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うえお久光】 恶魔同盟9 It/如何结束狗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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うえお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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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子第三天①


1.审讯


那一天大清早就很热。
缥抚子片刻未曾阖眼,迎接这个即将与美树、三束元生,以及其伙伴们对决的早晨。
(美树和三束元生一定会来拿戒指。)
那两人为了隐瞒过抚子,连订婚戒指都没办法戴,因此它们在结婚戒指方面不可能会敷衍了事的。如果相信工房扩所说的话,依他所言,戒指的交付时间是在九点左右,照理来说时间足够让她睡一觉,但抚子却睡不着。她并非怀疑工房的话,但就算他所言属实,美树也很有可能漏夜或趁着大清早便行动。有着不知会做出什么事的惊人行动力,这就是抚子的妹妹——缥美树。因此抚子虽然躺进了床铺里,但终究无法入眠。
(缥组的存亡就看今天了。)
(缥组……以及我的命运——)
不可能睡得着。
夏天的清晨来得很早。
夜晚过去,今天也是炎热的一天。虽然有句话说:“愈坏的家伙睡得愈好。”(记得应该是某部电影的片名?)但毕竟我只不过是个小恶霸——这番莫名其妙的自嘲令她不禁弯起嘴角。抚子放弃休息,自床上起身。
坐在床边,将手伸向一旁桌子上的水壶。
但视线却马上被水壶旁,随意收进塑料袋的一对戒指吸引。
抚子叹了口气。
(银制的……戒指吗?)
美树和三束元生是打算彼此为对方的无名指戴上这对戒指,宣誓永恒不变的爱吧?大部分的人都很清楚,根本没有什么永恒的爱——至少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但不管是谁,每个人都一定会这么想——只有自己……只有我们两人例外。至少在新人彼此为对方戴上戒指时都会这么想,抚子觉得这样才叫做真正的结婚。就算只有一瞬间,只在那一刻能够真心这么认为——
她摇了摇头。
抚子伸出手从塑料袋中取出戒指。
她轻轻抚摸那设计单纯的银制品,普罗大众都是戴着这种银制的结婚戒指吗?老实说,抚子不熟悉这类事情,所以不知道(但她印象中仍旧以为都是白金之类的硬质金属制作的)。不过,她觉得银这种材质很容易亲近。平易近人的银制品、不会太过花销的简单设计,一定和适合美树。
——至少应该不适合我吧……
抚子将它收回袋中。
自昨晚就一再反复了好几次的行为。
说实话,抚子很想戴戴看,看戒指在自己手指上闪耀生辉的模样。对于一向刻意不去留意装饰品及化妆打扮的抚子来说,戒指有种难以抗拒的魅力。自从国中毕业之后,抚子至今的生活都与恋爱无缘。她跟着双亲四处奔波,拼命学习继承家业(虽然结果终究是白费)。因此抚子虽对兵器的操作或买卖相当了解,但对于戒指或小饰品却几乎一窍不通。别说戴在身上,就连摸都没摸过。当然也没有对象会送她。对于这样的抚子来说,眼前的戒指正可说是“极具魅力”。昨晚,自尊心尚且凌驾其上(谁要戴妹妹的结婚戒指啊!)但一到了早上,随着时刻步步逼近,她愈来愈觉得自己是在错失大好良机。她甚至觉得要是错过这次,就再也没有机会戴上戒指了。仲河也差不多要来叫自己起床了,到时就没有机会了。一个人独处,况且戒指就在眼前,就只有现在了——

(没错,反正这个也不会交到美树手上。)
(反正都要丢掉)
她再次从袋中取出戒指,然后——
犹豫过后,抚子闭上眼,急忙想戴上戒指。不是左手,而是戴到右手。她颤抖的手指扶着戒指,正打算套进无名指时——
“!”
塞不进去。
呼……她大大地吐了口气。
抚子赶忙拿开戒指。
下意识环顾房内(当然只有抚子一个人),迅速将戒指收回袋子里,放回桌上。同时,一阵失望以及奇妙的安心包围着她。然而安心立刻转为羞耻。
(我居然对妹妹的……而且还是结婚戒指——)
(我到底在干嘛啊?)
自己刚才打算做的事情,令她觉得丢脸而面红耳赤。为了掩饰这股怒意,她伸手想将桌上的戒指扫落地——
然后抚子停下了动作。


“这个……不是美树的婚戒吧?”
叫来工房,将他的双手绑在椅子扶手上,抚子语气冷冰地说道。
“真正的戒指在哪?”
“那就是真正的戒指啊。”年仅二十三岁便拥有自己的店面,作为一名银制品工匠也小有名气的工房扩语气平淡地回答:“你有什么证据说那种话?”
然而。
仿佛眼中没有工房这个人似的,抚子凝视着远方。
“喂?”
过了好一会儿——
抚子低喃:“这样啊,没关系。就算这个是假婚戒,要是真货还在这栋大楼里,那么美树终究还是得来这里。你会这么冷静,就表示戒指已经不在这里——你知道美树不会到这里来了。”
“那个戒指是真的——”
“不,我和美树的手指尺寸不可能差这么多。”
天晓得?工房讪笑:“开枪的指头会变粗,你有确实量过尺寸吗?”
“的确,或许是我突然变胖,或者美树急骤变瘦了也不一定。但是——”她将一张纸递到工房面前。“再怎么说,这种银制戒指根本没有理由价值三十五万。”
看到眼前的银行汇款记录,工房的表情一瞬间扭曲。抚子眼神空洞地注视着他表情改变的模样。发觉对方正观察着自己,工房赶忙抬起头,却在看到抚子脸上的表情后倒抽一口气。
抚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种感情。
仿佛木头似的,看不出任何东西——
过了半晌。
抚子说道:
“很遗憾,没时间了,能不能省事一点,请你快点告诉我。”
“……”
“美树的婚礼在哪里举行?”
“要知道?”
“这把枪装填了五发子弹。”她从怀中掏出小型的左轮手枪。“我只给你四次机会。”
你要做什——无视打算发问的工房,抚子将手枪抵在他的左膝盖,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随着“噗咻”的声音,一股火药味飘了出来。看着膝盖被射穿的工房惨叫的样子,抚子无动于衷,甚至有如个案观火。等到惨叫声平静下来,她再次询问:
“美树的婚礼在哪里举行?我想应该是在某间教堂吧?”
“谁、谁晓……得……”工房声音断断续续地否定:“我哪知道,白痴。”
抚子沉默地射穿了工房的右膝。
但是——
尽管浑身颤抖,但这次工房却没有叫出声。他额头上、满脸冒汗,却还是拼了命目中无人地说道:
“就算……会被杀,我也不告诉……你,我欠……那个人……恩情……”
“是吗,那孩子真有人望。”抚子微笑。
她并非怀疑工房的话。就算情势所逼他这么说,但工房应该是当真是死也不打算招吧。可是除此之外,抚子不晓得其他的手段了。她知道自己和美树不同,没有人望,没有能驱使人的魅力。因此抚子以恐惧取代魅力来驱使人,无论是敌是友。她知道这样子是错的。但很可惜,她不晓得别的做法,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无论是谁,都只能依自己手里的牌来精打细算,不是吗?
至少她懂得何谓恐惧。
“放心。”枪口抵着工房的头,抚子低声说道:“我不会杀你。杀掉已有觉悟的人,也只会搞得自己心情难受罢了。我也会替你叫医生的。”
“你说……什……么?”
抚子默默移开枪口。
由头至肩,由肩至臂,再由手臂移动到绑在椅子上的手——
“……!”察觉到抚子的企图,工房脸色苍白。
抚子面无表情地对他说:
“复健可能会很辛苦,不过你要加油,十年后你一定还能再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工匠的。”
“住、住手……”工房不禁呻吟:“我、我可是舞原家专用的银匠喔?要是你敢毁掉我的手指——”
抚子笑了。“反正都会失去一切。不管是你……还有我也是。”
“等、等等!!想杀,你就杀啊!但是——”
“还剩两次机会。”
伴随着铿锵声,击铁往上弹,准备射出铅弹——
“慢着——!”


时间只经过了一分钟。
(虽然对工房而言,感觉相当于永远。)
而后抚子得知了教堂的位置。


直升机朝租借的办公大楼飞来时,昂等人以为是自己的行踪曝光,一时僵在原地。但直升机却没飞近昂他们藏身的大楼,而是一度在顶楼停留,在抚子及看似她的亲信搭上后便立刻飞走了。
“应该不是撤退吧?”美树低语:“……是飞往我们预定的教堂。”
“藏起来的货柜车也出动了。”一边以望远镜确认周遭情形,宫知点头说道:“工房这家伙,他被迫招了。”
直升机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好极了!社长拍掌:“嗯,干得好,工房扩这家伙!这样一来,不但可以保住工房扩的性命,而且抚子也不见了。一大早的就有好兆头!”
昂摇摇头:“真是,你的运气实在好得没话说耶~”
“是~是。先别说这些……”转头看向美树。“就算他们去了教堂……大概能争取到多少时间?”
“……约十五分钟吧?”
“十五分钟。”
“……前提是电波妨碍有顺利进行,能阻断他们通讯。”美树的视线移向宫知。
宫知点头:“我尽力。”
“拜托了。”
“这先不提……”宫知的视线转向昂。“你要把妹妹也带去吗?”
“不。”昂立刻回答。
“当然要去!”亚鸟的回复也同时和他重叠。
“喂,亚鸟!”
“我也要去!再怎么说,我也是昂大哥的搭档啊,所以当然要去!当然非去不可!不管谁说什么,我都绝对要去!”
“不行。”
“我要去!”声音变成了尖叫:“我说要去就是要去!”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我要去!”
“不行!”
两人互瞪了一会儿后——
“为什么?我昨天不是帮了大忙吗?只要努力我也做得到啊!也帮得上忙啊!如果一起去,一定——”亚鸟一脸快哭出来似的。
“不行。”昂顽固地回答:“等一下会演变成枪击战喔!不行,太危险了,你必须留在这里。”
“怎么这样……”亚鸟似乎还打算辩驳。
美树难以启齿地对她开口:
“那个,亚鸟,已经没有时间了,也没时间交谈了喔。所以这次就——”
“可是,我……”亚鸟噤声,下一瞬间——
“我——”亚鸟面无表情地转向昂。她以不带任何情感及抑扬顿挫的语气继续说着:“我没有伤害昂大哥的打算。但考虑到现况、需要把握每一分每一秒,恕我斗胆这么说,请理性而不情绪化地听我说。”
“……啊?”
“想保护我、不让我卷入危险,因此想将我置于安全场所——我可以理解昂大哥的心情。然而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昂大哥比起我来还要更加危险。尽管体能状况优于我,但考虑到迅速判断情势与临场反应、准确模拟实境以及付诸实行的能力,依照现状综观来说,则是我占优势。这一点昨天昂大哥应该已经理解了。”
“不,那是……”
“就现况来说,反而是能力居于劣势的人才该留下来。无视这一点,只凭感情判断要我留下,只不过是你为了满足自尊心,单纯的自私罢了。”
“……哦?”
“而且……”亚鸟面无表情地说道:“你那样的自私,在上一回事件时,不是也将绫小姐逼得走投无路吗?”
“……戳到痛处了。”昂不禁出声。
亚鸟摇着头:“我无意伤害你。但是……”
就这样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
“……那、那个,所以!”仿佛感情突然复苏似的,亚鸟一脸担心、害怕。一如往常表情丰富地仰望着昂大叫:“我知道昂大哥是担心我!我很高兴!可是如果要担心,请不要担心我受伤或有生命危险,而是请考虑我的心情!希望你能更信任我一点!至今发生过的事件里,我老像是被排挤的人!我不喜欢那样!老是只能在局外为昂大哥担心!请你更信赖我一点!希望你可以依赖我!我也是能帮得上忙的!而现在正是我派上用场的时候,所以,在这种时候请至少让我也尽一份力!不然……”
“……”
“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我却觉得没有的容身之处。”她低着头。“这不是借来的经验,纯粹是我的心情,所以……”抬头看着昂,圆润的大眼睛紧盯着他。然后——
亚鸟说道:
“拜托你,请带我一起去!”
“……”昂凝视着亚鸟。
持续注视着亚鸟,突然间——
社长的手朝昂的肩头一拍。
“是你输了,堂岛昂。”
“……”
“那么,堂岛亚鸟请你答应昂一件事。不逞强、不犯险,一定要活着回来。如果堂岛昂信赖你,那么你也必须回应他的信赖。绝对不可以逞强,要优先考虑活下来,懂了吗?”
“是的!”亚鸟即刻回答。
之后还是一脸忧心地看着昂。“昂大哥,那个……”
昂对她点头。
对亚鸟的头轻敲一下。
“昂大哥!”
“……相对的,我们约好啰。我信任你,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做危险的事,别做背叛信赖的事,知道吗?”
“是的!”亚鸟的回答听起来很开心。
“好可爱。”宫知感慨至极地叹息道:“我说堂岛,我可不可以送小饰品给这孩子啊?”
“不可以。”
“不然让我帮她设计衣服。”
“我拒绝。”
美树双手一拍。
“那么,出发吧!”她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举手说道:“听好了,难得天赋良机,在姐姐回来之前将一切解决吧!”
“是的!”
“……是。”
“嗯。”
“好可爱~”
一面摇头,宫知按下了有线遥控器上粗糙的按钮。
伴随着有如吼叫般的机器式嗡嗡声,已先行来到顶楼的电梯门开启,里头载客车厢的栅门跟着敞开。
出现一辆旧型的福斯金龟车。
而它的行驶方向是——
“工房的大楼平面图,有记进脑袋里吧?”宫知说着:“这栋办公大楼只有工房租用而已,不必客气,尽情大闹一场吧!”
说着,他张开右掌,仿佛宣誓似的高举。
“嗯。”和宫知四角形的大手击了个响亮的掌,社长坐进“金龟车”的驾驶席。
“工房就拜托你们了。”听了宫知这么说——
“包在我身上。”用力点头。
美树也轻轻朝宫知举手示意。
她坐进副驾驶座说道:“电波干扰就拜托你了,若遇到危险要逃喔!”
亚鸟轻盈地跳上车,和宫知拍了个掌叫道:“我出发啰!”
“路上小心,回来后我烤一个大蛋糕给你。”
“我拒绝。”将亚鸟和塞满晕眩枪的大背包一起塞进后座,昂瞪了宫知一眼。“回来后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们慢慢讲个清楚。”
“嗯。”
以过分强劲的力道拍打了宫知的右手掌,昂也坐进了车里。确认之后,宫知迈开步伐,推开已事先加以破坏的护栏、扳倒竖立的铁板,便形成了一块临时跳台。同时,初期型箱型车的空冷式后置引擎开始啪嗒啪嗒地运转。总排气量一千一百九十二cc,最大处理三十五Ps/三千六百rpm。是由斐迪南·保时捷(注:Ferdinand porgche,一八七五~一九五一年)所设计,希特勒命名为“欢喜力行号”(KDF)的大众汽车。第二次世界大战勃发时,虽然落得成为军用车的悲惨命运,但也在大战结束后更名为国民车(Volkswagcn),成为德国复兴的助力。由于其圆滚滚的独特造型,而被称作金龟车,长期以来受世界各国人们喜爱的德产汽车。没错,车子也有其历史,有其心思,里头涵盖了制作者、持有者的心思。没错——昂心想。这辆车一定不是一出生就这副破铜烂铁的模样。这辆车也有它的过去,有它变得如此伤痕累累的精力,有它的心思,而它如今就在这里。在不可思议的因缘际会下,现在它就在这里。
载着昂一行人。
“走吧,金龟车。”昂喃喃道。
“走啰!”社长叫道。
“金龟车”的引擎声变得高亢——
就在车子发动前进的瞬间。
“啊?”退到车子旁的宫知,看见有个东西朝金龟车飞奔而去。
“——BOSS?”
原本应该在屋顶上享受早晨日光打盹的小狗,以无法想象只有三只脚的速度冲向金龟车。朝着开始加速的金龟车,仿佛飞跃似的——
“呜哇?”宫知闭上眼的同时。
飞跃了铁板——
“金龟车”飞向了天空。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0-12-26 20:34 编辑


2.攻击

工房扩的店所在的七层高大楼,原本只是一栋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出租办公大楼。
在过去被称为泡沫经济的时期,某间外国企业原本构思建造为多国籍风格,因此内部采用稍微有些独特的宽阔隔间设计。自从泡沫经济崩溃、企业撤离后,尽管无人租借,但大楼本身几乎没什么改变,宽敞的隔间依旧维持原样。虽然顶楼甚至有着直升机起降场、搬送大型货物的电梯,不过目前则只有一楼是工房的店面、住处及工作室。舞原家似乎对这栋大楼的运用毫无兴趣,木棉是舞原家作为逃漏税而虚设的公司所有物。工房经由三束元生的介绍,以每个月两千三百五十圆的租金,向舞原家的公主舞原咲杳租借了这栋大楼的一隅。
“我说啊。”来到顶楼为抚子组长送行的部下A(他当然有名字,也有个妻子,目前外遇中,过着他的人生。但由于跟这个故事无关,姑且称他为A)询问:“要是将这栋大楼的一隅以月租金两千三百五十元租给你,你会怎么办?”
“这个嘛……”帮前辈点燃香烟后,部下B摇头。“我虽然想过不管怎么样都想拥有一间自己的店,但是……总觉得这样的店没什么值得珍惜的耶。”
A点头。“就是啊。就是因为付了不便宜的租金,才会觉得珍惜。就是这么一回事嘛。”说实在的,A只不过是想以前辈的身份向B阐述人生大道理罢了,但说实在的,就如一般年轻人的老样子,B也将其左耳进,右耳出。
“就是啊,真是的……啊。”
“嗯?”
“……车子。”
“车?怎么,你想要车啊?若要我来说,年纪轻轻的别买什么车。”
“车子!”
“没错,可别买什么半吊子的中古车,要就买新车,一台大的新车。”
“是箱型车!”
“特价?(注:日文中,箱型车[ワーゲン]音近于特价[バーゲン])说什么傻话,新车就好好地按定价买!而且目标要订在一辆超大台的。当其他人买了中古车在开时,你就靠双脚,边跑边赚钱。总之就是跑步、存钱,然后一口气买下又大又豪华的车!这份喜悦可是不同凡响的喔~”他对自己所说的话点头称是。“我就是这样买了台宾士……当我终于买下宾士时,我心想:啊啊,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刻。我活了快五十岁,至今没有更胜于当时的喜悦了,当时甚至觉得死而无憾。那台——”
“要死了!”
“不,虽然觉得死而无憾,但——?”
听见哒哒哒哒哒的枪声而大吃一惊,A回头一看。同时响起一阵宛如鱼跃出水面的声音,似乎是楼下的玻璃窗破了。想看清楚发生什么事,视线转向顶楼边缘的下一瞬间——
“呜哇?”
突如起来,眼前出现了一辆福斯金龟车。


“喂……喂!”拼了命抱紧亚鸟和BOSS在车内趴下(怎么说呢,虽然是系着安全带,但却没有车门),昂一边大叫:“刚、刚才这台车是不是单边轮子跳了一下?”
“嗯。”社长回答:“这台金龟车好像三不五时会跳一下。”
美树点头:“昨天也是因此才得救呢。”
“什么跟什么啊?”昂忍不住怒吼:“又不是打棒球时来了个坏球,运气好成那样,也太扯了吧!你真的是人类吗?呜哇!”
突然来个急转弯,使得所有人身体侧倒。
掉以轻心的BOSS几乎整个身体都快飞出车外。昂一面死命按住它(昂深切领悟到车子果然是需要车门的),同时一面和BOSS对趴在地上闪躲车子的一老一少打招呼:你好、你好。随后昂对社长大吼:“你在搞什么飞机,混账!”
“大事不妙了!”社长的声音却和所说的内容不同,让人完全感受不到有哪里不妙。
“怎么回事!”
“原先的计划是撞破玻璃窗后,撞上楼下某处当作刹车,所以我们不是利用车厢在前方这一点,在里面塞满了舞原制的缓冲器材吗?”
“对啊!”
“但不知为何却跳上了屋顶,所以没办法停下来。”
兼具直升机起降场的顶楼,放眼望去一片空荡荡。
顶楼边缘姑且有个像是司令塔的东西——
“去撞那里!”
“太困难了,车子弯不过去,刹车也来不及了。这样下去——”社长的语气听起来毫无危机感。“会掉下——”
“别说得那么明白!”逼近眼前的光景使昂不住摇头。“别动口,动动你的手!怎样都好,快停下来!快转弯!”
“别强人所难~”
刹车鼓喷着火星嘎吱作响,手刹车也起不了半点作用,金龟车终于变成横向打滑的状况,往来时的相反方向加速冲去。
“怎、怎么办?”昂大喊。
“没问题的!”亚鸟看似开心地说:“我记得这里的隔间配置,我们就这样掉下去吧!”
“什什……什么?”
亚鸟从腰包取出特殊纤维的卷线。
“!”
她从后座探出身子,用黏着胶囊将线的一端黏在车顶——察觉到亚鸟想做什么之后,昂不禁呻吟:“太乱来了!”
“放心,一定会很顺利的,请相信我。”
是要我相信什么啊?混账!追根究底,开车跳到对面从顶楼突击这个计划本身就很乱来,真应该坚决反对的。早知道就该仔细思考——
“好,那么——”社长叫道:“走啰!”
“等等,至少让我准备遗书顺便保个险——呜哇——————?”
伴随着惨叫声——
金龟车自顶楼坠落。


“怎么回事!”紧急警报铃声,缥组的年轻干部——不过已经超过四十岁了——仲河忠治怒斥身旁的部下:“发生什么事了!”
“不清楚!”部下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惨叫:“据说好像是……楼上有车子飞过来——”
——车?他说车子飞了过来?
若是平常他早就发飙或加以怒骂,不过这回在一笑置之以前,仲河询问:
“车种是?”
“——什么?”
“车子的种类是什么!”
“是……是的!”片刻过后传来了回复:“说是福斯金龟车。”
啊啊……仲河叹气。
(金龟车……怎么会这样!)
(是美树小姐……)
从顶楼?开车?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但对手若是美树就可以理解了。姑且不论其他人,如果是美树,她确实有可能这么做,更不用说她也办得到,毕竟她一身是胆,就算车子从天而降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但她又为何会来这栋大楼?既然已经拿到了戒指,应该就不需要来这里了啊——
(不对。)
(要是美树小姐经由某种管道,得知缥组在这里布下了陷阱?然后决定与其逃跑,不如选择攻击?)
昨夜运来的武器,几乎全装进直升机和货柜车里,被抚子带走了。原订等美树来要将其包围的救援部队也计划全往美树预约的教堂去了。现在这栋大楼里的,全都是不擅长战斗的人,以及他们个人喜好所携带的武器而已——
(……时、时机实在恰巧得太过头了!)
(难道工房的背叛,也在美树小姐计划的其中一环?)
只要在这里制伏缥组,再让美树藏身起来,缥组就会完蛋。这里是舞原家持有的大楼,何况又是外界,缥组在这种地方引起骚动,舞原家是不可能轻饶的。不但和荒又常家的婚事告吹,缥家也会确实毁灭吧。没错,当抚子继承缥组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感到失望。每个人都在比较,都这么想:抚子小姐不行,如果不是像美树小姐那样的人,就无法拯救缥组的危机。美树身上的确有某种让人如此做想的要素。
但如今——
美树却成为敌人攻了过来。
——背脊发寒。
摇摇头,仲河看向部下。附带一提,这里是五楼,过去曾经由一间餐厅承租,而里头盖有司令室,设有无线电通话器以及监视整栋大楼各处的监视荧幕。
出了仲河及一名部下,没有其他任何人了。
仲河告诉部下:
“……无线电。”
“啊?”
“啊什么啊!快去呼叫打劫,请她赶快返回这里!”仲河怒斥。虽然极度不愿承认——“只靠我们,阻止不了那位美树小姐!”
“遵、遵命——”部下慌忙应答,转向无线通话器。


从隔壁大楼以收音麦克风及电话窃听的宫知,在听见“遵、遵命!”的同时按下了电波干扰器的开关。
这个舞原家制作的小型高性能电波干扰器,能够干涉周围五十公尺范围内的无线电波,完全加以妨碍。因为相当耗电,无法连续使用三十秒以上,不过却大可以保证其威力,虽然无法连续使用,但只要在每次有人打算联络时按下开关就可以了,只需要这样。而这就是宫知目前的任务。
没错——宫知心想。
人只要尽力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若要逞强去做办不到的事,结果只会为他们招来困扰——这就是宫知这个男人的原则,所以他在这里一面侧耳倾听一面进行妨碍作业,进行的同时,他心想:工房这个家伙,希望可别大受打击啊。自尊心很强又乖僻,那家伙就是这样的男人,搞不好正因背叛社长而大受打击。希望不会如此……


