姣好的怜奈身上,外表看来就好似女神一般。
“谢谢你……但是真令人惊讶,这派对非常盛大呢……那桌子要搬运上来一定很不容易吧?”
怜奈骄傲地环视室内一圈,然后指向挥汗帮忙上菜的诚人,接着手抵着唇,悄悄地向爱丽丝说明。
“你别说出去哦……是诚人召集大家利用昨天放学和今天早上准备的,你如果要感谢他要不留痕迹,因为直接道谢他是会生气的。”
“好的……我知道了。”
爱丽丝悄声回答,然后叫住诚人。
“诚人!”
“喔!等我一下。”
他刚好上完菜,只见他一边擦拭着汗水,一边朝这里走来。
“喔!你打扮了一番呢,九条院,非常好看哦!”
一见到穿着礼服的爱丽丝,他仿佛被光芒刺目般眯起眼,笑着对她赞美道。
“呵呵……嗯,真的很谢谢你,诚人。”
爱丽丝充满诚意地向他道谢,然后回过头看向怜奈。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诚人见到则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好了,主宾别站在楼梯的入口,快点到里面去吧。”
或许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诚人像是掩饰难为情般催促爱丽丝进入。
“好的,那么……”
她一进入房间,原本已经就座的女学生们响起一阵欢呼声。
生日快乐——哇……好美——真棒——
置身赞美中心的人当然就是爱丽丝。
“呵呵——”
她以点头代替答谢,端庄有礼地应对。
“生日快乐,学姐。”
只听到一声似曾相识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哎呀?一
爱丽丝转身朝向声音的方向,映入她眼帘的是——
身穿紫色哥德少女装的双马尾少女。

“什……什么……!?”
爱丽丝不禁瞪大眼睛,全身僵硬。
只见对方艳丽的漆黑头发宛若湿润的乌鸦羽毛,还有雪白的肌肤、黑色的双眸。
如今站在爱丽丝的眼前,双手拎起给人不祥印象的裙子向她鞠躬行礼的这个少女,确确实实就是——菲列丝·B·芙蕾雅。
——才怪!
那是穿着几乎与菲列丝相同的暝。
“我想说不要和学姐完全一样……我这件衣服是参考之前看见某个女孩的服装……那个……你觉得如何呢?九条院学姐。”
爱丽丝感到一阵晕眩,正在恢复理智,而不知为何却是诚人代替她叙述了感想。
“啊啊,我觉得非常棒哦!感觉就像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呢!”
大受好评。
(这么说来,上次他遇见菲列丝的时候,也曾经色眯眯地夸对方是好女孩喔……但他对莉莉丝同学却是毫无反应!?)
“……我又不是要桐山学长夸奖……”
暝小小地嘟起了嘴,从他们的语气听来,这两人似乎原本就认识了。
“你这小鬼嘴巴还是这么坏啊,该不会是九条院把毒舌传染给你了吧?不用连那种地方都学她啊!”
话虽如此,诚人看着暝的打扮似乎颇为高兴。
爱丽丝立刻调侃他:
“也就是说,诚人的喜好就是‘骄纵的妹妹’或是‘小恶魔类型’对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





诚人红着脸,显得相当狼狈,而旁边的怜奈立刻机敏地有了反应。
“诚人、诚人,你看!”
只见怜奈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做成双马尾的发型。
然后再如少女漫画的女主角般以甜到不行的娇声侧着头说道:
“哥哥~我可爱吗?”
“恶心死了!”
得到的却是无情的回答。
“…………!”
怜奈有如被点了穴般冻结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而暝对他们的对话似乎没有兴趣,她以楚楚可怜的眼神凝视着爱丽丝。
“那个……学姐觉得如何呢?”
“小暝,我禁止你穿那样的服装。”
爱丽丝这么说的时候,脑海里是浮现某个SM同性恋女的模样。
“欸~~!这个不行吗?”
“不行!”
爱丽丝走到暝的身旁。
“这个嘛……对了,你或许意外地适合卷发哦?只是每天早上整理会很辛苦就是了。”
爱丽丝的手指梳着她的双马尾,费尽口舌想要劝她改掉这个发型。
老实说,她不希望有个打扮得像菲列丝的学妹。
“嗯~~可是那样就和琉璃姐姐一样了。”
憧憬的学姐梳着她的头发,暝感动地湿了双眼,以撒娇的语气说道。
“琉璃同学……是你的姐姐是吗?”
“是的,她担任高中部的风纪委员长。”
“原来如此,我没有见过她,她是怎样的发型呢?”
爱丽丝转向怜奈确认此事,而被点穴的巨大生物这时也正好恢复意识。
“是个发型有如连发式螺旋飞弹的学姐。”
怜奈同样身为风纪委员,而且又与她见过面,于是简单明了地告知她皇城学姐的发型。
“你说话真是有够失礼,怜奈,不过这样我就十分明白了。”
爱丽丝食指抵着下颚,稍微沉思了一会儿。
“那么小暝,你就以双马尾为底,再造型成卷发如何呢?只需要那样做,给人的感觉就会很不一样了。”
一定会很好看的——爱丽丝像这样极力推荐,总之她就是坚决要阻止双马尾这个发型。
因为某人的关系,她一直把双马尾视为邪恶的象征。
那几乎可以说是一种精神创伤了,她甚至希望这种发型灭绝。
“是,那么在下次和学姐见面前,我会尝试着挑战看看。”
暝活泼地点头答应。
“话说回来……九条院啊,三月是怎么回事?他还没来哦。”
诚人一转到这个话题厦爱丽丝和暝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僵硬。发觉自己踩到地雷,诚人的表情也变得焦急,只有怜奈的脸上依然神色自若。
“……我不知道,他是说过他一定会来……”
“我记得他说要带转学生参观校园……真是的,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
诚人难得说三月的不是。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好像是先约定好的,三月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临时毁约吧。那个人就是这种地方很顽固,而且他说参观完后要先回家一趟……所以这时候大概正慌慌张张地赶过来吧。”
爱丽丝如此为三月解套,她自认很了解三月的心情。
(虽然我确实是很不爽……)
“你很从容呢,九条院同学。放鬼百合同学和莉莉丝同学两人独处好吗?被横刀夺爱我可不管哦!”
怜奈似乎始终对那两人的关系抱持警戒。
于是爱丽丝再次不厌其烦地说: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根本没有别的女人比我更有魅力。”
“是吗?可是世上的男性并非总是会选择有魅力的女性,从班上认为我不受男生欢迎,就可以很清楚这个道理了。”
“哼,假若三月那么有眼无珠选择我以外的女人——那就表示他打一开始就配不上我,那种人我才不屑要呢!”
她这番傲然强势的言论,让穿着酷似第三号杀戮人偶的暝,以尊敬的目光仰望凛然傲立原地的爱丽丝。
“没错!像那种没眼光的花心男,干脆去死算了!”
“没错,小暝,你很明白事理嘛。”
“欸嘿……”
被爱丽丝温柔地摸着头,暝感动地眯起了双眼。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虽然对三月不好意思,我们就先开始吧!”
在诚人的指示之下,钢琴曲转变为宁静的曲子,照明也逐渐转暗。
交头接耳的声音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各自就座,爱丽丝也往主宾席移动。
大桌上摆放着一个豪华的双层草莓蛋糕,装饰得一片纯白的蛋糕表面就好像是降过大雪之后的平原,排列在白雪大地上的蜡烛火焰宛如祝福一般摇曳生姿。
“那么……”
在众人充满期待的寂静之中,爱丽丝轻轻吸了一口气,万分不舍般缓缓地将蜡烛的火焰逐一吹熄。
在黑暗笼罩整个房间后,照明又在绝妙的时机亮起。
接着响起了盛大的欢呼声,随之而来的是拍手鼓掌的声音。
会场登时充满了生日快乐歌的旋律。
“祝你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恭喜!”
众人异口同声地向她祝贺,并且纷纷朝主宾席靠了过来,要将礼物送给爱丽丝。
“谢谢——”
对每一个人说着今天不知已是第几次的谢谢,爱丽丝感受到涌上心头的喜悦。
“啊哈……这么多礼物,我双手都拿不下了……”
“还没完呢……来,这是我送的。一
诚人送的礼物从形状看来,似乎是一本精装书。
“谢谢你,诚人。”
“喔……不客气,喂!怜奈,你、你带来的……那是什么东西啊……!?”
诚人惊愕不已,从声音就透露出他的恐惧。
怜奈从他后方出现,自信满满地推出一个全长三十公分左右,上面还绑着礼物用缎带,穿着皇城学院制服的人偶。
“是六分之一等身大的怜奈模型玩偶。目前九条院同学不是说‘想要可爱的玩偶’,又说‘才不需要那么巨大的人偶’吗?所以我为了回应她的要求,昨晚连夜赶工出来的——做得很精致吧?”
正如她所说,这个模型玩偶的完成度非常高,与本人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谢谢你,怜奈,考试迫在眉睫还这么做,你真是彻头彻尾的笨蛋啊!”
“呼,你不用为我担心,万一要补考,那么我就会像往常一样,进入诚人的爱情教学女子宿舍篇。”
听她心搔难耐的声音,不禁令人怀疑那是否才是她的目的。
然而诚人本人看起来却颇为不满,与其说是爱情,倒不如说是万分不愿意。
“怜奈的房间那么脏乱,我才不要呢!再说为什么每次我都非教你不可?我差不多该收些报酬了?”
“说的也是,那么为了酬谢诚人,下次我也送个同样的东西给你吧……你可以像这样把它的上衣脱掉,然后装饰在书桌上显眼的地方,再好好地宠爱它一番。”
怜奈红着脸将玩偶的制服零件取下,由于裸露出的内衣和肌肤都制造得非常精巧,想必全身每一吋也都和本人一样吧。
收到这样的礼物,爱丽丝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而诚人则是冷眼看着怜奈。
“把那种东西装饰在宿舍桌上,万一客人来要怎么办啊,到时我的人生就玩完了!”
只觉得他的声音尖锐起来,似乎想起和等身大的模型玩偶同床共枕的恐怖体验。
当两人开始像平常那样斗嘴的时候,楼下传来铿啷铿啷的门铃声,好像是有人打开了咖啡厅入口的门。
“呼~~抱歉,我来晚了!”
三月匆忙爬上楼梯。他穿着制服,背上还背着黑色背包。
“真是的……你太慢了啦,三月!”
爱丽丝双手盘胸,露出生气的表情——但她嘴上那样说,轻快的语调却显得十分高兴,难掩她内心的喜悦——然而她的表情却在下一个瞬间抽搐起来。
“大家好,请恕我来打扰大家了……”
因为银色的转学生从三月的后方出现。
“你、你是……”
爱丽丝的喃喃自语被女生们的尖叫声所掩盖,莉莉丝已经换上纯白的礼服,她一身光辉耀眼的装扮,足以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巧合的是,虽然颜色不同,她礼服的款式却和爱丽丝身上所穿十分相似,所以任谁也看得出两人的差距。若是礼服设计得再稍微可爱一点,或许和爱丽丝的容貌姿色比较相配吧……像这种成熟的礼服,穿在身材完美的莉莉丝身上远比她还适合,这一点爱丽丝也不得不承认。
“我想说难得有这个机会,所以也请莉莉丝过来了。那个、爱丽丝……应该没关系吧?”
三月握着莉莉丝的手朝这里走来,而且还以平常亲切的表情,说着脱轨的话语。
(怎……怎么可能没关系!你这笨茄子是想死了是吗……!)
爱丽丝打从心底想这样大喊出来,她的忍耐快要超越极限了。
然而众人都以如痴如醉的眼神期待着中途突然出现的美丽参加者,因此爱丽丝也不能在大家面前把莉莉丝赶走,那种事她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对不起,果然……造成你的困扰了吗?”
莉莉丝眼神悲伤地低下头,而会场全体人员也朝主宾席发出恳求的视线。
“没有那种事,谢谢你特地来参加我的生目派对。好美丽的礼服……穿在你的身上,简直就像闪耀着银色的光辉。”
(你这只银苍蝇……!存在本身就很碍眼了,可以的话现在马上就给我消失吧!)
爱丽丝以高雅的友善微笑向她表示欢迎之意。
“你真会说话……祝你生日快乐,爱丽丝同学。”
笑容相对的两名美少女,乍看之下倒也像是萌生出友情的光景,而看到这样的两人,三月非常满足地点了点头。
“嗯,太好了……要是两人能趁这个机会变成好朋友就好了……”
三月小声地自言自语,而就在此时——当他误会得离谱的时候,一只脚跟狠狠踏在他的脚上。
“!?”
由于剧烈的疼痛,三月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他流着眼泪,找寻犯人的身影。
“啊、对不起,我的脚滑了一下,不小心就用力踩了下去~”
存心向他道歉的人,是一个穿着紫色哥德少女装的双马尾女孩。
“什、什么……!?”
看到装扮得几乎和菲列丝一模一样的暝,三月抽了口气,吓得脸色发青。
(呵呵,他吓到了呢……太好了,小暝,这样就稍微好过一些了……!)
而暝就像是知悉爱丽丝的意思般,无情地找三月的麻烦。
“你干什么盯着我看?色狼!”
“对、对不起……因为你和一个我认识的人很像……”
“欸……讨厌耶,别说那么恶心的话好吗?”
“呜呜……”
(……三月……你也太丢脸了吧?)
看到少年被口齿伶俐的学妹欺负,爱丽丝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时莉莉丝向她说道:
“爱丽丝同学……对不起,因为我不知道你今天生日……所以没有准备礼物。”
(哼!那你就不要来庆生派对啊!更何况你既然有时间换衣服,要准备一两个礼物也不是办不到吧——倒不如说你现在回去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然而和她内心所思相反——
“哎呀,没关系啦,不用在意那种小事。”
爱丽丝表现得不在意。
“谢谢……但是至少让我尽我所能吧。”
“?”
只见莉莉丝华丽地转身走向房间的角落,然后对弹钢琴的女学生说了一些话,看来似乎是要接替她演奏,而女学生则是爽快答应,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坐在钢琴前方的莉莉丝,即使从一旁看去,也看得出她脸上充满自信。
随即她停了一拍,接着雪白的玉指落在键盘上——她开始演奏了起来。
“——”
只听会场内四处传来赞叹之声,那是一首优雅宁静、仿佛在表现演奏者本身的曲子,而她的演奏也完美无缺,几乎无可挑剔,可说是十分美妙。
“真美……”
三月陶醉地喃喃说道。
“……的确……”
爱丽丝在接受千金小姐的教育时,也能演奏大部分的乐器……但是她也不可能比得上莉莉丝,那已经不是努力就能追上的水准了。
(我、我并没有听得入迷哦……)
尽管是讨厌的家伙在演奏,但是毕竟也是为爱丽丝而弹,因此她必须认真听才行。
曲子温柔地浸透了整个会场。
原本如狂风暴雨的’情.仿佛也逐渐得到平复。
“……啊。”
在让人胸怀感伤的旋律中,三月走到爱丽丝的面前。
“这个……是生日礼物,重新送你的。”
他用双手递出一个包装过的大盒子,里面一定是他重新制作的麦草帽吧。
“让我再次说声,生日快乐。”
“……嗯。”
爱丽丝收下盒子,坏心眼地闭上单眼。
平稳的乐声交织出浪漫的气氛,这时爱丽丝心里第一次觉得,或许可以稍微感谢一下那个转学生。
“——你有好好重新做过吧?”
“当然有,希望你会喜欢,快打开来看看吧……”
“……好。”
明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她拆开包装纸的手却有些颤抖,她自己也很清楚心脏正激烈地跳个不停。
里面果然……是个造型微妙的麦草帽,帽子细心地以手工制作,看起来却有点歪歪的。不过若是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在很多地方都有进步。
“你觉得……如何呢?我稍稍装饰了一下,在上面加上兔子的装饰品……”
这是灌注了少年满满的努力与心意、独一无二的一顶帽子,爱丽丝在细细体会过他的心意之后,诚实说出她主观的评价。
“——还是一样做得很差呢!”
“呜。”
爱丽丝笑嘻嘻地注视着双目含泪、慌张不安的三月。
“不过……目前我就先将就这顶帽子吧,因为我这个人很温柔嘛。”
爱丽丝以恶作剧的语气说完,便将刚收到的帽子戴在头上。
豪华礼服配上麦草帽。
这实在是错误的搭配,不须多想也知道是不及格的品味。
而周围也没什么反应,大家的视线都注视在持续着美妙演奏的莉莉丝身上。
“那个……呃、谢谢你,三月…………我很开心!”
率直的心情自然从心中洋溢而出,她全身感到愈来愈火烫。
“是吗……那就太好了……”
三月心中总算放下一颗大石,脸色也显得有些红润。
这明明是爱丽丝的庆生派对——但是现在却只有眼前这一个人在看着她。
沐浴在聚光灯焦点的女主角,已经完全换成正在那边演奏钢琴的莉莉丝。
不过……爱丽丝不在意那些小事。
“真是的……你真是没有美感,这看起来一点质感都没有……而且还有些歪曲变形。”爱丽丝一边数落着脱下来的麦草帽,一边十分珍惜地将它轻轻抱在胸口。
直到派对结束的这段时间里,爱丽丝始终都是面露幸福的笑容。


第二章 出现的裂痕

隔天早上,天气也是十分晴朗,风很强,天上一片云也没有,晴空万里就是形容这样的景象吧。
在月城町车站的站前花时钟对面,有一家名为‘小妖精’的咖啡厅。
那家店的店面非常可爱,给人的印象就像是童话中的糖果屋。只有这里才能享用到顶尖蛋糕师傅所做的蛋糕以及芳香的茶品,因而受到皇城学院千金小姐们的好评,每到放学时间,就连店外露台上的坐位也总是坐满了身穿制服的女学生。
由于今天是平常日的早上,因此客人并不多。
就在店外露台的某个角落,隔着木制的桌子,一对奇妙的男女面对面坐在位子上。
“嗯,相当不错呀,看来选这家店是选对了。”
与那年轻有活力的声音相反,男子说话的口吻却像个老绅士。
他把热气蒸腾的茶杯送到嘴边,满足地吐了一口气。这个身穿浓茶色西装、金发碧眼、戴着单边眼镜的俊美青年——就是亚列克博士。
“是的,可以说是中了大奖了……”
而坐在他对面感动地咀嚼着口中蛋糕的是一身侍女服的少女——悠里。
她头戴白色的头饰,灯笼袖的黑色连身裙是厚厚的羊毛质地,紧贴的衣襟和袖口给人干净的印象;裙子很长,只有脚下些微裸露出贴身覆盖住脚的黑色丝袜,连身裙之上则围着朴素的白围裙。
夏天却穿着厚重的侍女服,不过悠里并没有多流一滴汗水。
因为她并不是人类。
“啊啊……这个戚风蛋糕的美味……一让我的舌头都快融化了,悠里太幸福了……!”
“吵死人了,你这家伙每次一讲到食物反应就这么夸张!”
看到这个人造人享用美食,可以无限续点的蛋糕盘子在桌上堆得像座山,亚列克无奈地对她抱怨。
“是、是您自己对我说话的呀……嗯呣嗯呣……呼,真是美味。”
悠里在发出抗议之后,视线再度回到蛋糕上,然后又欢天喜地地开始专心吃起蛋糕。
“真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在结束与加贺见的会面之后,亚列克便急忙赶到月城町。
第十研究室的职员们正忙着将所需器材搬入作为据点的遗迹内,于是他便趁着这个空档,带着那个只要肚子一饿就动不了的废铁前来用餐。
“嗯……还有时间,反正那个遗迹一定是空的,就趁这个机会来探索城镇吧!”
亚列克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城镇一定有什么秘密。
他的脚下有个装满杂志的塑胶袋,那是他刚才命令悠里去便利商店买来作为参考资料用的杂志。
他从袋中取出观光地图,这里一定有某个会让他感到不对劲的地方——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不停地翻页,那只手翻到某一页停了下来。
“喔,这个城镇有温泉啊,我早就想去泡一次日本的露天温泉了。”
他的表情一口气放松了下来,看到这个外貌年轻的懒散老人,侍女则是评论道:
“您才是没有紧张感呢,老头的本性都显露出来了,就算泡温泉也治不好主人的秃头呀。”
只见亚列克的拐杖呼的一声,朝悠里的头打了下去。
“给我闭嘴吃你的饭!你这个肥猪废铁,小心我把你沉入河里哦!”
“咿……我才不是那种像大怪兽的名字呢!”
两人这样吵闹,也引得女店员前来警告。
“那个、客人……请安静一点好吗?”
小妖精这间店的制服是淡粉红色的短袖连身裙。
全身只有衣领和袖口是白色,粉红色的细缎带装饰在胸口,稍短的裙子与纯白的及膝长袜相得益彰,白色围裙则是在肩上附有褶边的设计,并在腰后以蝴蝶结绑起,有如妖精般可爱。
“对不起。”
亚列克单手摸着头,以谦卑的眼神看着对方,坦率地低头向她道歉。
……但是脸上却露出好色的神情。
“啊!主人的视线色眯眯的哦!那个单眼眼镜该不会有透视功能吧?”
虽然被侍女以轻蔑的眼神指责,但能够操控失落技术的天才博士却仍保持冷静。
“你别说些多余、喔,不是,是别说会让人误解的话!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美妙的机器啊!”
他以做作的低沉嗓音,在超越常识的象征——人造人面前,谈论起一般常识的范畴。
“那……那么您们请慢用。”
穿着围裙制服的女店员微笑着鞠躬后,便迅速地走到远处去了。
“嗯嗯……这个国家的淑女真是有气质……喂!你也学学人家吧!”
被他这样一说,悠里不满地鼓起了脸,像在泄愤似地将蒙布朗蛋糕塞入口中。
她花了两秒钟吞落腹中,又喝了一口茶后才严词反驳他:
“嗯咕,虽然主人那样说……不过您知道吗?那种打工的女孩,可是比不上我这个真正的侍女喔!而且……如果穿上那样可爱的衣服,我、我也会变成很棒的女仆哦……!”
她低着头,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朴素的黑色侍女服……然后偷偷抬起视线朝主人看去。
然而亚列克却完全没在听她说话,只是全神贯注地阅读着温泉特辑报导。
“主……主人是笨蛋……!”
悠里滂沱泪下,用餐的速度也一口气提升。
于是那一天——由于人造人自暴自弃地大吃特吃,小妖精的吃到饱餐点被吃得一样也不剩,大幅刷新了大胃王记录而成为传说。

***

那一天,三年一班的第三节课是今年第一次上游泳课。
在皇城学院的西侧,设有游泳池的第二体育馆是一栋两层楼的白色建筑。
外形呈四方形,内外装潢都没有特别经过装饰,但内部设施相当充实。
竞技用池和游泳用池当然不用提,甚至也有潜水用的深池、初学者用的浅池,其它还有设有特殊装置以制造特定水流的泳池等等,整个二楼和顶楼都建造了各式各样的泳池。
当然,既然是学校的体育馆就不会有滑水道等游乐设备,不过这已可说是花费了庞大建造费的豪华设施。
穿过体育馆的入口,便进入一条笔直的回廊,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右手边的大房间里摆放着许多圆桌。一楼设有更衣室和餐厅、贩卖部等,是设备完善的休息用楼层,粗重的圆柱与圆桌看似平凡无奇——其实在配置上呈现出绝妙的均衡,使得无趣的内部装潢变为美观的摆设。
放学后、假日以及下课时间,都会有许多学生和教师来此休憩,不过现在是上课时间,所以一个人也没有。
三年一班的全体学生从回廊分成男女两股,分别进入了更衣室。
爱丽丝走在粉红的地砖上,随便选了一个置物柜。
“嗯……咻。”
她用大浴巾遮住身体,以熟练的动作脱去制服,并且小心地不让衣服掉到地上弄湿。
她的项链抑制器当然不能带到泳池里,不过她早已有准备。
只要带着宝石的部分即可——因此她将宝石藏在左手的白色护腕里。
随后爱丽丝从防水包包中取出泳装,俐落地将美腿穿过布料开的开口,身为一个理想的千金小姐,即便是换衣服的姿态也必须保持优美。
深蓝色的学校泳装是学校所指定的,在胸部部分写有学年和名字。裸露的面积不多,深蓝色的质料紧紧包覆少女的胴体,更清楚突显出缺乏起伏的身体曲线。
“怜奈,我觉得这个泳装一定是在讽刺我……”
她的双手触摸着平板的胸部,向隔壁换衣服的怜奈搭话。
“——你说了什么吗?”
怜奈这时正将脱下的制服全部收进最上层的置物柜中,准备从包包中取出泳装,也就是说她现在是全裸的。
“喂!不要全裸着对着我啦!”
爱丽丝害羞地大叫,以双手遮住眼晴。
而光明正大地露出裸体、毫不犹豫地转向爱丽丝的怜奈,很明显无法理解她所说的话。
“明明是你自己找我说话的,到底想怎样啊!”
她全身赤裸着对爱丽丝发怒。
实在是非常有男子气概,不过巨人(♀)的裸体,爱丽丝看了也不会觉得高兴。
“……!?”
她从指缝间偷看怜奈的身体。即使是和其他女生相比,怜奈也算是发育良好,她的肌肉有如羚羊般柔韧,而且皮下脂肪十分匀称,构成有如模特儿般黄金比例的身材。这种身材她看母亲的早已习惯了,可是一旦对方变成同班同学,那么情况就不同了——简单说就是让她很不爽。
“唔……呣呣……”
那对坚挺的乳房刚好就在爱丽丝的眼前,在被那对乳房震慑的同时,她也感到非常不悦。
——这个人到底要全裸面向这里多久啊?
“你在看哪里呀怜奈?你该不会是在向我炫耀吧?”
爱丽丝感到视线射向她的胸口,于是双手抱胸遮住。
而怜奈则是仔细观察了爱丽丝贫乏的泳装身影,然后才开口说道:
“没有啦,我只是想原来你也和别人一样有自卑感,就觉得松了一口气——你别太在意啦,朋友总是要多少有一些缺点才好呀。”
“你、你少管我!别说这些,你先快点把泳装穿上,把那对庞然大物遮起来啦!”
爱丽丝指着眼前的巨乳,想要转移话题。
于是怜奈不满地嘟着嘴,慢吞吞地开始换起衣服。
“真是的,怎么那样说人家的胸部啊!嗯……九条院,你看那边啊,我发现比我厉害数倍的东西了。”
“咦……?啊、啊啊!”
她顺着怜奈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确实有着非常恐怖之物。
“你、你那是什么样子啊!?”
也难怪爱丽丝要大叫了。
“哎呀,是在说我吗?”
不知为何,站在那里的竟是身穿白色比基尼的莉莉丝·古拉姆。
那恐怖的存在感,让更衣室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身上。
“什么样子……?啊啊!你是说我这身泳装吗?”
莉莉丝仿佛理所当然似地承受着众人的视线,朝自己胸部的前端戳了一下。并不是泳装的尺寸太小,而是那泳装不足以包覆她巨大的双峰,那有如苹果般丰腴的乳房感觉随时会从泳装中滑出来似的。
“因为我还没有和大家一样的泳装嘛……唔呼呼,这泳装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呢?”
她单手抚着脸颊,害羞地笑道。
极为肉感的身体大部分暴露在外,每当莉莉丝身子稍微动一下,就会散发出耀眼夺目的魅力,就连同性的爱丽丝看了也不禁眼花撩乱。
(呜呜……这女人该不会真的打算穿这样上课吧!?男生们……三月也是一起上课耶!会被大家看到的说……真、真是不知羞耻……超、超不检点的!!)
在莉莉丝成熟的泳装身影前,爱丽丝泪汪汪地遮着自己平板的胸部,各种思绪一涌而上,让她的头脑一片混乱,脸颊愈来愈热,鼻血好像随时都要喷出似的。
“喂!怜奈,你是风纪委员吧,可以穿那么煽情的泳装吗!?”
爱丽丝抬头望着怜奈,头昏眼花地向她咆哮。
而怜奈则是不为所动,以平静的表情点头承认。
“目前我就和她去找高中部的风纪委员长确认过了。‘可以,在你的制服做好之前,一切都可以使用你私人的物品,没有问题。’皇城学姐还用一副了不起的态度这么说呢,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吧,她又不是光着身子裸泳。”
“关、关系可大了……!因为诚人对巨乳没有兴趣,所以你才会这么说!”
接着爱丽丝又转向莉莉丝,朝着她的胸部中心一指。
“你难道都不会觉得羞耻吗!”
“不会呀,我没什么好羞耻的呀……爱丽丝同学,你该不会是对自己的身体没自信,才会这样反应过度吧?”
比基尼的少女从容不迫地应对,而且还准确戳中爱丽丝的弱点。
只见爱丽丝的额头上留下一道汗水,装出僵硬的笑容回答她。
“说、说什么傻话呀,我是在教导你关于千金小姐应有的修养!身为淑女不可以轻易裸露肌肤呀……!”
“哎呀……没想到你的想法还真传统呢!呵呵,那是非常好的观念。不过我选的泳装,都是最适合我的泳装喔!”
这时莉莉丝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脸上微微泛红。
“……三月少爷看到我的泳装,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呢……”
(呜……!你可别嚣张啊,这只乳牛……!三、三月会有什么想法,那还用说!没错,他会——)
他当然会色眯眯地追着她跑。
“……唔唔。”
爱丽丝开始认真地思考该不该先戳瞎三月的眼睛。
“哼!我的魅力才不会输给那团肉呢!”
她硬挤出来的宣言,在更衣室中空虚地回荡。

