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GHT × LIGHT 3 ~碎片的天使与呢喃的虚像~[司][台/简]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12-22 17:0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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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IGHT × LIGHT 3 ~碎片的天使与呢喃的虚像~
  作者:司
  插图:近卫乙嗣

  最近我每天必做的日课,就是拜爱莉莎为师所进行的魔术训练。「喂!启介,你如果敢打瞌睡,我可是会打下去的!」哇呀!我们就在这样的状态之下,度过每一天的课后时光。直到在某个放学后的日落时分,我遇到了『群聚』的欧鲁。原本以为对方应该会提出宣战布告,没想到在谈话的过程中,对方居然提出了「和解」的诉求。「难道你觉得『方舟』的行事方法是『正确』的吗?」这句突然从他口中所说出、出人意表的疑问,让我一时停住了脚步。虽然我始终都是站在相信爱莉莎并与其并肩作战的立场,但对于「事情的真相」却仍一无所知。在开始渐行渐远的我们面前,出现了一名称爱莉莎为「天使」的神秘少女一一不知为何,我总得觉得这名少女似曾相识……





  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消逝的平稳,无声的到访
  第二章 震颤的羁绊,崩增的牙
  间 章 动摇的心,互换的约定
  第三章 拒绝的白光,呢喃的虚像
  第四章 不退让的拳头,粉碎的绝望
  终章

  人物介绍
  远见启介:主角,高中二年级,可让物体凭空消失的魔术师。
  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自『方舟』而来的飞行少女。
  友月末由:以魔女之姿而被众人害怕,启介的同班同学。
  冬上雪绘:具有双面个性的优等学生,视友月为劲敌。
  枭(欧鲁):『群众』的魔术师。
  朝之宫阳名:自称为占卜师,跳级就读的转学生。
  远见由衣:启介的妹妹,在三年前的海难事故中行踪不明。
  山崎勉&宫岛通:启介的同班同学兼损友。
  美澄透子:称爱莉莎为『天使』的神秘少女。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12-22 16:41 编辑


  「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我记得自己确实有过这样的回忆……

  Prologue
  序章

  蓝色,不知延伸至何处、没有尽头的一片蓝色——大海与天空的颜色。
  大海的蓝,是那种深不见底的湛蓝;而天空的蓝,则是高耸清澈的蔚蓝。
  在海风吹拂的甲板上,我凝视着远处由两种不同的蓝交错的水平线。
  在海面上破浪行驶的船只,彷佛要航向世界尽头,但是与那道水平线之间的距离却丝毫没有缩短,犹如被海天之间的缝隙夹住似的——我抱持着这种愚昧无比的恐惧,别开了目光。
  只不过就在我转向旁边的时候,一名伫立在我身旁的少女突然进入了我的眼帘,让我诧异不已。
  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完全没注意到,直到刚才为止,明明只有我独自在这里啊?
  趴纠州则引则引栏杆:i甽矿犹如瞪视般直视着水平线,让我不禁产生了面对可怕怪物般的愚笨幻想。
  这名少女手扶着栅栏,眼神犹如瞪视般直视水平线,让我不禁产生了面对可怕怪物般的愚笨幻想。。
  她的灰色长发随风飘逸,肌肤白皙透亮,从袖口露出的手臂纤细到血管几乎一览无遗;身高虽然比我略高一些,但年龄应该与我相仿。
  「呃……妳好!」
  由于我们的距离实在太近。使我觉得必须和她打声招呼,在迟疑了半晌之后,我终究还是开口说话了。只见她转过身望向我,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你好,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不,没这回事……」
  除了对妹妹之外,以前从没有过像这样和女孩面对面说话的经验,所以我不由得移开视线,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因为啊……我看你一直在看着海的另一头,一动也不动的,还以为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呢,不过我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到底你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呢?」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会像那样凝视着海面啊,我在了解个中缘由之后,不由得感到有点对不起她。
  「那个……其实我没看到什么啦,只不过是看着水平线发呆而已……」
  「哎呀,原来是这样子啊……我还以为你看到了鲸鱼在游泳呢!」
  「想要看到鲸鱼也没那么容易吧!」
  在我如此回答之后,对方叹了一口气:
  「——这种海上旅行真是无聊!船旁不但没有海豚出现,连海鸥也因为距离陆地太远,所以不会靠近……」
  她的话让我不禁露出苦笑。
  「……你为什么笑啊?」
  「没事——因为妳和我妹妹说了同样的话。我之所以待在这里,就是为了逃离那个老爱跟在我身边,碎碎念个不停的妹妹……」
  在我这么说完之后,她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露出了有些促狭的微笑说:
  「哎呀呀,结果没想到又被另外一个爱碎碎念的女孩抓到,这下子我看你不认命也不行了。」
  「认命?要我认什么命?」
  「在这趟旅程中就请你当我的朋友吧,本小姐现在可是无聊透顶呢!」
  她的脸上浮现笑容。并向我伸出了手。一时之间,我也只能交互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和她伸出来的手。
  「你……不愿意吗?」
  由于我的一时迟疑,对方脸上的表情从面带笑容变成局促不安。
  「啊,不、不是的……当然0K呀!」
  我慌慌张张地否定,毕竟我单纯只是因为对握手感到害臊而已。再怎么说,对方总比老爱黏在我旁边,任性地碎碎念个不停的妹妹好太多了。
  「太好了——真是谢谢你。」
  她脸上绽开笑靥说着。
  「妳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因为我已经很久没和陌生人说过话……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一下子就交到了朋友。让我都不禁想要夸奖自己一下了,光是这件事,就让我觉得这趟最初也是最后的旅程一定会充满着乐趣。」
  她说话的模样虽然十分开心。但是我却留意到她后半段的话。
  「……妳说的『最初』我还可以理解,可是『最后』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妳有什么不能再次出来旅行的理由吗?」
  听了我的问题之后,她点了点头说声「是的」,随即若无其事地笑着告诉我——
  「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
  一睁开眼,便看到被穿透窗帘的晨曦照耀着的天花板。
  心跳的速度很快,感觉余悸犹存。
  「刚才的是——」
  我愣愣地喃喃自语,然后感觉到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靠近。
  「你怎么了,启介?醒过来的时间居然比闹钟响的时间还早……你该不会是做恶梦了吧?」
  我只能对着这名突然坐到我床边,转头凝视着我的金发少女——也就是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露出一抹苦笑。
  「梦……原来是一场梦啊……不,我没事。」
  「真的吗?我看你都一身汗了……」
  爱莉莎紧蹙着眉,抚摸着我的额头,并轻轻拨开因为流汗而紧贴在额头上的浏海,让我感受到一股温柔而舒适的触感。
  「真的、真的啦,虽然是很怪的梦,但不是恶梦。先别说这个了,妳又一整个晚上都在用计算机了吗?这样眼睛会弄坏的哦!」
  「你在说什么傻话呀,对身为精神体的我来说,肉体不可能劣化的啦,不过……我倒是满累的,毕竟如果不实体化的话,就没办法抓住鼠标了……所以我也差不多该去睡了,晚安,启介!」
  如此宣告后,「咚」的一声,爱莉莎便在我身边躺了下去,还把我的手臂当成枕头——
  「喂、喂……」
  即使扑鼻而来的甘甜香气与脸颊充满弹力的温暖感触让我的理智受到干扰,但我还是想说说她。只不过,爱莉莎霎时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然后身影逐渐消失。
  当她那近到仿佛能感觉到呼吸的睡脸完全在我眼前消失后,我总算起了床——这是因为我的身体原本僵硬得无法动弹的缘故。我的脸蛋发烫,心跳快得像是小鹿乱撞。拜她之赐,原本血液循环不良的脑袋,一口气就活络了过来。
  「真是的……好歹也体谅一下我这青春期男性的心情吧……!」
  我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换起了衣服。
  话说回来,刚才的梦境真的很少见……关于我失去父母跟妹妹的海上之旅,或许是因为事故发生当时的记忆太过鲜明,对其他的回忆我几乎都没有印象——
  但是,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
  当时的那个女孩随即就被像是她父母的人叫走,让我再也没机会问她话里的意思……
  然后就在当天晚上,船沉了下去,而我也失去了再次遇到她的机会。
  『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她那爽朗却又空虚的说话声,不断在我的脑海中回响着。我仿佛像是要甩开这一切似地用力摇头。
  现在再回想那些事情也毫无意义……毕竟我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也不可能再去确认她是否得救。
  就让我忘记这一切吧!
  正好今天也有让我可以甩开纷乱情绪的预定计划——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12-22 16:42 编辑


  天使大人,好久不见!
  虽然妳或许已经不记得了……

  Chapter 1
  第一章 消逝的平静,无声的到访

  1
  「很好!快攻!」
  从对方手中抢下球的队友如此大喊,我也连忙奔了出去。茶色的篮球从我头上飞过,传到了队友山崎手中。
  山崎一见机不可失,立刻回转身体,,运球冲进对方三人联防的阵营之中。我一边追着山崎,一边从外侧切入,趁对手的注意力集中在山崎身上的当下,我掌握了空档。
  接着,我对着被两人的防守阻挡了攻势,因而停下脚步的山崎出声大喊:
  「喂,这边!」
  「远见,拜托你了!」
  山崎手上的篮球在穿越对方选手的胯下之后传了过来。我一把抓住高高弹起的球,直接摆出投篮的姿势。
  我的身旁无人防守,完全没受到阻挡,于是我将意识集中在篮框上。
  周围的声音逐渐远去,呈现出像是将篮框完全收入感觉内部一般的错觉。
  我一定不会失手的!
  在确信了这一点之后,我立刻投篮。手上的篮球以我预期的轨迹,进入篮框之中。
  「啪沙」一声,就在篮网随之晃动的瞬间,喧嚣再起。
  「太好了——!」
  我听到身后的山崎发出欢呼,而在那之后,宣告比赛结束的哨声也随之响起。
  我反射性地确认得分,只见负责计分的同学正在变更原本显示还输两分的计分板……比赛的最后结果,我们倒赢对手一分。
  「哦——赢了!」
  我低声呢喃着,此时不知是谁从后头一把勾住我的脖子。
  「干得不错呢,远见,时间正好,真是让你赚到了!」
  「等等,是山崎吗?这样我很难过耶,快住手!」
  我挣脱了心情很好的山崎,走向位于体育馆一角,班上同学们所在的待机处。
  「喂、喂!你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吧?这下子可是二连胜了哦,二连胜,我们现在要准备迈向冠军了!」
  我望着正在兴头上的山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目前正在进行一年两度的班际球赛。这是学校固定会举办的比赛,但却受到持续至两个礼拜前为止的神秘连续杀人事件影响,顺延到今天才正式举行。身为体育股长、花了不少时间准备比赛的山崎,自然是情绪高昂。
  「我们还没有遇到四班对吧于他们班上有好几个篮球队的,绝对不能小看——」
  「真是的,远见同学,你怎么在这时候浇大家冷水呢,当然要趁现在的这股气势一口气赢下去呀!」
  我原本想吐槽山崎。却被一旁插话的爽朗声音给压了过去。
  「冬、冬上!」
  转过头的我,脸上不由得一阵抽搐。只见伫立在那儿的,是身穿体操服、脸上浮现着灿烂笑容的美少女。或许是因为运动时会有所妨碍,所以她把乌黑的长发绑在身后,彷佛小马的尾巴一般,轻轻地晃动着。
  「刚才的你真是太帅了呢,远见同学,我看了很感动哦!」
  冬上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我的手,用力地上下挥动,但是我的脸上却冒出冷汗。
  「我、我也很努力哦,妳有看到我传球传得很棒吧?」
  山崎为了宣扬自己的成就,硬是选在这个时间插话。天助我也!
  「有啊,我看到了,你的助攻真的很棒呢!不过没关系吗?你不是要去当下一场比赛的裁判吗?」
  「啊,没错,惨了!」
  「仅限」这场大会非常忙碌的体育股长山崎,连忙去接手裁判的工作。被留下来的我,失望得连肩膀都垮了下来,以认真的眼光凝视着冬上:
  「——已经可以了吧?请妳快点放开!」
  「嗯?你是指什么?」
  冬上诧异地偏着头问。
  「手啦,我的手,现在旁边的人都在看了啦!」
  班上男同学聚集而来的视线的确让我感到刺痛,然而使我压力更大的是另一道目光,我只得自己用力地甩开了手。
  「真是薄情啊——我们两个之间用不着这样针锋相对吧?」
  虽然冬上以略带寂寞的声音说着,不过当她瞥见那个瞪着我的人后,瞬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呵呵,算了,反正我也看到『有趣的表情』了,那就先这样吧,远见同学,接下来你也要加油哦,我现在要去帮B队加油了。」
  冬上在我眼前轻轻挥了挥手之后,随即领着几个女同学前往其它的比赛场地。
  因为疲劳感的连续侵袭,使我再次垂下了肩膀。
  在先前的事件结束之后,好不容易回到学校的冬上一直都是那个模样——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总之她开始频繁地凑近我,完全大意不得。
  我战战兢兢地望向直到现在,视线都还散发出强烈压迫感的那个人。
  也就是距离待机的同学们稍远、抱膝坐着的女学生——友月未由。
  当我带着尴尬笑容与她视线交会,她立刻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了脸,及肩的黑色长发随之晃动。
  这预期之内的反应使我一边搔着头,一边走到友月身旁,坐了下来。
  「友月,妳、妳辛苦了!」
  「一点都不辛苦,我的比赛还没开始呢!」
  我才一开口,友月便立刻以冷淡至极的口吻响应。只要我一跟冬上说话,她就一定会这个样子——友月和回学校来上课的冬上两人,目前的关系依然险峻。若以友月的立场来看,我能理解看见自己的敌人和自己的朋友走得很近,感觉一点也不有趣——但这毕竟不是出自于我的本意。
  「我说呀,刚才那是冬上她自己……」
  我正准备解释,友月却斜视着我,低声说道:
  「可是我看你好像很开心呢?」
  「才、才没这回事,她那样绝对是故意找我碴,妳知道我这样有多辛苦吗……?」
  我由衷地将这份疲惫感告诉她,而友月彷佛仔细观察似地凝视了我一阵之后,吐出了一口气说:
  「也是啦,因为启介同学现在被所有的男同学们瞪了……」
  友月的脸上露出苦笑,看来她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些。
  「是啊,那些家伙们的眼神可恐怖了,搞得气氛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感觉很难待下去。」
  说实话。其实现在最恐怖的人是友月,不过我可没傻到去破坏她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只得附和着她。
  「冬上同学真的很令人头痛呢!老是让启介同学困扰,如果她再不收敛一点的话……」
  友月的嘴角虽然浮现着笑意,但声音却非常冰冷,让我的背脊感到一阵寒意。
  她果然还在生气。不过,对我来说,能够让她的怒气成功地转移到元凶冬上身上,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个,最近友月和冬上完全不隐藏对彼此的敌意。一般而言,这很可能会发展成如同以往一般的惨剧,然而现在的教室里却没有像当时那样昏暗沉浊的感觉。虽然或许是我自己想太多,但我认为这两个人即使彼此敌对,却并不是相互厌恶对方。
  例如上个礼拜,某个还学不会教训的人想去找友月的麻烦,而这时冬上却因为其它人对友月出手而显露出不悦的态度。自那件事之后,就没人再去找友月的麻烦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的关系,现在的学校生活非常平静。如果要说我还有哪里不满的话,那就是我总是会无端被卷入两人的纷争当中。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
  「启介哥——小心!」
  「咦?」
  就在我听到某人叫我名字而回头的时候——
  砰——!
  头部侧面感受到一阵钝重的冲击感。
  「痛~~」
  我晃动的视野捕捉到一颗「咚咚咚」地在地上弹跳的篮球。
  「啊~~真对不起,你没事吧?」
  乍看之下像小学生一样的娇小少女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来到我的面前。
  「——果然是妳,阳名……」
  我感受到有别于篮球直接撞击的另一种头痛,不禁扶额。这位名叫朝之宫阳名的少女,对现在的我来说,就像是天敌一样。
  「我姑且听听看妳的借口好了……妳现在这是在干嘛?」
  「是的,我因为投了好几次球都投不进篮框,所以现在正面对墙壁进行投球练习……然后手一不小心滑了一下……」
  「妳是故意的吧?」
  「怎么可能呢?」
  虽然我如此断定,但是阳名摇着头表示这是意外:
  「没这回事。」
  「妳是故意的吧?」
  「怎么可能呢~~」
  对于眼前这个一直在装傻的女孩,我只好使出了撒手钢——
  「啊哦~~好痛好痛!」
  我抱着自己的头,像是受了重伤一般。只见阳名既诧异又忧心地盯着我的脸。
  「啊……真的吗?真的有那么痛吗?对不起,我可能丢你丢得太用力了……」
  一听到这句话,我马上抬起了头:
  「我就知道。妳果然是故意的吧!」
  「这——启介哥!你居然骗我?太卑鄙了!」
  「阳名,就算我允许妳可以一辈子对我恶作剧,但是我可不会照单全收,如果是这么露骨的小动作,我还是会要妳道歉的。更重要的是,妳身为一个占卜师,居然这么容易被骗,这也是妳自己的错。」
  「呜呜~~你明明就知道现在的我如果不集中注意力,根本就『看不见』嘛……!」
  阳名懊悔似地紧咬牙根。虽然以前就曾听说过在她失去魔术师的力量之后,『看见』的力量多少有所衰退,不过即便如此,她占卜的命中率还是很不错,只不过如果不确实切换成占卜师身分的话,似乎就无法发挥实力。追根究底,这也是因为她天性纯真,所以才容易上当。
  「没办法……今天我道歉,不过下次我一定会做出不需要向你道歉的恶作剧的!」
  她在丢下多少能当成证据的台词之后,拾起了篮球离开。久久一次成功地让对手无话可说,使我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你们两个的感情很好嘛,启介同学,我看你很开心嘛!」
  不过身旁响起的冰冷声音,立刻让我的笑容为之冻结。
  「友、友月?妳现在又在生什么气呢?」
  丧失了组织庇护的阳名,可说是完全没有栖身之处。因此她目前处于暂时接受友月资助学费的状况……在宿舍里,她和友月也是室友,因此两个人的感情应该不错才对……所以我完全不知道友月生气的理由何在。
  「咦?我没在生气呀!」
  可是她的口吻却十分地冷淡,感觉得到她正在压抑自己浮动的情绪。
  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呀……
  我只能无奈地仰天叹息。
  虽然这些事情让我烦到有点累,不过目前的日常生活依然平静得像是奇迹一样。我仰望着坚固的体育馆屋顶,心里一片豁达。
  2
  虽然时节已近七月,却仍可见梅雨的踪迹。我走在阴暗的天空之下,只见遭到云朵遮蔽的阳光显得非常微弱。
  腿部肌肉已经堆积了不少乳酸,使脚步十分沉重。由于接下来还有「训练」,我不禁开始后悔比赛时为什么要那么卖力。
  「——不过,真的是很可惜呢。就只差那么一点,感觉上应该真的可以获得冠军的……」
  走在身旁的友月如此呢喃着。
  「是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看来真的是我扯了大家的后腿……」
  我们二班的男子A队最后只得到了第二名;顺带一提,宫岛所在的B队则是最后一名。虽然宫岛的运动神经不差,但因为太显眼,使得比赛最后变成了他的个人秀,也因此被对手层层防守,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不过那家伙舍弃胜利而达成的背后灌篮,倒是引起体育馆里的观众一阵骚动。
  「没这回事啦,启介同学,你不是也投篮得了很多分吗?」
  「哈哈……那是因为我只会投篮啦!毕竟我的运球技术太差,没自信能越过任何一个人,所以只能担任在接到别人传球之后投篮的工作,可是在面对四班的时候却完全没有办法发挥自己的能力,要是我的技术能再好一点就好了……说起来真的有点不甘心。不过算了,光是女同学这边获得了冠军,就让人感觉心情变好了!」
  由冬上率领的队伍在女子B组获得了冠军,这不只是因为冬上本身的运动能力不错,她的领导能力也非常优秀。撇开个性部分不论,冬上确实是个不平凡的人物。
  「…………也是。」
  在说到这里之后,我的脑海中突然掠过友月和阳名所属的A队没有获得任何名次的这件事……当然,因为运动神经比较好的选手都在冬上那一队,所以也不能据此作为孰优孰劣的标准……
  「啊,当、当然……友月妳们这一队也很认真在比赛的……!」
  见我慌慌张张地补充,友月不禁失笑:
  「没关系的,我没事,你也不必那么认真啦,不过,要是——我们必须和自己班的同学对战,那我就会很认真了……吧!」
  由于考虑到队伍数量以及比赛效率,A队会对上的就只有其它班的A队而已——也就是说,在这一次举办的大会里。完全分成A、B两组决定胜负,所以不会碰到同班的另一支队伍。
  「友月妳……眼中简直完全只有冬上了嘛!」
  对我吃惊似的发言,友月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因为我——是绝对不会输给她的!」
  要是在以前,她的话中应该会充满强烈憎恨的语气,但是如今的友月却能以开朗的表情说着。
  冬上和友月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不过我并没有特别去追究,因为这件事毕竟是属于两位当事人的问题。
  不过还是庇觉得到两人原本扭曲的关系,现在已经步入了正轨,即使不作追问也能察觉到。
  我相信——她们一定已经不会有事了。
  「呼……终于到了!」
  这里是离住宅区有段距离的自然公园,而我们到达的地点则是位于更深处的一座小山丘上。
  体力已经消耗不少的我,无力地仰躺在草地上。
  「你好像已经脱力了呢,启介同学!」
  友月以带着笑意的声音如此说道。
  「是啊,真希望那家伙今天可以放过我们,不用『训练』……不过我相信她绝对不会对我们那么好的。」
  我一边这么回答,一边不悦地在心里吶喊着——
  『喂!我们到了,起床了!』
  接着,如立体影像投射一般,我的头上浮现出一道正在赖床的人影——
  『嗯……早安呀,启介!』
  呈现半透明的爱莉莎以一脸没睡醒般的表情这么说。
  「现在已经不是说早安的时间了啦,妳是怎么了?平时妳不是连叫都不用叫就会自己出现的吗?」
  『……你的口气好像我碍到了你一样。哼,我只是因为今天太吵,所以稍微有点睡眠不足罢了!』
  爱莉莎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实体化降落在地面上。
  「不过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好了,启介,还有小由,要开始了哦!」
  「是!」
  友月对着双手叉腰的爱莉莎点了点头。
  我也挺起了沉重的身体面对今天的训练。
  在阳名的事件结束之后,全新的日课取代了原本寻找身体的任务。我每天放学之后,都要在这个小山丘上进行「魔术」的训练。
  在先前的作战当中,自己创造出魔术的我可说已经是一名魔术师,然而却不具任何关于魔术的具体知识和技术,甚至没有再次施展出先前魔术的自信,所以最后就演变成了爱莉莎和友月交互对我进行基础指导的情况。
  话虽如此……但我真想先睡一觉再说。
  闭着眼睛坐禅的我,心中不由得这么想着。虽然说是训练,但要做的事其实也只有两件。而现在是冥想的时间,也就是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内侧,想象『通道』那一端的高次元存在。若是越能将想象具体化,从中引导出来的力量也会越大;此外,如果能进一步地清楚意识到『通道』的存在,据说也能抑制魔术的爆发。
  她们教我的基本上都是单纯的魔术,主要只是透过『通道』让精神同调,而后成为「神明的一部分」,并运用其力量。根据爱莉莎的说法,这似乎被分类为『同化魔术』,不但威力强大,而且不需要繁杂的仪式,是一种很方便的魔术。虽然需要发动咒文作为效果的定义及密码——也就是『姿态语言』,却能极度迅速地将效果显在化。
  只不过伴随而来的风险也很大,除了精神状态不适合的人很可能会变成废人之外,也有不少内心遭到侵蚀的例子出现。
  因此,一定要确实掌握『通道』,以及定义好对『高次元存在』的想象才行。话虽如此……在我的眼睑下,以往曾看见过的那扇牙之门,现在只剩下蒙胧的形象。一旦回想不出所有细节,自然也没办法找出『通道』。
  如果是平常的话,精神应该能更集中一点才对……
  小山丘上迎面吹拂的微风带着微微的湿气,不过依然让人感觉很舒服。因为太过舒服的关系,我的意识开始蒙胧,然后模糊不清、缓缓消失……
  「喂,启介,你再睡我就要打下去了哦!」
  「啪」的一声,由于后脑勺受到冲击,使我不禁吃惊地睁开眼睛。在转过头去之后,我的视线立刻和瞇细了眼往下俯视的爱莉莎交会。