“无法通讯!”部下的声音几乎是在哀号。听了报告的仲河一点也不惊讶。
他发现自己的手机也不同,但他并不觉得特别怪异。对手是美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再怎么说,仲河他们都不是处于备战姿态(虽然起初是),而是被攻击的姿态,敌人当然是准备了什么手段,以便有效率地进攻这里。
怎么办?
(只能在大姐头回来之前想办法撑住了。)
设置在过去的餐厅的司令室,他透过里头的监视荧幕确认大楼内的情况。他一边用监视器观察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手足无措的部下们,内心一面思考。
敌人首先会做的是什么?
(如果是美树小姐,首先一定会想要掌握“首脑”——也就是司令部吧。)
(而且她要是早就知道了这个陷阱,那么理所当然——)
“喂。”他询问年纪尚轻的部下。“你有带枪吧?”
“是。”
“给我。”接过部下的枪,仲河指了指监视荧幕。“看好了,‘三只脚的’在一楼工房的店里。有看到吧?”
“是。”
“既然电话不能用,就只好去叫他了。你先去那个‘三只脚的’小鬼那里,告诉他要确实将工房掌握在我们手上。”但是这么一来——部下正准备开口,他便瞪了部下一眼继续说:“我才不管工房要做什么!告诉‘三只脚的’,叫他逮住工房,马上来这里!”
“是!”
“现在留在这里,能够应付事件的——”仲河看似不甘心地紧咬嘴唇。“只有那个来做客耳朵小鬼了。”
“知、知道了!”
“很好……听清楚了,你没有带手枪。”仲河秀了秀没收的手枪。“所以你绝对别想去战斗,只要记住去见‘三只脚的’就好了。”
“我明白了。”
“还有,最后——”他定睛注视年轻部下的脸说道:“告诉那家伙,没必要抓住美树小姐……把她杀了。”
部下惊愕地瞪大双眼:“怎么能……”
仲河抓住欲语还休的部下肩膀,用力摇晃怒斥:
“你不明白吗?缥组现在正濒临存亡关头啊!”
“可是——”
“别小看缥美树!”
仲河大叫的同时——
仿佛要证明他所说的话,房间的窗玻璃发出惊人的爆破音碎散开来,宛若经历了一场爆炸似的。仲河以双臂掩面避免脸部被飞来的细小玻璃碎片所伤,同时望向玻璃飞来的方向。然后他看到福斯金龟车突破玻璃墙,冲了过来。
但他并不感到吃惊。
(没错……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不再多说什么。将部下推到门边后,仲河掏出了短机关枪。


“怎么样?成功抵达五楼了对吧?”亚鸟得意地挺胸,切断黏在金龟车车顶的特殊纤维。附带一提,另一头则黏在顶楼,昂他们可说是像荡秋千一样,从顶楼直接荡下五楼的。
“干、干脆让我死了吧……”昂拼命调整呼吸,一边咒骂:“哪里成功!我再也不搭高中生开的车子啦!尤其是无照驾驶的!没错,谁要搭啊!放我下车!”
“别这么说嘛。”社长催着油门调整引擎说道:“看来还没完喔?”
昂看向前方。
有一名男子拿着短机关枪——不同于手枪,机械结构复杂,能在短时间击出几十发子弹的枪,立于眼前。
“仲河。”美树低喃。
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社长踩下油门,“金龟车”起跑。比起跑晚了一拍,名叫仲河的男人扣下了短机关枪的扳机。只要一直按着扳机,机关枪就会持续吐出子弹。以秒为单位射出的几十发子弹,眨眼间便将金龟车的车前盖打成了蜂窝。一般来说,从远处发射机关枪时,与其瞄准驾驶者,不如趴在地上狙击车子才是上策。毕竟机关枪这种武器的后坐力很强,不适合用来瞄准射击。子弹很快便会用尽,枪身一下子也会变得灼热,没办法再继续发射,取而代之,连射所造成的破坏力出奇惊人,像汽车装甲这点程度的东西,三两下就会被破坏。因此男子的判断相当正确,瞄准的不是三束元生而是庞然车体的车前盖。以一般情况而言,突破车前盖的灼热金属块应该马上会使得引擎起火,引发大爆炸吧?但“金龟车”可不是普通的车子。福斯金龟车的引擎装载于后车厢,车前盖底下则是前车厢,况且还塞满了宫知提供的缓冲器材。不管男子射出几发子弹,车子都不可能爆炸。即便如此,男子还是顽固地持续瞄车前盖,仿佛没发生爆炸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射程距离——缩短到五公尺,美树不疾不徐地举起装填了橡皮子弹的晕眩枪。

瞄准——射击。
男子向后弹飞。
身子虽然被弹飞,他的手指依然扣着机关枪扳机,子弹持续射出。尽管丧失意识,男子依旧没有松开手指。手指执着地让子弹在金龟车的前窗开了三个洞,天花板也开了七八个洞才算告终。那灼热的枪声这才开终于得以开始缓缓地冷却——
“美树小姐!”亚鸟大叫。
“不要紧。”美树拭去额头上的血笑道:“……只是擦伤而已。”
她一面确认沾在手上的血量,一面心想:
(你终于……不看我的眼睛了呢。仲河……)
“……学姐?”昂出声。
“我没事,不要紧。”美树再次点头,并环视金龟车内一圈。“看,就如我想的一样,姐姐把司令部设在这里。接下来……”
“要去救出工房先生吧?”下车后昂伸了个懒腰。让迫不及待的BOSS下车,勉强拖出装了将近五十把眩晕枪的布包,背在背上。“那么,我和亚鸟去救工房先生。”
“麻烦你们了。”美树微笑,手拿着不是自己的而是亚鸟的手机——特别制作,联系着舞原家的卫星——说道:“我从这里监视状况,替你们导航。”
“拜托了,那么,社长——”昂重新面向社长。“你可要好好守护女朋友,而且还是将要成为你太太的人喔?要是皇后和国王——你们若是被将军,一切就完了。”
“这我当然知道,包在我身上。”社长点头。
亚鸟:“还有……那个,BOSS先生——”
集所有人的焦点于一身,BOSS看似很高兴地跳了起来。
跳着并转着圈好一阵子,不晓得它是否累了……
不知为何。
它步向昂。
昂感到诧异。
“你干嘛?和社长一起留下啦。”
“那要由BOSS自己决定。”社长点头。“我决定了。昂,BOSS就拜托你了。”
“你爱跟就跟——”他哼了一声别过头:“但自己的命要由自己保护,我可不管你喔。”
“又说这种话,昂大哥真是的……”
“哈哈哈!”社长大笑。
“……那么,路上小心。”美树说道。
四个人及一条狗,各朝各的方向迈开步伐。不回头也不犹豫。美树前往餐厅内设置的司令部;社长留守金龟车的驾驶席;而昂卖力弯腰背着沉重的布包,和亚鸟一同走向楼梯,带着不时探出脚边的BOSS。行李的重量让昂几乎要对地板磕头。他看着BOSS,摇了摇头。居然跟着我来,这家伙是认真的吗?我们可是最危险的耶?虽然狗不可能明白这种事啦。狗有着遵从强者的本能,一般而言是该跟着最强的社长走才对。然而它却跑来找昂,或许是认为自己是最底层的,所以才选择了最危险的路也不一定。又或者宠物单纯只是欠缺感应危机的本能,恰巧走近昂也说不定。
真是个笨家伙——内心嘀咕着。
不过嘛,放心吧。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再说,这家伙也不会像亚鸟一样说些难懂的话。


“究竟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部下B)说有车子从天而降。”
“可是他跟我说是有独角仙来袭耶?据说跟车子一样大,品种好像是赫克力士巨独角仙——”
“但是顶楼什么也——”
警报声已经停止,目前没有任何报告。有东西从天而降的事情看样子是真的。虽然已经确认七楼的窗户破碎,但并没有更近一步发现异常。顶楼也是,虽然仔细观察可以看到直升机起降场残留着车子紧急刹车的痕迹,顶楼边缘也黏着几近透明的线……
“嗯。”其中一人开口:“很奇怪,电话不能用。”
“我的也是。”
“我的也——”
“仲河先生,怎么了吗?喂——!”拍拍监视摄影机。另一头理应看得见这里的状况,但是——在这样下去也没完没了,于是他们打算前往司令部所在的办公室,就在此时——
啪嗒——门以“对侧门把几乎撞上墙壁”的猛烈之势被打开。
“?”
开门的是一个巨大的布包。
布包松开,乍看有如玩具般的枪一口气盛大地散落满地——
“?”
“?”
“?”
“!”昨天坐在轿车上的男人瞪大了眼。“呜哇,你——”


“我是恶魔的盟友!”
“而我是他的盟友!”

伴随着两人的宣言——
两人双手中的晕眩枪——总计八支枪同时开火。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0-12-29 18:37 编辑


3.枪战


一边连射晕眩枪,昂一路穿越休息室朝门走去。前方有BOSS,亚鸟则被抛诸脑后。中途好几次感到背上传来被闪电击中般的冲击,发现时因为中枪,但他仍旧没停下脚步。不愧是舞原家制的特殊夹克,真是非常幸亏有穿在身上——一面感谢一面盲目地向前冲。话说其实在冲进休息室点燃战火前,昂曾经想要脱下夹克。
数分钟前——
昂边脱下夹克边说道:
“亚鸟,你穿上这个——”
“不可。”亚鸟摇头阻止。
“……为什么?”
“那个,虽然讲这种话有点嚣张,但就某些程度上,我想我闪得过子弹。可是昂大哥你没办法吧?”
“……嗯。”闪过子弹?真的吗?“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没办法。”
“所以那件夹克还是昂大哥穿着比较好。”
“……”
“再嚣张一点地说……”亚鸟注视着昂。“我们现在要进去的是休息室,缥组的人几乎都聚在里面。所以……”
“……所以?”
“我会掩护昂大哥,你就一口气穿过房间到通往楼下的门,去找工房先生吧。而我就留在这里……”她一鼓作气说完:“拖住缥组的人。”
“什……”
“不不不,那个,没问题,我一定办得到。”亚鸟有些害羞地迅速说道:“要是撑不下去,我会回去社长他们那边。就算被抓到,像我这样的小孩子,缥组的人应该也不至于乱来……所以没问题,不必担心。昂大哥,请你一个人……不,是和BOSS先生一起去找工房先生。”
“……”
“老实说。”她低下头。“昂大哥如果留下来,我很难放手一搏。”
“……咦?”
“再说……”又突然抬头。“况且这是永……总之,不是其他人,而是我货真价实的心情!所以,那个……”
犹豫了一瞬间——
“知道了。”昂摸摸亚鸟头。
“昂大哥!”
“虽然不太懂,但你刚才……你有什么我不晓得的秘密吧?好吧,我相信你,我背后就交给你了。拜托你啰,亚鸟。”昂笑到。
“昂大哥!”亚鸟感动地抱住昂。
好乖好乖——看着昂抚摸自己的头,亚鸟心想:这该不会……?然后闭上眼睛“嗯——”地嘟起嘴唇。
“白痴啊?”亚鸟挨了一记手刀。
“果然不行啊……”亚鸟嘿嘿笑着心想,这种时候要是琪·妮小姐,应该会强吻下去吧?真好~好狡猾~居然可以强吻!为什么琪·妮小姐可以,我就不行呢!
……下次硬试试看吧?
“亚鸟?”
“不不不不不!”连忙摇头。
“……要上啰!”昂轻轻转开门把稍微推开门,然后双手各拿一把晕眩枪、要不也叼着两把,将沉甸甸的布包拦在门边。
然后他说道:
“亚鸟。”
“是?”
“要是你毫发无伤,回去后就给你奖励,所以要加油喔!”
“真的吗?”
“嗯。”
“我会加油的!”
——点头。
昂踹向布包,布包撞开了门。门一开就举着晕眩枪瞄准进入视线的男子(附带一提,是昨天最先见到的那个长得一脸让人火大的男人。看来他滚落车厢外却没受伤),一口气冲进房里宣布:
“我是恶魔的盟友!”
亚鸟也跟进:
“而我是他的盟友!”
四把枪同时开火,眼前的男人被击飞——肌肤感觉得到粗暴的宣战布告在房内掀起轩然大波。脑海浮现的是常在电影中看到、红色镭射聚光枪击中在全身的景象。周围的视线有如瞄准具的洪刚镭射瞄准具的红光镭射锁定在自己身上,昂感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啊啊……我现在情绪很激动,混账——
我方的是橡皮子弹,而对手拿的则是真枪实弹——
(究竟是哪边比较不利?)
(你们那这些家伙,知道死不了,就会冲上来吗?)
(知道他们死不了,所以我们就能尽情开枪吗?)
隔了一瞬间——以音乐来说则是一拍的寂静后——
身后的亚鸟发了一枪。
第二发、第三发……砰!砰!砰!陆续传出晕眩枪声当中,昂在众目睽睽下缓缓迈步向前。
在差不多五人昏厥之后,才终于——
“有贼!”某个人喃喃嘀咕,之后——
“有贼——————————!”
(竟然叫人家贼……)
别具一格的真正枪声响起。
有如短跑的起跑信号,昂一口气往前冲。
“万事小心,昂大哥!”
作为守护昂的后盾——会反击的夜可以称之为盾的话——亚鸟内心低语:么问题,不管那扇门后有着什么样的危险,昂大哥也一定能克服难关的。我要相信他,这就叫做信赖。我只要尽全力做好自己办得到的事就好了。亚鸟冷静地观察状况,一面守着昂的背后,一面先从附近的人以及持枪的人开始依次射击。她切断永恒连结,不在受情感影响。这样的亚鸟,手指是不会失误的。冷静瞄准的手背毫不颤抖、不晃动,确实将子弹送往目标。十一发——加上之前在医药室事先装填的子弹准确地打飞了十一名敌人。看到敌人被打飞,亚鸟也不忘记确认对方是昏厥还是尚有意识、是否能动。她边跑边丢开右手的空枪,然后伸手探向腰际的新枪。这段期间她仍不忘掩护昂。视野的一角捕捉到一名男子正瞄准昂,左手的枪放出一道闪光牵制了男子,拿着新枪的右手交叉到左边,发射!给他最后一击。
(这把枪的准星好像有点偏右。)射击的同时也不忘调整准星。
砰!背后一阵声响。
昂抵达门边,平安逃离了房间——确认门已关上,亚鸟点头。终端永恒连结,理应没有感情的心中,涌现一种松了口气的心情——没错,亚鸟从刚才一瞬间起,突然很不想让昂见到这样的自己。之前不告诉他永恒连结的事,只是单纯因为依花和绫告诉她那样比较好。但现在的亚鸟则是打从心底希望不被昂发现。她不想让昂看见这种状况下的自己。因为——
(这种状态的我,刚才伤害了昂大哥。)
(而且……)
(尽管伤害了昂大哥,但看见受伤的她,这种状态的我却没有任何感想。明知道他受伤害,也不觉得怎么样。为什么呢……对这样的自己有种奇妙的情绪。)
(这是……厌恶吗?)
不过当然,中断了永恒连结的亚鸟无法正确地判断。
(总之,现在的“我”不想让昂大哥看到这样的状态。)
(而这个是……)
不依靠永恒连结,属于自己的感情。
无关乎永恒连结,在自己内心孕育出的、属于亚鸟的感情——那么我就得珍惜这份“心情”才行。她内心如此低喃。虽不明白道理,但是绫小姐是这样教我的。而且别西卜大人也叫我不要依赖永恒连结成长。所以我要尊重这份心情,尊重自己这份“不想让昂大哥看到这副摸样”的心情。为了不让昂大哥看见这样的自己——右手的枪射击右边的男子,同时发现左手方向有人摆出举枪的架势。自己的姿态无法对他进行射击,于是亚鸟将左手的枪射向天花板。不晓得左手边的男子是确信自己会赢,抑或自暴自弃,他抽搐着脸孔开枪。但是它打出的子弹却在射中亚鸟前,被天花板上掉下的灯弹开。男子惊愕地动弹不得,此时亚鸟早已击倒右手边的男子后转身。她冷静地瞄准,右手射击左边的男子。同一瞬间,左手也牵制身后的男子。右手的枪还剩两发残弹——亚鸟由重量判断这一点,以脚将刚才散落满地的枪其中一把高高踢起。亚鸟的大脑完美地操控着身体。右手、左手、双脚,全都按照亚鸟的期望行动。毕竟亚鸟的肉体就是“堂岛亚鸟”最理想地生长之后的模样,十三岁的肉体是可能性的聚合体。右手的枪开了两发,她毫不确认有没有残弹便将之抛开。空下来的右手接住像高飞球般被踢起而后落下的新枪。在这段期间,左手也不曾间断地进行射击。砰、砰、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从她最初开枪“砰!”一声后,她手中的节奏便未曾间断过。亚鸟时而渐缓、时而加速,枪声未曾止息地刻画着节奏。而有如催眠术似的,房内的人们都在一定的节奏下受支配。人类——至少外行人在开枪时会屏住呼吸,在枪击过后才终于能喘一口气。但亚鸟的子弹不允许对手喘息。规律地、仿佛将永久持续般不曾间断的子弹声,强迫着房里的人短跑,并且不允许他们停下来——除了一个人——正确地说,是除了正在跑马拉松的亚鸟本人例外。
“呜哇哇啊啊!”心想反正是橡皮子弹的男子,一股脑地冲出来。
“大家一起击溃她!”
再没有比一直线前进的敌人更容易瞄准的了。
亚鸟冷静地赏了那名男子一发子弹(鼻梁八成骨折了吧),向后一跳并举起双枪发射,她伸出腿扫倒眼前冲来的男子们,而后就这么回过身,晶莹的水珠跟着挥洒。手枪里还有子弹,不过她拾起一把新的替换。这回敌人改从四面八方涌上——环顾一圈后她当机立断,扑向距离最近的两人,同时将枪口朝向最远处之敌。往侧面横跳后举起双枪——砰、砰、砰。水珠跃动着。亚鸟宛如被抱着般,背转向男子朝他怀中倾倒,然后枪口对准其腹侧射击。同时跳舞般的回转,将男子的身体当做挡箭牌躲在后头。这时缥组的人似乎才终于发觉一件事——敌人只有一名,但我方人数众多,况且不是赤手空拳而是都配备着枪支。要是胡乱盲目进攻, 免不了会演变成自相残杀的局面。而实际上,被当成挡箭牌的男子落得需要住院三个月的下场,就是因为同伴开枪想射亚鸟,却由他成为替死鬼挨了子弹……假设缥组的人舍弃枪支采取肉搏战,或许战况会比较乐观也不一定。但对方拿的晕眩枪好歹也算是枪支,这种情况下,又怎能舍弃枪呢?要是有人办得到,那个人堪称勇士了吧——就这点来说,在场没有半个勇敢的男人,勇敢的少女倒是有一位。她就只是砰、砰、砰地刻画节奏罢了。以三百六十度行云流水地转了个圈。砰、砰、砰。侧跳并进行水平设计,跌落地时顺势翻了个跟斗,张开双脚回旋。挑着霹雳舞的同时,水珠也跟着舞动。砰、砰、砰。地心引力、离心力、上下左右颠倒,这些全都构不成使亚鸟混乱的因素。她一面倒立着回旋一面开枪。脖子旋转,肩膀着地。砰、砰、砰。翻个滚再度起身时,手枪里已又重新填充完子弹。砰、砰、砰、砰的枪声没完没了。任谁也无法再开口,任凭手枪砰然四射。要是能让他们喘口气,他们应该会一起出声恳求投降吧?但就连这件事也不被允许。砰、砰、砰,人偶起舞,他齿轮敲打着节奏旋转。之后他们进入梦境,有好一阵子因梦境而呻吟——晦暗的房间里,他们被迫延绵不绝跳着规律舞步的梦。那是个噩梦,奇妙又超现实的噩梦——


“亚鸟不知要不要紧……”奔跑着穿越走廊,昂开始向脚边的BOSS说话。“……应该不要紧吧?毕竟那家伙可是真正的恶魔。而且她也说闪得过子弹……可是要怎么闪?她会预先读对方的视线吗?”
在昂四周奔跑的BOSS,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担心。真是个无情的家伙——
“站住!”身后传来声音。
昂叹着气,重新紧紧夹克帽子,转过身。
虽然也可以无视,但考虑到之后可能会酿成灾祸,因此判断还是打晕他们全部好了。
见到昂大无畏地靠近,男子提高声音大叫:
“别、别靠近!我要开枪啰!”
“请便……喂,BOSS,你退后!”昂连忙叫住开心地打算走近男子的BOSS。BOSS回来后,他对男子说道:“喂,你从后面过来,表示你中途……有看到吧?看到你的同伴倒地。带他们去趟医院如何?现在还来得及——”
“我、我叫你别靠近!”
昂开始觉得厌烦,索性将晕眩枪指向男子。才举起枪,男子的实弹便打了过来。一发、两发……第四发总算像样地直接打在昂的腹部,昂下意识跪地。他赶紧单手掩脸确认损伤。混账,很痛耶……但跟被高虎痛殴比起来,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了。当然,这都多亏了这件夹克。
“是、是你不好!”男人低语。
“我知道,谁也不会责怪你的啦。”说着,昂站起身。
他望着男子错愕的脸,再次瞄准。
男子愣愣地张着嘴再次看是射击。虽然打中肩膀一发,但昂只是身体轻晃一下,并没有中止瞄准。他一面对准枪口,眼角余光突然看见脚边的BOSS跳了起来。真难以置信,这只小狗明明怕人,却完全不怕枪声。不仅如此,似乎还把枪声当成美妙的音乐,自刚才起只要枪声一响,它就跳跃一次。真是个安逸的家伙——跳舞的BOSS害他忍不住噗嗤一笑。这时腹部又再次挨子弹,昂一瞬间晃了一下,看着男子。
男子说道:
“你找死吗?”
(你说什么?)
问我是不是找死,这家伙什么意思?
一股愤怒涌上心头,昂不顾子弹,再度朝男子前进。一面跨步,uyimian冷静地瞄准男子的脚,一发子弹就让男子跪倒在地。接下来瞄准手,男子手里的枪被打落。被晕眩枪打中的手发麻,暂时无法动作。但即使这样,昂还是再次射击男子朝落地的枪伸出的手。
看着男子脸上浮现惊恐之色——
昂不屑地抬高鼻子俯视问他问道:
“你……刚说我找死吗,是什么意思?”
“啊……啊啊……”
“我明明不想死,但想杀我的不就是你吗?结果你居然还敢问我‘是不是找死’,你以为你是谁啊?再说,我根本觉得不痛不痒,有什么理由想死?你说那什么话?混账,开什么玩笑!”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再说什么了。
但有件事情可以确认,他很火大。
不顾男子似乎想说些什么,他对准男子的腹部开枪。
一枪就让男子痛得到倒地。
因为只是瞄准肚子,所以男子尚有意识,但应该暂时动弹不得了吧。但昂人就鄙视着他再次开枪,知道男子口吐白沫、翻白眼之前仍继续开枪。确认男子已经完全丧失意识,他拼命忍耐还想继续开枪的冲动说道:
“到底是谁找死啊?混蛋。我可警告过你了喔!”
——他内心咒骂了一声混账。
我……这下子看起来不久像是在欺负弱小了吗?明明就不是这样啊(不,那可难说——昂内心冷静的部分嘀咕着)明明我才是弱小。这一定是因为——
(竟然问我是不是找死?)
是因为这件夹克害的。只要一想到被打中也不会死,就实在……没什么紧张感。若缺乏紧张感,也就懒得思考——
“站住!”再次听见声音。
在奇妙的怠倦感包围下,昂不再开口,在夹克暗处举起枪。在他准备的同时,眼角突然瞥见脚边的BOSS叼着枪,使他一阵哑然。
那啥?
你也想战斗吗?
“算了吧,BOSS,这种事情你——”
BOSS将枪放在昂脚边,仰望着昂。
就像昨晚将木棒咬回昂手边一样。
——该不会……BOSS是想要叫我用这把枪——?
“不行啦,BOSS。我——至少现在的我,不适合拿起手枪。我很清楚,现在的我其实连拿这个的资格都有没有。”他看着晕眩枪笑道:“没错,这一点我很清楚……可恶,我知道啊……”昂无力地笑了。
背后再次传出声音。
看来似乎有两个人。
昂只转过头,按下枪。
扳机感觉特别地轻盈。


“两人的状况如何?”社长自背后窥探监视荧幕。
社长突然出现并没有令她吓一跳。温柔地抱住他的脖子,给他一个吻,美树点头说:“目前亚鸟没问题……或者该说,这个孩子好厉害,一个人打晕了四十个人。”在监视荧幕中,亚鸟轻松应付对方援军的模样令人叹为观止。“心情好复杂。像那样的小孩,居然可以自在地操作枪械,真是世风日下。”
虽然是我让她开枪的——美树脸上浮现自嘲。
社长询问:“那哥哥的情况呢?”
“我有用手机联络他了,可是……”她只是监视荧幕。“好像有个脑筋不错的人,把囚禁工房的房间四周摄影机全破坏掉了,所以情况不明……”
“……”
“反正大部分的敌人都是由亚鸟接手对付,她自己也说了没问题……真的没问题吗?”
美树和社长同时看向时钟。
抚子恐怕已经发觉教堂里没有美树及三束元生的人影了吧。姑且不论货柜车,真升级应该一下子就飞回来了。剩余时间乐观来看也只剩不到八分钟了——
微妙的时间。
似乎要挥别不好的假想——
“话说回来。”美树看着社长。“你那边没问题吧?还跑到我这里来。”
“我这边完全没事。”他摇头:“……不如说,根本没人来我这里啊,实在闲得发慌。”
“咦咦?”一般来说,首先应该会集合进攻这个司令部才对啊……“总觉得怪怪的。”
“不可以换衣好运,美树。”社长摇头道。
“说得也是。”美树微笑,然后两人接吻。紧张压力下的吻,味道相当甜蜜。在两人享受热吻的同时,亚鸟正在休息室对付最后一个人。同一时间,昂听到机关枪声从刚才BOSS前进方向的走廊转角处传出。还听见它“汪”一声惨叫,惨白着脸冲回来。
而抚子现在则正准备折返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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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汪!