耀眼的阳光将游泳池畔照射得灿烂无比。
“好热……真受不了。”
在依照座号整列的学生们之中,只有爱丽丝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喃喃自语。
“唉……”
她垂头丧气地发出沉重的叹息。
那并非是因为更衣室的那件事,而是由于某个理由,让现在的爱丽丝非常焦躁。
(我真是太粗心了……最近根本没有余裕想那些,所以才会忽略了。)
她悄悄退后一步,躲到椰子树的树荫下。
这个建筑在高处的屋顶游泳池,种植了许多货真价实的热带植物。
在皇城学院的导览手册上,似乎将这个媲美渡假胜地饭店的游泳池畔比喻成古代巴比伦的空中庭园。那虽是气派的诱人口号,但不管是巴比伦还是亚马逊,对爱丽丝而言根本无所谓,如今眼前的一切都让她厌恶。
用深蓝色的学校泳装一褁着身体,年轻的千金小姐们毫不吝惜地展现出她们健康的四肢,在这个游泳池畔,她们才是女主角。
闪亮的水面,耀眼的肢体,盛夏的艳阳灼烧着肌肤。
和爱丽丝的内心相反,三年一班的上课景像有如乐园一般。
“好了!那么我们开始上课了!”
当委员长点名完毕,体育老师的牧村加奈子使开始上课。二十多岁、单身,绑着马尾的她,平常总是挂着土气的黑框眼镜,不过在上游泳课时就会拿下。她的素颜虽然朴素,但还算是漂亮,可是她却穿着不显眼的比赛用泳装……看来通往被公认为美女教师的那扇门,如今仍紧紧关闭着。
“不过今天是第一天……而且正式的课程是下学期才开始……”
这个不显眼的老师露出亲切的笑容,说出学生们期待的那句话。
“所以今天就让你们自由游泳!”
学生们纷纷发出欢呼,大家都非常兴奋,然而看到孩子们迫不及待就要跳下泳池,体育老师也没有忘记叮咛:
“你们每个人都要做暖身运动!室内泳池现在是二班的人在使用,因此只能在顶楼自由活动哦!另外,下周上课要从班上选出擅泳的学生进行接力,这周内请选出十个人分成两组,写在参赛名单上。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你了,桐山同学。”
“是,我知道了。”
收到老师的指示,诚人回答道。
“老师,今天的自由游泳就从男女生中各选出四人,让他们轮流担任督导员可以吗?”
“好,就那样办吧。”
委员长迅速规划好自由时间的分配。他做起来非常熟练,先是回头指名好擅长游泳的学生们,取得他们的同意,再对全体同学说:
“上课中如果有什么事。请向牧村老师、我或是督导的同学反应。”
对于委员长的命令,学生们顺从地回答“是”。
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出解放学生们的一句话:
“那么解散!”
顶楼有一座二十五公尺的标准泳池、一座圆形的大游泳池,以及一座水浅、规模也较小的初学者用的练习泳池,总共三座泳池。
随着下令解散的同时,学生们便做起暖身运动,结束了令人心急的仪式后,他们便朝泳池奔去。
其中则有一个少女孤伶伶地站在原地。
“……”
那是爱丽丝。她低着头,显得非常落寞,一点也不像平常的她,而三月随即走了过来。
“爱丽丝,自由时间我们就一起玩吧!”
“可、可是……”
“——别可是了。”
他非常清楚爱丽丝没有精神的理由,只见他温柔地握住爱丽丝的手。
“啊……”
被少年牵着手,爱丽丝抬起头来,双颊瞬间泛红。
(……讨、讨厌……三月真是的,你的上面……不是没穿衣服吗……怎、怎怎怎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爱丽丝的头脑因酷暑和羞耻而沸腾,还冒出一堆莫名其妙的念头,让自己更加混乱了。他们漫步在游泳池畔,爱丽丝火热的视线,紧紧盯着前方带路的三月的上半身。
他瘦小的身体有着柔滑的曲线,晒成浅古铜色的肌肤也如女孩子般滑顺。
他虽然绝算不上强壮,却散发出纤瘦少年独有的……禁忌吸引力。
(嗯……呼!)
爱丽丝又得忍住鼻血了。
她感到舒畅的陶醉感,以及胸中剧烈的心跳。
“怎么了吗?”
他似乎感受到爱丽丝的视线,回过头来问道。
“没、没什么……”
(不对……为什么我看到三月的泳装模样就会脸红心跳啊!)
不管怎么想都应该是反过来才对吧,这里应该是三月看到未婚妻楚楚可怜的泳装身影,红着脸看得入迷,然后爱丽丝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于是抱着身体说:“三、三月你真是的,怎么那么色啊……笨蛋!”……应该像这样发展才对啊。
她不禁思考问题出在哪里。
(果然……穿着学校指定的俗气泳装,一点也没办法衬托我的魅力……)
爱丽丝把责任推卸给学校泳装,当她正在考虑下次要去买件可爱的泳装时,裸露上半身的三月向她问道:
“要选哪个呢?爱丽丝。”
他的意思是问要在哪个泳池游玩。
“那么就……”
爱丽丝畏畏缩缩地伸出手,指同近在眼前的二十五公尺泳池。
“咦?选那里好吗?那里可是很深的哦?”
明白爱丽丝隐情的三月,惊讶地向爱丽丝再欠确认。
“对,没关系,要是每次游泳课都闷闷不乐的可算不上是理想的千金小姐,今年我一定要……”
爱丽丝语气坚强地下定决心。
“是吗,那我也会协助你的!我去借用具来,你在这里等我。”
“好,拜托你了。”
于是三月放开牵在一起的手,前往器材室。
“嘻嘻……”
爱丽丝压抑着胸口的悸动,轻轻笑出声来。自从昨天的生日派对结束后,先前和他之间的尴尬气氛已经逐渐淡薄,她感觉这样很不错,又回到以往那样的关系……或者说彼此都更进一步,变得更靠近对方的身边了。
接着她双手一拍脸颊,振作起精神来。
“好!”
她双手握拳,朝泳池走了过去,然后她紧紧地抓住梯子,将脚尖浸入水面。
“呀……好冰。”
虽然发着抖,不过她咬着唇,握住梯子,在脚构不到地的水中,将身体浸到腰部的位置。
“啊……”
她手脚的末梢都因恐惧而颤抖,平常强势的表情,如今也虚弱得快要哭出来。
(真是丢脸……这不是我该有的样子!)
爱丽丝鞭策着自己,为了在三月回来之前先习惯水温,她又将身体浸得更深了。
“呜呜。”
她手抓着梯子,让头向后仰。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突然喷起了水花。
“呀?~!”
爱丽丝单手遮着脸发出悲鸣,那似乎是潜水接近过来的某人浮上水面的关系,而从水中出现的人是莉莉丝。
“爱丽丝同学,你躲在这种角落做什么呀?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游泳呢?”
“我拒绝,请你不要管我,闪、闪一边去啦!”
眼角沾着水滴的爱丽丝,以有如赶狗一般的手势挥手要赶走莉莉丝。
现在的她已失去从容,心中所想的话毫不掩饰便说出口。
受到她这样刻薄的对待,莉莉丝惊讶地睁大了眼,不过似乎并没有特别感到不快,当然她内心的想法则是不得而知。
(为什么这女人老爱缠着我……?)
不管是转学那一天还是昨天,她总是以友善的态度接近她,再若无其事地把她比下去,又或是打乱她的计划后离去。这会是爱丽丝的被害妄想症吗?
而且现在也——
“别那样说嘛,来,我们来比谁先游到对面吧——”
莉莉丝不知道爱丽丝进退不得的原由,抓起少女不知为何紧抓着梯子不放的手——然后用力一拉。
“呀——!?笨蛋!我、我……!”
不会游泳!!这句话还没说完,爱丽丝就被她莫名强力的臂力拉下梯子——
磅的一声水花四溅,爱丽丝沉入水中,手脚不断挣扎。
没错,很不巧地,第十二号的杀戮人偶是陆战型。
因此她并没有水中战斗的机能。
如果是在热水里倒还没问题,但爱丽丝遇到冷水就不行了,从很久以前她就有这个弱点。
即使是要将头伸入装满水的洗脸盆中,她都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可是现在却……你想杀了我吗?你这个……!呜呜……!)
爱丽丝头脑一片混乱,只能拼命手脚摆动挣扎着。
而莉莉丝则是在水中惊讶得瞠目结舌。
她的表情像在说“咦!?你该不会……不会游泳吧!?”
那表情与其说是瞧不起,倒不如说像是看到光怪陆离的情景。
“…………”
不过莉莉丝发呆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会儿。
她一回过神来,立刻便将牵着爱丽丝的手用力一拉,将她一把抱住。
两人就这样浮上水面。
光。
空气。
“噗哈!!”
爱丽丝张大了嘴。
“哈……哈……”
她不停重复急促的呼吸,迅速补充缺乏的空气。
莉莉丝抱着爱丽丝,以站姿划着水,她的脸就近在眼前。
“对、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竟然不会游泳……你没事吧?”
“咳!咳……可以了,我没事了。”
爱丽丝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
如果是在平常,她一定会抓准这个机会,连珠炮似地理怨她一番,但是现在她并没有那种心情。
(我若是会游泳,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太难看了……我竟然也会这样。)
爱丽丝懊悔地咬着唇,果然必须尽早……今年一定要克服这个弱点。
不过那姑且不提。
“喂!莉莉丝同学,请不要用胸部挤我,恶心死了。”
发现被身着比基尼的同班同学抱住后,爱丽丝臭着脸发出怨言。
即使是这种姿势,柔软的东西还是会抵到她的胸部,这让她的嫉妒以秒为单位快速膨胀。
“是你抓着我不放才对吧……”
“讨、讨厌……不要放开手!我说过我不会游冰了吧!一
“真是的,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嘛,啊嗯,你在抓哪里……!”
由于爱丽丝在怀中挣扎,使得莉莉丝也无法游泳。
于是两人身不由己地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时去器材室拿游泳圈和浮板的三月才终于回来了。
“咦?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啊!该不会是在练习游泳吧?你们感情真好。”
自从庆生派对的那件事后,三月就一直相信爱丽丝和莉莉丝之间已经萌生友情,他天真地为此高兴。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你快点把那个丢过来啦!”
“咦?好、好……”
三月尽管不清楚事态,仍是依言将游泳圈投了过来。
而爱丽丝顺利接住之后,马上就往莉莉丝的身体一踢,与她分开。
在分开之际,她为了泄愤,便将遮住她胸部的泳衣用力一扯。
“呀啊~~!?”
爱丽丝得意地伸出舌头,背后则传来美妙的悲鸣声。
在与三月努力练习了一阵子,爱丽丝决定在游泳池畔休息。
她躲在遮阳伞下,仰躺在海滩椅上眺望着同学们嬉戏,这样也相当优雅。三月来到她的左侧,直接坐在游泳池畔的地板上。
“呼……实在不是很顺利……完全学不会,太慢了……”
听到爱丽丝这么说,三月马上抬头回应:
“哈哈,不可能那么快就学会游泳啦……你不用着急,照自己的步调去学吧,我也会尽力帮忙的。”
“好……谢谢你,三月。不过暑假有短期留学对吧……?若是不能在那之前学会,到海边只有我不会游泳,那样就太丢脸了。”
国中部在三年级的八月时,会安排学生到姐妹校,进行短期的国外留学,虽说是留学,其实有大部分是在观光,海水浴也是行程之一。
“这样啊,那么——从现在起我们每天来特训吧!爱丽丝好像一下水身体就会僵硬,所以我们就先熟悉水中的感觉吧。”
“是的,教练,请多多指教。”
爱丽丝开玩笑地向他低头拜托,而三月则是难为情地搔着头。





“教、教练啊,嘻嘻……”
看来他也颇有意愿。
(好,今年夏天——我要努力才行……)
爱丽丝所躺的地方,刚好是在二十五公尺泳池与圆形泳池之间,这个位置只要稍微转头,就可以俯瞰两个泳池的情形。
此时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一半,正接近日正当中的时刻。
“嗯……好刺眼……”
于是爱丽丝调整遮阳伞的位置,挡住阳光。
然后她的脖子向右一转,眺望着在圆形泳池里戏水的同班同学们。
有些人在玩沙滩排球,也有些人冲到漂在水上的塑胶筏,爬上去再将塑胶筏翻倒,边发出尖叫边跌入水中,然后一直重复着这样的游戏。而在角落可看到如鱼雷般在水中游泳的怜奈,以及拼命要逃离怜奈的委员长。
“他们在做什么啊……”
冷眼看着可怜的诚人被拖入水中,爱丽丝无奈地叹了口气。
“啊哈哈,他们好像很愉快呢!”
三月以羡慕的目光眺望着在泳池中游玩的同学们。
“三月,你可以去游泳没关系的,我要在这里再休息一会。”
“咦……可以吗?”
“对,你就去玩吧,你今天一直陪着我,自己都没什么游到吧?”
爱丽丝愉快地对他露出笑容,于是很想游泳的三月也喜形于色。
“那我就去游了……”
正当他要起身的时候——
“那么——要不要我一起游泳呢?我们来比赛吧,三月少爷。”
莉莉丝仿佛是挑准了这个时机来到。
“哇……哇哇。”
三月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穿着比基尼的莉莉丝,他的头上顿时冒起蒸气,全身变得僵硬,当然,爱丽丝的心情也一口坠到谷底。
“——哎呀,莉莉丝同学,你找到泳衣了啊,不要再弄丢了哦!”
受到爱丽丝的嘲讽,莉莉丝的表情瞬间僵住。
“好的,我以后会注意的——没想到你这么孩子气呢。”
她注视着爱丽丝的胸前附近,然后轻笑着说道。
(这家伙……!没有一件事让我看得顺眼……!)
接着莉莉丝回头面向三月,继续向他邀约。
“下礼拜有游泳接力赛对吧?既然如此,我就必须让大家知道我的实力才行。呵呵,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擅长游泳的哦!”
她的态度看来相当有自信,不管是容貌还是平常的行为举止,或者是演奏钢琴,她似乎无所不能,把爱丽丝的风头全都抢走了。虽然不甘心,不过目前爱丽丝还没发现她有什么缺点。
“好啊,那我们走吧,莉莉丝。”
尽管早就料到——不过三月也真的爽快答应了。
(……这种事不值得我动气。)
这样的情况也是没办法,因此爱丽丝也不特别去阻止。
“——你要加油哦,三月,不可以输给她哦!”
爱丽丝用激励的话语送他离开。
“好!”
三月回答得非常有活力,而且还摆出胜利的手势,这样充满自信的举动,实在不像平常的三月。
没错,令人意外地,他其实并非不擅长运动;他的手指不灵活,而且又懦弱,因此格斗技当然不适合他,球类等需要精密动作的运动他也完全不行,不过游泳和田径他倒是留下不错的成绩。
(但是他偏偏喜欢棒球和裁缝,都是他不擅长的事情呢——真是笨蛋。)
不用说也知道,三月最不擅于应付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爱丽丝她自己,当然这种事她连想都没想过。
(呵呵……三月可是游得很快的哦,莉莉丝。)

——在这种时候,鬼百合三月这个少年就是会背叛爱丽丝的期待。
五十公尺自由式,莉莉丝和三月的游泳比赛,轻易就由莉莉丝取得胜利。
然而就爱丽丝而言,她也无法责备三月。
因为三月已经发挥了全力,非常快速地游完了五十公尺。
“哈啊……太、太厉害了……莉莉丝真是太快了!”
没错,并不是他慢,而是莉莉丝的速度快得惊人,可以称得上是快泳。
她的程度恐怕和怜奈同等,或甚至更在其上吧,和气喘吁吁的三月相比,莉莉丝的呼吸却是一丝不乱。
“呵呵……是我赢了对吧?三月少爷。”
“哈哈,我完全比不上你呀。”
“不——三月少爷的姿势很漂亮,只要再长大一些,肌肉增加的话,那么您将会比现在快非常多,没错,到时一定连我都比不上您。”
被她以完全不像是场面话的语气夸奖,三月则是“欸嘿嘿,是吗?”显得很不好意思。
他就是这么单纯。
“这样的话,下周接力的最后一棒,一定就是莉莉丝和怜奈了。”
“喔?怜奈同学也很快吗?”
“对,到今天为止,班上最快的人就是怜奈,接下来才是我……真期待看到你们两人对决呢。”
而不会游泳的爱丽丝自然不会被选上。
(呜。)
这份焦躁和疏离感,大概不是会游泳的人所能体会的吧。
“话说回来——三月少爷,我有事情想要拜托您。”
“咦?什么事?如果是我能办到的事就好了。”
(这、这个人又一副要轻易答应的样子……)
爱丽丝躺在游泳池畔,竖耳倾听两人的谈话。
(那女人——到底想要拜托我的三月做什么事情……?)
爱丽丝惶恐不安地旁观着事情发展。
如果莉莉丝说出什么奇怪的请求,那么爱丽丝将不惜赏她一记飞踢。
“其实……今天放学之后,我打算去领取目前订的制服。”
“啊,对喔……我记得必须到学校指定的商店领取。”
“是的,好像是那样……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三月少爷和我一起去。”
莉莉丝以真挚的语气向三月拜托。
这个‘请求’非常不妙,简直糟糕到极点。
(那、那不就是约会了吗!)
爱丽丝的上半身从海滩椅上弹起。
“咦?可是……就算我跟着去,我想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哦……”
三月使用了他的天然呆特技,做出完全不懂少女心的发言。
假如是要挑衣服,找三月去确实也没什么用处,但那并不是重点。
只见莉莉丝不慌不忙地回答:
“哎呀,那……完全没关系啦,我只想请三月少爷陪我而已,而且店的位置我也还不是很清楚,只要您为我带路﹒就算帮了我的大忙了。啊……还是说您今天有其他的行程?”
(回答她说你有事,对不起,莉莉丝——三月……!喝啊啊啊啊……!)
爱丽丝将双手遮在额上,作势向三月发射冷冻光波。
当然什么也没发生。
三月反而激烈地摇头,表示自己有空。
“没有,我没有什么事。嗯,我知道了,莉莉丝,如果那样可以的话……”
“太好了,谢谢你,三月少爷,那么——我们放学见。”
“嗯……那放学后见了。”
(呜……)
他们就这样谈妥了,只要一旦和人约定,三月就不会毁约。
即使向他抱怨,结果也会和上一次一样,所以也没办法。
“……”
爱丽丝一脸不高兴地僵着身子,而怜奈这时走了过来。她在泳池中击沉诚人之后,在走向遮阳伞的途中,也听见了三月他们的对话。
“让他们去约会好吗?看他们的关系似乎进展得很快。”
“没、没问题的,怜奈,因为对于和莉莉丝同学的约定,三月根本不认为是约会或偷腥,他绝对连一微米的歪脑筋都没动过。”
“即使鬼百合同学没那个意思,但她又是如何呢?”
怜奈说得一针见血。
莉莉丝应该会确实地对三月展开某些攻势。
“……就算是那样也不会有问题啦,因为三月有我这个世界第一的未婚妻……”
爱丽丝仿佛在说给自己听似的。
“那么你不在意?”
“当、当然啊,我相信自己的未婚夫。”
只有最后这句话,是她毫无虚假的真心话。

***

放学后。
爱丽丝在站前花钟对面的咖啡厅‘小妖精’的店外露台,享受着下午茶的时光。她仪态优雅地坐在木桌前,享用红茶和淋着巧克力酱、刚出炉的戚风蛋糕。
她今天穿的是是胸前绑着红缎带的黑色吊肩带礼服,是带有夏季清凉感的哥德少女服装,当然还戴着镶了蓝宝石的黑项链。
而在她的对面,则是正以吸管喝着黑咖啡的怜奈。
“怜奈的便服……相当地火辣呢!”
“嗯?会吗?”
怜奈穿着粉红色细肩带上衣、灰色超短迷你裙以及平底凉鞋,一身轻便的装扮。红框的太阳眼镜与小小的脸蛋十分相衬,上衣从颈部大大地开衩,只以细绳将其绑起,大胆暴露出发育良好的乳沟。
“是呀,虽然不合我的喜好,但是很适合你。”
“谢谢你的夸奖啰。”
从语气听不出她的心情好坏,怜奈说着将咖啡饮尽。
而爱丽丝则是指着她手腕上闪亮的手环。
“那个皮手环是‘炽天使’的新作对吧?”
那是最近在女性间颇受欢迎的外国名牌,而怜奈所戴的手环更是限量产品,若没有人脉的话绝对买不到。
“我试着改变作风跟随流行,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很不错呢。”
就在对比鲜明的两位千金小姐,正在进行高贵的谈话时……
“咦?这不是九条院学姐吗?”
有人从斜后方的座位出声叫她。
“哎呀,是小暝,真是巧遇呢。”
爱丽丝回头一看,只见改变了发型和服装的皇城暝正坐在那里。
“嘻嘻,这一定是命运呀——”
暝感动地湿了眼眶。
“那个、学姐……我听你的建议改变了造型。”
“根本是两个钻子嘛。”
怜奈诚实说出所见。
“真是的,人家没有问宫田学姐的意见啦!”
暝吐出舌头,向怜奈扮了个鬼睑。
“呵呵,我看看——”
爱丽丝苦笑着打量学妹的新造型。
以双马尾为底,艳丽的头发卷成螺旋状。
头发上的缎带是和爱丽丝相同的红色,包覆着娇小身躯的是无袖连身裙,包含装饰品在内﹒全身上下都是红色色调的哥德少女风格。
她的身高比爱丽丝还矮,真的就像是洋娃娃一般。
“嗯,很可爱哦。”
“嘻嘻……能让学姐赞美我好开心。”
只见暝的脸染成和衣服相同的红色,忸忸怩怩地显得十分害羞。
“那……那个、不知道可不可以和学姐们一起坐呢……?”
“不,很遗憾,我们并不是在喝茶,而是在监视——”
怜奈的话才说到一半,爱丽丝赶紧打断她。
“怜、怜奈!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不是那样的!我们只不过是偶然相约在这里……”
“呵呵,抱歉,原来是设定成那样啊。”
“不是设定,事实就是如此!”
怜奈的笑容似乎颇有含意,而爱丽丝则是狼狈地生着气。
“请问你们是在说什么呢?”
暝侧着头感到疑问,于是爱丽丝急忙掩饰道:
“不,没什么啦,小暝你不要在意,怜奈她的头脑有点问题。”
“喔、喔……这个我本来就很清楚了……”
“……你们倒是把尖酸毒辣的话语说得很自然呢。”
怜奈的眼中浮现不满之色,她含着吸管不停地晃动。
“请坐吧,小暝,到这边来。”
爱丽丝向她劝坐,暝则是欢呼一声,开心得快要跳起来似地立刻移动过来。
“啊!学姐是不是喜欢这里的戚风蛋糕呢?”
“是呀,这蛋糕很美味。”
“其实我也非常喜欢哦——这里在早上有吃到饱的时段,每当学校放假我就会到这里来。”
“哦,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或许是和崇拜的学姐说话让她很开心,只见暝的大眼睛兴奋地眨个不停。
“是啊,而且如果吃了很多蛋糕,刷新纪录的话,这家店还会帮你把纪念照挂在最醒目的地方,嘻嘻嘻……真不好意思,其实我不久前才刷新了记录……”
暝似乎意外地是个大胃王。
这么小的身体竟能装下几十个蛋糕,不禁要让人感叹人体的奥秘。
(……吃那么多……难道不会胖吗?)
或许她本来就是吃不胖的体质,真是令人非常羡慕。
“那也就是说,现在挂的是小暝的照片啰?”
“一一对啊!您看就在那边——咦!?”
暝所指的是经过装裱,挂在门旁的照片,可是照片上的人却不是她——是个穿着侍女服,给人温吞印象的少女。
“哎呀,记录……似乎是被别人刷新了呢……”
爱丽丝的声音颇为遗憾。
“呜、呜呜……难得我拼命吃了二十个以上的说……”
暝泪眼汪汪地垂头丧气,她将叉子刺进刚送来的戚风蛋糕里,然后仿佛要用甜味冲淡悲伤似的,将蛋糕整块放进她的小口中,在咀嚼一番后吞下。
“哇啊!”
直接目睹可爱的学妹意外的一面,爱丽丝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竟然能比这女孩吃得更多……真是人上有人啊——虽然我并不会想要效法就是了。)
爱丽丝一边佩服,一边拍了拍意志消沉的学妹的肩膀。
“打起精神来吧,小暝,你输了也是很正常呀,你看!”
爱丽丝指着新冠军的照片说道:
“你仔细看看照片上的人,虽然她穿着长袖不明显,不过她的手臂很粗对吧?”
“咦……?”
暝抬起头,重新凝视照片一会儿,然后高声叫了出来。
“啊!没错!仔细一看这家伙是个肥猪啊——什么嘛。”
胖死你活该——暝有如棉花糖的脸颊缓和下来,看起来心情十分愉快。
“……讨厌的两人组诞生了呢,该怎么办才好呢。”
一直没说话的怜奈喃喃自语道。
““你说了什么吗?””
两名哥德风少女异口同声地瞪着怜奈。
“没有啊?我什么也没说。”
看来爱丽丝和暝在性格上意气相投,说起话来一拍即合,气氛非常融洽。
像这样,在志同道合的学妹加入后,爱丽丝在享受着放学后的下午茶的同时,也不忘注意周遭的情形。
(……终于来了……)
爱丽丝的双眸闪动锐利的目光。
她的视线注目着花钟,也就是那个前几天自己也待过的场所。
她看到一个少年正从坡道走向那个场所。
那是三月,他就像往常一样,换上了简朴的便服,头上戴着注册商标的麦草帽。
(真是的……不管我说几次,他就是不肯改掉那身打扮……受不了。)
不过与他相约见面的人并不是爱丽丝,因此今天他爱怎么穿就与爱丽丝无关了。
没错……自从游泳课结束之后,爱丽丝就一直不留痕迹地注意着三月和莉莉丝的动向,姑且不说莉莉丝如何,由于三月觉得这并没什么见不得人,因此也没有理由对人隐瞒他与莉莉丝约定之事,所以爱丽丝很快就得知两人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我并没有兴趣哦!只、只是偶然听见而已哦!)
她帮自己如此辩护,对于三月与莉莉丝约会这个前所未有的危机,爱丽丝做了这样的结论。
(哼!我相信三月……我才不会做跟踪这么肤浅的事呢,那可是有违我的风格!)
那样骄傲的爱丽丝,如今为什么会占据这个观察三月两人约会的最佳地点呢?其中有着很深的理由。
一到了放学后,怜奈就来到爱丽丝的座位前——
‘九条院同学,反正你要去跟踪鬼百合同学他们对吧?我也一起去。’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今天必须要去买东西,我——我可是没空哦!’
‘好啦,那我就陪你去买东西吧,随便你怎么说都好,我们要赶紧决定见面的地点。对了,也需要带望远镜吧?’
她就这样擅自决定好了一切。
(之后……我们随便决定‘为了去买东西’的见面地点,不知为何刚好是在花钟的附近,真是可怕的巧合。)
大概是因为适合等人的地点都是集中在车站前,一定是这个原因的关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理由,说没有就是没有。
爱丽丝凝视着三月,当她的意识终于从思考的迷宫回归现实,发现暝已经站起来,靠在爱丽丝的身边,目光注视着花钟,而怜奈也保持着坐姿转过身体,举起望远镜向后方窥探。
大中小齐聚的三名女孩,如今她们的六只眼睛正热切地注视着少年。
“那是鬼百合学长吧?”
暝的手指微弯指向三月。
“对,看来是他没错,三月在这里做什么呢?”
爱丽丝装傻说道。
“他看起来像在等人,不是在等九条院学姐吗?”
暝转过头向爱丽丝确认,爱丽丝面不改色地说:
“呵呵,小暝你在说什么呀,我在这里只是偶然,和三月绝对一点关系也没有。”
“对喔,我居然说了这么奇怪的话,不过鬼百合学长到底在做什么啊?”
与她故作可爱的声音相反,暝以严厉的眼神瞪着三月。
(哎呀,三月直是的……竟然会被人这样讨厌——真是希罕。)
爱丽丝似乎一点也没想到原因是出在自己身上。
只见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四点五十分。
(为什么只有与莉莉丝相约时,你会提早十分钟前来呢?)
爱丽丝生气地瞪着闪烁的数位时钟。
“九条院同学你看——目标出现了。”
怜奈抬起头来,说出像是侦探、杀手之类的台词,而这时莉莉丝也刚好来到三月的身边。
“哇啊!好、好像要发生很不得了的事了——”
暝看起来非常感兴趣的样子。
“哎呀﹒我们‘偶然’目击到有趣的事了呢——当然我对那种事完全没兴趣,所以就对他们视而不见吧。”
与她说的话相反,爱丽丝的身体往前探去。
而三月两人似乎完全没察觉三个女孩的视线,在看似愉快地交谈了一会儿后,两人便往购物中心走去。
“好了,你们两位,下午茶时间结束了,我们快点去买东西吧——首先要前往的地方就是那里。”
爱丽丝迎珠炮似地说完,接着朝三月的背影一指,便迫不及待地冲出店外。
“了解。皇城学妹,九条院同学似乎‘偶然’想要去买东西,因此我们两个要离开了——你有何打算?”
怜奈跟着从坐位上站起来,向学妹问道。
“讨厌啦,那还用说吗?宫田学姐你不要明知故问嘛。”
暝如此回答,跟着也作势起身。
“那么我们走吧,糟——不快一点九条院同学就一个人先走了……!”
“啊!等……宫田学姐……”
三年级的两名学姐把两张帐单以及暝留在位子上,自己先跑出了‘小妖精’。
“——欸,这该不会是要我先代垫吧!别丢下我呀,宫田学姐!”
于暝一手拿起帐单,急忙冲向柜台结帐。
此时她面露诡异的微笑。
“不过——事情好像变得很有趣了呢……呵呵。”
那张脸露出与某人相似的、既恶劣又淫荡表情。

***

购物中心是从站前往南延伸,莉莉丝和三月就漫步在夕阳西斜的城镇中。
“莉莉丝,我觉得……你的衣服给人的印象好像和平常不同呢。”
三月脸颊染上黄昏的颜色,对她如此说道。
“总是穿连身裙,不管是我还是大家都会看腻的——您觉得我这样如何呢?”
莉莉丝的装扮,从上而下分别是简朴的白帽子、灯笼袖的白色上衣、轮廓纤瘦的牛仔短裤,以及低跟轻便鞋。低胸的上衣有褶边和蕾丝做为装饰,虽然可爱却不会让人感到孩子气,而短版的设计露出了勉强看不到肚脐程度的肌肤。若没有姣好的身材,一定穿不了这样的服装,但在她的身上却有如量身订制一般。
而她双耳的耳环上镶着颜色不同的‘小珠子’,左手食指上的银戒指上则是镶着‘蓝色宝石’,单手提着纯白的手提包。
“嗯,我觉得很好。啊!不过我对流行服饰不是很懂,问我的品味也不准吧。”
这点已经被爱丽丝念过不知几遍,而且也曾经被她痛骂过。
她说:你必须培养你的眼光!
不过莉莉丝却温柔地回答:
“哎呀……那种事您不必在意,因为这服装是为了让您看而选的……只要能让您开心,这身衣服就很完美了。”
“……这样啊。”
听她这么说,三月的心情变得安稳,他又再一次看了看她的服装。
然后他注意到一件事。
“啊——那顶帽子该不会是……”
“这个吗?这是这个月初,我在镇上的帽子店选的——您不觉得设计得很不错吗?”
“那就没错了,那里是我家喔。”
三月的祖父是位帽子师傅,在月城町东边的商店街里开了一家店,因为他的父母都居住在国外,因此他目前是住在祖父母家。
“哎呀!”
莉莉丝惊讶地圆睁着红色双眼。
三月指着莉莉丝的帽子。
“你看,这里有个小狗的装饰对吧……我们家的每一顶帽子上面都会有手工制作的装饰品喔。”
“这么说来,爱丽丝同学的生日礼物上也有小狗的装饰品呢!”
“不……那是兔子……”
“……啊!话说卖制服的那家店是在哪里呢?”
莉莉丝明显在转移话题。
“嗯,就在这里。”
三月停下脚步,转头面向一家服饰店。
而莉莉丝也停下脚步,视线往旁边移动。
“喔,感觉是颇具风情的一家店呢。”
在光鲜美丽的购物中心里,只有这家店散发出少许异彩。
店面整体看起来颇为老旧,但是却不会给人脏污的印象,让人联想到身穿苏格兰大衣的老绅士,散发出历经岁月后独有的风格,招牌上以毛笔字体刻着‘蜜蜂堂’的字样。
“我们学校以前曾经改建过一次,听说这家店在创校之际就是本校的专用服饰店,而我们的制服也都是在这里订做的。”
“那么如果要订做新的制服,不用找学校,直接拜托这家店就好了吗?”
“对。”
两人推开厚重的深褐色大门踏入店内。
“欢迎光临。”
一位颇具福相的年老女性店员露出柔和的笑容招呼他们。
店内并不算宽敞,装饰在入口旁的玻璃箱内装着一套皇城学院的制服,而墙边也摆放了一排同样的玻璃箱,随着款式的改变,每件制服都有标有年度的标示牌,大量的制服就这样展示在那里。
西式吊灯的淡橘色光芒照耀着店内,看起来好像一间博物馆。
“喔,这是拿改款后不再使用的制服来装饰吧。”
对于莉莉丝的自言自语,店员则是亲切有礼地回答道:
“是的,偶尔会有怀念学生生活的毕业生来到这里……客人也是要买制服吗?”
“对,我是目前刚转校过来。嗯……只要把这张订单给你就好了吗?”
“是的,我收下了——您的制服已经做好了,欢迎您试穿看看。”
莉莉丝偷偷转头看了三月一眼,意思是问“可以吗”。
“嗯,我也好想看呢!”
“那么不好意思,请您等我一会儿。”
她留下典雅的微笑后便随着店员进入试衣间。
过了一会儿。
“三月少爷,怎么样呢——好看吗?”
全新的白衬衫和方格纹的褶裙,肩膀上绣着玫瑰校徽。
从试衣间回来的莉莉丝,身上已经换上皇城学院国中部的制服,她宛如时装模特儿般在三月的面前转了一圈,飘逸的银发散发出光辉耀眼的魅力,裙子也随之翩然飞起,老旧的店内在这短短的瞬间,仿佛变成大型剧场的舞台一般。
“哇啊……嗯,非常好看!”
三月大肆赞美,频频点着头。
“呵呵……能得到您的称赞,我真是开心!”
莉莉丝双掌合在胸前,赤红的双眼闪耀喜悦的光辉。
“真的呢,客人穿起来非常好看——”
店员平常挂在嘴边的客套话,在这时一定也是由衷而发吧。
福态老妇人对莉莉丝的制服模样看得入迷,显得非常兴奋。
她转向三月,向他称赞同行的少女。
“有这么美丽的小姐当女朋友,客人您一定也引以为荣吧。”
“是啊——她对我来说真是太浪费了嘛。”
三月也不害臊,立刻以灿烂的笑容回答,而莉莉丝却是相反。
“哎呀……您在说什么呀?还真是……真是不好意思。”
她红着脸,身体忸忸怩怩地感到难为情。
看来两人对于‘女朋友’一词的认知有着极大差距。
“……!?莉、莉莉丝……我感觉刚刚好像有一道寒气窜上背脊,会是我的错觉吗?”
身穿制服的少女看向三月的后方——眯起了那有如红宝石的鲜红双眼。
“哎呀——呵呵,是不是冷气太强了呢?……我们差不多该告辞了吧。”
莉莉丝视线的前方,从微微开启的窗缝之间,露出一双有如蓝宝石的眼眸。
离开蜜蜂堂后的两人,如今正面对面地坐在一张木桌前。
那是刚才爱丽丝们相约见面的‘小妖精’的店外露台。
“三月少爷,今天勉强您陪我过来……真是非常感谢您。”
莉莉丝突然一脸认真地向三月道谢,这时她已从制服换成便服了。
“我没有勉强……而且我又没做什么事,用不着一直向我道谢啦。”
平常总是和爱丽丝在一起的三月,对于莉莉丝坦率又柔和的态度,实在让他感到新鲜又惊奇。
“但还麻烦您帮我提行李……真是过意不去。”
“这种小事没什么啦。”
因为平常他都被迫拿更重的东西——这句话他就没有说出口了。
“……话说回来,你似乎不止买了制服?”
“是的,运动服和泳装我也一起买了。”
“那你就不会再穿那件泳装了啊……”
“哎呀,为什么您露出那样遗憾的表情呢……?”
“这个嘛,啊哈哈。”
被莉莉丝一问,三月和往常一样笑着掩饰。
“三月少爷真是的……呵呵,有机会的话我也会让您看看别的泳装啦。”
对于她这句话,三月立刻有了反应,仿佛头上亮起了一个灯泡。
“啊!还有短期国外留学嘛!暑假我们大家会一起去海边,到时再——”
三月的脑海浮现出热带乐园的景象,以开朗的语气对她说起这件事,可是……
“暑假……短期国外留学……是啊,听说有那样的活动。”
不知为何,莉莉丝的表情却显得忧郁。
“……我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不,没那种事。”
她缓缓地摇摇头。
“只不过我基于一些因素,不知道能够在这个城镇待多久……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和您一起去旅行了。”
“咦……是那样吗!?”
这对三月真是打击,难得变成好朋友,却这么早就要道别了。
“是的,虽然还不知道何时要离开这里,不过我想应该无法在这里待太久。”
莉莉丝落寞地低下头。
“今天刚买的制服……也没多少时间穿了。”
“这样啊……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可是这样我会很寂寞的。”
“啊……讨厌啦,请您别哭嘛。”
“我、我没哭啊……”
三月赶紧敛起表情。
看到他那可爱的反应﹒莉莉丝手按着胸,脸颊泛起朱红。
“真是的……我现在非常明白……爱丽丝同学想欺负您的心情了。”
随后她的嘴角绽开笑容。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再继续说下去……会让离别更难过的。”
好……三月微微点头答应,然后另外找了一个新的话题。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好呀,什么事呢?”
“莉莉丝的眼睛是红色的……那是戴了有色的隐形眼镜吗?”
这是她转校第一天,某个人提出的问题,结果当时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三月一直很好奇这件事。
听到他的问题,那稍稍睁大的鲜红双眸里映着少年的身影。
“…………”
在沉思了片刻之后,莉莉丝突然将视线从三月移开,朝他的后方凝视。
“什么……?我身后……有什么吗?”
“呵呵,不是的,没什么啦,您是问……我的眼睛对吧……?好吧……我就特别告诉您吧。”
只见莉莉丝的一只手撑在桌上,身体向前探出。
“不靠近一点是看不清楚的,三月少爷。”
“嗯。”
“这双眼睛——并没有戴什么隐型眼镜哦。”
她的眼眸有如一片鲜红的湖面,仿佛要将人吸入般荡漾着深邃浓密的色彩,而那对眼睛正朝三月逐渐接近。
“哇……”
注视着莉莉丝的眼眸,三月在心中率直地赞叹着美丽。
“来……您再看仔细一点。”
她的天籁之声有如香醇的葡萄美酒,深深吸引住少年的心。
然而她鲜红的眼眸却逐渐眯起。
“好、好的……”
就在她的引导下,三月探出了身体——

***

爱丽丝等人再度回到坐满年轻女性顾客的‘小妖精’的店外露台,她们坐在三月后方大约份六公尺远的位置上,静观着约会的发展。那位置有大树的遮蔽,较不易被两人察觉。
而店内人声鼎沸,即便是拥有顺风耳的爱丽丝,在这距离也无法听到他们的对话。
一行人以带着杀气的目光瞪视着谈笑的两人,却目睹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状况。
“什么!” “唔……!” “哇哇!”
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那原因就在她们视线的前方。
直到数秒前,他们似乎还在谈论某个沉重的话题——莉莉丝低下头,红着脸,仿佛是爱的告白——原本是那样的气氛。
然而现在莉莉丝却单手撑在桌上,身体向前探出,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
有如在要求接吻似的。
(喂!等一等!!)
爱丽丝无意识地站了起来。
她感到难以抗拒的寒意,胸口揪痛,心脏不停地剧烈跳动。
“呃……!”
她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就在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爱丽丝眼前,三月也单手撑在桌上,仿佛回应要求接吻的少女般,身体向前方探出。
只见莉莉丝和三月,两人的脸愈来愈近——
“咿……!”
她喘不过气来,嘶哑的声音变成悲鸣。
“啊……亲下去了呢。”
正如暝的自言自语,两人的脸靠在一起,然后就停住了。
过了一秒、两秒、三秒、四秒,终于三月将身体后仰离开了少女。
而莉莉丝则是维持着身体趋前的姿势静止不动,她的脸色红润,一副陶醉的表情。这时,她唐突地望向爱丽丝,开心地露出微笑。
简直像是在宣告胜利。
“……怎么这样……”
爱丽丝抱着身体发抖,脸色发白。
“冷静点!九条院同学,事情还不一定是那样——”
“不!”
暝出言打断了怜奈一厢情愿的说法。
“不管怎么看,那完全是亲下去了呀!”