  「……妳呀,不要一边说一边就打下去了好不好!我又还没有睡着!」
  「你少骗人了,我看得一清二楚,请你认真一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因为今天真的很累嘛,现在又要我冥想,不睡着才奇怪咧!」
  在我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状态之后,爱莉莎露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态度,耸了耸肩。
  「真拿你没辙,既然没有办法集中精神的话就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我们进行下一个训练好了……由我来让你清醒过来吧!」
  「啧……其实这更恐怖……」
  我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站了起来。趁着伸展着背脊的时候看了一下周围,并在稍远处发现闭目坐禅的友月。在友月周围不断迸散的火花,正可作为她没在打瞌睡的证据。
  根据爱莉莎的说明,虽然同样是冥想,但是她让友月做的训练却是和我完全相反的内容。相对于我的训练目的在于不让魔术爆发出来,友月的训练则是要驾驭「已经爆发出来的」魔术。
  乍看之下,或许会觉得这说法有矛盾,但其实友月的训练重点在于使用不需要咒文的、新发现的未定义魔术。根据爱莉莎所言,这本来应该是不可能实现的技术,但是对友月来说却已经具备一定程度的可行性。
  「友月真是太了不起了……」
  正当我低声呢喃着的时候,在我身边的爱莉莎也跟着点了点头说:
  「小由是很特别的,她和高次元存在——也就是悲叹魔王之间的波长,可说是异样地相符,所以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如果是她的话,只要再努力钻研到一定程度,即使被卷入作战之中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然而启介却不一样,除了要会使用需要咏唱咒文的魔术之外,还必须在那段时间内存活下来才行……所以——这种训练是绝对必须的!」
  爱莉莎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拉开距离摆出架式。
  「是、是,我知道了!」
  我也学着爱莉莎的姿态,握拳摆出架式——第二种训练就是过招,也就是以实战形式磨练属于战斗技巧的体术。然而实际上——
  「启介,我要上了哦!」
  「咚」的一声,爱莉莎迅速往前踏出一步,并随即使出了上段踢,即使裙底春光外泄也不介意。
  「呜哦!」
  我连忙将上半身向后仰,好不容易才在掠过额头的状态下躲过她这一招。虽然因为攻击的态势,爱莉莎处于背对着我的状态,但她那只划过半空中的脚随即着地,并且以它为轴心,直接朝我的腹部使出回旋踢。为了避开这比刚才更强的一击,我连忙飞身往后抽退。
  「如果你想躲开,那就记得一定要拉出更大的距离,否则的话——」
  转回正面的爱莉莎用力地踏向地面,再次对我施展攻击。
  「——就会像这样遭到连续追击!」
  爱莉莎伸出的手臂就这样伸到我制服前襟。我才刚想着「胸前的衣襟要被抓住了」,视野便已经天旋地转,最后整个背部直接撞在草地上。
  「咳啊!」
  这阵冲击将肺部的空气挤压出来,使我瞬间感到呼吸困难。
  「好。将军!」
  爱莉莎就这样在喘不过气来的我身上坐了下来,同时这么告诉我。
  「……我……我认输了。」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与其说是过招,倒不如说是我单方面地被她修理而已。爱莉莎的攻击动作没有固定的型态,根本就是乱来一气,然而她飞快的速度,以及惯于实战的无情攻击,仍旧让我难以招架。这并不是武术指导,而是在锻炼我对于挨打的忍耐强度罢了。
  「请再加点油好吗?不过话说回来,启介……你有在认真练习吗?」
  「当然很认真呀,认真到竭尽全力的程度了!」
  我摸着屁股回答着,爱莉莎却一脸不满地蹙起了眉头。
  「嗯……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启介在实战的时候应该是更——具爆发力才对啊,动作也不会有所迟疑。照理说因为你拥有『魔狼』这样的王牌,能够和阵缠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输了才对!」
  阵——是一名从方舟中偷出魔术的男子。他原本也是『群众』里的魔术师,对于阳名来说是犹如哥哥一般的存在。而两个礼拜前,由应该已经死去的阵的残骸所引发的『黑血之徒』事件,便是我们与阳名相遇的契机
  「一点都不奇怪,那时的状态根本就是奇迹!当下的我什么也没多想就直接移动身体,只是在偶然的状态下得到不错的结果罢了。」
  我一边凝视着我的右手,一边回想着。只见在手掌上有着一条直线,那是我的右手成为『牙』之后所残留下来的痕迹。三年前,沉入了大海的我被那名全身散发光芒的少女——也就是爱莉莎抓住了右手,因而形成一道神秘的痕迹。它同时也是因为我无法救出妹妹而形成的诅咒——魔狼。魔狼的真面目是能够吞噬爱莉莎等人所使用的三种魔术系统、并且藉其成长茁壮的「世界的看门犬」。虽然如今它能做的只有像是让硬币消失之类的芝麻小事,但一旦魔狼真的觉醒。便会吞噬掉所有与魔术相关的事物——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虽然这确实是一种超出常规的力量,然而却不是绝对的。像是在对付最后变成高次元存在的阵,以及与阳名交战的时候,这种能吞噬魔术的特性便不具任何意义。
  说实话,我能在先前的战斗中存活下来,已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了。
  「所以,爱莉莎……妳别太看得起我,还是请妳仔细地教我作战方法吧!照现在的这种状况下去,我根本不会有所进步的。」
  「即使你这么说,不过因为我的体术就是以这种方式从我阿姨身上学来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其它的指导方式。记得阿姨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与其学习,还不如直接习惯它』。」
  喂、喂,这位阿姨……实践式教育虽然很好,但这也未免太偏差了吧!
  对于那位应该在方舟里的阿姨。我不禁在心中暗骂了几句。虽然的确曾听说过身为爱莉莎外祖父的赫斯,史特林一共有三个孩子,不过看来其中一位的性格似乎满乱来的。
  「嗯?为什么妳的魔术是妳妈妈教的,体术却是由阿姨负责呢?」
  我随口问起临时想到的问题,却让爱莉莎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
  「因为妈妈的身体很虚弱……所以这方面的指导才由阿姨负责。」
  「原、原来如此……」
  对于她沉重的语气,我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看来似乎是触碰到了很敏感的部分。为了转换现场的气氛,我连忙问了其它的问题:
  「那、那么,妳的爸爸呢?话说回来,我好像从来没听过妳提起他——」
  一瞬间,爱莉莎的肢体动作突然变得僵硬。见她这样的反应,我的颊边淌下了冷汗。这种背脊发寒的感觉,就像是为了避免踩到地上的图钉,结果反而踏到了旁边的特大号地雷。
  「那家伙的事我怎么知道!」
  爱莉莎低声地、像是咒骂似地喃喃自语。
  「妳说妳怎么会知道……是指不知道爸爸是谁吗?」
  虽然应该要避开这个话题比较好,但是我仍因耐不住沉默而再次开口询问。此时坐在我肚子上的爱莉莎,先是以冷漠的眼神俯视着我,接着别开了头说:
  「对方是谁我还是知道的,他是现在方舟的代理领导者,不但是外公的弟子,同时也是他很要好的魔术师朋友,名字叫作哈利-莱特。不过我『并不认识』那家伙。」
  「妳说的话……真是让我难以理解。」
  我表达出疑惑。只见爱莉莎的视线从我身上挪开,话里则带着轻蔑的态度:
  「因为我打从出生以来都没看过他啦,他隐居在方舟深处,从来就没出来过!」
  总算了解个中缘由的我点了点头:
  「这样子的话——妳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可别搞错了,我根本不会在意这种连脸都没见过的家伙。我无法原谅的是——他居然不愿意和我妈妈见上一面,你不知道这件事让我妈妈多么落寞……」
  话说到此。爱莉莎从我的身上离开。
  「——真是的,竟然让我想到这么无聊的事情,站起来吧,启介,继续练习!」
  爱莉莎龇牙咧嘴地催促着我。惨了,要是和现在心情很糟的爱莉莎对战,说不定真的会被她杀了!
  正当我想求助而将视线转向友月时,只听见周边突然响起与当下的气氛一点都不搭调的电子音,是首耳熟能详的童谣——红蜻蜓。
  「啊,是我的电话!」
  友月突然睁开眼睛,站起来走向放在草地上的书包,并从中取出手机,贴在耳边。
  「喂?啊——原来如此……嗯嗯……好,我知道了!!」
  在简单的交谈之后,「啪」的一声,友月盖上了手机盖。
  「爱莉莎,不好意思,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可以吗?」
  「嗯,没关系。」
  虽然爱莉莎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允许,我仍因担心而开口询问友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只是『家』中有些事情罢了。明天、还有后天的星期六……我可能会离开市区。因为要去的地方有点偏僻,所以手机或许会打不通。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先告诉阳名。我有给她紧急联络的方式。」
  友月做完为了预防万一的提醒之后,便快步走下山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希望不是什么麻烦的大事才好……」
  我目送着友月的背影,低声地如此说道。
  「谁知道呢?不过你放心,我相信她不会自己一个人烦恼那些事的,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话,她一定会说出来的!」
  不知为何,爱莉莎以笃定的语气如此回答。
  「为什么妳敢这么肯定呢?」
  「没有什么原因哦,只是单纯这么觉得罢了。启介你不这么认为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在思考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或许吧,虽然爱莉莎看起来好像没在注意友月,但其实看得很清楚呢!」
  「这是什么意思?算了,你别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们继续训练吧!」
  爱莉莎硬是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了起来,并再度摆出架式。
  「呜……友月都回去了,今天的训练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吗?」
  「不~~行,虽然小由她已经做得很棒了,但是启介你完全不行!」
  「所以我就说是妳的指导方式——」
  「啰嗦,不要找借口!」
  接下来,直到夕阳西下为止——我又好几次被爱莉莎击倒在地上。
  3
  摇来摇去、摇来摇去,不断地摇晃着。
  就像是被波浪晃动着一般。对我来说,大海是残酷的,它夺走了我的一切;不过,现在包围着我的波浪却是温暖的。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附近好像能听到某个人的说话声。这道声音使我的意识恢复过来,我缓缓地睁开双眼。
  睁开眼的一瞬间,我的眼前充斥着金色波浪——那是由无数条滑动着的金线,合而为一形成的海洋。
  「嗯……这里是……哪里?」
  在我低声地发出疑问之后,原本缓慢的摇晃逐渐停了下来。
  「啊,启介,你终于醒过来了!」
  是爱莉莎的声音。直到此时,我才注意到自己正被她背在身上。
  这么说来,在我眼前的那片金色海洋不就是——!
  「啊……?咦?为、为什么?」
  瞬间清醒过来的我,立刻把原本几乎整个埋在爱莉莎发丝里的脸抬了起来。到底为什么现在会变成如此令人害臊的状况呢?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等一下,你别乱动啦,都是因为启介你在训练之后倒地不醒,我没办法才会背着你走的。再过一会儿就回到宿舍了,请你忍耐一下,不要乱动。」
  爱莉莎一边以侧脸面着我如此说着,一边再次移动脚下的步伐。
  「不用啦,我已经没事了,把我放下来吧!」
  我竭尽全力大叫。虽然爱莉莎已经因为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其它人看见,而以穿着制服的模样出现,但要是这副德行被其它人看到,那我可就没脸再活下去了。
  「什么嘛,就是因为今天做得有点过分……所以我在反省之后才会特别把你送回来耶!」
  「不必了,首先,如果妳真的要送我回来的话,那使用魔术不就得了?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又引人注目吧……」
  「我说啊,要是我施展魔术的话,不是会让你变得更疲劳吗?此外,如果只是不想引人注目的话,那你大可放心,我们一路走来,根本没有遇到什么人……看起来这条路好像没有什么人走嘛!」
  「呜……」
  说起来爱莉莎也的确是在关心我,所以我也很难再开口要求她放我下来,总之听到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让我安心不少。虽说这条连接宿舍和公园的道路离住宅区有一段距离,但平时仍多少会有一、两个带狗散步的人。或者是故意绕路闲晃的学生才对——
  咦?
  感受到一股奇妙的不协调感的我在爱莉莎的背上四处张望。由于眼前的道路已沉入黑暗,难以辨别前后方究竟有些什么,而街灯照不到的地方更化为黑暗深渊,只听得到河川在路旁流动着的声响。
  「你干么到处东张西望呀?」
  「不——妳不觉得奇怪吗?」
  就在我这么说的时候,回头看向我的爱莉莎对面——位于光线阴暗的道路另一端,出现了一道摇晃的黑影。
  那是一道很大的黑影,仿佛不具质量一般,无声无息地朝我们逼近而来。
  犹如来自黑暗,却不发出一丝振翅声响的——「枭」。
  「我把其它闲杂人等隔离了……」
  声音突然响起,使爱莉莎终于注意到这道黑影。
  「是谁?」
  像是要回答爱莉莎的问题似地,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具庞大的身躯——那是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一双大眼如猛禽般锐利地直视而来。
  「啊——!」
  我不由得屏住气息……因为我曾经看过这张脸孔,当然也对这低沉的嗓音有印象,
  即使对方穿着西装,依然无法藏住那壮硕的身型,而这家伙彷佛在夸示其体格一般,挺起了胸膛,伫立在我们的面前。接着,只见那张棱角分明的微黑面孔微微抽动着——过了一会儿我才理解到他是在笑。
  「哦?看来你应该记得我的长相,不过交谈的话应该是第一次吧,既然如此,还是要好好地打声招呼。我叫欧鲁,汉字写成——『枭』,是『群众』的使者。」
  这就是以往率领着黑血之徒,辅佐阳名执行计划的男子。
  在这一瞬间,我心里已经了解——悠闲而平静的日子即将告终。
  「爱莉莎……放我下来!」
  我平静地说着。爱莉莎点了点头。一边盯着欧鲁,一边把我放到了地上。当我的双脚接触到地面上时,虽然觉得身体一软,但还是努力撑住——
  糟了,在这种状态之下还能战斗吗?
  虽然我暗自感到不安,不过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瞪视着欧鲁。不让他有机可趁。
  「——看起来,你们似乎弄错了……」
  欧鲁俯视着摆出备战姿态的我们,不知为何歪了歪嘴唇,或许是——在苦笑吧?但是我实在很难读出他真正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来和我们战斗的吗?」
  「战斗?为什么我们之间一定要战斗呢?」
  「这种事我才没想那么多,你们『群众』不是由想取回魔术的人所组合的集团吗?这样的话当然就是我们『方舟』的敌人啰,不是吗?」
  当爱莉莎发出怒吼之后,欧鲁深深地点了点头:
  「嗯,是这样子没错,我们的确处于敌对关系,不过即使相互敌对,如果你们只想到战斗这个选项的话可说是思虑不周,应该还是有一些比较和平的手段吧?毕竟人与人之间有『语言』这种交流工具啊!」
  「——你该不会是说要我们坐下来谈吧?」
  没想到欧鲁居然正面地响应我们狐疑的目光,回答说:「嗯,没错!」
  「别开玩笑了,现在我的身体不是在你们手上吗?如果你们想用它来作为交易手段的话,很抱歉,我是不会答应你们的要求的,因为接下来我会用自己的力量将它给抢回来!反正只要上面有水晶封印,我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肉体受到伤害!」
  「抢回去?很可惜。妳的肉体并不在我们这里,而且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采取那种手段。」
  这句话让爱莉莎的表情更加险恶。
  「骗人!除了你们之外,还会有什么人——」
  「谁知道呢?总之我们现在手上并没有这种王牌,所以也没办法动手脚。如此一来,我们之间的交涉应该不会有任何困难了吧?」
  爱莉莎的全身开始飘散出杀气,摇了摇头:
  「哼~~没想到居然能够装傻到这种程度……就算相信你们所说的话又能怎么样呢?你们还不是早就准备好要和我们交战。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还谈得下去吗?」
  「嗯——妳是指『雀』的那件事吧?关于那件事一切都是误会,会以那种形式协助『雀』其实并非出自组织的本意,但我们不可能违逆取得了强大力量的她,只好加入计划。我们这些人本来就是在黑暗中生存的人,并不喜欢那种太招摇的行为。」
  对于他所说的这段话,我感到不耐地插嘴:
  「你这是诡辩,虽然你们口头上说不喜欢,却没有出手阻止。如果照当时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的话,会有很多人死掉吧?即使她的手段和你们组织的方针不符,但是阳名所能达成的『结果』不也是你们冀求的吗?请你们不要把责任都推到她一个人身上!」
  「哼,我不否认我们的确抱持着那种心态,不过因为『雀』而让我们失去了交涉的机会,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吧?我认为双方即使谈谈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还是说——你们连听都不想听,就想把我大卸八块了?」
  当我听着对方出言讽刺的同时,心里也在思考着:双方如果能够谈一谈,倒是没有什么坏处,毕竟现在我们手上掌握的情报实在太少。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我们就这么做吧!」
  然而爱莉莎却毫不犹豫地举起手臂。
  「喂、喂,等一下!」
  我连忙抓住那只手,挡下即将要施展魔术的爱莉莎。
  「启介,你为什么要妨碍我?这种人所说的话根本不需要听,这家伙是威胁『方舟』——也就是威胁妈妈他们的敌人,不管他们想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所以可以打倒他们的时候,就应该出手打倒他们!」
  「妳稍微冷静一点,虽然我也信不过这家伙,但是连一句话都不听就直接出手攻击他,总感觉有点蠢。无论是要对战还是采取其它对策,我们都应该听他说完之后再下判断。」
  虽然爱莉莎以不甘愿的眼光瞪视着我,但还是缓缓放下了手臂。
  「看来你还满聪明的,这可真是帮了大忙!」
  欧鲁虽然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态度。但那股口气仍透露出他的从容不迫。
  「嗯,有什么话就说吧。不过我没时间和你闲聊,你直接把和我们交涉的目的说出来!」
  「目的?敌对双方彼此交涉的原因。不外乎几个理由:交易,或者是和解,大概就是这些了吧。至于我要提出的目的则是后者,也就是说——」
  话说到此,欧鲁停顿了一会,表情有些扭曲,不过我看不出他想表达什么样的感情。
  「也就是说,我所提出的方案是要消除和你们之间的对立关系,另外也是为了请求你们的『协助』而来。」
  对方过于夸张的说法让我一时语塞,而在我身边的爱莉莎,身体更是为之震颤不已。
  「——我就知道,这根本是在浪费时间!」
  爱莉莎以阴森的语气低声说着,欧鲁则是感到有些傻眼似地摇了摇头:
  「真是的,别那么着急嘛,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个你们很难认同的方案,但这次的交涉没有硬要你们接受的意思,毕竟我们都还没正式开始细谈……」
  「光是听到这些就很够了!」
  「不,这样一点都不够,因为对我来说,还有一件非问不可的事……」
  「你是指什么?」
  感觉爱莉莎的怒气即将爆发,我再次拦下她的手臂,并催促着对方。
  「——你们真的认为『方舟』以及赫斯-史特林的做法是『正确的』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想想看赫斯对这个世界所做的事情,再想想看自己所面临的命运吧——他扭曲了世界的真理,从人类那里夺走了神明,甚至连你也被选为『芬里尔』这种不合理系统下的牺牲者……你认为这是『正确的』吗?另外,与你们立场对立,就表示我们是『坏蛋』吗?」
  这个出人意表的问题使我产生了疑惑。
  「这个……可是你们的所作所为——」
  「『我们』?那是『鸦』——阵-海道-洛姆威尔,以及『雀』做的事吧?『鸦』的暴行,是他离开了组织之后做的,而关于『雀』的部分,则如同我之前所言,那并非出自『群众』的意思。」
  「可是——」
  「那么我再提出一个问题:你认为剥夺人们所信仰的神明——也就是人类倚赖的奇迹,这种行为难道完全没有错吗?除了己方所信奉的神明之外全部都加以排除,这种行为难道不是最差劲、最恶劣的宗教镇压吗?」
  欧鲁露出锐利的目光,正面对我提出质问,而我只能愣在原地,根本想不出任何能驳斥他的话。思考了半晌之后,我真的开始觉得他说的没错。
  然而,爱莉莎却不一样,没有因为对方的言语产生动摇,只是走到我的前方。
  「外公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与世界为敌,但是他这么做的理由不像你说的那么自私!」
  「那么,他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是为了拯救世界——我的妈妈是这么说的。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不过这样就已经够了!」
  爱莉莎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接着便陷入了沉默。而欧鲁的肩膀则开始震荡——
  「咯、咯咯……」
  我这才发现他是在忍住笑意。
  「说什么拯救世界?这名义还真是光明正大啊!那么,他到底救了什么?帮助了什么人?世上那些『除了求神之外别无他法』的弱者,都因为赫斯-史特林而体会到绝望滋味,难道要说你们的『世界』不包括这些人在内?」
  「唔……」
  我第一次看到爱莉莎脸上出现硬撑的表情。即使如此,她的眼眸依然散发着不屈的光芒,开口说道: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这世界应该还是得到了『救赎』,我是这么相信的!」
  「真是愚蠢,这根本就是盲信。妳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表情……母亲这么告诉着我的时候的表情。那是充满荣耀、不带一丝阴霾的表情,所以对这件事我深信不疑!」
  在听到爱莉莎毅然决然的说法之后,欧鲁叹了一口气:
  「看来真的谈不下去了……如果妳愿意出手协助,将会是破坏『壁』最稳当的手段,不过现在看来必须放弃了。」
  「所以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谈这些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而且——即使我全盘接受你的说法,也不可能背叛『方舟』,我绝对会保护母亲他们的!」
  「原来如此——意思是说这已经与妳是属于正义还是邪恶的一方无关了吧?不过……你怎么想呢,芬里尔少年?」
  话题突然转到我身上,让我的心跳加速。
  「咦……?」
  「你应该没有意识到『方舟』是善是恶,只是在一片懵懂的情况下和我们交战吧?而现在你明知道是恶,还是要依附那一方吗?还有与我们交战的理由吗?」
  「启介,你不要被他迷惑,我们绝对没有错——」
  「请妳闭嘴,现在应该由他自行判断!」
  爱莉莎虽然想插话,但是欧鲁却制止了她。
  「那么——你怎么想呢?」
  低沉的问话声钻入耳中,扰乱大脑,使我的思绪非常混乱。
  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想过爱莉莎可能是错的……不,即使是现在,我对爱莉莎也没有任何怀疑。然而,相信她和相信『方舟』——却是两回事。
  该怎么做才好?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出结论。
  「启介……」
  爱莉莎转过头来看着我的脸,眼眸里充满不安。
  啊——不行了!
  我放弃理清混乱的思绪。如果再这样下去,总觉得自己会失去爱莉莎。
  我的眼神避开了担忧地凝视着我的爱莉莎,硬是挤出了话:
  「——我也无法相信你。请回去吧……」
  声音虽然无力,不过似乎还是传到了欧鲁耳中。只见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可惜,看来我们的交涉完全决裂了。」
  接着便转身背对我们。
  「等一下,我不会让你逃走的,既然交谈已经结束了,那你就只是敌人而已!」
  爱莉莎想追上悠然地踏出脚步的欧鲁,但我抓住了她的肩膀:
  「爱莉莎,住手吧!」
  「为什么又拦住我?下次碰面一定就是要交战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现在就——!」
  「即使如此……那家伙今天似乎并不想与我们交战,如果我们主动出手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你怎么那么天真——」
  「拜托,爱莉莎……请做『正确的』事……」
  当我意识到时,话已经脱口而出。
  爱莉莎停下了甩开我手的动作,以不安的表情凝视着我。
  「……启介?」
  同时怯生生地以颤抖的声音呼喊着我的名字。
  可是,我完全没有响应,只是紧闭着双唇。
  是的……或许下次见面就会交战,只要爱莉莎的身体还在那些家伙的手上,就有和对方交战的理由。然而若是欧鲁所言属实,那么彼此交战真的很没意义。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样的地步。我又要为何而战呢?
  理由……存在于何处呢?
  在我们愣在原地的这段期间,欧鲁的身影已悄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4
  我低头看着柏油路面,行走在昏暗的道路上。脚步虽然沉重,但是速度依然很快。
  像是要逃离来自后方的脚步声一般。
  「喂……你要到哪里去呀?宿舍已经过了啦!」
  爱莉莎充满疑惑的声音自后方追赶而上。
  「——我有其它想去的地方。」
  简短地回答后,我再次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你不是很累了吗?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吧!」
  「或许吧。不过……我还想要再走一下。」
  实在不想直接回到宿舍的房间,因为我需要时间整理欧鲁所说的话。
  默默地跟在我后头走着的爱莉莎,低声地问:
  「你迷惘了吗?」
  「……我不知道。」
  不过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不安呢?
  如果要说我在迷惘的话,究竟又是在迷惘些什么呢?
  我非常感谢爱莉莎——感谢当时她在海上救了我,感谢她当时紧紧抓住我的右手。
  当然,因为这个缘故,我必须背负起像是拥有「魔狼」之类的负担,但是我对这些事没有恨意。假使在刚才的谈话后,欧鲁便直接出手攻击爱莉莎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守护着她。
  但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如此心神不宁呢?
  我回想起当时阻止爱莉莎攻击欧鲁的真意。
  没错——一旦爱莉莎为了守护『方舟』而「主动」挑起争端,我实在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
  终于找到了像是答案的我将自己的手放在胸前。
  关于这条命是为了守护谁而战的这点,明明一点问题也没有……
  「启介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
  爱莉莎以彷佛会被风一吹而散的细小声音问着,而我转过身去想对她点头……
  却因为脑中突然浮现「所谓的『站在我们这边』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想法而停下动作。
  虽然这不表示我信任『群众』,但如果他们真的不是一个违背正道的『邪恶组织』。我还能和爱莉莎并肩作战吗?
  再度开始旋转的思绪形成了一道道漩涡。我像是没听见爱莉莎的问题一般,继续往前走。
  在明知身后有道不安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情况下——
  呜——当当——
  由于听见远方传来消防车特有的警鸣声,我抬起了头。
  在那之后到底走了多久呢?我们就这样保持沉默,漫无目的地徘徊在夕阳西下后人群依然络绎不绝的商店街上。来这里其实也没有特别的理由——大概只是因为我不想和爱莉莎独处吧,
  「启介,你看那个!」
  「嗯……」
  彼此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交谈了。我顺着爱莉莎指向空中的方向看去,只见该处弥漫着迷蒙往上窜的黑烟,同时能闻到一股焦臭气味。
  「看来是失火了……」
  我说出眼前所看到的事实。
  「走吧,启介!」
  这时爱莉莎突然握住了我的左手,开始往看得到黑烟的方向奔去。
  「咦——为什么?」
  无法理解她内心想法的我,在被硬拉着手的状况下发问。
  「还用说吗?说不定那里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呀!」
  爱莉莎理所当然地回答,接着便冲了出去。我愣愣地凝视着她的背影,脸上逐渐浮现笑意。
  说起来这家伙的确是这种人没错……
  于是我暂时把得不出结论的自问自答搁在一边,依着自己的意思跑了起来。
  不到一分钟后我们就抵达了现场。那是位于商店街一隅的三层楼建筑,一楼是小型杂货店,而起火点似乎在二楼。阵阵浓烟从敞开的窗口冒出,偶尔还能看到里面的红色火焰。
  或许是对火焰感到恐惧,围观者只是远远地围住这栋房子。
  「不要挡路,如果只是看热闹的话麻烦让一让!」
  爱莉莎硬闯人墙,就这样走向最前方,我则是对那些受到我们打扰的人们报以笑容。并跟在爱莉莎身后。
  虽然由于围观群众太多而看不清远处,但隐约看得见房子前面有好几个男人正在相互拉扯——其中一人大喊着「让我过去」,而另外两个人正在阻止他。
  「该不会……里头还有人在吧?」
  我喃喃自语。
  仔细一看,这栋房子的二楼以上似乎是住宅,一楼的杂货店或许是家族经营的店面也说不定。
  「既然这样一定要去救人才行!」
  「不过刚才既然听到警鸣声,消防队应该马上就会过来才对吧——」
  围观群众的不吉对话,接二连三地传入我们耳中——
  「也太慢了吧,从刚才就一直听得到警鸣声,可是消防车却一直没来不是吗?」
  「该不会是因为前面在施工,所以必须绕道吧……」
  「好像还有小孩被关在里头耶……」
  不妙,再这样下去或许真的会来不及!就在我觉得没办法了而准备抽离原本挡住爱莉莎的手时,身旁有人走了过去。
  「咦?」
  只见一派无谓地以轻松步伐走向燃烧中的屋子的,竟然是一个女孩子——她身上穿着略带孩子气、缀有蕾丝边的裙子,一头波浪卷长发随风飘逸,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直接穿越那些挡在屋子前面的男人。
  男人们似乎也因大吃一惊而停止争论,却来不及将女孩拦阻下来。只见她进入了店铺里——举止像是平常要去里头买书的客人一般。
  「那、那女孩在搞什么鬼呀!」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爱莉莎,追在女孩后头奔了出去,不过她这次没逃过那些男人们的眼睛,被挡了下来。
  「等、等一下,连妳也……到底是在想什么呀!」
  「当然是要把刚才进去的那女孩拉出来啊,让开!」
  「不要乱来,现在里面已经是一片火海了,什么时候会崩塌都……」
  「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这下换成爱莉莎与男子之间拉拉扯扯。看情势不对的我拉着爱莉莎的手臂,将她带离那群由看热闹的人围成的圆圈外。
  「启、启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我的想法,到这边来!」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爱莉莎拉到附近的小巷子里,同时四处张望——
  「嗯——没问题。在这里的话就不会有人看到了!」
  「到底是怎么样嘛?」
  「我是要妳在这里施展魔术,然后直接飞进刚才的房子里去呀,应该有办法从屋顶进去才对……现在是晚上,而且烟雾又阻挡了视线,即使在天上飞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爱莉莎似乎能接受这种做法,脸上的疑惑随即消失——然后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略微集中精神后,爱莉莎念出『启动语言』——
  「远扬之风!」
  我的身体也跟着被往上拉。
  「哇,为、为什么连我也要一起去呀?这样只会碍手碍脚的吧!」
  本来以为只有爱莉莎一个人要飞过去的我,对着紧抓我手臂的她大叫。我不认为自己在这种状态之下能够做些什么,反而只会阻碍救人的过程。
  「啊——好像是这样没错,不过反正都变成这样了,你就一起来吧!」
  爱莉莎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这么回答。我们瞬间远离地面,以猛烈的速度穿越房屋之间的夹缝,旁边的窗户玻璃则因为我们经过造成的风压而出现裂痕。
  飞越大楼的一瞬间,天空豁然开朗。爱莉莎在往下瞥了一眼之后,立刻往那栋冒出黑烟的房子方向前进。
  我们一边留意不让在下方看热闹的人发现,一边缓缓降落,同时在烟雾弥漫的屋顶上发现一道人影——只见刚才进入房子里的少女手上抱着一名小男孩。
  仔细一看,屋顶上有一扇门,他们恐怕是被火势逼到屋顶上的吧?这样正好,省下了我们搜救的时间。不过问题在于——这名少女现在正往上看着我们所在的方向。
  「喂、喂,爱莉莎,我们这样会被看到的啦!」
  「我、我也知道呀,可是又不能放任她不管不是吗?总之还是先降落吧!然后再由启介对她敷衍一下,毕竟你的口才比较好……」
  「这也太乱来了吧……」
  首先,我的口才根本就不好!
  而且我觉得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有什么好说明的了。总之我们就这样降落在屋顶之上。
  少女吃惊地张大了嘴,凝视着我们的方向。的确,看到有人在天空飞而感到诧异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该说是幸运吗?她怀里的小男孩似乎已经昏厥过去。