“等、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男子逮住些微的空档大叫。
他跳到亚鸟面前丢开手枪。
“我不抵抗,不做任何抵抗!”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男子的模样开口:
“意思是说,你没有战斗的意思吗?”
“没错!混账,你看看四周!”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半个站着的人,这样的状况令他拉高声音:“都变成这种局面了,谁还想战斗啊!没有吧!”
考虑了一会儿,亚鸟说道:
“那么,请你双手贴在那边的墙上,两脚张开。”
见到男子欣然服从指示,她站在安全且不被男子看到的位置设计。男子被击中要害,随即昏厥——恐怕连自己昏倒的事也没察觉到吧。确认男子完全失去意思,亚鸟终于得以喘口气。但真的也只有一口气,她打算马上赶往昂身边——
“了不起。”啪啪啪的拍手声令她回头。
椅子背后探出身的男子让她感到意外,但她还是面无表情地开口:
“海藤先生。”
“你认识我?”
“我有听昂大哥说过你的事。你们是在菜菜那小姐的事件中认识的,游乐园那次事件也有见到你。然后这次也……这是巧合吗?”
“我也想问同样的话。”

“昂大哥还说——”亚鸟面无表情地继续下去:“打从看到你的身影,就表示缥组也不长久了。”
海藤摇了摇了头:“那也是我想说的话。每次遇到那家伙,我就会失业耶!而且这次还是缥组。真是的,那家伙是瘟神啊?不对,他说是什么……恶魔的盟友?”他接着又笑道:“喂,小妹妹,这里可是笑点耶。”
亚鸟脸上肌肉动了动,挤了个笑容。
海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小妹妹,你有点……”
“昂大哥……”亚鸟再度收起脸上表情,继续说道:“他似乎不讨厌你……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和我打吗?”
“要是我说不要,你就肯放过我吗?”他看向亚鸟脚边,倚墙昏厥的男子。“那家伙早就丧失战意了。”
“我找不到依据可以判断他值得信任。”亚鸟淡然地叙述:“所以我选择了最好的方式。而道理套用到你身上也一样。”她凝视海藤。
“……是吗。”
“不管怎么样都死不了,反倒是毫不抵抗还能免去后遗症的困扰,比较安全。”
“也是,很正确的判断。但作为人,这是种错误。”海藤笑道。
“我无法理解。”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请。”
“你……真的是堂岛昂的妹妹吗?”
“没错。为什么这么问?”亚鸟面不改色立刻应答。
“使枪的技术、胆识……怎么看都不符合你外表的年纪。你真的只有十三岁吗?”
“……”实际上出生尚未满一年的少女重新审视海藤,接着她回答:“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总觉得这听起来就很想答案。”
“我的叙述哪里有表明答案的词汇?”
“……不,算了。”海藤摇头。“好啦,那我们开始吧。”
“咦?”
一面微笑着——
海藤一面从腰际拔出不同于其他男子的银色自动手枪。但亚鸟毫不吃惊,几乎同一时见横跳开来,跳开的同时双手扣下扳机。但海藤早已不在原处。亚鸟以休息室的沙发作掩护蹲下移动,动作完全不让人有机可乘。之后透过永恒连结搜索刚才所见的银白手枪,得到一个结论。海藤重彦不是个外行人,他受过某种——八成是警察或自卫队的特殊训练,并累积了能或用并胜过训练红啊几倍的经验。虽然这些事实并不足以构成对亚鸟的威胁,现在亚鸟的内心并不会感受到威胁,唯有像机械般接受现实的冷酷理智。
“那么,我要上了。”喃喃自语的同时——
亚鸟潜身于沙发的影子,踢飞身旁一张椅子作为诱饵。椅背马上就开了个洞。被受到枪击的椅教砸中,桌上的水壶里插着的其中一朵花摆动了几下。两人就隔着鲜红花瓣的花朵互射,时而一起开枪,时而交互让子弹撼动空气,刮起的风摇动着花朵。右侧来的子弹令花朵向左摇,再继续摇下去,接着可能会因为下一发子弹而散落。然而世间有种现象叫反作用力。射击人就会被射,殴打人就会被回殴。只要施力就一定会发生逆向的力道,这是时间的定理。遵循着定理,向左摇到极限的花在下个瞬间便因反作用力,往相反方向晃动,多亏如此才免于花瓣凋零的命运。子弹几乎擦着花瓣飞去,花叶顺势向右摇得更猛烈。下一瞬间,叶子代替花挨了由上而来的子弹、迸飞了出去。花朵再次依反作用力向左晃动,两颗子弹在极近距离下飞过有如荡秋千般摆动的花朵旁。摇摆的花在交错来去的弹道风压下描绘着花之轨迹。仿佛追随花朵的位置,子弹来来去去在空气中制造出紧张气氛。在充满火药味的空间当中,插在水中的红发依旧吐露着芬芳,宛如在呼唤蜜蜂、引诱着子弹一般。子弹飞过花朵正前方的空间,但花已不在原位,早已摇晃到了左边。再继续摇下去,恐怕会因铁块而散落吧,但反作用力又使得花濒临当场四散前转回对侧的方向。擦身而过的子弹仿佛与它无关似的。花朵仅得以遵从子弹飞过而产生的风,在子弹轨迹之间左右摆动。就犹如节拍器般刻画出节奏,在弹道风压的交错下左右摇摆,花朵依然鲜红地绽放着,在危险的平衡中——
过了好一阵子。
右边传来一个声音:
“相当高明的手腕……但也仅此而已。”那个童音说道。
“哦?”这次是男子的笑声。
少女口气平淡地说道:“技法上不分轩轾——但明白地说,到目前为止你共有三次杀我的机会,然而你却没有杀我——因为我是小孩子吗?”
沉默。
既然如此——小孩的声音说道:“这就是你的弱点,而我就针对你的弱点改变方针。你已经没有胜算了。”
右侧传来回应:“……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特地告诉我这件事?”
“因为我不明白,你的行动实在无法理解。所以我这是假借虚张声势,要诱使你产生行动受限的反应。”
“……”
“要是你不改变行动,就会被我打败——那么,我要上了。”
男子说道:“等等,能替我转告昂一件事吗?”
“什么事?”
“请他拜托舞原家,原谅抚子小姐……只不过,要对抚子小姐保密。”
“这——”
“只要转告他就好了。”
“我明白了。”
“很好。”对方笑着说:“接着嘛……对了,我记得那个家伙是双鱼座的吧?双鱼座的幸运色是金色,这句话也请帮我告诉他,叫他要经常穿戴金色的东西在身上。这是我预付的谢礼。”
“……”
“就这样。”
“无法理解。”
“无所谓……那么,开始吧。”
枪击再次开始。
子弹从左右刮起暴风,花也跟着左右狂摆。然而这次并没有持续很久,当第三次往返结束、准备迈入第四次的瞬间,由右方而来的子弹贯穿了鲜红的花朵,回转的子弹使得花瓣四散空中。而那一发子弹便是最后,枪声止息,风叶跟着停了。风平浪静的空间自重,深红的花瓣漫天飞舞。飞舞的花瓣最后毫无窒碍地轻飘落地——
花朵的残瓣飘然散落一地。
少女不发一言地定睛凝视着这幅景象。
过了半晌。
散落地面的花朵残瓣开始抖动。没有风,却开始震动。亚鸟先是看了花一眼,之后环顾四周。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什么在震动,有某样东西撼动着空气。这真微弱的声音是——


BOSS不断将手枪捡来昂面前,但昂不理它。因此最后它也不得不放弃捡手枪,跑到昂前方。
“啊,喂,等等!”
看到昂小跑步使得它更开心,又再度向前跑,就妹子消失在转角处——
——连续的枪声。
“机关枪?”
昂听到“汪”一声。
(——BOSS?)
他猛然回神——
“——————BOSS!”
天啊,不会吧!怎么会有这种事!昂踉跄地冲进走廊,但他却看到意外的光景。
“——?”
有三个男子倒在地上。
其中一个应该是刚才听到的枪声主人,就这么抱着冒烟的机关枪昏厥。但并不是在场所有人都倒地。走廊的正中央,BOSS(虽然它很害怕)看起来平安无事。一个看起来显然不是日本人的拉丁风少年,正温柔地轻抚BOSS——
“……?”
这个状况——表示那家伙救了差点被枪杀的BOSS吗?
少年用听起来像勉强装出的沙哑音摇头说着:“好乖好乖。怕成这样,真可怜~”他看向昂。“大哥,这是你狗吗?”
“嗯,是啊……”
少年看起来比昂稍微年轻一点——有着一副女孩子般的可爱面孔。虽然五官端正,但将长发扎起的头上却带着三度笠(注:日本的一种斗笠,为古时旅行者所使用),口中叼着根竹签、肩上披着黑白条纹披风,这些让人难以恭维的品味要使他的端正面容前功尽弃还绰绰有余。西部片里出现的非法之徒所戴的牛仔帽换成三度笠、斗篷也被改造得有如连身雨衣般,给人奇妙的印象。这种玩笑似的大半却让人隐约觉得暗藏危险。虽然觉得别太靠近这位少年比较好,但好歹也算是BOSS的救命恩人。看着BOSS在少年的注视下转圈圈,昂松了一口气向少年道谢:
“谢谢你。”他鞠了个躬,顺便问道:“可是,你究竟是……?”
“用不着道谢。”少年用总觉得像是假音的声音说着并摇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毕竟狗可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嘛。怎么可以射杀朋友呢!”他看着倒在一旁的三人。“没错,竟想射杀朋友,简直不是人……你不这么认为吗,大哥?”
“不,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所以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不必多礼。再者,大哥,我不是你的同伴。”
“那……”
“我叫八咫鸟星鸦(注:‘八咫鸟’为神话中有着三只脚的乌鸦)。”你安静听我说——显然并非日本人的少年将手掌伸向昂。“我是受这里的组织关照的客人……侠客……嗯~总觉真不好意思……总之,简单来说就是受雇的杀手。”
“杀手。”
少年——星鸦点头。“虽然是黑社会的人,不过嘛——三只脚的星鸦,今后请多关照,我最近才刚出道。”
“三只脚的……星鸦……”昂重复一次他的名字。
然后看着他的胯下。
“大哥的玩笑还真难笑。”星鸦有点脸红地稍微遮住胯下,转身摇头。“总之,工房先生就在那扇门后。但是大哥,只要有我在这里,谁都休想过去。我这个三只脚的不会让任何人通过!”
“请通融一下嘛。”
“不行。”“所以大哥,你请回吧。我是专家,我的目标只有美树大小姐,不想做无谓的杀生……特别是爱狗之人的性命。”
“我可是是很起劲耶。”
“咦?”
“你是在哪学会日文的?”昂歪头发问:“话说回来……你真的是男人吗?”
“当然是男人,就连邻居们都夸我说‘真是个男子汉’,我可是男人中的男人。”星鸦一瞬间露出不满的神情摇头。“我并不讨厌战斗,只不过,我尽量不杀外行人。”
“……”
“我当然也不会要你空着手回去。”星鸦点点头。“虽然称不上见面礼,但我就告诉你专家和门外汉的差别在哪——让你瞧瞧我的绝技吧!”
“……绝技?”
噗!吐出嘴里叼着的竹签,星鸦拔出两边要上的手枪。长长的枪身,弹匣在扳机前方,造型独特的军用手枪。他双手灵活地转着手枪说道:“看好了,大哥,这就是我为何会被称作‘三只脚的’。喝!”
在昂的目光下,星鸦先是扣下右手扳机。然后——
“——!”
星鸦居然在射击的瞬间松开右手,自腰后掏出另一把长手枪设计。但在开枪的下个瞬间,右手又握回原本的枪,新掏出的枪则换到了左手。之后又再次松手,这回换右手握着左手的枪——昂甚至已经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三把枪仿佛悬浮在半空中不断连续开枪的模样,真可谓之为三枪使者——不愧为“三只脚的”。
(——不妙,这家伙真的很强。)
尽管冷汗直流,但昂还是目不转睛地对此意神技看得出神——啊啊,混账,这家伙真的很不妙,和刚才为止的家伙们程度大不相同——是在不是赢得了的对手,但昂却发现自己内心某处感到很兴奋。他扬起嘴角,脚边听见枪声的BOSS夜跟着跳了起来。如此盛况空前的枪声,搞不好就算不是BOSS也会想跳舞嘛。或许是昂和BOSS的反应令他心情很好,星鸦毫不吝啬地接连使出绝活。除了原先装的子弹,他甚至成功在半空中替换好了三把枪的弹匣,总共发射了九十发子弹。
“如、如何呀?大哥。”星鸦气喘吁吁地接了下去:“这、这就叫专家的技术。”
“哎,真是厉害呢!”昂点头赞同。“哎呀呀,很了不起耶。”
“谢谢夸奖。”星鸦一边努力调整呼吸,一边微笑看着昂。“其实还不止这样。这招是应用了我的技术的基本而已。”
“我想也是。”
“总之……就是这样,大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谁都别想进那扇门。任何人都不许过,所以——
……可以看了我的绝技当作伴手礼,就这么撤退吗?”
“说得也是~”昂假装正在思考。“在那之前……”
昂将手伸进夹克。
星鸦警觉地摆出架势。等一下等一下——昂赶紧制止他:“不、不是啦,我还不打算和你打。只是想说你秀了绝活给我看,我也想露一手罢了。”
“什么?”
“绝技,这样才公平吧?”
“绝技?”星鸦一脸诧异。“大哥你不是外行人吗——”
昂拿出手机。
星鸦一愣“……手机?”
是啊——昂点头,然后就这样打拨号给某人。
“手机现在——”
“这支是特制的。”
过了一会儿——
“喂喂?小茵?”
看见星鸦惊愕地瞪大眼,昂扬起嘴角:“这就是我的绝技……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他连忙重新回到电话上:“不不,只是我这里的私事……这怎么敢呢……那个,我有点事想拜托你……”
星鸦摇摇晃晃走近昂。
“是……是那位小茵小姐吗?舞原家的招牌守护者的……那一位?”询问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呻吟。
昂点头。“她说是。”
“右眼是茶色,左眼是黑色,有着雪白头发而被人称作‘白发小茵’、为人所畏惧的……那一位?”
“嗯,她说对。”
“有着凄绝的战斗能力,据说独自一人毁灭掉第三帝国人狼部队的那位——”
“连这种事情——是曾经做过啦,她说的。”
“拿可爱的东西没辙,听说不但对某国的公主出手,还上了通缉名单的那一位——”
“她说那是的别的小茵。这样没完没了,换你接听……”昂将手机递给星鸦。
星鸦默默看着手机。
或许是陷阱——他心想。这或许是精巧的兵器,只要贴近耳朵的瞬间就会爆炸……但这男人却知道“小茵”这个一般人不可能会知道的名字。在吃人不吐骨头的黑社会里,名字被人知道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等于会要了自己的命。然而小茵不但出名,连来历都为人所知,现今依然活得好好的。和这样的传说人物讲话的机会,如今就在眼前——
或许这是陷阱——他一面心想。
但星鸦还是按捺不住诱惑,拿起了手机。


“教堂那边打电话来。”手机里传来宫知的声音:“抚子小姐正往你们那里去。动作快得简直像火燎屁股一样——她气炸了。过去的好像只有一台直升机,但——”他语气平淡地宣告:“时间结束。”
“似乎是如此。”美树也语气平淡地回答。
她一字不差地转告一旁的三束元生:“时间结束。”
“是吗。”社长点头。
宫知说道:“在直升机回来之前,离开那栋大楼吧,藏起来。这条街大楼林立——想逃过一架直升机耳目是轻而易举的事。我已经准备好逃亡路线了。”
“知道了。”
“好。”电话挂了。
美树凝视社长。
按下手机的记录发讯。
但是……
对方正在通讯中。
“昂在做什么啊!”她看向监视荧幕。不只是昂,就连亚鸟也不见人影。追根究底,亚鸟的手机现在是美树在使用——她焦急地再次拨号,但果然还是通话中,美树姑且发了通简讯并看了下时钟。昂和亚鸟现在身在何处?在工房那里吗?还是正往这里靠近?她焦躁地再次拨号——
“美树,来这边。”社长坐在金龟车的驾驶座上对她招手。
“小元。”
“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两个人一定没事。所以我们也要活下去。”他充满力道地点了个头。
“嗯!”
时间结束——


电话挂断了。
放松心情凝视着液晶荧幕,星鸦发现传来一封简讯。
标题是——“时间结束”。
(看来抚子大姐回来了。)他心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电话的另一头,(若相信对方)小茵是这么说的——要是你杀了堂岛昂,我就一定会杀掉你。看来这个叫堂岛昂的少年时舞原家的重要任务。她还这么说——要是你不妨碍堂岛昂,我也可以推荐你加入舞原家的男性组员(她只是推荐,并不是打算收拢缺乏实力的人成为组员)。

好了,该怎么办呢——他看向昂。
原本他就只是顺着情势来到这里,并没有道义要帮助缥组。要是那通电话是真的,实在是作为补偿背叛雇主而失去信用的好条件。再说,对方若真的是那位小茵,除了接受之外也没别的选择。就算是三只脚的自己,也不可能逃得出小茵手中。
只不过,问题在于——
(对方真的是小茵小姐吗?)
(谁敢保证不是这男人的幌子——?)
虽然年轻,但星鸦还不至于笨到要对接受的情报囫囵吞枣。明白地说,星鸦并不觉得这个叫堂岛昂的男子值得信赖。重点在于,他的眼神不可信。那是……那对眼睛就是所谓丧家之犬的眼神。失去了某样珍惜的事物,将或者的目的任凭他人或状况宰割,随波逐流、行尸走肉的腐朽眼神。起初他听说对方一人干掉三台轿车、挺身忤逆抚子大姐,只为了搭救朋友。当时他还猜测那家伙是个怎样的勇者?实际照面之后,看到他的眼神,星鸦领悟到:这男人不是什么勇者,根本不是什么勇敢之人。他应该是最近失去了什么珍惜的事物,所以自暴自弃、胡乱蛮干罢了。简单来说,就是这家伙想寻死。他一心求死,自告奋勇一头栽进险境,渴求死亡而挑战危险——这样能称得上是勇气?不,星鸦不这么觉得。在呗养育成杀手所经历的十四年人生中,星鸦看过许多这样自我毁灭的人,以及他们的末路。因此他知道。这家伙能走到这一步,纯粹只是运气好——这样的人,值得信赖吗?
(没错,这家伙走得到这一步只是运气好。)
(面对抚子大姐这名对手,哪还能继续这么好运!既然大姐回来了,这家伙也就到此为止。这样的人,可信吗?)
(但那通电话若是真的——)
“哈喽?”昂以充满疑问的目光注视星鸦。
感觉到手机在震动,星鸦关闭了电源。他就这么拿着手机凝视昂,看看脚边的小狗。在这种状况下,似乎仍一贯的信赖昂,单边耳朵较短的小狗——
(等等喔?)
他瞥了手机一眼问道:“大哥,你认识舞原家吧?”
“……嗯。”
(哦……?)他坏心地笑着问:“既然如此,为何不一开始就拜托舞原家?”
“这样一来也不会酿成这种骚动了。就算是抚子大姐,也无法忤逆舞原家。不用引发如此骚动,美树小姐她们也可以结婚——”星鸦仿佛要戳破谎言的弹劾却突然半途停下。
他瞪大眼,看着昂脸上带着羞耻的表情——
他忽然察觉了。
“你啊,莫非……”
“……怎样啦!”
“你在担心抚子大姐吗?”
昂一瞬间别过脸。
而从他的表情,星鸦领悟到真相。啊啊……怎会如此!这位大哥居然担心身为敌人的抚子大姐的立场——不,他是考虑到了美树和抚子大姐两人间的关系。要是舞原家由美树小姐这一方介入,抚子小姐就会完全失去立场,颜面无光,顿失容身之处。这样一来,两人的关系将步入绝望——正因如此,身为神团毕业校友的美树小姐才没有去求助于舞原家。不过,美树小姐会这么想是无可厚非,但这个人——
“你是笨蛋吗?半吊子,太天真了……不可能世上所有人都获得幸福,只要有人笑,就有人会哭泣。你想同时拯救她们两个是不可能的。”星鸦说。
“……这我知道。”
“一个弄不好,你说不定会死喔?”
“就跟你说我知道嘛!”微红着脸,昂不满地愤愤说道。不过,脸红也只有一瞬间,他马上又变回嬉皮笑脸的态度。他半带开玩笑的说:
“听好了,小鬼。还不到变声期的呢是不会懂的,男人这种生物,就是拿女人没辙,尤其对方若是美女,那就说什么都想帮助她。”
“……”
“然后呢,怎么办?要打吗?”他从昏倒在地的男子身上磨出短机关枪查看。“既然如此,就让我用着这玩意啰?当做是让我一步以示公平。”
“好。”星鸦点头。
他将手机抛给昂。
接着——
“呜呃啊啊啊啊!”夸张的大叫一声后,星鸦一头倒地。
“啊,我被干掉了!”他叫着闭上眼睛。
“喂……喂?”
星鸦微微张开单眼。“好了,快去吧,趁我还没改变心意以前。”
“抱歉。”点了个头。
昂就这么拿着机关枪起跑。
一边跑,一边将手机贴上耳朵。
小狗开心似的跟了过去——
星鸦叹了口气。
(唉唉,我干了傻事。)
要是星鸦被骗,而缥组获胜,星鸦的立场将变得很不得了……
(算了,事情都已经决定了。)
倒是那个男人。
他前进的方向——
——希望不会令他感到失望……