她幸灾乐祸似地火上加油。
“……你给我安静一点!皇城学妹,从这个角度——”
怜奈难得以强硬的语气责备学妹,对方却以极为冷酷的语气回答道:
“你才给我闭嘴呢!宫田学姐,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昨天放学后,我看到鬼百合学长向那个女的告白了。”
“……那是怎么回事?”
爱丽丝虚弱地问道,而暝则是以沉痛的表情看着她说道:
“学姐,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因为我认为学姐会受到伤害……所以说不出口……昨天放学后我在走廊上看到……那女人间鬼百合学长‘您喜欢我吗?’……然后学长说‘……嗯,最喜欢了’……我……真的好替学姐生气……”
暝以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爱丽丝。
……她看起来不像在说谎,她的眼中有着人们在说真话时特有的真挚光芒,假如那样的态度是演技的话,那么恐怕用逼真也不足以形容吧。
“呜……!”
她将唇咬得几乎快要出血,双眼凝视着前方。
“像那种男人……你根本不需要他吧?学姐,所以……”
她感觉暝的话声非常遥远,眼前的景色也有如海市蜃楼般歪斜,然后逐渐变为白色。
“……啊……”
她就像绷紧的线断裂般,感到全身脱力。
爱丽丝像是失了魂似地颓丧坐倒在地。
原本有如清澈湖面的碧眼,如今也变得灰暗混浊,双眼失去了焦点。
“喂、喂!……九条院同学……!”
“咦……!?学、学姐!?你还好吧!学姐!?”
暝与怜奈看到爱丽丝坐倒在地,纷纷惊讶地出声叫唤。
而桌子在这骚动之下受到摇晃,爱丽丝的茶杯也因此掉落地面而破碎。
那就好像是某个重要之物出现龟裂的声音……在一片喧嚣之中,杯子碎裂的声音居然格外地响亮。
“咦……!?爱、爱丽丝……?”
三月听到杯子打破的声音,回头面向爱丽丝所在之处。
一和他四目交接,爱丽丝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涌上的感情。
“啊!”
眼泪从坐倒在地的爱丽丝眼中滑落。
“怎……怎么了!?”
目睹未婚妻不寻常的模样,三月急忙奔了过来。
而在他后方的莉莉丝则是有如胜利者般,从容不迫地朝这里走来。
她俯视着无论三月怎么叫都没反应的爱丽丝。
“哎呀,爱丽丝同学……你竟然偷窥我们,这样很没礼貌哦!”
就是这一句话,让茫然自失的爱丽丝激起了怒火。
“你……!?”
她感觉心中的枷琐碎裂,心脏剧烈地跳动,混浊的碧眼中燃起阴暗的火焰,心中涌起的是被称为杀意的破坏冲动,压抑力量不便其流出的抑制器的核心在爱丽丝的颈上裂开——然后啪的一声四碎飞散。
“ “!?” ”
两人同时一阵惊愕。
爱丽丝按着脖子,而莉莉丝则是按着左手食指。
“哎呀……你竟然连我的东西也弄坏了。”
“……!”
在莉莉丝用细若蚊鸣的声音说了什么的瞬间,爱丽丝便手按着胸往前倒下。
如果这时她的头脑能保持冷静,应该就会注意到了吧——这时让她胸口痛楚的原因,就是与菲列丝对峙时所感受到相同的——不,是更为强烈的‘共鸣反应’。
“哈——”
“爱丽丝—你怎么了,爱丽丝!”
眼见未婚妻神色有异,三月抓住她的肩膀呼唤她。
爱丽丝软弱地抬起头来,看到少年近在眼前。
“……!!”
她激动之下表情扭曲,身体用力挣扎。
只见她抓着痛楚的胸,奋力站了起来,然后——
“哇啊!?”
她推开背叛自己的少年,朝着街上奔跑离去。
“等等!等一下啊!爱丽丝!”
差点倒下的三月,好不容易才勉强站好,跟在爱丽丝的身后追了出去。

奔出‘小妖精’的爱丽丝,在即将从暮色转为夜色的城镇中奔跑。
“……呼……呼……”
她奔跑的速度与常人无异,跑步的姿势也凌乱不堪,她紧咬着唇,强忍着快要从眼眶流出的泪水,脸上表情悲痛不已。
(骗人……不会的……!他、他才不会……!)
三月与莉莉丝接吻的那一幕——在爱丽丝的脑中不停地反复播放。
这时她想起学妹的话。
‘昨天放学后,我看到鬼百合学长向那个女的告白了。’
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并没有说谎——三月背叛了爱丽丝。
(为什么!为什么呢……!?突然出现的那个女人,难道会比我还好吗!?我……我不能原谅……!!绝对……)
——明明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
这时她回过神才发现,眼前是与邻镇交界的十字路口——就是目前三月差点被车撞的十字路口,这么说来,那时候她也是——在和三月约会。
和三月两个人一起……
“啊……!”
突然心脏一阵剧痛,爱丽丝按着胸口弓起身子,少女心中与未婚夫的回忆全部化为尖锐的针,一根一根地深深刺进她的心中,并且不停地翻搅。
她难过、痛苦、想哭。
就在这时——
“等一下……爱丽丝……!!”
——后方传来了三月的声音。
(——!)
没错——不论何时都是这样,每当爱丽丝要哭泣的时候,他总是会赶到她的身边。
不管是小时父亲过世的时候,还是她差点溺毙的时候,以及——不久前,她为自己不再是人类而悲叹的时候……每次三月都会来到身边,成为爱丽丝的助力,正因为如此,爱丽丝才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
可是却……
“等等……等我一下啦……!”
三月的手触碰到她的肩膀。
“放开我!!”
“!?”
爱丽丝挥开少年的手,转身面向他,她忍着泪水,脑中只有愤怒。
“你——亏你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呼……呼……怎么这样说……因为爱丽丝突然跑走……我才想说是出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你这个……负心汉!?”
“……负、负心汉?”
三月惊讶得呆住了。
即使看到他如此挑动嗜虐心的模样,爱丽丝也完全不觉得高兴了,她好难过好痛苦,好像拿把刀刺进自己的胸口一样。
爱丽丝至今不知骂过他多少次了,可是怒骂他却让自己心情如此痛苦,这还是头一次,然而她的话却停不住,也无法停住。
“没错……你是背叛者!偏偏在我面前做那种……!我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呜……你……你是不会明白的吧……”
她愈骂愈激动,到最后演变成悲痛的啜泣。
“……呜……呜……”
“爱丽丝……”
看着强忍泪水,紧咬着嘴唇的爱丽丝,三月只是困惑地呆立在原地。
我已经……忍不住了。
泪腺即将溃堤,爱丽丝猛地转身,快步地在十字路目前进。
红绿灯开始闪动。
“等一下啦……!爱丽丝——”
三月拼命地追赶未婚妻,可是……
啪!
爱丽丝一回头就是愤怒地在他脸颊甩了一巴掌。
“啊……”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少年就是那样茫然的表情,抚摸着肿起的脸颊。
随即灯号转为红色,只听到如雷似雨的喇叭声,朝着伫立在十字路口中央的两人鸣响。
爱丽丝的眼眶充满了泪,她直直地注视着三月……

“……再见。”
她吐出无情的道别语,斩断两人的羁绊,奔离了现场。
手掌上还残留着火热的痛觉。

***

同一个时刻,莉莉丝、怜奈、暝三人还待留在‘小妖精’里。
少女们各怀心思地伫立在原地。
莉莉丝将手举至脸旁,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粉碎的戒指。
(……伤脑筋了……没想到连我的抑制器也坏掉了……手边没有备用的说。)
为了要确认‘第十三号’的特性是否如同自己的预料,她必须动摇九条院爱丽丝的精神才能取得她的资料。不过包含她与‘第三号’的战斗资料在内,目前仍是不足,如果可能的话,她也想要追赶奔跑离去的爱丽丝,然而——







(今天只能先到此告一段落了,既然失去了抑制器,我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不然她就要到了。)
莉莉丝在内心咂舌。
而暝则是在她旁边愕然呆立着,她凝视着憧憬的学姐奔跑离去的方向。
“……骗人。为、为什么呢……学姐,你不是说……你不需要没眼光的负心汉吗?”
她似乎受到强烈的打击。
剩下一个人,怜奈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她注视着莉莉丝。
“莉莉丝同学,你这样刺激九条院同学,到底有什么企图?”
听到这冷漠的问句,莉莉丝转身面向高挑的同班同学。
对于这个没放在眼里的对手,她做作地露出微笑。
“什么嘛……我有企图?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装蒜了,再说……你真的喜欢鬼百合同学吗?你的那种做法简直像在利用他……没错,你利用他将九条院同学逼入绝境……仿佛是为了试探她。”
“………………”
这时莉莉丝对怜奈的看法有了改观。
(这个人……意外地敏锐呢……)
“……你想太多了……怜奈同学。”
“是吗?我的直觉可是很准的呢,莉莉丝同学……我对我目前的人际关系算是相当满意,不管你有何意图,请不要破坏它好吗?”
“怎么那样说……我是打从心底喜欢三月少爷的哦!竟然说我在搞破坏,真是让我震惊!”
这并不全然是谎话。
(是的……真的很对不起,三月少爷。)
如果九条院爱丽丝的真正身份如同她所预料的,那么莉莉丝就必须破坏她才行。
(一开始我是打算直接下手……)
……可是到了现在,莉莉丝并不想杀掉那个第十三号的少女。
这一切都是……
(……那一定会让你哭泣吧。)
……他的缘故。
那名少年如果怨恨自己,我一定会非常心痛吧。
因此纵使可能性很低,莉莉丝也要赌她不是的可能性,她要亲眼确认爱丽丝的身份,所以现在才会这样扮演着不习惯的学生。
“…………”
莉莉丝默默伫立在怜奈面前,沉思了一阵子。
就在此时——
“!?”
莉莉丝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她的视线从怜奈身上移开,瞪视着西方的天空。
(果然来了——)
太阳西沉,西方逐渐染成一片黑色。
将黄昏染色的涂料是暗夜的黑,以及蕴蓄着阵阵闷雷、即将降下骤雨的乌云。
(——‘第四号’。)
那是狩猎‘第十二号’的猎人。
她担心的事发生了。由于抑制器损坏的关系,‘第十二号球体’的共鸣被对方捕捉到了。
(敌人要来了——这样下去她会来到这里。)
莉莉丝为了迎击,向西方踏出一步,此时一道声音从背后叫住她。
“你要上哪去?我的话还没说完。”
“对不起,怜奈同学,请你留到下次再说好吗……?不好意思,我——”
莉莉丝对怜奈留下这句话,接着便朝雷云的方向奔去。
“——有急事要处理。”
既甜又苦的恋爱故事就此中断。
从现在开始——是血腥斗争的时间。
无视怜奈的制止,离开‘小妖精’的莉莉丝仍是以符合少女模样的速度奔跑在日落后的街道上,直到转进附近的巷子里,离开人们的视线范围之后,才一口气加快速度。
才看到银发飘飞,她的身影就忽然消失了。
极为安静,而且兼具优雅与迅速。
无视于重力法则,莉莉丝——第十二号纵横交错地疾驰。
有时还会踏在墙壁上,宛如在密闭空间炸裂后的跳弹。
眨眼间她就穿越巷子,回到大道上,没有任何人看得到高速移动的少女身影,人们所能察觉到的最多只是她通过之后所卷起的微尘。
她不停奔驰,往敌人正逼近而来的西方前进。
(得避免在镇上打斗……)
‘组织’所派出的刺客——杀戮人偶原则上都会主动避人耳目,尽量不让一般民众卷入其中,引起无谓的骚动。
即便是那个人格扭曲的‘第三号’也是如此。
然而‘这个对手’却不同。
遵从主命,慎重且秘密地行动——这些其它杀戮人偶具备的常识她都没有。
(充满缺陷的失败作——那个第四号绝不会因为这里是镇上而停止攻击,她不具有这种知识……必须由我来引她到适合战斗的地点。)
没错,战斗已经无法避免,这将会是和她——第四号的第二次邂逅。
她实在是棘手……非常棘手的敌人,不过……
(这次一定要了结她!)
下定决心之后,莉莉丝在脑中描绘出城市的鸟瞰图。
一旦进入战斗状态,由于LT球体所发出的共鸣,人群将会急速散去,即使如此,在车站前或住宅区战斗的风险还是太高,能够使出全力战斗的场所,也只有几个地点而已。
(照这样前进的话……刚好会在自然公园和第四号碰头。)
位于月城町西侧的邻镇,是一个建满温泉旅馆的石阶城镇。
而距离那里不远的山麓,有一个不太能称得上热闹的自然公园。
(障碍物虽多,但是那里腹地广阔,不易被人看到……再适合不过了。}
莉莉丝巧妙地控制着速度和路线,将敌人引诱至战场。
换成别的敌人就不敢保证,不过要引诱这个第四号非常容易。
第四号的行动法则十分单纯,就是朝着敌人突击、单打独斗、杀掉所有阻碍者。
只要将她丢到战场上,就再也无法控制她。她不会接受任何人命令,也不会配合己方行动,在消灭敌人或能源耗尽之前,她都会依循着斗争本能,一个人将一切破坏殆尽——
她是个充满缺陷的杀戮人偶,不过战斗能力倒是一流。
(好了……就快到了。)
距离目标地点已经不远了。
(对方差不多该有些动作了……)
她如此思考着的同时到达自然公园入口,当她踏进路宽三公尺的林道中,瞬间——从树梢跃下三条人影。
“!”
莉莉丝迅速察觉到对方的袭击,立刻交错着脚步闪避,同时抬起头检视敌人的身份。
(是‘缺陷入偶’。)
那是以从LT球体抽出的技术为基础,经过劣化复制的机械仿冒品。
是能够无限制‘生产’,缺少灵魂的少女人偶。
三只人偶在着地后散开,准备夹击莉莉丝。她们穿着黑色无袖上衣和紧身运动短裤,服装十分简单朴素,右肩上贴了刻着‘Ⅳ’字样的徽章。
那是第四研究室的人偶部队。
人偶们完成包围网之后,三只便同时向莉莉丝突击而来。
(从三个方同时攻击——这招是不错,不过——)
莉莉丝选定一只为目标,将不知何时挟在双手五指上的卡片掷出。
咻——!
她以从容不迫的动作,射出了八张卡片,只见那些卡片全数同时刺进人偶,切断身躯,人偶在一瞬间便化为肉与铁的残骸,颓然倒在地上。
(先解决一只。)
接着莉莉丝仿佛跳舞似地旋转身体,左手反手一拳击出。
这一拳接在投掷动作之后,是毫无空隙的连续攻击——
只见纤细的手臂化为凶器,扫向莉莉丝的身后,这记里拳埋入敌人的颜面,将机器人偶的脖子无情地折断粉碎。
(这样就两只——咦?)
当莉莉丝正准备迎击剩下的一只,却不禁困惑起来。
因为最后一只人偶在中途便停止冲刺,朝莉莉丝伸出了右手。
(要做什么?)
初次见到人偶的这种行动模式,莉莉丝停下攻击,先观察情况。
然后——少女人偶的手腕打开,从那里现出了黑色的炮口。
对方以右手为炮身,左手做为支撑,简直就是发射火箭炮的姿势。
“哎呀……!?”
咚!只见炮口放出一阵强光,随即发射出一条与手腕同粗的蓝色光束。
莉莉丝微微眯起眼,及时张开右手五指一遮,仅仅如此便挡下了热线,在一段时间后,这波攻击也停了下来。
“竟然在手臂里装入武器——这是新型的吗?这么说来她们刚才的动作既快速又流畅呢。”
莉莉丝舔了舔刺痛的手掌,悠然地向敌人走近。
她毫无损伤。
“武器也相当具有威力——如果来得太多就糟糕了,我或许会陷入苦战。”
在她说完话时,手指已经挟着新的卡片,将最后的人偶切成碎片。
‘第十二号’被评为最高杰作,即便对手是新型,她也不可能输给缺陷的人偶。
在收拾掉三只人偶后,莉莉丝在自然公园的林道上前进。
尽管在途中又打倒数只新型人偶,但有件事她总觉得难以释怀。
(敌人的数量太少了。)
组织早就见识过‘第十二号’的性能,绝不可能会小看自己。
纵使已经派出攻击性能超乎常识的‘第四号’,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打算抹杀莉莉丝,那么还需动员更多的人偶才对。
(确实,第四号总是单独突击,完全不会与同伴配合,而且——没错,照理说比起这些人偶,我应该会先遇到第四号才对……)
为什么她还没现身呢——
“!?”
当思考到这里的时候,莉莉丝目睹了令人惊异的光景。
在林道上,她看到被破坏殆尽的新型人偶。
她们全身烧得焦黑,有一半都已化成焦炭——这种破坏痕迹她心里有数。
而且残骸的数量不止一只。
“这是……”
走出林道后,前方是自然公园的广场,除了阳春的运动场和饮水处,以及长满青苔的休息处之外,就只有杂草丛生的空地,这里就是如此简单朴素的公园。
在那里——无数烧焦人偶的残骸散落一地,成为上演惨剧的舞台。
“怎么有这种事,竟然自相残杀……”
她不禁战栗地喃喃自语,原来如此,难怪敌人的数量会那么少。
(是‘她’的杰作……!)
新型人偶们还没抵达莉莉丝面前,就已经被虐杀殆尽了。
其中也有才刚刚遭到破坏的新残骸,上面还微微跳动着紫色电流,在公园中显得格外醒目。
事态已经一目了然,能够做到这种事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唔!?”
莉莉丝感受到一股仿佛要贯穿自己的杀气,她立刻向后方跳跃,离开原地。
随即响起震耳欲聋的雷鸣,一道蓝色闪电遮蔽了她的视野。
一道落雷打在她刚才所站的位置。
当然这不可能是自然现象。
莉莉丝着地之后,尽管仍受强光的影响而眯起眼睛,她还是抬起头向上方说道:
“好久不见了——第四号。”
只见一株特别粗壮的大树树枝上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轮廓——虽然眼睛仍感目眩,只看得出是道黑影,不过勉强能判别出长长的头发、野兽般的耳朵,以及从臀部长出的尾巴。
树上的人影嘴里衔着人偶,有如狩猎的野兽般咬着猎物的颈椎,让身体垂吊下来,接着响起一声断裂的声音,遭到咬碎的残骸落在莉莉丝的脚下。
不用看也知道——影子正露出利牙,凶狠狰狞地笑着。
“是啊——见到你真高兴呀,‘第十二号’。虽然像这样见面已经是第二次了——但是我们真的好久不见了,你就像只鬼鬼祟祟的小虫般逃走躲起来……我正感到不耐烦了呢!告诉我……你在这小小的岛国,究竟都在玩什么啊?”
低沉、粗暴的声音中带有浓密的杀意,以及毫不掩饰的喜悦。
莉莉丝一边努力回复视力,一边微笑着与她应对。
“有许多事呀,啊啊,对了对了……我最近在和男生谈恋爱。不过你竟然把同伴全部杀死,见到你还是一样疯狂我就放心了。”
第四号这次则是放声大笑。
“啥?恋爱?啊哈——那接下来就当我的对手吧!正如你所见,我已经把妨碍我们决斗的烂人偶全化成焦炭了——来吧,我们开始吧,我马上就刺穿你——这次一定要把你烤成黑炭。”
只见第四号从树上跳下,在广场上着地,她的轮廓变得清晰可见,而且她的身体发出蓝色的粒子,她的右手宛如避雷针般伸向天空——召唤她的武器。
“——!!”
因为雷鸣的关系,听不见她的召唤语音,只见雷落在第四号的右手,逐渐形成武器的轮廓。
“不管什么时候看,你都一样夸张——而且粗暴呢。”
见到眼前的光景,莉莉丝的右手缓缓一挥。
瞬间,大量的卡片缠上她的右手。
在她手的周围高速旋转的是五十二张发出银色光芒的扑克牌,只见卡片在空中洗牌后,在莉莉丝的手指上收敛成一枚。
“出来吧——蚀!”
被选择的卡片放出耀眼光芒,在少女的右手变形成武器的形状。
出现在她手上的是一把巨大的单刃战斧,散发紫色磷光的凶刃弯曲成奇怪的形状,几乎要碰到握着握把的手,整支战斧都施加上着神秘的装饰,除了斧刃部分之外,战斧的颜色是近乎黑色的浓紫。
“第四号……我要融化你的一切。”
于是莉莉丝单手握着长柄的中心,将战斧在头上旋转,斧刃咆哮着放出剧毒之风,切割着周围的树木,并逐渐将其腐蚀。
‘第十二号’与‘第四号’——两只杀戮兵器一起召唤武器,同时进入战斗状态。


第三章 钢铁的侍女

在月城町的北部山中,落差五十公尺的大瀑布后方有一个钟乳石洞,若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内有古代财宝沉睡、充满神秘气息的洞窟。
令人意外的是内部长满光苔,让洞内有着微薄的明亮。
而天花板上则是垂吊着经年累月所累积,有如长枪般锐利的钟乳石,脚下也长有好几个尖锐的石笋。
踏入这个洞穴的人毫无例外,会觉得身处张开下颚的巨大幻兽的口腔里,因而有一股微薄寒意袭身的错觉。
瀑布内的钟乳石洞就是呈现如此神秘的气氛,即使不是小孩子也会激发出冒险心,然而如今日本已没有人烟未至之地。
即便是这个地形让人难以接近、可说是秘境的洞穴也不例外,洞穴里已经被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这样的想法——也在数个月之前改观了。
现在这个洞穴被称为‘极东第二遗迹’。
而且是‘组织’所命名。
“主人~~不好了~~主人~~”
既纯真又慵懒的少女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在洞穴的‘前’最深处附近,只见侍女服的少女——悠里,从一道通往更深处的新洞穴中出现。
“主人,你在这里吗——?”
她一边朝洞穴入口缓缓前进,一边将两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以毫无紧张感的语调不断呼唤主人。
“主人——主人——?呼……你没听见吗?死秃子。”
“我听得很清楚,废铁!”
“呀~~!?”
悠里的悲鸣声回荡在洞穴的每一个角落,余音不停地缭绕。
接着悠里仿佛颈关节生锈似地,朝着主人声音的方向笨拙地转过去。
只见亚列克在洞穴的一隅,坐在一个刚好形成椅子状的岩石上。
他聚精会神地阅读着悠里刚才从便利商店买回来的清凉写真杂志,对悠里根本不屑一顾。
于是悠里双手并拢放在围裙上,然后对着主人履行她的职务——微笑。
“什、什么嘛——原来您在那里呀,主人……请不要吓悠里了。”
“我说废铁呀,我现在帮你想到了新名字,你帮我听听看:1.巨蛋美 2.披萨子 3.魔人噗华——哪一个比较好啊?”
“不管哪个我都不要!为什么全部都是暗喻肥猪的名字呢o-0”
“喔,你不懂吗?那么你就对着镜子,把自己的体重念三遍看看。”
“过分!我、我的确是很爱披萨没错,是打心底爱上它,但是即便是如此,要把它用来当名字就不行了……而且3是怎么回事啊!主人。和我没有一点共通点呀……!?”
这时从怒气冲冲的悠里身上“噗咻!”地响起独特的排气声。
义肢各处排热用的气孔里,有如沸腾的水壶般喷出蒸气。
“讨厌……请恕我失礼。”
悠里像在掩饰羞涩般露出微笑,发现亚列克没有出言讽刺她,她于是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对于侍女的失态,亚列克甚至头也不抬起来看她一眼。
“果然噗华这名字实在是精心之作……不,披萨子也不错啊——”
他明显是在随口敷衍,却又以一副懊恼的哲学家表情凝视着杂志上的写真女郎。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样下去我会变成披萨子的呀……”
悠里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
“唔、这是……!”
亚列克表情变得更为认真,他将阅读的杂志快速纵向旋转九十度。
那是在刊头的写真插页。
悠里悄悄地从旁偷看,只见刊头的插页上,一个穿着侍女服的东方女性正面露笑容,将裙子掀起,微微露出黑色的内裤。
(难道……难道这就是我的设计灵感吗?主人……!?)
知道自己的原型之后,人造人苦恼了一会儿,然后将主人的喜好记录在记忆领域中。
写上‘色·老·头’三个字。
(好、好……!悠里要加油!)
为了设法回避那可怕的命名,人造人采取讨好主人的行动方针,她以充满悲壮觉悟的表情,开口向主人说道:
“主人、主人,请看这里——您看,这是您最喜欢的姿势。”
悠里的笑容染上羞耻之色,以颤抖的手做出和写真同样的姿势。
而亚列克的视线则是从杂志上改瞄了悠里一眼,然后看着她的脸说道:
“——你的腿真粗啊。”
悠里顿时跌到谷底。
“我太受打击了!太过分了!我都下定决心露大腿了,感想只有这样吗!主人!”
对于悠里的恸哭,亚列克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再次将目光回到杂志上。
“难得我在研究东方的神秘,不要让我看那种大腿破坏我的幻想好吗?”
(真、真失礼……)
只见悠里鼓起脸颊,嘟着嘴,想要表现自己闹别扭的可爱模样。
“……是您自己把我做成这样,请别那样抱怨嘛,我会哀伤得哭泣耶。”
悠里说着从围裙的口袋取出手帕,擦拭眼泪。
“我明明把你设计成完美的尺寸,不知不觉你竟胖了一圈,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还在发育……吧?”
“你只是发胖!笨蛋!不想被我用水清洗你的脑,你就给我安静一点!”
“呜、呜呜……怎么这么过分……”
悠里双手拄着地面,在地上垂头丧气。
(主人自己还不是秃头……光秃秃的秃头……)
这时亚列克不耐烦地对她说道:
“——然后呢?你在这地方摸什么鱼啊,还不快点回去进行探勘作业!只有能够感测共鸣反应的你才有能力发现新的球体——别让我说那么多次。”
“啊——对了。”
悠里换成正坐姿势,然后双手一拍说道。
“有大事发生了,主人。”
或许是她悠闲的语调的关系,听起来完全不觉得是大事。
“什么啊,有事就快说,快说!”
亚列克翻页注视着新的写真女郎,同时催促她说下去。
“不久前我感测到复数的共鸣反应,目前正在城市的西方交战之中。”
“喔,这种事你要早说啊!”
侍女的报告总算引起他的兴趣,看着杂志的亚列克抬起头来。
“这么说来应该是‘第十二号’和‘第四号’吧。”
“是的,正是如此。”
“原本是期待这里会有什么才过来的,没想到一来就不得安宁,好了——”
“要怎么办呢?”
“别理她们就好。擅自干涉战斗,很可能被卷入她们激烈的战斗中——那个野兽女可是不分辨敌我,如果这样你还坚持要插手,我可不会阻止你哦!”
“我、我最不会应付那个人了!她会放电,我会短路的!”
被亚列克坏心眼的揶揄,悠里坐在地上,用全身表达她的不愿意。
对悠里而言,第四号确实是非常棘手的敌人。
如果是一对一战斗,虽然并不是说没有胜算,但想要确实打倒对方,大概就要有会受到剧烈损伤的觉悟。
“不过——主人。”
悠里似乎还想说什么,亚列克却打断了她。
“你可别想偏了,废铁。我一点也不觉得你比未完成的‘第十二号’,或是充满缺陷的‘第四号’逊色,这单纯是风险的问题,如果现在强行出头,最坏的情况将会同时与两只杀戮'人偶敌对,与其那样,还不如专心寻找新的未知物质。”
以LT球体为代表的未知物质若是经过解析,就能抽取出各式各样的失落科技。
而亚列克的研究课题就是‘制造真正的人造人’。
为了加速超越人类常识的外法研究,无论如何都需要新的未知物质,如果能找到LT球体更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是主人。”
在判断主人的长篇大论与她要报告的事情无关之后,悠里继续刚才说到一半的话。
“除了交战中的两个共鸣反应之外,在与她们有相当一段距离之处——另外还有一个微小的共鸣反应,它的反应和‘第十二号’十分相似……却是我纪录中所没有的类型。”
“什么……?”
这个意外的报告,这次终于让亚列克吃了一惊。
“那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我是说——除了‘第十二号’和‘第四号’之外,应该还有另外一只吧——而且是未知的杀戮人偶。”
坐在地上的悠里,语气始终一派悠闲自得。
就好像下了雨得收衣服——大概只有这种程度的紧迫感。
“为什么这种事你不早说!!”
听了这个报告,亚列克当然再也坐不住。
现在不是看黄色书刊的时候了,他迅速地从岩石上起身。
“那么——我们要如何做呢?”
“那还用说吗?先尝试接触那个未知的杀戮人偶,调查她的身份,如果可能的话,在收集战斗资料后将之击破,夺取对方的LT球体。”
“——是的,主人。”
洞穴外亮起了耀眼的闪光,间隔一阵后雷声响起。
那是远方的落雷。
在逐渐恢复昏暗的洞穴中,一个有着少女外形的人造怪物缓缓起身。
“好!出击吧!披萨子!”
“我……我就说我不是披萨子了……”
第十号的杀戮兵器就这样眼角含泪地出击了。