  「呃……我们是来救妳的……」
  爱莉莎尴尬地开了口,没想到这名少女却低声地说——
  「——天使!」
  接着她露出微笑: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得救——更没想到天使竟然会再次出现!」
  直盯着爱莉莎瞧的少女如此说道。虽然是场美丽的误会,但我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先搁在一边,开口说:
  「别、别再说这些了!总之,这里现在很危险,请妳赶快跟我们一起——」
  不过少女却吃惊地看向我这一边——
  「哎呀?你不是天使吧?感觉上好像只是个跟班……」
  真是完全正确的指摘。接着她又继续无视于我的存在,视线再次落在爱莉莎身上。而我虽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是这女孩的声音还有动作,却微妙地触动了我心中的某个部分。
  咦——?这女孩……好像曾经在哪里……
  在仔细地端详她之后,我终于回想起来了,虽然现在天色昏暗难以分辨,但是她的发色很浅,呈现白色与黑色颜料混合而成的——灰色。
  我回想起来的正是今天早上的梦——那位在客船之旅上唯一一次交谈过的少女——她的发色也是灰色。
  「天使大人,虽然妳可能不记得了……不过,『好久不见』了呢!」
  如果这句好久不见的招呼是对我说的,我便能确认她是当时的那个女孩。不过她的这声招呼却是对爱莉莎说的……
  「咦?啊?这、这女孩在说什么呀?」
  爱莉莎没有掩饰她的疑惑,求救似地望着我。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她不是爱莉莎认识的人吗?」
  「在方舟外怎么可能会有对我说『好久不见』的人呢!」
  听到了我们对话的少女开心似地合掌:
  「妳的名字叫爱莉莎吗?我是美澄透子,一直很想向妳道谢——爱莉莎,谢谢妳!」
  面对这名深深鞠躬的少女——美澄透子,我与爱莉莎露出充满问号的表情对望着。
  「……这么说来,妳不会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吧?」
  「嗯,当然,这么做也比较好吧?」
  在火焰与浓烟逼近的屋顶上持续交谈也不是办法,于是我们带着女孩和小男孩一起降落到大楼后方。降落后,美澄透子便对我们保证「我会当作没看过爱莉莎」。
  「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妳怎么会这么懂事呢?」
  「因为不能让恩人讨厌我呀!」
  爱莉莎不知所措地搔着头:
  「我之前真的救过妳吗?妳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不,我绝对不可能会认错天使的,不过就算妳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能道谢我就觉得已经足够了。那么我带着这孩子先走啰,他的家人一定很担心吧!」
  女孩重新抱起小男孩,以满是煤灰的脸对我们一笑后,便转身离去。
  「啊,等一下——」
  爱莉莎反射性地想叫住她,对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真是的……」
  「谁知道呢……」
  被留在黑暗之中的我们,听着外侧大马路上响起的欢呼声,歪着头感到不解——
  *
  在明亮街灯的照耀之下,昏暗的天空染上了紫红色。虽说是夜晚,却见不到月亮的踪影。
  若还不到人们入睡的静谧深夜,真正的黑暗应该不会到来。不过在僻静的小巷子里又是另一种情况,这里已经是笼罩在黑暗之中的夜世界。
  在这里,一道庞大的身影正在行走着。
  悠然而悄无声息地。
  『「枭」啊!看样子——成果不如预期吧?』
  对于几乎与黑夜同化的他来说,即使身旁有人经过,应该也不会发现到他才对,然而在道路旁边却有个人物正和他交谈着。不,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
  被称为『枭』的欧鲁停了下来,将视线转向发话者一方。
  「一切皆在预期之内。尤其公主的确很倔强,没有任何怀柔的余地;至于对芬里尔只要再多加着力,我想应该会有用的。」
  在若无其事地回答着的欧鲁前方是黑色蜷曲的『某物』——这个物体很小,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是人类。
  『多花力气引狼入室没有意义,反正那已经有「锁」附在上头了。倒是如果没办法获得公主协助的话,那么这个阶段的计划就没办法继续进行。只好如「他」所言,使用先前交给你的因子吧!准备好了吗?』
  在此之前皆能对答如流的欧鲁,不知为何对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
  「——是的,我已经唤来了。只是……这样会不会太早了一点呢?」
  『你未免太掉以轻心了吧!时间所剩不多,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你该不会是产生移情作用了吧?』
  「……怎么可能!我只不过是……考虑到对于事发场合的影响罢了。」
  『嗯,这倒也是。「方舟」方面或许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不过就算知道——也无法阻挡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会伺机接触对方。」
  『嗯,要麻烦你彻底监视并报告一切经过了。』
  对话结束之后,只见欧鲁视线前方的黑暗之中冲出一只老鼠,并在附近的排水沟洞消失踪影。那就是刚才一直说人话,和欧鲁交谈的对象的真面目。
  「——魔术这玩意……还真方便呀!」
  欧鲁事不关己似地喃喃自语,并迈开步伐。不过由于后方响起了和先前不同的声音,使他再次停下脚步。
  「既然如此,那你就该感谢我啰!」
  一道冷冷的,同时也威风凛凛、感觉得出高傲的声音响起。是黑暗之中,一道小巧的身影正逐渐接近。
  「来散步,『群众』枯燥乏味得让人受不了!另外我也有事找汝。」
  「找我?我这个角色的『责任』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欧鲁的脸上满是讶异。
  「是啊,先前的事真是有劳汝了。我也很感谢汝,使我终于能在『这一边』获得自由……没想到汝居然能在『鸦』的『那一边』发现我的存在。」
  「这本来就是我的任务……」
  「不对吧,汝之所以会和我接触并不是因为这种理由……只不过是因为你有梦寐以求的东西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
  欧鲁以低沉的声音发问。
  「咯咯——汝刚才撒了一个谎吧?说什么『没产生移情作用』……」
  高傲的声音无视于他的问题,这么说着。
  「什、什么——」
  「不必担心,这附近没有『式神』,不会有人偷听,因此——汝也不需要对我隐瞒内心的秘密。」
  那道影子以愉悦的声音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乃汝之同伴,会给你力量。既然汝完成了这么伟大的工作,我不回礼的话也说不过去。而且,我使用了汝之『战利品』,欠汝人情。」
  「这是指……回礼吗?」
  「我会给你——拯救的机会。」
  欧鲁脸上的表情显然在逞强,彷佛在强压汹涌而上的怒气。
  「开什么玩笑……这计划不是——」
  「别弄错了。对我来说,『无论事情如何发展都不要紧』。因为汝带有期望,所以我也给予建言……毕竟汝之愿望对我而言具有同等价值。」
  这段话让欧鲁的肩膀发颤。
  「——我的心愿……也……?」
  「来吧,执我之手,让我授予汝达成希望的力量,使汝自枷锁中解放吧!」
  黑暗之中的影子伸出了苍白的手臂。而欧鲁在沉默半晌之后,终于伸出指节分明的手——微颤着碰触了对方。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12-22 16:44 编辑


  我还没认定『群聚』——
  也就是欧鲁等人……是我的敌人!

  Chapter 2
  第二章 震颤的羁绊,崩坏的牙

  0
  往上看去,天空的云朵不停流动,速度是那么地快,不管是大片的云、或者是小块的云,都变换着形状瞬间离去。
  天空的景象不该这么乱——我一丝不挂地躺在沙滩上思忖着。
  在我们居住的方舟上,时间流逝的速度很慢。这不是一种比喻,这座充满绿意的小岛,确实是一艘在时间之河上漂流的小船。
  即使是在这个差异最小的沿岸地带,时间流逝的速度大概也只有『外界』的三分之一。因此对我来说,外界的一天非常短暂,毕竟太阳是以三倍的速度下沉的嘛,至于阿姨他们居住的核心地带——也就是『箱庭』,时间流逝的速度相较于外界差距大概有百倍以上,简直就像是个虚构的空间,在那里似乎可以把本来的一日加以重现,而每当阿姨来到这里的时候,总是会对于一天时间的短暂感到吃惊。只不过因为我原本就不被允许进入『箱庭』之中,因此对于这样的差异也只能够想象罢了。
  我一边想象着这件事情,一边发现在天空流动的云量增加了,蓝色的部分不断被灰色覆盖,连太阳的光线也遭到遮蔽。
  「哈啾!」
  因为有点冷的关系,我打了个喷嚏。差不多该穿上衣服了……要是我裸着身子被阿姨看到,她大概又会生气了吧,不过那是她先前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我倒是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她了。



  「只不过,既然这里什么人都没有,穿不穿衣服还不是都一样!」
  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站了起来,先咏唱出内容略长的高阶魔术,最后再说出『启动语言』——
  「夜星法衣!」
  金色丝线自虚空中满溢而出,构成衣物的形状。这件描绘着几何图形的法衣,是母亲为了我一个人编出来的魔术。根据阿姨的说法,这是一种让魔力产生循环,不需要使用什么力量就能维持魔力的永久机关——可以称之为如宇宙般的艺术品,而它也确实拥有不易模仿的精密度。
  「——妈妈……」
  我一边低喃着。一边将视线移往内陆的方向——那是耸立在这个小岛中心的白色半球状圆顶建筑物,同时也是我不能进入的圣域。
  我清楚地明白再也见不到她的面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度过。虽然有阿姨的『人形』负责照顾我,却无法与之对话。
  雨点突然落在我的脸颊上,终究还是下雨了。我望向『外界』,发现那里早已处于狂风暴雨状态,即使透过时间断层与外界分隔,使『外界』的雨不会直接下在方舟内,但是我想再过不久,暴风雨的影响应该也会反映到这里来才对。由于这个外缘地带仍属于「干涉区域」,所以像是天候之类的变化,即使在时间方面有所迟延,还是会传进来。也因为它像这样缓和着与外界之间的摩擦,方舟才得以移动。
  「在淋湿身体之前要赶紧回去才行……」
  我虽然已经转身,但眼角却捕捉到某种奇怪的物体,因而停下了脚步。
  「嗯?咦——那是什么……」
  在风起云涌的天空与扬起惊涛骇浪的大海之间,我看见一道不断摇晃着的巨大黑影。
  「船?」
  根据母亲的说法,外界的人就是搭乘这种物体横越大海——只是以前的船不像现在这样是由铁块组成的。
  然而总觉得情况很怪,之前只看得到侧面的船,船头却转向了这边,并且逐渐逼近。
  「咦?等一下……」
  在三倍加速的景色当中,船只瞬间变得很大,压倒性的质量彷佛随时可以让渺小的我粉身碎骨。
  「呀——!」
  由于理性压抑不住内心的害怕,我发出了尖叫声。不过——
  碎裂了。
  就在船只即将冲上我所在的沙滩上的瞬间,它无声地瓦解了。
  彷佛撞上了巨大的墙壁似地,整个船头在歪斜、扭曲、碎裂之后四处飞散。虽然如此可怕的崩解就发生在我眼前,但因为方舟结界的缘故,所有声音都被遮断了。
  没错,这种程度的冲击是不可能使结界遭到破坏的。面对时间断层。物理性的干涉不具任何意义,只要是不包括『世界变化』在内的突发事件,在境界面之前都会完全遭到遮断。
  虽然我松了一口气。但在看见从船上掉落的物体之后,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人……」
  许许多多的人——没想到人数居然这么多——他们在承受剧烈的冲击之后,便像垃圾一般纷纷掉落。
  「怎么会……这样……」
  真是难以置信……这么多人就要死了吗?
  在我们的世界里,人数是那样的少,每一个人都无法被取代,全都是重要的存在——即便他们里面只少了一个人,我都无法接受。
  可是——为什么?
  以前,我曾经远远地凝视沉没的船只,当时在我身边的母亲说:「这是没办法的事。」而我对于人的死亡亦没有任何实感,只是点了点头。
  可是……现在不能这样!
  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发生?绝对不应该!
  无视于脑海中浮现的魔狼吼声以及母亲的训诫,我咏唱起咒文——
  「愿望流转。深蓝之海,流光之连,自远方天空疾驰而来的星之龙——」
  如果是能操纵时间流动的星龙魔术,应该能暂时中和结界的时间障壁。
  「忘却迟疑、彷徨与停止,永远的巡逻者——平等地导向终点、平等地告知始点,回转诸星……」
  法衣上的几何图形开始绽放光芒,同时也使魔力加强。
  「等价的光辉,不忧、不叹,接受吧!」
  我所施放的是——「穿越时空」的龙之吐息,这在方舟内原本是不准使用的禁咒。
  「星之咆哮!」
  伸出的双手散发出纯白光辉。如同小恒星般的力量汇集在一起,击中离船只稍远之处。
  留下数道光之波纹后,白色闪光笔直地往水平线的另一端奔驰。
  「成功了……」
  『本来的世界』瞬间一览无遗地敞开在我的眼前——只见超越结界、速度快到几乎看不见的雨丝以线形呈现。
  「拜托,一定要赶上!」
  由于我的身体并不孔武有力,无法拉起溺水的人,因此只好透过魔术让精神体分离出来。
  「远扬之风!」
  接着,我飞到了外界——
  1
  啾啾』
  我聆听着窗外此起彼落的鸟鸣声,愣愣地望着天花板。继昨天之后,我又做了一场奇怪的梦。不,刚才的该说是梦吗——?简直就像是那家伙的……
  接着,我朦胧地看到爱莉莎的身影渐渐浮现在天花板前,与我四目相交。
  「启介,早安!」
  依然呈现半透明姿态、心情似乎不太好的爱莉莎,向我打了声招呼,而我回了她一句「早安」之后便随即起身。
  大概是因为昨天发生太多事,所以在我睡着之前,爱莉莎便已经解除实体化,进入了梦乡。
  「这样的身体……也能做梦吗……」
  爱莉莎自言自语起来。我一边想着「该不会……」一边犹豫地开口问道:
  「是怎样的梦呢?」
  「没什么——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啦!」
  爱莉莎虽然打算蒙混过去,但我还是继续追问:
  「妳梦到的内容,该不会是——『方舟』与我们搭的船相撞的时候?」
  爱莉莎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你、你怎么会知道?难道我说了梦话吗?」
  「妳都已经消失了,就算说梦话我也听不到。是因为我也梦到了……我想应该是相同的梦吧?」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因为她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所以我也只好说出梦到的内容——
  「妳这家伙在『方舟』里还真豪放,竟然是全裸呢!」
  光是这一句话,就让爱莉莎羞得满脸通红。她突然实体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你——都看到了吗?」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因为是梦境里是用妳的视点……妳应该看不到自己全裸吧?」
  因为这句话的关系,爱莉莎终于放松了力道。不过,我的脑海倒是浮现出先前在水晶里见到的爱莉莎裸体。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你脸都红了?」
  「应该是妳想太多了吧,我完全不记得爱莉莎的裸体!」
  「记得……?啊、啊、啊——!」
  爱莉莎一边大声惊叫,一边一把抓起我,以像是能射杀人般的视线瞪视着我:
  「因为当时的场合不适合追究那件事,所以后来我就给忘了……不过你……那时……看到了水晶封印里的我——!」
  完了,这下倒是让她回想起没必要想到的事。
  「……请你忘记吧!」
  爱莉莎以低沉但是却很有效果的声音如此说着。
  「我、我就跟妳说我不记得了——」
  「说谎,你的表情明明就垮下来了!」
  「呜……!」
  不过说实话。要我忘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她的裸体那么美……
  「啊,你又想起来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只好以最大的力量让你忘记啰!」
  「等、等一下,妳想干嘛!」
  我对着举起单手的爱莉莎大喊。然而她却没停手——
  「光辉雷球!」
  她对我掷出火花四散的电球。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电流在我的体内窜动。
  「呜啊!」
  我身上发出黑烟倒落在地——只有右手没受到电击的波及,可恶。
  「怎样,你忘掉了吗?」
  「妳、妳也做得太过火了吧……!」
  「放心,这魔术的魔力本来就不强,而且我又把力量调到最小,只不过会有点痛痛麻麻的罢了。不过,要是你还没有办法忘掉的话,那我倒是可以再把输出功率往上调一级……」
  「我忘记了……已经彻底忘光了!」
  「很好!不过如果你再回想起来的话——我会再让你忘记的!」
  面对冲着我露出恐怖微笑的爱莉莎,我也只能点头如捣蒜。
  「不过……所谓的梦境共有真的会发生吗?」
  当身体终于不再感到麻痹后,我立刻一脸认真地向爱莉莎询问。
  「嗯——似乎是这样没错。」
  「是因为我和妳之间有『通道』联系,才会产生这种影响吗?」
  「或许吧。似乎是因为我的意识产生了逆流状态……不过,居然有人可以看到我的梦。感觉不太舒服。」
  「真的……不好意思。虽然是不可抗力,但我还是要向妳道歉。」
  「算了——没关系啦,毕竟这也不是和启介无关的梦……另外,或许会发生相反的情况,如果我现在对你太生气的话,说不定以后就恐怖了。」
  完全不晓得爱莉莎究竟在说些什么的我只能开口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说……说不定我也会看到启介的梦境啦!」
  「咦!」
  我的脸完全僵住了。
  「看吧,启介你也不喜欢吧?不过这也是彼此彼此啦,总之,这种事还是尽量别发生的好……反正我们睡觉的时间也不太一致……」
  确实,如果我们没同时入睡的话,应该不可能看见对方的梦境。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啦,好了,启介,今天你休息对吧?还不快换衣服,我们要去训练了!」
  我只能对出声催促我的爱莉莎露出苦笑,同时回想起方才梦中看见的巨大船头。
  就是我和由衣搭乘的那艘船……
  2
  「喂……启介,你到底要去哪里呀?」
  因为我走的方向和自然公园的方向相反,所以实体化后走在我身边、身穿连身洋装的爱莉莎,不由得开口发问。
  「我想到一件在训练之前必须做的事……所以我要先去见一下阳名,一方面是因为友月说过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可以请阳名转达……另外我也想要问她关于欧鲁和他们组织的事……」
  在『黑血之徒』的事件过后,我们和阳名便再也没有深入对谈过,因为双方都为了想让日常生活恢复正常而努力着。我认为就算她逞强对我做了些恶作剧,也不表示她真的已经重新站起来了。不过既然再次与『群众』有所接触,那么就得把事情问个清楚才行。
  「嗯……老实说,因为这次的事和小由没有直接关联,所以我本来不想把她卷进来的——但是没办法,要是我们偷偷私底下进行,相信她一定会很生气。只不过要去见小阳……还是会让我有点伤脑筋就是了。」
  「嗯?真稀奇,妳也会有不想见的人呀?」
  「不是啦!只不过我想到在方舟里的时候,阵常跟我说他妹妹的事……然后那家伙就会拿我跟他妹妹比较,像是他妹妹比我懂事啦、他妹妹比我更像个淑女之类的……所以就算之前没见过面,我却一直对她抱着自卑感。」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所谓的妹妹指的就是阳名吧?她确实比爱莉莎更懂事,而且也更像个淑女!」
  「你说什么~~!」
  虽然被爱莉莎一直瞪着看,但是我一时之间还止不住笑意。
  「不过——方舟……吗?」
  感慨良多的我,再次重复这个词汇。
  「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想到爱莉莎在那里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感觉有很多我不清楚的事。在这层意义上,或许我看得见爱莉莎的梦境也是一种好事,那座岛就是所谓的『方舟』吧?」
  「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吗?」
  「或许吧……我倒是没想到会是那样一个感觉空无一物的小岛……」
  「那是因为方舟的功能几乎都集中在核心地带,其它的地方只不过是附属的罢了……」
  「附属的……或许是如此吧。不过我也因此了解爱莉莎为什么会想帮助陌生人了。」
  虽然她并未对我表达过,不过我还是感受到了爱莉莎在沉船前所思考的想法。
  「因此我觉得应该再次向妳道谢。如果不是妳当时毫不犹豫地救了我,我大概早就死了吧?」
  「咦?你、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就是因为我的行为太轻率……现在事情才会演变成这样的哦!」
  「妳后悔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爱莉莎思考了半晌,摇了摇头说:
  「——不后悔,当时的我只能那么做。即使那种状况再发生一次,我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事。」
  「这样子才是爱莉莎嘛,啊——话说回来,我现在才想到……当时除了我以外,爱莉莎还有救出其它溺水的人吧?」
  「嗯,不过因为时间实在不够,所以没办法救出全部的人……」
  「要救出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很明白。如果是爱莉莎的话……应该会救到不能救为止。话说回来,在那些妳救出来的人当中,该不会也包含昨天那个女孩——美澄……吧?」
  我们从火灾里救出来的那个女孩曾说她被爱莉莎救过一次,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便只能从「我同样在那次事故中遇到她」的这个角度思考起。虽然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不过我曾在船上与一个和她很神似的少女说过话……为什么我昨天没想到呢?
  「怎么说呢……我只记得我第一个救出来的男孩——也就是启介而已。那之后都在拚命地忙着救人……」
  「这样啊。总之在昨天的那种紧张状态下,要回想起这些事的确不太可能,不过我认为唯一的可能性应该就是这个。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太好了?」
  「是啊,这样一来,会感谢爱莉莎所作所为的人,除了我以外也有其它人了,不是吗?」
  我露出笑容,对偏着头表示不解的爱莉莎这么说。
  「说得也是——!」
  爱莉莎也跟着微笑起来。
  虽然要在此暂时结束这个话题也是可以的,然而我又回想起另一件事——关于这件事,我在火灾事故发生之后,就一直犹豫着该不该问……
  「不过……我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是在海上救了我,还是昨天在火场救出美澄——都是因为有魔术的关系……」
  爱莉莎无法理解这段话到底想表达什么,一脸狐疑地望着我。
  「确实是如此……不过造成船难的原因也是魔术——」
  「我不是要谈这个,而是要说『引发奇迹』的这件事——能把沉到海里的人救出来,也就是能创造出这个奇迹的人,当时就只有爱莉莎一个,因为拥有力量——也就是有能力施展魔术的人只有爱莉莎,所以……我可以理解因为羡慕这一点、而想要这种力量的人,他们的心情。」
  爱莉莎停下脚步,而我随后也跟着驻足。转身望向她。
  「——你是指这件事不公平吗?」
  爱莉莎以微颤的声音向我发问。
  「不,我很清楚爱莉莎身上背负了不少重担,必须付出代价才能使用魔术。而且也因为拥有力量,所以妳才会尽己所能做很多事吧?所以我并不认为这样不公平,在这世界上,耍小聪明逃避自己的责任的人比比皆是。只不过——我觉得昨天欧鲁的说法也没有错——」
  「不要说了!」
  爱莉莎的叫声打断了我的话。
  「不要再说了,启介,你的意思就像是在说……方舟是错的,不是吗?你认为应该要把魔术还给这个世界吗?」
  我看着低着头的爱莉莎,不由得感到后悔。虽然知道只要一提起昨天的事,情况一定会演变至此,但我还是想向她好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要是不这样做的话,在未来的路上我一定会继续感到迷惘。
  「我的意思不是说『方舟』不好,既然爱莉莎都这么说了,背后一定有什么理由存在才对,不过,若是要问这世界到底需不需要魔术——我答不出来。再怎么说,我自己也是因为奇迹而获救的人。当然如果欧鲁与『群众』胆敢袭击爱莉莎的话,我不可能冷眼旁观……但是这并不表示目前的我完全把他们当敌人看……」
  虽然我很努力地想如实表达自己的想法,并希望爱莉莎能够理解,但是她却表情僵硬地质问我说:
  「……不管对方说了什么,他们身为方舟敌人的这件事是不可能改变的!」
  「我不是要听从欧鲁的说法,但是除了交战之外应该还有其它方法才对。一旦我们主动出手,双方便真的会变成敌人哦?」
  由于爱莉莎依然不改其强硬态度,我只好以较强的语气去说服她。但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口吻完全透露出我的情绪,只见爱莉莎愤怒地别过头说:
  「原来如此——原来启介你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呀!」
  她的语气显得非常失望。
  「喂,为什么会得到这种结论啊!」
  「明明是小由的同伴,为什么对我就——」
  对于爱莉莎执拗的口吻我只庇到一阵疑惑:
  「这是两回事吧?妳干嘛扯到友月啊——」
  「少啰嗦!我最讨厌启介了!」
  「啪」的一声,我的脸颊上感受到剧烈的冲击力道,眼前随即一黑。
  在我终于理解自己被甩了一巴掌、并回过神来之后,爱莉莎早就转身离开了。
  「等、等一下啦,爱莉莎,妳要去哪里……」
  我连忙出声制止,但已经太迟了,她的身影瞬间消失无踪。
  我抚着阵阵发痛的脸颊,回想起以前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不过,这次要圆满解决似乎不太容易,我只能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3
  「唉……」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情像铅块般沉重。
  被爱莉莎甩了巴掌、被她说了「最讨厌」,以及被说「没与爱莉莎站在同一阵线」的声音……在在让我感到心痛。
  真的让她失望了——这件事使我非常后悔。
  我不该完全按自己的想法决定事情,或许也要好好听听爱莉莎的说法才对,如果只是一味地要对方接受自己的意见,事情会演变至此也是可以预期的。我不禁感到自我嫌恶。
  爱莉莎该不会从此以后都不理我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向我袭来。
  然而我现在并没有去找她的勇气,只能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在这样的情绪笼罩之下,不知何时,我来到了女生宿舍前。
  「没办法了……我看还是先解决这边的事吧!」
  即使再把她找回来,同样的情况也只会再发生一次而已……总之现在还是先把该做的事做好,或许在这段期间,她的想法也会有所改变。
  「好,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虽然已经决定好方针,但是假日的女生宿舍门禁比平日严格,坚固的门扉紧闭着,唯一可供出入之处就只有那扇事务用的小铁门。再加上这里与男生宿舍大不相同。设施非常完善,高耸的围墙内连网球场都有,光是待在宿舍外就可以听到喧闹声,在里头走动一定十分引人注目!
  再加上我今天并没有事先通报,和先前为了找友月而得以前往管理室的情况有所不同……
  本来如果爱莉莎在的话,就可以请她进去叫阳名出来——只要她穿上制服,便不会有突兀的地方。不过既然她不在,我也只能自己处理了。
  光是在这边晃来晃去就会被当成问题人物了吧……
  无计可施的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往前踏出一步。然而身后传来的声音却使我停下了脚步——
  「远见同学!」
  转过头去的我不由得脸部抽搐,因为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出现了。
  「冬上……」
  「真是的,你干嘛摆出这种不耐烦的表情呀?也太失礼了吧!」
  身着白色短衫搭配长裙、一袭便服打扮的冬上鼓起双颊。她单手提着便利商店的袋子晃来晃去,大概是刚买完东西回来。
  「我想还是应该跟妳说清楚比较好……老实说,我对冬上妳很伤脑筋。因为妳和友月之间的事似乎已经解决,以前的帐便一笔勾销……不过说实话,我实在不喜欢妳。我们本来就不太熟,希望妳以后别再随便靠近我了!」
  我同时在心里补上一句:每次妳一靠过来,友月的视线也跟着变得恐怖……
  「呵呵,请别太自以为是了,其实我也很讨厌远见同学,那种爱理不理的态度尤其让我讨厌!像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特别跑过来和你培养感情,你应该要感到荣幸才对,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为这种事感到高兴?根本不知道妳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我很了解妳的本性,了解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讨厌的程度!」
  这样的反应反而使冬上感到有趣,只见她脸上露出了笑容:
  「说的也是。仔细想想,男同学当中知道我的真正个性的。确实只有远见同学一个人呢!」
  「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虽然我出言反驳,但是冬上却把手指抵在唇办前面,仿佛陷入沉思一般。
  「嗯……是哦,话说回来……我可是被远见同学看光光了呢!」
  「请、请妳别把话说得这么诡异!」
  「有什么关系?这是真的啊,不过……总觉得我也开始认真起来了呢……」
  「什、什么认真起来?」
  「呵呵。秘密。对了,远见同学,你等一下有空吗?」
  「不好意思,我今天忙得很!就算是很闲我也会告诉妳我很忙……不过今天确实是很忙没错。」
  「真是的,你这个人还真冷淡呀!不过既然很忙,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呢?」
  冬上一脸疑惑地问着我。
  「啊啊,这是因为女生宿舍——」
  此时我突然想到可以拜托冬上去找人。只不过如此一来……之后可能会很恐怖就是了。
  「你是要找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要不要我替你叫她呢?」
  不过冬上却自己说出了我的期望。就在我正想点头答应这个提案时,她又接着开口:
  「回礼嘛……就麻烦你改天为了我特别挪出时间来吧,这样可以吗?」
  「呜……妳真是卑鄙……」
  「说这什么话呀,本来就是有借有还的嘛,而且,如果我免费帮了远见同学,你反倒会觉得很怪吧?」
  「这么说也是啦……」
  这毕竟不是我能立刻接受的条件。要是让冬上捉到小辫子,我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就在我感到迷惘时,如救赎一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雪绘,只有我可以对启介哥恶作剧哦,知道吗?」
  「嘎」的一声,事务用小铁门开启了,而我要找的人居然就出现在那里。在看到这号人物之后,冬上的表情立刻僵住。
  「啊,朝之宫同学——」
  「是阳名啊,妳来得正是时候!」
  身着印着黑猫剪影、缓缓飘动的裙子的阳名在看见我们两个对比般的反应后,露出微笑,同时朝我们走近。
  「就觉得好像有人在叫我……看来我的第六感还是很不错的呢!」
  「啊。我、我想起来还有事……那、那我先走了,远见同学!」
  彷佛被阳名的气势压倒似地,冬上的身体不断往后退。在唐突地说完了这些话后,她便逃也似地回宿舍去。