“居然挂电话,你究竟在干嘛啊!”尖声刺穿鼓膜。
昂一面对着声音道歉,一面询问“然后呢,情况如何?”
“姐姐回来了。”美树以冰冷的声音说:“虽然在远距离之下看起来还是个小点,但已经可以目测确认——没有时间了。”
“……知道了,你们两人马上逃离。带出工房先生后,我和亚鸟也会逃脱。”他看着前方的门。
“已经没有时间——”
“迫在眉睫了,我没问题,亚鸟也一定不会有事。那家伙是个恶魔——”昂的口气不由分说,他一度打住话又继续下去:“——般的女人,一定没事的。你们两人马上逃走,不用等我们。”
说着并继续朝门奔驰。
过了好半响——
美树说道:“……知道了,你们也小心点。”
“嗯。”
“那么……啊?”
“美树学姐?”
“……呜哇,难不成是……飞——”
电话唐突地切断了。
昂慌忙重拨——但是拨不通。
“美树学姐!”
发生什么事了?
(不,若是美树学姐,一定不会有事。)
(再怎么说,也有社长跟着。只不过是手机不能用嘛——)
可恶!昂小声嘟囔。
——就这么继续奔跑。
终于抵达门边。
昂转动门把,发现门上了锁。
啊啊,可恶!他拍门大叫:
“工房先生!你在里面吗!工房先生!”
隔了一秒后——
里面的声音不悦地回应:“谁啊?我不是说过别来妨碍我吗!”
应该是工房——昂松了口气,架起机关枪。“我来救你了!我要打坏门,请你离远一点!有听到吗!”
“不需要,回去。”
“我要上——咦?”
轰嗡——震天的轰隆声响起。
整座大楼都在震动,窗户对面大楼的屋顶在昂的眼前崩毁。
“宫……”宫知应该在那里——
(他打算阻断我们的退路!)
(敌人来真的!)
咬紧下唇,对着门叫道: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抚子小姐回来了!不快一点——”
“你是谁?”讶异的声音越过门传来。
“我叫堂岛昂,是社长要我来救你的,所以请快点——”
“我不记得我有呼叫救援。”
“啊?”昂楞在原地,然后终于叫出声:“你在说什么?现在没空开玩笑了!要是不快一点——”
“虽然很感谢你来救我……但我现在正在制作戒指……没错,是一对婚戒。”工房若无其事地说。
“……啥?”
“啊啊,可恶,这将会是杰作!”工房感慨至极地叫嚷着:“混账!等着瞧吧,抚子这女人!没错!堂岛昂!我现在正热血沸腾!”
“……你、你说什么?”
没错——工房压低语调,自言自语般的低喃。不,那根本就是自言自语:“是啊……没错,老实说,做了社长和美树小姐的婚戒,但我还是不满足。我是专业工匠。那两个人原先就不是什么需要戒指的人,所以那样就心满意足。帮那种人制作,怎么可能做得出装饰用的戒指!”
“工房先生?”
“但那个女人不一样。”冷静的声音越过门,震动昂的耳朵。“我做得出来。若是那女人的戒指,现在的我做得出来!等着瞧吧,抚子!我要让她瞧瞧,她原本打算夺走的是什么东西!给她瞧瞧,让她吓得发抖。我要让她在这家伙面前下跪!”
“工房先生!”
“嗯?喔喔……堂岛昂……不,你别会错意了。我要做的可不是怨念戒指。那种东西只有艺术家才能做得出来。我是专业工匠,所以做的是实用的戒指,而且还是结婚戒指!”
“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在说戒指。”工房的声音再度变得像刚才的自言自语,仿佛做梦般飘渺。“没错,我是在说很棒的戒指。尽管发生了辛酸往事,变得无法相信爱,但看着那枚戒指,就会忆起同样带着一对戒指的另一半,光是这样就觉得很幸福的戒指……,没错,只要忽然瞥见无名指上的戒指,就会想起发誓相信永恒的爱,就能想起瞬间的永恒,如此美好、实用的戒指——怎么样啊?”他骄傲地询问:“很棒吧?”
“太棒了!请一定要做出来!将来我的戒指也拜托你了!但现在请你快逃!”
“我不是说了吗?”工房忿而无奈地说:“我现在正在制作戒指,哪里也不去!请你理解!”
——昂哑口无言。
这家伙究竟在说什么啊?
他以为大家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昂姑且问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隔了片刻却仿佛将永远持续下去的寂静后,门里再次出声:
“你是叫堂岛昂吧?”
“是的。”
“我……对抚子说了,社长和美树小姐要在哪里举行婚礼……”
“那件事……”昂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总之便这样告诉他:“算了,结果皆大欢喜。”
不知工房是否听见昂的话,他继续说着:“说来很奇怪,我并不怕死。死了明明就不能再做戒指了,但我还是不觉得可怕。不如说,至今我不曾对死感到害怕过。”
“……”
“明明是这样,但在我想到这双手被伤害的瞬间,便对抚子吐实了。明明和死掉是一样的结果啊……真奇怪。”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
“比起性命,我更选择当一个工匠。”工房的声音变得激动:“没错,必去对我有大恩的三束元生的性命,我选择了这双手!你懂吗?堂岛昂!我背叛了他!”
“……”
“既然事已至此,在完成这个之前,我没有脸见社长。”工房的声音再度变得低沉。
“没错,我非得做出一个能说服社长……不,说服我、说服我背叛他的事实的东西,否则我——”
“这种事,社长他——”昂正想说什么——
“这是我的问题!”工房大叫一声打断他。“所以在完成这个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更重要的是,那个混蛋女人害得我现在满脑子灵感!没错!我做得出来,我办得到!”他又更大声地叫道:“所以别来妨碍我,快滚回去!”
“开什么玩笑!”昂终于忍不住大吼:“大家可是为了救你而来到这里耶!结果你却讲这种——”
“别笑死人了。”工房冷笑。
“你说什么?”
“堂岛昂,你不认识社长吗?”他笑道:“我想帮社长,就结果而言并不是为了社长,而是为了我自己。而社长也是一样。那家伙要是跑来救我,终究也是为了他自己。除此之外的理由只不过是伪善。”
“——!”
“再者,若无视于我的意志,那就只不过是你们的自私罢了。要是明白了就赶快回去,堂岛昂。”
“——!”昂张嘴想说什么……
但最后还是无法反驳,于是闭上嘴。
没错,他心想。
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这的确是社长的论调。可是社长的逻辑内包含着并非独善其身的温柔,正因如此才造就了他现今的人望与人脉。啊啊,可恶!昂心想。社长的逻辑被社长之外的人批评,老实说,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生气。混账,真火大!真想怒斥他的逻辑有哪里错了!可是昂还是无法反驳,因为说不定他说的是正确的——
(不,他说得对。)
沉默。
“……昂大哥。”声音来自背后。
昂回过头,确认来者是亚鸟和星鸦。
他摇头低喃:“亚鸟……”
“工房先生他一直都是这德性。”星鸦轻轻地笑了下。“抚子大姐也一度要释放他……但他很顽固……没有时间了,加上他又说那种话,所以你就放弃吧?大哥。”
“大哥?”亚鸟惊讶地看着星鸦。“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听我说/咦咦?无视开始自我介绍的两人,昂再次望向门。他沉默地注视,最后视线落在机关枪上……没错,就算危险,我也没有权利硬把这家伙带走。最终没有任何人拥有这项权利。
——混账……
“……昂大哥。”
“大哥。”
不行啦,可以称呼昂为大哥的人只有我而已/不,我所说的大哥不是你那个意思……无视两人的拌嘴,昂迈步朝门的反方向走去。没错,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时间还没结束。社长他们正濒临危机,敌人又从直升机射出飞弹,特地前来营救的对象还多管闲事说教……我今天到底射击了几个人?从计程车司机开始算起,到底威胁过了多少人?将妹妹置之险境,令她战斗——低下视线看着BOSS,没错,还害你差点遭受不可理喻的对待。就只能不停骂着混蛋、混蛋——
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自己。)
(是啊,没错,是我们擅自跑来救你的,多管闲事,忙得团团转——)
(别开玩笑了!)
莫名地愤怒。
匡锵——手里的机关枪掉落。
昂重新拾起晕眩枪迈步前进。头也不回,步伐强而有力。是啊,已经够了。再继续拘泥下去,什么也无法开始。重新转换思路吧!接着就是那个抚子。已经够了,连思考都嫌麻烦,懒得想了。什么也不去想,干脆地解决吧!是啊,没错,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自己。
(既然如此——)
(早知一开始就别顾忌,直接叫来依花就好了。)
事到如今已经来不及了。
他握紧手中的晕眩枪——
“BOSS先生?”亚鸟出声。
“这家伙在做什么啊?”星鸦也说:“这只小狗有喜欢上奇怪的东西了~”
昂回过头,看到BOSS正努力尝试搬动昂掉落的机关枪。虽然减轻过重量,但光只有补给子弹的腰带就已经很重了,小狗不可能拖得动——
“别这样,BOSS。”他苦笑。“我不是说了吗?现在的我,要是拿了那玩意——”
(等等喔?)
话语中断。
过了片刻。
昂笑出声来。
“大哥?”星鸦说道:“你怎么了?”
“昂大哥?你、你又叫大哥——”
轻敲了亚鸟的头,昂走向BOSS身旁。
他蹲下拾起机关枪,一边说道:
“好乖好乖,知道了,我知道啦。总算是。”
你是想和我玩吧?
这也难怪,它还只是只小狗嘛。因为想要玩,所以这家伙才一直把手枪之类的抢到我面前——昂微笑着,转过身对星鸦和亚鸟吩咐道:
“你们来这边。”
“咦?”问的人是亚鸟。
“……你打算做什么?”还有星鸦。
“没什么,只是玩玩而已。”他检查机关枪的各个部位。
昂将枪包在腋下。
轻轻地——
扣下了扳机。
哒哒哒……子弹飞了出来。
他一度松手,又再次扣下扳机。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试着按出节奏。震动得很厉害,反作用力也很惊人,正可谓之难以驾驭的悍马——但也因此才有趣。朝墙壁哒哒哒地射击,对着天花板连开了好几个洞。开始弥漫的火药味令昂倏然想起,在舞原家第一次开枪那天的事。没错,在发射之前他一直很害怕,担心发射后肩膀会不会脱臼——是说,我究竟是什么人啊?天底下哪有像我这种高中生?他不禁想笑。他已经不是在试射机关枪了,连续射击可以算得上是破坏活动/摇滚乐了。哒哒哒哒哒哒地发射子弹。配合着广泛围压制兵器,小狗跟着舞动、跳跃,一副很高兴——很开心的样子。没错,BOSS喜欢枪声,是喜欢和枪声玩的小狗。混账,真是只怪胎狗——昂不禁喷笑,同时也不忘散布子弹。墙壁、地面都开了洞。射的角度不好,子弹还会反弹,而就连反弹的声响都成了音乐,腊肠狗跳跃着。它灵活地运用三只脚伴随节奏跳舞。原来如此,这家伙或许真的有段悲哀的过去,但即便这样它还是活着,现在则是个跳舞能手。在遍地残骸之中,BOSS跳向前方,但昂没有停止射击,他有自信子弹不会打中。在子弹风暴之中,BOSS持续跳舞。跳跃、爬下、转圈。飞跳、滚落、翻滚。非常愉悦,仿佛在说世上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剥夺性命的破坏兵器,对BOSS而言只不过是乐器。将杀人兵器当成乐器使用,这是他俩的乐章。墙壁、地板、天花板残破地崩塌,小狗和昂将兵器当作乐器,在舞台上跃动着破坏。热度的振动、活生生的反作用力,将狂暴的黑色怪物当成吉他,摇摆着腰。扭动腰,将破坏之爪化为节奏。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就只是一味射击。这是种解放,破坏的解放,身体任凭振动而摆动、遵从欲求的命令,昂开枪尽情射击,在墙壁写出字。开了洞的柱子崩塌、瓦砾之雨自天花板而降。手好麻,肚子一阵翻腾,但即便这样也不停止射击。欲罢不能,无法停止——啊啊,混账!昂心想。他沉浸于振动之中,回顾这两三天所发生的事。原先人是在城里,但回过神后已经进到车上——而且还是金龟车?第一次去爱情宾馆是和妹妹一起去,而且不止为何还下定决心戒烟,没错,还有那些不可理喻之事业忘不得。被长筒炮狙击、第一次开的车市轿车——被卷进结婚枪击战中,若无其事地弹开子弹……但他却说不需要救助?混账——昂笑了。仔细想想,这是在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暑假的前半段,自己确实因为受伤而没办法游玩;但就算这样,这也一下子玩得太疯了吧?他更是想笑,按捺不住而消除声音。喂喂,一边发射机关枪一边笑到打滚,这人是在太危险了吧?对于这样的自己,他又笑了。自己已经多久没这样笑了?他看着BOSS,破坏的乐章、跳舞的伙伴,乘着枪弹的爆音跳跃的腊肠狗,使得他在内心呐喊。混账,你这只狗怎么能这么妙啊!好,呀?Boss the Dance with Ban Ban Ban!总觉得什么都变得很好笑了,昂不停笑着。他一面散布子弹一面笑到打滚。泪水下意识快要喷出,但他忍了下来,继续发射子弹。讶异着泪水射击,枪口闪着白光冒出烟来,他持续边射击变笑。昂终于发现自己内心的压力,并对此感到愕然。还累积得真多耶~日奈说过,压力就是内心的呐喊,表示想要玩了。压力是为了享受事物而存在的调味料。因此一旦累积压力,就该思考如何去玩乐——
……我都忘了这回事。
——忘了玩乐。
明明就在放暑假。
(我太累了。)
(累到我自己都没有察觉——)
昂笑了。
然后射击,持续射击。仿佛是要证实昨天说的话,他一股脑地扫射。射击、射击、再射击——
和BOSS一块狂欢。

总算是累了吧,BOSS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懂。此时子弹也用罄,爆音止息。
“呼……”真·痛·快!昂低喃一声。
他环视周遭充满火药味以及烟雾的光景。踹飞弹药夹发出声响,他心想:怎么会这样!周围惊人的破坏痕迹令他不禁发笑。
“哇,这还真是壮观。”
“不就是你自己造成的吗!”亚鸟一边咳嗽,她双手叉腰生气地说:“昂大哥,我真的一直都搞不懂你耶!突然做什么啦?你脑袋还好吗?突然就——我很生气喔!”他顶撞一脸笑意的昂。
“……哎呀,抱歉抱歉……怎么?”昂看着星鸦。

星鸦定睛注视着昂的双眼好一会儿,但最后别开视线。
“……没什么。”
“怎样啦?真是个怪家伙耶~”
“没什么啦。别提这些,截下来要怎么办?”他不满地摇头。“对我来说,要是大哥你死了,我就麻烦大了。”
“说的也是。首先呢……”
;砰!背后传来关门声。
昂转头看着工房所在房间的门。
大概因为噪音太过惊人,所以工房开门偷看吧。
就像天照大神从天之岩户偷窥这里一样。
昂扬起嘴角:
“首先呢,把那个满嘴说些‘让世界显得寂寞的话’的家伙拖出这里吧。”
“怎么这样,你想破坏男人倾注一生的事业吗?”星鸦想说些什么,但昂制止他——
“没关系,我不是为了那家伙,而是为了我自己才这么做的。那家伙也会理解的,嗯。”昂笑道:“因为那家伙所说的就是如此,重点在于谁比较强。”
“怎么这样……”星鸦哑口无言。
“虽然讲的话狗屁不通,但很用昂大哥的风格呢。”亚鸟微笑。“很久没有这种‘不愧是昂大哥’的感觉了呢!”
……亚鸟的话使他会心一笑。
抱起累瘫的BOSS交到亚鸟手中,昂将腰上挂的晕眩枪丢掉。没错,这里只要赤手空拳就够了。握紧双拳、气势高昂,走向工房赖着不走的房间。
数分钟后——
什么嘛,讲一堆了不起的大道理,结果还挺年轻的嘛!昂一边抱怨着,一边拖出昏厥的工房。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0-12-29 23:35 编辑


5.将军


飞弹让宫知所在的顶楼呈现半毁状态。
美树甚至忘了捡起掉落的手机,不自觉地大叫:“宫知!”
“宫知一定没问题的!”社长叫道:“他已经下楼了!现在重要的是……”
他一只手将美树拉进副驾驶座,一口气让车子掉头。手机被回转的车子压得四碎。催紧油门,全速开动金龟车,社长再次大喊:
“美树,线!”
目标在前方——美树他们冲进来时的窗户。美树明白了。三束元生不使用载货电梯,而是想用丝线一口气降落地面,就像冲进这里时一样——但她又不是亚鸟,能掌握线的长度吗?正准备发问——
她察觉社长焦急的原因——贯穿五楼的红光。她倒抽一口气。
(这是——精密爆击用的镭射光!)
(真不敢相信!)
(不光是屋顶,姐姐还打算对我们发射飞弹突袭!)
餐厅到窗边有一大段距离,对方一定看清了两人的位置。就算是近距离飞弹也比金龟车迅速,在抵达窗边之前就会——
“!”
背后远处,一个小光点瞬间闪烁。
“小元!”她拔高嗓门:“飞弹要来了!”
“嗯!”看着前方,判断赶不及,社长踩下刹车让金龟车回头。
一面拼了命想停下止不住车势而不断回转的金龟车,社长一面叫道:
“美树!”
“什什什么!”
“把椅子扳倒!”
美树不明就理地将椅子倒向后方,同时三束元生也扳倒驾驶座椅。身体就这么伸直紧贴着椅子。不会吧?美树心想的同时,金龟车的回转速度也神奇地减缓——

从没有门的副驾驶座飞进的飞弹——
通过美树正前方,由同样失去门的驾驶座穿了出去。

确认飞弹从鼻尖飞过,美树送了口气。
“骗人吧——”
“没事的啦。”似乎是起身的时机过早,刘海及眉毛都被喷射粒子烧得焦黑的社长说道:“没有什么是人类办不到的。”他迅速扳起椅子,让金龟车撞上墙壁停止回转。横向传来爆炸声,看来是美树他们闪过的飞弹撞上了前方的大楼。社长毫不犹豫地将车子掉往那一头,一口气踩下油门。
他大喊:“美树,系好安全带!”
“嗯!”美树赶紧帮社长绑上安全带,连带扳起自己的椅子,将安全带系上。好,没问题,窗户近在眼前了。就算对方再度发射飞弹,不过到时两人早已逃出窗外。剩下的问题就是否能使用丝线平安着地。只要平安落地,就能躲进大楼密集的街上,顺利逃过那架直升机的眼线——
远处亮起第三次闪光。


“真不敢相信。”直升机驾驶员不敢相信方才眼前所见之事,脱口而出。他再次低喃,看向隔壁席座的抚子。“真不敢相信,你看到了吗?那些家伙居然让飞弹穿过门——”察觉到抚子的意图,他哑口无言。
“听好了。我一打信号,你就发射第三发。”抚子平静地说道。
“太乱来了!”驾驶员嚷着:“就算能再怎么精密地射击,但——”出鞘的刀子抵住脖子,他倒抽一口气。“……大姐头。”
“我们没有留半台车在这里。要是让金龟车在这里逃了,就追不上了喔?”
而招致如此事态的,就是我——抚子咬紧下唇。没错,是我的失策,深信他们铁定会去教堂,将战力几乎调派到那里——
(混账……)
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竟会来此,工房不可能撒谎,这样一来,就是——
(为什么你老是——)
(老是领先我一步呢!)
感觉眼眶渗出泪水,抚子连忙转过头。
她就这样打开门。门才一开,外面啪哩啪哩啪哩啪哩的惊人噪音及令人怠倦的盛夏酷暑便一涌而至。门外仿佛另一个世界,但她不服输地探出身体,以不输直升机噪音及夏季酷暑的凛然语气宣告:“我一打信号,你就发射……截下来就等我联络。知道了吗?”
“……是。”语气说不甘不愿,不如说是闹别扭似的,驾驶员点头答应。
抚子一瞬间露出笑容。
紧接着跳出门外。
过了半响——
“发射!”对讲机传来信号。
驾驶员依照指示,发射飞弹。
在轻微的反作用力下,悠悠然(话虽然如此,但也有时速七十公里)飞往前方的飞弹,以及将身体紧贴其上一同飞出的抚子身影,虽然事先早已想象过,但还是让他倒抽一口气。啊啊……再怎么样,这也太乱来了吧?抚子大小姐究竟是要怎么获救啊——?


“飞弹又来了!”发现背后的光点,美树叫道。
“没问题!”社长回答:“这一次是我们比较快!”没错——拿着附着有黏着胶囊的手套,美树摆出备战姿势。好不容易抽出了线,接下来就只要顺利将先头黏在某处——
“——!”
总觉得一瞬间似乎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美树不自觉地别过脸。啊啊……骗人的吧?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啊!离窗边只剩不到一公尺,而后方的飞弹还距离十五公尺远。没问题,来得及——
她猛然回过头。
美树不禁发出悲鸣。
“美树?怎么了?快把线——”
发现后方的飞弹,以及将身体紧贴飞弹的身影,社长一瞬间僵在原地。但他马上又恢复动作,帮忙抢走美树手中的手套——
(呜喔!)
在金龟车飞出窗户前一刻,社长从没有的驾驶座伸手将线贴在地面。


金龟车夺窗而出时,抚子就在约三公尺的后方。她看见三束元生将线贴在地面。然后她冷静地观察撕走。没有可以抓住的东西。无所谓,只要你那个绊住美树他们就够了。她微笑着,出鞘的刀子刀光一闪,切断了将飞弹和自己绑在一起的绳子。飞弹就这么直冲向前方;抚子则往斜前方跳下,身体跌落在地,但并不感觉痛。她顺势弹跳起身,仿佛隔岸观火般看待自己跳出窗外一事。死到临头,但她却只感到安心——
(我还真没用,这么干脆地就——)
一面从空中掉落,抚子一面冷静地看着金龟车。难以置信的瞬间,抚子和美树的眼神对上了。僵硬的表情——美树现在在想些什么——我现在是否正笑着呢?
抚子笑了。
——她抬起头。
看见联系着金龟车与性命的线。
在下一瞬间,抚子应该已经在惯性作用下远离到够不着线的地方了吧。但只要有这一瞬间就够了,抚子挥出作为缥组证明的道。并没特别施力,只是自然而然地挥出——稔式居合·左袈裟。这是她生涯当中最棒的一击,但是线业并非普通的线。在时代的科技结晶——特殊纤维材质之前,缥组百年来当家所持有的刀轻易地就断了。线依旧如文字所述地具有韧性,到则从中断成两半。只不过,姑且不论最新科技结晶的线,以及黏着线的粘着剂,地板可就没那么坚牢了。线所承受的并非扭曲刀身、而是令刀子断成两半的冲击传遍了全体各处,皲裂处的地板也被破坏了。
失去支撑的金龟车就这样堕落。


——穿越黑暗。
(我失去意识多久了?)
“……不、不要紧吧?”美树肩膀起伏地喘气,一面确认全身上下的状态,一面询问身旁的社长。
“……嗯。”社长也气喘吁吁地点头。“只不过脖子好像扭伤了,还有,右手……”往不可思议方向扭转的右手正逐渐转青。“咦咦?怎这怎么搞的!”“等等。”美树一面努力揭开安全带,微笑着说道:“不过真是太好了,只有这点程度的伤就了事……”
两人正在掉落于街道上、倒栽葱的金龟车里。被安全带帮着垂吊。三束元生全身各处有淤青,而且右手似乎还骨折了,不过并没有生命危险。
(真不敢相信……居然得救了!)
美树揭开安全带掉落下来(痛!),甩甩头走出车外。
工房大楼前的街道上毫无人烟,一片闲静。
四处堆积的瓦砾山,似乎是第三次的飞弹攻击所造成的。
环顾四周,视线游移在瓦砾堆。
(该不会在那其中的某座山里——)
她回想起身上没系任何救命绳索,借由飞弹加速而后跳窗的姐姐身影。
由那种高度坠落。
那时候看见的,那个笑容——
“那种死法……那就是姐姐所期望的吗?”
(——为什么?姐姐!)
……甩了甩头。
美树绕到驾驶席那一侧,解开安全带(呜哇?),护着社长骨折的右手将他拉出窗外。
“站得起来吗?”
“嗯,勉勉强强。”社长的脖子似乎也扭伤,美树肩搀着他的肩,扶他起身。
两人再次凝视着翻白肚的金龟车。
运气不可思议地好,首先是线断掉时车子的所在位置并不高;再来则是金龟车是由最前面的车头掉下落地。福斯金龟车和一般私人汽车不同,引擎是在车后。而‘金龟车’的前车厢则塞满了缓冲器材,多亏这样才没引发爆炸或重大航海,两人得以捡回一命。
一切都多亏了这辆金龟车。
“你很努力了。谢谢你——”美树喃喃低语。她看着社长问道:“它还能再跑吗?”
社长微笑。
“去摆脱看看熟悉这方面的朋友吧,但这家伙说不定已经想要休息了。”
“也是。”美树扬起嘴角。
“先不提这些,美树,我们快赶路吧。得在缥组的车子感到之前躲起来。”
“嗯,宫知他应该——”


“到此为止了。”


转过身。
两人看见缥抚子正举着左轮手枪朝这里走近。
“!”
“!”
“已经太迟了。”抚子心情痛快地看着两人错愕的神情说道。啊啊……终于能够说这句话了——她全身因欢喜而颤抖,将那句话说出:
“是我赢了,美树。”
仿佛要证明她那句话——
四面八方响起刹车的余音。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0-12-30 20:55 编辑


6.选择


“为、为什么……”刹车声音愈来愈多,美树苍白着脸问道。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还活着吗?你说呢?”
老实说,抚子本人也不聊的为何能在那种状况得救。她毫无头绪,只能说当她回过身时就已经平安无事。不过在一瞬间,她似乎闻到玉蜀黍的味道,还有男性使用的古龙水香气(以及被男人抱紧在怀里的触感),但这些都不重要。一瞬间别扭地别开红着的脸,抚子重新将枪口对准美树。
没错,重要的并非为何获救。
而是她终于逮到了美树了。
她环视四周,车子逐渐集结。大楼前的街道已封锁,在距离抚子他们三十公尺远的地方,停靠的车子渐渐密不通风地包围成扇形——有着各式各样的车种、有轻型车、计程车、箱型车、一般自用车——虽然车种各异,但乘坐的都是训练有素的缥组战斗部队。
(赶上了……)
(终于赶上了!)
看来她舍弃了搭载武装的货柜车,调派来轻巧便利的车子,所以才赶得上。话虽如此,但要是无法再这挡下金龟车,终究还是会被逃掉。是因为抚子将金龟车阻拦与此,他们才赶得上。
——是靠我的力量!
(美树已经逃不掉了!)
(接下来只要带美树撤离这里就可以了。这次的事件,一定能想办法蒙混过去。只要美树嫁进荒又常家——)
(缥组就能得救!)
按捺这内心的兴奋,抚子冷静、凛然地出声:
“好了,美树,我们回大城迹吧。”
“我会回去。”美树面色苍白地低声嗫嚅:“等我和小元完婚以后。”
“你还在说那种话?”抚子笑道:“你要和荒又常大人结婚,而这个玷污你纯洁的男人得死在这里。”
在她把枪口对准社长的脸部的同时——
“住手!”
美树举起不知藏在哪的小型手枪,对准了抚子。
“!”
“美树!那是!”
“那把枪……是叫‘浪漫’吧?”尽管被带来死亡的洞口指着,抚子依旧毫不畏惧地将枪对着社长笑说:“是你很中意的那一把吧?原来你把她藏在身上啊。”
“离小元远一点!”射出的不是橡皮子弹、而是真枪实弹的左轮手枪对准姐姐的脸,美树宣告:“……不然我就要要开枪了。”
“你开得了枪吗?”
“可以。”美树直盯着她,平静地回答:“我可是你妹耶?”
“……也对。”抚子微笑。
她缓缓举起没有持枪的左手。
金属声立刻四面八方响起。
美树环顾四周。
包围得密不通风的车子成了盾,缥组战斗部队的男人们一言不发地将枪口朝向这里。其中还有重机枪。而上空也传来直升机振动风的声音。遥远上空两台只看得到点的直升机,应该会在抚子的信号下急速下降,开始爆击吧。
无路可逃。
“如何?美树。”抚子笑了。“这就是缥组——而你是缥家的女儿。
身上背负着缥组百年来的命运。
不许你任意妄为。
你无论如何都得喝荒又常权乃进大人结婚。”
“我不要!”被远处排成扇形阵容的几百支枪口瞄准,美树仍未放下手中的枪,几乎是用吼的:“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为什么非得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
“因为你是缥家的女儿。为了缥家,你非得嫁进荒又常家不可。而这个男人则是非死不可——你还不了解自己究竟有多任性吗?”她耐心地重申。
这份负担是多么沉重。
而背负着它又是多么辛苦——
“既然如此,姐姐你去跟他结婚不就得了!”
“要是办得到,我早就这么做了。”她拼命压抑一瞬间想扣下扳机的心情,摇头说道:“可是权乃进大人选择了你,你只好认命、是你自己的运气不好。”
哪里运气不好!抚子内心嘀咕,你明明受到大家的喜爱。
可是,当家是我——
“呐,姐姐。”美树的声音转弱了些。“为什么你如此执着于缥组呢?有什么关系,把它解散就好了啊。舞原家又不是鬼,而大家也一定能重新出发,创造未来——”
“开什么玩笑!”抚子激昂地叫道:“缥组可是有着百年的历史!别把它和你那无聊的社团相提并论!”
“尽管这样,还是抗拒不了时代的潮流。”美树枪口仍旧对准姐姐,用下巴示意周围的大楼。“你看?现在又不是以前的明治时代,舞原家也是因此才打算解散缥组。”
“别说得好像你都懂。”抚子笑着。
无法看出她的情绪,抚子脸上带着宛如高挂夜空的新月般的笑容说道:
“因为时代所以毁灭?因为不复往昔所以毁灭?你不了解继承家业是一件多么沉重的事,也不懂得传承的责任。从来不顾家里,只知道任性妄为的小丫头,别说的好像什么都懂!”
“!”