***

原先那样晴朗的天空,如今已是乌云密布。
在甩开三月之后,爱丽丝无处可去,彷徨无助地走在街上,之后来到购物中心尽头的市立公园,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抬头仰望天空,天上则是一个星星也看不到。
“……呜……!”
爱丽丝紧握放在膝上的双手,低着头,一副快要哭泣的表情。
只见一滴一一摘的水滴落在裙子上.在裙上造成湿痕。
(……下雨了啊。)
该回家了……虽然头脑这么想,软弱无力的脚却拒绝动作。
“……痛……!”
她的胸痛如绞,仿佛有恶魔掐住她的心脏一般。
在脑中盘旋的是银发转学生的身影。
莉莉丝·古拉姆——自从与她初遇,爱丽丝就一直输给她。之所以只是看到她的脸就会烦躁——会看她那么不顺眼,或许是因为她比自己更接近爱丽丝心中理想的模样,不止是外貌或专长那些浅薄的因素,而是她从莉莉丝身上感觉到——她有着爱丽丝缺乏的强韧精神,也具备成熟大人才有的从容。也因为那样的关系,只要与她站在一起,爱丽丝就会觉得自己十分渺小,是个微不足道的人,这就是所谓的自卑感吗?
九条院爱丽丝远逊于莉莉丝·古拉姆……?
(怎么会……)
所以她珍爱的人……才会被夺走,如果她有更珍惜他、有牢牢把握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的话——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但是……已经太迟了。)
即使再怎么后悔,一切都为时已晚,时间不会倒退回去。而且他明明追赶过来,拒绝他的人却是爱丽丝自己。
“……今后……我该怎么办才好?’
她喃喃间道,却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身体中的力量好像全部泄去,全身都被令人不快的倦怠感所支配,她有如发烧似地头脑一片空白……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呼……”
天上的乌云仿佛随时就要下雨,远雷在西方轰响,这副光景仿佛表现出爱丽丝的心情。
她胸痛如绞,非常痛苦。
(我已经……再也不想思考任何事了……!)
她紧闭双眼,双手紧握住裙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不会看场合的慵懒声音叫住了她。
“请问——”
“……?”
爱丽丝双目含泪地看着声音的来源。
那是身穿黑色侍女服的少女,年龄大概比爱丽丝要年长二、三岁吧。
她戴着一副大眼镜,看起来非常柔弱。
意气消沉至极的爱丽丝,并没有察觉眼前的侍女,就是刚才在‘小妖精’看到的照片中的少女。
“啊啊,太好了,就是你没错。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大小姐。”
侍女服少女双手合拢贴在围裙上,然后侧着头露出微笑。
“你是哪位……?我们想应该没见过面吧?”
爱丽丝的眼神明显把她视为可疑人物。
(这女的想干嘛?)
突然找她搭讪,而且还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而且偏偏挑人家正在沮丧的时候——)
连爱丽丝自己也很意外,她竟对这少女怀有强烈的焦躁感。
“啊、啊——是我失礼了。”
看到爱丽丝的眼神,少女才发现自己尚未报上姓名。
“是我自我介绍得晚了,大小姐,我叫悠里——请多指教。”
她深深一鞠躬,向爱丽丝自我介绍。
“……”
而爱丽丝则是冷眼看着自称悠里的侍女。
“那么你找我有何贵干?”
她的目光虽然辛辣,却缺乏平时的锐利。
“那个、你好像在生气……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你……!我的事与你无关吧!”
听到她冒失的问题,爱丽丝忍不住对她大吼。
“呀——真的很对不起!”
悠里被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到,随即发出一声惊叫,眼眶湿润了起来。
那懦弱的表情让人激起保护欲、罪恶感以及施虐心——让爱丽丝联想到最不愿想起的少年面容,使爱丽丝的情绪更加低落。
“……够了,我没空陪你,没事的话就请你离开这里,一看到你的脸——我不知为何就非常烦躁。”
对这女人她就是看不顺眼,只是和她在一起——
(胸口好像被压得喘不过气……)
爱丽丝无意识地从长椅上站起。
“不、不——我有事找你。是的,当然有事,这样不行呢——看来我真是太疏忽了,应该一开始就要先说才对的,那么就让我重新自我介绍——”
悠里用手帕擦去眼泪,再度恢复了笑容,她一只手按着胸口说道:
“我是悠里,是由人类所创造,非人的第十号杀戮人偶。”
此时西方亮起一道闪电,短暂地驱走了黑暗。
大眼镜反射着雷光,将侍女的微笑增添了阴森的疯狂气息。
“第、十号——”
在爱丽丝的眼前,如今只看得到黑影的少女,她确实是说了这个词。
为什么先前都没注意到呢,这胸口的绞痛与她和菲列丝对峙时所感到的胸痛,明明就是相同的感觉。
“怎么会……为什么……”
爱丽丝全身像是被绑住似的,僵硬地呆立在原地。
“为什么?真奇怪……你难道不知道吗?杀戮人偶的基本功能,就是可以靠共鸣反应感测彼此的位置啊。”
这件事爱丽丝也知道,但是为了不被敌人察觉,爱丽丝有戴上抑制器,应该有压抑住力量才是。
(啊……对了,是那时候——坏掉了……)
没错,由于爱丽丝的情绪过于亢奋,抑制器超过负荷而损坏了。
她的手伸向颈部,表情沉痛,虚弱的模样并不像平常的爱丽丝。
“……!”
她听得见悠里的声音,而爱丽丝的身体也感受到眼前的少女是敌人。
可是她的头脑却仍是拒绝理解,她不愿承认,经历那样的生死关头,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安稳平静——她明明才刚回到正常的生活呀。
但竟然会这么容易就崩毁了。
而且是因为那样的理由,对自己轻蔑、嘲笑的声音在心中回荡。
“大小姐,为什么你——会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呢?”
悠里——‘第十号’的手缓缓伸向她的脸。
“!?”
在远处雷鸣响起的同时,爱丽丝也往后方猛力一跃,在铺设砖瓦的地面上着地。
黑暗夜空正潸然泪下,附着在头发上的雨滴流过金色的九辫马尾,有如泪水般贴在她的脸颊上。
“……看你那样的反应,果然应该是知道我们的事情。来吧,大小姐的编号是?你是从来没见过的大小姐,请务必告诉我你的事情。”
雨势逐渐增强,市立公园的中央广场十分宽敞,而且杳无人迹,最适合用来作为战场。
“————”
对于悠里的质问,爱丽丝紧张得收起表情,以无言作为回答。
“怎么不说话呢?真是伤脑筋,我实在不想对美丽的大小姐动粗的说。”
敌我相距大约八公尺。
悠里仍是保持着笑容,双手合拢贴着围裙,她一动也不动。
可是懦弱的印象却已经隐藏起来,反而散发出阴森的压力。
菲列丝即便性格扭曲,却始终是毫不隐藏地表现出人类感情,这个悠里和她明显是不同的种,″从她的身上感受得到非人类的冷血——就好像是遭到无法沟通的怪物袭击,令人不寒而栗。
(也就是说……不可以被她的外表所骗。)
“还是说……是这样吗?也就是无须多言了是吧。”
只见悠里往前走一步,拉近与爱丽丝的距离。
“痛——!”
爱丽丝则是手按胸口,身体前倾。
那是提升至战斗状态后,第十号球体所发出的强烈共鸣反应所导致。
而爱丽丝也提升球体的力量输出,进入战斗状态。
于是共鸣互相抗衡,胸口所感受的压力也逐渐消失。
只见黄金磷光覆盖身体,她全身充满无可宣泄的力量。
“战斗方法……没问题,身体还记得。”
这‘力量’是从与菲列丝的战斗所得,她已经不再觉得它讨厌了。
因为她下定决心了。
(如果我的日常生活受到威胁——我就会战斗到底。)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即便情绪低落,心情处于最坏的状态,她都只能放手一战。
她听不见唤起杀戮的‘声音’,凶猛无比的暴力始终是在自己的掌控中。
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反倒是可以将这阴暗的心情发泄在她身上。
“……只要把你粉碎,我应该就会舒畅许多了……!”
她极力集中内心坚强的心情,伪装出无惧的笑容。
“真是美丽呢,竟然是黄金色的粒子,与‘第十二号’简直是正好相反……请把那力量的源头交给我。”
悠里再向前一步后停止,她的双脚水平张开,双手则是轻松地垂在身体两旁,一副完全放松的无防备姿势,而粉红色的粒子有如蒸气般,从她的身体蒸腾而上。
悠里似乎不打算主动发动攻击,菲列丝也是这样,她们都是打算先观察情况分析爱丽丝的性能吧…
也就是在小看爱丽丝。
(没关系,这反而对我有利。)
爱丽丝用力一蹬,如疾风般加速。
(到时你就后悔了,我要在你使出全力前就分出胜负……!)
她放低姿势冲刺,一眨眼便来到敌人的眼前。
“!?”
悠里尽管对爱丽丝的速度感到震惊,却仍轻松地挥动单手一扫。
但是却没有打中,仿佛以金属球棒全力挥棒似的,破风之声撕裂了夜晚的空气。
(太慢了。)
爱丽丝丝毫未放慢地横向跳开。
爱丽丝从容避开悠里的刚拳,之后更加快速度,准备进行反击。
从对上菲列丝的战斗经验里,她学到对KD战——与杀戮人偶对战的基本战法,于是开始实行脑中所模拟出最适当的战术。
(最优先该针对的目标就是‘喉咙’——在她取出专用武器之前,先摧毁她的声带。)
爱丽丝以肉眼所无法捕捉的速度疾驰,在两次佯攻之后,她绕至悠里的侧面施展一记回旋踢,左脚脚跟对准目标的喉咙踢去。
(踢中了……!)
“……”
遭受强烈的一击,悠里却是全无反应,她的双脚好似生了根似地紧紧抓住地面,丝毫没有晃动,并且还伸出双手,企图要抓住爱丽丝。
“很耐打嘛……不过……!”
太慢了,实在是太慢了。她的动作虽然比缺陷人偶要快,但是和菲列丝相比则显得异常笨重,尽管她再怎么以坚固强壮取胜,这样根本就毫无意义。
侍女的双手逼近而来的光景,在爱丽丝眼中甚至有如慢动作一般。
“哈!”
爱丽丝收起回旋踢的姿势,扭转身体,使出一记倒旋踢。
她藉由踢起悠里的下颚,演出攻防一体的回避动作。
敌人的颜面因此后仰,暴露出喉咙。
爱丽丝当然不会错过这一瞬间。
“呼——”
她猛力一跃,对准咽喉施展华丽的前踢,集中攻击弱点是极为恶劣的攻击手法——可是在目前的战斗里,已经证明过这战法的确有效。
“总之这样就——”
完全废掉敌人的喉咙,对方暂时无法取出武器了。
就这样一口气分胜负吧——就在爱丽丝这么想的时候,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没有问题。”
“!?”
该是已经摧毁的声带,却发出悠里慵懒的声音。
“没有效吗……!?你也太坚固了吧!”
她不禁对敌人夸张的防御性能感到战栗,这也使得计划失败的爱丽丝晚了一步拉开距离。
“谢谢你的夸奖,我感到十分荣幸。”
悠里就这么仰着脖子,直直伸出双手,那是阴森恐怖,有如机械一般的动作。
不小心露出空隙的爱丽丝没能躲过她的双手。
“啊……”
于是腰部被紧紧抓住了。
“呃……唔~~!”
恐怖的臂力将爱丽丝紧紧束缚住。
爱丽丝虽然尝试要拉开悠里的手,但成效不彰。那简直就像一支老虎钳,半分也无法撼动。
“以大小姐的力量是无法挣脱的,请问你有何打算呢?”
比力量确实赢不过她,再这样下去,不到一分钟就会被挤扁。
“太差劲了,你一点按摩的才能也没有呢。”
爱丽丝随口说笑,静静将左手伸直对准悠里,宛如要赠送她黑色的花束一般。
那只手上握着极粗的黑色手枪。
“所以——”
爱丽丝的嘴唇弯成残酷的笑容,将枪口贴在悠里的眼镜上。
爱丽丝在突进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之后的追击,因此为了不被发现,她轻声细语,但却是正确无比地输入召唤专用武装的指令。
让对方以为自己是空手,进而发动偷袭,不给敌人发挥本领的机会。
“——我就用这个来付帐吧!”
碰!!随着扣动扳机,响起了有如魔兽咆哮的枪声。
50口径弹‘波巴尔’射出,敌人的颜面遭到直击而后仰,那股力道似乎连颈椎也要折断一般,这就是对准眼窝的零距离射击,也就是对菲列丝造成致命伤的必杀一击。
“不用找钱了,你就全部收下吧!”
她从之前的战斗学到教训,为了保险起见,又对准同一处射击了三发子弹,企图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硝烟弥漫另一头,是颜面遭狂轰滥炸,模样惨不忍睹的悠里——
“什么……!?”
认为胜利在望的爱丽丝,脸上的表情却满是惊愕。
明明应该确实打倒对方了,可是爱丽丝腰上收缩的力道却没有放松,悠里只是稍微失去平衡,并没有要倒下的样子,她的脚仍是稳稳地踏在地面上。
随后硝烟散去,昏暗的公园中,悠里的脸逐渐显露出来。
“只是轻微损伤而已。”
悠里几乎没有损伤,仍是干净的一张脸。
单边破裂眼镜后方……她可爱地闭着单眼,脸上仍然是同样的微笑。
(这家伙到底有多坚固啊……!)
爱丽丝的身体痛苦挣扎,然而却是无法挣脱。
“我吓了一跳呢,大小姐做事真是恐怖,都不知道要手下留情呢。”
悠里双手将爱丽丝吊起,然后单手放开她的腰,抓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脸猛地拉至眼前。
“这是我的回礼,请你慢慢享用。”
头锤。
或许是想报复,只见悠里对准爱丽丝的右眼,额头用力地撞下去。
“呜哇……!”
爱丽丝登时头晕目眩,视野就像海市蜃楼般扭曲摇晃,仅仅一击就重重打击了爱丽丝,然而悠里的攻击却没有停止。
“还有很多,请你不用客气。”
之后她又连续三次,用那硬得可怕的额头,向爱丽丝的颜面施以头锤。
“……呜。”
“我的钢铁义体即使是在杀戮人偶中,也是拥有一等一的硬度,你觉得如何呢?”
“你这颗铁头……有点太嚣张了吧……”
即使依然被吊在空中……全身无力且满身疮痍,爱丽丝口中发出却并不是悲鸣,而是怒骂。
她引以为傲的美貌,被弄得满脸鼻血和伤痕,这让她燃起熊熊怒火。
“竟敢把我的脸弄脏……!!你给我去死吧!丑女!!”
爱丽丝用上平常不会使用的粗野口吻,同时乱枪扫射。
这是极近距离的连射——
从弹着点发出无数“铿!”这种肉身不可能有的反弹声,而反弹的子弹则弹向后方,打破了广场上的两盏路灯。
(这家伙的身体……!?)
爱丽丝终于明白了,这个悠里真的是用钢铁做成的。
钢铁的侍女全身——特别是以腹部为中心受到无数枪弹攻击,然而她对爱丽丝的束缚却未有稍减。
不过激烈的攻势似乎多少也发挥了效用。
“哈……啊!”
只见悠里貌似痛苦地张开了嘴,果然并非完全无效。
“放开我,你这个……!怪力女!你的手太胖了哦……!!”
尽管嘴里骂个不停,但爱丽丝却灵机一动,采取了连她自己也料想不到的大胆行动——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枪口插进悠里的口腔内。
“呜呣!?” :
纵使外表覆盖的铠甲再怎样坚固,也不可能连体内都遮蔽到,这样就结束了。
“来吧,你是不是连内脏都是钢铁做成的呢?——让我们来试验一下吧!”
爱丽丝毫不留情地扣着扳机,当然不会只开一次,还有两次、三次、四次、五次——
最终总共十二发子弹,如同字面所示,让她全部吃了下去。
“啊、呜——”
即使是坚硬如斯的怪物,也吃不起如此丰盛的大餐。她就好像烟囱一般,从口腔吐出硝烟,摇摇晃晃地失去平衡。
随即悠里的手失去力量,终于松开了少女的束缚,而成功脱离束缚的爱丽丝则是迅速朝悠里的身体一踢,往后一跳。
“哈啊……哈啊……”
爱丽丝拉开约五公尺的距离,在公园的广场上着地,她用力喘着气,身体瘫了下去。
她双手着地,冷汗自满是伤痕的脸上流出。
(还以为死定了——)
真是好险,她和菲列丝完全是不同类型,却同样是可怕的强敌。
不过虽然陷入危境——
这下子总该解决她了吧。
没错,就在她刚要安心的时候——
“咳!”
却听到可爱的咳嗽声。
“……骗人——为什么……?”
爱丽丝以绝望的眼神看着悠里。
“好过分——我会胃溃疡的。”
侍女装的少女双目含泪,手按着似乎很疼痛的腹部,而且不停地咳嗽着。
不过也只有如此,她几乎没有受到损伤。
“损伤率百分之四——没有问题。”
悠里以手帕擦拭泪水,然后闭着单眼,微笑着将破裂的眼镜往上一推。
“——以上,对像‘身份不明’的战斗资料就此收集完毕,目前暂定将对像编号为‘第十三号”,再次确认命令——遵命,主人。”
她撒娇的声音仍是丝毫未变——然而那声音听起来却莫名地有如机器一般。
“遵从主人的命令,现在立即实行杀戮命令,模拟心脏活性化,第十号球体的输出上升至百分之八十七——”
只见悠里取出黑色皮制无指手套,将手套戴在拳头上。
“那么大小姐,不好意思,我要开始战斗了。”
“哼……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些都不算战斗?’
一定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但是爱丽丝却没有把握,实际上悠里的共鸣反应增强,爱丽丝又再次感觉到胸口绞痛,更何况这个对手甚至尚未现出武器。
“正是如此,请您做好觉悟!”
只见悠里双手握拳,然后在胸前互击。
铿的一声,钢铁与钢铁撞击在一起,擦出了强劲的火花。
“唔!”
爱丽丝立刻单膝跪地,开始对她射击,从方才的情况看来,子弹并非全然无效,单纯是这家伙异常耐打而已。
当然,只靠威力不大的普通弹无法分出胜负,不过还是有牵制的作用。
“……呼……”
只见子弹挥洒如雨,中弹的火花四散,然而悠里却一步也没离开原先的位置,她深深地吸气,将双手在面前交叉成十字,就这样沐浴在枪林弹雨之下,她的侍女服无一处不被子弹撕裂,从她裸露出来的肢体,甚至可以隐隐看到在皮肤之下的金属装甲。
非人的机械人偶。
“哼!”
爱丽丝朝不知为何毫无动作的悠里哼了一声。
幸好悠里身体笨重,她那压倒性的力量和防御力确实颇具威胁,但只要不接近就不会有问题,那家伙就算花一辈子也追不到爱丽丝。
(就像你保留你的武器一般,我也有我的杀手钢……)
爱丽丝冷静地盘算,拟定策略,站在广场的悠里背后只有夜光川而已。
(……剩下就是角度。)
爱丽丝故意不起身,保持低姿势是有原因的。
(没问题,可以使用。)
爱丽丝轻笑一声,她既不焦急,也不激动,刚才一瞬间虽然失去理智,不过如今的爱丽丝却非常平静,即使现在正在战斗。
(身体的性能并没有提升至打倒菲列丝时的程度……会是跟那有关系吗……?)
不,要思考等到事后再思考吧,现在最要紧的是击倒这个敌人。
“大小姐,你是在警戒我的武器吧……其实你不需要那么害怕哦!”
置身在雨水和弹幕中,悠里语调平稳地开始讲解。
“追根究柢,LT球体这种装置,必须埋入适性素体——拥有血肉之躯的人类的心脏部分,才得以发挥其功能。而身为机械的我,毕竟只能以模拟的方式让LT球体运作,这样终究是无法引出LT球体完整的力量,所以你请放心吧,我的武器——”
在交叉成十字的手臂之后,她似乎暗暗发出骄傲的笑声。
“就是没有武器,只不过这个钢铁义体的一切,就是我的武器和防具,同时也是我燃烧的灵魂,为了让你深深记住,我会牢牢刻印在你身上。”
悠里说完话,便解开防御,笔直地开始冲刺。
尽管子弹如雨般打在她的脸上,她也丝毫不以为意,她的眼镜破损,朝后方飞了出去。
“谢谢你的解说,那你就快点给我消失吧,机械人偶!”
爱丽丝停下钢铁的弹幕喊道:
“属性‘Ω’。”
枪身变形之后,黄金粒子立刻朝扩张的追加炮口集中。
(好……这样就——)
目标锁定、最快速装填。
她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将发射角度朝向斜上方,要避开城镇的建筑物,只蒸发目标。
接着手指搭在加农炮的扳机上,距离发射还剩○.七秒。
眼见侍女奔跑的速度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发射,这时她却喃喃念出——
“加速装置——”
让命运逆转的指令。
“——启动!”
只见悠里被不断闪动的粉红色能源力场包覆——下一个瞬间,她变成一道直线前进的光。
“!”
那超出常轨的超加速,就连爱丽丝的感官也无法看清。
距离欧美加冲击发射还剩○.一秒,然而那时间却是太长、太迟了。
“……!?”
悠里以几乎是瞬间移动的速度缩短距离,使出前踢,朝爱丽丝的腹部重重踢下去。
配合上加速度的冲力,那是一记沉重非常的脚踢。
爱丽丝纤瘦的身躯就这样无防备地飞上空中。
“‘第十二号’的欧美加冲击,大小姐,我非常清楚那攻击拥有无与伦比的破坏力——但是最少也需要一﹒○三秒的装填时间。”
悠里用上全身的力量,大动作地挥动右拳,朝停滞在空中的爱丽丝打下去。
只听到豪快的撞击声,爱丽丝受到钢拳直击,有如被打出去的球般飞了出去。
“——如何?即便是这笨重的身体——我也自负在速度上不会输人哦。”
爱丽丝飞了十公尺以上的距离,随后背上撞击到路灯,铁棒竟从中弯曲凹陷,可见那冲击的力道是多么可怕。
“呜……啊。”
只见爱丽丝面朝下,掉落在雨水濡湿的大地。
水洼的污水浸湿衣服和头发,那感觉令人不快。
(怎么会……)
从爱丽丝左手滑落的加芭沃克,在分解为金色粒子后消失。
她已经失去最后一分战意,全身再也使不出力气。
“加速停止,启动排热机能——”
结束攻击的悠里,全身散发的光芒消失,接着喷出大量蒸气。
“真是不堪一击,大小姐,你真是太弱了……那么请恕我给你最后一击。”
沙的一声,当侍女朝爱丽丝踏出一步时,悠里的脚下有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圆筒状物体滚动。
“咦?”
那个貌似手榴弹的物体,随着爆炸声而破裂。
“呀~~!?”
随即悠里的脚下发出闪光,强光将周围一带全部染白。
“——!?”
就在那一瞬间,爱丽丝感到胸口剧烈疼痛,使她在潮湿的地下打滚。
从光的发生源也产生出强烈的共鸣反应。
(什、什么……)
当刺眼的光芒消退,视野又恢复清晰。
“呜、呜呜……”
刚才那个耐打的悠里,竟单膝跪在地上。
她也和爱丽丝同样,正抓着胸口呻吟。
随即听到的是有如咆哮的汽车排气管声。
“那是——”
只见一台黑色的高级外国车正以猛烈的速度穿越市立公园的中央广场,驾驶发挥卓越的驾驶技巧,毫不减速地在公园内左弯右拐。
只见那台黑色的车在公园边缘回转,然后油门踩到底,从爱丽丝身旁飞驰而过,它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然后——
“什……啊……呀啊啊啊!?”
把蹲在地上的悠里撞飞出去,只听到有如两辆车相撞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黑色车辆在撞飞悠里之后才终于刹车,如同画圆一般以甩尾抵消惯性,让车体漂亮地旋转一百八十度后,车子同时也完全停止。
(唔哇啊……竟然做了这种事。)
爱丽丝张口结舌地目睹发生的一切。
没错——这个驾驶竟然利用高级车的加速性能和坚固车体为凶器,果敢地对机械人偶进行冲撞。而悠里在大约飞了七公尺后,发出沉重的声音坠落地面,她颜面朝着地面倒下,身体呈大字型,然后就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我可不觉得她那样就会死……倒是驾驶那辆车的人,果然是……?)
随即车门磅的一声猛力开启,驾驶华丽地从车内现身。
“呀呼~~!爱丽丝!妈妈来接你啰!”
什么“呀呼”啊——爱丽丝心想。
从车上帅气现身的是个面容与爱丽丝非常相似的美女。
豪华灿烂的金发,光辉闪耀地流泄在背上,有如猫般稚气犹存的碧眼、出众的身材,胸前大大敞开的西装仿佛在炫耀那诱人的双峰一般。
她就是九条院拉米雅,爱丽丝的母亲。
(果然是妈妈啊……就算对方是敌人,这个人做事还真是毫不客气呢!)
不过她又是如何得知爱丽丝遭遇袭击的?
“对不起,我来迟了——因为抑制器所发出的信号突然中断,我吓了一大跳呢!”
拉米雅也不撑伞,直接奔向爱丽丝。
看到满身疮痍的女儿,她差点就要露出痛心的表情。
然而她还是面带笑容地凝视着爱丽丝,以态度向她表示:你安心吧。
“你做得很好!”
她当场跪在地上,用双手将受伤的爱丽丝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怀中,
“……嗯。”
包覆在母亲怀念的香气中,爱丽丝感到非常安详。
“好了,那么爱丽丝,我们要逃了!”
“咦?呀……!”
拉米雅不让爱丽丝有说话的机会,立刻就将她抱起,然后急忙回到车上。
“‘狐印·心跳·遮断枪’即便是直接命中,效果也不能维持多久,我们就趁现在快逃吧,这是战略性的撤退。”
拉米雅动人地眨了一下眼睛,轻轻让爱丽丝坐在副驾驶座,再迅速地坐上驾驶座。
(……没想到名字那么奇怪,威力却相当恐怖呢……)
只见车子发动、急加速,车体前方明明撞得凹陷下去,行驶起来却仍是相当轻快。
突然拉米雅从窗户探出头,脸朝向后方。
“一一敢欺负我可爱的女儿,我绝对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给我记住了——!”





她一边开着车,一边向后方扮着大——大的鬼脸。
“前、前面怎么办!?别做那种事了,开车看前方啊!”
高级车尽管蛇行,却在一眨眼间就从公园飞驰而去。

***

数十秒后。
趴倒在地上,任由雨淋的悠里,听觉感应器突然侦测到拐杖拄地的声音。
“主人。”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还不快点起来,笨蛋!”
随着怒骂声出现的人正是亚列克。
“呜呜呜……好痛……真是过分……竟然用车子撞我……如果撞错人怎么办……”
悠里一边哭着抱怨,一边以伏地挺身的要领支撑起一百八十公斤的身体。
锵!沉重的金属声响起,悠里站起身来,她看着自己已变得有如破布的衣服,眼中泛起了泪水。
“啊啊……这件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战斗时的给人压力已经消失,她又恢复平时那散漫的气氛。
“主人,关于刚才的手榴弹——看来是能模拟产生强力的共鸣反应,让我的LT球体发生误判了。”
亚列克从地上捡起手榴弹的破片,兴致勃勃地观察。
“嗯——这大概是对KD用的闪光手榴弹吧,那女人还是一样,总是做些有趣的东西。”
他呵呵笑着。
“喂,披萨子,损伤如何?”
悠里闹着别扭表示:“我不是披萨子啦!”她擦拭着脸,回答主人的问题。
“子弹对义体外部造成的损伤并无大碍,不过右眼球和部分内部零件受到破坏,这些请您使用备用零件替换,另外由于车辆的撞击,左手零件的肘关节脱臼了,还有脖子好痛。”
仿佛是起床时发现落枕似地,悠里皱着眉头,活动着颈关节。
“比想像中还要轻微呢。原先我还怀疑‘第三号’该不会是那家伙——‘第十三号’破坏的,喂!你实际与她战斗的感觉如何?那个‘第十三号’有可能打倒‘第三号’吗?”
“应该不可能。”
悠里回答得很快。
“‘第十三号’还无法驾驭专用武装,球体的力量输出的数值,经过确认是也非常低,我虽然没有实际与‘第三号’战斗的经验——不过纵使再怎么疏忽大意,‘第三号’也不会输给那样脆弱的大小姐。”
第三号的灾厄——大型战斧‘蚀’。
‘第三号’拥有能够产生酸雾的专用武装,对擅于近身战斗的悠里而言,她是相性极差的对手。
尽管有自信能在义体完全溶解前打死对方,但是可以的话,还是尽可能不想与她对上。
而反观那个‘第十三号’呢?悠里有自信能够百战百胜。
“恐怕那是因为她是‘无调整’的吧,精神上的动摇会让她出力不安定——弱的时候很弱,不过相反地,强的时候就会非常强,下一次会不会和这次一样,那就不得而知,你可别大意了。”
对于主人的忠告,悠里一副意外的神情笑道:
“身为机械的我是不会‘大意’的。”
“哦,照你这么说,你上个月在加速装置启动中跌倒,一头把研究所的墙壁撞坏,那件事你不是大意而是故意的啰?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回去我就把你解体。”
“怎么那样……”
只见她的眼泪源源不绝涌出,当然,损坏的右眼球零件也在流泪。
那副光景实在非常诡异。
“别哭了!你的右眼恶心死了!一
“可是主人,要关闭我的悲伤功能,需要两千大卡以上的食物,所以——我们去吃火烤汉堡吧。”
悠里怵目惊心地流着泪,手指着购物中心的方向。
亚列克一脸讨厌的表情,注视着柔滑肌肤下露出金属装甲的半裸侍女。
“要是碰上警察,我要怎么说明衣衫褴褛吃着汉堡的你?”
“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请主人光明正大地回答他,她是我最爱的女仆——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思考回路平时就会发生重大问题,即使是我这个世纪大天才也想不到办法解决了。别再说废话了,我们回去吧,废铁。”
亚列克仰望夜空,拐杖用力往地上一刺。
不知何时,黑色的雷云已经消失,雨势也逐渐转弱。
那边似乎也已经分出胜负了。
“哼哼,事情真的愈来愈有趣了——”