  「冬上这家伙在搞什么呀……」
  阳名像是觉得这一切很有趣似地笑了起来。
  「看来雪绘似乎很怕我呢,虽然那时是以『雀』的身分和她见面,但她似乎在本能上对我有畏怯感,真是有趣。」
  「是、是这样吗……」
  冬上对『雀』确实都是低声下气的,这或许是当时的主从关系后遗症吧?
  同时爱莉莎似乎也对她有着自卑感,说不定……阳名真的是可以用来对抗她们两人的一张王牌,不过也是一把双刃剑就是了。
  「对了启介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虽然根据我的预感——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恢复认真表情的阳名抬头问着我,令我由衷感到佩服,点了点头说:
  「是啊……昨天,欧鲁现身了……」
  此话一出,阳名立刻瞇细了眼睛,低声念着:「该来的总是会来……」
  「我一方面要将这件事告诉友月,一方面也想向妳请教有关组织的事——」
  「我知道了,那我们换个地方吧!」
  立刻做出回答的阳名牵起了我的手:
  「毕竟在这里没办法好好说话……」
  说完后便迈步离去的她,神情已不再像平时那般稚气,而是如同我与『雀』对峙时的成熟面貌。
  约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桥对面的咖啡厅。
  「为什么要来咖啡厅呢……?」
  充满静谧气息的店内,播放着音量不至于影响人们交谈的古典乐——我不认为我们接下来要谈的内容适合这种恬适的气氛。
  「因为……在这里可以吃到轻食简餐嘛,刚好我的肚子有点饿。而且像这样的场所反而比较不容易被窃听哦!」
  「原来如此。」
  我一边看着向女服务生问东问西的阳名,一边也想着来点个什么东西好了而打开了菜单。
  「这一顿启介哥当然会请客吧!」
  「啊?为什么!」
  对于我慌忙提出的质疑,阳名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唉呀,启介哥该不会要叫一个淑女自掏腰包吧?」
  「这、这个……」
  妳还没有到淑女的年纪吧?不过面对着对方,我也不好意思把话说出口,只能不甘愿地说:「好吧,我知道了。」随即合上了菜单,因为我钱包里的钱并不够同时付两个人的餐点。没想到阳名在这时候也不忘恶作剧。
  「——那我就……先来一杯冰红茶好了……」
  面露微笑聆听我们对话的女服务生,在阳名点完饮料之后,也不禁苦笑着离开。
  「那么,开始吧!」
  在喝了口水润喉之后,阳名这么说着。
  「嗯,首先我希望知道『群众』和欧鲁的详情。」
  在来到咖啡厅之前,我已经向她叙述过昨天大致上的事发经过,而阳名也以手机联络友月。不过由于友月所在的地方收不到讯号,我想应该是有人居中联络才对。不过说是传达,其实也没讲得很详细,只是简单地传达了「『群众』来了」的讯息。
  「好,不过话先说在前头,即使是被赋予『鸟之名』的我,地位离组织核心还是很远。我原本的地位就像是『鸦』——也就是哥哥的附属品。哥哥失踪之后,我的地位便变得更低了,所以重大的情报我都不是很清楚。也因此虽然发生了之前的事件,组织却并没有打算将我灭口……」
  「无所谓,我只是想知道『群众』实际上在做些什么,还有大概是怎么样的组织而已,只要妳能描述在组织里看到的事,我就可以拿来当参考了。」
  阳名对我所说的话点头表示同意。
  「知道了,那么我会尽可能地就我所知道的事告诉你……首先是关于『群众』这个组织,据说它成立的时间是在魔术消失之后,似乎是整合了衰退的魔术组织之后所衍生的成果。组织的共通目的主要在于让魔术回到人世,然而其实际的活动却是以探求和施展『内部魔术』为主。」
  「内部魔术?」
  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我不禁搔首。
  「『内部魔术』指的是由自己内侧引出力量的魔术。相对的,借用外界力量的便称之为外部魔术。当然,行使神明与恶魔之力的外部魔术,威力强大很多,在那道障壁形成之前便是以它为主流。」
  「也就是说,爱莉莎的魔术就是外部魔术吧?」
  「是的,但是在障壁形成之后便只能依赖内部魔术了。魔术师之所以能成为魔术师,就是因为即使力量再微弱都可以加以锻炼。只是,这种魔术的原理在于加强自身原有的能力,再怎么强,都只会落在人类所及的能力极限范围内——像我的占卜也属于这种力量。小时候,哥哥就曾经告诉我,说我适合这种魔术……」
  「原来如此……是阵他——」
  「是的,当时哥哥已经擅长很多种内部魔术,也是托他的福,我才能成为『群聚』的一分子。我在组织里的主要工作有两件:其一是将天生善于使用这种能力的人物,或者是无依无靠、发展性很强的小孩拉进组织里——就像哥哥把我带回去那样;其二则是使用在组织内磨炼出来的能力,达成组织交代的任务。」
  「任务?」
  「就是赚钱。像是接受很多奇怪的委托、做一些诡异的工作,或是成立宗教团体,以营利为目的来表演各种奇迹……真要说的话其实后者比较常见,所以必须挑选出具有领袖气质的小孩。」
  「听、听起来还真是现实啊……」
  「总之,这些都是为了取得组织营运资金所必须做的事,不过这也是因为我只是组织的小喽啰,所以做的几乎都是这样的工作。至于那些干部们到底在想什么、拟定了什么计划,我无法得知。」
  确实,如果只知道这些,并无法得知『群众』的真正目的,不过若单从这一点来看,倒是可以判断这个组织很松散、没什么结构性。
  「那欧鲁又怎么样呢?难道那家伙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枭』应该是干部之一,当我为了获得组织协助而闯入组织分部时,他就是以负责人的身分出现的。」
  「什么闯入呀……妳真是乱来!」
  见我因吃惊而开始碎碎念,阳名只是害羞地搔起脸颊:
  「欸嘿嘿。不过,如果不让对方见识我的力量,他们怎么会支持我呢,由于当时他直接接受最高指挥者的指示,我相信他的地位应该很高才对。」
  「是地位高的人吗……?那么,欧鲁只是来协助阳名执行计划,或者单纯只是为了与我们交涉而现身的呢?」
  「该怎么说呢……我完全读不出他内心的想法,所以也无从了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身为干部的他应该会负责指挥某些行动。既然『枭』出现在这个城市的话,我认为他除了与你们进行交涉之外,或许还有其它更重大的目的。」
  「更重大的目的吗……这种观点真是让人不能安心啊!不过,那家伙在交涉结束之后,倒是很干脆地离开了呢。」
  「上述的不过是假设而已。不过破局的结果本来就是可以预见的,不是吗?若如你所言。我认为对方纯粹只是来确认爱莉莎的意思而已……」
  确实如此,我不由得点了点头。果然还是应该对欧鲁这个人抱持怀疑的态度比较好。
  「谢谢妳阳名,我觉得我已经有点头绪了。」
  「不用客气啦,我只是因为你请我吃午餐,所以才提供情报作为回报呀!」
  见我表示感谢之意,阳名笑着摇了摇头。
  「让您久等了!」
  此时阳名点的餐点正好送过来。
  该问的事情也问完了,沉重的话题便就此打住吧。
  「那么妳就别客气,快开动吧!」
  「是,那我就在饥肠辘辘的启介哥眼前愉快地开动了哦!」
  伴随着小恶魔般的微笑,阳名吃起飘散出香气的蛋包饭。
  4
  「谢谢启介哥的招待。我遗要去车站附近再买点东西,所以先走啰!」
  「呃、嗯,好……那就再见了……」
  看着微笑着挥手离去的阳名,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次真的很惨。
  离开咖啡厅之后。我又被她拉着到处跑,这段期间还请她吃了法式可丽饼和冰淇淋,直到钱包空空如也为止。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刚才倒不如别那么节省,直接吃午餐就好了。所幸我身上的财产没有全部都放在钱包里。
  为了回去学校和宿舍所在的住宅区,我再次从桥上走过。
  也差不多该寻找爱莉莎的行踪了。虽然并没有得出究竟是否要与『群聚』敌对的结论,但是在和阳名的交谈之中,我感受到绝对不能小觐欧鲁,如果他有什么企图的话绝对不能不注意。昨天欧鲁不战而退的这件事,多半是我自己想得太乐观了。
  双方交涉破裂后,接下来不知道对方会采取何种手段,现在绝不是我们该吵架的时候。
  毕竟我一点都不想与爱莉莎为敌——只要能向她表达这个想法,我想她应该也会愿意接受吧。
  我一边透过『通道』的联系搜寻爱莉莎的气息,一边走在河岸的道路上。彼此的距离应该不远才对。正当我想加快脚下的步伐时,却发现自己落在路面的影子旁,多了一道庞大的黑影。
  「咦——」
  彷佛身后有人跟踪一样。然而不光是脚步声,连一丝气息都——察觉不到。
  警报声立刻自脑海中响起,我在转身的同时以全力飞身往后抽退。
  出现在我眼前的物体——是会让人误认成岩石的巨大拳头。
  只见拳头不断地紧追着往后抽退的我,同时体积逐渐变大。
  「唔——!」
  察觉无路可逃后,我硬撑着让上半身往后仰,即使这样的姿势会使身体失去平衡。
  眼前的拳头掠过我的鼻尖,我就这样狼狈地跌坐在地,好不容易才看清楚那个突然出手攻击我的人物。
  对方正以挥出右拳的姿势睥睨着我。
  「欧鲁……」
  我喊出他的名字。只见这家伙嘴角一扬,浮现出明显的笑意:
  「哦,你的反应很快嘛,不枉你累积了不少实战经验。」
  「你这是什么意思……昨天才说要和谈,今天就出手偷袭!」
  我以坐在地上的姿势往后退,直到确认不会遭到追击后,才慎重地站起来。
  「没什么,不过是代替打招呼而已。这样子也比较容易传达我的目的吧?」
  「也就是说……你是来宣战的吗?」
  「没错,因为我的『个人因素』……所以情况有变。」
  「是在确认我们会妨碍到你们的目的后,就想把我们一网打尽了吧?你们果然是这种组织!」
  我一边与对方拉出一段距离,一边失望地这么说道。
  「没听到我说这是因为我的『个人因素』吗?『群聚』交给我的任务是监视,没命令我与你交战。」
  「啊?那、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而陷入一片混乱的我出声询问,然而只见欧鲁的眼眸中流露出杀意,并摆出了稳住下盘的姿势。虽然我对武道不太了解,不过对方的架式看上去像是中国武术。
  「理由没必要告诉你。当我挥拳使你脑浆爆裂的瞬间,你就会知道了。」
  欧鲁的身上不断散发出杀气,显见对方是认真的。但现在爱莉莎并不在现场,而在彼此距离如此接近的情况下,我也没有施展魔术的余裕。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我只能抱持着必死的决心,拚命思考该怎么做。
  还有什么办法吗——嗯?欧鲁为什么不趁胜追击?如果他有意杀我,方才就是绝佳时机……
  啊,对了,这家伙——
  突然察觉到原因的我大声喊道:
  「就是现在,爱莉莎!」
  听到我这么大喊的瞬间,欧鲁随即四处张望,并飞身往后抽退。
  中计了!这家伙果然很在意爱莉莎!
  虽然不清楚他是从何时开始跟踪我,不过看来欧鲁似乎不知道我和爱莉莎分开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还有机会。
  我转身往外跑——无论如何都必须争取一点时间。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过我还是尽全力奔驰,并在脑海里幻想着牙之门的形状。
  如果能像以前『召唤』出爱莉莎就好了,不过我在这方面的自信,比施展芬里尔的魔术来得低太多了。之前虽然试过了很多次,却从来没成功过。爱莉莎虽然做出「说不定不是发动不了,而是『一直都在发动之中』。」之类的分析,但我实在无法理解。
  无论如何,我现在唯一能倚赖的也只有这只右手。
  我把手伸向幻视中的门屝,向它祈求力量。虽然在训练的时候,这部分经常失败,不过这次却轻易地就触碰到了……当触碰到门扉的那一瞬间,我的脑中立刻浮现出由衣的模样。
  「什么……?」
  后方传来欧鲁讶异的声音,以及「可恶」的怨念声。他大概是发现自己被骗了吧,速度不快一点不行,
  『联系起来了——』
  一道稚气的声音突然自焦急的我的脑海里响起。
  由衣?
  我将意识转向内部,重新拉回注意力。在冷静下来后,我开始咏唱『姿态语言』——
  「吞噬一切的心,世界的夹缝,阻挡星辰的牙之门,禁闭青空的天之牢……」
  平常很难想起来的咒文,现在却不知为何清楚地浮现出来。
  「饥饿的、凶猛的、狂暴的——永远无法获得满足的……魔性之狼……」
  在奔跑的状态下要发出声音,确实比想象中来得困难。我努力忍受喘不过气来的状态,继续咏唱着:
  「尖锐的牙啊,撕裂这世界,以无底之口吞噬一切吧!」
  最后,我喊出了那如同扣下扳机、在前一次与阳名的战斗中所发现的那句话……因为先前并不晓得这对右手会造成何种影响,所以爱莉莎严厉地吩咐过——除非遭遇紧急时刻,否则绝对不能使用。不过现在的我也没有其它方法了——
  「贪食魔狼!」
  我的右臂突然产生强烈脉动,并出现膨胀起来的错觉——只见曾经幻化成狼的右臂,如今因魔术而再现。
  如阳炎般晃动的暗影笼罩右手,形成巨大的『牙之腕』的轮廓。
  轰——!
  「唔!」
  虽然只是直觉,不过我决定遵从发出警告的本能——随即反转身体,并横向挥出那被阳炎笼罩的手臂。
  「咚」的一声,我巨大化的右臂手肘感受到钝重的冲击。
  是拳头——不知何时,欧鲁已经逼近我的正后方。由于只要被这只右手攫住,一定会被「吞噬进去」,所以我只是弹开对方的拳头,毕竟化为「牙」的右臂力量强大,自然能压制住意欲进行肉搏战的欧鲁的拳头。
  「这下子——情势逆转了!」
  我摆出右手置于身前的姿势,牵制对方。
  「…………」
  然而欧鲁的脸上却毫无胆怯之色,只见他默默地往前踏出一步。
  咚!
  那是我初次听到欧鲁的「脚步声」——那钝重的「一步」,便足以让柏油路面裂开、使其陷没,更令人感到惶恐不已。接着,只见对方的右拳自正前方迎面挥击而来。
  映照在我眼中的拳头,比方才的来得更大。这并不是错觉,而是因为对方的出拳速度加快,使其逼近我方的缘故。
  转瞬间,拳头已经来到眼前。
  我无法可避!
  当我对这点产生觉悟后,便立刻摆出双臂交叉在胸前的防御姿势。摆在前面的当然是右臂,只不过——
  「破!」
  欧鲁伴随着如裂帛般的气势同时挥出的拳头,陷入了我那应该已获得强大臂力的右臂之小。并使我的身体浮了起来。
  随着全身被冲击的力道贯穿,血腥味在我的口中扩散,只见天旋地转的视野里映出波光粼粼的水面。察觉到自己即将飞越护栏,落到数公尺之下的河岸上,我只能勉强不使头部直接着地,并以右臂直击逼近的地面。
  尘土飞扬,我一边承受着来自于破碎石片的撞击,一边总算成功着地,只不过眼下还不是能安心的状态,我连忙搜寻欧鲁的身影。
  「哦……挡住了是吗?」
  伫立在道路上的欧鲁一边低声说着,一边也越过护栏,沿着水泥斜坡滑降而下。
  糟了,真的糟透了,我太小看他了!虽然原本还犹豫着是否要用右臂抓住他。不过看来这家伙并非可以轻易解决的对手。如果没做好牺牲一两条手臂的觉悟,我反倒会被对方给杀了吧。
  「至今还没有人能避开或是挡下我的一击,这表现真是让我吃惊。虽说是魔狼的力量,还是没想到我长年锻炼的魔术居然不管用!」
  欧鲁一边将钮扣已然弹飞的上衣脱下来丢在一旁,一边露出困扰的表情如此说着。
  「你说那是……魔术?」
  「别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将刚才的那一击称之为魔术,很可笑吗?存在于现今世界中的魔术便是像这样的东西——努力锻炼自己的力量,锻炼至极限为止——只有极少数人能出类拔萃,这便是我们『群众』的魔术师。虽然组织成员主要是像『雀』一样,以锻炼第六感作为主流,不过仍然有像我这样的异端存在着。」
  欧鲁一边逼近我,一边高谈阔论著。我虽然配合他的动作往后退,但似乎完全没有避开的可能性。
  「我就是靠这种方式在『群众』里不断往上爬——并锻炼出同于人类绝对无法与之抗衡的魔术境界的——暴力!」
  欧鲁一边大声嘶吼,一边往地面一踏——照理说,布满沙砾的河岸应是难以奔跑的,没想到在一瞬间,敌我之间的距离已迅速缩短。
  这下子也只能拿出真本事了,我举起被阳炎包覆着,却仍受到伤害而隐隐作痛的右臂。准备挡下欧鲁的攻击。
  「死了别恨我!」
  我松开紧握着的右手,解放可以吞噬一切物体的「魔狼之口」。
  接着,像是配合欧鲁挥拳一般,我也挥出手臂。
  欧鲁睁大眼睛——如果他看过我和阳名的战斗,便应该知道被我这只手碰触会有什么后果,然而,虽然还有停止挥拳的余裕,欧鲁却直接挥拳而下。
  「唔!」
  虽然并不清楚欧鲁的意图,但我也不可能收回右手。
  事情的结果应该很清楚了——欧鲁的右手将会被阳炎之牙完全吞噬!
  然而——
  啪嗞!
  就在彼此的手臂触碰到的瞬间,只见白色电光一闪。
  「哇!」
  我被那股冲击力道给弹飞,在地面上不停翻滚,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人滚进岸边草丛里的我,身形踉呛地站了起来。
  而伫立在数公尺前的欧鲁,似乎也因为这种现象大吃一惊,愣愣地凝视着自己的拳头。
  「原来如此……看来他似乎没设什么手段,那么我就有获胜的机会了!」
  「刚刚是——怎么回事?」
  我向似乎了解了什么的欧鲁提出疑问。
  「谁知道,不过要作比喻的话……这应该是受到上天的护持吧?你的攻击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开什么玩笑!」
  欧鲁确实很强,如果没有魔术的话我应该赢不了他。不过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既不是高次元存在,也不像爱莉莎那样能施展超乎常规的魔术。
  而凡是『方舟』的魔术,全都会被芬里尔吸收。既然阵已经灭亡,那么便没有其它强力的魔术存在了。
  「那么,想杀我就来吧!如此一来你就能理解了!」
  「可恶!」
  欧鲁并未摆出任何架势,兀自伫立在原地。我挥拳朝他冲了过去。
  啪嗞!
  然而,意欲直袭他身体中央的手指,再次因为白色电光而遭受阻碍。
  「——了解了吗?那么,再来吧!」
  对于遭受冲击的我,欧鲁连续挥出两拳。
  「呜!」
  我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只能以右手为盾,承受对方暴雨般的拳势。虽然我试图用手掌阻挡,并趁机吞噬他的拳头,却还是受到那道光的阻挡。
  「哈、哈……」
  虽然遭受的攻击力道较方才的重拳轻上许多,但仍让阳炎笼罩下的手臂受到损伤。
  也因为如此,随着精神与时间不断消减,『贪食魔狼』的影子也逐渐变淡。
  我的精神力已逼近极限,意识也开始朦胧,视线则是——模糊不清。
  「怎么了,方舟公主?如果妳仍在旁边观察的话,还是趁早出来吧,再这样下去,他可就要被我毁灭啰!」
  欧鲁一边不断出拳。一边这么说着。他似乎还是认为爱莉莎就在附近。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我一边懊悔着和爱莉莎吵架的事,一边继续抵御对方的攻势。看着这样的我,欧鲁的脸上露出嘲笑的表情。
  「无计可施了吗?那么我就直接埋葬了这个容器吧!这样的话妳就再也出不来了。」
  此时,如枪林弹雨般的拳头突然停了下来。
  「啊——」
  正当我昏昏沉沉地想着「自己终于能从永无止尽的苦刑中解放」时,「咚」的一声,踏地的声响使我睁大眼睛。
  「破——!」
  必杀的一击再次出现,而我也只能集中仅存的精神,补强阳炎正逐渐消失的手臂……然后一阵冲击再度朝我袭卷而来!
  啪嗞——
  物体碎裂般的声响自我头部内侧响起。
  什么……?
  意识到状况时,我的身体已然飞舞在空中,而右手的感觉正逐渐萎缩,我知道自己的力量早已如烟雾般消散。
  我没能挡住对方的一击,超越极限的『贪食魔狼』就此崩坏。
  我的背部撞上了水泥护栏,肺里的空气全被挤了出来。呼吸陷入困难的我,眼中映照出——欧鲁打算挥拳而来的身影。
  我的心即使因为魔术被破解的影响而无法再思考任何事,却依然响起了警钟。不过或许是缺氧的关系,我的身体动弹不得。
  对于逼近而来的拳击,我唯一能做的事只有闭上双眼。
  「——闇黑咒缚!」
  然而,在我闭上双眼准备承受欧鲁拳击的这段短暂空隙,传来了我期待已久的声音。
  「唔,这是!」
  随着惊愕的声音响起,我睁开双眼,随即见到欧鲁被自地面伸出的黑色缎带束缚住的身影。
  身旁同时响起轻巧的脚步声,只见身穿描绘着几何图形的服饰的金发碧眼少女自我眼前现身。
  虽然原本以为她或许不会再出现了,然而她总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现身,并将我从九死一生的险境中拯救出来。
  原来我是如此期待她的出现吗……
  「爱莉莎……」
  几乎快消散的意识重新被唤起,我脱口唤了她的名字。当爱莉莎的视线与我交会之际,她露出微笑:
  「真是危险啊!朱尔军神(注:朱尔,北欧神话里的军神,据说他将自己的手臂放进芬里尔的口中,因此成功地骗过了牠,最后才能够替芬里尔系上锁炼)的右手呀!」
  「咦……?」
  爱莉莎以陌生的口吻,低声念着意义不明的词汇,使我原本满溢的安心感遭受到不安的侵蚀,顿时烟消雾散。妳在……说些什么呀?
  爱莉莎无视于我的疑惑,重新面向欧鲁。
  「妳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阻挠我?」
  受到束缚的欧鲁。以凶狠的表情质问着爱莉莎。然而对我来说,这根本是无法理解的问题。爱莉莎在这种状况之下救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不知为何,爱莉莎却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他:
  「现在要破坏栅栏还太早了,虽然这么做也有好处,只是再次锁上需要费一番功夫。同时汝镇定的对手目前也不在这个容器中,我可不想浪费多余的力气。」
  「什——」
  欧鲁一脸诧异地俯视着我,然后理解似地点了点头。
  「原来这就是我看不到她的身影的原因……既然如此,就没有交战的理由了。」
  见到欧鲁卸下力量之后,爱莉莎随即解开了魔术。
  「改天再说吧,我会替你创造绝佳的良机的。」
  爱莉莎对着恢复自由之身的欧鲁说道。
  「不用麻烦了——我无法相信你!」
  「咯咯——你这种说法真是太过分了!我可是给了汝力量呢!」
  两人一边交谈着,一边转身背对着我。
  「爱、爱莉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以震颤的声音询问爱莉莎,她却仅对我回以冷笑,然后便和欧鲁一起离开。
  虽然很想追上去。但是我的身体却动弹不得,要尽力保持意识清醒便已经是极限了。
  咿!
  到底是因为魔术的反作用力,抑或是因为我受的伤太重了呢——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
  「唔……爱莉……莎……」
  虽然略做抵抗,但由于疼痛实在过于剧烈。我的意识瞬间变得朦胧——并陷入黑暗之中。
  陷入黑暗的时间到底有乡长呢?一秒钟?一分钟?或者是一个小时——
  「……介!启介!」
  在耳畔响起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意识,我缓缓地睁开眼睛。
  「咦?咦——爱莉莎?」
  只见眼前的她一脸苍白,方才冷漠的表情早已消失无踪。她眼角泛着泪光,直盯着我瞧——
  「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浑身是伤?」
  「妳、妳在说什么呀?不是妳……救了我吗?」
  「我来的时候,除了你之外,根本没有看到其它人,啊,别说这些了,总之先来治疗伤口吧!」
  我看着正咏唱着治疗魔术的爱莉莎,心里仍怀疑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一场梦。或许欧鲁的猛力一击早已破解了我的魔术,并使我气绝身亡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相反的,如果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当时的那个爱莉莎又是怎么回事?
  「治愈之光!」
  我凝视着以温暖的金色光芒治疗我的爱莉莎,暗自思付着。
  无论如何——我绝对不想再见到表情那么冷漠的爱莉莎了。
  *
  咿!
  我一边忍受着如被翻搅着脑内般的痛苦,一边施展治疗魔术医治启介。
  虽然本人似乎没意识到,但启介的右腕其实已经扭曲变形。虽然由于他的右手里栖宿着芬里尔,因此无法进行治疗……但是如果只是手臂的话,应该还是勉强可以做些处理的。在我对遭到外力而弯折的手肘周边进行重点治疗的同时,心中也感到恐惧。
  启介,为什么你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呢?
  他仰视着我的表情是如此不安,一点放心的感觉都没有,视线更彷佛充满了怀疑似地,不断摇动着。
  咿!
  我的头痛没有好转。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完全没有头绪,脑袋的运转跟不上事发的状况。
  我懊悔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12-22 16:45 编辑


  我曾经毫无根据地相信着——
  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和我一起奋战!