枪声。

“呜?”脚底板被射穿,社长禁不住双膝触地。
“小元!”
惨叫着将对准姐姐的左轮手枪的击铁抬起的瞬间,咔嚓咔嚓,从全方位传来击铁抬起的声音。击铁只要拉起后,接着就只需扣下扳机了。只要这一个动作就能发射铅弹。在近百发死亡击铁的包围下,美树视线巡了周围一圈,瞪着男人们。但是任谁都没转移视线。每一个男人都没有别开视线,正面接受美树的目光,回敬笔直的视线。为了缥组,男人们连命都可以舍弃。美树咬得嘴唇几乎发白。啊啊……就算这么做是错的,但假使我对姐姐开枪,那么他们就会射杀我、射杀小元吧,把我们打成蜂窝。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这样。
只要开枪就会被杀。
不开枪的话,小元就会死。
该怎么办才好——?
“够了。”仿佛看穿了美树内心的纠葛,抚子再次举起左手。
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只是现场气氛稍微缓和,而抚子温柔地对美树说道:
“不必再说了,也没有那种时间。好了,美树,给你选。”
“咦?”
“两条路,给你选一种。看你是要结婚、还是不结婚。”枪口离开跪地的社长的头,她温柔地笑着说:“要是你无论如何都不想结婚,那就没办法了。你就现在当场开枪杀死我,然后你们两人感情和睦地一起变成蜂窝,缥组在此毁灭,这也是没办法的。”
应该说是三个人吧?抚子内心低喃。反正,美树要是不肯结婚,缥组就灭定了。我一点也无所谓。
美树默然不语,而抚子依旧沉着地对着她说:
“相对的,要是你肯结婚——我就不杀三束元生。”
——美树瞪大了眼。
抚子温柔且斩钉截铁地重复:
“没错,美树,你做个选择吧。看是要三束元生的命,还是自己的梦想。”
如果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


7.紧绷


“你做个选择吧。看是要三束元生的命,还是自己的梦想。”
如果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在心中补上这一句,抚子微笑。
(没错,你不可能选择得了。要是你真的爱这个男人。)
(……没错,我就是为此,才一直口口声声说要杀掉三束元生。)
(我没有美树一样的人望,谁都不会为我而行动。可是相对的,我懂什么叫恐惧,懂得如何以恐惧驱使人——)
“姐姐……”
“呐,美树。”抚子针对脸色苍白的美树施加重点攻击。“没错,要是你肯结婚,我就不杀三束元生。不,要是你做得好,我也不会不准你见他。前提当然得要三束元生藏身度日……但总比死来得好吧?”
“可、可是……”
“我也会以我的名义帮你找机会。让你和他见面。你只需要在形式上和权乃进大人结婚。”虽然夜晚的夫妻生活是免不了。“你考虑考虑,美树。以你的才干,一定能够掌握荒又常家。只要你能掌握荒又常家的实权,之后就能光明正大地找来三束元生了呀?”
“可是……”
“还是,你们要在这里一起相亲相爱地上路?与其假造结婚誓言两个人活下来,你宁愿选择尚未立誓的婚姻而死吗?”抚子的枪口再次对准社长。
“……”
“快选吧,美树。”将枪口抵在社长的膝盖,抚子露出干笑,内心低语:没错,由不得你选。要是美树真的喜欢社长,不管再怎么犹豫,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接下来端看她能多块下决断。
抚子微笑。
过去曾朝向工房的左轮手枪指着社长,她说:“这把枪里……有四发子弹,我只给你三次机会。”
“姐姐!”
枪声响彻全场。
双脚都被子弹贯穿,社长匍匐倒地。而接着抚子踩着他的左手,枪口瞄准,毫不犹豫。犹豫就是软弱,以恐怖驱使人之人,千万不可犹豫。
当肚子正要扣下第三次扳机的瞬间。
“我知道了!”美树叫喊。
“……你知道什么了?”按捺着心跳,抚子佯装冷静询问:“你决定好药怎么做了吗?”
美树低着头。
“……美树?”
过了半晌。
美树抬起头。
脸上毫无感情、有如抚子在镜中仔细看着自己般的奇妙表情,她开口:
“姐姐,我……”


“不可以。”


美树茫然地将视线转向社长。
倒地抬头看着美树,社长以毅然决然的表情说道:“不可以,美树,别被骗了!”
“咦?”美树茫然地看向抚子。
“什么?”突如其来被吓一跳,抚子大叫:“你、你、你在说些什么?我才没有撒谎!”
“不,你有。你刚才确实说了不是吗?你说‘两条路,给你选一种’。”
“啊?”社长摇头。
社长不再理会抚子,凝视着美树叫道:“别被骗了,美树!这又不是猜谜或考试,路不可能只有二选一!道路向来都是无限多条!”
“……小元。”
“不可以放弃思考!动动脑筋,美树。想想看,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选择第三条路,而那就是我们的幸福!”
“第、第三条……”美树低声嗫嚅。
“什、什么第三条路!”抚子弯身将枪口抵在社长的太阳穴,拉高音调大吼:“这种情况下,哪来别种选择!”再说傻话就毙了你!她死命忍着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缥组的未来就赌在这家伙身上了,不能对他开枪。然而——“这样如何?首先大家都放下枪,然后好好沟通,商量看看如果要让你和我们都获得幸福,该怎么做才好——”不在乎枪口指着自己,社长悠哉地说出这句话时,抚子却已经忘了缥组的未来,差点扣下扳机。

她拼命忍耐,瞪着社长。
她注视着社长的眼瞳深处。
“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把我当傻子吗?)
(还是说,你真的是个傻子?)
三束元生一脸认真地看着抚子说道:
“你其实也很希望美树能幸福吧?”
“这……”她摇摇头。“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缥组的延续问题!我是缥组的当——”
“缥组得以延续,而美树也能幸福,你不这么希望吗?”
“我当然希望!但就是因为办不到,所以我才会这么辛苦!你到底——”叫声已变成呐喊。
“办得到。”社长自信满满地点头。
社长不顾哑口无言的抚子,眼神转向美树。“而那才是我们该选择的道路。”
“小元。”
“听好了,美树,先放下枪,然后拜托她,请她放过我们,然后彼此帮忙、沟通。”
“你疯了。”抚子插嘴,但社长不理会——
“听好。”他沉着地继续告诉美树:“枪、暴力,这些都是放弃思考的人才会下的结论,而放弃思考就等于是背叛了未来。不可以放弃思考,放下枪,首先要相信你的姐姐,你要先相信她,她才会信赖你。要相信对方,相信未来的幸福结局,为了这个目的——
放下枪,美树。”


枪声响起。


“够了,你给我闭嘴。”射穿社长没有骨折的手,抚子愤愤地说:“你真让人火大,令我作呕。”不顾痛苦呻吟的社长,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美树。“回到正题吧……好了,你的选择是什么?”
“……咦?”美树一脸呆愣。
——一瞬间——
略过美树脸上的表情让她感到一股寒意。抚子语气已失去沉着。“咦什么咦?我话说在前,这男人所说的话可行不通……这男人疯了。你仔细想想,要是你丢掉枪,你以为我就会心怀感激吗?以为我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和你紧紧相拥?”她又加重了语气:“我跟你说清楚。要是你丢掉枪,我就会欣然在你面前枪毙这个男人,然后将丧失抵抗力的呢强制带回大城迹。看是要下药还是怎样逼你介乎你,懂了没?”
“……”
“你能选的路!”抚子使尽全力大吼,将枪口转向美树。“就是杀了我,然后大家一起死,再不然就是牺牲你自己结婚!”
(没错,只能这么做。)
(什么大家都获得幸福,这种事绝对不可能。三束元生,你说得只不过是一切都太恰好的理想论,无聊的蠢话!)
而美树将会选择牺牲自己——只能这样。没错——抚子蔑视倒在地面的社长。听好了,三束元生,就算将来你存活下去并获得幸福(要是你能够幸福),那也是美树的牺牲所还来的。大家一起幸福,这种事绝不可能。幸福终究是建立在某人的牺牲上。就像美树若不牺牲,缥组就无法立足一样,这一点可以肯定。
(没错。)
(美树不可能丢掉枪。就算她会选择对我开枪,也绝对不可能丢掉——)
(美树并没有笨到那种地步!)
(绝对——)


“……美树?”
“美树?”


有好一会儿,美树只是看着自己手里的枪。
面无表情。
最后她总算抬头看向社长,然后看向姐姐,唇角微微带笑。温柔、和缓、柔软、平易近人的笑容——

(——!)

枪声响彻云霄。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1-1-1 20:26 编辑


8.倒数计时


枪声响彻云霄。
第二发——


“美树。”紧握的左手几近惨白,抚子喃喃道:“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我要成为小元的太太。”
面露微笑的美树,朝着天空射出第三发子弹回答道。
子弹的轮转盘一面回转,她一面对着抚子说:
“所以我相信校园的话。相信两人的幸福未来……”话语一度中断。“相信姐姐。”
“嗯。”社长点头。
“要是背叛社长就太过分了,记清楚啰!我不管昂的女朋友们是怎么想的,但我可不准你花心。”美树看着社长微笑。
“嗯。”
“可是我也不会花心,我是属于一心奉献的类型。”
“嗯。”
“要是你死掉,我也会自尽。”
“不、不,这就——”三束元生不知所措的摸样,抚子毫不看在眼里,握紧拳头看着美树。
在她的内心——
(为什么你总是……)
(总是、总是、总是总是总是这样——!)
在她内心呐喊的同时。
第四发子弹消失在虚空之中。
按捺这内心的怒气——
(没错,既然你选择那条路,那也没关系。既然你要选择无聊的白日梦——)
(做姐姐的我就来教你什么叫现实吧!)
缓缓抬起击铁,抚子将食指扣住手指扳机,紧勒到只差一步子弹就会射出的极限。
(所有人都幸福,这是不可能的。)
(……好啊!)
三束元生已经无关乎利用价值了。我就做给你看,教教你,世间不可能老师尽如人意,冰冷、严酷地轻易吞噬、打破半吊子的希望,这就是现实。
牺牲是必然的。
非得要有人牺牲不可。
就像抚子舍弃青春,成为缥组的当家一样。
抚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美树。
美树拿的左轮手枪只有六发子弹,而且即将用罄。等到最后的子弹射完,到时候——
就杀掉三束元生。
我会杀了他。
(那个无聊白日梦的代价是要付出什么,就让我教教你。)
正中午但却寂静的街道上,只有枪声回荡。
宛如某种喜讯的福音似的。
听了第五发——
抚子将枪口朝向社长的头。
一脸茫然空洞地看着美树。
妹妹彼此注视。
第五发枪声的余韵消失。
过了片刻。
第六发射向天空。
抚子的指尖加重力道。
枪声的回音消失——


第七发的枪声响起。


(——咦咦?)
抚子不禁瞪大了眼,确认美树手上的枪。不可能,那应该只能装进六发啊?当她眯眼睛的瞬间,这次从后方传来第八发的声响。接着第九发、第十发,间隔愈来愈快,不待上一发余韵消失便又接连听到下一发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十一发、十二发,接连响起的枪声,不用看夜知道不是来自美树的手枪。
“呜哇!”声音来自身后。
抚子回过头。
包围美树他们的战斗部队接二连三瘫倒。缥组的职业战斗部队被手枪由后方威胁,轻而易举被制服。
“!”
压制住抚子的部下、穿过战斗部队接连出现的人影,全都做相同打扮。有年轻人、女性、,有小孩、老人,全都拿着舞原家特制的晕眩枪,跨越了封锁的道路以及包围美树他们的车阵现身。
空包弹的枪声响彻四面八方。
这个集团是——?
“你、你们!”面对穿着一般百姓服装的人影,抚子忍不住大叫:“你们是谁!搞不清楚状况吗?这是在做什么?明知我们是缥组——”
“你才是搞不清楚状况。”将一个接着一个倒地缥组男子用绳子绑起来的年轻人——或者该说是少年——回答:“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神秘推理团体’的社长?”
“……什么?”
“什……么?”
打扮穿着显然是一般百姓的人,接二连三地现身。
“什、什么啊,这些家伙!”抚子看向社长。
社长面露难色地低声嗫嚅:“宫知直辅……”
听见社长的声音——
“抱歉。我知道你想悄悄举行婚礼,但若由我来说,我觉得你不是该偷偷摸摸结婚的人。”完全压制住缥组不对,注视/瞪着这里的人群之中,一个体格比其他人壮了一圈、长成奇妙四角形的男子出现,四角形的脸扭曲着笑了。“难得的婚礼,应该要大肆举办才对。再说,我只是告诉了他们。而且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凭着自己的意志而来的。”
(骗人的吧……)
(明明只是一般百姓,竟胆敢与缥组为敌?)
呆了一瞬间,抚子马上又回过神环视四周。她被包围了,情势完全逆转。一瞬间掌握了状况,判断距离美树尚远,于是一把揪住了倒地的社长衣领,拖着他作为挡箭牌,将手枪扔回和服袖袋,拿出手机。“直升机!”她打出信号同时仰望天空——
“!”一阵愕然。
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一共有三台飞行船包围着直升机。
飞行船的侧面——
“食蛇鹤”——舞原家的家纹。
这怎么可能——手机自抚子手中掉落,抚子就这么瘫坐在地。见到飞行船的威容,抚子不禁叹气。啊啊……没想到……怎么可能,在怎么也太早来了——
“怎么会这样……那也是你的杰作吗?”社长呻吟。
“嗯。”宫知点头。“虽然很过意不去,但我觉得你或美树小姐都不该死在这里。”
(是这家伙叫来的?)
(为了三束元生?)
“你……这……家伙……”
听了宫知的话,抚子下意识将枪口对准宫知。然而手却在颤抖,颤抖的食指无法使力。指尖的颤抖使她领悟到:啊啊……着下颌荒又常家的婚事就泡汤了。婚事?不,不,根本就连缥组都将不复存在。全身愤怒得开始发抖。她感到恐惧、绝望,以及些许安心——
(安心?)


“到此为止。”


抚子茫然地将脸转向声音的方向。
远处出现了一个摇曳着长发走来的人影。在骚动的人群、柏油路上蒸腾的夏日暑气之中,那位少女散发着宛如冬天的冰冷气息朝这里走来。那张过分端整、面无表情且仿佛人偶般的脸孔是——
“依花……小姐。”抚子不自觉低喊出声。
“缥抚子。”舞原家实质上的当家——舞原依花用布袋感情的声音回答:“你让我太失望了。没想到理应最为了解舞原家和外界微妙关系,缥组的你,居然在外面惹起这种事端。”
声音只是冰冷地陈述事实,就足以贯穿抚子的心脏。
(失望……)
这下子已经——
抚子茫然地看着三束元生。
(对了,都是这个男人,是这个男人夺走了一切,使得一切都完蛋。)
(是这个男人获得幸福结局。)
而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没错。)
已经没什么可再失去的了——
抚子环环将颤抖的枪口从宫知转向三束元生。虽然明知无意义,尽管如此,也绝对不让你得到幸福,绝不只让美树得到幸福。没错,反正我早已失去一切,那么至少要教教这个家伙。至少要让这家伙学到教训,世界上并非总是尽如人意,不可能有完全幸福的结局——
“收手吧。”仿佛看穿了抚子的心思,依花说道。
但抚子依然扣下了扳机。
不,是打算扣下扳机,但却没有办法,在她打算扣下扳机的下一瞬间,手枪自右手消失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抚子缓缓看向自己持续颤抖而发麻的右手。大拇指从指根被削掉了大半,有如手机吊饰般垂挂这。看来是被舞原家的狙击手射击了,不过却完全不觉得痛。手枪滚落远处地面——知道自己捡不到手枪,抚子于是放弃,缓缓将手移到腰部后方,握紧刚才拾起后便夹在腰带里,属于缥组当家证明的那把刀。她又再次对断了一半的刀身感到愕然,但还是试图靠近三束元生。就在这一瞬间——
依花声音响起:
“要是你再进一步打算伤害舞原家的客人,我将以我舞原依花的名义,让缥组相关的所有事物,以物理性的方式从地面上消灭。”
(……消灭缥组?)
眼神茫然地看着依花。
“不过呢,抚子。”依花以仿佛朗诵新闻般、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说着:“要是你保证不再进一步掀起事端,这次的事件我就不加以追究。”
(……咦?)
“放下刀,离开三束元生。这样的话——”
(难道说——)
“——我就允许缥组继续存在。”
声音从抚子的世界里消失了。


“真的吗?”听得见远处美树的声音。
“太棒了!”社长叫道。
她看见依花点头。
“……我已经听说事情经过了,这次的事件确实出自于我操之过急。
我再重新考虑吧。
我允许缥组继续存在。”
四周涌起一片欢声。
或许是战斗部队的人也听见了依花的话吧。抚子仿佛陌生人般漠不关心地听着盛大的欢呼、依花和美树及社长的声音,仿佛透过电视在看这世界远处的新闻。不知为何,抚子内心某处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种结局。毕竟世界是不公平的,只要有人不幸,相对就会有着独占幸运职人。不管再怎么努力却仍不得回馈之人,身边总是会有个不劳而获的成功之人。剩下来就具备才能,天赋双才,不费辛劳便受人爱戴之人——
右手垂挂这大拇指,左手握着折断的刀,抚子依旧看着三束元生。
回过神来——
欢声消失了。
美树、三束元生、依花以及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屏气凝神看着抚子,看着持刀注视着三束元生的缥抚子。这也难怪,要是抚子杀了社长,不,哪怕只是再伤他一根汗毛,缥组将不再续存。不仅如此,和缥组有关的人都都会被杀。舞原依花有能力办得到这种事。毕竟她是舞原家、是日炉理坂的当家。
(……当家。)
(我……)
抚子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受到在场全员注目。
抚子继续望着三束元生。
她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但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事情很简单。


抚子放下了握刀的左手。
她别开视线,慢慢远离三束元生身边。随着抚子后退的同时,再度响起比方才更加倍盛大的欢呼声;抚子依旧有如隔岸观火似的盯着这片欢呼。没错,缥组得救了,没有任何人会被问罪,美树也不必和不中意的人结婚。这阵欢呼正是幸福结局的证明,也是抚子一直以来都想听到的。为了听见这声音,抚子明明一直都很努力,然而造就这片欢声的并非抚子,而那里也没有抚子的容身之处。
满溢着盛大欢声,然而却毫无声音、冰冷又孤独的空间里,抚子看着左手拿的缥组当家之证,那把刀子。
真的是利落地断成了两半。
断掉了——


“那怎么搞的?”察觉大楼屋顶上的东西,昂歪头问道:“好像在哪看过……”
“那是舞原家的飞行船。”回答他的人是星鸦。
“什么?”背上的工房被他不自觉地摔到地上。
“嘎啊?”摔落地的工房惨叫:“绑架犯,你干嘛——?”
但昂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朝着大楼飞奔而去——
“大哥?”
“昂大哥?啊,你又叫大哥了!”
不顾背后追来的星鸦、亚鸟以及BOSS,昂只是一个劲地跑。一面全速冲刺,内心一面呐喊:是哪个混账叫来舞原家的啊!啊啊……早知道就不说要带工房去医院了,反正他的双膝已经有人帮他包扎过了。昂内心低喃:社长、美树学姐,求求你们,别拜托依花什么奇怪的事!求求你了,依花,不要发挥你的慈悲心肠,有时候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因为人们会再次体认到自己的弱小,发觉自己内心是多么无能为力。虽然就立场上,昂站在美树这一边,但真要说的话,他的情绪反倒是偏向抚子这方。社长还有美树学姐都太强悍了,这么强悍的人,对弱小的人来说太过于刺眼。就像对昂而言,社长正是如此(而对洋平而言,自己八成也是这样),光是看着社长,昂就会觉得受伤。昂了解这一点,绝不强悍的昂很明白这一点。巨大的东西经常光是本身就已经是种原罪,是带来恐惧之物。混账——昂咬紧牙根飞奔而去。混账,要是我没猜错,那个人——


“姐姐?”听到美树的声音。
抚子将实现转离刀子,注视着美树。
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她高举着刀笑着对美树说:“你看,断掉了。”
“真遗憾。可是,你看,缥组……”美树正要说的话被打断。
抚子说道:“恭喜你,美树,是你赢了。”
“……姐姐。”
“你们真的很相配呢。”她喷笑出声:“俊男美女,人气也都很高。而且还都是群怪人。没想到舞原家竟会做到这种地步来保护她,看来这男人真的是很重要的人物呢。”她仰望上空,看见飞行船在屋顶着地。
环视四周。
发出欢呼的部下们。
然后她环视一圈,看着群众团团围住三束元生说道:“这些人都是凭着自己的意志众集而来的吧?为了救那个男人,还有你。”
……若换作是我,肯定没人半个人会来。
“……姐姐。”
“真的……很厉害。”她脸上浮现的笑容中,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托你的福,缥组得救了。我这几个月来拼命思考、努力,但终究办不到的事,你却轻而易举就办到了。而且……”抚子的视线转向三束元生。“也正如那个男人所说,靠的是让大家都能幸福的方法……真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那幸福里却不包括我。
我的幸福并不在那里。
结果我——
“姐姐,那是——”
“没有错——结果还是该照大家所说的,由你来继承才对。”
我也依我自己的方式努力过了。
甚至还想要牺牲妹妹。
但却失败了。
太强人所难了,而且反而为缥组招致危险——她看向左手。高揭折断的刀子,她笑了。
“断掉了呢。缥组百年来的证明……”