***

——看来是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爱丽丝缓缓睁开眼睛,朦胧的视野逐渐明晰,发出淡淡光芒的吊灯也现出轮廓,她感受到背上柔软的感触,她似乎是躺在床上,但这里并不是她的房间。
(这里是……)
她躺在床上翻身,视线往宽阔的房内移动,由于照明集中在一处,因此房间内的光线昏暗,架子上排列着各式各样的酒瓶,玻璃桌擦拭得极为光亮,大画面的液晶电视、音响组合、
豪华的化妆台以及穿衣镜,大胆的内衣和西装脱了一地,在这俗气的室内风景中,摆满专业书籍的巨大书架更是大放异彩。
(这里是……妈妈的房间吧?)
这里位于九条院宅邸的二楼,是她双亲的寝室。
爱丽丝脏污的衣服,现在也替换成单薄的黑色连身裙睡衣,原本冰冷的身体已经温热,自己似乎才刚沐浴过,床上则有母亲甘甜的香味。
“妈妈……”
“……哎呀,你醒来了吗?”
她不经意地叫出声,立刻就听到了回应。
“啊!”
爱丽丝吓了一跳,随即视线移往声音的方向,从敞开的门可以略微看见母亲的个人实验室,身穿白衣的拉米雅坐在书桌前,转过来向她微笑。
那并不是她平时轻佻的表情,而是充满深厚爱情的母亲表情。
“什么呀……?看你一副惊讶的表情。”
“没、没什么。”
母亲身穿白衣的模样给人非常威严又理智的感觉,由于和她平常豪放的印象差距太大,让爱丽丝惊讶的同时也不自觉地看得入迷。
“身体觉得怎么样?还会痛吗……?”
拉米雅脱下白衣挂在椅子上,走到爱丽丝的身旁。白衣之下是一件薄薄的细肩带连身睡衣。
“……不……并没有那么痛……”
只不过脸部受到一连串的攻击,让她担心是否留下了伤痕。
“太好了,呵呵,没事的,脸上的伤痕都消掉了,又是和平常一样可爱的脸蛋了。”
拉米雅将手伸向爱丽丝的脸,修长的手指温柔抚摸着右眼部分。
“手脚可能暂时还会麻麻的,你就忍耐一下。”
拉米雅为受伤的爱丽丝急救时,似乎帮她打了类似镇痛剂的药物,即使自我修复机能可以促进再生,但是疼痛并不会因此减轻,因此她很感谢母亲。
“好……谢谢你,妈妈。”
“不客气……乖乖,好可爱好可爱。”
被温柔地抚摸着头″爱丽丝像是小狗般,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嗯……呼。”
她的紧张因此而得到舒缓,许多事情开始在她脑中盘旋
气氛变得尴尬,无法像以前那样说话的未婚夫。
突然出现的转学生。
与莉莉丝快速变得要好,因而冷落爱丽丝的三月。
感到焦躁与愤怒,却没有一项能胜过莉莉丝,没有用的自己。
好不容易藉由生日派对的机会与三月缩短了一点距离,才正为此而高兴时……
却又目击到三月与莉莉丝——
她头脑混乱、不敢置信,愤怒之下又拒绝了他,自己一个人灰心丧气。
偏偏敌人在那时候出现。
拥有钢铁义体的机械人偶·悠里。
爱丽丝输了,赢不了她,差一点就被杀了。
(为什么我都是遇到这种事……太残酷了。)
她的头脑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爱丽丝……”
无法抑制的感情,在胸中不断翻搅,刺激着她的泪腺。
但是她不哭泣,强忍住泪水。
怎么可以为了这种事而哭泣……那太丢人了。
可是她非常痛苦、难受。
“没关系的。”
拉米雅低下头,在爱丽丝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坐在床上,用力将她抱了过来。
“……?”
爱丽丝的眼眶中满是泪水,抬头仰望母亲的脸。
拉米雅把女儿的脸埋在丰满的胸中,在她耳畔轻声细语。
“你可以哭没关系,我的胸前是属于你的地方,你可以尽情撒娇。”
母亲什么也不问,只是紧紧拥抱她,既温柔又温暖。
“呜……呜……”
锁住眼泪的那道枷锁被轻轻打开,她的眼泪有如溃堤一般满溢而出。
“呜……呜……”
其实——她一直都很想哭泣。
不管任何人的目光,尽情放声大哭。
“乖哦乖哦……”
拉米雅轻拍她的后脑勺。
爱丽丝心想说出来吧!把那些郁闷在胸中,让自己一直心情低落的感情,全部付诸言语倾吐出来吧!
然而她发自内心最真诚的话,却完全没有提及威胁她生命的敌人。
“……妈妈……我、我……被抢走了……三月……被人抢走……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完全……”
“好……我都会听你说,妈妈会听的……所以你可以慢慢说……”
感受到背上抚摸的感触,她的心也稍微平静下来。
“全部……请你听我说出一切……”
在那之后……爱丽丝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坦白她所苦恼的那些事情。
“……莉莉丝同学吗,她有那么厉害吗?”
“……是的,我……完全不行……比不上她……”
“这样啊……”
拉米雅用毛巾擦拭爱丽丝哭肿的脸。
“呀!”
然后再一次,这次则是在残留泪迹的脸颊上有如舔拭般亲吻了一下。
“呵呵,咸咸的。”
“真是的……”
她觉得很难为情,爱丽丝眼眶湿润,生气地抗议了一声,残留舌头感触的脸颊热了起来。
“爱丽丝,那么接下来你得要反击才行——你应该不甘心一直打不还手吧?”
“咦……?”
拉米雅靠着坐在床上的爱丽丝,双手捧着女儿的脸颊,额头贴住她的额头,蓝色的双眸就在极近距离相互凝视。
“没问题的,因为你是我自傲的女儿——是世界上最棒的女孩子,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我对你的了解一定——也不会输给爸爸和三月,所以没问题的,你可以放心,爱丽丝你是最棒的,现在是,以前也是,今后……也一直、一直不会改变。”
“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拉米雅如此说道。
“你自己不是也常说吗?世界上没有比我更有魅力的女人——而且是自信满满、抬头挺胸的态度,我所认识的爱丽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挫折,不是吗?”
“……但是我输了,输给了莉莉丝,也输给那个叫悠里的敌人。”
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输了的事实实在太过沉重。
“那又怎样?”
面对那样的爱丽丝,拉米雅则是若无其事般以非常轻松的口吻说道。
“‘输’并不是那样,你只不过是横冲直撞后受了点伤而已,不须用上‘输’这个字眼。遇到讨厌的事就移开视线,低着头不与对方面对面,这样要怎么和对方分出胜负呢?……我说的话你明白吗?”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就能够明白——感觉母亲的话中有这样的意思。
“我再说一次,你还没有输。”
爱丽丝重复了母亲的话,深深地对自己回答:
“——还没有输。”
她尝试着说出声来,胸中随即涌上一股感觉。
那是照亮心中黑暗的微小火种,绝不屈服的灵魂。
不断从失败的深渊中爬起,用尽任何手段也要摘取胜利之光——
那就是九条院爱丽丝的骄傲,理想的千金小姐该有的自尊。
“我——还没输!”
她再一次用力说道。
“对。”
拉米雅点头。
“那么爱丽丝,现在你回想一下最近的自己。”
“最近的——我……?”
“对,就是这几天的你。”
爱丽丝依照母亲的话,回顾自己的行动。
她莫名地在意着三月,为了两人的气氛变尴尬、无法像平常那样说话而焦虑。
(对,刚好就在那个时候——)
就在最差的时间点,莉莉丝转学过来了。
(其实……我第一眼看到她就明白了。)
比自己略胜一筹的对手出现了。
(可是——)
在自尊心作祟下,她并不承认那种事。
‘从那时起我就觉得……他是个很棒的人……能够像这样和他同班上课……我好高兴……仿佛是奇迹……’
‘三月少爷,如果您不嫌弃的话……今后可以当我的好朋友吗?’
尽管对方已经清楚地向她宣战,尽管怜奈再三警告她,爱丽丝却依然故我,一个劲儿地逞强,并没有好好和她竟争,她不想面对莉莉丝﹒和她正面对抗。
(因为——)
一定是无意识地害怕。
害怕她比自己优秀,害怕九条院爱丽丝不是莉莉丝·古拉姆的对手。
那就宛如野生动物能够本能分辨出天敌般——从内心深处涌上来会败北的预感。
爱丽丝不管是面对莉莉丝还是悠里,都没有与她们一战,因为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输给自己了,太过固执于表面的形式,而忘记何谓真正的骄傲。
她甚至没有发觉,自己已经放弃了应有的自尊。
“如何……?你能够自信满满地说出前些日子的你是平常的九条院爱丽丝吗?诚实地回答我。”
“……我说不出口。”
虽然迟了点,但爱丽丝还是感到羞愧,那根本不是九条院爱丽丝。
那并不是本来的自己。
那个样子,就算重要的人被夺走,或是被杀死,都是很正常的事。
该做的事情没做,只会哀叹不公平的待遇,那样的自己——实在太丢脸、太没用了。
“没错——”
拉米雅轻声笑了一笑,最后又间了有些多余的问题。
“既然如此,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爱丽丝用力吸了一口气,吸入烦恼一扫而空的胸中,然后回答道:
“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做我自己!”
她说得斩钉截铁,不管是情敌还是新的敌人,她都要以理想的自己为目标,就如同过去的自己一般,从容不迫地面对,做出自己该有的行动。
那样一来,就不会有任何事能让她惊慌失措了。
即使是被打倒,甚至是趴到地上……只要自己能够再站起来……
那样就绝不算是输,不管多少次都能重来。
“对,回答得很好,你真了不起,爱丽丝。”
拉米雅开朗地说着,然后以脸颊磨蹭着女儿的脸颊,表现自己的喜悦。
对于爱丽丝自己找到答案,她万分疼爱地夸奖她。
“呀!等一下,妈妈……”
过多的亲子交流让爱丽丝扭动身体想逃跑,但是母亲却不放过她。
“……我喜欢你,爱丽丝,我爱你喔。”
在双人床上,拉米雅整个人缠了上来,用她修长结实的双手双脚紧紧抱住爱丽丝,让爱丽丝感觉自己好像变成抱枕似的。
“真是的,讨厌啦……”
尽管脸颊泛红,爱丽丝也并非真的讨厌,她想起年幼时怀念的触感,温暖又温柔的母爱仿佛直接从肌肤传来,让她无法强烈抵抗。
两人就这样在棉被中紧密贴在一起,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你、你好色喔……”
“呵呵,真可爱,这样就害羞,表示你还是小孩呢……”
就在拉米雅以妩媚的声音刚说完,爱丽丝胸前的钮扣有如魔法般一个一个被解开,然后仿佛瞄准这个时机般,母亲的手滑了进来。
“……呼啊……什……住手……”
“妈妈来教你……要用好色这个词来形容……至少也要做到这种程度才行哦?”
“不……啊嗯。”
她的手指巧妙地抚摸着肌肤,逐渐夺走爱丽丝反抗的力量。
而爱丽丝则是虚弱地抵抗,用双手挡着在她小小的胸部上贪婪地来回抚摸的五指。
……然而,那只是将她的防御吸引到一处的佯攻。
“嗯!?”
就在爱丽丝被拉米雅的手指玩弄之际,她又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上女儿的大腿,逐渐侵入裙子之中。
“够、够了……不,真的快停手……嗯!”
“呼呼,怎么办好呢~~都是你太可爱的错哦!”
“呀……嗯……那里、不行……啊!”
她夹紧小腿,脚趾不停抽动、痉挛。
就在少女吐出消沉的气息后,枕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哎呀?……啊!”
趁拉米雅一时分心之际,爱丽丝拼了命地逃离下流的束缚。
她滚动到床边,紧抱着火热的身体,气息紊乱地向女色魔瞪了一眼。
“搞什么嘛,正在办好事的时候来打扰,爱丽丝,不用接没关系。”
“笨蛋……怎么可以不接。”
爱丽丝以警戒的眼神瞪着母亲,然后爬过床铺拿起电话子机。
当她要按下通话纽时,少女的表情突然一阵动摇。
“不要!讨厌啦!不要爬着靠过来!”
爱丽丝舞动双脚牵制拉米雅。
“哼哼,爱丽丝真是的,怎么把妈妈的玩笑当真了呀。”
“玩、玩笑!那、那是吗……?”
“呵呵,你这不就有精神多了吗?”
趁着爱丽丝停止抵抗,拉米雅接近到极近距离,用手指戳了戳爱丽丝红润的脸颊,然后坏心眼地笑了。
“唔……”
爱丽丝觉得非常难以释怀。
而电话的子机仍在她手上响着。
“好了,爱丽丝,要接电话就快接,不然人家要挂断啰!”
“让、让您久等了,这里是九条院家。”
她终于按下通话钮,将子机放在耳边,打电话来的却是她意想不到的人物。
‘——这么晚打扰您真是很抱歉,我叫悠里,不好意思,请问贵府千金在家吗?’
不死身的怪物以甜甜的声音,报出自己的名字。
“……啊,是你!”
没想到悠里竟会亲自用电话这种直接的手段联络她。
“啊,是大小姐吗?刚才真是非常失礼,你的伤势如何呢?”
从她的语气,几乎可以想像她现在正单手拿着话筒,深深鞠躬的模样。
“托你的福,已经完全康复了,请不用担心。倒是你被那样豪迈地撞过之后,竟然还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虽然我几乎都忘了有你这个人了。”
爱丽丝以平静的语气对她说道,事实上这话有一半也是发自真心。
‘?……这话不像是刚才完全敌不过我的人所说出的呢,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大小姐。’
“没有啊,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发现,为你这样的小角色空出我重要的记忆领域,实在是件很浪费的事。”
爱丽丝又补上一句:“你那张丑脸的模样,我早就丢进垃圾桶了。”
‘丑……!?好、好过分……我要哭了!’
电话的另一头,悠里开始啜泣起来,即便对‘哭泣声’了若指掌的爱丽丝,也完全感觉不出那有演技成分,老实说是很诱人的声音。
(明明是机械却有感情吗……?)
听筒依然只听得到啜泣声。
“你够了没有!我没空听你哭,可以挂断了吗?”
‘呜呜……不、不要挂断啦。’
“我拒绝,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这时悠里终于停止哭泣,恢复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侍女说出这别有含意的话——
下一个瞬间,窗边的墙壁炸开了。
“呀!?什么啊!?什么事——!”
有个类似炮弹的东西轻易粉碎了庭园的外墙,以惊人的速度飞进室内。从斜下方飞来的那东西深深刺进走廊的厚墙,在造成数道粗裂痕之后才停止,破碎的瓦砾化为粉尘,将室内覆盖得一片朦胧。
“咳咳……什么啊……”
看到被那东西所刺入的墙壁,爱丽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禁握紧了抵在耳边的话筒。
“哎呀——”
拉米雅也衣衫不整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看到那样的光景,也就能理解两人为何会那么惊讶了。
“这、这是……”
蹂躏室内,造成莫大破坏的那东西……
毫无疑问是‘少女的手’。
机器人侍女把自己的拳头作为炮弹发射过来。
“你——你在外面吗!?”
恢复冷静的爱丽丝跳起来,将窗帘和窗户一口气大开,利用夜能视物的眼力环视周围,然而却没有看到悠里的踪影。
她一定就在这附近……
‘没用的——而且大小姐,我并不是来战斗的。’
把那种东西射入人家家里,悠里却还说不打算要战斗。
‘我刚才送过去了,请你看那里。’
“!”
一一只见悠里的手发出金属声地在墙上扭动,然后自己从墙壁上掉了下来。
掉在地上的机械手臂将五指摊开后便停止了,拳头中握着的是一个金属圆筒。
“这是——”
‘那是我写给你的信,请务必要阅读,那么……晚安了,大小姐,至少今夜祝你有个好梦,下次我会在没有人打扰的场所,以性能全开的姿态招待你,当然,我要收取你的心脏作为费用。’
爱丽丝收到明了的杀人预告,她却毫不动摇地加以反击。
“……哼,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比起那更重要的是,你知道你刚才打破的墙壁和家具值多少钱吗?——请你要赔偿哦。”
这未免太不看场合——却又理所当然的要求,让悠里发出困惑的声音。
‘欸……你、你那样说我也……’
就她来说,她想都没想到敌人会向她索取赔偿吧。
‘啊、讯号……讯号变弱了。’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可恶……下次遇见的时候,我要你用哭声来还!”
爱丽丝走到墙边拾起圆筒,取出里面的东西。
“哦,第十号吗——爱丽丝,那个也让我看看。”
拉米雅的表情丝毫不见刚才的轻薄下流,取而代之的是有如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好。”
爱丽丝与母亲视线相交点头答应,她坐在床上,从圆筒中取出信纸。
里面另外附上一张有画有○记号的小地图,信的内容则是要她在三天后的十二点,一个人到指定的场所去。
也就是说,这封信是——
“这就是‘挑战书’吧!该说是过气,还是该说是可疑呢……你认为呢?妈妈。”
“这个嘛……对于在我脱离组织后才制造的‘第十号’,我是无法说什么,不过对于制造她的博士,我倒是知道不少——以那个披着年轻皮的老爷爷的性格,倒是非常有可能做这种事,因为那个人有着老头的兴趣嘛。”
照拉米雅所说,他应该不会耍些无聊的小手段。
“都特地送来这种东西了,既然是约定三天后,那么这段期间内他们肯定不会采取任何行动,而且第十号应该也需要修理。啊,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我也会派人去三月的家守卫。”
听到她这句话爱丽丝就放心了,对于爱丽丝没注意到的地方,拉米雅一定有考虑到,而且做出了安排。
“但是,呵呵……可能被抓的人竟然是男孩子,感觉好像反过来了呢。”
“没办法呀,因为他是三月嘛。”
“是呀,‘第三号’那时候虽是未遂,不过他也差点被抓了呢!”
那个少年很适合扮演被魔物抓走的公主角色,这是也是她们亲子间的共识。
(但是女主角前往敌阵拯救男孩子,这也实在很奇怪……)
然而假使让爱丽丝扮演公主的角色,身为王子的三月大概在途中就会被小兵打败,到时公主就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把敌阵的魔物全部杀光,然后再去拯救王子,这样结果还是一样。
“我们回到正题吧!上面指定的决定地点,这是在附近的山上呢。”
拉米雅指着地图说道。
“对,应该是。”
那个地方爱丽丝在年幼时和三月去过,所以她也很熟悉。
“如果是这里的话,确实没什么人,不过更重要的是爱丽丝你打算怎么办?”
要战?还是要逃呢?
拉米雅以一脸认真的表情问出和‘上次’同样的问题。
要和已经输过一次的对手再次战斗,而且这次非赢不可。
决战是在三天后,等待她的是和菲列丝同等——或者实力更在其上的敌人。
“——我要战斗,而且要战胜归来!”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非常清楚那不是她胜得过的对手。
但是她不会迷惘,因为她已经想起该怎么做了。
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她都要贯彻自己的意志。
所以爱丽丝刻意这么说:
“不过妈妈,和那种事相比,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大胆无比的微笑。
而拉米雅和女儿视线相接,嘴角也绽开笑容。
“没错,和那种事相比,你要先跟三月和好才行。”
爱丽丝的胸口一阵刺痛,‘那幅光景’再次在脑中播放。
可是爱丽丝不再低头。
“那孩子竟然会变心——那种事妈妈有点无法相信呢!这一定有什么误会,你要先好好确认过……”
“不。”
爱丽丝打断拉米雅的话。
“我不会和他和好。”
“咦~~?为、为什么!?”
她对惊讶的母亲说明,若她要做自己,接下来该采取的行动就是……
“我要把他抢回来,是的,我承认,那女人——莉莉丝·古拉姆就是我的情敌,既然如此我就不会手下留情——我要使出全力将她打倒,不管用任何手段我都要让她拜倒在我面前,用脚跟践踏她那美丽的银发,绝对……!”
爱丽丝用力握紧双拳,昂然地抬头挺胸。
幻影的火焰在她背后熊熊燃起。
“呵呵,我要让那女人清楚知道三月究竟是属于谁的东西,而且为了让她不会再对别人的东西出手——我要彻底地教训教训她。”
比任何人都高傲,仿佛将一切都踩在脚下,爱丽丝桀傲不逊地说道。
这才像九条院爱丽丝的作风。

***

在大瀑布的后方……比钟乳石洞的‘前’最深处还要更深入的场所。
极东第二遗迹的内部有如地下迷宫一般。
这里有明显不是天然形成的方形通道、地板、天花板、墙壁……这些都是由研磨得有如镜面般的石材所建,不知道究竟是以何种方法建造而成……这个遗迹本身就超脱了一般文明,是属于失落科技的产物。
而遗迹内部不分昼夜,总是回荡着繁杂的机械声。
如果把施工现场的噪音音量调整为十分之一,那么应该就很接近了。
那是第十研究室的职员们进行更深入的挖掘作业所产生的声音。事实上这里的人员并不多,因为组织所拥有挖掘器材不怎么需要人工操作,机械类都是半自动,为了不损伤掩埋在地层里的遗迹,小心慎重地开挖下去。
这个遗迹从上个月起就由第三研究室进行过探索,因此几乎没有尚未探勘的部分。
能够发现新的未知物质的可能性很低。
而如今,在遗迹的一部分改建而成的那个二十个榻榻米大小的白色房间——过去应该是汉兹·芙雷所使用的研究室中,亚列克正在里面。
“不过……这真是糟糕的房间啊,看了就让人心情郁闷。”
看着床上散发光泽的黑色拘束器具以及夸张的‘调整机’,他不禁皱起眉头。
银色的金属床、大型显示器、还有连接着数条管线的‘调整机’。
其他许许多多的机械类器具——在第三实验室撤离后,器材几乎原封不动地遗留下来。
“死小鬼如今在哪里打着歪主意呢?”
尽管对这个忠实反映过去持有者个性的房间感到厌恶,他还是决定接收这些器材。当然,事先绵密的检查一番自是不可缺少,因为谁知道那个性格恶劣至极的小孩,会不会在上面动过什么手脚。
那些检查以及——自备器材的设置都已经完毕。
一一现在那些工作才总算告一段落。
“嗯,时间差不多了吧。”
看着不久前才挂上墙壁的时钟,估计悠里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主人~~我回来了——”
不出所料,那个吵死人的家伙似乎回来了。
背后的自动门开启,只听到一阵慌乱的声音响起,侍女服的少女踏进了房间。
亚列克暗自苦笑,然后背对着侍女粗鲁地痛骂一番。
“吵死人了!不用叫那么大声我也听得到,同样的话到底要我说几遍才行,你这家伙的学习机能是坏了吗?”
“呜呜,为什么主人总是心情不佳呢……?我被讨厌了吗……”
才刚回来,悠里就开始哭哭啼啼。
“笨蛋!你这家伙本来就老是犯错,你也差不多该有自觉……?”
亚列克一边更加严厉地责骂一边转过身来,但是一看到悠里的模样,他却露出讶异的眼神。
“……喂,你的右手呢?”
“射出去了。”
悠里微笑着举起缺少肘部以下的手。
“哦。”
只见亚列克的太阳穴上青筋爆起。
他快步地接近侍女,拿起拐杖狠狠地朝头顶打下去。
“好痛啊!为什么突然打我呀!”
悠里单手防御着,身体缩成一团,然而亚列克的怒气却仍未平息。
“你这个家伙~~!我不是说过,在备用零件到达之前你要慎重行动吗?你、就、是、不、听!”
啪啪啪啪啪!
五连击,他挥舞着柺杖,然后便气喘吁吁地瘫了下来。
“——真是,还好和‘第十三号’的决斗是选在三天后。”
‘第十号’——人造人悠里只能以模拟方式驱动LT球体,因此无法将其机能完全活用,她不能像其他杀戮人偶那样让武装显现,自我修复机能也很薄弱。
必须要适时维护和分解整修,替换损耗的零件才行。
而她在不久前进行大规模整修时,才刚把大部分的零件变更为新型,因此如今并没有刚好适合她的零件。
正因为如此,与‘第十三号’的再战才设定为三天后。
当初在出发前来日本之前,他就已经安排好备用零件的调度,再过数天应该就会送达了。
“和眼珠一样,只能拿旧型的将就一下了。”
亚列克以无奈的眼神看着抽泣的悠里,然后重新振作精神,用拐杖指着床。
“好了,把衣服脱了躺上去。”
随即悠里拿出手帕擦拭泪水,然后抱着身体露出害羞的表情。
“讨厌啦……主人好色——哇、呀!”
泪眼汪汪的侍女以左手挡住拐杖的一击。
“我、我只是想试着装可爱嘛!真是的……我只是想要让干枯的老人体验短暂的心动感觉,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牺牲奉献的精神呢……?”
尽管口中念念有词地抱怨着,悠里还是遵照主人的命令走到床旁边,把衣服一件件缓缓地脱掉,仿佛是故意惹人心焦般,散发出女性贤淑的诱人魅力。
首先白色的围裙飘落在床上,接着扣子一个一个地解开,同时发出了衣服摩擦的声音,她将羊毛制的黑色连身裙轻轻放在床上,再慎重地把衬裙和内衬叠在上面。
“别卖弄无谓的性感,还不快点脱掉,难看死了。”
“您那是最恶劣的台词啊,我又要气到冒烟了哦!”
并不是比喻,悠里真的怒气冲冲地头上喷出蒸气。
然后她费了一番工夫才把吊带丝袜脱下,除了头饰和眼镜以外,她现在只穿着黑色蕾丝的胸罩和内裤。
“好了,我脱完了……哼。”
她一遍使着小性子,一遍躺上床,悠里裸露在外的裸体和人类少女相同,有着细致的肌肤和柔滑的质感,而且甚至还带着温暖的体温。
以树脂和纤维仿造的人工肢体,以及潜藏非人之力的机械义体。
“嗯——看来伤口都愈合得差不多“。”
亚列克撕开少女腹部上的一块OK绷,将伤口检查一番后说道。
“是的,说伤其实也只有皮肤部分而已,子弹全部被装甲挡住了。”
‘第十三号’射在她身上的子弹全部化成粒子消失了。
先前战斗所留下的无数伤口都贴了OK绷,上头还看得见有红色液体渗出。
她和人类同样进食,吃太多皮下脂肪也会增加,而且割伤肌肤会流出假造的血。
几乎能完全模拟各种表情的程式,外表和一般少女毫无二致的肉体。
悠里除了作为战斗武器的概念‘LT球体+人造人’之外,基本设计理念是意图性地要将她仿造得近似人类,即便是通常会当成不必要而舍弃的细节部分也是如此。
因为她是亚列克的目标——‘真正的人造人’的原型。
并不是复制人类本身的复制人,而是纯粹以冰冷零件构成的人工‘人类’
把人之所以为人的高层次精神——心,或者是称为灵魂的东西,利用机械重现,这就是他长年追求的研究课题。
(人类的肉体实在是太脆弱了——)





只要遭遇一点不幸,就会遭到破坏。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哼哼,不过你还真坚固啊——好啦,我要帮你把手装上,把上半身抬起来吧。”
“呜呜……即使被夸奖是坚固,身为一个女孩子,我的心情很复杂呀……”
悠里皱着眉头坐起身来。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好啦,装好了。可能多少会有点难以动作,暂时就先忍耐一下吧。”
将旧式的右手零件安装完毕之后,亚列克站起身来,静静地将手伸向悠里的头。
“咿!”
少女以为又要被打,反射性地畏惧起来。
“咦……?”
戴着单边眼镜的青年无言地抚摸着侍女的头发。
“这种话由我说或许很奇怪,不过你别再弄坏了啦,修理起来可是很麻烦的。”
“——嗯……”
悠里任由他抚摸,舒服地眯起了双眼,当手一离开头,她还似乎恋恋不舍地抬头注视着亚列克。
“干嘛?有什么话就说啊!’
“不、没有……因为……现在主人的表情非常温柔。”
被她湿润的双眼凝视着,亚列克一边的眉毛跳了一下,视线离开了悠里。
“哼,有什么办法,谁叫你的长相这么有趣,一个不小心就会忍不住笑出来啊。”
他很明显是在掩饰自己的难为情,悠里不禁苦笑。
“呵呵……您说这什么话嘛,主人的脸不是和我很相像吗?你这样说我,就代表您自己的长相也很有趣哦!”
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身上的气氛,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不同的两人,但是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的五官……特别是有些下垂的眼角,可以说是有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么说来真的很不可思议……有什么理由吗?”
“你的外表是根据我的孙女而做的,不过那群不孝顺的家伙很久以前就死光了,所以我的记忆也很模糊。”
亚列克很干脆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我是根据某个人做出来的啊。”
悠里喃喃自语道,脸上表情看得出心情颇为复杂。
“再来就是衣服。”
亚列克从旁边的柜子上拿起一件事先准备好的衣服朝床上丢了过去,只穿着内衣的悠里看到落在膝盖上的衣服,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是?”
“你今天早上不是说过不喜欢那件衣服吗?所以我给你准备新的。”
“哇……”
她从膝盖上将衣服拿起,然后摊开来看,新的侍女服是短袖迷你裙,样式十分可爱。
那件衣服非常华丽,是以前穿的朴素衣服所无法比较的。
她笑容满面地紧紧抱着亚列克给予的惊喜。
“哼……要是吃得太胖穿不下,我可是不管哦!”
“又说那种话,您就是这么不坦率,真是的。”
悠里一边揶揄,脸上也浮现幸福的表情,她扑向亚列克抱住了他。
“!?喂!还不住手!喂!”
“……嘻嘻,谢谢你……爷爷~”
悠里紧紧地抱住了亚列克……
“唔……!?”
背骨被人造人的怪力束紧,亚列克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声音。
“这家伙……什么爷爷……快放手……!”
肺部的空气被压榨出来,让他几乎无法发出声音,顿时面临性命交关的事态。
“呵呵,您不要那么害羞嘛,我要紧紧给您一个拥抱。”
“你这个相扑力士!!是想粉碎我的脊椎吗!!”
亚列克一边大叫,一边用手肘猛敲这个临时孙女的脑门。


第四章 两人的誓言

隔天早上,三月在平常的十字路口等待同班同学。
在一起上学的成员中,他总是在最后才出现,今天却难得地第一个到达等待的场所。“……哈啊。”
目光不时飘向爱丽丝即将走来的坡道,三月沮丧地叹了口气。
书包宛如绑犯人的铁球般沉重。
占据少年思考的是昨天傍晚的悲伤回忆。
“负心汉吗?”
他喃喃念着爱丽丝激动说出的这句话,反刍着这句话的意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不明白啊……爱丽丝。)
三月低着头,用手按着被爱丽丝甩巴掌的脸颊。
“好痛……”
在那之后过了一夜,那火热的刺痛感似乎仍残留在脸颊上。

‘——再见。’

他想起那句话。
“……!”
仿佛钉子打入心脏般的剧烈疼痛,少年的脚下落下数滴水滴,转眼间便蒸发了,受到夏日艳阳烧灼的柏油路充满慈悲地将眼泪的痕迹拭去。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出声叫住意气消沉的他。
“还真稀奇,你竟然会这么早到。”
“咦……啊、诚人……还有怜奈,早、早安……”
诚人与怜奈就像往常一样,两个人一起上学。
“早安,鬼百合同学,九条院同学看来还没到吧?”
怜奈今天也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三月觉得就算她在生气,自己恐怕也无法察觉吧。
“是、是啊……看来是那样。”
见到他说话吞吞吐吐,诚人皱起眉头。
“嗯?你干嘛一副死人脸?该不会又被皇城欺负了吧?”
“没、没有……没那种事。”
“笨蛋,不会说谎就不要逞强了,不想说你可以不说啊。”
诚人像是一切了然于胸的表情,轻轻地拍了拍三月的头。
“嗯……对不起,还有谢谢。”
“不用啦,这种事还道歉太见外了吧,等你想说再告诉我吧。”
诚人只说到这里便结束了话题。
这位友人的性格还是这么直爽,让人觉得舒畅,而对他保持好感。
在那之后,他们谈着鸡毛蒜皮的话题,直到上课钟响的十五分瞳前。
“啊!”
到了平常该是三月奔跑而来的时间,只见爱丽丝从北边的坡道走了过来。
昨天那慌乱的模样像是错觉般,她的脚步十分坚定,抬头挺胸地走了过来。那模样就像往常一样,既高贵又坚毅。
(……太好了……看来她恢复精神了……?)
在感到安心的同时,随着爱丽丝的接近,三月胸中的不安和痛楚也逐渐增加。
(好、好!……昨天的事……就直接向她问清楚吧!)
那应该就是最快最好的解决方法。
“早安。”
爱丽丝在三月等人面前停下,向他们道早。
诚人和怜奈也向她打招呼,最后三月也……
“早……早安,爱丽丝,那个……”
尽管紧张得心跳加速,他还是向爱丽丝道早。
“对不起,我来迟了——好了,我们走吧。”
爱丽丝仿佛没有听见三月的话般,自顾自地就走了。
“咦……?”
彻底遭到无视并被抛下的三月感到困惑,却又不得不忍受更加剧烈的胸痛。
“九条院?”
诚人注意到爱丽丝的情况不对劲,以困惑的语气叫住她。
“怎么了?诚人。”
“不、没事。”
在与她目光相对的瞬间,或许是直视了少女强烈的眼神,只见诚人可怜地退缩了。
“诚人、诚人!”
怜奈拉了拉诚人的袖子。
“……什么啦?”
“……我们就先离开吧。”
“为什么……”
“你别问了。”
在悄声交谈后,诚人就被怜奈拉到路旁。
三月连他们的动向都没注意到,他再一次奔向爱丽丝,找她说话。
“爱丽丝……那个、关于昨天的事情。”
“…………”
爱丽丝仿佛没注意到三月的存在,只是笔直地往前走去。
“……!”
被她无视让三月感到悲伤难过,一想到或许今后她都不会再和自己说话,三月的胸口就好像被紧紧束缚住一般。
“我……在那之后一直在思考……关于你说的话……”
即使被她忽视,三月仍是不死心,锲而不舍地追着爱丽丝,对她说话。
“我怎么想都不明白,所以……’
——爱丽丝停下脚步,转了过来。
简直就是昨天的重播。
如果说有哪一点不同的话,那么就是她表情的变化吧。
“——请不要和我说话。”
她并不是燃烧着熊熊怒火,而是以面无表情冷淡地注视着三月,他顿时吓得无法动弹,那甚至不是轻蔑,而是漠不关心的眼神,宛如看着可有可无的人——不,甚至是那之下,那视线仿佛是看着路旁的小虫。
“咦…………?”
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看待,三月只感到强烈的冲击。
有如精神直接被斩了一刀的痛楚。
“……爱丽丝。”
爱丽丝转过身,走下坡道,朝着校门走去,而三月则是以绝望的心情目送她远去。

***

班会结束,时间已是放学后。
然而三月却不想马上从位子上站起,只是无力地趴在桌上。
“…………呜!”
他的周围飘散着浓厚的阴郁气氛,旁人看了皆不敢靠近。
今天的他有半天都是这副德性。
而理所当然地,三月和爱丽丝从早上就只有……
‘——请不要和我说话。’
说过这句话而已。
“呜呜……”
他用手擦拭泪水,侧着头趴在桌上。
只见莉莉丝并不在隔壁座位上,她似乎缺席了。关于她的事,班导似乎在班会时有说过什么……但三月无心去管那些事,因此他并没有听进耳里。
(怎么办……怎么办……要怎么办……呜呜、爱丽丝……为什么啊……)
他脑海浮现的只有这些,虽然也觉得自己很没用,但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
“喂!大家注意前面,我有事情要宣布——”
听到委员长在讲台上说话,因此三月的视线往上瞄了一下。
“不好意思,请先不要出教室——就像我早上说过的,现在要开始决定游泳课接力的分组。”
只听到部分学生发出不满的声浪。
“——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所以我已经自己决定好了。我现在就把名单念出来,有意见的就说,没有就解散。还有不好意思,被选为成员的人请留下,因为还要决定游泳的顺序。”
在诚人简洁地说完后,原本的吵杂声瞬间平静,大家都凝神倾听著名单。
大家都知道委员长凡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因此也明白那是最好的方法。
于是诚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把名字念出来——
“——加上鬼百合三月、宫田怜奈,还有莉莉丝·古拉姆,就是这样,可以吗?”
成员的人选正符合每个人的预料。
“缺席的莉莉丝我会打电话确认,之前上课她也表示有意愿参加,所以我想应该没问题。”
诚人如此说道。
最后一棒一定是莉莉丝和怜奈两人吧,全班一定都是这么想,本来这样议题应该就要结束了,这时却有人提出了异议。
“这名单完全不行啊。”
那个人是爱丽丝。
“哪里不行了?九条院?”
“那还用说,接力名单里没有我的名字啊。”
“……不,可是你……”
不会游泳吧——看到诚人似乎是在这么说,于是爱丽丝以清楚的声音对他宣言。
“距离接力还有数天时间,在那之前我会设法搞定。”
“你说设法……”
诚人会犹豫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到今天为止都还一直不会游泳的爱丽丝,短短几天内就要学会游泳,每个人都会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
诚人稍微考虑了一下。
“——我知道了,那我就把九条院的名字也加入,如果搞不定的话再跟我说吧。”
这应该是眼下最好的决定,然而爱丽丝又这样说道:
“请让我担任最后一棒哦,我想和莉莉丝同学一起游泳。”
这时连委员长也不禁惊讶得瞪大了眼,班上同学都很清楚万能千金小姐的唯一弱点,因此更是讶异,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拜托大家,既然我说出口,当然就不打算让大家看到我丢脸的模样,所以请让我担任。”
爱丽丝深深低头,以真挚的语气发出请求。
而她的决心让班上同学鸦雀无声。
那个九条院爱丽丝竟然会表现出这种态度,大家都感到无比惊讶。
诚人直直注视爱丽丝的眼神,然后轻声一笑。
“——有何不可,既然九条院这么坚持,对吧?”
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整间教室似乎笼罩在高昂的气氛中。
有人为她加油。
“是……请期待下次上课,我一定会让大家吓一跳。”
爱丽丝竖起一根手指,向众人许下豪语,而她的话语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
让每个人虽然都觉得办不到,却又都不禁对她抱以期待。
(啊啊……这才是爱丽丝!)
三月怀抱热烈的感慨,听着她的一席话。
(……明明因为爱丽丝的事情而心情低落……听到爱丽丝的声音却又受到激励……这种感觉真奇怪……)
只有认识她最久的三月知道她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有精神,其实她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就好像是强行打起精神,自己鼓励自己一般。
不过——那样非常像是她的作风,她就是那么乐观积极。
(她果然很了不起……我也不能输。)
她如今不肯和三月说话,那么要如何才能与她和好呢?
必须要查出爱丽丝生气的理由——
(嗯,我要加油!)
受到冷战中的未婚妻鼓励,他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积极的想法。