  Intermission
  间章 动摇的心,交换的约定

  1
  大约在三小时之前——我冲了出去,像是要从那家伙的身边逃走一般。
  *
  脑中思绪一片混乱。
  我一边不断回想着方才自己面对启介的糟糕态度,一边持续向前奔跑。
  启介这个笨蛋!居然听信了那家伙的花言巧语——我就说和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好谈的嘛,
  所谓的魔术即使被称之为奇迹,其本质仍非正道,是一种明明不该产生,却实际出现的力量。
  所以追求魔术的组织自然不可能会是好东西,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不只是我与方舟,甚至连启介和小由都可能因此遭受不测!那些人绝非能视情况再决定如何应付的对手。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就是不懂呢!」
  我虽然像是在发泄压力似地大吼大叫,却也因此发现自己未曾仔细地解释过这件事。
  魔术之名缘由自「恶魔之术」。母亲曾告诉过我过去某些魔术师的所作所为,如果我把这些事详细地告诉启介的话,或许他对魔术组织的看法便会改观。
  我无法压抑即将爆发的情绪,才会固执地逃了出来。
  为什么——会感到如此动摇呢?
  我自己也无法理解。同时不知为何,我开始回想起以前的事——
  总是温柔地看着我,但是感觉上却很寂寞的母亲……
  还有担心母亲的状况,频频从『箱庭』来看探视她的阿姨。
  我知道自己很被看重,但却绝不是被排在「第一位」。
  接着——还有出现在我面前的阵。
  我忘不了当我发现他漂流到岸边时的那份惊讶……
  还有说服了表示反对的阿姨,让他成为我的随从,使他被允许留在岛上时的喜悦。他是「只属于我」的人,我同时也清楚地记得对方将我放在第一位的满足感。
  在那段一起生活、不到一年的日子里,我真的过得很幸福。
  然而我所认为已经获得的一切却全都是虚伪的。阵背叛了我——我并非他最重视的事物。
  当时的绝望,以及难以忘怀的伤痛,在在刺痛着我的心。
  而如今我终于发现……自己的心已被和当时同样的情感所支配。
  「启介……」
  我曾经毫无根据地相信着,无论发生什么事,启介都会和我一起奋战,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
  对于启介来说,或许他并没有将我排在第一位。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嘛!」
  启介是被我硬卷进这一切事端里的人,既然如此,将他推向无可奈何的命运的我,自然不会是他最重视的对象……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嘛!」
  这种只要冷静思考便会发现不过是痴心妄想的事,为什么我会相信呢?
  我无法了解自己的心意,依旧茫然地持续奔跑着。没想到——
  咚!
  因为我并没有好好地看着前方,以至于撞上了从转角走过来的某个人。
  或许是因为情绪激动,增加了精神体的强度,虽然我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冲击,但是被我撞到的对象却整个人趺了出去——那是一名短发、身材纤细的女孩。
  「啊,抱、抱歉!」
  我连忙奔向仰头倒在地上的女孩。
  「呜、啊……不要紧的,我应该没受伤才对——」
  女孩一边环视着自己的全身上下,一边摇摇晃晃地撑起上半身。不过当她看到我,便突然打住话语,而我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妳是——」
  虽然换了发型,但是我对她那头灰色的发色仍有印象。
  「哎呀早安!爱莉莎今天没有在天上飞吗?」
  对方正是我们昨天从火场救出来的少女——美澄透子。她笑着对我打了声招呼后,一脸不可思议地询问我:
  「……妳为什么在哭呢?」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脸已经湿了。
  「咦、咦?」
  「有什么让妳感到伤心的事吗?」
  美澄透子露出担忧的神色,并用手指温柔地拭去一脸疑惑的我脸上的泪水。只是——



  「唔……」
  只见她突然皱起脸,并发出痛苦的声音,朝着我倒了下来。
  「妳、妳怎么了?不要紧吧?是不是哪里被撞伤了——」
  「……不是的,这、这是老毛病了……我很快就会没事的……」
  然而,用力捂着胸口的她,脸上的表情并不寻常。
  总之还是先带她到可以安静休息的地方比较好。于是我将她一把抱起,走入刚才所看到的小公园里。
  2
  与启介等人平时进行训练的自然公园不同,这个公园仅置放了几样游乐器材,四周并被低矮围墙所包围,空间狭窄。或许是因为不常整理的缘故,内部杂草丛生,游乐器材也都生了锈。虽说今天是假日,然而因为没有家长带着小孩来玩,公园感觉空荡荡的。
  我让一脸痛苦的美澄透子躺在长椅上,并在一旁看顾她。如她所言,她的身体状况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痛苦难耐的表情也逐渐和缓下来。
  「——不好意思。让妳担心了。」
  她微微睁开双眼,准备站起身。
  「啊,妳还是坐着吧!我看妳最好再休息一下。」
  「好的……真不好意思。」
  我跟着在她身旁坐下,瞥视着她惨白的面孔。
  「妳该不会生了什么病吧?」
  这句话让她的脸上露出苦笑。
  「嗯……果然让妳有这种感觉?不过请不要在意,因为像刚才那样发作的状况只会发生在相同的时间而已,今天也……咦?好像比平常早?真是奇怪……不应该会这样才对。」
  在看了手表之后,美澄透子歪着头表一不不解。
  「通常不是无法掌控病情发作的时间吗?」
  「不,我知道的,因为我发作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啊,对了,一定是手表走慢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又添了爱莉莎的麻烦……」
  虽然她说的话有些不太对劲,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世界上有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或许真的有这种病也说不定。
  「不过,爱莉莎果然是来拯救我的『天使』呢,虽然昨天和妳在一起的那位今天不在——」
  「那家伙……我们分开行动了……」
  痛苦的昆觉再次复苏,我生硬地敷衍过去。
  「这表示你们平常都是一起行动的啰?虽然昨天我说了那些话,不过那一位应该也是天使吧?」
  「这个……我和那家伙都不是天使哦!」
  「那你们是什么人物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一时语塞。当然不可能向她说魔术的事,既然如此,我又该说些才好呢?
  「这、这个……」
  见我一脸困扰,她露出了笑容——
  「——不用说出来也没关系,你们对我而言是『天使』,这样就够了。」
  「那么我也想问,为什么妳会认为我是天使呢?」
  「当时救了我的爱莉莎怎么看都是天使呀,就是这样。」
  「妳该不会是指……那起船难事件吧?」
  我回想起启介所说过的话,便试着问问看。只见她的表情立刻亮了起来:
  「妳想起来了是吗!」
  「不、不是的,那个……其实是启介——昨天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家伙——告诉我或许是这样……」
  美澄透子失望地垂下肩膀,不过还是以怀念的眼神看着我说:
  「是的,确实正如他说的,当我快沉进海里的时候,一位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天使救了我。我绝对不会忘记天使的容貌。其实,直到死亡逼近的那一瞬间,我都觉得『对生命结束有所觉悟』并不是件难事,然而事实却不是如此。到了最后一刻,我才发觉自己还是不想死——但已经太迟了。而爱莉莎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
  一样……和启介的状况一样。
  然而只因被拯救的顺序不同,那家伙便被魔狼挑上了。每一想到此,我便无法释怀。
  「——妳的表情好像很痛苦。爱莉莎,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
  「是在想那位叫做启介的人吧?」
  「为、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被说中了,我忐忑地回问。
  「因为每当妳提起他的时候,表情便显得有些痛苦。方才我们在转角对撞的时候,爱莉莎不是也在哭吗……发生什么事了?」
  「什、什么事都没有啦,和启介一点都没有关系……」
  我反射性地否认,她却笑了出来:
  「爱莉莎的个性还真老实,谎言一下子就被人看穿了。如果妳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聊聊哦!至少让我能稍稍回报妳的恩情。」
  「唔——」
  这句话虽然令我有股冲动,想一吐心中的纠葛,不过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我没办法。虽然对妳很不好意思,但是不好启齿的事实在太多了……」
  「不然只要说妳可以说的部分就行了!」
  「就算妳这么说……」
  我不认为这些事情可以跳过复杂的情节直接说明。
  「那么,妳总可以告诉我『启介』是个怎么样的人吧?这样也不行吗?」
  「这倒是没关系……只是现在的我正在生他的气,可能会说出一堆抱怨跟坏话哦?」
  「没关系的。只要听了这些事,我应该就可以理出头绪的。」
  这样就能理出头绪?我一边感到疑惑,一边回想起启介的事,向她诉说……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他真是个很容易听信别人说词的家伙!先前也是因为相信了某人所说的一些小事,完全被对方给骗了。而且个性又顽固,一旦决定了某件事之后,便难以动摇他的想法,不论别人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总是无法使事情圆满解决。还有更让人生气的,就是他对女生都太好了,对我的态度明明就随随便便,却和曾经是敌人的女孩搞暧昧,真是让人不敢置信!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企图……像那种八面玲珑的家伙到底有哪一点好了?就是因为他对什么人的态度都很好,所以这些人才会黏着他,真希望他的态度可以再强硬一点,虽然温柔的确是好事,但是像他那样也实在太夸张了,过于奋不顾身,总有一天会受到伤害的。有的时候他也会为了我拚命努力,虽然多少令人感到开心,但一想到他总是因为这样勉强自己而遭受危险,说真的,我的心情很复杂,他真的是个任性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一点都不考虑别人心情就行动的大笨蛋,虽然这比当初我们相遇时的那种既胆小又自暴自弃的个性要来得好一点,不过还是不行,我总是担心到视线离不开他。对启介来说,重要的事物未免也太多了,人应该要按重要性将这些事物排出先后顺位才是……妳也这样认为吧?」
  「啊,是的……」
  美澄透子默默地听完了我说的话之后,露出气势被我压倒的神情,点了点头。
  此时我终于回过神来。看来我好像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情绪有点太激动了。
  「呃……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有、有一点。妳大概说了一个小时……」
  「真的吗?」
  「嗯,因为重复了好几次同样的话。」
  「抱、抱歉,一不小心就……」
  我害羞地低下了头。
  「啊,没关系的!是我自己说要听的。而且我也理出头绪了。」
  「理出头绪……指的是什么呢?是指了解启介那家伙有多笨吗?」
  我吃惊地询问美澄透子。
  「不是的,是了解到爱莉莎对他有什么想法。」
  「既然听我说了那么多,这点也该知道了吧?」
  她微笑地点了点头说:
  「妳喜欢他。」
  「……………咦?」
  因为听见了意料之外的话语,我花了好些时间才理解过来。
  「呃。我说……为什么会理解成这样啊?刚刚我一——次也没说过自己喜欢启介哦!」
  「虽然没有提到这点,不过综合妳刚才所说的一切,便代表妳『喜欢』他。」
  「不要随便乱说啦!」
  「那么,妳讨厌他吗?」
  经她这么一问,我不禁犹豫起来:
  「这个嘛……老实说是不讨厌啦……」
  「那妳不觉得这就意味着妳喜欢他了吗?」
  因为受不了这女孩的拚命追问,我只得半放弃地点了点头:
  「……的确。跟其它人比起来,我或许比较喜欢他一点。这样可以吗?」
  然而她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却皱起了眉头:
  「爱莉莎……妳真的知道『喜欢』的意思吗?」
  「妳把我当笨蛋吗?不就是指字面上的意思——很重视、很在乎吗?」
  美澄透子摇了摇头:
  「不,这么解释与我想要表达的并不完全相符,我说的『喜欢』不是这样的意思,而是指特别的『喜欢』,也就是『爱』。」
  「爱……特别的……?是指重点在于放在第一位吗?」
  「也有点不太一样。举例来说,我最重视的是我的父亲,不过那只是普通的喜欢。这样妳还不懂吗?」
  「不、不太懂……」
  「嗯~~没办法了,既然这样,我只好仔细地向妳说明了!」
  感觉像是被按下了某种奇妙的开关,眼眸闪烁着光芒的她,就这么开始说明什么叫爱。
  「——换句话说,这就是『LOVE』,妳了解了吗?」
  这次换我陪在旁边听她发表长篇大论了……在经历难以理解的过程后,她终于发表了结论。而思考已然停止的我也只能机械性地回答:
  「我现在反而更乱了。」
  「为什么?」
  对方像是内心遭受重大打击似地追问我,不过我只希望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在大约两小时的说明当中,我唯一能够理解的,就是「爱等于LOVE」的这件事。虽然一开始我很认真地在听,但由于后来很想打瞌睡,导致听过的话右耳进左耳出,全都忘光光了。
  「嗯~~既然这样的话,我只好再一次从头开始说明——」
  「拜托不要——」
  我一边开口求饶,一边从长椅站了起来。
  「天色也暗了。我差不多该走了……」
  在我们对话过后,天色已近黄昏。离开方舟至今,我还是第一次和启介以外的人聊这么久。虽然感觉有点累,不过意外的是心情也变得很平静。
  平静到几乎都忘了我的烦恼。
  「说得也是,虽然有点可惜……总之爱莉莎的视线已经离不开他了吧?那么,路上小心~~」
  她似乎又想取笑我,而我只是耸了耸肩:
  「真是的……随妳怎么说吧,妳回家的路上也要小心,别再昏倒了哦!」
  「透子。」
  「咦?」
  「请直接叫我透子吧,对了……如果方便的话。妳明天要不要也过来呢?我还想再跟妳多聊聊!」
  不知为何,她说的话让我感到一阵雀跃……照理说听别人长篇大论应该会很烦才对,然而我却感到无比欣喜。
  「嗯,好啊——透子!」
  「谢谢妳,爱莉莎,那就明天中午再来这里见面啰!如果方便的话,把他一起带过来更好。」
  「好是好啦……不过透子,像妳今天说的那些话可不能对启介说,不然我会生气哦!」
  「我知道啦,明天见啰——」
  透子一边挥着手,一边转身离开了公园。
  咿!
  彷佛有人突然对情绪高亢的我浇了盆冷水般,我突然感到头痛。
  「刚、刚才的是?」
  我用手压着头,并眺望着四周——只有从外部给予刺激才能使身为精神体的我感到疼痛。然而我身旁并没有敌人,身体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害。
  「——唔!」
  当我停下脚步欲转身时,脑内却感受到较刚才更为严重的疼痛,脑袋彷佛快爆炸一般。
  「啊……呜呜呜呜!啊——!」
  我因为再也无法忍受而跪坐在地上,彷佛要将痛楚从喉咙逼出来似地放声大喊,但涌现而出的剧痛却是无止无尽。
  在即将失去意识的当下,彷佛求救一般,我不知不觉地喊出了那家伙的名字。
  「启——介……」
  *
  在狭小而空无一人的公园里,一名少女正抬头望着天空。
  「我和天使成为朋友了——」
  她开心似地自言自语着,然而她的脸与声音却是大相径庭,表情像是在忍受痛苦般地变得扭曲。
  她一边以双手紧紧捂着左胸,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让心脏停止的是天使——让心脏跳动的也会是天使。这只手表应该没有走慢……」
  她将视线移向表面。
  「即使如此,我还是很感谢天使,因为她已经给了我很多时间。可是——」
  话至于此,女孩的声音首度掺杂了悲伤的情感。
  「那个人——会怎么想呢……」
  究竟是对谁所说的话呢……只见她瞇细了眼睛,低声地呢喃着。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12-22 16:46 编辑


  这并不是魔术!
  真要说的话——是『命运』

  Chapter 3
  第三章 拒绝的白光,呢喃的虚像

  0
  不断回旋着的夜空。
  被一股温暖柔和的氛围所笼罩的我,眺望着流转的繁星。
  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刻——临睡前在小小的城堡屋顶上,聆听着古老故事的时间。
  「今天要讲什么故事呢?」
  我问着将我置于膝上,温柔地替我梳着头发的母亲。
  「这个嘛……爱莉莎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呢?」
  「嗯~~我想听外公奋勇作战的故事。」
  话一说完,我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笑了起来。
  「妳真的很爱听这种故事呢!」
  「因为很帅气嘛!」
  「我倒是希望妳能提出比较像女孩子的要求……不过也没关系,那么我今天讲个最大的战争好了。」
  「真的吗?」
  「是啊,不过对于爱莉莎来说可能有点难就是了……」
  「一点都不难!人家听得懂啦!」
  我鼓起双颊,大声抗议。
  母亲也只能安抚我说:
  「好、好!」
  并对我点了点头。
  「现在要说的——是距离爱莉莎的外公创造出『天牢』之后不久的事。当时出现了天使哦!」
  「天使?天使是什么?」
  「天使就是负责管理这个世界法则的守护者——也就是所谓的『代界存在』。当魔术师扭曲了世界之理的时候,天使就会现身加以导正。这些都是为了要确保『相连世界』的流动……这样说妳了解吗?」
  「呜……这是说外公做了坏事……是吗?」
  听见我的话后,母亲瞬间屏住了呼吸。
  不过,她随即便恢复平静,并回答:
  「不是哦。」
  「从天使的观点来看或许是不对的,但是妳外公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哦!」
  「那么……两边都没错啰?」
  「是啊,然而天使无法通融这件事,所以最后还是只能一战,这场战争的时间很长很长。由于天使拥有强大的力量。即使是将『高次元存在』具现化,也难以与之抗衡,连外公也陷入了苦战……」
  「咦——所以外公输了吗?」
  「不是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现在就不可能居住在这里了呀,在历经三天三夜的苦战之后,外公终于击败了天使。」
  「太棒了,啊,可是……天使……死掉了吗?」
  「天使是物质界——也就是『帝国』(注:Malchut,是神秘学申所谓的生命之树上第十个sephirah,象征为地球,翻译即为帝国(kingdom))的化身,所以是不会被消灭的。外公并没有杀了天使,而是将其封印了起来。」
  「太好了,既然不是坏人,我便不希望天使死掉,外公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
  然而不知为何,母亲却迟了半晌才附和这句话,接着紧紧拥住了我。
  「母亲?」
  「今天到此为止,快睡觉吧,天气渐渐变冷了呢。」
  「嗯、嗯,啊,对了,虽然我现在很温暖,可是母亲却觉得冷吧?」
  这么说着的我抬头望着母亲的脸,露出了微笑。
  1
  走出宿舍的玄关之后,竟然有种天空比平常更为宽广的错觉。
  理由非常简单——因为今天覆盖天空的乌云特别少,得以看见完整的蓝天。
  直接照射下来的阳光,使我不由得瞇细了眼睛,残留的睡意也跟着一口气全没了。这么说来,我昨天晚上似乎又做了个梦,但是因为今天昏昏沉沉的,没办法清楚地回想起来。
  「现在才十点而已——天气就这么热了。不过七月快到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出门外。没多久。我的身旁便响起了另一道脚步声。
  「启介,不能大意!」
  「我知道啦!」
  我对着身穿洋装且实体化的爱莉莎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今早醒来后,我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爱莉莎。虽然先前曾经迷惘过,不过我还是决定将事情交由爱莉莎判断。想当然耳,她直接对昨天出手拯救我的事提出否定。
  『——又不可能会有两个我存在。而待在水晶封印里的身体,除了我以外,应该也没有人能碰触,所以最可能的情况就是你当时在做梦吧?』
  爱莉莎如此说道。不过当时虽然意识朦胧,这件事却带给我一种奇妙的真实感。即使判断那是梦境,我却仍觉得那是实际发生过的事。
  见我一脸迷惘,爱莉莎战战兢兢地询问我「是不是在怀疑她」,我连忙否认。
  虽然这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回答,但爱莉莎那张冷漠的表情却始终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或许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爱莉莎刻意露出开朗的表情说:
  『也、也许是对方让你看到了幻觉!这么想的话,那么启介或许真的有看到吧,只不过依据既有信息还不足以判断,所、所以只好引出把我们当成目标的欧鲁了!』
  这正是我们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的理由——既然不知道何时会遭受袭击,干脆刻意让对方有机可乘——也是爱莉莎提出来的诱敌计划。
  老实说,光是想到要和对方再次交战,我的膝盖就不由得发抖,不过,既然和爱莉莎在一起。状况便大不相同——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
  边走边想的我在前进了一段路之后。才发现彼此已经沉默好一段时间了。
  侧眼瞥向爱莉莎的我,不经意地与爱莉莎目光交会。
  看来我们彼此都不太自在。既担心欧鲁不知道何时会来袭击,况且昨天的意见不合也还没解决。
  「呼」的一声,我在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之后,开口说道:
  「爱莉莎,昨天……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咦?这、啊、这个……你知道就好,不过——我觉得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也不该和你分开行动……抱歉!」
  爱莉莎罕见的道歉使我不禁睁大了眼睛。
  「怎样啦?」
  「不——没事。」
  我见爱莉莎一脸不悦,不禁失笑,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柔和了不少。不过目前仍不能大意,当我为了保持紧张感而将力量注进肩头的同时,颈部却突然感到一阵疼痛。
  「唔……怎么回事?早上起来颈部就觉得疼痛,是因为睡相不好吗?」
  「啊——」
  「嗯?妳干嘛脸红啊?」
  这么说来,今天爱莉莎这家伙似乎比我早起……
  「没、没什么啦,只是今天刚好梦到以前的事,所以才有点感伤罢了,我没有因为觉得寂寞就抱着你的脸哦!」
  「……原来妳做了这种事啊?」
  「才、才没有,我不是跟你说没有了吗!」
  爱莉莎别过脸去,同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难道这件事是真的吗?现在就连我的脸也整个发烫了。
  「啊、喂,不是说我们离得太远会很危险吗?」
  「是启介太慢了啦,还不快点跟上来!」
  「妳啊……」
  虽然觉得有点烦,但好不容易回到了以往状况的这点倒是令我感到安心。
  不过……回到原本的相处模式后。我总觉得有些突兀。回想起昨天脸上露出冷笑的爱莉莎——我偷偷窥伺着爱莉莎的模样。
  简直就像双重人格……应该不可能吧?我想那一定是梦,或者是幻觉才对。
  我由衷地期盼事情就是如此。
  「呜……为什么还不来啊?」
  爱莉莎百无聊赖地低声说道。
  在这两个小时中,我们一直刻意挑选没有什么人烟的道路行走,却完全没有欧鲁可能出现的迹象。
  「该不会……欧鲁根本没在监视我们吧?」
  「这是什么意思?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两个人负责监视我们才对吧。」
  「话是这样说……可是我们根本不晓得真正的情况如何,就连欧鲁都说他的行动是自己的独断。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派人监视反而对他不利,为了不让上面的人责备他违反命令,或许真的没人监视我们。而且昨天欧鲁根本不知道我们两人分别行动的事。」
  「咦……那我们走了这么多路不就白走了吗?」
  爱莉莎垂下肩膀,皱起了脸。
  「话不能这样说,至少我们了解到他们并不是随时在监视我们。如果他要发动袭击的话,埋伏在我们时常经过的路上的机率应该很高,就像昨天一样。」
  「埋伏……我们既被对方取得先机,还要再往陷阱里跳吗?」
  「即便如此,因为他的行动模式还满容易猜到的,所以我们只要小心一点就好了。更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与那家伙交战吧?」
  即使已经告知她「我所有的攻击对他完全无效」的这件事,爱莉莎依然满心期待战斗,不知她是否有什么好对策?
  「这种事实战的时候再思考就好了。」
  「喂,妳根本连想都没想吧?」
  「唔……也不是毫无办法哦,首先,那道白色的光芒只会在『我方攻击的时候』才会造成阻碍吧?另外,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某人』所使用的捕缚魔术不是有效吗?如果他只能防御攻击的话,还是有很多作战方式可以用哦。」
  原来还有这种思考方式,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听起来——感觉应该可以赢。不过因为我当时意识朦胧,无法肯定事情是不是就像爱莉莎刚刚所说的,还请自动把我说过的话打个五折。」
  「我知道啦,所以才说必须透过实战确认啊!」
  当爱莉莎这么回答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钟声。
  「这是什么声音?」
  爱莉莎不可思议地问。
  「啊啊,我想应该是教会……或是这附近有钟塔之类的吧。现在的钟声应该是正午报时……」
  「正午——」
  爱莉莎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
  「啊——我完全忘记了!」
  突如其来的超大音量,使我不由得捂住双耳。
  「妳、妳搞什么呀?」
  「我和人有约,约在正午!」
  「啊?和谁?」
  「透子啦,啊,怎么办……得快点才行,走啦启介!」
  「咦……透子是谁啊?」
  虽然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我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别问那么多了,用跑的!」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我,也只能跟着拉住我手臂的爱莉莎迈开步伐。
  2
  爱莉莎拉着我来到的地方,是一处半荒废的小公园。由于其位于住宅区内,再加上这一带离车站很远,所以似乎没什么整修过。
  「……她应该没生气吧?」
  爱莉莎一脸惊慌地越过矮墙窥伺着公园内,我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一名短发少女正孤单地坐在长椅上。
  「是那女孩吗?」
  「没错,那、那我们走吧。」
  「为什么要我走在前面啦!」
  我对着仿佛想躲在我的身后、而在背后推着我前进的爱莉莎表达了抗议之意。
  「可、可是……」
  这次换我将不知为何一脸羞怯的爱莉莎拉到身前,并推着她前进。
  「等、等一下啦!」
  显得很慌张的爱莉莎嗓门突然变大,使坐在长椅上的那名少女发现了我们。
  「——爱莉莎!」
  以充满活力的声音呼唤爱莉莎的名字之后,少女随即奔了过来。当她跑到附近时,我终于发现她便是我们在火场遇到的女孩——美澄透子。
  「透子……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关系,是我硬要妳答应和我约在这里的。光是妳愿意过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接着,她对着我低头致意:
  「前两天真是谢谢你!今天你能和爱莉莎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啊、啊啊……」
  由于我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所以也只能暧昧地对她点头回礼。
  「——妳剪了头发呢,因为和之前的印象不太一样,我一下子没认出来……」
  「是指这个发型吗?嗯,因为父亲说头发太长了,叫我去修剪……不过似乎是剪得太短了。」
  她轻抚着可作为她个人特色的灰色发丝,脸上露出苦笑。
  「话说回来,妳们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约好的呀?」
  「咦?你没听说吗?我们是昨天偶然遇到的。」
  这么说来,应该是在昨天爱莉莎离开后发生的事……
  「原来如此,总觉得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硬拉过来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盯着爱莉莎。
  「——没办法嘛,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所以我都忘了……」
  爱莉莎瞪了回来,并用只有我听得到的音量在我耳边轻声地说着。
  看到我们两人的互动,美澄似乎有点误会,只见她的脸上露出微笑:
  「总之两位都请过来吧。我做了便当,大家一起吃吧!」
  「咦,真的吗?刚好我肚子也饿了,真是太感谢了。」
  受到突如其来的邀请而感到欣喜无比的我,就这样坦率地跟在美澄身后。不过,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这次便换我对着爱莉莎耳语:
  「呃……妳有办法吃东西吗?之前从来没有看过妳吃东西或是喝东西……」
  「嗯?没关系哦。由于肉体实体化,当然可以吃东西。不过我这具身体需要的是精神力,而非各种营养素,所以就算吃了东西也没有意义。」
  说穿了,只是因为「不需要」而已。
  总之既然没关系,那我就安心了。然而此时我却不晓得自己所说的话,潜藏着可怕的危机……
  「这、这好好吃啊!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是什么料理呀?」
  「啊,这个是小热狗,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我和美澄两人只能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以惊人的速度用筷子刺向料理,然后将其送入口中的爱莉莎。
  连打开筷子的空档都没有,转眼间,料理便少了一大半。
  原来如此,既然不需要营养,反过来说,也就是吃不饱了。
  我终于了解到「不该让食量无底洞的爱莉莎吃饭」的这件事。
  「肚、肚子饿的人是我耶……」
  「启介,不准抢那个!」
  我战战兢兢伸出的筷子,就这样被爱莉莎给弹了开来——只见她双手各拿一枝筷子,以串刺的方式去刺她看中的料理。而当她看见我设法要抢食物时,便会用另一枝筷子去挡,然后继续用餐。
  「太卑鄙了,妳这家伙,使用筷子的方法根本是错误的嘛!」
  「咦,是这样的吗?可是这样用比较方便呀!」
  爱莉莎无视于我的抗议,一个人把所有的料理吃得一干二净。
  「啊啊……」
  我只能低头望着空空如也的便当盒。枉费美澄想到我可能也会一起来,还有多做了一些料理呢,
  与我完全相反,爱莉莎的表情倒是一脸满足。
  「透子,谢谢妳,真的是太好吃了!」
  「看到妳吃得这么开心,我就很高兴了!」
  美澄先是以带着歉意的眼神看着我。接着对爱莉莎回以笑脸。
  没关系啦,因为是爱莉莎不好……
  在心中暗自呢喃的我,仰望着天空。
  那朵飘浮在蓝天的圆形云朵——看上去好好吃啊,
  随着太阳缓缓西斜,坐在长椅上的我们的影子不知何时被拉长了。
  在餐后悠闲的气氛当中,彼此毫无隔阂地聊着天。
  「——所以美澄真的是在那次的船难事故中看到爱莉莎吗?」
  「是的,我被她救了。真的很感谢她!」
  用餐结束之后,爱莉莎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向我说明这件事。
  果然如我所料。不过若真是如此,总觉得她应该就是我在船上遇到的那名少女。
  「其实……我也搭了同一艘船……」
  「咦?那么你和爱莉莎也是在那个时候相遇的吗?」
  「嗯。提到这件事,我似乎曾在事故发生之前见过妳。美澄这头灰色的头发应该很难被错认才对……有印象吗?」
  当我这么询问后,不知为何,她突然脸色一沉:
  「对不起,事实上我对于事故发生前——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在被爱莉莎所救之前,有一部分的记忆很模糊……」
  「一部分?」
  「长相……我记不起来。虽然对于自己所遭遇的经验倒是记得很清楚,但我却无法清晰回忆起所见过的人的脸庞。医生说,那是因为我内心无法接受父母死亡的事实,才会变成这样。」
  「可是妳刚才说是妳父亲叫妳去剪头发的……」
  对于她这番出乎意料之外的话,我一边庇到有些不知所措,一边举出了矛盾之处。
  「那是我的……养父——他收养了在孤儿院里无依无靠的我。因为某些理由。我本来认为不会有人愿意接纳我的……但他却对我非常好。现在的他便是我的父亲。」
  因为那场船难事故的关系,我知道她失去了很多——那种自己所重视的人突然被夺走的绝望,绝非只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幸事件。
  不过,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她看起来很幸福。所以我并没有出言安慰,而是说了一句:「——太好了!」
  「嗯。」
  她笑着点头。
  「妳的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虽然很笨拙、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个性却相当温柔。事实上,美澄是我的旧姓,但是他却对我说:『即使不记得别人的脸,也不能连父母给的名字都没了!』要我继续使用这个名字。而且,原本我被父亲收养之后。都是住在国外,最近好不容易才回来。我认为他一定是为了我才搬回来的。啊,我家就在不远的地方,下次请来玩吧。」
  「嗯嗯,我们会很期待的。」
  我立刻点头答应。然而不知为何,爱莉莎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沉默不语。美澄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妳怎么了,爱莉莎?」
  原本低着头往下看的爱莉莎,在被她这么一问之后,看向美澄:
  「啊——没事的……我只是在想,当时的我真的救了透子你们吗?」
  「妳在说什么呀?我现在之所以还能像这样活着,全都是因为爱莉莎救了我呀!」
  「……不是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啊,是因为不喜欢有人因为失去重要的人而感到悲伤,才会飞到那片海上去的,当时的我,因为知道身边的人即将远行,心里感到难过,才会有那种想法。然而结果虽然救了几个人……但这些人却因为想念无法得救的人而感到悲伤,像透子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我一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件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妳——根本就不需要感谢我。」
  这么说着的爱莉莎,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她这番话同时也是对我说的。
  不论是由衣。或者是我的父母亲,全都因为没有获救而沉入大海。而我虽然因为爱莉莎的援助捡回一条小命,却也因此必须背负起失去家人、孤伶伶生活的悲伤。
  的确,直到不久前为止,我也曾怨恨过自己为什么得救,甚至对于「没救到妹妹,自己却苟延残喘」的这件事有种罪恶感,认为不如全家一起死了还比较轻松。
  可是——
  「不是这样的!」
  美澄清楚道出的这句话,同时也为我表达了心声。
  「的确,失去重视的人一定会觉得悲伤,然而在那之后,仍会有喜悦诞生,也有办法获得幸福,所以,感谢爱莉莎是理所当然的。」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轻抚着爱莉莎的脸颊。
  正如她所言,虽然总是会有痛苦及觉得不合理的事发生,但是对于现在能活着的这件事,要抱持着感谢之意;如果死了,就再也无法获得新的感情羁绊,或是有趣的回忆,所以我和她也有同感。
  「透子……」
  低声喊出对方名字的爱莉莎伸手握住了美澄的手。却在那一瞬间突然睁大眼睛。
  「妳在发抖……透子,妳该不会又——」
  「怎么了吗?」
  对方虽然装傻似地回答,但是脸色却越来越糟。
  「喂,爱莉莎,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难以理解她们之间的对话,但是我很担心美澄那副似乎正在忍耐什么的表情,于是出声询问。
  「透子她——生病了。似乎会在固定的时间发作。可是昨天午间明明没有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啊……」
  「生病……」
  我的脑海里突然掠过「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的那句话。
  「不要紧吗?是不是叫救护车比较好——」
  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然而她却抓住我的衣服下襬,使我停下动作。
  「不要紧的……马上就没事了,而且去医院也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
  「因为这是……治不好的病。三年前我就被医生放弃了,头发颜色也是因为尝试各种无效的药物之后残留的后遗症。」
  「喂,既然这样的话就更该去医院了吧!」
  爱莉莎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只见她脸色苍白地附和着我的话。
  「啊……你们不用担心。虽然治不好,但是也……不会恶化。你们看……现在不就好多了吗!」
  正如美澄所言,她脸上的痛苦神情开始消失。不过我还是很难接受地持续说道:
  「不会恶化?这种事妳怎么会知道呢?」
  「我知道的,因为——本来半年内就会死掉的我,到现在又多活了三年。」
  她道出了如梦话一般、令我们难以置信的事。
  「咦——?」
  「那次的船上旅行,正是父母为了实现我最后的愿望而送我的礼物。然而不知为何,自从那次的事故发生之后,我的命运便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进——」
  我终于了解她当时所说的「我马上就要死了」的含意。
  不过倘若美澄所言属实,便代表她那具只剩半年寿命、被死亡侵蚀,后来却得救的身体,一直在忍受着痛苦——并持续活了三年之久。
  透子看着一时语塞的我和爱莉莎,露出感到困扰般的微笑——
  「透子!」
  此时公园的入口处响起一阵熟悉而低沉的声音,我转身一瞧,不由得倒抽一扣凉气。
  「什么?」
  不可能看错的,对方正是身材魁梧,拥有象征着『枭』之名、如狩猎者般眼神锐利的男子——欧鲁。
  真没想到双方居然会在此时交战,何况现在这里还有美澄在……不对,等一下,刚才那家伙喊了什么?
  瞬间摆出备战姿势的爱莉莎,也一脸疑惑地交互望着美澄和欧鲁。
  「——爸爸!」
  听到自她口中所喊出的、让人无法置信的词汇,我们一时之间只能愣在原地。
  欧鲁看到我们之后也感到诧异,容貌一瞬间变得扭曲,脸上平静的表情亦随之消失。只见他朝着我们走近。
  「……透子,我很担心妳,外出的时候至少留张纸条吧!」
  不过他却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而是对美澄开口说道。
  「对不起,我今天和朋友约好了……只是因为我做便当做到快迟到,只好慌张地从家里离开……」
  「原来如此,和朋友——是吗?」
  欧鲁瞥了我们一眼,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不过他的眼眸深处却散发出更甚昨天的杀气,让我不禁心头为之一凛。
  「是的,这两位是爱莉莎和启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哦,我女儿受你们照顾了,在此说声——谢谢。不过这孩子的身体很虚弱,今天就请让我们先离开吧!」
  欧鲁以压抑感情的声音,向我们点头致意。
  看这家伙的态度,应该是在表示不希望让美澄知道他与我们之间的关系,关于这一点,我们同样也不希望将她卷入战斗当中。
  「——我知道了。让美澄如此逞强,真是不好意思。那么,下次再见了,走吧,爱莉莎。」
  我一把拉住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的爱莉莎。
  「啊,对你们两位真是抱歉,下次——还会再来吧?爱莉莎?」
  在听到美澄的声音之后,爱莉莎终于回过神来,露出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说:「是、是啊!」
  「那么,因为明天开始要去上学……那就下星期六同一时间再见面吧!」
  像是在补充爱莉莎的话一般,我这么告诉她,然后转身背对他们两人。
  这个约定究竟能否实现呢——我心里充满了不安。
  *
  在少年和少女离开之后,公园里只剩下身材魁梧的男子和他的女儿。
  「真是的,爸爸!你也不需要说成那样把他们赶走吧?人家还想找他们到家里玩呢!」
  「抱歉,可是——」
  男子一边这么说,一边把手放在女儿的额头上。
  「有点发烧,而且脸色也不太好……发作了吗?」
  「怎、怎么可能呢?我的发作时间不都是固定的吗?这件事情爸爸你也知道呀!」
  「嗯嗯,可是……凡事都有例外,妳今天就乖一点吧!我还有事,所以妳先回家去,知道了吗?」
  「我、我知道了……」
  在严肃眼神的注视之下,女儿只得点了点头。不过,当她在那名男子的陪伴下走出公园时,却开口问道:
  「对了,爸爸,你该不会认识爱莉莎他们吧?」
  「——不,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妳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或许是我多心了……不过刚才的爸爸和爱莉莎……有点恐怖。」
  「妳想太多了,透子。」
  「是这样吗……」
  女儿的脸上虽然残留着些许疑问,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向伫立在公园入口处的男子挥手之后就离开了。
  留下来的男子先是目送着女儿的背影离去,然后独自回到公园里,以低沉而压抑的声音——夹杂着激动的情绪说:
  「你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吧……现在应该也还在这里不是吗?出来吧!」
  表面上仅有他一人存在、气氛悠闲的公园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哦——汝倒是很清楚嘛!」
  然而声音却是从他的正后方响起。男子并未回头,只说着:
  「你的嗜好很恶劣……根本只是想看我内心动摇吧!」
  「咯咯,何必胡思乱想呢?我只是静静地在旁边看着汝的女儿呀!」
  「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透子已经和那些家伙接触的这件事!」
  「啊,说起来我真的忘了通知汝了……」
  身后的声音毫无歉意地如此回答。
  「真是厚颜无耻……」
  「汝别搞错了。我应该说过,我『不属于任何一边』。即使我出手协助汝,也是理所当然地按照着原本的计划进行。而且,他们彼此受到牵引,相遇是必然的,我只不过是在一旁观察罢了。」
  这样的回答让男子不禁咬紧了牙关。
  「——第几次了?今天是他们第几次接触了?」
  「第三次了。事情的进展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原本以为很快就会结束,但是那女孩的『做法』真是有趣。这下子——或许会有超乎期待的结果呢!」
  「……说到底你只是在玩弄我而已吧?」
  「说这什么话?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帮汝呢,为了使汝达成目的,我不是也借给汝力量了吗?至于能不能拯救那女孩,一切就看汝了。」
  男子听到这里,不由得低声问道:「真的吗?」
  「是啊——只不过,一切都要『来得及』才行……」
  「——唔!」
  男子转过身去,然而该处已不见任何人的踪影。男子在粗暴地啧了一声之后,便快步离开了公园。
  此时,在应该已经没人的公园里,又响起了声音。
  「咯咯……为了能实现自己的愿望,祈求吧!挣扎吧,我衷心希望汝能达成心愿,不过——现在还有点不够。话说回来……我还真是不容易满足啊!」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12-23 09:40 编辑