“别过来。”她阻止试图靠近的美树。


抚子后退着远离美树,对发现这里的异样而拖着脚靠近的社长说道:“美树就拜托你了。”然后她看着美树微笑说道:“事到如今才说这种话,或许已经太迟了……对不起,美树。缥组就拜托你了。”
“姐姐!”
“当家已经是你了。”
我已经累了。
我自认为已经费尽了心理,拼命守护缥组,但却失败了。如总人所言,拯救了缥组的是美树,而且用的还是比我更美好的方式,结局可说是皆大欢喜。
“我累了。”凝视折断的刀。
只有在清理这把刀的时候,她的内心才得以喘息。
但是刀断了。
她很想要一个容身之处。
我这个名叫抚子之人的安身之处——
“求求你,姐姐,有话好好商量……”美树挤出生硬。
“已经无所谓了。”抚子微笑道。
我已经累了,费尽心力却换来失败,结果我只是个失败者,努力了还是失败,所以——真的累了——
她看向社长。
“大姐。”
抚子表情扭曲。
“……三束元生。你很厉害。正因为这样,你才不懂像我这样的人的心情。想要救所有人?别笑掉人大牙了。我老实跟你说清楚,光是你的存在,就足以践踏像我这样的人。光是你的存在,这世界就会出现不幸之人。你——”
“我知道。”
像是受到出其不意攻击似的,抚子愣愣地望着三束元生,最后爆笑出声。
“你果然很强。”
“尽管这样,我还是——”
“已经够了。不过,只有一点请你千万记得。”
她缓缓将折断的刀抵在胸口——心脏上。
钢铁的冰冷触感,令人感到舒服。
还有安心。
“大姐!”
“不可能有不必付出牺牲的幸福,绝不可能。还有……”眼角察觉美树飞奔而出的模样,抚子微笑。
“不准叫我大姐。”
抚子将折断的刀对准自己的胸口——心脏,下一瞬间,刀刺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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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零——



顺着割破血肉的刀刃,血滴落地面——
“为……”抚子按捺着哽咽挤出生硬,声音中带了些许逞强:“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妨碍我!你是什么人!”
没有回复抚子的问题,持续着从后方抱住抚子的姿势,金发男子伸出左手,轻轻地覆盖在抚子握刀的手上。
抚子无力地再次重复:“你是什么人啊……”
(金色头发、茶色眼瞳——我认得这个人!)
(那个时候在洞里看见的,救了美树的那个——)
理应刺进自己胸口的刀——

却刺进了不知为何由身后抱住自己、身穿燕尾服的男子,被燕尾服包覆的右臂。为何?为什么?我是何时被抱住?刀子明明该刺进胸中,为何却刺进这个人的手臂里?
似曾闻过的——
玉蜀黍以及古龙水的味道。还有,由背后被紧抱住的触感——
“你——”抚子咬紧下唇。“你搞错人了,美树在那里。我是……”


“是你。”兰德尔·康霍克嗫嚅着:“我爱的人是你。”


温柔,并且强而有力地紧抱住自己的大手。第一次感受到他人的体温。注意到刀才刺在手里、血还在流,抚子试图拔出刀子,但却使不上力。她浑身无力,要不是身后的男人支撑着她,恐怕早已倒地。
她不由得颤抖着声音叫道:“你是谁啊!别说这种讨人厌的话!”
力道又更加强了,兰德尔紧抱住抚子。
看见刀刃往手臂刺得更深了,抚子提高音量:
“别这样!血……!”
“这种伤,没什么打不了。”将鼻尖埋进她清爽的发丝,兰德尔低语:“和你心灵的伤比起来,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你明明就不认识我——”
声音笑道:“是啊。其实我不怎么了解你。”
第一次的触感使得全身窜过一股电流。“别这样!”抚子努力想让身体挣脱。
但还是使不上力。
——老实说——
她其实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挣脱。
“可是我爱你。”兰德尔再次低声嗫嚅道:“这是真的。”
“别说了。”抚子用细微得快要消失的声音低语:“算我求你,现在别对我说那种话。”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折断了。”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抚子重复:“没错,被折断、断掉了……”
兰德尔对她微笑。
“你看?”
然后将左手叠到抚子手上,轻轻抽出刀子。
同时兰德尔覆盖在燕尾服下的左手腕开始发光。
“——!”
仿佛由伤口里长出来似的,被折断的刀身再次出现。见到此,抚子不禁屏息。怎么可能?记得确实断了才对啊?再说,如果被怎么长的东西刺入,男子的手理应会被贯穿,刀子倒酒碰到抚子的背了才对。然而——?
宛如被吸进伤口的刀子,现出了刀身。
“你……啊!”
完全拔出刀子、轻易地将刀抽离抚子左手后,兰德尔这次用左手拾起抚子的右手。
将抚子的右手送至自己唇边,温柔地一吻。
“……啊。”
“断掉的只要再接回去就好了。”兰德尔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再次亲吻抚子的手。被轻吻的大拇指,受到狙击本应断裂了的抚子的拇指,已经完全恢复到原本的状态,甚至不着痕迹。
兰德尔微微笑道:
“伤口可以愈合。要是累了,就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吧。
无论多少次,人都可以重来。
你的心并没折断,只是需要休息而已。”
“我——”
兰德尔轻轻地、又仿佛是要阐述自己不懂得如何自我表现似的,紧紧地拥抱抚子。
然后他说了:“你很努力了。”
(啊啊——)
一直以来忍耐的东西终于断了线,抚子哭了出来。
泪水已止不住。在初次认识的男人胸前,抚子像个孩子般的抽抽噎噎,持续不断哭泣。在某个人怀里哭泣,这还是第一次;像这样被紧抱这也是第一次;然后有人对她说“你很努力了”也是——
大手温柔地轻抚秀发——
抚子第一次在人前痛快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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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Meets My Fate


终于将心爱之人抱在怀里,和将她从飞弹追击中救出时一样,兰德尔感受到一阵莫大的冲击。
明明是个能将身体绑在飞弹上进行自杀式攻击、强韧的人,然而当兰德尔双手接住抚子时,却几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现在像这样紧抱住她、再次体验到仿佛一施力就会不小心将她这段,这股梦幻般的触感也令他感到震惊。
这个人是如此的娇小。
明明身体是如此娇小脆弱,然而这个人却那样地坚强……
几乎像是溺水般,对她感到的恋爱、悲哀令胸口苦闷。而愤怒则使得他失去了理智。毕竟他目睹了心爱之人寻死的场面。没有什么能比这再令人生气的了。胸前承受着抚子的泪水,兰德尔抬头环视周遭。一大群乌合之众更是让愤怒涌上心头。混账,我曾经听说过日本是个怠慢淑女的国家,没想到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来抱紧她?明明有这么多男人,却没有一个出面接纳她?还逼得她甚至打算拿刀刺向自己胸口——
(不可饶恕!)
(我一定要让你们尝到报应!)
一个看起来四四方方的男人张开嘴,不识趣地走过来想说些什么、打断两人独处的时间。兰德尔食指贴着嘴唇比了个沉默的手势,下一瞬间四四方方的男人便昏厥了过去。恐怕他连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都不晓得吧?无视于倒地的男子,兰德尔抱紧抚子,享受着她发间的香气,却仍不敢大意地观察四周。身穿女仆装及黑衣服的人们包围了这里,在他们后头指挥的,应该就是舞原家的主人吧?她似乎在这块土地上有着强大的权力,不过这些与兰德尔无关。
(……来了吗。)
看到借助女人的肩膀朝这里靠近的三束元生(没错,不是堂岛昂,而是三束元生),兰德尔轻轻挥下右手的刀。下一瞬间,虽然还不到刀刃够得着的距离,自右肩自左腰背利落地砍了一刀,三束元生到底。见他倒地,借他肩膀的女性(这一位则没有受伤)口中发出惊叫。
“美树?”抚子回头,看到三束元生被砍的样子后,倒抽了一口气。
“放心。”兰德尔对她耳语。“只是稍微砍了他一下,让他不能动而已。我没有杀他,因为他是你的东西。”
似乎是理解了事情,抚子的脸一下扭曲。“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为什么?”他笑道:“你不是想杀他吗?”
“那、那是……可是!”她大叫:“那个人要是死了,缥组就会被舞原家——”
喀锵喀锵喀锵——想起了阵阵金属声。
舞原家的私设不对举起了就连长久以来负责管理武器的抚子都没见过的奇异武器(是机关枪吗?),将兰德尔团团包围。见到此景,抚子倒抽一口叫道:
“请等一下!依花大小姐,这个人是——?”
(——咦?)
——等她再次回神)——
无疑已经像座小山一样地堆在眼前。
抚子不禁屏息。
眼前堆积如山的武器,上一秒确实还在舞原家私设部队的手里。不,不光是私设部队,在场所有人的武器不知何时全都被抽走,堆到了抚子面前。
不知何时——
才稍一不留神武器就被夺走,四周因讶异而一片哗然。抚子不自觉地抬头看着兰德尔问道: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是啊。”兰德尔微笑。
“你、你究竟是……?”
“你在孩提时代曾经梦想过的王子殿下——不能当作是这样吗?”他笑道:“不然,当我是魔法师也错不了了。”
“魔法师……”
“笑死人了。”不过依花看起来却不像在笑,她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是什么人?”然后又看向抚子。“抚子,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请、请等一下,依花大小姐!这、这个人是……那个……”
“那个人的和我有关——是敌人。如果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就离他远一点。”依花冷冷地断言。
兰德尔轻轻地将手搭上抚子的肩膀,打算让她躲到自己身后。
但抚子却没后退。
她微微颤抖,对抗着自幼一来就被灌输的对舞原家的恐惧,然后瞪着依花。强硬的眼神,甚至让依花都几乎忘了要说话。
依花说:
“你想忤逆舞原家吗,抚子?”
“我、我……”
“不要紧的。”
尽管颤抖着却仍不后退,抚子仿佛像要作为兰德尔的护盾般挺身而出的姿态,让兰德尔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感动,忍不住抱紧抚子。
在她可爱的耳边细语:
“不要紧,所以你退后。为了你,不光是那女人,我甚至将与全世界为敌。”
“别说傻话了。舞原家可不简单喔?”感受到兰德尔呼出的气,使得抚子连耳根都红了。她别过头。“再说,你说是为了我……但你明明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不禁大叫:“我……我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喔?为了家业,甚至不惜牺牲妹妹——”
“我也不是什么值得褒奖的男人啊。真遗憾。”兰德尔笑了。“尤其是这一年来可说是惨不忍睹。但是,我原谅自己。”仿佛就快要亲下去似的,他的嘴唇靠近抚子染红的耳朵边,向她低声嗫嚅:“是个狗屎不如——抱歉,失理了。总之是个差劲透的一年。但是我拼命活了过来——而正因此,然后才能遇见你。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原谅自己,原谅我这个狗屎不如的——抱歉,我又犯了——原谅自己的人生。
因为遇见了你。”
抚子的脸颊染上薄红。“笨蛋……”
(……是笨蛋情侣!)
(……笨蛋情侣!)
(可恶的笨蛋情侣!)仿佛可以听见周围的咒骂声。
“不要做傻事。”依花脸色有些发青地放话。
“——什么叫傻事啊!”抚子回嘴,颤抖逐渐消失,肩膀上温暖的手,消去了身体的颤抖。抚子如今已能毅然迎向依花的视线,兰德尔从抚子身后抱着她再次说道:“我不要紧,所以请你在我身后看着就好了。我说过了吧?只要有你在,我能够与全世界为敌。”
他缓缓在抚子眼前张开右手。
什么都没有的右手中,突然多出了金黄色的怀表。他微笑着将怀表给抚子看。
“因为我可是魔法师呀!”
“你……”
“我叫做兰德尔·康霍克。”他笑着说:“而只要你愿意相信,不光全世界,我兰德尔·康霍克甚至能为你战胜命运,所以请你在那里看着,请你相信我,相信我将得胜。”
“……”
抚子退后了。
虽然退到了后方,目光仍离不开兰德尔,满怀着心念注视着他,肌肤感受到抚子的视线,兰德尔发觉自己正在颤抖。欢喜得全身颤抖,他心想:啊啊……我懂了。我终于懂了,为什么作为一名“代理人”,我却失败了。安县平日老是这么对我说。要我赶快找一个新的女友。但现在我懂了,我所需要的是像那样注视着自己的眼神,能够用这双手实际感受拥抱的身体。
能够让我去爱的人——
(我终于找到她(夏娃)了!)
我已经不会再输给任何人了——兰德尔如此确信,全身起鸡皮疙瘩。内心涌现的某种情感撼动着全身。他心想:没错,我已经不会再输给任何人,不会输给那个安县,也不会输给拥有那个可怕的“箱盒P”的米瑟莉了。他知道。现在的我,不会输给任何人,因为有她在那里注视着我。
现在的我,足以对抗命运。
并且战胜。
他朝看向这里的抚子挥挥手。
“好了……”
兰德尔满心喜悦及愤怒地看着这里的人扬言:
“那么,虽然和你们无冤无仇,但请你们全死在这里吧……为了我们光明的未来。不对——”他摇摇头说:“缥组是吧?只有这些人,我可以原谅你们。虽然对我来说这些也难辞其咎,不过因为是她的部下,所以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呢,其他人都非死不可。”他眼神带着认真的色彩。“眼睁睁看她打算寻死却无法阻止,你们这群人全都该死。无用的杂碎们全都惨叫着受死吧!”
唰——的一声,黑衣们阻挡在兰德尔和依花之间。
——但在下一瞬间,兰德尔已站在依花身后。
“别浪费力气了,你们没有人赢得过我。”
他朝回头的依花缓缓伸出手——


“等一下!”


兰德尔远远眺望依花的另一侧。
看到混杂的人群中, 隐约可见一个人影,他笑了。心想:没错,我不会原谅这些家伙。这些只是默默看着她寻短的家伙,还有将他逼得走投无路的蠢蛋们,我绝对要他们死。我要杀了他们。以现在“颠覆时空”的能量来说,要让我杀光他们绰绰有余,再说我现在还持有别的“智慧果实”。但是别忘了,别因气昏头而忘了,要冷静,最重要的事情是——
他扬起嘴角说道:“看来压轴的总算登场了。害我等这么久。”
“久等了。”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抱歉,我刚到。”
聚集的群众一分为二。
肩膀上下摇晃着喘息,同时伸手制止亚鸟、星鸦和BOSS,然后打开封锁道路的其中一辆车——计程车的车门而后特意坐进去。接着再由对侧车门下车,拨开神团、黑衣、认识或不认识他的人潮,从中走了出来。从依花身后紧抱住她,(——昂?)“嘿咻!”把她抬高并推到身后。直到站到兰德尔面前,昂才终于开口:
“你好,压轴的登场了。”
他询问眼前金发、茶色眼瞳、身穿燕尾服的高挑男子:“嗯~抱歉一来就问这种话,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等我等很久,你是什么人?”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堂岛昂,他的登台场景微妙地打乱了兰德尔的步调。兰德尔扬起嘴角回答他:
“我的名字是兰德尔·康霍克,是你的前辈——你的上一任‘代理人’。”他让昂看看了他手中古金色的怀表。“而这个叫做‘颠覆时空’,可以让时间变质并自由加以操纵的‘原·智慧果实’。若要问现在情形,我现在正打算使用这个,杀掉现场半数的人,而能阻止这情形的就只有你了吧。”
“好复杂。”
“不,很简单。如果你想救以你的女人为首,在场的所有人,你只需以恶魔‘代理人’的身份,如同以往打倒敌人那样,接受我的挑战就行了。就只需这样。”
“以恶魔代理人的身份?”
“没错。”兰德尔笑了一下,马上又变回严肃的表情。
兰德尔·康霍克对着昂宣告:
“我兰德尔·康霍克,向你——堂岛昂要求决斗。赌上彼此的‘It’!”


昂的体内深处——
怦通——有某样东西发出鼓动。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1-1-2 11:19 编辑


狗日子第三天②


1.代理人


“我兰德尔·康霍克,向你——堂岛昂要求决斗。赌上彼此的‘It’!”


“It”——听见兰德尔的话,昂体内马上又某样东西产生鼓动。
(怎、怎么回事?)
“啊啊——混账。”内心的动摇不形于色,昂佯装平静瞄了依花一眼,叹了口气:“亏我还特地保密,结果你这么干脆地就揭穿它。”
“秘密?你是说,关于‘代理人’的关键核心,你一直保密着?”
“是啊。”胸前怦通地鼓动了一下。“总之,知道‘It’的事……看来你真的是我的前辈。”怦通、怦通、怦通……“那个什么‘代理人’,就是我们的真正称呼吗?”
“你是怎么叫的?”
“恶魔的……盟友……”
怦通!
“——呜!”
昂不禁右手揪紧前胸。
“‘It’产生反应了?”兰德尔笑道:“好极了,‘It’产生反应,表示‘代理人’的资格将回到我身上——和你决斗,成为新的‘代理人’的资格。”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虽然和一般规则有点脱轨——但要做的事和往常没什么不同。首先我们公平决斗——话虽如此,平常总是自动引发以‘智慧果实’进行的‘斗智’,但这回我们则需订定规则、谈好胜利条件。赢的人将能得到对手的‘智慧果实’。懂吗?”兰德尔笑着亮出手中的怀表。“要是你获胜——因为我的愿望没有实现,所以没办法给你灵魂,但我所持有的‘智慧果实’就都属于你。要是我获胜,就带走你所有的‘智慧果实’。当然,序号六六六的‘It’也包括在内。”他露出心怀不轨的笑容。
“无、无关乎灵魂?可、可以这样吗?”昂瞪大眼睛。
“你说什么啊,这不正是‘智慧果实’之战吗?公平对决,赌上彼此的命运。败者将丧失可能性,胜者将获得全新的可能性。而从中所能获得的究极可能性——正是‘It’。”
兰德尔紧握右手,看向昂然后笑了。“明白吗?后生小辈。所有的‘智慧果实’都是由‘It’而生,最后的重点都将导向‘It’。”
怦通——内心的某样东西在鼓动。
有如回应兰德尔所说的话一般,沉重而强力。
拼命按捺着这阵鼓动,昂询问:
“混账……这是什么?不光是能令死者复生吗?”
“那就是你的目的吗?”一瞬间,兰德尔的眼神望向远方。
但又马上将焦点移回昂身上回答:“如果那是你的愿望,‘It’就会诞生出那样的‘智慧果实’。要是你改变了心愿,‘It’也会改变生出的‘智慧果实’。‘智慧果实’是你的体内培育的。”
“培育‘智慧果实’……”
“将灵魂当作养分,以自身的躯体作为土壤,代替恶魔培育‘智慧果实’的人——这就是‘代理人’。”
“代理人。”昂低吟。
耐不住内心的鼓动,终究跪倒在地。
俯视屈膝跪地的昂,兰德尔脸上隐约露出悲哀的神色,低喃道:
“我不晓得你是由何契约成为‘代理人’的,但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嗯,我什么也不懂。”昂无力地笑了笑。“要是你知道,请你告诉我。恶魔为什么要让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而创造‘智慧果实’,让‘代理人’回收灵魂——”
“去看看圣经吧,恶魔的盟友,创造出‘智慧果实’的不是恶魔,至少最初的第一个不是……”兰德尔无力地笑了。“够了。要是不知道,那也算是你的一种武器。”曾和安县这名搭档相处过的我,所知道的事情太过多了。
所以才被压力击溃。
“闲聊就到此为止吧。堂岛昂,你要接受决斗挑战吗?”
“要是我拒绝呢?”
“我就是用‘颠覆时空’,把你还有包括你的女人在内,将现场所有人都杀掉。”兰德尔笑着说:“我持有能够使时间静止的‘颠覆时空’,况且我没有契约者,想打倒我,你就只能挑战公平决斗,明白吗?”
“你真的会公平地战斗吗?”
“若不依公平决斗的方式,就没办法得到‘It’,就像你没办法取走我的灵魂一样。”
“要是被夺走‘It’,我会怎么样?”
兰德尔笑道:“至今被你夺走灵魂的人都怎么了?”
“真沉重呢。”昂也回以一笑。“看来我到死之前,都得继续做这种事了。”
“……或者是直到‘It’诞生出新的‘智慧果实’为止。”
“可是你……不是生出了‘智慧果实’,逃过这命运了吗?为什么又想变回‘代理人’呢?”然后看着兰德尔身后的抚子。“难得你还找到了恋人。”
兰德尔沉默不语。
(是啊,我为什么……)
(起先我确实是基于愤怒——复仇心,对安县、对命运、对神的愤怒。)
(但是现在……)
回头看向抚子。没错,现在我有了活下去的目的,不必勉强自己得到‘It’……不,应该说反而不去得到才好——
“因为我逃走了。”话语自然地脱口而出。“堂岛昂,我啊,输给了‘It’逃走了。”
“逃走。”
“对。”视线环顾一圈,看见远处社长正在进行治疗。
(没错,现在我明白了。)
……那时候的我,没办法想象出家人、恋人复活后的幸福未来。不是吗?复活的死者,不可能会和让自己复生的人一起幸福过日子。也不晓得他们究竟会不会原谅使自己复活的我——过去在战斗时我都想着这件事情,认定自己将变得不幸——有谁会为了变得不幸而努力呢?
但现在我明白了。
正如那个被称作社长的人所言——
“我应该相信。”宛如自言自语般,兰德尔仰望着天。“应该要相信自己有幸福的未来。(现在我明白了。)结果我输给了自己。”
“……”
“——我想和那时候的自己做个了断。”他看向昂。“这次我要战胜自己,不这么做,我就无法获得幸福。为了幸福,所以我要战斗。”
“……为了要幸福。”
“你会接受决斗吧?”兰德尔重复道:“为了要幸福。”
“真是个美好的词。”昂笑了。
不知何时起,心中的鼓动消失了。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昂叹了口气。
“好啊,前辈,我就奉陪吧。上次是和学弟对决,这次要是不陪陪前辈就太不公平了。那么决斗的方法是?”
见到昂站起身回望自己,兰德尔一瞬间看呆了,不禁屏息。啊啊……他心想。啊啊……这家伙真坚强,是个比外表看上去要来的坚强的男人。为什么我会把这家伙和三束元生搞混呢——前天初次见到的昂,他的眼神就像死鱼一般,所以兰德尔才将他和三束元生彼此搞混(因此害的抚子遭受委屈)。但如今重新审视眼前之人,他很清楚是自己误会了。堂岛昂的眼神一点都没死。相信着未来及幸福,不管处在何种困境、何种现实,都能够和恶魔战得不分轩轾,他有着这种属于坚强男人的眼神。正因为这样,只有从这家伙身上夺走‘It’,才能完美地证明兰德尔·康霍克也是个坚强的男人。
(……幸好敌人是你。)兰德尔内心低喃。(没错,无论使用何种手段,我都要从你身上得到‘It’……)


=====


2.决斗


“太乱来了!”亚鸟静不下来地挥舞着双手大吼:“昂大哥不是不太擅长枪法吗!你老是翘掉训练!更不用说要比赛看谁射得快射得准——”
“别这样说嘛,对方可是兴致勃勃的耶。总不能在那种气氛下说‘那就以猜拳决胜’吧?”昂耸耸肩。
“——可是!”
“再说——”他温柔地摸摸亚鸟的头。“我的脑中早已被牢牢灌输了,决斗就是要像西部片里的那样,看谁射得快。”
“……”
“而且,过去我也是败在射击上。差不多该再次和自己做个了断了。”昂说道。
亚鸟缄默不语。
和昂睡同一张床的亚鸟,知道昂所做的恶梦。恶梦的内容差不多都是冬月日奈死亡时的景象。
每一天、每一夜。昂一再重复失去冬月日奈。
而那时候的昂,若要借用他的说法来形容就是“没能比日奈更早拔枪”。
星鸦代替沉默的亚鸟开口:“大哥。听好了,所谓的拔枪射击,不是只要比赛看谁射得快就好,重点是要平心静气。”
“嗯。”
“……大哥。”他看着昂的眼睛。“你已经不会再想要寻死了吧?是为了获胜才决斗的吧?”
昂沉稳地笑了笑:“真失礼的家伙,我怎么可能会想死呢?”
望向远方和抚子在一起的兰德尔。
然后喃喃道:
“我会赢。”
为了幸福的未来。
他相信自己有得到幸福未来的力量。
为此,他可不能输给曾经被击垮的前辈。
最后,昂看向依花。
专注地凝视她然后说:
“小花。”
“什么事?”
“我可以称赞你吗?”
“……啊?”
“总觉得今天的小花格外漂亮,真是个美人,嗯。”
“少来。”
“呿——”昂笑着。
然后抱紧依花。
“你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看着抚子和兰德尔,然后顺便望向远处的美树和社长,昂说道:“我想大家都在亲热,我们也不能认输啊。”
“……”对着缄默不语的依花耳边——
他用只有依花听得见的声音耳语:
“让你担心了,抱歉。”
“……昂。”
“今后也请多关照啰。”他说完便马上抽身,用亚鸟和星鸦也都听得见的大嗓门说道:“好!充电结束!”
“真是个男子汉~”星鸦摇头。
“我、我也要!”膏膏抱起朝他伸出手的亚鸟,昂对依花说道:
“不过啊,老实说,这次还真伤脑经耶。算是至今最难熬的事件了吧。”
“还没结束吧?”
“因为社长和美树学姐三不五时就在做爱做的事啊。”
“……”
“真的很痛苦耶,害我超嫉妒的。然后我就试着想象了一下,小花和学姐被其他男人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你跟我讲这个,是希望我怎么回答?”
“不不不,不是啦。”他弯起嘴角笑道:“美树学姐的场合,我只是觉得嫉妒,但若换做是依花——那要是现实,我搞不好早就从悬崖上跳下去了……我也真是的,虽然自认为是个女权主义者,但其实独占欲却满强的嘛。”
“……”
“你终于笑了。”昂笑着说。
“我没有笑。”依花回答:“你似乎很有干劲,不过决斗时请你要保持平心静气。要是你现在就死掉了,至今的投资就全都白费了。”
“是~是……真像你会说的话。”他扬起嘴角。