在短短的班会结束后,教室逐渐变得寂寥。
留在教室里的人,大概只有忙于聊天的女生团体以及负责打扫教室的学生而已。
爱丽丝早早就要走出教室,尽管三月找她说话,却再度遭到无视——如今三月正沮丧地准备回家。
“唉……”
他一边将课本装入书包,一边叹了口气。
(不行不行……现在不是丧气的时候。)
他用力摇头,想要赶走阴郁的心情,就在这时候——
“哎呀哎呀——你看起来相当沮丧呢,鬼百合同学。”
就好像低头俯视着三月一般,怜奈出现了。她的眼睛总是半开,从她平板的语气中,难以推测她的情感,只见她看着三月的表情似乎颇有含意。
“怜奈……”
“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单手撑在桌上说道。
“咦……什、什么?”
“——别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首先让你振作精神后再说吧!来吧,如果不嫌弃我的胸部,要为你晃几下都可以。”
为了鼓舞意气消沉的三月,怜奈当场跳了好几下。
只见那坚挺的乳房在眼前上下摇动。
少年立刻脸红地站了起来。
“怜奈到底把我看成什么人啊!怎么可能那样就打起精神……}
“看来是有精神了哦?”
“不、不是……是有精神了……但是这不一样……不,没事。”
三月无奈地摇摇头。
(她是要鼓励我……我、我该感谢才行。)
“你的态度真是不干脆呢,鬼百合同学。不,你想说什么我当然知道,可是你要是希望更进一步的服务,我也是会很困扰的,即便你是我亲爱的朋友,我也无法和你有肉体上的接触。”
“对不起,怜奈——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三月虽然以微笑回应,但他的神色透露出强硬的态度。
“你们在做什么啊,妨碍到别人打扫了,快点回家吧。”
左肩背著书包的诚人带着斥责的神情走了过来。
而怜奈则是转向声音的主人,抱着身体害羞地回答他的问题。
“是鬼百合同学恳求我,让他摸我的胸部。”
这样啊——诚人点点头,然后表情认真地看着三月。
“三月,你的未来没问题吧?”
“喂……诚人别真的相信了啊!”
慌乱的三月流着泪大叫,而两位同班同学只是看着彼此耸了耸肩。随后诚人苦笑道:
“哈哈,但是比起垂头丧气,像这样大吼还比较好吧?早上我虽然说过你不用说没关系,不过看到你和九条院的态度,我也知道‘一定有问题’。我是不知道你忸忸怩怩些什么,总之快点设法解决吧。去思考!去行动!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
“诚人……”
友人的激励深深沁入胸中,转化为力量。
“谢谢你。”
“不会——那么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吗?”
“没有。”
回答的人不是三月,而是怜奈。
“综观这场骚动就会明白,这只不过是当事人之间无聊的误会而已,没有诚人帮得上忙的余地。如果硬是出手干预,反而会弄得更僵。”
所以你别管了——她如此说道。虽然完全没有恶意,但是说法却很过分。
原以为诚人会生气,但诚人也意外率直地接受她的意见。
“是吗,既然怜奈那么说,那么一定就是那样吧。不过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到现在才发觉吗?我好几天前就在生气了。鬼百合同学,这次的事你也有相当的责任,应该好好反省。”
怜奈转向三月,以平淡却是带着怒气的语气说道。
“我……?”
这意外的一句话 一让三月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没错,就是你迟钝得超乎常人,才会把事情弄得这么糟。说实话,假如只是要修复你们的关系,应该并不会困难,但由身为旁人的我插手解决这件事,就代表同样的事一定还会重演。希望这次的事件能改善你们的关系,所以……我希望你们能重新思考彼此的事,然后再和好。”
她会刻意留到放学后,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些。
“是我太迟钝的关系……?”
三月抬头仰望怜奈,回想昨天的事情。
(啊,这么说来……那时侯怜奈好像也在场……)
“该不会……怜奈知道爱丽丝生气的理由?”
“知道,而且在见过你的态度后,我也确信那是误会。”
怜奈回答得直接了当。
“告诉我!”
三月以一副要扑上去的气势吼道,可是她却不为所动。
“我本来想说的……但那似乎不是我的工作呢。”
怜奈的视线缓缓往教室入口处看去。
“——有客人来了。你想知道的事情,就从‘她’口中打听吧。”
“咦……?”
三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呜。”
感觉好像有块冰贴在背上,让三月吓得动弹不得。
“打扰了,那个……不好意思,请问鬼百合三月学长在吗?”
站在那里的是皇城暝。
数分钟后……三月在暝快步的引领下,提心吊胆地在走廊前进。
学妹来到教室找他,当三月走到教室入口时,她对着三月说道:
‘啊啊——太好了,幸好你还留在教室,鬼百合学长,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和我一起走好吗?’
因为这个外貌可爱的一年级学妹用撒娇的语气这么说道,让三月被留在教室里的同学们揶揄了一番。
“那、那个……我们要走去哪?呃……我记得你是小暝吧?”
暝自从走出教室后就一句话也不说,三月只好尽可能友善地向她搭话。
随即她停下脚步,以非常厌恶的表情转过来。
“……叫我皇城就可以了,鬼百合学长……那个、我不记得有告诉过你名字,请你不要小暝小暝地叫得那么亲热好吗?”
(不行……果然不行……没办法……我不擅长应付这女孩啊……)
三月在心中拼命摇着头流泪。
为什么会被她讨厌成这样——三月一点儿也不明白。
(果然……还是因为爱丽丝的关系吗?)
三月的未婚妻似乎从以前就受到同性——特别是受到年纪比她小的女孩子的欢迎,三月也很清楚她的魅力所在,因此也没什么好讶异。
因为这个关系,三月受到爱慕爱丽丝的女孩们强烈敌视,这种事过去也发生过数次,而每次他都……
(在女孩子们看来,我一定是……情敌对吧。)
不禁抱持这样复杂的感想。
明明是男人,情敌却都是女孩子,这算是大问题吧。
不过,暝对三月的敌意可是超乎寻常。
(一定是有某个我没注意到的理由吧……)

‘你想知道的事情,就从“她”口中打听吧。’

怜那是这么说的,那么暝接下来要谈的事就是……
“喔。”
就在三月想到这里的时候,暝突然停下脚步,而三月也跟着停下。
“——我们到屋顶上去吧,我不想被别人看到我和你说话。”
她从提在右手的书包里,取出一个奇妙的机械。
“这是电击棒,我话先说在前面,就算你想对我做什么,那也是白费力气哦。”
看着轻快地走上阶梯的暝,三月的肩膀有如铅块般重重垂下。
“真、真是凶啊……”
他喃喃自语后便追着学妹而去。

屋顶上吹着强风,在酷暑中偶尔也夹杂着凉爽的风,这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是个毫无遮蔽的空间。三月眺望了一下屋顶的光景,然后看向走在前方的暝,只见她背靠在护栏上,只有目光朝向三月,用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神瞪着三月。
“那么……皇城学妹,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这话一问出口,从刚才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女……突然爆发了。
“还用说——当然是九条院学姐的事啊!”
“!”
暝突然激动起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让三月吓得僵在原地。可是他不能逃,为了与爱丽丝和好,无论如何都必须和她一谈才行。
“哼……稍微用一下脑袋好吗?我找你还会有其他的事吗?不要因为长得比较可爱,就往自己脸上贴金好吗?”
“对、对不起。”
三月承受着辛辣的责骂,开口问出他最想知道的事。
“你……知道爱丽丝生气的理由吗?”
只见扫视着三月的那双大眼,眯得更加锐利了。
有如刀刃般锐利,几乎可以说是杀气的压力。
“你这个……!”
她要甩耳光了——却只是假动作,暝的脚尖踢向三月的胫骨。
“好痛!”
“你别再装傻了!到底想怎么样啊!?你真的是差劲透顶了……!”
“你、你等一下啊……!你说我装傻是怎么回事……o-i”
“你扪心自问一下如何?真是……让人火大……!”
即使她这么说,三月昨晚就已经自问过不知多少遍了。
(在游泳池的时候好像心情还不错……)
会不会是他和莉莉丝一起去买制服的关系呢——虽然隐约这么认为,但如果是那样,她发怒的时机点似乎有点太晚了,而且也不该像那样激动到哭泣。不管怎么想,他还是不知道根本的理由是什么。
(……我明明和爱丽丝在一起那么多年,却不明白她为何生气,我这样不行啊……)
恐怕暝也是为了和爱丽丝同样的理由生气,这和单纯要找他麻烦完全不同,她身上散发出针刺般的认真气氛——或者该说是压迫感吧。
“你真的不知道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因为我觉得……我非知道不可。”
三月以认真的表情和诚挚的语气回答。
或许是那份诚意多少打动了她,暝似乎也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了。
只见她原本眯起的黑眼眸大大睁开,然后全身僵硬。
“那么、那是……”
“皇城学妹?”
“……”
暝的态度明显得狼狈,她的目光四处游移,在稍微沉思一会后,她闭上眼,双手盘胸,在清了清喉咙之后开了口:
“……鬼百合学长,前些时候……九条院学姐生日派对的那一天……我们在一楼的连络通道见过面对吧?”
她的双眼微睁,声音里透露了些许胆怯。
“咦……”
三月回想起带莉莉丝参观校园时的事。
他无缘无故被双马尾的少女肘击背部,而且还被骂“差劲、去死”,这是难以忘怀的体验。
当时并没有察觉,不过现在他就知道那是暝了。
“嗯,我们见过。”
“那个时候你——向莉莉丝学姐告白了对吧?——说你最喜欢她了。”
“?……啊。”
这时他才想到,确实若是从中途才开始听,那时的对话——或许听起来就像爱的告白,而如果那时的对话被暝听到的话……而且她也误会的话……
果然,暝接下来这么说道:
“那样不是背叛了九条院学姐吗?”
“不是的!”
三月猛烈地挥着双手,对此事立刻加以否定。
“那是在说爱丽丝的事情啊!”
“哼……是那样吗?总之现在姑且就当是那样吧。你们两个气氛很好,而且脸颊还泛红……看起来不像是你说的哦!”
在她满腹怀疑的注视下,三月心中不祥的预感正逐渐膨胀。
“你——该不会把这件事……告、告告告诉爱丽丝了吧?”
“是的~我当然向她报告了,诚实地把我所看见的事,加上我自己的主观,确实地告知学姐了。”
暝以纯真的笑容和轻快的声音,可爱地肯定了这件事。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三月脸色急速发白,抱住了头。
“你、你怎么可以……那样不行啊……!但是原来如此……所以爱丽丝才……”
三月对未婚妻的愤怒终于有所理解了。
“呿!别以为这就算是‘了解’了啊,烂**!你是白痴吗?现在跟你说的还只不过是前菜而已。”
她用最恶劣的态度,说明啊情还有后续。
“这件事……只是前菜吗!?”
“那还用说吗?看你的样子,对于自己造成九条院学姐纤细又美丽的心有多大伤害——你根本一点自觉也没有。”
差劲——切腹自杀算了——她如此咒骂。
“呜呜……”
暝就这样把异性情敌羞辱一番后,终于切入了正题。
“鬼百合学长,昨天我们在‘小妖精’也见过面吧?”
“……是、是啊。”
三月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其实我们一直看着你们两人约会……就是九条院学姐、宫田学姐,还有我。”
“不,那不是约会,我们只不过是一起去买制服……”
三月在她说到一半时打岔,想要订正她的误解。
“社会上把那个称之为约会喔,大浑蛋!下次再敢插嘴,我就把你缺乏节操的小**捏碎哦,学长~”
“咿……”
被暝冷酷地反驳,又被残忍的言语羞辱,三月害怕得身体缩在一起。
“没错……我们一直看着你们,九案院学姐虽然好几次都强调那是偶然……现在回想起来,她一定是对你们的事情很在意吧……可怜的学姐……”
暝闭起眼睛,表情十分悲伤。
接着她又瞪着三月,有如嘲弄般说道:
“——嗯,我说到这里,即便是迟钝得要命的鬼百合学长,也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了吧?”
“爱、爱丽丝她……一直看着我们……?”
这时三月想到刚才,暝把他和莉莉丝无心的对话,‘误解’是‘爱的告白’。
而同样地,昨天傍晚他们也在小妖精撞见,如果‘那个时候’……有什么事是会让爱丽丝误解的——

‘来……您再看仔细一点。’
‘好、好的……’

“啊……”
他顿时只感到眼前天昏地暗,脚下有如浮在半空,一阵头昏目眩。
“……该不会是……”
“呵呵,没错。”
看着一脸狼狈的三月,暝更是残虐地笑了起来。
“当你和那个银发学姐热吻的时候,九条院学姐也看在眼里哦!好了,你要怎么办呢?鬼百合学长。”
“…………”
他甚至发不出声音。
(那只不过是……莉莉丝让我看她红色的眼睛而已……可是爱丽丝却把那……误解成我们两人在接吻。)
真相终于大白。
“对了……所以爱丽丝才会哭……”
三月没有及时发现。
“我……”
为什么这么迟钝呢?他不禁按着胸口。
解开误会,然后向她道歉……那样爱丽丝就会原谅他吗?
(呜……)
三月咬着唇,两手紧紧握拳。
“那是误会,我没有做那种事——学长是想这么说吧?”
暝走向三月,弯下腰,抬头窥视三月的脸。
“看你这个样子,好像还真的那么打算……真可惜,我还以为你是更下流、超超超低级的人呢!不过其实结果是一样的,九条院学姐受到很深很深的创伤,你打算怎么向她解释呢?呵呵、呵呵呵……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手腕吧。像你这种人,最好是被九条院学姐痛骂,然后被她甩一巴掌……不,被甩一百、两百个巴掌吧!”
三月承受着她的恶意,回答道:
“没错……你说得没错。”
受到那样的处罚是罪有应得,而且如果没受点惩罚,他也无法原谅愚蠢至极的自己。
“——谢谢你,皇城学妹。”
“你……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你要向我道谢啊……!?”
三月这么平静、坦率的态度,似乎足以让暝感到困惑不已。
“你讨好我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是,我是真的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那么我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说出更加伤害爱丽丝的话……而且我知道你是真心为爱丽丝担心,所以为此我也想向你道谢。”
“——像、像你这种人,我才不想被你感谢……”
暝的脸急速泛红,她拼命摇头,让自己恢复冷静。
然后她再度以尖锐的眼神瞪着三月。
“我最讨厌你这种个性,就好像被强灌可尔必思的原汁一样,恶心死了啦!”
我会呕吐的——暝这么说着,还啐了一声。
“不、不用说成那样吧……”
受到像她这样直接的恶意对待,反而让人觉得清爽。
“但是——”
暝端正姿势,从正面直视三月。
“我没办法让她振作。我本来以为——就算没有你,九条院学姐也不会在意……但根本不是这样。我刚才见到学姐……她只是看起来有精神,其实非常、非常寂寞,我是看得出来的,因为我从入学的时候起,就一直……看着她。”
听到她这么说,三月深深地感动。
(这女孩——是真的喜欢爱丽丝呢……)
戴着开朗的面具,其实爱丽丝看起来十分寂寞……三月原本以为发现这个事实的人只有自己。
“虽然不甘心……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如果没有你,我最喜欢的学姐一定不会再回来了,所以——”
她将双手并拢在身前,深深地、向她最讨厌的三月鞠躬。
“鬼百合学长,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让九筑院学姐打起精神。”
先前的态度像是假的一样,她严肃而拼命地恳求三月。
那三月又怎么可以让她失望呢?
“好……包在我身上。”
三月温柔且坚定的回答她,想让这贴心的学妹能够安心。
“……”
暝抬起头后便看着地下,从三月的旁边通过,跑向屋顶的入口。泪珠闪动后又消失。
在她错身而过的瞬间,三月低声说道:
“……谢谢你,皇城学妹。”
“!”
只见暝握住门把,打开门……
“我最讨厌你了!!”
留下这一句话后,她便猛力将门用力一关。
随即传来粗暴的关门声。
“……好,我会努力的。”
是他太多心了吗——三月觉得那是她激励自己的方式。

***

到了放学以后,游泳用和练习用的两个游泳池也会开放给游泳社以外的学生使用。但毕竟已是考试将近的时期,利用的学生并不多。
太阳虽已些许西斜,强烈的日光却仍照耀着游泳池畔。
“……呼。”
三月用挂在脖子上的白色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然后吐了一口气。
他将书包和鞋子放在更衣室里,身上穿着制服,脚下打着赤脚,用裸露的脚底踩在凹凸不平的止滑垫上。他在游泳池畔来回走动,找寻爱丽丝的身影。
因为她不在二楼,所以若是还没有回去,那么就应该在这里。
“不在啊……啊、对不起。”
三月在游泳池畔绕了一圈后,叫住偶然经过的女学生,向她询问爱丽丝的下落。
“你找九条院同学的话,刚才有个一年级学生来找她,她们两人一起不知上哪去了。”
据她说在那之后就没有回来。
“去一楼找找看如何?”
“谢谢你,我会去的。”
向对方道过谢后,三月离开游泳池畔。
(来找爱丽丝的一年级学生……该不会是……)
三月照着女学生的建议走向一楼。
第二体育馆的一楼是休息区,有贩卖泳具和食物的店家,也摆设了许多圆桌,色调几乎都统一为白色,而且十分宽敞,就像是有些朴素的饭店大厅。
“啊、爱丽丝……”
爱丽丝坐在楼层角落的圆桌。
她大摇大摆地翘着二郎腿,优雅地撑着脸颊,以女王般的风范看着这个方向。
从她的表情看不出她的感情,只带着让眼前一切为之屈服的压力。
“呜呜。”
三月僵着身子,而爱丽丝则是悠然地坐着,两人在楼层的两侧,以视线连结着彼此。
“…………”
她与三月对着眼,同时缓缓竖起一根手指——咚的一声敲在圆桌上。
‘——到这里来。’
那是有如心电感应般,带点威胁的眼神示意。
“是、是!”
三月宛如奴隶般顺从地回答,万分紧张地赶到女王的身边,他在圆桌前呈立正站好的姿势,心境有如等待处刑的罪人。
这一次并没有被无视,会是迈向和好的第一步吗……?
两人互相凝视,只有时间无言地流逝,一分、两分……在经过三分钟之后,忍受不住沉默的三月先开口了。
“那个……爱丽丝……对、对不起……我终于明白爱丽丝生气的理由……但那是误会……”
“我已经听小暝说过了。”
爱丽丝低沉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道歉。
“咦……”
(原来如此,皇城学妹……是为了解开对我的误会……)
三月的胸口一热,果然她的本性并不坏。
爱丽丝再度不发一语,她锐利眼神表达她的不愉快。
“呜……”
光是这样就让三月不敢出声了。
少女的表情像是在说“那又怎样”。
她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这时三月才重新体会到,平常爱丽丝虽然老是对三月发脾气,但是那怒气在亲爱之情的包覆下,其实是十分温暖的怒气,并不是像这种——甚至感觉不到冰冷的纯粹愤怒。
“……”
这时他才终于明白,爱丽丝的愤怒是多么地深,自己对她而言已经不是未婚夫,也不是青梅竹马,只是个陌生人,可有可无的人。
即使解开误会也已太迟,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关系。
全身渗出讨厌的汗水,他感到口干舌燥,缺乏水分。
“…………呜。”
尽管三月的身体笼罩在恐怖与绝望之中,他却仍把要说的话挤出来。
“爱丽丝——”
没错,他必须要达成来这里的目的。
就算不能得到原谅,就算为时已晚,他也绝对不能逃避。
因为这是他的使命。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他终于清楚说出这宛如爱情戏里的台词,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当然,这个现实并不是写好剧本的影集,如果只是站在原地不采取行动,只是漠然地旁观的话,绝对无法迎接快乐的结局,只要稍微一个闪失,就会以悲剧收场——就像现在一样。
他必须用自己的头脑仔细思考,与对方谈话,要与对方而对面才行,因为这个故事的主角并不是在映像管中的演员,而是于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自己。
爱丽丝依旧是一言不发,不肯回答他的话,不过她的碧眼确实捕捉到三月的双眼。
“都是我太笨……才会让你感到不安,我让爱丽丝误解、受到伤害,我知道自己罪无可赦……但是至少让我向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仿佛要倾吐所有心情似地向爱丽丝道歉,之后三月又继续说道: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对你说——莉莉丝真的很美,又很温柔,没什么事难得倒她,和她在一起会感觉很安心,也很快乐,虽然才刚认识不久……我很喜欢她,也很尊敬她。”
一直无言的爱丽丝,这时才第一次有了些微的反应。
“……哼,你就解除婚约,和那女人永远在一起不就好了?而且她好像也很喜欢你嘛。”
那是不带感情,冷冰冰的话语。
三月摇摇头。
“……那可不行。因为我的未婚妻是爱丽丝啊!你很可爱,不过坏心眼又任性,总是把我要得团团转……你总是表现得像个什么都会的完美千金小姐,但是你又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比别人努力好几倍……就是那样的你让我……”
“我…………让你怎么样呢……?”
三月把手贴在胸口,确认自己的思念。
刚萌生不久,有些心搔难耐的奇妙心情,究竟是什么呢?
(最喜欢……?那样说是没有错。)
可是他又觉得不止是那样。
‘——您爱她吗?’
莉莉丝的话在耳边响起,成为他的答案。
(难道说……这份心情就是那个吗……?)
“你……对我来说……”
“……对你来说?”
“比任何人……都重要。”
这就是他目前的结论。爱这个字他还不是很懂,可是只要爱丽丝不在身边,一想到她的心远离自己,他就会这么痛苦。
“不管是多美多棒的女孩子,都无法取代爱丽丝。”
就连平常心中害羞得不敢说出口的话,在这时也全部倾吐出来了。
然而爱丽丝却仍没有回答,把脸别了过去。
(她果然……不肯原谅我,已经太迟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三月低下头,强忍住泪水。
“……嗯,我想说的就只有这些,要是我早点说出口就好了……那么我要走了,游泳的练习要加油喔……我会为你声援的。”
他以颤抖的声音说完这些话.正想要离去的时候……
“等一下。”
爱丽丝叫住了他。
“咦……?”
“你——不是想要我原谅你吗?”
“那是……当然的。”
“那就不要说谎。”
“说、说谎……”
三月不知道她所指为何,他说的全是真心话啊……
“不,你有说谎,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原谅你……应该还要加上一句话吧。”
她依然背朝着三月,因此无法得知她现在的表情。
可是她的弦外之音,三月却明白了,三月的确说了一个谎,到了这种时候还放不下身段,想要装模作样,这样她怎么可能原谅自己。
所以这次三月要说出口,说出这懦弱又丢脸、却是毫无矫饰的真实心情。
“……我想要与爱丽丝和好……想回到像以前一样……所以我求你……原谅我……”
三月忍住即将满溢的泪水,静静地注视着爱丽丝,而她则是瞥了三月一眼,却又马止低下了头,而她的眼中似乎打转着泪水,会是自己看错了吗?
“顺序被你打乱了呢。”
“咦?”
“我原本……是想等打倒那两个人之后再说的。我下定决心,在那之前都不跟你和好的说……我的计划都被你打乱了,真是拿你没办法……居然用那么可怜的眼神看着我……”
爱丽丝仍是低着头,却伸出右手,轻轻触碰三月的脸颊。
然后用力一拧。
“痛痛痛……!”
“真是的……让我忍不住想要欺负你……”
她的声音就像感冒似的,带着水气、听起来有些苦闷。
“爱丽丝……”
被拉的脸颊明明痛得受不了,不知为何却不觉得讨厌。
那是温暖心胸,让胸口发热的……愉快的疼痛。
“我只原谅你这一次……不过相对地……”
爱丽丝放开捏住脸颊的手指,手背伸向三月。
“请你发誓。”
“咦?”
“莉莉丝同学曾经说过……我们的婚约只不过是父母擅自决定的,所以现在我们重新发誓吧,凭我们自己的意志,用我们自己的话语。”
原本低着头的爱丽丝,如今抬起头来,她湿润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才刚哭过似的。
而她的声音非常认真——
“……嗯。”
三月握住她伸出的手,只见她的手背震了一下。
(发誓……吗!?)
三月稍微思考了一下,将胸中自然生出的话语一字不漏地说出口。
“从今以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爱丽丝。”
听到他的誓言,爱丽丝一瞬间露出不满的神情,之后又转为柔和的微笑。
“……是,三月是属于我的……我不会让给任何人。”
这是他们自己决定的新誓约。
刚诞生的思念既淡薄又幼小。
但是他决定好好珍惜。
他无法以言语形容这股激烈的心情,只能以湿润的眼眸凝视彼此。
然后爱丽丝的眼神似乎意有所指地朝伸出的手背望去。
“……你在做什么?这是宣誓的仪式耶……你应该明白吧?”
“?”
三月侧着头,不明白她的意思。
“真是的……有够迟钝……”
爱丽丝害羞得吞吞吐吐的说道:
“……这种时候要、那个……亲吻才对啊。”
“咦——?”
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三月立刻满脸通红。
“我、我先说好哦,不是嘴唇哦……”
“对、对喔……吓了我一跳。”
“……讨、讨厌,你到底在想像什么啊……”
爱丽丝红着脸生气着。
“快、快点啦。”
她轻轻闭上眼,把手背伸出来,催促着三月。
三月则是手按着心跳不已的胸口,做了一次深呼吸之后。
“那、我要亲啰……”
在爱丽丝的脸颊亲了一下。
“呀!”
——明明照着她的话去做了,爱丽丝却不知为何僵住身子。
“你、你你你、你做什么……!!”
(???)





三月头上冒出大量的问号,而在他面前全身僵硬的爱丽丝则是脸上喷出一道蒸气,然后迅速用一只手捂着脸,头低了下去。
“呜啊啊……”
只见少女的脸颊滑下一道眼泪,同时从覆盖脸部的手掌,溢出了红色的液体。
爱丽丝就这样无力地趴在桌上。
“呜哇啊啊!?”
三月惊愕地大叫,因为在他眼中,未婚妻就像是突然吐血,因此也怪不得他。
“到保健室……还是叫救护车比较……!?”
尽管他惊慌失措,却还是抱起爱丽丝,想用毛巾帮她擦血。
“我没事……这、这是鼻血……因为日、日照太强烈的关系……所以……”
爱丽丝以细如蚊鸣的声音小声说道,她摇摇晃晃,好像快死掉地一把抢过毛巾,堵住源源不绝流出的液体。
“这、这样啊……但是为什么突然……?”
“…………”
爱丽丝抱着毛巾,不知为何恨恨地瞪着三月。
“什、什么……?”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笨蛋。”
她的声音非常小,因此三月没听到她说的话。

**

隔天的放学后——爱丽丝在三月的陪伴下,来到第二体育馆的屋顶。
这当然是为了打倒莉莉丝的第一步——进行游泳训练。
虽说关于三月的误会解开了,但还是得打败那女人。既然夸口要使出全力打倒她,首先就是从自己最不拿手的游泳开始。
只有学会游泳,爱丽丝才能与那银色转学生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以目前没有一项胜过她的现状,爱丽丝还没有立场说自己是她的对手。
知己知彼,这是在厘清战力差距后所采取的行动。
行动,没错,她现在该做的正是拼命努力。
盛夏的游泳池畔十分晴朗。
完全不见两天前雷雨的痕迹,天气非常良好。
“手……不要放手喔!绝对喔!”
“嗯,没问题的,我会确实抓住你,对……就这样放轻松,摆动你的脚。”
这是初学者用的练习泳池。
爱丽丝在水中笨拙地打水,而三月则是紧紧抓住她的双手。
“噗哈……哈啊!”
不小心喝到的水进入气管,爱丽丝立刻脚踩在浅水的水底,开始咳嗽起来,她只要在水中身体就会僵硬,因此差点溺水。
“呼……哈……”
这并不是技术面的问题,而是她精神方面的因素。
只要在水中,她的身体就会不听使唤。
(果然还是很恐怖——)
爱丽丝小时候曾经在河里溺水过,从那之后她就非常怕水,不敢全身浸在水里。
那是精神创伤——不过在这几天内一定要克服。
一个人或许是不可能的,因为昨天也失败了,但是——不会有问题的。
“平静下来了吗?来,再稍微努力一下吧。”
因为从今天起,是两个人 起努力。
“是,拜托你了,教练。”
就像上头的天空一般,爱丽丝露出晴朗的微笑。
没错,没什么事是办不到的,如果身上有着胆小的因子,就把它们消灭殆尽吧!
她重新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游泳。
“呵呵,开始练习啦?”
集中练习了二十分钟左右,怜奈来到游泳池畔观察池子里的状况。只见她身上穿着白色印花T恤和短到大腿根部的短裤,修长的美腿在阳光照耀下,看起来十分健康耀眼。
“噗哈……怜奈,有什么事吗?”
被三月牵引着练习打水的爱丽丝,这时站起身来冷淡地回应。
“我是来看看特训的成果如何……结果却看到你们在打情骂俏。”
真是看不下去——怜奈露出让人联想到猫的表情,贼贼地笑着。
“笨蛋……!你在说什么啊……这只不过是练习不得已——呀!”
急着想要推开三月的爱丽丝,脚却不小心打滑,眼看就要跌倒了。
“喔……危险!”
三月及时牵住爱丽丝的手,将她抱近身来,两人意外地贴在一起。
“呀……”
“啊、对不——”
啪嚓!响起了一声手机相机的快门声。
“喂!怜奈!快住手!你乱拍什么啊!”
“青涩的热恋情侣照,诚人一直很关心你们的情况,烦死人了,所以我把证据照片传过去还比较快……啊啊,对了,顺便把幸福和嫉妒分送给大家吧。”
怜奈蹲了下来,按起手机的按钮。
于是爱丽丝大胆的亲热照片,就在转眼间送到班上同学手中。
“啊啊啊啊啊……你太恶劣了!”
“呼呼呼,别那么生气,我开玩笑的,我只有传给诚人啦。”
她将手指伸入手机吊饰,然后用手指转着手机。
这时三月插嘴道:
“啊、那照片我也想要、呜咕!”
爱丽丝的肘击打中他的胸口,只见三月脸色苍白地弓着身子。
“真是的……怜奈,你没事就快回去吧,我们还在练习啊。”
“说的也是,抱歉。不过我放心了,看来已经重修旧好了。”
将手机收进后腰的口袋后,怜奈像是在一旁守护似地对两人微笑。
“是啊……这次也让怜奈担心了呢,已经没问题了。”
“没什么,不用客气,我对目前的人际关系相当满意,只是不希望这样的关系被破坏而已,结果我还是为了自己呀。”
这时怜奈站起身,双手盘在胸前,脸上转变为认真的表情。
“别提那些了,倒是关于莉莉丝同学……”
“嗯……真让人担心,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暂时要请假一段时间的样子……”
三月闷闷地说。
“是啊,关于她为什么请假,班导也不愿透露。而我有私事要找她,所以原本昨天放学后想去她家探视……”
“私事?”
“前天莉莉丝同学把行李忘在‘小妖精’里,而那行李寄放在我这里,另外还要问她的答复。”
爱丽丝坐在泳池边,只将脚浸泡在水里,因为身体有些冷,因此她决定暂时休息一下。
“……然后怎么样了呢?不,原本想去是什么意思?”
“即使是学校的资料库里,也没有记载她的住址。”
“所以说……”
“莉莉丝·古拉姆……呵呵,她真的是‘神秘的转学生’啊。”
去问班导详情,答案果然也是不知情,所以怜奈便拨打转学第一天问到的莉莉丝·古拉姆的手机号码。
“结果是一个男人接的电话,他自称管家。”
她说明行李的事情后,男人便亲切有礼地道谢,然后说要到学校来取,当然怜奈是选择要直接见面,亲手交给对方。
“然后呢?”
听起来愈来愈像是悬疑推理的故事,深感兴趣的爱丽丝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是个帅哥。”
“那根本不重要!我问的是之后怎样了?”
只见怜奈嘟着嘴,表情颇为不满。
“我把行李交给他……那时我也尝试着问了很多问题,却都被对方敷衍过去。”
那是个口齿伶俐的超级帅哥——怜奈如此说道。
她所打听到的事实如下。
莉莉丝·古拉姆目前住在饭店里,因为某些因素而必须不断换住所。
也因此学校并没有登录她的住址。
她出生在非常富裕且高贵的家庭,在学院也有特殊的人脉,因此允许以特例插班就读。
而且她只是暂时性地滞留日本,不久就会转学。
“对方还对我说,虽然时间不长,但还是希望我能当她的朋友。”
“哦……莉莉丝同学要转学啊,那还真是伤脑筋了。”
爱丽丝以真诚的表情说道。
“喔,真不像是你的感想呢,九条院同学。我以为竞争对手消失,你应该会高兴才是。”
“哼,要消失是无所谓,但是在我把她打败之前人就不见,那我就困扰了。”
神秘的转学生——莉莉丝·古拉姆是什么人都无所谓。
爱丽丝只需做自己,遵从自己的信念行动。