  3
  他果然来了。
  位于刚才的公园一隅的某个转角处,我们和欧鲁——正在对峙当中。
  我们本来就认为对方一定会追过来,所以一直在等着他,毕竟双方都不认为刚才的对话已经告一段落。
  欧鲁没在看我,而是以仿佛要贯穿对方的眼神瞪着爱莉莎。他开口说:
  「——为了避人耳目,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像是在领路一般,欧鲁走了出去,而我们也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就这样,我们被到了比昨日更下游的河岸。这一带附近,工厂显然比住宅来得多,杳无人烟。由于这里是宽广的河岸,树木长得很茂盛,构成了一处死角,确实是能安心「交战」的绝佳场所。
  「欧鲁,没想到你居然是美澄的『父亲』……」
  在与对方拉开了数公尺的距离之后。我面向他低声地说着。
  「嗯。」
  欧鲁仅简短地应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非问不可了——
  「我听说『群聚』会拉拢无依无靠的小孩,或是具有素质的人加入。美澄她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收养的吗?」
  我一边回想着她谈起父亲时的幸福模样,一边询问。
  「……」
  被欧鲁的沉默激怒的爱莉莎,往前踏出了一步。
  「你也说些什么吧,透子很相信你,但是你——到底想对她怎样?」
  「——你们是透子的谁啊?」
  欧鲁终于语气沉重地开了口,然而并非回答我们,而是提出另一个问题。
  「我们是朋友,没听到刚才透子说的话吗?」
  我回想起美澄告诉欧鲁说她替朋友做了便当时的模样。
  「妳很重视那孩子吗?」
  「当然!」
  「是吗?既然如此……我有一个要求……」
  欧鲁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绷紧半身,摆出握拳的姿势。
  「什么事?你说说看吧!」
  爱莉莎横出手臂如此回答道,黄色的连身裙同时绽放出光芒,化作平时带有几何图案的衣裳。
  「请妳——为了那孩子去死吧!」
  「什……?」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欧鲁向下一踩,脚下发出轰然巨响——正是之前的「那一击」。
  爱莉莎因为心情受到影响,反应慢了半拍,不过还是在拳头快到眼前的那一瞬间发动了魔术——
  「旋阻烈风!」
  延展开来的风之壁看似挡住了对方挥下的拳头,然而只见过去能挡住汽车冲撞的风压屏障,如今却遭到对方的拳击逐步突破。
  「这、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爱莉莎无法置信地发出呻吟。但曾亲身体验而深知对方拳头威力的我已不再吃惊,而是冷静地活用爱莉莎争取到的时间,将咒文咏唱完毕——
  「贪食魔狼!」
  我向幻视的牙之门提出请求,听从由衣的虚无呢喃……让幻化的手臂显现于我的右手。
  「唔——!」
  爱莉莎原本想使尽全力将对方的拳头推回风之障壁中,但在见到我的魔术完成之后,她便一边飞身往后抽退,一边解除了她的魔术。
  像是和她互换位置似地,我往前冲了出去。并挥动着阳炎之牙。
  不过在拳与拳相互接触的瞬间,只听见「啪嗞」一声。白色光芒再次绽放。
  「唔!」
  「启介!」
  我的身体虽然被光芒弹飞,但却在途中被爱莉莎接住,因此停了下来。
  「得救了,谢谢!」
  「刚才就是启介之前所说的现象吧……」
  「没错,只要我一攻击就会这样!」
  「知道了,那么由我来采取各种尝试吧。启介,你负责牵制欧鲁!」
  「了解!」
  只会近身战的我横起右臂,站到欧鲁的前方。虽然承受着同于昨天、如暴雨般的乱拳攻势,但以我巨大的阳炎之臂为盾,多少还是能挡得住。
  「贯穿风刃!」
  爱莉莎在这段期间放出了锥状风刃。但在其尖端即将刺向欧鲁眉间的一瞬间,只见白色光芒一闪,风立刻被吹散。
  「看来远距离攻击也一样。既然如此……那这一招又如何?」
  语毕,爱莉莎随即跃入水中。河川下游的水深很浅,几乎只到脚踝的高度。只见她将手指浸入水中大喊——
  「回旋水精!」
  河水以爱莉莎的手指为轴心形成漩涡,并往上飞舞至空中,而后则如巨蛇般旋向欧鲁。
  「唔……」
  欧鲁犹如被水之枷锁封住手腕和脚踝,浑身动弹不得。
  「看来捕缚系的魔术似乎真的有效!」
  爱莉莎像是在夸耀自己的胜利,如此说道。
  「哼……爱耍小聪明!想要突破保护我的加护之隙——是没用的!」
  欧鲁丝毫不为所动地回应爱莉莎。
  「唔——!」
  欧鲁将力量注入被封住的双手双脚之中。
  啪嗞!
  下一瞬间,水之枷锁便被白色电光所瓦解。一时大意的我赶忙再与欧鲁拉开距离。
  「一旦勉强挣脱便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对我不利……如此一来,加护就会启动。昨天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使用而已。」
  欧鲁作出令我们感到绝望的宣告,随即朝着爱莉莎走了过去。
  「……唔,虽然本来想抓住你之后再好好询问的——那个该死的防护机制到底是什么?是『群众』编写出来的魔术吗?还有——你要我为了透子去死,又是什么意思?」
  随着欧鲁逐渐接近,爱莉莎提出了问题。
  「这并不是魔术,真要说明的话——是『命运』,是命运在守护着我。至于刚才的话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妳死就是对透子好!」
  「真是——无法沟通!启介,快冲到堤防上去!」
  爱莉莎为了逃离欧鲁。跳向河川水深更深的地方,同时对我下达命令。
  本来为了保护爱莉莎而准备挡在欧鲁前面的我,连忙遵循爱莉莎所言,换了方向。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只见爱莉莎将她的双臂浸入水中。
  「无量波涛!」
  声音响起的瞬间,爱莉莎前方的水面立刻汹涌而起,形成巨大的海啸逼近欧鲁,并且将他吞噬。
  「唔哇!」
  当然波涛也逼近至我所在之处。我在最后关头才冲上堤防,躲过了这次的浩劫。
  在波涛退去之后,残存的仅有被大水冲刷的痕迹,连欧鲁也伏倒在超出我们想象的远处。
  「发生效果了吗?」
  我喃喃自语,接着却大吃一惊——只见欧鲁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似乎完全没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刚才的攻击明明没有受到白色光芒的抵御,为什么呢?
  就在我正在思考这件事时,欧鲁已经朝爱莉莎奔了过去。
  糟了,我距离爱莉莎实在太远,根本无法阻止欧鲁。
  明明先和我会合就好了,爱莉莎却想利用这段距离咏唱较长的咒文,恐怕是想施展高阶魔术。
  「喂,如果这个战略失效的话,对方就有机可乘了——」
  纵使我从堤防上冲下去,时间应该还是来不及。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高声的悲鸣传来,让我们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住手——!」
  我一边感受到背脊冒出冷汗,一边抬头望向发声者。河岸在遭受先前如海啸般的波涛横扫之后,视野变得很清楚,只见堤防上有个人正浑身颤抖地看向我们这边——是美澄透子。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这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爱莉莎和爸爸为什么……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踉踉呛呛地沿着堤防的斜坡走了下来。并逐渐靠近即将正面冲突的爱莉莎和欧鲁。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我,只能跟在她身后追过去。
  「爸爸……你在做什么?」
  美澄快步地往河中两人的方向冲了过去,水花「啪搭啪搭」地随之飞溅。她开口追问欧鲁。
  「透子,这是……不,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而且也没有意义,因为我要做的事已经无法改变……那家伙的嗜好很恶劣。」
  「爸爸,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快让开,我有非做不可的事!」
  欧鲁这么说着,同时对爱莉莎摆出架势。
  「爸爸!」
  「透子,拜托妳快让开,很危险的!」
  「连爱莉莎也这样,拜托你们快住手!」
  这次她朝着爱莉莎的方向疾驰而去。欧鲁在看到她的举动后,立刻惊惶地大喊:
  「快停下来,透子!千万别靠近那家伙!」
  「咦——?」
  美澄在听到欧鲁的话之后,虽然吃惊地想停下来,但不知是否被河里的石头绊到,她的身体突然失去平衡。
  「危险!」
  然后,爱莉莎一把抱住她,但是——
  「啊、啊啊……呜!」
  在爱莉莎怀里的她突然痛苦起来。
  「怎么了?透子,妳不要紧吧?」
  「喂,妳快离开透子,马上离开!」
  欧鲁一脸狼狈地大喊着。
  「你、你在说什么呀!都已经变成这样了——」
  爱莉莎抱着美澄,打算要与欧鲁拉开距离。
  「呜,啊啊——!」
  却因为美澄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嘶喊而停下了脚步。
  「别管那么多,快放手——」
  欧鲁伸出了手,打算硬将美澄从爱莉莎手中夺回。
  然而就在欧鲁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美澄的前一秒,她发出了更大声的悲鸣,而在下一瞬间,只见白色电光满溢而出。
  啪嗞——!
  那道光芒与攻击欧鲁时所出现的障壁非常类似,只是后者的规模难以与前者相比,就连距离他们较远的我,都因为受到冲击而被弹飞。
  我以笼罩着阳炎的手臂护住头部,在打了好几个滚之后,好不容易才忍着全身的疼痛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
  由于眼前难以置信的光景,使我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只见以美澄为中心的范围之内的河水,完全蒸发了!不,与其说是蒸发,倒不如说是以她为中心,吹出了一阵让河水无法靠近的风。爱莉莎和欧鲁似乎也都被吹飞了,附近不见他们的踪影。我环顾四周,好不容易才在后方找到仰躺在地上的爱莉莎。
  「爱莉莎!」
  我连忙冲到她旁边,将她抱了起来。
  「启……介?」
  或许是受到了很大的损伤,爱莉莎的身体开始明灭闪烁。
  「呜……」
  她一边痛苦地呻吟着,一边抓着我的手站了起来。并朝着美澄的方向望去。
  「那是……什么?这种感觉……究竟是——」
  她捂着胸口,愣愣地喃喃自语。
  「啊——————————!」
  美澄透子在白色光芒的笼罩之下,持续露出痛苦的表情。只见光芒像是满溢出来似地,不停地从她背后涌现。
  仿佛翅膀一般。



  不过,这种现象仅存于一瞬之间。光芒随即变弱,河水也逐渐复原。于此同时,悲鸣声也突然停止。或许是由于她周围所产生的如障壁般的物体消失了,堵塞的水流便开始朝她袭击而去。
  「透子!」
  然而,就在河水即将将她吞没之前,欧鲁便以疾风般的速度冲了过去。虽然我无法确定他先前人在何方,不过似乎是被吹飞到接近对岸之处的样子。
  欧鲁将她拥入怀里后,随即飞身跃回岸边。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欧鲁表情沉痛地喃喃自语。
  「透子!」
  「不要过来!」
  就在爱莉莎呼唤着美澄的名字、踉踉呛呛地想踏出脚步的同时,欧鲁对她发出怒吼:
  「妳别再……继续折磨透子了!」
  「你……在说些什么?你到底对透子做了什么?」
  「妳问我……做了什么事?原因不是都出在妳身上吗!」
  为对方的气势所压倒,爱莉莎的身体不由得颤了一下:
  「为、为什么是我——」
  「…………」
  然而欧鲁没有回答。只见他抱着美澄转过身去,并迈开脚下的步伐。
  「等一下!」
  爱莉莎虽然大喊着,却因为顾虑到欧鲁刚才所说的话而动弹不得。既然如此,便只能由我出马了,我再次将力量灌入阳炎之臂。
  「——让他们走吧,如果要说明的话,就由我来吧!」
  此时却传来了「虽然我早已听惯,却带着异质感的」声音。
  上面?
  声音自上方而来——当我们将头转向声源时,只见一名少女从天而降。
  对方有着绽放着光芒的金色发丝、让人联想到南国之海的湛蓝眼眸,以及描绘着几何图案的衣服。
  伫立在我和欧鲁之间的少女,毫无疑问地便是爱莉莎-柯朗诺-史特林-莱特。
  「咦?」
  可是这里已经有一个爱莉莎了,而且她还待在我的身边,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一切。
  既然如此——那这个人就不会是爱莉莎了……吧?此时我只能确定昨日所见的光景不是在做梦。
  「喂,启介,你在怀疑些什么呀!我当然是本尊呀,你好好意识一下『通道』,应该感觉得到我吧?我和你之间可是有着强烈羁绊,连梦境与痛苦都是共有的!昨天我也是因为感受到你的严重头痛,所以才飞过来的哦!」
  经她这么一说,我试着探索了一下,『通道』的确是与她相互连系着的。这下子再也没有任何迷惘的余地,身旁的她的确是真正的爱莉莎没错。
  然而假爱莉莎无视于我们之间的交谈,对欧鲁开口说道:
  「好了,欧鲁啊,汝就快离开吧!如果继续待在这附近的话,不知道何时又会再受到影响哦!」
  「——知道了。不过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咯咯……看来我是被讨厌了。算了,随便你吧!」
  我一脸疑惑地交互看着假爱莉莎和逐渐远去的欧鲁。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无法掌握,不过直觉判断不能让他就这么把美澄带走。
  「欧鲁!」
  像是要绕过假爱莉莎一般,我迂回地跑了出去。
  「——魔银之锁!」(注:gleipir。在北欧神话中所登场、控制住芬里尔的魔法锁炼)
  细微的声音响起,我的右手臂一瞬间突然感到剧烈疼痛。
  「呜啊——!」
  过度的疼痛使我完全无法奔跑,就这样直接倒在地上。笼罩手臂的阳炎轮廓则是逐渐模糊,最后完全消失。这难道是……魔术吗?
  「朱尔的右手呀!我可是说了要让他走……难道汝没有听到吗?」
  假爱莉莎再次以意义不明的名字呼唤着我。
  「启介,你怎么了?妳到底是谁?那副模样……该不会——」
  「正如汝之所想,小姑娘。因为里面刚好是空的,所以我便『借用了妳的身体』。」
  对了,爱莉莎的身体目前还在他人手上,不过居然会被别人占用的这一点倒是出乎预料。
  「怎么可能——那道封印除了我以外没人能解除。连阵也束手无策,所以才会将我的身体藏起来的……」
  「哦?话虽如此,不过到底还是被解开了。妳最好不要过分自信,以为没有比妳更厉害的魔术师存在哦!」
  「什么……唔,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总之现在立刻把它还给我,那可是我的身体耶!」
  爱莉莎激动地吊起了眼角。
  「妳不用这么激动。既然这是不属于我的东西,我自然会好好地对待它。还是你们觉得不用听我的话也没有关系呢?我可是要说明当下『方舟』即将面临的重大危机哦!」
  「你说……方舟的危机?」
  「没错。你们也看到刚才的那番光景了吧?对于自那女孩体内所产生的事物,你们难道不觉得害怕吗?」
  「你知道……透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经这么一问,假爱莉莎勾起了嘴唇,仿佛十分愉悦似地如此回答:
  「没错——那就是一名天使诞生了!」
  4
  假爱莉莎所说的话使我们陷入了沉默,不过我们之所以沉默的理由却各自不同。
  我单纯只是因为不了解这番话的意义何在;不过对于爱莉莎来说——这句话却使她诧异到说不出话来。
  「所谓的天使,指的是与高次元存在有明显区隔的『世界守护者』,也有人把他们当成信仰的对象。他们并非只是一种概念性的象征,而是『打从一开始便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也可以说他们代表的便是世界之法,故又被称之为『代界存在』。小姑娘呀,汝应该也曾听过不少关于他们的事吧?虽然他们是在汝出生时便已消失的存在。」
  「当然……这些事我曾经听过好几次,他们是被外公封印的吧。」
  然而对我而言,这些事都是第一次听到——无论是「天使竟然实际存在」的这件事,抑或是「天使是被爱莉莎的外公赫斯-史特林封印」的这件事。
  「罪人因为不满当时的现状,竟然违背了律法,那可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大罪!」
  「为了创立『天牢』,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咯咯,算了,即使再怎么议论这件事,事情也不会有进展,就先依汝的说词吧。总之,天使是绝对不会放过扰乱世界之理的存在的。为了守护『天牢』,便必须对天使采取一些措施。换言之,天使是可以破坏『天牢』的,不是吗?」
  爱莉莎的脸色一沉:
  「该不会——」
  「看来妳似乎是理解了。千年以来,『群众』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让天使苏醒,藉此恢复世界原本的秩序……这才是他们真正的诉求。」
  「骗人……」
  「是真的。不过直到三年前,他们才好不容易盼得一丝曙光,在那之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达成目的。妳知道吗?天使是由人类所转生的,是与生俱来拥有『因子』的人类。在和「扭曲」接触之后所产生的『现象』。『群众』虽然可以透过圣别(注:圣经中,意指与普通、凡俗之物加以区分的一种选别方式)发现拥有『因子』的人,但却无法使之觉醒成为天使。不过在三年前——于某件事故中幸存下来的人当中,发现了活性化的因子拥有者。」
  三年前、事故……长出翅膀的少女——难道是指……
  「是指透子……对吧?」
  爱莉莎低声问道。
  「正是如此。至于为何她体内的因子会觉醒,原因应该很容易想象得到吧?没错——就是因为汝曾经和她接触过。」
  「我……吗?为什么……为什么啊?」
  「谁知道呢!到目前为止。我们都不知道赫斯所施展的封印的真面目——即使施展『雀』所持有的魔术会使其产生扭曲,但对于其它因子却不见反应。小姑娘呀,这下汝了解原因了吗?」
  对于彷佛自身镜像、做出嘲笑般反问的假爱莉莎,爱莉莎不禁大声怒吼:
  「别胡说八道了!」
  「咯咯……这是与汝切身相关的事吧?所以让汝自己思考是最符合道理的了。总之,汝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透过接触而使因子觉醒的这件事是事实,所以汝现在应该晓得『群众』会如何行动了吧?」
  「……为了要让她完全觉醒,而再一次让她……和我产生接触对吧?」
  一脸痛苦的爱莉莎低声说道。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看来妳完全掌握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不过对『群众』来说,他们目前的计划非常顺利,让天使重生只是时间的问题,即使妳不再施予影响也无法阻止事态进展,那女孩的身体不可能再继续忍耐下去了。好了,妳该怎么办?放任事情发展下去的话,『方舟』可是会灭亡的哦!」
  「说什么『该怎么办』……」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还有能实现汝愿望的机会。」
  「机会?」
  「别再装傻了,相信这个方法汝应该也想到了才对!」
  假爱莉莎一边笑着,一边不停地旋转身体。
  「——唔!」
  随即察觉到「那个方法」是什么的我插嘴说道:
  「住手,你想让爱莉莎去做什么!」
  「我可没有强迫她哦,只是给予她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罢了。」
  对方若无其事的回答实在令人生气。
  「说到底……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们这种事?你不是『群众』的人吗?」
  「我与有所希望、有所冀求的人同一阵线,所以才会响应『群众』的愿望。而对于小姑娘的心愿,我愿意给予相同的机会。事情就是这样。」
  「你把自己……当成是神了吗!」
  对于我语带讽刺的话语,假爱莉莎居然睁大了双眼——
  「咯咯咯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是把自己当成神明了呀?还真是做了件不好的事呢!」
  仿佛打从心里感到可笑似地。假爱莉莎又是一阵大笑,同时望向欧鲁离开的方向,低声说道:
  「那么,我想我也差不多该离开了,毕竟说得过多就不太公平了。可是,对汝等而言,目前仍处于不利状态。所以我再提出最后一道建言:觉醒的因子会『让命运停止』。唯有将其消灭,才能导引至最终——」
  如此告知后,「咚」的一声,假爱莉莎轻轻跃起,低声念出一个词汇:
  「——影步!」
  虽然是只有十公分左右的跳跃,但是对方的脚步却没有着地。彷佛变成无底洞似的,假爱莉莎就这样「落入了自己的影子之中」。
  「咦?」
  感到诧异的我虽然立刻奔了过去,但当本体消失的同时,影子亦随之消失,于是我只能愣愣地凝视着地面。
  「这是——『探求愚者』的魔术……」
  爱莉莎低声说道。
  探求愚者——正是赋予阵力量的高次元存在。
  这么说来,对方先前所使用的捕缚魔术,阵似乎也曾经施展过。
  一切究竟会变得如何呢……当阵被完全消灭之后,对魔术组织来说,由于我们的事已然曝光,照理说他们应该更要防止魔术流出才对?
  在理解力暂时跟不上事态发展的情况下,让我心里最不安的——则是一旁的爱莉莎的侧脸上,那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
  *
  在微暗的房间之中,男子俯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
  少女身形纤瘦到可说是病态的程度……不,男子其实知道这正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或许是因为连睡梦中都感受得到苦痛吧?看着整张脸孔皱起的少女,男子不禁紧握起拳头。
  「并非发作——而该说是正在『孵化』……这样子……来得及吗?」
  男子的内心干头万绪。却也因此突然产生了疑问——
  我以前……是「这样子的人」吗?
  是这样一个为女儿着想到不惜背叛组织也要救她,如此感情深厚的人吗?
  我想要回想起以往的自己,然而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这三年来,与少女以亲子身分相处的点点滴滴。
  真是奇怪。回想至此,男子打住了思考。
  「光是这样,不就十分足够了吗?」
  如果身为父亲的这种思念丝毫不假,还有什么好迷惘的呢?
  男子将手置于胸前,如此呢喃道:
  「请给予我——加护吧!」
  自己和女儿之间的命运是共生共存的。
  因此绝对不可能会输!
  「可是……」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的暗笑。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样的场所,理由其实是可以想象的——虽然受『他』援助,但对方却绝非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
  「这一次要轮到我们成为被狩猎的一方了……吗?」
  男子边走边呢喃着,同时环顾房间四周。
  「既然如此,那也只有等待与接受了——不过,绝对不能把透子放在这种地方……」
  以毅然决然的眼光看向少女后,男子展开了行动。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12-22 16:48 编辑


  我只是……想要阻止爱莉莎而已!
  所以——跟我一决胜负吧!