“我、我叫缥……抚子。”突然忆起自己还没有做自我介绍,于是抚子便做了自我介绍。
附带一提,她正维持着僵硬的姿势,让兰德尔的头躺在她的大腿上。
“兰德尔·康霍克。(注:康霍克英文写作Corwalk,Corn即玉米之意)”兰德尔笑着再次报上名字。“由名字或许可以想象,我是来自玉米农家的小孩,是贫困且无才学的农家子弟。”
“你、你的日语……说得真好。”
他笑着说:“这也是魔法的力量,名为‘巴别19’的魔法。我可以直称你抚子吗?”
“……是。”
“呃……敬语?请别这么拘谨。会害我很不好意思。”他对着抚子微笑。
“我、我并没有……使用敬语……”
兰德尔掬起抚子的手。
然后说道:“……我即将要和堂岛昂决斗。”
“是。”
“要是赢了堂岛昂,我就能获得无限的力量。”
“……”
“到时候,我也能够鼓起勇气吧。”兰德尔轻握着抚子打的左手说道:“鼓起勇气——虽然相识还不满一日,但我打算向你求婚。”
“——!”
“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对父子左手的无名指献上一吻,兰德尔起身。
朝中央前进。


先一步等待着的兰德尔,见到昂终于从车影下现身,吓了一大跳。
“那、那、那是怎么搞的?”
“喔喔,你说这个呀?”昂转了一圈,横幅各往肩膀左右宽约一公尺的漆黑斗篷跟着翻飞。“怎么样呀?哎呀~因为你穿着燕尾服,所以我想不妨也打扮得让人印象深刻点嘛。”吼嘎——说着便双手摊开斗篷。“很酷吧?像不像某种翼龙怪兽?”
既然堂岛昂很满足,那么自己也无法可说——兰德尔心想。附带一提,兰德尔之所以穿着燕尾服是因为想在抚子面前耍帅(虽然他的品味让人不予置评),而不是为了决斗。
这家伙真像是个小丑,我该不会是误会了些什么?兰德尔一面心想,一面开始解说:
“听好了,一人只有一枪,彼此距离五公尺。虽然我觉得机率不打,但要是双方都射偏了,就重来一次。”
“嗯。”
“信号是……这个。”他掏出伍佰元铜板。“双方各一枚,同时抛出这个。不管哪一边都好,其中一枚铜板落地的瞬间就是信号——比铜板落地还要早开枪的人就算输。”
“听起来不错。”
“其他还有什么疑问吗?”
“你还没说重点。”
兰德尔笑了。
有如宣誓般高揭一只手说道:
“我在这场决斗中,不会使用‘智慧果实’。一使用就算我输。”
怦通——昂内心再次响起某种鼓动。
“好。”昂点头。“那么,最后一点……跳起这场胜负的人是你对吧?”
“是啊,怎么了?”
“既然如此,那由我来决定站的地方,可以吧?”昂的脚咚咚咚地踏着地面。“虽然有点太神经质了,但我实在很介意。”
“随你高兴。”
昂开始顺着圆形他不,黑色斗篷也跟着飘扬。
他时而停下,时而跨步。随着他移动的同时,兰德尔的步伐也跟着围绕圆形的另一边移动。兰德尔倾头思考,过去虽然曾与各式各样的敌人对战,但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家伙。就类型而言有点类似安县——由旁人眼中来看,这家伙只不过是个笨蛋。
(不对,我不会掉以轻心的。)
(会赢的人是我!)
随着昂移动,自己也跟着画出圆形,他一边确认地面,一边等待昂。
过了好一会儿,昂才终于停下。
“好了,我们开始吧,前辈。”
“好。”
彼此各将硬币置于掌心。
“能和你决斗真是件开心的事。堂岛昂——不,恶魔的盟友。”兰德尔说道:“只要从你那里夺得‘It’,一定将成为我毕生的骄傲。”
“你的话听起来真是游刃有余耶,前辈。”昂氧气嘴角:“不过,我不讨厌。”他缓缓拔出腰间枪套里的手枪。“既然如此,也让我游刃有余地说句话吧。”
“嗯?”
“你说你想获得幸福,对吧?那么,我就借着你这句话开枪,对你出一道题吧!”昂抄起手枪。

“——什么?”
“你可要毁我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喔,前辈。”
笑容消失,替换成一张严肃认真的表情。
他又缓缓将枪收回枪套,对兰德尔说:“那么久开始决斗吧!赌上彼此的命运!”
“嗯!”兰德尔颔首。
然后——
两人同时弹出硬币。
虽然并非意图使然,不过两枚硬币同时高高飞起,而两人也都没有看着硬币,只是凝视着对手。直到开始前一刻,兰德尔一直在思考昂的问题。借着我的话开枪出题?这是什么意思?但疑问就立刻消失。手放在腰际,精神集中在昂身上。虽然他不知为何要挑战拔枪射击,但既然这是对方的希望,那么他求之不得。毕竟这可是安县的兴趣啊——
不在乎昂正看着自己。
他知道硬币即将落地。
即将接触地面——
看着昂肩上的斗篷落地,然而兰德尔没有任何感想。哈哈,你是想让我分心才穿着那个吗——他甚至不曾这么想,就只是纹风不动地等待硬币落地,目光直盯着昂。落地的斗篷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硬币碰到地面的瞬间——
脱下斗篷的昂翻了个筋斗。兰德尔只是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然而,视线却不由得从昂身上移开。翻了筋斗的昂身后出现的是——


抚子的身影。


要是就这么开枪,便会射中抚子——他并没有这么想。再说,抚子在手枪的射程之外。兰德尔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思考完全是一片空白。然而兰德尔的手却没有动,仿佛僵在原地似的。从他的视线捕捉到抚子的瞬间起,枪上的手便僵硬不懂。
——硬币掉到了地面。
昂不疾不徐地拔出手枪,握紧,瞄准,冷静的程度令人赞叹。在他一连串的动作期间,兰德尔应该早就能射出三十二发子弹了吧,但兰德尔的手却没有动。别说是举着枪对抚子,就连拔出枪套都没有。而昂一点也不慌张,保持冷静地瞄准射出的子弹,命中了一味僵在原地的兰德尔右臂。知道确定败北这一刻,兰德尔的手始终没有动静,没有触碰枪把。
兰德尔一头栽倒在地。


“相当精彩,堂岛昂。”兰德尔维持倒地的姿势露出开朗的笑容,对俯视自己的昂说:“看来这就是所为的技高一筹吧?你想获胜的心情远胜过我。”
“……不,你答得很精彩。”昂摇摇头。
昂身上已经不复刚才吊儿郎当的态度。
“你真的很喜欢抚子小姐呢。”
“是啊。”
“若是你,一定能让她幸福。”昂笑着说:“而那就是你的幸福。”
“是啊……呜!”兰德尔脸上痛苦地扭曲,左手按住右肩。
“你还好吧?”昂不做多想地伸出手。
嗯——点头又回应,左手抓住昂的右手,兰德尔微笑。
“不过呢,堂岛昂,只有一点请你千万要记住。”
“咦?”
“我们的战斗不允许认输,就算面对赢不了的对手也非赢不可。你说是吧?”
右手紧紧握住昂的手。
手的力道之强,让昂不禁看向兰德尔的左手。
他这才终于察觉。
兰德尔的左手手腕,燕尾服袖口隐约可以窥见银色的物体,那是——
(——至尊猎户!)
“没错。”兰德尔一脸笑意地说:“你知道吗?这玩意的传说。堂岛昂——是Kou的念音配上‘昂’的汉字对吧?(注:汉字‘昂’的日文发音原为Subaru,意指‘昂宿星团。’,英文为Pleiades,即为希腊神话中受猎人追杀的七姐妹,故又称‘七姐妹星团’)
将‘昂之少女’追得走投无路的,就是名叫Orion(注:即‘猎户座’)的猎人!”
“——呜哇!”昂用力想抽出手,但却拔不出来。基于能让肉体变质的“至尊猎户”的能力,兰德尔的肉体已和昂的右手融合在一起。并且——
“虽然输了决斗,但赢的人会是我,昂。”那声音中带着笑意。“既然无法经由决斗得手,那么我就和你的身体融合,将你还有‘It’一并收下!
——我要狩猎你,堂岛昂!”
“你这家伙!”
下一瞬间——
兰德尔的身体化成了粉红色的液体,朝四面八方蔓延。有如巨大手掌般扩展的巨大肉质史莱姆覆盖在堂岛昂身上,一眨眼便将他包覆了起来。
“昂!”悲鸣声之中——
两人最后变成了巨大的肉色浓汤,混融在一起。


=====


3.选择


——回过神来,昂发现自己赤裸裸地在黑暗之中。
(……这里是?)
“这里是我和你的大脑之中。”背后传来声音。
兰德尔果然也是赤裸之姿。昂弯着嘴角对他说:
“还真有你的……混账。”
“吓了一跳吧?”
“是啊,我在最后的关头轻敌了。明明逆转胜才是恶魔同盟的醒醐味。”昂笑道:“不愧是前辈。”
“你还真看得开耶。”
“又还没结束。”昂询问:“这里是在大脑里吧?”
兰德尔笑着说:“正确来说,是我和你融合成的大脑所造出的世界。现在我们的肉体因‘至尊猎户’的力量而融合,化为了一体——正确说来,就是一个肉体之中寄宿有两个自我。而现在的我们则是大脑的这个部分所想象出来的身体。”他拍拍自己的头。
“什么?”
“人是由的大脑的——”兰德尔戳了戳自己的头。“这个部分来认知自己的身体。例如说,幻肢痛——尽管失去了手指,却产生了手指会有的幻觉,会引起这个现象,就是这个部分的运作所造成的。而‘至尊猎户’则是借由换置人体的这个部分,来让肉体产生变化。”
“……?”
“很难理解的话,你不妨这么想——现在的我们可说是精神体。”一面把玩着右手的黄金怀表,兰德尔一面笑道:“如今融合在一起的我们,同时使用了‘至尊猎户’来想象自己——保有精神体。尽管是精神体,但若失去了这种状态的自己,就再也无法用‘至尊猎户’变回原样了。”
“——!”昂紧张地摆出备战姿势。
“悟性真好。就是这么回事,在这里战斗,只有胜利活下来、保持自身形态的一方才能再次构筑自己的身体。不过啊,昂,既然不是决斗,我就要毫不迟疑地使用这个啰。”兰德尔发动‘颠覆时空’的能力令时间停止,看着无法动弹的昂的精神体,然后笑了。“时间静止,现在你的精神活动也停止了,但我则还能动,和你融合在一起我的身体也是。这么一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看向黑暗之中——黑暗开始蠢蠢欲动。
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遵循着兰德尔的自我开始再度构筑。比黑色更浓稠、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之中,确实有什么正在蠕动。一直持续对抗的昂的精神活动停止,‘至尊猎户’便顺着兰德尔的想象,开始再次构筑肉体。借由昂和安德尔两人的肉体——
“‘颠覆时空’的能量耗尽之前,肉体就能够完成再次构筑了吧。”兰德尔笑着说:“你明白吗,昂?你将会成为我的身体,变成我的东西,连同‘It’一起。”
没错——
只要能够完全再现肉体,就算解除时间暂停,昂也无法保有自我的存在。一旦构成自我的大脑本身消失,禁止解除的瞬间,昂的自我也将消灭。但是“It”不同。“It”……不,“智慧果实”的本质是精神体——真正的精神体。既然并非物质,就算昂的构成要素消失,“It”也仍将继续存在。
叫做昂的存在消失——
只有“It”依旧存在。
存于兰德尔的肉体之中。
“不好意思啊,堂岛昂。”兰德尔扬起嘴角,对着静止中的昂的想象体说话:“但你应该也早有觉悟了。对已有觉悟的敌人手下留情是件很失礼的事。你说是吧?这就是‘代理人’的对决。”
兰德尔的身体开始于黑暗同化。
肉体构筑进入最后的阶段。
(……是我赢了!)
一面融入黑暗,兰德尔一面笑着。
好啦,永别了,堂岛昂。
而“It”啊,再次归来,回到我手边——
黑暗蠢动——


“——很遗憾,无法如你所愿。”


(——什么?)
在不该听得见声音的空间,听见了不该听得见的声音,兰德尔大吃一惊,转头一看,什么也没有,但那里确实有某种东西。他朝蠢蠢欲动的黑暗大叫:
“——是谁!”
黑暗之中——
浮现一株巨大之树。


“请看!”亚鸟用手指指着在肉汁构成的史莱姆中载沉载浮、散发光芒的银色手环及金色怀表——“至尊猎户”及“颠覆时空”。“两个都正在发动!就算变成这种状态,他们两人都还在战斗!”
“这么说……”
亚鸟对依花点头。“似的,现在还不便由我们出手。”而且——她又点头说道:“若论精神上的对决,是昂大哥占优——”声音仿佛被吸收似的逐渐消失。
“亚鸟?”依花看着亚鸟。
见到亚鸟停止说话,变得有如能乐面具般毫无表情,依花内心动摇地询问:“怎么了?是昂发生了什么——”
亚鸟茫然地看着依花——
然后开口:
“很遗憾无法如你所愿。”
“咦?”
下一瞬间——
亚鸟失去意识,就这样一动也不懂。


黑暗之中,唯独一棵巨大的树浮现。
枝头青豫茂盛,然而却不见花朵及果实。
(这是?)对于心中的疑惑——
“这是‘智慧之树’——辨别善恶之树。”有个人的声音这么回答。“是和‘生命之树’成对,已经不复存在的昔日之姿。”
兰德尔朝声音的方向——巨树的根部一看,倒抽一口气。
“!”
一名少女赤裸裸地坐在树根上,背倚着树干。
(这怎么可能?)
(这里应该自由我和昂——不对,“颠覆时空”发动的期间,除了我以外应该没有人能动弹!)
……不。
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It’吗?”兰德尔拉高嗓音:“不受时间制约的精神体——你是‘It’吗?”
少女摇头。
她摇着头,懒散地倚着数目的姿态,总觉得看起来即淫乱又妖艳。拥有失去血色的雪白肌肤,以及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黑发的年幼少女,慵懒地看着兰德尔然后举起一只手。
“!”兰德尔的眼前出现了一道铁门。
少女说了:
“兰德尔·康霍克,你现在正和昂大哥融为一体。”
“……昂大哥?”
“……那么现在的呢,或许能够开启这扇门。”
兰德尔看着门。
钝重而无光泽的一扇对开式铁门,上头不只没有锁孔,就连可握的把手都没有。浮在半空中、有如铁板的门,若从背后看,什么也看不到。但只有从正面看,才看得出那是一扇门。将脸靠近,兰德尔发现门的表面有着文字。


====


The·body


(躯体……)
(……尸体?)
他的双手贴在门上,试着将它推开,但却推不开。尽管使尽全浑身的力气,门还是一动也不动。
“这是什么玩意啊?”
“这是通往昂大哥过去的门。”少女用听不出情感、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回答。“但却被封印了,宛如自然而然被遗忘一般。”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清楚,将它封印的不是我。不过——”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兰德尔。“营造出自我的记忆有缺陷——这绝对是个不可小觑的障碍。更遑论是重要的记忆。即便这样,昂大哥还是忍受着活到现在。而这正是昂大哥坚强之处。就像眼睛失去光明的人听觉灵敏一样,就像手臂残疾的人双脚灵活一样,遗失了重要的记忆,强化了昂大哥的精神,提升了他的命运系数。”
“……命运系数。”
少女定睛直视兰德尔。
毫无起伏的语调从她鲜红的嘴唇冒出来。
“世界存在着不公平。然而能与之对抗并且克服的只有自己,这是既定的。无论何时,挑战的方法一定就在某处,而神将受到挑战——运用各种方法。”
“……”
“昂大哥并未臣服于试炼,反而变得更加坚强。
兰德尔·康霍克,你是无法取代昂大哥的。”
怦通——世界鼓动。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仿佛是要回答兰德尔的问题——
少女缓缓起身。
黑发流泻于雪白的裸体,宛如少女只有被黑发掩蔽的不分为黑暗所吞噬。少女一起身,浮在黑暗中的雪白手臂让人联想到蛇似的,朝树干伸出去,摘下某样东西。
“——!”
红色的苹果。
手里拿着如鲜血般艳红的苹果,少女一瞬间舔了一下嘴唇,接着直接将苹果送至嘴边一口咬下。下一瞬间——
“!”
(这、这怎么……可能?)
凭空生出的四种皮带逐渐缠覆少女的身体。黑、白、蓝、红,四种皮带好似是要惩罚少女似的,束缚住她的身体。看似漆皮的黑色皮带缠绕着四肢与躯体,而在那表面,红蓝二色的皮带则像描绘出血管一般又再缠绕上去。有如动脉和静脉,红蓝两色皮带开始脉动。而仿佛要将两者加以封印,这次则换白色皮带紧缚住少女的身体——
臣服于绳索之下,少女弯曲着身体。
在半空中,血和羽毛喷洒而出,她的背上生出了纯白的羽翼。
但眨眼之间就转变成黑色。
黑色的羽翼。
——鲜红的眼瞳。
兰德尔呼出一口气。
(啊啊……啊啊……没错!我怎么没发现呢?那双眼睛——)
(我知道这家伙!)
(我认得那双红色的眼睛,还有黑色的翅膀——)
“你是黑暗天使!”兰德尔大叫:“为什么恶魔的雏形会在这里!”
“我并不是黑暗天使。”少女张开已经完全变得漆黑的猛禽类翅膀说道:“我是亚鸟——昂大哥的守护者。”
“什么?”
“我的精神体化为魔力,和昂大哥同化,而我不会让任何人冒渎昂大哥的精神。”
“怎、怎么可能!为什么!为什么恶魔会守护昂!那样违反规则——”
“这不是恶魔的,而是我的意志。这是我个人和昂大哥所订的契约。”
兰德尔讶异地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和打败自己的人——”


“我并没有被昂大哥打败。”
“怎么可能……”兰德尔茫然自失地喃喃道:“并未打败恶魔,既然如此,昂是怎么成为‘代理人’的?”
人类要成为‘代理人’,只有两种方法。
第一正如兰德尔打算做的,以‘智慧果实’的‘持有者’的身份,在公平的条件下打倒‘代理人’。
而另一种方式,就是和恶魔进行‘斗智’并且胜利。人类使用‘智慧果实’实现愿望之际,首先会产生契约完成的魔力传达给‘代理人’。但若恶魔身边没有‘代理人’,而又因某种的情况下,若和恶魔进行‘斗智’,获胜者便能成为下一任‘代理人’。昂紧接着兰德尔成为下一任的‘代理人’,也就表示他八成靠某个‘恶魔果实’达成了愿望,叫出恶魔,并且打赢了恶魔——他想不出除此之外的方法——
“没错。”仿佛看出了兰德尔所想的,少女点头。“正如你所说的,‘我’这个存在是为了被高久直子,又或者其他人打败、杀死,让那个人成为‘代理人’而存在的。但是,却发生了异常。”
“异常?”
“我获胜了。”鲜红的眼瞳直盯着兰德尔。“应当被打败、杀死,只为了创造出下一任‘代理人’而存在的我,多亏了昂大哥,所以现在还活着。”
兰德尔哑口无言。
声音断断续续。
“那、那么……真正的‘代理人’,并不是昂……”
“我无法成为‘代理人’。”亚鸟摇摇头。比血色更鲜红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兰德尔。“昂大哥没有杀了我,挑战斗智、胜利,得到了试炼的资格。他协助我,在那之后也答应成为我的伙伴。所以——
正确来说,昂大哥并不是‘代理人’。
如字面意义所示,他是‘恶魔的盟友’。”
“恶魔的……盟友。”协助者。
(怎、怎么会……)
——不,过去曾听安县说过,昔日曾经有一位成为恶魔的协助者,随心所欲享有世间财富与知识,传说中的代理人。他被称作大魔术师,创造出能将碰到的东西变成黄金、序号零零八,“贤者的右手”,并且以此为发端,陆续创造出复数‘智慧果实’,是位绝无仅有的代理人——
恶魔之名为墨菲斯托菲里斯。
男人的名字则是——
“浮士德。”兰德尔低喃:“难道,堂岛昂终将会成为大魔术师吗?”
“我不知道。”少女摇头。“别西卜大人似乎相当期待。但那种事情对我而言无所谓。我只是想守护昂大哥。”
“想守护她?”
“多亏了昂大哥,所以我现在还活着。而这时现在经验尚浅的我所唯一拥有的亲身经验,是我的核心。”
“你……”
“所以我要守护昂大哥。”少女说道。“这和别西卜大人的命令或永恒连结无关,是我自身的感情。我要守护昂大哥,就算为此将失去自己。”
尽管微弱,但声音中初次表达出了情感。少女明确、好似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然后,总有一天,我……
希望能够成为昂大哥的夏娃。”


怦通——巨树脉动着。
怦通、怦通——脉动变得剧烈。黑暗之中少女闪烁着红瞳,在虚空中扩展黑翼,凝视着兰德尔、面无表情地说道:
“所以兰德尔·康霍克,若你不收手,我就要请你死在这里——为了守护昂大哥。”
“——!”
“昂大哥相当中意你这个人。但是我——”
巨树怦通怦通地脉动。
脉动传了过来,黑暗仿佛带有压力似的,开始压迫兰德尔的身体。
“可恶!”
“你是建立于我们黑暗天使的死亡之下,所诞生出的‘代理人’。”
“我很可恨是吗?”
“不晓得,我现在与永恒连结断绝。这份情感一定是——喜悦。”冰冷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你就死在自己一路践踏过来的人手下吧!兰德尔——”
“——谁要死啊!”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
拼命忍受着来自己全方位的骇人压迫感,兰德尔用右手取出了‘颠覆时空’。他瞪着站在巨木树根、冷漠地定睛观察他的少女。混账,没办法让精神体的时间静止……但是少女现在之所以能对兰德尔进行攻击,是因为兰德尔本身状态很接近精神体的缘故。就像能触碰物质的只有物质一样,能影响精神体的耶只有精神体。只要能再次构筑兰德尔的肉体、回复物质体状态,少女的攻击将无法再对兰德尔产生效力。
(对了!)
(使用‘颠覆时空’的全部能量,加快自身王未来进行的时间!只要在那家伙杀死我之前完成再构筑,就能回复物质体的状态!)
(这么一来就是我赢了!)
问题在于——
是否留有足够的能量。
加速时间比静止时间更需要能量。况且在这个场合,他必须在保持周围时间静止的情况下只加速自己的时间。若不这么做,就无法将这个肉体据为己有。这和抢走敌人的枪,情况天差地远。静止与加速同时进行——光是要做到这一点,究竟需要耗费多少能量?
(万一能量不够,我就——)
——混账!内心暗自咒骂。
(好啊,我就做给你看!让你瞧瞧我的厉害!这可不是在玩家家酒,我要打倒你,将“It”得到手!)
没错,“It”是我的。得到“It”以后,我要让安县、命运、神以及恶魔都瞧瞧。站在这里的男人,兰德尔·康霍克不是你们这种家伙能够任意摆布的,不是让你们像吸完的烟蒂一样随意扔弃在柏油路上的!
没错,“It”是必要的。
要是没有“It”,像我这种存在就只不过是垃圾——
(不对!)
兰德尔右手中黄金怀表“颠覆时空放出光芒。
(加速吧!让我的时间、我的肉体加速,朝向未来……朝向闪耀的未来——!)
兰德尔高声咆哮:
“‘It’是我的——————!”


(“那么,我就借由你这句话开枪,对你出一道题吧!”)


一瞬间,脑海掠过堂岛昂的身影。
而在他背后出现的,是抚子的身影。
下一瞬间——兰德尔发动了“颠覆时空”。



4.结果


“嗯——?”睁开眼睛,亚鸟叫出声:“讨、讨厌啦,依花小姐!你是想和我接吻吗?为什么……痛?”
按住亚鸟的头确认她是否还有呼吸的依花,松开手站起身。
痛痛痛……亚鸟揉着敲到地板的后脑勺。依花俯视着她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咦?”
“你突然无来由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晕倒了。”
“咦咦?”亚鸟歪头。“真的吗?那个,对不起,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亚鸟!”
美树大叫一声,所有人全朝她看去。
美树前方,昂/兰德尔融合的史莱姆的浑浊对流开始加速了。看着这情景,众人不禁屏息。
美树指着说:“你们看那个!”
肉汁的中央——
有着格外生辉的金怀表及银手环——“颠覆时空”与“至尊猎户”。
而“至尊猎户”周围的液体,更是开始明显地逆着流动扭曲。
看着看着,有五块突然浮了起来。
宛如人的五指一般——
“是左手!”美树叫道。
那正是一个带着银色手环、长成左手形状的流动体。
“啊啊!”亚鸟双手交握。“这一定是进行对立的两个自我,其中的一方消失了!残存的另一方开始再构筑了!啊啊,怎么办才好!”她做出祈祷的姿势。“希望赢的是昂大哥,拜托!”
“是兰德尔!”抚子高声叫道。
“昂大哥!”
“兰德尔!”
“昂大哥!”
“兰德尔!”
“昂大哥——”
亚鸟和抚子两人仿佛这样叫着就能将人唤回时间似的,奇妙地替肉色的史莱姆进行声援对战。
美树和依花则是默默凝视。
最后——
带着银色手环的流质体,朝上空高耸而立。仿佛身上连着线似的,一口气往上伸展。同时,看着看着,被拉扯的半透明粉红色颜色也逐渐变化。可以看得见骨头了。肌肉也覆盖上去。身体的颜色、皮肤的颜色——人的躯体的颜色。肉汁史莱姆随之迸裂——
“!”
出现的人是——


“昂大哥!”