在怜奈离去之后,爱丽丝又花了一小时左右的时间努力练习。
“爱丽丝……今天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不,我还完全没有进步……”
“不行。”
一旦三月这样说,他的意见就不会更动了。
“……爱丽丝之前几乎都没有游过泳,就算资质再好,也不能这么急躁。短短数天就要胜过莉莉丝……你只要慢慢来,照自己的步调来练习就好了。”
一般来说是那样没错,三月的意见非常正确。
可是——
“不,我有充足的胜算,何况我也不是轻易就夸下海口的人。”
“咦?”
没错,她是有胜算的,尽管那有些犯规,不过也算是无可奈何。
再说对如今的爱丽丝而言,不会游泳反而奇怪,因为从LT球体所获得的技能之中,也有包含游泳的技能,所以这是精神上的问题。
“不过……说的也是,一直泡在水里对皮肤也不好,反正三月只要说不行,就绝不会听我的话了,所以最后再一次练习潜水,然后今天就到此结束吧。”
鬼百合临时教练,略称鬼教练,对于学生终于肯听话而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那就做最后一次吧,加油哦。”
他竖起食指摆出姿势,再给予爱丽丝建议。
“……听好了,爱丽丝,我知道你对水感到恐惧,但是不可以闭上眼睛,今天的课题就是要在水中睁开眼睛,OK?”
“是,我明白了,教练。”
三月的教学意外地有模有样,而爱丽丝像这样揶揄他……
“欸嘿嘿……那称呼真不错呢。”
他好像也很中意这称呼似地,难为情地单手摸着后脑。
他那样子实在可笑,让爱丽丝也忍不住露出苦笑。
“真是,害羞什么嘛,笨蛋,好啦!那我开始了……吸。”
她用力吸气存在胸中。
(喝!)
她用斗志强行压过把脸伸入水中的恐惧,蹲下潜入水中。
(好、好可怕——)
冰冷的水包覆全身。
紧闭起的眼皮仿佛不是自己的,一动也不动。
(但是……)
她很清楚现在时间紧迫,不是做游泳特训这种小事的时候。这回和上次一样,敌人确实以爱丽丝为目标,而且那名对手还一度让自己尝到惨痛无比的败北经验。
然而,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
(我……不能输,所以——)
认真说来,这是一个仪式,为了让爱丽丝真正复活的一个过程。
该战斗的对象,既不是莉莉丝,也不是那个叫悠里的侍女。
在和她们——和现实的敌人对峙之前,有一个必须先击倒不可的对手。
(软弱的我,消失吧!)
她睁开眼睛,冷水立刻流入眼中,唤醒过去的创伤,那是可怕的感触——然而爱丽丝忍耐着侵蚀人心的阴寒,绝不闭上眼睑。
“……!”
过去的伤痕并非消失不见,因为刻印在心上的伤痕不会痊愈,会永远地疼痛下去,那已经是自己的一部分了。
可是那样的疼痛,可以用别的‘东西’覆盖过去。
一定不止是自己,每个人因为各自的理由而受伤的心,都会用各自的‘重要的东西’加以覆盖、掩饰、忍耐、克服,大家都是这样活着的。
那有可能是在身旁的某人。
那有可能是来自心灵深处的高尚自尊。
(——哼,没有想像中……那么难嘛……)
所以爱丽丝不害怕,她傲然无视心中的痛,用力踩碎塞在过去伤口上的木塞。
她在原本最讨厌的水中,用力睁开双眼,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啊……)
在晃动的蓝色视野中,一头黑发正漂向她,她看到一个少年的脸,少年伸出双手对着爱丽丝微笑,他的表情像是在说——
做得好,爱丽丝。
(……啊、哈。)
这是胜利女神的微笑。爱丽丝珍惜地收进记忆之中。她感到一股暖流,渗入到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一切恐惧像是溶于水中般消失不见。
她再也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任何人。


第五章 第十号的悠里

隔天。
爱丽丝一个人前往地图上的指定场所——月城町北部的某座山中。她的战斗服装是漆黑的哥德少女装,样式是不妨碍敏捷动作的无袖连身裙,且是为了让衣服能够完全贴合身体而经过加工的订制品。裙子部分极短,并使用大量褶边和缎带的这件衣服,看起来就有如黑玫瑰的花瓣一般。
关于这次的敌人——悠里,爱丽丝什么都没对三月提起,即便说了也只是让他无谓地担心,反正他什么忙也帮不上——而且他在与莉莉丝的决战准备上已经是贡献良多了。
爱丽丝在途中便偏离正规山道,利用像忍者般的俐落身手,在没有道路的树上飞跃前进。
然后到了上午十一点五十五分。
一身黑玫瑰的少女,飘逸着金色九尾,站上决战的场地。
(这里是……)
穿越茂密的森林,她来到一个落差约五十公尺的瀑布上方。这是个开阔的山岩裸露之地,震撼人心的美景让人为这里没成为观光地而感到不可思议,不过由于特殊的地形,这里几乎化成了一个秘境。
(哼,若说是偶然……那还真是贴心的讽刺啊。)
以前爱丽丝溺水的场所,正是离这里不远的下游。
如果是之前的爱丽丝,这时可能就害怕了。
(没事的……没有问题!)
她已经不怕水了。
“好了……”
河川大约宽二十五公尺,有光秃秃的大石堆可供立足。水流的速度既快且强,激烈的水流不间断地冲击岩石,在爱丽丝的脚下溅起大粒的白色飞沫。
只要脚步踩偏就会坠入底下的水池,可以说是极为危险的地形。
然而这里拥有山明水秀的景观——作为决战之地算是相当适合。
遮蔽太阳的云层退开,突然增强的阳光让她感到炫目。
“……”
爱丽丝轻轻眯了一眼,当她再度注视前方时——
“!”
在河川的中心附近,侍女服的怪物正直挺挺地伫立在岩石上。
目前被爱丽丝打成破布的侍女服,如今已经换成全新样式。
那是黑底混搭上白色的短袖连身裙,脖子装饰着黑色缎带,短短的喇叭裙,再套上白色的洋装式围裙,背后绑着大蝴蝶结,脚上则是黑色及膝长袜以及美观耐用的系带长靴。
那是兼具可爱与功能性的战斗用侍女服。
“让你久等了,大小姐,太好了,万一你不来的话……我就必须使用粗暴一点的手段了呢。”
明明是再奇怪也不过的光景,但是她站在那里却是那么理所当然。
她静静地,毫不显眼地,将自己埋没在周围的风景里。
“……哎呀,你在呀,你实在太不显眼,害我都没注意到你。”
爱丽丝对她嘲笑,表情完全不透露内心的动摇。
敌我距离约十公尺。
“那还真是失礼了,因为无论何时,服侍在主人身边是女仆本来的职责,还请你谅解。”
明明是在敌前,悠里却将眼镜推起,然后有礼地一鞠躬。
由于她的破绽实在太多,反而让爱丽丝不敢轻举妄动。
“没关系,我们开始吧,机械人偶,今天我要早点回去,因为明天还要练习呢。”
“我明白了。可是大小姐,你是没有明天的——请死心吧。”
映照在决战场的不是昏暗的月光,而是炎热耀眼的阳光。
点缀决斗舞台的,从夜晚的废墟转变为白昼的山水。
一切都和‘上次的戏码’相反的舞台——开幕上演的却是更为激烈的杀戮剧。
“……这里真是安静的好地方呢,我本来以为会有陷阱的,倒是让我失望了呢。”
“竟然认为我们会用陷阱,真是令我意外。大小姐,我们不会使用那种煞风景的东西,我应该说过了吧——要在无人打扰的场所,以性能全开的姿态款待你,而代价就是你的心脏,我会亲手将之摘出.。”
一对一,令人舒畅的杀意逐渐布满清净的空气——
虽然不知道机械有没有感情。
但是只要有贯穿彼此胸口的火热痛楚,那么就一定能够互相理解。
爱丽丝手掌贴在胸前,感受逐渐加速的鼓动。
“——原来如此,她说得没错。”
仿佛要融化一般——现在爱丽丝有些理解菲列丝的心情了。
因为这火热燃烧的滚烫意志,是和恋爱相似的感情。
“开始实行杀戮命令,模拟心脏活性化,第十号球体的输出上升至百分之八十七。”
悠里和以前同样,双脚水平张开直立,戴着黑色拳套的双拳在胸前互击,迸出的火花飞溅到紧绷的大气之中,那就是战斗开始的信号。
“那么大小姐,我现在就要出招了——请尽速准备好武器等着我。”
“不,那种没用的东西,还是先让它好好休息吧。”
“——你是说你不用枪吗?”
爱丽丝嘴角露出大胆无比的笑容。
“是啊,那孩子如果不先让它焦急一下,它就不肯好好工作呢——请别顾虑,我一定会让你好好品尝的。”
与说着大话的爱丽丝面对面,悠里露出微笑,将交叉为十字的手臂提到脸前。
“加速装置——启动!”
在吼叫的同时,她松开双手跳跃起来。
飞跃在空中的侍女,全身发出粉红色的能源力场。
瞬间,悠里的身影消失,化成一道光,以直线的轨迹在空间中奔驰。
那是爱丽丝强化过的感官也无法捕捉的超加速。
之后就是灌注冲力的一击。
这个身体还记得那超乎寻常的威力,不过她迎击的精神不感到恐惧。
“来吧!”
爱丽丝大叫一声,然后双手交叉,稳稳的防御住以不可视的速度所使出的飞踢,不止如此,她在绝妙的时机向后方跳跃,让踢击的威力减半。
“我本想给你日前的回礼,真是客气的大小姐。”
悠里在爱丽丝原本站的大石上着地,全身喷出蒸气排热。
她瞄准的地方是‘咽喉’——只要说不使用武器,那么敌人首先就会照爱丽丝所教她的,对准杀戮人偶的弱点而来吧,这一点爱丽丝也猜到了。
(依照计划进行……好痛!)
即使有技巧地进行防御已经将它的威力减弱许多,悠里的飞踢仍在爱丽丝的双手留下无法忽视的麻痹感。双手有五秒左右的时间无法使用,这种攻击若是直接命中,身体的损伤将难以预料,她不禁流出了冷汗。
被踢向森林的爱丽丝有如猫一般在空中翻身,攀住大树的侧面,那股撞击力道让树干发出阵阵悲鸣。
“呼——”
树干后仰至即将折断的大树,眼看就要反折回来;而爱丽丝则将反作用力加诸在脚力上,以有如野兽般四肢伏行的姿势,朝着悠里飞翔而去。
那是天然的投石机,她在空中调整姿势——踢出有如长枪的“刺击”。
“哈啊!”
“——!?”
悠里则避不过这记迅速的反击。
这华丽的一记飞踢,宛如要把整个头踢飞似地正中机械人偶的右脸颊。
“呜呜……”
然而呻吟的人却是出手的爱丽丝。这也难怪,因为她是重重地踢在钢块上头。
相对于她,被脚尖踢中脸颊的悠里,则只是身体后仰,并没有倒下。
“!”
不过爱丽丝并不退缩,她一蹬跃起,再朝悠里的脑门打下,那是如铁槌般的脚跟踢。
“很抱歉,应该是白费力气。”
爱丽丝有如撕裂猎物的鹰爪般毫不留情,而且是华丽的二连击。但结实地吃下这波攻击的悠里,简直就是毫发无伤。她也不从后仰姿势恢复,再度以机械式的动作朝头上的少女抓去。
(太慢了,她果然不能连续使用加速。)
靠着有如流水般流畅的连续动作,爱丽丝迷惑、玩弄笨重的敌人。
她轻巧地一个空翻,避开了悠里的擒拿,就这样攀在敌人的右手上。
“我先收下这只粗手臂。”
“唔——”
悠里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焦虑,爱丽丝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爱丽丝用尽全身力气,把悠里的腕关节向反方向折断,喀铿的美妙声音响起,只见从破损部分看得到内部结构正凄惨地冒着火花。
“~~!”
悠里开始大力地挥动敌人攀着的右手,对爱丽丝来说,她很希望能就这样把手臂折断,但似乎力有未逮。
“唔!”
在利用手臂挥动的离心力摆脱爱丽丝的同时,悠里的手粉碎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冲击声大得吓人,甚至让人以为那是大岩石爆炸一般。
(真危险!)
那个怪物,刚才打算把自己的手臂连同爱丽丝一起打在岩石上面。
她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会受伤,这异常的思考方式却是她的常识。由此看来,她果然是机械——或者是怪物,让爱丽丝不禁感到战栗。
只见悠里粉碎了自己的立足之地,掉落到急流之中。
“总之,到目前为止都正如作战计划……”
爱丽丝着地的地方是比刚才更小的岩石。
她并非只是做游泳特训,毫无作为地度过时间,拉米雅分析过日前悠里所留下来的‘右手’,在得到她的意见之后,为了对抗拥有钢铁义体、顽强至极的敌人,爱丽丝也准备了周全的战术,针对能将右手化为炮弹发射的关节部分,锁定结构上的脆弱性。在废去单手的同时,也封锁了她的右手发射功能。
因为根据拉米雅的说法,就连日前粉碎九条院宅邸墙壁时的威力,大概也是压抑在三成以下,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爱丽丝绝对不想被那样的攻击打中。
(这个女仆机器人……真是有够乱来。)
不管是那个超加速……还是像这样夸张的机关,剩下还有几个呢——她不敢去想了。
(再怎么样……可别从眼睛发射光束啊……)
尽管把曾经一度败北的对手玩弄于股掌,创下夺走她单手机能的丰厚战果,爱丽丝的脸上却没有从容,因为在对手压倒性的力量之前,不管布下的策略再多,只靠那样是赢不了的。
而事实也是……即使一只手的功能遭破坏,自己粉碎了立足之地,应该是掉落河里的悠里却……
“……我并没有大意,机械的我没有大意这种概念存在,不过——大小姐真了不起,和日前简直判若两人……既然如此……我将把你认定为危险性A的强敌。”
她的胸口之下浸在急流里,却能若无其事地站在河底。
短路的手发出火花,无力下垂——即便是那样的状态,她悠然的身影仍让人感觉她绝对的自信。
她闭上眼,以徐缓的动作用手遮住脸,采取加速准备的姿势。
“哼……那还真谢谢了。”
尽管爱丽丝嘲笑她,其实那态度却是在逞强,事实上她的手段已经用尽了,在这之后真的只能正面冲突,而且是和这个……现在正准备发挥真正性能的怪物。
“第一号控制装置解除,球体输出上升至百分之九十八——”
轰——!
悠里的共鸣反应急遽增大,爱丽丝的胸口感受到绞痛般的压力。
“呜……”
而且敌人接下来说出的,是让爱丽丝不寒而栗的话语。
“第二、第三控制装制解除,加速装置——”
超加速前兆的能源力场,以前所未见的激烈程度从悠里的全身迸出。
“——连续启动!!”
在双眸睁开的同时,声音指令输入完毕,敌人的身影消失,只剩下原地激烈飞溅的水沫。
(来了……!)
爱丽丝比以往更认真地专注于感觉器官,全神贯注地警戒,但是她好不容易捕捉到的却是有如恶梦的光景。只见一道光线以锐角的轨道纵横交错地逼近而来,而那一切都是发生在一霎那间,不到百分之一秒的事情。
“哈……呜!?”
疾速的拳头击中爱丽丝的右侧腹,过去曾被它一击击倒的——碎裂岩盘的刚拳。她纤瘦的身体遭到直击,可是爱丽丝没有倒下,听着肋骨逐渐碎裂的声音,爱丽丝咬紧牙忍耐。
(不管用……这种程度……!)
爱丽丝浮现笑容逞强,为了瞄准她加速停下的瞬间,爱丽丝勇猛地挥动右拳。
然而……
(不在……!)
预测敌人的拳迹,以最快速度挥出的一击竟然落空了。
(是连续加速吗……!?)
悠里的加速没有停止,超高速光线有如跳弹折返般在爱丽丝周围四处乱窜——不,这并不是意图而为的攻击,她自己也控制不了这速度而应付不暇。
“!?呀~~!”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的腹部再度受到不可视的打击,爱丽丝的身体被打飞了起来。
滋……骨头破碎的不快声音在体内响起,但是爱丽丝不退缩。
因为她决定不会再输了,不是受其他人命令,而是自己决定的。
“还没还没……我还能打……你以为我是谁啊……”
爱丽丝翩然在空中翻转,又落在别的岩石上。
(追击要来了——)
爱丽丝虽然做出了防御,然而以猛烈速度迫近的敌人,也因为那速度而无法瞄准,只是从她旁边削过。
一回头,却看到冲过头的光线,直直往森林方向突进,撞倒了许多树木。
爱丽丝凝神注目,看着有如被巨大光束炮射穿的森林。
一一而在破坏痕迹的最深处,浑身缠绕光芒的怪物回头看向这里。
高速移动的结果,她的眼镜早已只剩镜框,衣服——特别是下半身破破烂烂,裸露在外的双脚则有巨大裂痕,为了排出积蓄的热能,她全身喷出大量的蒸气。
她的脸上没有微笑,只有与机械人偶相衬的扑克脸。
“脚部零件破损,加速装置距离驱动极限还剩三十秒,修正攻击轨道的误差——”
“来吧!”
爱丽丝无视身体的疼痛,吐出鲜血大喊。她没有策略,也没有胜算,不过……

‘从今以后……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爱丽丝。’

“我不能在这个地方……输给你这种货色……”
即使如此,爱丽丝还是大胆地笑着,这一定不是对敌人,而是对只能这样做的自己,带着一些自嘲,以及无限大的骄傲而笑。
没有胜算的状况……那样的情况不止发生在这一战,不久前她和菲列丝对峙时是如此……在十五年的人生中也经历过数次。
没错,那都不过是家常便饭。所谓的战斗不止存在于非日常之中,在日常生活的日子里,虽然情况多少不同,但是每个人都有可能碰上。像这样为了不合理的试炼而痛苦、处于绝境的人,并不是只有自己。
胜不了——已经无可奈何了——一定办不到
每一个人都会这么想。
(但是……)
阻挡在前方的墙壁会以各种形式出现,有时是才能的有无,有时是强力的竞争对手,有时会受到像灾厄般来临、超越人智的力量压制。
(……我——)
好了,那么面对这个无可奈何、压倒性不利的状况——
身为理想的千金小姐,应该要如何应对呢?
答案就是这样。
“来吧,全力攻过来啊!机械人偶!我要超越那道墙,把你打扁!”
爱丽丝高声宣告,那模样既自信、又大胆、又骄傲!
她绝非生来就有天赋的才能。
理想的自己与现实的自己,两者的落差总是令她愕然不已——就如同数日前那般。
过去也是一样,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一次又一次地尝到挫折和屈辱的滋味。
每次在那样的时候——在困境之中,自己的反应是什么呢?
(没错,我是……!)
拼命努力、不择手段、思考策略,如果那样还是不足,那么就用这涌上心胸的无尽骄傲、斗志和毅力来补足。
那最符合九条院爱丽丝的一贯作风了。
平凡无奇,也随处可见……一定每个人都是这样。
“你要觉得荣幸,因为是由本大小姐亲自来把你变成铁屑。”
即使如此,还是有办不到的事吧。
计谋用尽,倒在地上不停挣扎,如果那样还不行的话,那也无可奈何。
那时就要——
“哼!”
一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抱持恶意,吐出咒骂的言语,嘲笑着对方而死去。
嗯,那样就可以了,像极了故事里的主角。
她早已做好觉悟,接下来只有握拳,等着迎击敌人。
“——修正完毕,思考演算暂停,剩余使用于义体控制,锁定目标,开始破坏对像‘第十三号’。”
悠里撒娇的声音,在说这句台词的中途就变更为机械的声音。
“骄傲的大小姐,你比任何人都还要高贵。”
那是平板的电子声音,然而那句话感觉比之前更含有人类的感情。
“当然。你的两只象腿都变成那副德性了,还是相当努力嘛!我收回先前不把你放在眼中的那些侮蔑。”
悠里单手举在脸前,以无感情的电子声音骄傲地说道:
“——因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随着地面轰然声响,悠里再度消失了。
她拖着光的尾迹,以超速度突击——尽管无法完全驾驭过剩的速度而不停蛇行,这次则是正确地锁定了爱丽丝。
(可恶……完全看不见……)
少女则是无计可施,她已经无能为力,所以这时要靠斗志和毅力撑过。
看是悠里的脚先到达极限,还是爱丽丝先被杀死——一决胜负。
“来吧!”
爱丽丝的双手交叉在面前,第二次叫道。
收到激烈的宣战,光线又更加速,朝十字防御正面冲撞。
“唔……!”
爱丽丝受到沉重的一击而呻吟,然后就在她眼前,一瞬间看到悠里做出飞踢姿势,接着又马上消失。
“唔!”
背后受到冲击,爱丽丝就要趴倒下去,但是对方却不容许,这次则是下颚被踢起,她的身子浮在空中。
“!?啊!……!”
这是维持加速状态下,怒涛般的连续攻击。
威力丝毫不减的挥拳、肘击和脚踢一次又一次地命中爱丽丝的身体,让她弹飞起来。少女纤瘦的身躯在空中遭到蹂躏,连续的打击将她逐渐打上天空。
空中狂舞,不,这不能以舞蹈来比喻﹒而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杀戮机械执行的处刑。
义体以脱离常轨的速度动作,而思考的大半都集中于控制义体,现在的悠里已经完全只为执行单一机能,化成了一台凶恶的打桩机。
“…………”
数秒间被打上十公尺左右的高空,爱丽丝承受数不尽的打击,如今已是一动也不动。
随后悠里解除超加速,出现在少女的头上。
“超过致命伤——安眠吧,大小姐。”
有如哀悼的一句话后,她瞄准目标的延髓,使出倒挂金钩。
致命的一击有如断头台的铡刀踢碎了爱丽丝的颈椎,爱丽丝激起水花四溅,直接冲入急流,又斜向贯穿了河床,之后刮削着瀑布落入水潭之中。

***

“脚部零件中度破损,加速装置完全停止,义体控制转为一般模式——”
只见悠里在半毁的河川上着地站直,然后全身喷出蒸气,开始进行排热作业。
‘结束了吗?’
从义体内部装设的通信器,直接传来主人的声音。
“是的,主人。”
悠里朝着无人的虚空,笑容满面地一鞠躬。
“给予目标超越估计耐久极限百分之五百八十九的损伤,自我修复机能的再生已是不可能——我达成任务了,主人,请夸奖我吧。”
悠里充满期待地以兴奋语气说道。
可是主人回给她的话却是……
‘大笨蛋!’
这无情的一句话。
‘什么叫达成任务了?你这笨蛋,你把任务内容再复诵一遍。’
“消灭‘第十三号’,回收LT球体,可能的话素体也回收带回……啊!”
悠里呆呆地张着嘴,然后“呵呵”地傻笑一声。
‘哦,那么该回收的素体呢?’
“呃,这个……”
掉下水潭里去了,悠里打马虎眼地笑着说道。
‘是吗是吗,我很明白你有多无能了,看来你的脑髓果然还是需要用螺丝锁紧才行啊——还不赶快去回收!肥猪!’
“可是主人,这个深度实在——”
第十三号被打下来时,岩盘遭到撞击而被刮削,瀑布的形状已经大幅改变。
悠里窥视着水潭,想到恐怕极为困难的搜索作业就想吐。

***

被打入水潭的爱丽丝,一路往昏暗的水底——往死亡的深渊沉下去。
她的双目紧闭。
身体受到足以粉碎岩盘的拳、肘、脚踢无数的重击。
她咳了一口,最后的氧气也和胃液一起从口中逃走。好痛,痛死了!全身骨头粉碎,就像章鱼似的软趴趴,这已经不是致命伤的问题,而是本来应该立即死亡的损伤。还能活着根本是奇迹。
(啊……咳……!呜呜……!!)
包覆全身的冷水感触,让恐惧占据了整颗心。口中进入的水塞住气管,无可言喻的痛苦,这是粉身碎骨而死和溺死的双重地狱,大概和地狱的苦刑差不多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让痛觉麻痹,然后马上就死掉呢。
因为在这样的状况,爱丽丝究竟还能做什么呢?
反击?当然不可能。
骨头尽碎,身体已经与尸体无异,身上只感觉到痛,连动都动不了。
就算再怎么拼命,难看地拼命挣扎,还是会有办不到的事、达成不了的目标。
“……呜……呜呜……!!呜呜呜呜…………Ⅱ”
即使如此,爱丽丝还是痛苦呻吟,不放弃地扭动身子。到最后都不放弃,因为她还挣扎得不够,距离骂出充满恶意与诅咒的言语、一边嘲笑一边死去还差得远。
现在的自己或许是难看地贪生怕死的愚人。
但是爱丽丝觉得——
这才是理想的千金小姐的行动准则。
这才是主角的生存方式。
她并不是期待及时来访的奇迹,也不期待其他人的救助。
只不过她不能不那样做,因为那才是像她自己的做法。
(因为……我约定好了。)
不能够死在这种地方,绝不!
满目疮痍的身体早已到达极限,根本一动也动不了。
(什么事也办不到……要怎么做……)
答案早已在心中,那就是在水中首先该做的事。
她没有理由做不到,因为他们两人一起,练习了那么多次。
她在昏暗的水底不断下沉,已经一半是死尸的少女的眼睛……
——用力睁开了。
瞬间,心脏灼烧殆尽般的感觉迸开,爱丽丝的意识切换了。

***

“!”
悠里站在水潭边的岩石上,感受到撕裂胸口的压倒性共鸣。
“‘第十三号球体’的力量输出土升,百分之二百五十八。”
明明遭到那样的打击和蹂躏,甚至颈椎都折断了。
可是目标却还没有死。
在悠里遥远的正下方,水潭里汇聚着黄金的光芒。
那是欧美加冲击,极大的光线以直射悠里的轨道,正从瀑布逆流而上。
“三百、四百、五百——百分之六百二十五……!!”
面临将一切蒸发,逼近而来的黄金波涛,悠里准备往后逃走。
然而中度破损的脚发出悲鸣,阻碍了她的回避运动。
她无法避开。
悠里第一次发出惨叫,她目睹光的波涛烧灼着半个身体、一路呼啸而去的光景。
“右手完全消灭……!右半身的部分融解……损伤率百分之十五!”
悠里的右半身受到极大损害,她单膝跪在岩石上,从损伤的部位还可窥见发着电光、短路的机械零件。
“对不起,主人——目标仍健在。”
只见极大光线划过天空而去……激起的瀑布化为骤雨落下。
晴空之下撒落的水,在周围架起巨大的彩虹之桥。
“啊啊……”
悠里陶醉地看着正面的岩石堆。
闪耀着七色彩虹的雨,在如梦似幻的光景之中,原本应该已经杀死‘第十三号’从天空飘然而降,从潭底一口气跳了过来c
“……怎么可能!?”
不管是纤细的手、修长强韧的脚,还是纤瘦的腰,或是如花梗般看起来颇为脆弱的脖子,那些应该都已经打得粉碎了才是。
(可是却……)
悠里茫然注视着那幅光景,发生了不可能发生在机械上的事……她竟无法把胸中生出的话说到最后。
“你这个人,为什么……”
这是不可能的事!本来她应该全身骨骼尽碎,成为黑暗水底的丑陋尸体才是……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毫发无伤啊!
“这样的再生速度,已经不是自我修复系统所能说明……难道说她是‘复元’了吗?”
‘这就是‘第十三号’的特殊机能吗……!’
悠里以软弱的声音自言自语,这时她的耳中却传来主人高昂的声音。
‘别慌张,悠里,“第十三号球体”和“第十二号球体”具有酷似的性质,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
“可是‘第十二号’也没有这样的机能——”
‘所以说她们只是相似而已,并不相同,拥有凌驾其他球体的潜在能力——完全是未知数的球体,哼哼,或许是和“第十二号”完全相反呢。’
“‘第十二号’……‘统合型’的相反——”
悠里重新看着超越自己理解的敌人。
只见身缠黄金磷光的黑玫瑰少女,骄傲地睥睨着单膝跪地的悠里。
她双手举起黑色枪身,仿佛连神也要射穿似的,将枪口对准了天空。
她缓缓地、再一次装填欧美加冲击。
只见光团有如被吸入枪口般收缩。
“你叫做……悠里对吧。”
她第一次呼喊悠里的名字
“是……有什么事呢?大小姐。”
“请你觉悟吧,正于我所宣言,我现在就将你打成铁屑。”
“是吗。”
两人平静地对话,如果不论谈话内容的话,简直就像是一对千金小姐和侍女的对话。
“呵呵呵。”
总觉得这样很可笑,悠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身为机械的自己——是不能明白的。
“非常对不起,很遗憾,我不能成全大小姐的愿望——因为主人给我的任务,我还没达成。”
悠里缓缓站起,然后呼叫主人。
“主人,您听到了吗?”
‘悠里——有,我在听。’
亚列克的声音很冷静,既不慌张,也没放弃,认真地倾听着。
“‘第十三号’要用最大火力的欧美加冲击,把我轰得灰飞烟灭;而且脚部零件中度破损的我,无法回避她的攻击。更进一步说,标的推测具有‘复元机能’,用寻常方法难以给予致命伤。”
悠里用那如同往常既撒娇又悠闲的语气,说明自己身处的绝望状况。
然后她为寻求主人的指示,说出带着无比信赖的一句话。
“我该如何做呢?”
‘再启动加速装置——用你的右手打她,敌人拥有再生能力的话,那么只要给予压倒性的一击,让她当场死亡就好了。’
他的回答很迅速。
对于主人的命令,悠里的回答只有一个。
“是的,主人。”
钢铁侍女将身体斜对着爱丽丝,摆出将已消灭的右手向前伸出的姿势。
“最终控制装置解除,模拟心脏活性化,第十号球体力量输出百分之一百二十——部分召唤‘第十号的灾厄’。”
全控制装置解除后,处于半失控状态的LT球体发挥出极限以上的力量。
由于超越极限的反动使得机械制的义体逐渐崩坏,但是不用理它。
“没问题,接下来这一击就结束了。”
在悠里眼前,以黄金粒子吞噬一切的魔兽口腔也已对准了她。
“是啊,结束了,悠里。”
火力全开的欧美加冲击。
手指扣在加农炮的扳机上,九尾的少女邪恶地笑了。
“来吧——给我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有如魔兽凄厉叫声的轰然声响,射出巨大的光束。
巨大光芒仿佛要将视界的一切掩埋,发出震耳欲聋的破灭咆哮。
然而悠里并不畏惧,因为在她钢铁的胸中——还存有主人的命令。
“不,大小姐,虽然惶恐,不过请让我做最后的挣扎,请见识我的‘杀手锏’。”
人造人的悠里最多只能以模拟方式让LT球体运作,因此专用武装的‘灾厄’无法显现,然而若以不完全的状态,只启动短短数秒——就可以颠覆那条定义。
“显现吧——”
然后悠里发出呼唤,呼唤那个本来机械之身无法使用,自己武装的名字。

“无惧者!!”