  Chapter 4
  第四章 不退让的拳头,粉碎的绝望

  0
  我不断地在作出抉择。
  为了要获得某些东西,便一定得舍弃其它事物。
  启介曾经说我「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因为我会毫不犹疑地采取行动,是个会不顾危险前去救助他人的人。
  可是不是的!其实我并不是这样的人。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逐渐沉入深邃海底的手臂有那么多只,然而我却只有一个人。
  所以我不得不作出选择。被选上者可以得救,而未被选上者便只能为黑暗所吞没。
  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不管我再怎么样期望,还是有无法拯救的对象。既然如此,在「选择」的当下自然不能犹豫,仅是如此而已。
  『——谢谢妳,爱莉莎!』
  所以我不希望有人对我道谢,因为接下来还是得持续作出抉择。
  即使是不想舍弃的东西,但在跟其它事物相比过后,也还是有可能因此而放弃它。
  过去的场面在我的眼前一幕接着一幕地显现着。
  我朦胧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作梦。
  『——哦,妳还是追来了吗?大小姐!』
  当我突然意识到时,不知何时人已身处在一间昏暗的仓库里。一名坐在堆积废材之上的黑衣男子正在眼前。
  『阵,我终于找到你了!』
  梦中的我如此大叫着。对了,这是从方舟出来后,我初次追寻到阵时的记忆。
  『妳还真是令人吃惊啊,真是个令人头痛的大小姐。』
  阵虽然像是感到厌烦似地碎碎念着,但是笑容看起来却很快乐。这么说起来,在这个时候……我还能看到阵一如以往的表情。
  『——对了,爱莉莎!』
  『咦?』
  以往仅有一次——阵只有这个在时候呼唤过我的名字。
  『妳要跟我一起来吗?』
  我的心跳加速,同时也察觉到自己的脸庞在发热。
  当时的我,只记得自己对于提出这种乱七八糟要求的阵十分愤怒。不过现在仔细想想——说不定其实我是很高兴的。
  『……不可能的。』
  然而,我仍选择了『方舟』。
  为了要偿还使自己的家族暴露于危险之下的罪,我不断地作出抉择,一再地将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视为敌人。
  我选择了战斗,往互相杀伐的道路之上前进。
  就这样——阵死了。
  没错……这都是因为我已经作出了选择。
  在我的心中,有着无论如何都无法动摇的优先级存在。
  一旦背叛了这个优先级,便代表着我否定了自己过去所作出的抉择。
  所以……所以……所以,对不起!
  透子——
  1
  好像作了什么令人感伤的梦。
  脸颊一阵冰冷,像是被水所浸湿一般。难道我——正在哭吗?
  当我睁开眼睛时,为泪水所侵占的视野里映照出爱莉莎的面容。咦……这里是哪里?
  啊,对了,这里不是我自己的房间吗?在听过伪爱莉莎所描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我只好踉踉跄跄地回到宿舍之中。
  当我在回来的路上陷入沉思时,却不见爱莉莎的身影。拜此之赐,我们两人并没有作出任何交谈。随后我便被强烈的睡意所笼罩,倒在床上。
  「——爱莉莎?」
  我呼唤着在床边俯视着我的爱莉莎。
  「启介……早安……」
  「呃、嗯……不过说是早安……已经早上了吗?」
  「不是的,太阳才刚刚下山没多久,你大概只睡了一、两个小时吧!」
  爱莉莎一边这么回答着,一边伸出了手,温柔地拭去我脸上的泪,使我的视界终于变得清晰。
  「咦——」
  然后当我好不容易集中焦点之后,却因为看到爱莉莎的脸而吃了一惊。
  「为什么……连爱莉莎都是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
  「看起来是这样的吗?」
  爱莉莎的脸上浮现出苦笑。我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因而想撑起身体。
  「咦——?」
  但是我却无法使力。虽然想要撑起身体,却连只手臂也动不了。
  「不可能的,对现在的启介而言,即使只是动一只手指也都很困难才对……」
  「爱莉莎,妳做了什么?这也是魔术……吗?」
  这么说来,光是张嘴说话,都让我觉得身体难过得不得了。
  「不是的,我单纯只是从启介身上吸取了近乎极限的精神力而已。像平常当我使用魔术之后,启介不是会觉得比较疲劳吗?原理是相同的。」
  「妳有……损耗得这么严重吗?」
  不但使出了好几次的魔术,而且还被那道白光弹开,受到了很大的损伤。既然如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虽然受到损耗也是事实,但是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我现在的充填率大概有200%吧!」
  「呃……也拿太多了吧,妳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启介一定会阻止我的。」
  爱莉莎微笑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该不会……」
  我的脑中浮现出听闻伪爱莉莎所言时所产生的不吉想象。
  「我——要去杀了透子。」
  「妳是认真的吗?」
  我一边怀疑爱莉莎是否清醒,一边大声吼着。伪爱莉莎的确是在暗示爱莉莎采取行动,然而我并不认为、也不愿相信……爱莉莎真的会选择这样的手段。
  「妳……是认真的吗?」
  提到美澄时的爱莉莎看起来真的非常高兴,一下笑、一下羞怯、一下高兴、一下生气。还会为她担心。与她和友月对话时的表情几乎是完全不同的。
  我想。美澄应该可以说是爱莉莎第一个真正的『朋友』吧。
  对爱莉莎而言,美澄一定是与我不同、很特别的存在才对。可是……!
  「因为……我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爱莉莎露出了像是放弃了一切般的表情,响应着我。
  「爱莉莎,别这样说!妳应该还想得出其它的方法才对!」
  「我有想呀,就连启介不可能想到的事情都想了……我想了好多好多!可是要守护『方舟』就只有这个方法了!」
  「美澄不是你的朋友吗,不管妳再怎么看重『方舟』,这两件事难道能拿来比较吗?」
  这段话让爱莉莎的肩头震颤了起来。
  「——当然可以比较!对我而言一定要守护的对象是『方舟』,而且即使放着不管,那孩子应该也没有救了。所以,至少……」
  「……唔!」
  虽然想要甩几个巴掌把她打醒,然而身体却连动都没办法动。我不禁痛恨起自己的无力。
  「我所要做的事情启介一定不会允许,我知道的,因此这应该也是我最后一次能够碰触你了,所以——」
  随着爱莉莎将脸靠了过来,脸颊上所感受到的温柔感触使我心跳加速。
  「再见了,启介……」
  爱莉莎一边在我的耳畔呢喃,一边在我的颊上留下些许余温,随后便自我的视线中消逝无踪。



  「不要走,爱莉莎!」
  我终于回过神来,慌张地大叫着,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响应。
  喀啦啦啦啦——
  我听见了阳台窗户打开的声音,也感受到风流动进来的触感。
  「妳不可以做那种事情!」
  哐啷。
  然而我的声音却被窗户关闭的声音所遮挡。爱莉莎的气息就这样自房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2
  可恶……!
  躺在床上的我不断地咒骂着。
  不赶紧追上爱莉莎不行,然而我的身体却不听使唤。这似乎不仅是由于肉体的疲劳所造成的而已……
  而是一种心灵和身体无法结合在一起的感觉。
  没办法……做些什么了吗?
  我拚命地找寻身体还可以动的地方——首先是眼睑和嘴巴,手指也能够稍微弯曲,不过这样还是不可能从床上下来的。
  「拜托……拜托……让我动吧!」
  我不甘心地紧紧握住床单。
  咦……「紧紧握住」?
  不知为何,只有右手手指的部分开始可以顺利活动,接着渐渐达到可以拾起手臂的程度。
  为什么……
  『哥哥——』
  仅存我一人的房间内发出了声音。接着右手也产生了被什么人所紧握的感触。
  「是……由衣吗?」
  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声音。即使无法移动脸庞,我仍能清楚地察觉到——对方的确存在。
  『嗯!』
  「——好几次……当我使用魔术、见到那扇牙之门时,都能听到妳的声音、看见妳的 身影。那是……幻影吗?还是我……正在作梦呢?」
  我半信半疑地提出质疑。
  『我是幻影呀,哥哥,现在的我并不是我,大概是——别的东西吧,不过虽然是别的东西,但是却化成了我,是由哥哥所唤醒的!』
  「这是……什么意思?」
  『啊哈哈,该怎么说才好呢……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不过。我很清楚自己能做些什么哦,我可以帮助哥哥,』
  「咦……?」
  『我可以替你——取得联系!』
  右手突然热了起来,并充斥着力量。而这股热量自肩膀至胸部,再从胸部到腹部,而后流向全身。身体与意识开始徐徐相互连系,并逐渐能听从我的命令行动。
  「由衣,是妳……」
  我抬起头来,往右手的方向看去,然而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妹妹,只看见白色的墙壁。明明现在手上仍残存着那份感触,却……不见人影。
  『快去吧,哥哥,你不是正在赶时间吗?』
  「嗯……」
  我对着这道自空无一物的空间中传来的声音点了点头。然而现在虽然可以活动了。但是「究竟要怎么阻止爱莉莎」的念头,却在此时涌上脑海。
  一旦阻挠爱莉莎的行动,便意味着是在帮助『群众』的计划,成为威胁『方舟』的敌人。这样……真的好吗?
  『哥哥,我觉得你不要想那么困难的事情比较好哦!』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但我仍能感受到右手再次被紧紧握住。
  『哥哥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啊——」
  这句话使我豁然开朗——我只不过是不希望爱莉莎杀了她的朋友,至于其它的事情就等到挡下了那个笨蛋之后再来想吧。
  「我知道了……谢谢妳,由衣!」
  『嗯!』
  接着,右手的感触便消失了。
  我再次在心中暗自感谢她。接着便为了要追上爱莉莎,而从房内飞奔而出。
  目的地是之前与美澄透子会面的公园,还记得她曾经说过自己就住在那附近。由于目前我所知道的线索只有这一点,现在也只能以土法炼钢的方式一步一步地寻找了。
  爱莉莎已经找到了她吗?不过我们两人所拥有的线索应该是相同的才对。
  虽然我试着采求爱莉莎的所在之处,但却完全没有办法锁定,就像是被对方的意识给弹开了一般。倒不是说什么都感觉不到,而是现在的我只能够感受到一种被拒绝的气息。
  爱莉莎应该不可能设想到我会追上来,所以这个状况应该只是反映出她的精神状态。拜此之赐,我完全无法追踪到她。当然也只能先一步一步地探查其目的地了。
  「——不好意思,请问你知不知道最近才搬家过来的一对父女?似乎是由一位高壮的男子,还有另一名看起来相当病弱的女孩所构成的两人家庭……」
  黄昏时分的街道上充斥着人群,于是我便试着对路人们一一加以询问。由于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姓氏,所以也只能运用这种方式。既然美澄是旧姓的话,应该不太可能会写在门牌上才对……
  虽然因为我的行动实在过于怪异,而受到了些许狐疑的视线关注,但根据我所问到的第四名路人——一名看来十分喜欢八卦的欧巴桑口中,我得到了想要知道的讯息。
  「哦,应该就是才刚搬到那边那座公寓的人吧,印象中好像是姓李的一户人家。我是还满常看到他女儿的啦,不过平日午间会在外头走动,难道那孩子都不需要上学吗……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由于反过来遭到对方追根究底,我只好在取得场所位置之后慌忙地道谢离去,
  正如刚才那位欧巴桑所言,公寓就在公园的附近。既没有保全,也没有自动锁,是一座屋龄看起来超过二十年、极具古意的建筑物。这座两层楼的建筑物内约有十户人家,我逐一调查上头的门牌。
  最后我在二楼的第一户门前发现了『李』这个字——这应该是欧鲁的姓氏吧。
  该怎么办才好……?
  我吞了口口水,带着依旧迷惘的心情按下电钤。总之就来个正面对决……不过当然不可能直接一脚把门踹破就是了。
  只不过不管我等了多久,房间内都没有传出任何声音。我试着旋转门把,发现并未受到任何抵抗——门并没有锁。于是我便直接打开了门。
  叽!
  门被打开了。
  昏暗的玄关中并未看到任何鞋子,至于深处的房间则因为一片黑暗而无法辨识清楚。
  对方似乎不在家。我并不认为爱莉莎已经抢先一步来到这里,因为若是如此,房内应该会呈现一片混乱的景象才对。
  虽然心底仍存着犹疑,不过我还是走入了屋内。在门关上之后。四周便完全为黑暗所笼罩。
  「这样应该算是非法入侵了吧……」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寻找着电灯的开关。
  就算没有人在家,我想应该还是可以找到一些线索才对。毕竟也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摸索了一阵之后,我终于在墙壁上碰触到了开关,只见房间内顿时大放光明。
  「咦——」
  在我的眼前可以见到一副庞大的胸膛。
  我的脑内一瞬间闪过「糟糕!」不过已然太迟。连抬头往上看的时间都没有,「咚」的一声,我的颈部便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呜……」
  就这样,我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失去了意识——倒在玄关当中。
  3
  传来了低沉的机器驱动声,还有细小的振动。
  我因后头部一阵阵的痛楚而清醒,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狭窄的室内,以及窗外急速而过的景色。这里是……车内?
  由于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于某辆车的后座上——嘴部已经被胶带所封住,手脚也被绳索一类的物品给绑着而难以动弹。
  「呜~~~~~~」
  我一边呻吟着,一边想要动作身体。只听见前座传来了声音——
  「——太好了,好像醒来了……」
  探出头来的正是美澄透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状况仍不佳的缘故,她的脸色并不好。
  「对不起,爸爸对你做了这么粗暴的事情……我虽然想要阻止,可是他却不听……」
  「透子,妳坐好!」
  欧鲁的声音自驾驶座传来。
  「爸爸,你也该告诉我了吧?这样子对待他到底是想怎么样?」
  「——这个少年是如果我们遇到万一时的人质,不过究竟有没有用处还不晓得……妳不用担心,事情一旦结束后就会放他走的。」
  「人质?为什么我们需要这种东西呢?」
  「……这都是为了要守护透子呀,为了守护透子,不让想杀妳的人得逞……」
  「有人要来——杀我?」
  她以不可置信的口气呢喃着。
  「嗯,我没说错吧,少年?你也是冲着这个目的才来的吧?」
  欧鲁的视线越过后照镜向我射来,而我只能够全力地摇头。
  「哦?这是否定的意思吗?那么『她』又是如何呢?」
  「…………」
  关于这个问题,我实在无法作出响应。欧鲁见状便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透子——事情就是这样了。」
  「她?指的该不会是……爱莉莎吧?」
  「没错。」
  「爱莉莎要把我给……」
  看向欧鲁的她先是一愣,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将力量倾注于纤细的手臂上,并握紧了小小的拳头,暗暗地说了声:「是这样啊……」
  接着那副彷佛冻结般的表情僵硬地舒展开来,只见她的嘴边浮现出一抹充满空虚和幻灭的微笑:
  「嗯——爱莉莎果然还是握有我的『终结』啊……」
  仿佛接受了一切的语气。
  按理而言,这种事情应该难以令人接受,然而她却静静地给予了肯定。欧鲁不禁充满疑惑地看着她。
  「透子……?妳在说些什么呀?」
  如果我也能说话的话。大概也会开口问出同样的问题吧?
  「爸爸,你白天之所以和爱莉莎作战,还有像现在这样把他当成人质,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以冷静的口吻询问着。
  「嗯……」
  「若是如此,请爸爸住手吧,我早已……『接受这样的命运』了!」
  欧鲁因不知所措而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发现了,每当我和爱莉莎有过接触,停止的时间便会再次开始运作。当与爱莉莎再度相会时,我就已经想过了——她一定是为了要告知我的死期才会出现的。在自海底被救起之后。我原本将要燃烧殆尽的生命不知为何竟然得以延续下去,光是多活了这三年便已经可说是奇迹了,所以我很感谢爱莉莎。如果爱莉莎真的要杀我的话,那也是我的大限到了,我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她娓娓而谈的话语里并不带任何停滞,仿佛是将已经在心中反刍过好几次的台词说出口一般。
  即使对于天使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还是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着一定的了悟吧?
  「所以,爸爸,已经够了。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她对着欧鲁低下了头。
  「妳给我差不多一点!」
  然而车内却响起了欧鲁的大喝声。
  「爸、爸爸?」
  「透子……难道妳想死吗?」
  「这……如果爱莉莎是这么希望的话——」
  「只因为这种程度的理由,妳就要舍弃自己的生命?」
  「因为……现在存在着的我本身便是个奇迹……而这项奇迹乃是拜爱莉莎所赐……」
  欧鲁紧咬牙关道:
  「透子,我问的是『妳到底害不害怕死亡』的这件事!」
  只见美澄一瞬间全身僵硬。
  「妳曾经对我描述过关于当时事故的状况。那时妳还说过,『因为体认将要迫近的死亡而感到恐惧』,所以很高兴自己能够得救……难道这些事情都是骗人的吗?」
  女孩用力地摇着头。
  「既然如此——既然会害怕的话,就不要随便接受死亡,无论是拜谁所赐,妳的生命都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此时,她终于发出了小小的哭泣声——
  「呜……太过分了……爸爸,我好不容易才做好觉悟的……」
  「透子,这并不叫『觉悟』,而是『放弃』。妳放心——我一定会守护妳的!」
  我感受到欧鲁是真心为美澄着想的,所以他才会违背『群聚』的命令,狙击对美澄而言有如毒物一般的爱莉莎吧?
  这么说来,爱莉莎现在人在哪里呢?从她离开至今,不知又经过了多少时间?
  窗外的景色只能单纯地辨明现在是黑夜而已。左右都是黑暗的森林,看来目前这辆车正行驶在相当郊外的道路上才是,甚至根本没有看见其它的来车。
  据此情况来看,欧鲁应该是在被爱莉莎发现之前便已经离开家了,而我恐怕是在他们即将离开之际闯了进去的。
  之后即使爱莉莎找到了那间公寓,也只会扑了个空。一旦如此,接下来的她应该再也无计可施,要想发现欧鲁他们的踪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不,要是爱莉莎在放弃之后,再一次回到宿舍的话,应该就会发现到我不在的这件事。如此一来——
  我慌忙地开始搜寻起爱莉莎的气息。之前似乎因为被拒绝而完全难以追踪,但这一次却非常明显……糟了,
  「呜——呜——」
  被胶带封住嘴巴的我努力地叫嚷着。欧鲁应该不知道我与爱莉莎可以互相感受到对方所在之处的这件事才对。
  按现在的状态,我连阻止爱莉莎的可能性都没有。
  「吵死了,你安静点!」
  然而欧鲁却将我一脚踢开,连看都懒得看。
  「呜——呜——呜——!」
  但我又不可能就此不管。只好这样继续呻吟下去。爱莉莎的感觉越来越接近了!
  「爸爸……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至少把他嘴上的胶带给取下来……」
  「不可以,如果让这家伙开口的话,根本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不要管他!」
  看来欧鲁似乎是对于我可能会使出魔术一事相当地警戒,立刻驳斥了美澄的提案。
  可恶,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好吗,
  「呜——呜——呜——呜——!」
  我一边挣扎,一边粗鲁地挪动着身体。爱莉莎现在已经来到附近了——
  「不过……他好像非常想表达什么的样子。只是一下下也不行吗?」
  「真拿妳没办法……这样听着的确也很烦。真的只能够一下子哦!一旦出现什么奇怪的状况,就要立刻再把他的嘴巴给封住!」
  终于得到了许可之后,女孩探了过来。伴随着阵阵的刺痛感,我嘴上的胶带终于被剥了下来。
  「呼啊!」
  「好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我的嘴巴回复自由之后,欧鲁立刻向我问道。
  「——爱莉莎已经来了!」
  咚!
  就在我这么叫着的瞬间,车顶响起了一阵钝重的声音。
  「呜……」
  与此同时,美澄也立刻按住胸部,展露出痛苦的神色。
  「该——该不会!」
  即使因此变故而略显动摇,欧鲁还是立刻用力回转方向盘。使车体左右摇晃。至于没有系上安全带而被丢在后座的我,自然是在车内左碰右撞的了。
  而原本着于车顶的爱莉莎似乎也因为难以继续维持住,气息就此离开了车上。
  唰!
  然而突然之间,车顶像是被锐利的刀刃切开一般,飞舞到了空中。
  转瞬间变成如敞篷跑车一般的车内,立刻灌入了强风。不过即使因强风而瞇细眼睛,我仍能清晰看见位于车子上空的爱莉莎。她应该正使用飞行咒文与车子并行前进着。
  「启介——」
  由于爱莉莎的四周被强风笼罩,故声音实际上并未传达过来,然而读其唇语,她叫的应该是我的名字没错。
  最初她的眼瞳中仍带有一丝犹豫,但随即转为觉悟的眼神。接着她便将一只手朝这边伸了过来。
  只见爱莉莎的嘴巴正在动作着……
  随着「咻咻」的风声响起,车子的前座与后座就这样被分离——
  真令人难以置信,车子居然从中被一分为二,我所在的后座与前座的部分逐渐拉开距离,同时失去了平衡。



  「唔哇啊啊啊——!」
  被捆绑住的我在即将自倾斜的座椅滚落至地面之际,被爱莉莎给一把揪住衣领,并将我整个人提了起来。
  然而坐在车子前半部的两人似乎来不及脱困,只见他们伴着如陀螺般不断旋转、同时还散发着火花的车体,一同冲进了森林之中。
  随着爆炸的火焰熊熊升起,夜空被染成赤红一片。
  被爱莉莎置于地面的我立刻朝她大吼:
  「喂!美澄在那里面——!」
  然而爱莉莎却仅以冰冷的眼光凝视着燃烧的车体。
  「我知道哦,我应该表示过了自己正是为了要杀掉透子而来的。不过看来这种程度……似乎还不够。」
  正如她所言,只见火焰中走出了两道人影。看来——「两人」都毫发无伤。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启介会在这里呢?」
  爱莉莎一边以生硬的声音询问着我,一边仍紧盯着欧鲁等人不放。
  「当然是为了要阻止爱莉莎呀!」
  「明明都被绑住了?」
  「这个……只是因为稍微有点粗心……」
  「哦,原来是被抓到了……不过启介的行动力还是不错的。多亏了你,我才能够发现透子。虽然这一点真是帮了我大忙——不过我还是不希望你过来,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透子被杀的景象。」
  爱莉莎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向着欧鲁他们走去。
  「等一下,爱莉莎也不希望杀了美澄不是吗?既然如此就赶快住手呀!」
  「这件事——并不是光依照我的心情就能够决定的,对我来说,启介现在没有办法动的这点正好,就请你在旁边……等待这一切结束吧!可以的话最好把眼睛闭起来。」
  如此说完后,爱莉莎再度远离了我身边,与将美澄置于身后加以庇护的欧鲁展开对峙。
  「——爱莉莎!」
  美澄唤着爱莉莎的名字,并自欧鲁身后露出脸来。
  「透子……抱歉,我一定得杀了妳才行。」
  「没关系的,妳不需要道歉。其实我也要向妳道歉,虽然这条命是爱莉莎所赐予的,但是我却不能乖乖地将它奉还。虽然本来打算要做好觉悟的,不过我还是办不到……」
  「是吗?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是彼此彼此了。」
  她以略微带笑的口吻如此说着。
  「是的。」
  「——谢谢妳。」
  此时爱莉莎的声音中掺入了些许的哭泣声。
  「要说谢谢还太早了吧,妳绝对不可能杀掉透子的,因为我现在就要先把妳给解决掉!」
  欧鲁一边用手臂示意透子后退,一边向前迈进,并将刚才因爆炸而变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厌烦地扯下来丢弃在一旁。
  「那是……什么?」
  爱莉莎疑惑地问着。
  虽然欧鲁的身上可说是一点伤痕都没有,不过相对地却可以看见一个相当异样的物体正「埋在」他的左胸之上。
  灰色的——人偶?
  人偶上头既没有眼睛,也没有口鼻——仅以灰色的线缠绕成人的外型,如诅咒用的草人一般,非常简朴。
  「这就是我跟我女儿之间的『羁绊』!」



  「羁……绊?」
  「妳应该知道『诅咒人偶』这样的东西吧?就是把头发之类的东西置于其中,用以代替目标对象,然后对其施予诅咒的人偶。而这样的人偶也可以说是对方的分身。妳了解了吗?现在的我,就是『那个分身』。」
  这个人偶的颜色……该不会?记得在上次那场火灾之后,美澄曾被要求剪去头发——也就是说……
  「那是透子的头发吧?我曾经听过这样的魔术哦——那是『探求愚者』系统中的『暗影姿见』(注:姿见即指镜子)吧,还说什么守护,根本就是使用了魔术嘛!」
  「妳什么都不知道。这并不单纯只是让我成为我女儿的分身而已。长久以来保护我不受灾厄侵袭的,正是我女儿——也就是透子的加护。」
  「照你这样说……截至目前为止抵御我们攻击的那道白光,其实是透子所拥有的吧?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没有关系吗?」
  「无所谓。就算知道了,事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只是要告诉妳,凭现在的妳是不可能伤害到我和我女儿的。即使如此,妳还是要出手吗?」
  「那当然——!」
  爱莉莎把手举了起来。
  「是吗……不过我还是要再问妳一次:妳说妳和我的女儿是朋友,如果妳愿意为她着想的话,是不是可以请妳乖乖地去死呢?这样一来。天使就不会孵化了。」
  欧鲁在举起拳头的同时如此问道。
  「——你能保证事情一定会是这样吗?在发生了之前的暴走之后,即使没有我,说不定也无法停止天使的孵化。当然,的确有可能如你所言……那种可能性并非没有。我也曾经想过,如果没有我的话,事情说不定可以圆满解决……」
  「既然如此……」
  「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死,无论是那个随便借用我的身体的某人,还是你所使用的『探求愚者』的魔术……光是考虑到这些,就知道事情绝对不单纯!为了要守护『方舟』,我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
  「看来彼此间都没有让步的余地了……」
  「——没错!」
  对话结束后,两人之间流动着紧张的空气。
  糟了,不赶快阻止他们不行!
  然而如今双手双脚被紧缚的我,根本没有能够实时插手的余地。
  我以两人所听不到的音量,悄声地开始咏唱起咒文。然而在我还没有念完第一节的 时候,欧鲁便拉开了作战的序幕。
  咚!
  随着巨大的踏地声响起,他做出了笔直而毫不迂回的突击。
  爱莉莎则尖声大喊,加以迎击:
  「旋阻烈风!」
  狂风席卷全场,而且还不只是针对一点作攻击,而是彷佛能将一切完全扫尽、由风压所形成的风啸。
  欧鲁的突进也没有办法与这样的风势抗衡,只见他整个人如同轻飘飘的树叶一般,被吹飞至高空中。
  「果然没错——你上次中了『无量波涛』时我就发现了,你所受到的加护只有在对于『生命确实遭受威胁』之际才会启动,除此之外的危机虽然还是有名为『偶然』的命运守护着,但却无法『排拒一切』。只要不至于危及性命,便不可能完全止住一切攻击,所以一旦对手的攻击模式出现某种变化之后,你便无法防御了吧?」
  「哼,那又如何?既然无法给我最后一击,妳的败北便早已注定了。」
  在空中一个回转后,重新取回平衡的欧鲁一边落下,一边如此回答着。
  「别再讲这种笑话了,这种小手段只有在初战时才能发挥效果。一旦看透它的原理,你便已经没有胜算了!」
  爱莉莎以毫无所惧的表情说着,同时在欧鲁着地之前放出了第二招魔术——
  「封闭光域!」
  以欧鲁为中心,只见周围忽然产生半球状的光膜,缓慢而全面地将他包里住。
  「哼,不过就是这种——」
  身处空中而无处可避的欧鲁,语带不屑地环视着包围住自己的光膜。
  「不,这样就全部结束了,这招并非拘束型的魔术,而是隔离结界。你已经无法从里头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
  欧鲁向着结界挥拳,然而只听见「咻」的一声,这一层光膜像是泡泡糖一般地伸展开来,并将拳头的威力完全吸收。
  「什——」
  「现在你知道『隔离』结界的意义了吧?施加于内侧的攻击是不可能对结界造成损害的。而这样的『攻击』既然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负担,加护自然也不会发生作用,对吧?」
  接着,爱莉莎宣告了自己的胜利:
  「你输了!」
  因为这样分出胜负的方式实在过于突然,我一下子无法反应。
  「哼……那又如何?就算妳已经封住我的动作,但仍然没有打倒我!」
  「只要你不会在旁边妨碍,我便有了可以咏唱高阶魔术的时间,如此一来,就有『可以让停止的命运导向终末』的方法。」
  爱莉莎一边如此说着,一边重新转向原本在一旁看着作战进行的美澄。
  「透子……妳已经没有盾牌了!」
  爱莉莎举起了双手。对准僵立于原地的她……
  「快住手!」
  欧鲁在一旁大叫着,可是爱莉莎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12-22 16:54 编辑