拖着光滑的线,昂被呈抛物线地吐到空中,而后滚落地面。
“呜……喔?”
意识好像清醒着。
他甩甩头,努力想要掌握现况。
“昂!”
“昂大哥!”
“昂——”
三人朝他奔去。
抚子蹒跚地往反方向慢慢走去。
仿佛只要这样等待,兰德尔就会出现。她凝视着昂飞出后残留下来的粘稠物。
粘稠物的回转逐渐静止。
抚子心想——
没问题的,那个人一定会出现。
那个人叫我要相信他,相信幸福的未来。
……第一次,对我说爱我的人。
(可是我还没给他回复。)
得到无限之力以后,要向我求婚的那个人。
(……为什么?)
(我明明只要有你就够了。只要你肯说爱我,有你就够了啊。我不需要什么力量,只要你一个人——
(我什么都还没有回复你啊!)
失去了张力——
粘稠物逐渐消融。
抚子原地缓缓坐下。
拿起现金仍持续发光的怀表,置于膝盖,然后伸出双手,开始收集溃散于柏油路上,仿佛被柏油路吸收而逐渐消融的史莱姆残渣。拾了一把放置到膝上,然后又再次收集。就像是以为只要全部收集完成,能够让其变回一个人似的。一把又一把,持续搜集——
“……姐姐。”是美树的声音。
“为什么?”抚子问道。
虽然询问“为什么”,但连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究竟问的是什么……不对,她觉得自己内心某处早已得知了这个结局。毕竟神是不公平而残酷的。深不说明理由,也不加以说明,就只是将命运强加于人。他不会回答人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一边问着,抚子一边搜集粘稠物,其中还甚至包含了沾到粘稠物的柏油。尽管指甲出现裂痕,她依然不在意地持续搜集,仿佛只要这么做,兰德尔就会从里头出现似的。就连柏油路面已没有粘稠物了,她仍持续抓着地面。没错,兰德尔还活着,因为那个人是魔法师嘛,所以一定还活着。他还活着,所以只要我这么做,他就会出现,再次拥抱我——
在她的身后——
堂岛昂终于站了起来。


=====


5.胜利者


“昂大哥?”亚鸟说道:“请、请等一下,我这就去拿衣服来给你,请不要让那个就这样露在外面晃来晃去——”
昂推开亚鸟甩了甩至今仍有点晕眩的脑袋,朝抚子走近。
“为什么?”似乎是察觉到昂靠近,抚子开口。
“我不知道。”脑袋似乎还无法灵活运转,昂摸不着头绪地回答她。
他动作生硬地想要将左手腕上的“至尊猎户”拔出来,同时说道:“我想,他大概是想获得幸福吧。”
抚子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昂。
似乎是想说些,正准备站起身——
“别这样!”
小个头(而且还全身赤裸、身上牵丝,就像颗刚收成的小马铃薯一样)的昂体内冒出如雷贯耳的吼声,抚子为之一惊,不由得僵在原处。
“别这样。”昂再一次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别辜负了那家伙的意志。”
“你……”
“那家伙想要足以牵动世界的力量。而他也靠着自己的力量,做到几乎直逼目标的地步。而……”他总算是拔出银色手环,喃喃地说:“这样的家伙,请别辜负了他的意志。”
“……”
似乎是用尽了力气,昂瘫倒在地。即便如此,他还是匍匐着接近抚子。
总算是将银色手环放到抚子膝上。
放在持续发光的“颠覆时空”,以及仅残余些微的粘稠物上方。
“堂岛……昂?”
怦通——甚至连抚子都听得见,昂的身体正鼓动着。
昂颤抖的手伸往抚子的膝上,一把抓住“颠覆时空”说道:
“那家伙几乎只差一步就能得到‘It’,然而……他却选择了你。”
“……咦?”
“这样的家伙,不该辜负他的意志。”
怦通——昂的身体再次鼓动。
同时抚子膝上的史莱姆残渣再次开始高速回转。一面回转,同时逐渐扩充容量。有如看录影带时倒带一样,看着看着,史莱姆增加到原本的体积。
银手环及怀表一下就被吸进肉色的史莱姆当中。
“堂岛……昂?”
昂说:
“那家伙在最后一瞬间,用‘颠覆时空’停住了自己的时间。”
“咦?”
“他选择了……活下来,不是选择……‘It’……”昂的眼神失去焦点。“啊啊……永……恒……结……中断……”
“咦?”
他对表示疑问的抚子摇头低声嗫嚅:“我……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
语毕,昂就这么倒在哑口无言的抚子身旁。
同时,史莱姆之中——
“颠覆时空”的光芒消失。
砰!随着一阵为荣的声响,下一瞬间,金黄色的怀表碎散。用尽能量后,毁坏的怀表溃散成千千万万的碎屑,如点点星光散布在史莱姆之中。而后汇集成“至尊猎户”开始散发出银光。随着“颠覆时空”毁坏,静止的时间开始运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凝视着五块突起物自史莱姆之中浮起。看得出骨头,看得出肌肉。啊啊——抚子听到有人感叹的声音,也听见了呜咽声,似乎是有人在哭泣。而后她才察觉,这些声音并非来自别人,而是她所发出的;这时候史莱姆中长出的手已朝上伸展——


“——兰德尔!”


——在意识朦胧之中,兰德尔还搞不清楚状况,尽管如此,首要之事就是找寻她的身影。啊啊,什么嘛,不就在眼前吗!太好了——一看见她的身影,兰德尔的嘴便不听使唤地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
“是。”她边哭着点头。
“可是我……失败……了……”
“不要紧,因、因为我也喜欢你。”她摇着头。
(是吗……)
安心感包围全身。意识一下子远去。朦胧的意识之中,兰德尔听见了欢呼声,以及哭泣的声音。不要紧——他内心对着哭泣的声音如此说道。我会守护者你。虽然如今已失去力量,但不要紧,因为我终于寻找到了。打破了“It”的咒缚,找出了珍惜的事物。虽然已经不在有力量,但不要紧,因此我们才能携手共步。
彼此互助——
两人共同活下去。
倚在抚子身上紧抱着她,兰德尔看向身边。发现昂赤裸着身体倒在一旁,他不禁弯起嘴角。堂岛昂,你明白吗?我给你答案,回答了你的问题,并且活了下来……没错,赢的是我,我才是胜利者。他坏笑着看着赤裸裸倒地的昂。而下一瞬间,兰德尔也失去了意识,不过他则是在黑暗之中,知道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都感受着身体的温暖。被紧抱这,在微微感受到的体温之中,仿佛睡着般一脸幸福——
而抚子啧一直紧抱着这样的兰德尔。
泪水从她的眼里溢出——


就这样——
时间是夏季,酷暑之中的狗日子。
长达三天的时间于此告一段落。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1-1-2 14:17 编辑


Epilogue Love me,love my dog.


狗日子结束后隔天。
缥美树与三束元生,以及缥抚子与兰德尔·康霍克的联合婚礼,在婺源家的协助下盛大举办。说实在的(对了,涌井先生也有来,是昂邀请他来的),与其说是婚礼,倒不如说是祭奠,可见规模有多浩大。不过最棒的莫过于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满意,不用说两组新人,包括出资者依花、在场来宾、缥组的家族都十分满意。宫知由于美树、抚子以及亚鸟都穿上了自己设计的礼服,因而相当满意。星鸦虽然由于小茵队长出勤特殊任务而感到失望,但成为舞原家的组员还是让他很满足。不过最满意的人应该非工房莫属吧。他造访抚子及兰德尔好几次,看着自己打造的结婚戒指在两人手指上闪闪生辉,三束元生成了缥元生(他这么宣誓着:“从今天起我就是角头老大啦!”)而缥抚子成了抚子·康霍克,这场婚礼圆满成功。至少——
造就了许多内心想着“我也想结婚”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过,既然事三束元生的婚礼,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结束。婚礼至始至终都波涛汹涌,若真要一一列出,可说不胜枚举。
而在此不得不说一说——
关于丢新娘捧花时的事。
新娘转身朝后丢出捧花,传说接到捧花的人将成为下一位幸福的新娘——这个丢捧花的仪式当然也有举行。为了拿到两位新娘丢出的捧花,教堂前聚集了可观的人潮。然而两人虽丢出了捧花,可是,毕竟这是两人第一次丢——这场婚礼没有预先彩排过——因此不懂得拿捏力道。加上两人在习武方面都有所心得,因此丢出的捧花远远越过了群聚的人潮,落入了两位没有参与聚会的女性手里。原本没打算抢捧花,只是打算在远处稍微观望的两人一回过神,发现手中拿着捧花,都不进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红着脸笑了,而另一个人的表情则几乎不变,如石头般僵在原地。自远处看着这股光景,昂不禁叹口气。
神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做出了这种事情呢?
让我看见那样的事情,究竟是想要我怎么办?


于是,婚礼平安地落幕了。
附带一提——
理所当然也有举办续摊,只不过身为主角的两对新人并没有到场。
两对新人七早八早就打道回饭店了。
仿佛是在竞赛。
当然,两对新人各自订的是不同的房间,而且彼此距离很远。美树住一号房,抚子住二十七号房。虽然是在饭店里,不过两位新娘都是以公主抱的方式被带回房里。美树和社长这边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兰德尔和抚子倒是有些尴尬。这也难怪,毕竟他们相识也还不超过两天。不过嘛,所谓的新婚家庭,这样的尴尬也是外箇中乐趣之一。
为了减缓抚子的紧张,兰德尔一进房间就点了葡萄酒。
酒马上就送来了。
还附上花束及卡片。
葡萄酒是最高级的顶级珍品,不过花束呢,却居然是一束玉蜀黍。一面闻着许久不曾闻过的玉蜀黍味道,兰德尔看了卡片。寄件人不明的卡片上只写着一行字。

【胜利者】


兰德尔笑了。
他一下就知道留言来自何人。什么嘛,那家伙果真在某处看着事情发展嘛。他缓了缓嘴角。没错,我正是最棒的胜利者。看看床铺就知道了。兰德尔轻快地吹起口哨,带着酒回到房里。
“怎么了?”抚子红着脸(她从在计程车上时就一直是这样。美树到底是教了她什么啊?)问道。
“没什么。”兰德尔回答:“呃——是有个认识的人传话给我。”
“认识的人?是你在日本的朋友吗?”
“是啊。”朋友……是吗。
……算了,就当作是这样吧。


夜半时分——
昂终于找到想找的东西。
“喂,BOSS。”
BOSS抬起头,不过又马上将下巴贴回地面。这也难怪,它只是只小狗,夜已深,而且BOSS一整天都玩得很疯,当然会累。
似乎只要人愈多,这只小狗就愈开心。
昂在BOSS身旁坐下,慢慢将手放到背上。
虽然BOSS已经连发抖的力气都没了,不过耳朵还是微微动了一下。
“抱歉啊,BOSS,在你睡得正熟时吵你。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在今天——是说,现在已经是今天了嘛——跟你问清楚,不然等天一亮就来不及了。”
昂抬起头,远处隐还能听得见如祭典般的吵闹声。毕竟是舞原家的盛大招待,要是不好好享受就亏大了。
依花的心情非常好。
而那大概和昂继续当恶魔的盟友多少有点关系(一方面也是因为相似的境遇——将抚子和自己重叠在一起的关系。)
他一面抚摸BOSS的毛,一面说道:
“我说啊,BOSS,这两、三天真是多灾多难,你说是吧?”他笑道:“不过呢,也很有趣啦。”
BOSS动了一下头。
它看起来非常努力在听昂讲话,不过睡意似乎更胜一筹。
对了——昂也点头。
“虽然多灾多难,不过也有好事发生。结论是,人生就是这个样子。”
一面轻抚着BOSS,一面侧耳倾听祭典的喧闹声。
“话说,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BOSS什么也没回答。
茫然地望向远方。
“有什么计划吗?还是说,你该不会想和社长一起去蜜月旅行吧?你也看到了吧?那两人打得有多火热。会被闪到不行喔!”
两对新人明天即将展开蜜月旅行。
社长和美树还会回来,但抚子和兰德尔将不再回来。昂有很多事想问兰德尔,但也没办法。兰德尔好不容易不用再当“代理人”,摆脱了“It”的咒缚,要是再将他牵扯进来就太残忍了。顺道一提,除了已毁坏的“颠覆时空”之外,兰德尔还有三个“智慧果实”,不过却毫不惋惜地全交给了昂。
昂虽然想付钱,但他却没收下。
不知他今后将如何过日子。
总会有办法的吧?
总之——昂继续说着:
“听好了,BOSS。跟着人家去蜜月旅行,还赖在人家的新婚家庭住下,未免太不识风趣了。你懂吗?不识风趣是件很逊的事喔!是男人就别太不识相。”
BOSS,抬起头,闻一闻风的味道。
然后又将脸贴回地面。
看来早点结束话题比较好。
昂说道:
“要不要来我家?”
BOSS歪了歪头。昂连忙解释:“啊——没什么好担心的,连那台‘金龟车’都托我保管了,事到如今再多加一只狗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过你毕竟有你的苦衷,我不会勉强你啦。”
他轻抚BOSS的背。
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说道:
“虽然跟着社长的确是比较好也说不定,但那家伙又好一阵子要忙新婚及疗伤的事,应该会满辛苦的。再说,我家也很有趣喔!我认为至少不会让你觉得无聊啦。而且亚鸟她也赞成。
怎么样啊?
……要来我家吗?”
呼啊~BOSS打了个呵欠。
然后立刻趴倒在地,闭上眼睛。
是吗——昂点点头。
“好!那么社长那边由我去说!”
他温柔地抚摸OBSS头上柔顺的长毛。
“从今天起,你就是堂岛BOSS了。”
就这样,BOSS便成了昂的狗。


隔天早上。
兰德尔与抚子,以及美树和社长分别迈向崭新的生活。
两对夫妻首先前往兰德尔的故乡,在那里分道扬镳。接着,缥夫妻就这么直接去环游世界一周。
踏上登机梯的兰德尔,手中抱着昨天收到的那束玉蜀黍。他要将那束玉蜀黍带回阔别已久的故乡。那片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宽广玉米田,那片和他的家人一并化为灰烬的玉米田,现在如何了?兰德尔不清楚。说不定某处的某人庆幸所有者不在,在那里盖了大楼也不一定。但要是被烧毁的土地仍存留着,说不定他会在那里种下手中的玉米。
满天星斗闪耀——
玉米田一望无际。手中的玉蜀黍将成为那块玉米田的种子。
但那不再是为了成为自己的葬身之地。
兰德尔转头看着妻子。
兰德尔微笑,抚子也回以微笑。
这是他一直以来所梦想的笑容。
是他心中的故乡。
是他的王国。
兰德尔微笑着伸出手,覆盖在雪白的手上,轻轻地、但却强而有力地紧紧握住。回握住他的手,是如此地柔软、如此地温暖。不需要“It”,也不需要“颠覆时空”。不需要什么“智慧果实”。只要有这份温暖——
就是他心中的王国。
就是他的幸福。
追求已久的幸福——



《恶魔同盟·如何结束狗日子》
<可喜可贺 完>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1-1-2 14:17 编辑


后记/永远伴身边


——如此这般,描述夏日某起事件始末的本作——

《恶魔同盟9 It/如何结束狗日子》


暂时告一段落。
话虽如此,但各位读者应该很清楚吧?时间虽然落幕,但堂岛昂自身的“狗日子”则尚未告终。不管将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迎向结局,不过他的“狗日子”还将会持续好一阵子。
《恶魔同盟》尚未完结。
不过老实说,“It”篇也还没结束。
下一集也请多多指教!
话说……
在上一集里有堂岛昂被小狗尿湿的情景,实际上那有一半出自我的亲身体验。不过我遭遇的情况并不是小狗,而是小猫。小猫被我吓一跳而尿了出来,喷在我身上。我还记得它是用喷的,味道实在有够臭。除了害祖母的棉被被弄脏,还有把祖母的猫吓到尿床,让我留了双重的丢脸回忆(而且那床棉被才刚买来替换而已……因为实在太舒服,所以就在上面玩了起来)。我只是想玩玩,不过猫似乎却不这么觉得。这也难怪,虽然是小孩,但毕竟是人类,对小猫来说不管有没有害都是怪物。就结论而言,光是体积比它大,就够恐怖了。
以前我想养宠物时,实在非常想养一只小狗。但家里决定不养宠物后,我却变成了猫派。比起轻忽大意的家猫,我更喜欢悠闲自得的野猫,它们不轻易近人的个性非常赞。就算好不容它们才让人靠近,也不会轻易给人摸。尤其是有小猫的母猫就更棒了,当我一想要接近,就立刻跳到我和小猫之间恫吓我,不许我再接近。而一看不见小猫就会开始叫,让听到的人都觉得很难过。要是这么担心小猫,就别带它们到人类面前嘛——话虽这么说,但因为它们很清楚,只要让人看到它们的样子,就会有人丢食物喂它们。当然,就算不喂食物给它们,它们也不会因此生气(话说,别喂野猫食物啦)。仿佛像是在说——不喂也没关系啦——然后悠然自适地离去。野猫绝不会依赖人过日子,要给食物它们就收下,不给就算了。游兴一来就陪人玩,兴趣索然就连看都不看人一眼。
对于自力更生的野猫来说,人类只不过是这样的存在。
家猫的依赖性则稍高一些。
狗的话就更悲哀了。
要是喂它们食物,它们就会产生忠诚心与使命感。特别是某些品种的狗,这种情形更是显著,那些狗已经到了要是没人类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对于忠诚专一的程度已深入基因的它们来说,主人的喜悦就是它们的喜悦,群众的利益就等于自身的利益,它们总会找出自己的职责所在,想要派上用场,表现它们的忠诚心。
这实在是非常悲哀。
狗无法抛弃人类,但人类却会抛弃狗。不管是平心静气地抛弃或是含泪抛弃,结果都一样——狗被人抛弃了。这么一来,若是野猫倒还好,姑且不论能力,以社会性来说,野狗就没办法谋生了。
基于他们充满爱情的性格,狗等于被杀掉的。
偶尔会看见一动也不动的狗。
从某样东西,比如说栅栏的间隙中弹出鼻子瘫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就只是一动也不动。抑或是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就只是看着外面。每每一看到路人经过就突然压下耳朵,开始威吓似的吵闹大吼。再不然就只是动也不动地看着窗外——每当我看见这样的狗,心中总不是滋味。当然,这是我个人擅自的妄想,那只狗当然是爱着它的主人,这是理所当然。那种类型的狗大多都是需要散步的大型犬,而饲主当然也一定都会找某个时间带它们去散步吧。所以那些狗都很喜欢主人,会守护家里不让外敌入侵,乖乖地静坐原地,不管人是否靠近就开始大叫,想要保护主人也说不定。然而,当我看到从空隙将鼻子伸出栅栏外,动也不动看着外面,不知是否看到人就开始大叫的狗,就觉得——
或许这只是我个人擅自认定的。
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解。
但欧文总觉得很不喜欢。
若是猫,要是很讨厌主人,说不定早就逃能逃出去了,但狗却办不到。


话说回来。
现在我并不想养宠物(再说环境也不允许),但若是要养,其实我想养的不是狗也不是猫,是鸟。
像是文鸟啦、鹦哥、鹦鹉之类的。(可以的话,麻雀是最理想的,但听说在法律上并不允许……)
总而言之,鸟类很棒喔,很可爱。为了飞行而排除掉身上多余部分,那形态真是太棒了,个性也很不错。若说够对于人类有忠诚心,猫对于人类有同伴意识,小鸟对主人则是爱情(大概)。习惯了主人的小鸟不会逃走,叫它还会飞过来,也肯飞回笼子里。而且还会啾啾叫,表示要分主人鸟饲料(不过像这种情况,基本上还是敬谢不敏)。但正因如此,它们不耐压力,要是不理会它们,听说还会掉毛或自残。
基本上,养鸟占不了多大的空间。
饲料大概也比其他动物便宜。
喜欢被咬耳朵的人请一定要养鸟!(岂有此理!)
不过坏处当然也很多。像是要照顾很麻烦,也不能教它们大小便,又很臭,而且也会生病。更严重的话,只要少喂一餐就会死掉。小鸟就是会这么轻易地死掉。
真想说,别这么简单就死啊!
可是嘛~这不管对哪一种动物都一样。
我曾在某本书看过这段话,上头说:“宠物只要当你一饲养的瞬间,就开始步向死亡了。”——不禁限于宠物,这句话说不定适用于万物身上。
当你一饲养的瞬间,就开始步向死亡,这就是宠物。
即便如此,还是想要饲养——
至少请用心照顾它们,让它们将来能够迎向幸福的结局吧,各位主人。
对宠物来说,最幸福的莫过于遇见一位好主人,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然而——
结论而言,宠物们都早已被陈列于宠物店,等待着某个主人了。

(没打算养宠物的人,干嘛讲得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啊!)

如此这般的后记。


以上。
——总觉得真是气氛低迷的后记耶~不过,因为上一集太High了,所以正好平衡一下?

我是うえお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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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4

  •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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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草薙護堂 子爵
插图画风不怎么出色

12 年前 0 回復

killua626 伯爵
不晓得这里让不让顶帖,我只想说,正文咋不见了?全跟着楼主一起被和谐了嘛,,,这,,这

12 年前 0 回復

makubeix 騎士
哦哦~是第九卷啊·~帅气~
日奈···啥时才能复活啊···纠结!

13 年前 0 回復

yy0909028 伯爵
都一人生的,差距咋这么大呢....美树加油

13 年前 0 回復

w444 平民
希望不要坑了

13 年前 0 回復

溢清寒 侯爵
感谢啊,如今即将20岁,这本小说已经是为数不多能吸引我往下读下去的了

13 年前 0 回復

sekaizz 伯爵
第10本台版在11月27就出来了,现在看到9的录入,算是安心了,这个系列总算还有录入-.-,,,希望尽快看到10,感谢lz

13 年前 0 回復

81414170 子爵
录入了!我就必须顶上去!!

13 年前 0 回復

4ww 子爵
撒花~~~感谢楼主录入,希望能更快看到后面的情节

13 年前 0 回復

liarh86 平民
后面没人坑~恶魔同盟~恶魔同盟666。。。貌似又不好动画化的。。。 哎

13 年前 0 回復

真空地带 伯爵
回复 20# antengzhi 


别开玩笑好不,哥们控的是御姐,才不是妹控呢,更不可能是LOLI控。

13 年前 0 回復

sekaizz 伯爵
不知不觉又录多了点,LZ加油,我可是等这本很久了呢,明明策略战写得这么好却没人气,在日本都出到第2部的6了貌似

13 年前 0 回復

十十十 伯爵
来来…自己占一下…顺道挖出去…司南叔受累了…内文的效果我最清楚…

13 年前 0 回復

zhao5293517 侯爵
我非常感动有人录入了

13 年前 0 回復

antengzhi 伯爵
'录入辛苦了,其实妹妹这存在见仁见智,好比如俺,自打四岁起,有了妹妹以后那日子混的是一天不如一天啊。 真空地带 发表于 2010-12-25 23:51 '



你丫是來日西的吧……


惡魔同盟這小說聽說很囧
我印象里是到第5
怎麼突然變這麼多了……

13 年前 0 回復

4ww 子爵
楼主加了个油~
恶魔同盟非常喜欢啊,家中红旗砍倒,外面彩旗飘飘~

13 年前 0 回復

sekaizz 伯爵
第1本虽然不错,可是这书是越来越精彩的,录入,非常感谢!!

13 年前 0 回復

bdz007 伯爵
建议,金龟车那个,一般是说大众甲壳虫吧

13 年前 0 回復

weidoze 子爵
lz加油啊
支持你哦

13 年前 0 回復

eelirysa 騎士
哦,恶魔级纠结同盟吗?不得不说第一本就斩杀粗眉毛让我感觉没有读下去的欲望,就好像在假设化物语在黑仪告白后过小半本就把她写死那样,对不起,这种情况我要是不掀桌撕书暴走,那一定是我脑残了。

13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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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pass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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