回应她的呼唤而出现的那个,却并不是‘武器’。
宛如代替消灭的右手零件般,只有全体的一部分以不完全状态显现,如果以非常直接简单的话语来形容——就是只钢铁的巨手。
第十号的灾厄,构成机动装甲‘无惧者’的一部分,那就是钢之拳。
省略一切不必要的装饰,极为笨重、粗壮,而且无比坚硬。
用途只有一个,靠着握紧的坚硬铁拳,进行单纯无比且压倒性的物理破坏。
只为将眼前的敌人击灭粉碎而存在,非武器的武器。
悠里握紧铁拳,踏着中度破损的脚,在下半身不断碎裂的状态用力踏地。
“加速装置,启动!”
粉红色的能源力场迸射,覆盖住悠里的身体。
“——突击!!”
她身上缠绕着迸射的光芒飞跃。
既然已经无法闪过,最后的超加速就只为了向前——向敌人前进而用。
眼见光之波涛逼近眼前,在化为光线突进的超加速之中,悠里将关节运使至可动极限,挥出这个与义肢相似的异形手臂——





“哈啊啊啊啊——!!”
有如怪物的机械声音发出咆哮,她连同身体一拳打向波涛。
只见钢之拳和极大光束激烈冲击,悠里的视界被染成一片白。
(呜、呜……)
她感受到义体崩坏、逐渐融解,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只有灼热的痛觉窜动。即使如此,悠里还是笔直前进,为了消灭目标,为了达成使命。
她将拳头握得更紧,将义体剩余的能源集中在右手。
“我要用这个拳头贯穿你……!”
果不其然——贯注一切挥出的右拳,一口气贯穿了光的波涛。
钢铁侍女靠着自己的一颗拳头,突破了火力全开的欧美加冲击。
然而……应该击灭敌人的拳头,却没有打中的手感。
挥空了。
“什么……!?”
在突破光之后,不见原本该是发射加农炮态势的‘第十三号’。
悠里以惊愕的表情凝视着眼前的黑枪,分解成黄金粒子逐渐消失的光景。
最后的超加速也解除,滞空的悠里以挥出右拳的姿势现身了。
而无惧者也分解成淡粉红色的粒子逐渐消灭。
(难道是在最后紧要关头,她故意放开武器,回避了拳头吗……!?)
在欧美加冲击即将贯穿悠里的前一刻,突然要做出那样的判断实在不可能。
只能解释她是事先就打算那样做,恐怕‘第十三号’在看到悠里的‘杀手锏’时,不但已经看穿她的武装特性,并且瞬间实行这个策略。
“怎么会有这种事……!”
就连双方豁出全力的激烈冲突,对她而言也只是通往下一步的布局。
“加芭沃克,属性‘Ω’。”
“唔……!”
下方传来少女的呢喃,潜入滞空的悠里身前,‘第十三号’再次召唤一度消失的黑枪,然后将一百八十公斤重的义体用力踢上空中。
“……怎么有这么心狠毒辣的大小姐,简直就像是恶魔一样……”
被踢上空中的悠里,看到眼下而感到绝望,下面是最糟的光景。
“我说过了吧,机械人偶,我要把你打成铁屑,哼,说打可能是有语病了。”
黑衣少女踏着岩石站起身来,枪口朝向天空。
黑枪已经变形完毕,有如星尘般的光点逐渐往追加炮口收缩。
“——再见了,乖乖被轰得四分五裂吧!”
在道别完之后,少女迅速扣下扳机,发射第三发的欧美加冲击。

***

冲上天空的光柱消失,而周围也逐渐归于平静。
“哈啊……哈啊……”
爱丽丝激烈地喘着气,呈大字形躺在岩石上。
“我赢了……吧。”
她闭起眼睛深呼吸,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然后按着仍然激烈鼓动的胸口。
(但是……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被追赶到绝境的爱丽丝,发挥出难以置信的性能,这时才有思考余裕的她,对自己感到惊愕不已。
不可能发射复数发的欧美加冲击,上次她才发射一次——而且光是以最快装填发射,就已经超过负荷了啊。
然而现在爱丽丝甚至还多了几分余裕。
她全身充满力量,感觉得到比以往更强大的性能。
(……我究竟……明明被打得那样凄惨……伤竟然也好了。)
在与菲列丝战斗时,也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不过这次的再生,却比上次更快速,而且她被打落水潭中……在拼了命地睁开眼晴之后,记忆就中断了。
等到她回过神来,她已经发射欧美加冲击,并且站在瀑布上的河川旁。
简直——好像有人擅自操作爱丽丝的身体进行反击似的。
格斗技的高手有时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仍会继续作战——不过她觉得这个现象和那种事是两个不同次元的事,有一种恐怖又讨厌的恶寒。
(虽然也因此而得救了——但是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闭起眼睛的爱丽丝,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就在这时候,树林的方向响起一声重低音。
“!”
就好像是具有相当重量的‘某个东西’坠落地上的声音。
爱丽丝惊讶得睁开眼睛迅速起身。
“骗、骗人……!?”
她不禁瞪大眼睛凝视,因为那里竟然……
“——损伤率,百分之五十四。”
上身的右半边消灭得不留痕迹,残余的部位也烧得焦黑……或者是融解,凄惨露出的机械零件也闪着电光……即使如此……
“没问题,距离机能停止还有二百五十七秒——继续进行战斗行动。”
那里有个为了达成使命,果敢握起拳头的敌人身影。
她那样的身影,仿佛和某个少女重叠,然后很快又消失。
“真是的,你们啊……一个个都是笨蛋啊,都已经知道没胜算了,是没思考能力吗?”
爱丽丝刻意地嘲笑。
“不好意思,大小姐,这个我们应该半斤八两吧,而且说人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真的笨蛋,另外——我刚才也说过了吧?”
悠里面向爱丽丝,用露出半边金属的脸孔,做出了最甜美的笑容。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哈……那还真是了不起啊。”
至此已经无话可说。尽管与她颇有同感,爱丽丝该做的事还是没变,她再度握起加农炮,开始装填能源。虽然有点晚,不过她真的觉得这个地方是最佳战场,只要注意发射的角度,光的奔流就不会灼烧到城镇。
“这次绝对要把你彻底粉碎。”
敌我的距离大概七公尺,站在岩石上的爱丽丝,直线捕捉到在河边挣扎着要爬起的悠里,她既无慈悲,也不犹豫,将手指按上扳机,就在这时候——
“到此为止吧——”
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仿佛是演员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正伫立在刚才悠里撞倒的树木附近。
他是一个金发碧眼、额头宽阔的美青年,身上是老气的深褐色西装。
他拄着拐杖,右眼还戴着一副单边眼镜。
“主、主人,为什么……”
悠里一脸茫然地喃喃说道。
从那称呼看来,这个奇妙装扮的青年就是她的主人——亚列克博士吧。
“哼,什么没问题——无谓地逞强不认输,你根本问题一堆啊,笨蛋。”
亚列克轻巧地跳跃,站在可以从爱丽丝手上庇护悠里的位置,然后将柺杖轻轻往脚下一插。
虽然不像是人偶,但他机敏的动作也不像人类。
爱丽丝听拉米雅说过,亚列克对自己施术,全身已是半机械化了。
‘缝合义体’这个外号不止是指他自行制造机械人偶的性质,另外也暗示了他本身的存在。
“你是……”
“嗨!”
年轻的脸上浮现是不相衬的狡猾表情,他以轻松的态度报上名字。
“我是亚列克.弗兰肯斯坦,初次见面,小狐狸的千金。”
“……”
爱丽丝将炮口对准两人,静静地瞪着他们。
只要爱丽丝一扣扳机,一秒钟后他们可能就消失了,在这样的状况下亚列克却毫无畏惧,甚至浮现出游刃有余的笑容,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
“哼哼,真冷淡啊……算了,在你聊得正高兴的时候打扰,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请让我打断吧。”
亚列克呼了一口气说道:
“我有一个问题——破坏‘第三号’的人是你吗?”
“……第三号?我不懂耶……你在说什么?”
爱丽丝握着枪对他装傻,但似乎被老人识破了。
“哼哼,是吗,果然是你啊,原来如此——看到你刚才的性能,会那样也不足为奇,和‘第十二号’似是而非的‘第十三号’——怎么会变成这么麻烦,却又有趣的事态啊,哈……加贺见那家伙,该不会知道什么吧……?”
“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说的那个——‘第十二号’究竟是什么?”
至今听过好几次——那个词恐怕指的也是杀戮人偶吧。
仿佛都是把她和自己当成一对提起,爱丽丝内心挂念着这个名字而无法开枪,不得已只好开口询问敌人。
“哦,你有兴趣吗?”
亚列克故意吊她胃口,一边将拐杖往激流中一抛。双手自由后,亚列克转过身,毫无防备地将背后对着爱丽丝,以双手抱起半坏的悠里。
“呀……”
被主人抱在怀里的机械人偶,剩下半边少女的脸……红了起来。
“嘿咻,呜哇,你还真是重啊——我的义肢都在哀嚎了。”
“您是来救我的……吗?我太感激了,主人……悠里好感动。”
悠里陶醉地湿润了眼。
看到她那个样子,亚列克却一副打从心底厌恶的表情回答:
“不要说那么恶心的话,肥猪!别搞错了,废铁——你以为你坏了是谁在修啊?这个大笨蛋!”
“呜呜……!?我的少女美梦就在现在破碎了——难得我妥协让老头来担任王子角色,这样的待遇太过分了——”
悠里给人的印象突然转变得柔和,看起来仿佛是在向祖父撒娇的小女孩。
亚列克重振精神,又重新对她说道:
“是我们输了,就干干脆脆地撤退吧,悠里。”
“是,主人。”
在这千钧一发的状况,两人的态度却是异样的自然。
“等一下!你们以为逃得掉吗……!?”
爱丽丝重新举起加芭沃克,语气强烈地说道。
“是啊,当然逃得掉,小妹妹,你看看你的脚下吧。”
亚列克一副理所当然地立刻回答,他刚才投出的拐杖——顺着河流刚好流至少女立足的大岩石,亚列克以眼神示意那个拐杖。
“?”
就在爱丽丝视线移向拐杖的瞬间,平凡无奇的拐杖突然爆发,顿时放出眩目闪光。
“!?这是——”
胸口感到撕裂般的共鸣反应,没错,这和拉米雅日前使用的相同——
“这就是太阳拳,很棒吧,大小姐,不可以小看秃子的逃跑技术哦。”
“闭嘴,废物,回去我就把你拿丢到巨大垃圾回收区。”
听着那样的对话,视界被光所覆盖的爱丽丝,抓着左胸痛苦地蹲下。
(呜、怎么这样……要被逃走了……!)
真是致命的失败,应该别听敌人说话,只要直接扣下扳机就好了。
爱丽丝咬着嘴唇,只听到一个声音像是安慰,又像劝告似地对她说:
“呵呵呵,拖延时间的战斗发挥作用了呢,小狐狸的小妹妹,如果是刚才都还在战斗的对手也就罢了,对于突然出现的我,你不能二话不说就开枪,这样子不管你采取多么残忍的战术——那都还只是人类的范畴,但是太天真了,那样你往后是无法生存下来的。”
“哈……笑死人……你没看到我把那个废五金……打得破破烂烂吗?”
尽管断断续续,爱丽丝还是口出不逊之言。
“哼,很有精神的小女孩呢,到底是像谁呢……在临去前我给你个忠告,‘第十二号’是反叛组织的异端杀戮人偶,她是靠着装备复数球体,愈战愈强的‘统合型’……那家伙为了寻求新球体,似乎已经来到这个镇上,你当然也会成为目标,好好记在脑海的角落吧,和你敌对的我说这种话,也是很奇怪就是了。”
接着隔了一拍,他继续说道:
“那么再见了,小妹妹,下次我就要把你那飞机场里的宝藏挖出来喔,在那之前别被其他家伙干掉了——”
“其他、家伙——”
爱丽丝的胸口十分痛苦,甚至要复诵他的话都办不到。
“对,没错啊,就算我不说出去,或者你再怎么巧妙隐藏——小妹妹,你总有一天会被‘组织’找到,而且那日子绝对不会太遥远,这附近可不只有我和‘第十二号’而已,你最好有所觉悟——”
在留下那样的台词后——敌人撤退了,随后闪光止息,当视野又恢复清晰时,他们已经不见踪影了。
“……痛……”
爱丽丝让已经快动不了的身体放松,自己仰躺倒在地上。
(让他们逃走了啊。)
也就是他们会再来找爱丽丝,好不容易取回的平稳生活……竟然只能维持这么短暂的时间。
“呼……”
这次胜过了悠里,总算可以再持续一段安稳的日子。
和菲列丝或汉兹不同——爱丽丝感觉那个名为亚列克的老人,并不会随意侵犯爱丽丝的日常生活。
在听过拉米雅的形容又和直接与他见过面后,爱丽丝就是这么感觉。
“——真是的,一群怪人……”
经过那样惨烈的打斗,甚至是互相厮杀,爱丽丝却只有这点感想。
虽然那是很奇怪的事,但实际上就是这样,因此也无可奈何。
尽管放马过来……她已经不会这样想了。
(但如果他们学不乖,还敢跑来的话,下次一定……要让她粉身碎骨。)
爱丽丝轻轻一笑,抬头仰望架着彩虹桥的中午天空。
“好热……但是,真美呢……”
正如亚列克所说,不管再怎么巧妙地隐藏行踪——爱丽丝总有一天会被组织找到吧。好不容易保住的日常生活,就像砂上的楼阁一样脆弱,和这彩虹一样虚幻。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有那样的自觉。
“好了,身体差不多能动了。”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
“回家吧。”
回到那个确实存在在那里,像彩虹一样光辉耀眼的,她最珍惜的地方。
(……因为还有事情……是我必须做的。)


终章


数日后,盛夏的太阳光线撒落在二十五公尺长的游泳池。三年一班所选出的两组各五人的小组,就要在这里进行‘决斗’。
“那么你听好啰,莉莉丝同学,就像刚才说的,这场比赛输的一方——”
“要听赢家的任何条件,是这样吧?好啊,可以啊,爱丽丝同学。”
没错——这正是决斗,其他八名选手,以及旁观这场决斗的班上同学们,都只不过是两人决斗舞台上的装置以及观众而已。
身为最后一棒的爱丽丝与莉莉丝,两人并坐在游泳池的一隅。
“不过我才想问你呢,你不是直到前一阵子都还不会游泳吗?只不过是练习了几天,你认为你赢得过我吗?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今天的莉莉丝和大家一样穿着学校泳装,特别能突显她女性特有的玲珑曲线,散发出一般国中生所没有的诱人魅力。
“请便,不用客气,请你使出全力,输了之后才找藉口我可是会很困扰的。再说练习……你以为我会去搞得自己满身大汗吗?”
根衣不可能嘛——一爱丽丝夸张地耸耸肩说道。
“哦……好吧,就当是那样吧。”
莉莉丝嘴角绽开轻笑。
“哼!”
那天使般耀眼的微笑,让爱丽丝特别看不顺眼。
不知为何就是火大。
(不行啊……平常心,平常心。)
爱丽丝无意识地以一只手扶着左手腕的新抑制器,做出深呼吸。
“话说回来——你请假三天之久,是生病吗?”
“不,我只是被雷打到,稍微躺了几天,让你担心了吗?”
莉莉丝像是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看来她并不想说。
“你这玩笑一点也不有趣呢。只不过我是很担心你,担心你要是今天也请假,那我打倒你的机会就少一个了。”
“哎呀,是吗?那我就不该随便请假了呢,我接到电话联络,一直很期待今天呢。”
“哎呀,为什么呢?”
“因为……”
她轻笑一声,但却是以强烈的视线,朝爱丽丝的双眸射去。
“如果能够打败那么骄傲的你——一定会很愉快吧!你不也是一样吗?”
爱丽丝也以不逊于她的强烈眼神瞪着她,嘴角扬起笑容说道:
“没错——如果能打败你让你下跪,那一定很痛快,呵呵,我快等不及了。”
“哎呀,口气这么大,你是不是也该想想输的下场呢?我赢的话要让你做什么呢?”
“哼,如果我输的话,要我跳裸舞也可以哦,女人说话算话——只可惜你输定了。”
看到两人唇枪舌战,三月在一旁心里七上八下,于是担心地找她说话。
“啊,爱丽丝,那样好吗?做那种约定……”
“——三月,难道你认为我会输吗?”
这几天陪她练习的人是三月,爱丽丝有多少进步,他明明应该是最清楚的人,为什么会这么懦弱呢?爱丽丝不满地板起脸孔瞪着少年。
“哼,三月你担心你自己就好了,你的对手是怜奈对吧……这场比赛是接力,只有我努力是赢不了的。”
“呜……”
爱丽丝戳着他的脸颊,三月似乎因此感到压力,手按着胸口,冒起冷汗,实在有够胆小。
“赢或许是不可能……我会尽可能不被拉开啦。”
“你又说那种丧气话……而且这是你少数擅长的领域耶。”
“啊哈哈……对不起喔!”
在失望的爱丽丝面前,三月总是用暧昧的笑容来掩饰。
“那我先去就位了,加油哦,爱丽丝!”
“好,你才要好好加油哦。”
看到三月转身离去,爱丽丝轻挥小手送他。
“那个……三月少爷。”
当三月正要离去,这次却是莉莉丝叫住他。
“你不帮我加油吗?”
她像是要遮住胸部似的双手盘胸,湿润了红色眼眸注视着三月。
可是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的三月却说道:
“……对不起,我们今天是对手……所以我不能为你加油。”
“哎呀……是这样吗……真遗憾。”
“但是我们都要好好努力喔。”
他举起单手道别,这次三月就朝准备位置快步走去了。
爱丽丝在一旁笑嘻嘻地旁观着这一幕,得意地对她说:
“哎呀哎呀,莉莉丝同学,你好像被甩掉了喔?靠那种姿势要让三月脸红心跳,对你来说太难了,也就是说,只要不强调胸部,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哎呀,爱丽丝同学,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做得很不错呢——难得我就差一点了说,只能说是我太大意了,但是那又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我可不会放弃哦!”
“哼,你也真不死心啊,你听好了,这是很重要的事,你给我听清楚了,三月是属于我的,过去是,今后也一直都是。所以你再也不会有机会啰!懂了吗?”
爱丽丝双手盘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斩钉截铁说道。
可是莉莉丝却还是态度从容。
“……哎呀,你那自信是从哪来的啊?”
“你以前说过吧,未婚夫妻只不过是父母决定的事,确实是那样没错,不过——”
“现在不一样了?”
“就是那么回事,我、我们发过誓了哦……还亲……亲吻了呢……”
爱丽丝害羞地低着头说道。
而莉莉丝则似乎误会了,她单手触摸着唇。
“发展得真快呢,就算是未婚夫妻……亲嘴唇也太早了点吧?”
“你、你是笨蛋吗!!嘴唇!?当然不可能!你怎么想到那种寡廉鲜耻的事!真是个变态女……!”
爱丽丝显得非常狼狈。
恋爱的话题打破了她完美千金小姐的外壳,让她陷入一片慌乱。
“不是嘴唇,是这、这里啦。”
爱丽丝轻轻触摸泛红的脸颊,她想起三月嘴唇的感觉,不知不觉笑开了嘴角。
而莉莉丝的表情则像是看到了什么温馨的事,她叹了一口气。
“什么嘛……亲吻是指脸颊吗?别吓我啦……你真是该说是单纯,还是闷骚呢。”
“啊!你、有什么好笑的!”
“不——对不起,但是爱丽丝同学……你好像改变了呢!”
莉莉丝忽然变得有些认真。
“——是那样吗?”
“是啊,和数天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听到她的回答,爱丽丝以大胆无比的笑容回敬她。
“那么表示你很有眼光,因为数天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是不同的两人。”
“听起来很哲学呢,但是我知道,改变你——不,让你取回原本的骄傲的,就是他吧。”
莉莉丝看着在游泳池畔排队的三月说道。
“哼……”
那种事不用说也知道,母亲的激励虽然让她发现自己的盲点,但是只有那样并不够,还是无法让她像平常一样打起精神。不和三月在一起是不行的!这一次爱丽丝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活力之源就是那个没用的未婚夫。
(那么迟钝,除了温柔之外,没有其他优点……明明就他是那种人。)
她心想:为什么呢?
“一定没有理由的吧,不,就算有,也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那种事本来就是那样。”
仿佛读了爱丽丝的心,莉莉丝如此说道。
“……说得好像你知道似的。”
“是啊……我知道,除了温柔以外没有其他长处,总是只会傻笑……但是没有他在,心中好像开了一个洞似的——”
我非常清楚,莉莉丝又重复说了一遍。
“那是……指谁呢?”
莉莉丝不回答,只是轻轻笑出声,然后把脸贴近爱丽丝。
“做……做什么啦!”
“也分我一些幸运好吗?”
莉莉丝在惊讶的爱丽丝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而且是三月亲吻的同一个地方。
“咿!”
爱丽丝红着脸,按着脸颊,全身都僵住了。
“啊……你、你、你……你这个人……!”
三月的唇——爱丽丝念念不忘的触感,在被莉莉丝的亲吻盖过后,她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哎呀﹒这是间接接吻呢。”
莉莉丝手按着唇,向她眨了一个眼。
“啊啊啊啊啊啊!!绝对不能原谅你……!!”
气昏头的爱丽丝脑中,已经忘了数秒前想问的问题了。

接力比赛目前已进入佳境。
“三月!”
爱丽丝一边奔跑至准备位置,一边激励她最信赖的队员。
到最后一棒前只剩下一个人,就是三月和怜奈。
三月的速度虽快……他的背后却有一个以惊人速度追来的巨大身影。
“怜奈同学!请加油!”
得到莉莉丝声援的怜奈,尽管她的姿势乱七八糟,不过发挥出得天独厚的身体能力,她的速度就像鱼雷一样快,她无谓地激起大片浪花,一点一点地缩短与三月的差距。
(那是什么速度啊……!那个人真的是平凡的人类吗……)
“三月,被超过就等着受处罚吧!”
游泳池畔正激起热烈的欢呼声,受到爱丽丝夹杂着斥责的声援,快要被怜奈超越的三月开始最后冲刺,距离终点已经不远。
这时在一旁准备的莉莉丝向爱丽丝说道:
“爱丽丝同学,难得有这机会,我们就在这里分出高下吧。”
“你在说什么啊?”
爱丽丝以严厉的目光,瞪视着嘻嘻哈哈的对手。
“如果我胜过你,三月少爷就归我了。”
“——”
爱丽丝一时哑然,各式各样的想法在脑子里转着。
无法拒绝的状态,如果输了的话该怎么办的心情,这种口头约定一定无效的乐观,对莉莉丝的自卑感,绝对非赢不可的压力,九条院爱丽丝的自尊——而最符合自己作风的选择是——
这时她用右手扶着左手的护腕,心中忽地想到:
只要把抑制器拿掉就绝对可以获胜,解放LT球体的封印,启动身体强化机能的话——对于这个难得能给予自己巨大自卑感的女人,就可以用压倒性的差距取得胜利,那是非常有魅力,难以抗拒的诱惑。
然而……
(——无聊,做那种事就不像是我了!)
爱丽丝很干脆的放开抑制器,看着那赤红的双眼。
而且不知为何,那双眼正笑着看着自己,于是爱丽丝向莉莉丝说道:
“可以啊,相反地如果我赢了,你就要放弃三月。”
她抬头挺胸接受这个比赛,不需要小动作,只有用全力打倒对方。
莉莉丝眯着的眼睛笑成柔和的弓形。
“好,我会用全力迎战骄傲的你。”
她们身体前倾,怜奈和三月同时到达终点。
“做得很好……三月!剩下交给我……”
爱丽丝威势十足地跳入泳池。
(呜……)
她的视界歪斜,对水的恐惧心侵蚀着心。可是……
“噗哈、爱丽丝……加油!”
(不用你说……)
少年的声音在背后推动,畏惧的心也被熊熊的竞争心所掩盖。
手脚以理想的美丽轨道划着水,有效率地转换成推进力。
(我——!不会输……!)
她专心地游着,原本对莉莉丝燃起的敌对心,如今也都不再去想。
只是不想输给自己,不管敌人是谁都没关系,只要尽全力去做好现在能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她要把这几天她和三月两人练习的成果,全部发挥出来——现在脑中只想着这件事情,那个喊着“加油”的男孩子的声音,她似乎听见好几次。
然后——

“噗哈……”
游完之后,爱丽丝手扶着墙壁,将脸探出水面来,看着自己旁边的水道。
而几乎同时,就像照镜子一般,她与转过来的莉莉丝对上了眼。
““……””
两人猛地转身看向游泳池畔。
——只见在那里有着弯着腰,背着阳光的三月的脸。
结果呢?她以眼神向三月询问,只见三月显得吞吞吐吐。
(骗人……难道说……)
爱丽丝的背上窜起一股寒意,明明那么努力,果然还是胜不过她吗。
“嗯……嗯,这个……”
被两人的视线贯穿的他,在彷徨了一会之后,向后方的牧村老师回头。
她顶着一张不显眼的面容,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在咳嗽一声后……
“同时抵达。”
以明确的声音宣告。
““同时抵达?””
实力相当的两名少女,声音重叠在一起。
“对,是完全同时哦,大家也都看到了吧?”
三月向班上同学征求同意。
“是啊,真了不起,好精采的比赛。”
“不过是我比较快。”
大家齐声认同,然后响起了盛大的欢呼和鼓掌声。
那是称赞爱丽丝以及莉莉丝优异的表现。
“太厉害了!爱丽丝!你比练习时快上好多呢!”
三月兴奋地赞美爱丽丝。
“呼……呵呵,当然啊,你以为我是谁啊!”
同时抵达,虽然没有输,但是也没有赢,无法在此与莉莉丝分出高下,她固然是有些遗憾……但是还是自然地笑开了。
(好吧,这次就姑且这样吧……)
比赛结束后,最后棒次的两人爬上游泳池畔,被兴奋不止的班上同学包围,全身感受着畅快的疲劳,这种感觉还不错。
往隔壁看去,对手也是和爱丽丝一样地笑着。
“爱丽丝同学,你还满厉害的嘛,没想到我竟然会赢不了。”
“……哼,你在说什么啊。”
爱丽丝红着脸,把脸转向旁去,为什么要转过头去?被之前那么忌惮的对手夸奖,她感到非常高兴,却又不想认同这样的感情。
所以她偷偷地扬起嘴角。
“哎呀,怎么了?”
莉莉丝弯腰把脸凑了过来。
“没、没什么,不过……”
爱丽丝本来是为了掩饰而找寻着话题,不过一件很在意的事情却脱口而出。
“莉莉丝同学,你又要转学了是吗?”
顿时班上爆起一阵惊愕声,考虑到莉莉丝受欢迎的程度,这也是难免的。
怎么那样——骗人,才转刚来没多久——这样国外短期留学怎么办——等等,每个人都发出惜别之声,爱丽丝虽然觉得像是做了坏事,不过现在她就不能逃避,大概可以问到真相吧。
“是真的吗?”
爱丽丝代表大家问道。
“各位,谢谢你们,不过请你们安心。”
在喧哗声中,莉莉丝回答出众人希望的否定答案。
“……本来以为马上就要转学……不过其实现在又变得不能转走了。”
“那是怎么一回事?”
发问的人是怜奈,她像侦探般敏锐,一副能够看穿谎言的眼神。
莉莉丝稍微思考之后回答道:
“因为这边的工作完全没做完,其实本来应该上个礼拜就结束了。”
“工作?——啊啊,是你父母吧。”
还没等到答案,怜奈就理解了,然后又问出一个问题。
“那么转学就延期……了吗?”
“是的,照这情况看来,夏天的旅行……我可以陪大家一起去了。”
班上欢声响起。
爱丽丝露出微笑。
(没错——现在你不还不能走,不然我会很困扰的。)
因为她决定要让莉莉丝趴在地上,踩着她的头。
“莉莉丝同学,这次没有分出胜负……不过还会有下次哟?”
爱丽丝向她说道,而莉莉丝则是敛起表情看着她。
“是啊……你和我必须要分出高下才行。”
这句话不知为何,在爱丽丝的心中沉重地响起,就好似与她初见面时那样,胸中产生奇妙的疼痛……咚、她的心脏强烈地跳了一下。
“——就在不久之后。”
仿佛要将人吸入般,湛着光辉的鲜红眼眸里,映着照着爱丽丝的脸。
蓝宝石和红宝石,凝视着的两对眼睛,就好像不同颜色的宝石。
完全相反的两人。
“啊……对了,我有一件事还没对你说。”
爱丽丝露出她的招牌表情——带着睥睨和傲气,向对手伸出右手。
“哎呀……什么呀?”
莉莉丝露出她的招牌表情——挂着天使的微笑,握住伸出来的手。
瞬间,金和银的火花飞散,可是她们彼此都像要握碎对方手似地,牢牢握着分不开。少女们像是朋友,又像姐妹;宛如仇敌,又似恋人。
“那么,莉莉丝。”
“是的,爱丽丝。”
将相互纠缠的感情寄托在言语,两人的声音重叠。

今后也请多指教——

to be continued...







后记
大家好,我是伏见つかさ,终于平安无事,将第二集呈献给大家了。
本书是恋爱喜剧和动作小说,和前作相比,将恋爱喜剧大幅增量了。就像我在第一集后记说的,恋爱喜剧对我而言是一块未开拓的领域。
虽然我还不成熟,不过我会相信编辑先生“你可以写学园恋爱喜剧的”对我非常器重的这句话,然后尽全力写下去的,目前也仍在猛烈特训中,我会努力写出更有趣的内容的。
好了,关于动作的部分,这次的敌人是女仆机器人。
笨手笨脚,又是个爱哭鬼,戴眼镜,而且特技是金刚飞拳,这样的角色各位觉得如何呢?不管别人喜不喜欢,我就是最爱这样的气氛啊!
而听说本书的封面人物也会是她,当我看到草图的时候,真的除了完美没别的话好说,这种秾纤合度的肉感,真的是太完美了!世界上最期待封面插画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我。
不过没想到啊,我竟然会有在电击文库写出战斗女仆的一天,又一个梦想实现了,能在电击出道真是太好了。
看到角色设定的编辑先生“这句肥猪有点……” “不是哥德少女嘛!” “女仆狂舞是什么?用来喊的吗?”诸如此类,反应并不是很好,不过从开会商讨第二稿之后,他就兴致勃勃地帮我出点子了,肥猪和肉感是完全不同的!对于我这样的主张,他也表示理解,真的是太好了。
然后在第二集开会的时候,我们有了良性的意见争执,我自己也比在第一集时,更肆无忌惮地提出了许多意见,编辑先生也很清楚我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让我更能够发挥,也因此才能创作出这么像我风格的作品。
另外,关于某角色有大幅删减的剧情,下一集以后我一定会补完的。
在此要向为本书出版尽心尽力的每一位致谢。
责任编辑的三木编辑、小原编辑,插画的シコルスキ老师,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关于赌上系列存亡的第三集,我预定是喜剧全开的短篇集,当然爱丽丝也会登场,不过配角们会当上男主角,或者女主角,他们将会十分活跃。
我将以背水一战的心情尽全力努力,敬请各为期待。

二○○六年九月 伏见つか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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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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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yue444520 子爵
其实我很想知道下载链接在哪

13 年前 0 回復

john0402 伯爵
錄入辛苦了 第2卷就出現情敵的情況好像也太多了
主角光環全開耶 差不多是秒殺對手
12號應該就是最後的boss吧 (不論在那一方面)

13 年前 0 回復

永恒之雪 侯爵
AJ扫图录入辛苦了。
第二卷出现情敌的模式太泛滥了…

13 年前 0 回復

gamestar945 王爵
爱丽丝不愧是主角,光环护体直接爆种秒杀。。。
感谢分享,录入辛苦了。。。

13 年前 0 回復

Anikey 侯爵
感觉12号像主角似的…来一个杀一个然后升级…
13号肯定有黑幕啊…
另外三月就是一酱油?期待三月爆种…

13 年前 0 回復

blat490 勳爵
第二集中於出了呢
大大真是辛苦你了

13 年前 0 回復

hanyanfa 騎士
录入慢果然是因为海关的关系啊……

13 年前 0 回復

负债人 王爵
皇城暝的描写搞的以为有内幕但后期看起来好像就是个学姐控而已=.=..我理解错误?

13 年前 0 回復

LZZSN 騎士
这插图的风格喜欢啊

13 年前 0 回復

canman2010 侯爵
本帖最后由 canman2010 于 2010-11-29 18:40 编辑


这部果然也是后宫~上卷完结时就有这种迹象了·········
话说莉莉丝对爱丽丝么·········

13 年前 0 回復

gtd06 伯爵
記得這本書是因為畫風像campione才看的

13 年前 0 回復

gsf 伯爵
啊啊,这么短时间就看到第二卷了啊

13 年前 0 回復

58522100 伯爵
說真的.憑良心講.是衝著插畫進來的~

シコルスキ的插畫實在是吸引人~~魔王8..期待中~

13 年前 0 回復

eddiewan1992 王爵
十二號她說完成了工作,是不是已經把第四號打敗了,
還拿走了她的LT球了,如果是真利害呢,不過她好像是統合型,
是甚麼意思,是不是解擁有第一至第十一號的能力所以才叫統合,
不過第十三號看起來真的很不祥哦,就好比如武裝機甲一樣,
那部第十三部的機甲,是不應該存在的型號,
感覺上很相似,下一話不知會不會有新的角色加入呢,
而第十二號又會何時回稍和愛麗絲進行爭奪戰呢!!??

13 年前 0 回復

karlshic 子爵
最后那什么意思?转百合了?

13 年前 0 回復

james19457 皇帝
等很久了~
最近台版伏見的書翻譯都好快...

13 年前 0 回復

zx6728885 子爵
这个标题让我想起一个   漫画 - -

13 年前 0 回復

ZQJ31415 子爵
嘛,看惯了CAMPIONE对本作插画很不适应的说
不过剧情还行

13 年前 0 回復

ljjycss 伯爵
总觉得这个是被打得最惨的女主……这次都被打成章鱼了……下次莫非就成肉酱了= =

不过有录入很好啊= =

13 年前 0 回復

asdzxc24 騎士
第二本出了喔!!!
先看再說~~

13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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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の星痕 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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