  「贪食魔狼!」
  所以我喊了出来——以最大音量喊出的这声代表咏唱结束的咒文,直接传入爱莉莎的耳中。
  我的右手臂被膨胀的影子所包围,并撑断了原本绑缚着的绳子。接着我也解开了位于脚部的绳索,缓缓地站了起来。
  「启介……」
  爱莉莎以颤抖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只见那双看向这边的眼眸似乎夹杂着怯意。不断地晃动着。
  「你要以这只手臂来守护透子吗?启介要成为『方舟』的敌人?要与我……战斗吗?别这样……不然,我就得连启介也——」
  「爱莉莎想要杀掉我吗?」
  「当然不是!」
  爱莉莎的叫声之中蕴含着怒气。
  「我也是,我并不想让爱莉莎被我的这只手臂给吃掉,只是想要阻止妳而已。所以——我们来一决胜负吧,并不是要彼此杀戮,只是要分出高下而已。」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将好不容易才产生的、被阳炎所笼罩着的手臂解除。
  「分出胜负?」
  「是啊,不过是要以赤手空拳来对打。因为我有芬里尔在身上,妳也不可能任意使出魔术。既然如此,爱莉莎也只能将我给打瘫在地上了,不是吗?」
  这个提案让爱莉莎蹙起了眉头:
  「这样的话启介完全没有胜算吧。你在训练的时候可是一次都没有赢过我哦,难道你忘了吗?」
  「我记得啦!所以如果能取得一胜的话,不管我提出了多无理的要求,妳都得接受才行,我非得让爱莉莎住手不可!」
  爱莉莎在听完我的提议后,先是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只要启介输了,就不会再妨碍我了吧?」
  「嗯。」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看我立刻把你给打昏,等到你再次醒来的时候——相信所有的一切一定都已经结束了!」
  爱莉莎浮现出已然放弃一切的微笑,转身朝我冲了过来。
  我的脑中庇到一片灼热,怒气蒸腾——我无法容忍爱莉莎的脸上浮现出那样的表情。
  一定要打醒妳才行,
  我也跟着冲了出去。
  攻击的先机——被爱莉莎给抢走了。只见她从略远处往上跳跃,并在空中摆动身体,利用离心力踢出了回旋踢。
  「唔!」
  彷佛潜行一般,我顺势滑向爱莉莎的下方,避开了这一击。然而在我身后着地的爱莉莎紧接着使出了中段踢,转身重新整理自己体势的我已无路可避。
  在平常,这样的攻击便会是分出胜负的最后一击吧——我应该会在防御这一击的同时直接被击飞出去。毕竟我从来没有承受爱莉莎三招以上的经验。
  然而——现在的我却没有「想要守护自己身体」的想法。
  「咚」的一声,在感受到强烈冲击自胸口传来的同时,我也努力站稳了脚步。没有被击飞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我抓住了爱莉莎的脚。
  「咦!」
  我对着吃惊的爱莉莎回以一笑,接着便用尽全身力量将她丢了出去。
  因为来不及采取落地的体势,爱莉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而我也立刻追了上去,见她准备起身便立刻挥拳击下。
  不过「呼」的一声,拳头挥了个空。没想到爱莉莎竟然往一旁再滚一圈,避开了我的攻击。
  「不错嘛,启介……你在训练的时候并没有拿出真本事吧?」
  就在双方重新站稳、互相寻找空隙的时候,爱莉莎问了我这样的问题。
  「——这么说起来,我小时候曾经学过空手道……」
  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随口说出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空手道?」
  爱莉莎的脸上浮现出充满疑问的表情。
  「算是一种格斗技吧!」
  「那是什么?代表你的实力很强吗?」
  「不是的,其实我非常弱,在练习比赛中也从来没有获胜过。而且因为是在非常小的时候所学的技巧,现在几乎早就忘光了。不过如果不论比赛的话,我倒是曾经在一次斗殴中获得了胜利……」
  「斗殴……?」
  「嗯,由于我真的太弱了,连到道场来迎接我的妹妹都因为这件事而遭到欺负……这件事情使我一时血气上升,等我终于意识到的时候,欺负她的人已经全部都倒在地上了。于是那一天,我放弃了空手道,因为我察觉到自己并没有与人争夺胜负的才能,并不仅限于格斗技方面——总之我『如果不生气,便完全没办法认真起来』。」
  我紧瞪爱莉莎说着。
  「也就是说……现在的启介正在生气吗?」
  「没有错,现在我的脑袋里头已经气到快要沸腾了!」
  见我点头,爱莉莎的目光转为锐利。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地步呢——我就只有这条路可以选啊!」
  「我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妳放弃了,妳明明不想做出这样的抉择,又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呢!」
  「那启介你说我应该要怎么办嘛!」
  「我怎么会知道!」
  这样的回答让爱莉莎气得满脸通红。
  「啊?你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即使不用承担责任,有些事情还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我并没有在开玩笑,如果我手边有能让大家皆大欢喜的方法,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我的意思是说,现在明明还有可以考虑的时间,妳不要因为贪图安逸而随便选择一个作法……这样子实在是太不像爱莉莎了!」
  「什么叫做『这样子实在是太不像我』了,启介根本就不了解我的事情,你凭什么评断我!」
  「是爱莉莎不了解自己吧?妳根本不知道和美澄在一起时的自己有多么快乐、多么高兴吧?居然想要杀掉自己喜欢的对象?胡说八道的应该是妳吧!」
  「……呜!」
  爱莉莎紧咬着嘴唇。
  「不要再说……不要再说了,就算这样还是——」
  只见爱莉莎眼眶泛泪,用力地踏着地面。
  速度好快,
  毫不留情的拳头一拳又一拳地朝我击出,如果被打到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的本能虽然要身体往后逃走,但我的意识却在如漩涡一般不断翻搅的怒气中拒绝了这项行动。
  「啊啊啊啊啊啊!」
  我也提高音量,举起拳头迎了上去。在睁着眼睛。努力地看出对方拳头的轨道之后,我以仅如一张薄纸般的间隔,好不容易避开了直击头部的攻击。
  嘶,
  划开强风的声音拂过了我的耳畔,被拳头轻擦过的脸颊随即受到了伤害。
  然而我并没有因此停止攻势,而是趁爱莉莎不注意时溜到她的胸前,一把揪起她的衣襟,同时借其冲劲来个过肩摔,将她给甩了出去。
  「呀——!」
  接着,我立刻坐到倒在地面的爱莉莎背上,并直接把拳头挥到她眼前。
  「啊——」
  微风吹过,树枝微微颤动。
  爱莉莎一脸呆愣地仰视着我——眼前的景象与平常训练时完全相反。
  「我赢了,爱莉莎!」
  在深深吐了一口气、调整一下呼吸之后,我平静地做出了宣言。
  「我……输了吗?」
  爱莉莎不可置信地呢喃着。
  「是的,我要妳遵守承诺。」
  在我如此说完之后,爱莉莎放松了全身的力气。
  「启介……真的很强,比我来得更强——!」
  她微笑着说道。那并不是放弃的微笑,而是单纯表示高兴的笑容。
  「知道了——知道了啦,要是比你还弱的话实在是太丢脸了,所以我一定要努力地变得更强,直到最后的一分一秒为止!如果最后还是没有办法阻止天使诞生,我也会拚命将其打倒的——即使对方是连我的外公都陷入苦战、可说是难以取胜的对手,到那时你也要负起责任哦!」
  对于明明还倒在地上,却以精神饱满的口吻命令着我的爱莉莎,我只能报以苦笑。
  「嗯,我知道的!」
  在这么说完之后,我起身对着爱莉莎伸出了左手——
  「唔,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这好不容易取得的和谐氛围却被高声的悲鸣所撕裂。
  「透子!」
  被关在结界中的欧鲁。表情骤然大变。
  只见美澄的全身已经被白色光芒所笼罩——这或许是因为她与爱莉莎之间的距离太过接近,因而超过了界限的样子。
  「喂、喂,这下糟了,爱莉莎!」
  「是啊——看来那『最后的一分一秒』提早来临了……」
  此时爱莉莎的语调反而显得十分冷静。
  「妳打算怎么做?」
  「还用说吗,因为刚才启介让我有所觉悟,所以我——直到最后都不会放弃努力!」
  爱莉莎毅然决然地说着,并往美澄的方向走近。
  「什么——妳如果再继续接近她的话只会让事态更严重吧!」
  「不要紧的,既然事已至此,就由我来让天使『诞生』吧,虽然这个蠢方法的结果究竟如何还要看运气。不确定的要素也很多,一旦失败的话,不论是『方舟』或是透子,我都无法再加以守护……不过总之方法我已经想出来了,就在刚才被启介给丢出去的那个时候……」
  「啊?妳在说什么——」
  爱莉莎无视于我的声音,再度持续向前迈进——
  「妳听得见吗,透子?」
  爱莉莎大声叫道。
  「咕……唔……呜?」
  一直紧紧按住胸口、不断发出悲鸣的她,将脸抬了起来。
  「妳仔细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会更加地接近透子,如此一来,妳将会比现在更为痛苦,这道白色的光芒将会不断溢出,直到透子整个人倒下为止。但是透子必须忍耐,忍耐着这一切的苦痛,忍耐着不被这满溢而出的光芒给吞没!这样的话,在妳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就会全都发散到外头来了。妳可以办到吗?」
  「这、这种事情……」
  「妳不是不想死吗?我直到最后都不会放弃,所以透子也一样,直到最后都不可以放弃!」
  这一句大吼使得美澄的瞳中重新绽放出光芒。
  「爱莉……莎?」
  「对不起,我拿了『方舟』——不,应该说是『我的家族』和透子做了比较,而且我还选择了家族,舍弃了……透子。不过,我果然还是无法就此放弃,因为、因为……我想要和透子一直做朋友!」
  「我……也想要……跟爱莉莎……一直做朋友!」
  即使承受着痛苦,美澄的嘴角还是浮现了笑容。
  「透子——」
  「嗯……我会……加油的!绝不……放弃!」
  眼眸中寄宿着强烈光芒的美澄大喊。
  「谢谢妳……透子!」
  爱莉莎在点了点头之后,转过来面对我:
  「启介,我现在要把美澄体内天使的部分——加以消灭!」
  「这种事情可以办到吗?」
  「『流星之龙』是可以导引命运终结的高阶魔术。如果那曾经一度停止的命运就是天使的因子,这个魔术便应该可以将其消灭掉才对!外公当初之所以会陷入苦战,应该是因为天使已经显现、来不及施行这个魔术的缘故,所以我必须在天使完全自透子的身体诞生出来之前运用魔术攻击。而当魔术的效果即将攻击到透子的本体之际,则要麻烦启介将天使与透子联系的部分加以分离……」
  「什么……」
  由于这个战略实在过于乱来,我不由得一时语塞。
  「什么嘛!是你自己说过会负起责任的耶?」
  「——这个嘛……是没错啦,真拿妳没办法,就试试看吧!」
  「O~K!那么,我要上了哦!」
  我快速地咏唱起咒文。具现化出受阳炎笼罩的巨腕,接着直接站到爱莉莎的身前,使自己作为盾牌,挡住自美澄身上不断涌出的冲击波。
  「——深蓝之海,流光之连,来自远方天空的星之龙,让我的愿望流转——」
  爱莉莎一边咏唱着咒文一边前行,而我也高举着手臂,配合着她向前迈进。每当我们向前一步,包里着美澄的白色电光就变得更强,同时发出「啪嗞啪嗞」的声音,不断朝我我们袭卷而来。
  「——忘却了迟疑、彷徨与停止,不断徘徊于永劫之人……」
  在强光的压力下,快要被吹飞的我们还是用力地踏着地面,一步步地往前进。
  美澄的背上开始延伸出巨大的光带。
  「——轮回之命,不断来回、前往的方向是群星的尽头!」
  随着悲鸣声逐渐扩大,只见又一条光带显现而出,并往空中延伸而去。
  「唔!」
  由于太过于眩目,我不由得瞇细双眼。此时光带已经变成了一对光的翅膀,正在不断地拍动着。
  「——因开始而存在的终结,不得拒绝、不得反抗,接受吧!」
  爱莉莎的咒文完成了。与此同时,像是人偶一般的轮廓自美澄的身体当中蜕化而出,并不断地放着白色光辉、开始分离,同时一口气巨大化。
  诞生了!
  「终极闪电!」
  就在由无机元素所构成的天使准备自美澄的体内离去之际,爱莉莎放出了魔术。
  金色的箭矢贯穿了白光,刺进天使的胸口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超音波一般的高亢悲鸣响起,这就是天使的声音吗?
  「启介,快点!」
  受到身后的爱莉莎大声催促,我连忙高举起手臂,冲进白色的电光之中。
  自被箭矢所刺中之处起,金色的光芒开始徐徐地侵蚀天使的身躯。自胸部到腹部,再从腹部到脚部——
  时间来得及!
  我挥起了牙,对准与美澄相系的天使脚部直击而下。
  啪嗞!
  在笼罩阳炎的手臂即将咬向天使之际,却出现了抵御攻击的白光。
  可恶——难道牙……没有办法发挥作用吗?
  随着金色的侵蚀不断进行,白光的抵御也逐渐弱化,不过要是等到它完全消失就太迟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即使是魔术,果然仍有力量不足之处。绝望感自我心中油然而生。
  「拜托你,启介,一定要救到透子!」
  然而——身后爱莉莎的哭叫,却驱逐了我的软弱。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呀,自以为很了不起地对那家伙说了一堆大话的人是谁呀!说出「绝对不要放弃」的人又是谁呀,
  我把剩余的力量完全灌注到几乎要被白光给弹开的手臂之上。
  可是,这样还是不够。力量还是不够!所以——
  「给我——请给我更多的力量,『天牢』!」
  彷佛使动都动不了的身体回复力量的那时一般,我直接从『通道』上吸取力量。如今我的右手充满了热度。
  原本呈现半透明状、被阳炎所笼罩的手臂,最后染上一片黑色。仿佛像是——获得了实体一般。
  「看我的——!」
  我用尽全身力量高声叫道。
  「啪」的一声,牙终于咬住了天使。一切均衡开始崩溃,最后——
  啪嗞!
  我的右腕咬破了天使的脚,并将它整个挖空。与此同时,超过极限的阳炎之臂也跟着消灭了。
  力量消耗殆尽的我顿时感到双膝一软,不过仍仰望着意图由美澄的身体里诞生而出的天使。
  原本纯白的天使如今几乎整个染上了金色。待侵蚀到达我所挖断的断裂面后,因失去支撑而漂浮在半空中的天使,其四周所笼罩着的白色电光便开始消散。
  物质化后的天使在这时突然失去了平衡,往地面崩落——最后化为金色的光芒。
  随着如同玻璃碎裂一般的声音响起,光的粒子开始飞舞于天空之中。
  如同萤火虫光芒一般的光辉逐渐上升至高空中,这幅彷佛于夜空中增加了好几倍星星一般的光景,使所有人不禁屏息。
  「啊——」
  只见美澄先是发出了小小的呼声,接着身体便往下崩落。回过神来的我立刻慌忙地将她抱住。
  「呜!」
  右手传来一阵痛楚,我定睛察看,却发现手掌上出现了一道伤口,而血正由其中流出。难道……是我太过乱用力量了吗?
  「透子!启介!」
  脸色苍白的爱莉莎朝我们飞奔而来,同时呼唤着我们的名字。为了不让仍一脸泫然欲泣表情的爱莉莎再多担无谓的心,于是我紧握住右手,将流血的部分给藏了起来。
  「爱莉……莎?结果……怎么样了呢?」
  美澄问道。虽然她的声音仍十分微弱,不过意识看来是清楚的。见到美澄的反应,爱莉莎松了一口气。
  「做得好……一切都做得非常好!对了,即使我现在靠近妳——妳应该也不会感到痛苦了吧?」
  在被这么一问之后,女孩将手靠在胸上——
  「是的——不要紧了!」
  美澄的回答与我们的笑声相互交杂着。
  「怎么可能会不要紧!」
  然而怒号却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传来。
  「爸爸……」
  发声者是目前依然被关在结界之中的欧鲁。
  「妳把天使给消灭了……这对你们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可是透子又如何呢?在失去了天使的加护之后,那孩子就只剩下不到半年的生命了呀!」
  这段话使我们不禁垂下眼。
  「没有关系的——爸爸!」
  不过美澄却制止欧鲁出言驳斥。
  「这样子就好!对我而言,多活的那三年其实像是在作弊一样,而这才是正常的状态。即使来日无多,这也是我自己的生命!」
  「住口,我就是不希望透子露出像这样放弃一切的脸呀!」
  欧鲁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别过脸去。而美澄则将双手伸向光膜,接近欧鲁——
  「爸爸,请你好好地看着我的脸!我绝对没有放弃,因为这是我的生命,所以我不会放弃。三年的时间是漫长的,我也听说医疗技术进步得十分飞快。说不定现在已经出现了可以将我的病治好的可能性,即使希望仅有一线,但我直到最后也不会放弃它的!」
  「透子……」
  转过身来正视着女儿的欧鲁,就这样泪流满面地瘫坐在地上。
  爱莉莎默默地挥了挥手,解开了魔术。
  美澄先是面向我们,低头行了个礼。
  接着——她紧紧地抱住了为了她劳心劳力的父亲。
  *
  「——真是一场有趣的戏呀!」
  于夜空高处看着一切经过的少女如此呢喃道。
  「虽然如果能让『片天使』显现的话,事情可能会来得更加愉快……不过算了,毕竟其力量也有所不足。看来还是得让『天使王』出现才有意义……」
  瞇细眼睛俯视下方的少女露出笑容。
  「咯咯……不过如此一来,原本停滞的因子也就清除了。接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来吧,世界即将改变,世界即将气复原气。回归到没有障壁的原本姿态!」
  少女优雅地在夜色中舞动着,并仰望星空、高声喊叫。就在此时,一只蝙蝠啪搭啪搭地飞了过来——
  『——即使是玩乐也应该要适可而止。这一次虽然达成了目的,但是『群众』也因此丧失了一名有力的干部哦!』
  蝙蝠所言让少女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个声音是『鹦鹉』吧?有什么事吗?汝可别来减损了我的乐趣……」
  『……我来传达党首的旨意。』
  「嗯?如果有事的话,直接放出『式神』不就好了吗……」
  『很可惜,党首并不想要使用你的力量。他并不想象『枭』一样,最后落得被你玩弄的下场。』
  少女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只是耸了耸肩:
  「哼,是指不愿意成为愚者吗?真是令人感到可惜啊。我并没有想要把『枭』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意思,只不过是将沉眠于其内的欲望解放罢了。那家伙的心中藏有相当美丽且十分强烈的愿望……能够见到隐藏于其内的光辉——我也确实获得了满足!就这点而言……汝还真是无趣,只不过是只复述着他人话语的鹦鹉罢了,终究没有自我主张……」
  『因为我是只效忠党首一人的存在,也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被赋予这样的任务。』
  「真是无趣的家伙。好吧,要传的话是?」
  『请回到『钟楼』之中。如果在这里发生万一的话——』
  「我拒绝。」
  对于不留任何转圜余地而一口加以回绝的少女,蠕蝠也只能静默。
  「我有我的期望,这件事情汝应该也知道吧?对我来说,他人的愿望虽然具有一定的价值,但是自己的欲望则是比任何事物都还来得优先,无论是谁皆无法阻拦我的心愿,和危险与否毫无关系。毕竟我可是不断探求的愚者啊!」
  少女摊开两手,朗朗地继续着她的话语。
  「我的名字是『探求愚者』——哈利-莱特!我不需要什么贤明的建言,汝还是早早消失吧!」
  少女一边嘲笑着看似放弃而逐渐远去的蝙蝠,一边将目光转回眼下的景色……不,其实她所看的只有一个人——也就是那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
  少女勾起了嘴唇,并小声地呢喃:
  「接下来应该会更有趣才对,我会在特等席上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来吧,就要开始了,汝即将让这世界复原,我的『女儿』(注:原文为「娘」,在日文中除了有「女儿」的意思之外,还有「小姑娘」之意,原文即为这两个意思的双关语,在此均依其文意加以解读)呀——」
  终章
  『三号月台电车即将进站——』
  车站里的广播声在此响起。
  唉——别离的时刻即将来临。
  今天是他们的出发日,而我们则是为了送别而来。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我也要道谢!」
  美澄透子和欧鲁两人深深地表达出他们的谢意。
  「不……这个……我只不过是帮了点小忙而已……」
  友月未由连忙挥着手说。在事件结束之后,得知一切情况的她,不但找到了可以采取实验性疗法治疗美澄的国外医院,而且还替他们联络对方。
  当然,这还是尚未经过验证的治疗方式,所以是否能够治愈美澄,谁都没有把握。
  但是发现到这种可能性,也算是往前迈出了一大步。
  「爱莉莎,等恢复健康之后,我一定会再回到这个城市来的!」
  「嗯——我会等妳的。」
  两人握着手,相视微笑。
  「少年!」
  欧鲁同时也向我伸出手来。我虽然感到有些困惑,不过还是回握了。
  「你的手臂虽然细,不过却很有力量。我相信,如果是这只手的话。应该可以紧紧握住你想要的事物。」
  「啊,嗯……」
  这句话应该是夸奖吧!但我只能回以暧昧的笑容。
  「此外——有关组织的事情,我什么都没有办法说,真的很抱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嗯,关于这件事你就别那么在意了,光是能与你不战而和,我就觉得已经很够了。」
  我一边摇了摇头。
  在事件结束后,欧鲁似乎完全无法回想起自己当时在组织里从事的活动。虽然据说当他和我们交战时便似乎有了这样的征兆,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连他自己也没有任何头绪。根据欧鲁的说法,感觉像是「整个人的心都被掏空了」一般。
  「能听到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事实上,想不起来的这件事情其实反而让我觉得很安心。我想先前的自己应该是置身于没有办法自行脱身而出的黑暗之中吧……」
  随着「喀登喀登」的电车声持续接近,我们也放开了手。
  「还有一件事,少年,要想让那边的那位公主闭嘴,心胸可是要非常开阔才行!可别被她吃得死死的哦!」
  「什么?」
  随着电车驶入月台的声音响起,欧鲁低声地对我说了这些话,接着便提起行李,催促着美澄准备上车。
  手部仍然紧握着的爱莉莎与美澄这时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再见了,透子!」
  「再见——爱莉莎!」
  两人就这样搭上了电车,透过窗户向我们挥手远去。



  虽然直到电车消失于视线范围前,爱莉莎都不断地挥着手,但此时的她也只能将手放下。
  「不知道——以后是不是真的还能见到面……」
  「一定可以的,连爱莉莎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该怎么办啊!」
  「嗯——说得也是。」
  爱莉莎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那就期待下一次的再会吧!」
  *
  「唉……」
  在从车站回去的途中,友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妳怎么了?」
  经我这么一问,只见她垮下肩头呢喃道:
  「因为……我在接到阳名的通知之后好不容易赶了回来,结果事情居然全部结束了……我完全没帮上忙——」
  「不,这件事多亏了友月!如果没有友月的话,我相信一定没办法找到医院治疗美澄的病。」
  对于这一点,爱莉莎也表示同意:
  「就是说呀,一切多亏了小由,透子的病或许真的能治得好。真的很谢谢妳!」
  爱莉莎毫无保留的感谢之意反而让友月感到迷惑。只见她不禁望向我。
  「怎、怎么觉得……爱莉莎好像……怪怪的?」
  「嗯……因为发生了很多事!」
  「唔……」
  不知何故,这句话居然让友月感到有些不满,只听见她低声地自言自语:「看来我会很辛苦了……」
  「怎么了吗?」
  「——没什么!」
  因为我还是感到有些疑惑,于是便把这个问题丢给走在前方的爱莉莎:
  「喂,爱莉莎,我怎么觉得妳好像怪怪的?」
  「咦?」
  爱莉莎转过身来,在思付了半晌后,「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对了,之前透子曾经对我说过一些话,那个时候的我虽然还不太了解,但现在想想。说不定也有这个可能性存在。如果要说我有点怪怪的。应该就是指这个了吧?」
  「是什么呢?」
  对于我的疑问,爱莉莎再度转过身,脸上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容,一边说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爆炸性发言——
  「我——喜欢启介,一定是这样子没错!」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0-12-22 16:55 编辑


  后记

  大家好,我是司。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出第三集了,这也是我第一二次写后记。虽然由于每次的页数都不太一样,我到现在都还不太习惯,不过这次因为只有一页的版面可写,对我来说倒是轻松不少。也因为写的空间有限,所以序言就到此为止。来谈谈关于这一集的内容吧。
  第三集就如同上次的预告(?)所言,是以爱莉莎为中心的故事。这样一来,在我头上(或许真是这样也说不定)飘浮的透明少女,应该就不会揍我了吧?我总算得以放下心来。这集的故事内容有着大幅进展,而接下来各种高潮迭起的情节也即将展开,若是大家能继续支持这部作品的话,我会感到很开心的。
  接下来,则是要感谢近卫乙嗣老师再次画了这么多美丽的插图。特别是欧鲁的部分,真的是画得太棒了,虽然他在第二集的插图中存在感就已经很强了,不过这次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则是更甚以往,甚至可以说是让人感到恐怖,感觉光是被他瞪上一眼,大概就会想逃了吧,
  哇,一下子就剩下没几行可以写了……所以我要赶紧表达我的谢意——责任编辑M先生,我这一次又给您添了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而且我现在才想到,其实在后面的版权页(指日文版)上就有编辑的名字,那我又何必特别使用缩写呢(笑)。
  最后也要对购买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们致上由衷的感谢,真的是谢谢大家了!那么,下次再见了。

  请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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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 背后灵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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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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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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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SUZUMI 王爵
友月戏份太少了了,完全提不起劲看,飞快地看完了

13 年前 0 回復

duoluoguang 子爵

先膜拜楼主,感激不尽。
此外,这书越来越无爱了,咱。

13 年前 0 回復

jickyy 子爵
果然是好書  第三集相當的好看!!
期待不知道何時才出的第四集!!

13 年前 0 回復

juventusds 平民
这么久第三也出来了

13 年前 0 回復

adaizjr 王爵
天使也是便当,BOSS果然是亲人,这才是王道!

13 年前 0 回復

matte1234 王爵
沒想到台版第3卷出了 感謝錄入和掃圖的辛勞

13 年前 0 回復

vrcloud 騎士
超好看的,不知什么时候出第四卷,轻国没有自翻的吗?

13 年前 0 回復

闪光の茶水摊 伯爵
感谢录入~满心期待等下载版啊

13 年前 0 回復

a1003453532 勳爵
哇!这本书终于开始翻译了,太好啦

13 年前 0 回復

pq123 騎士
这个居然出了台版的!?太意外了,这回要全部重新看一遍才好

13 年前 0 回復

虹色青青 王爵
看完支持下,故事不太喜欢,太大众化了。。

实在难以让人仔细的看啊。。飞快跑过

13 年前 0 回復

minilulu 勳爵
等了好久~~终于看到第三卷了~~

呜呜~~太感谢搂主了

13 年前 0 回復

cchvwtc 伯爵
這系列還不錯
世界與魔法架構,說得上是近年能看的

大概,本集內心獨白與感情戲稍為過多,而引致期待的戰鬥畫面不能盡興嗎?
期待第5集,該集被評分數蠻高的

13 年前 0 回復

lingxiaois88 勳爵
友月的戏份给我多一点啊 单纯只是喜欢友月才看这书的

13 年前 0 回復

zepy 公爵
oo this novel again eh,,,  damn cant really remember what happened in vol2 lol,,, guess gonna have to reread vol2 again,,,
anyways thx for sharing :)

13 年前 0 回復

wancheongkin 子爵
Hurray!!!
感谢l录入..
辛苦了!!
等了很久...

13 年前 0 回復

zero12 伯爵
23楼正解,LZ改一下吧。话说这本书其实很不错,一二卷读了好几遍

13 年前 0 回復

cchvwtc 伯爵
第四章重複了
第三章突如其來要殺掉的展開,感覺像少了一段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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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 王爵
我华丽地飘过~~~(((m ̄▽ ̄)m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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