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在上3荆棘之森[今野绪雪][祖国版][录入完]


后记有一点看不明白,说本书是第二册,可这是第三册啊。不知道是作者笔误还是翻译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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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在上3
荆棘之森

作者:今野绪雪

就连期末考试的紧迫感,也无法平息校园中那个悄然流传的谣言——一本以莉莉安女子学院为背景的自传小说面世,而且其作者居然被传是白蔷薇大人!因文中描写的是两名少女的禁忌之恋,一时间这本小说成了最热门的话题。然而,所有相关的知情者却都守口如瓶。四处调查谣言的祐巳和由乃又能否揭开事实的真相呢?

今野绪雪
今野绪雪(こんのおゆき),1965年6月2日生,小说家,本名今野由纪子。原为银行职员,1993年以小说“梦の宫~竜の见た梦~”(后成为梦之宫系列)出道,同时夺得Cobalt Nobel大奖和Cobalt读者大奖。此后,今野绪雪继而推出多本小说,其中包括极受欢迎的《marimite》。







荆棘之森
目录

荆棘之森

期末考试与口袋书
白色蔷薇
须加星是谁?
若能在圣诞夜相遇


白色花瓣

春之蓓蕾
夏之温室
秋之恋情
冬之残花,以及

后记

[ 本帖最后由 areszb 于 2007-12-17 15:02 编辑 ]



荆棘之森

“贵安。”
“贵安。”
晴爽的早晨的问候,回荡在清澈的蓝天中。
聚集在玛利亚大人庭院中的少女们,带着天使般纯洁无暇的笑容,穿过高大的校门。
深色的制服包裹着她们纯洁的身心。
为了不弄乱裙子的纹路,为了不让水手服洁白的领子外翻,缓缓地行走是这里的习俗。当然这里不会有因为怕迟到就跑着赶去上课这种不知礼仪的学生。
私立莉莉安女子学园。
这所创立于明治三十四年的学校,原本是为贵族的千金小姐而设,是一所具有深厚传统的天主教女子学校。
这片位于东京郊外的武藏野,四面环翠,被诸神守护,是为少女提供由幼儿园直通大学的精英教育的乐园。
斗转星移,从明治到平成,其间三易年号。
但这所特别的学校,时至今日仍然保存着通过十八年时间、如温室般培养正统千金小姐的制度。
转眼到了冬季。
街上洋溢着浓浓的圣诞气氛。
然而。
在这让所有学生期待的节日到来之前,还有一个严格的试炼在等待着他们。
圣诞节,难道不是指耶稣的生日么?
作为一所基督教学校,至少也该因此把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取消了才是,这样大家才能高高兴兴过个节啊。
但天空却似乎包容了学生们的所有叹息,今天依旧是一片刺眼的湛蓝。
而我,却选择让它永远地沉睡在这片寂静中。
所以这片森林中的荆棘,依然顽强地拒绝着来自外部的入侵。
或许,会一直持续到我死的那天。



期末考试与口袋书

1

无论如何,祐巳都感觉不到考试临近的紧张气氛。
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可无论如何精神都无法进入备考状态。
不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是不会想要努力的。第一,虽说临近考试,可毕竟还有不少日子,于是在努力想要让自己进入状态时,总会糊里糊涂地去干别的事。而且作为一名“成绩中游的学生”,比起费脑子去钻研日本历史的考试范围和化学名称的记忆方法,当然更愿意和同学们天南地北地聊天。
所以,只要得到“平均分”就可以了,但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就会落入中游以下。所以中游的学生也有中游学生的艰难立场。
(作为红蔷薇花蕾的妹妹,要是成绩太差可说不过去啊……)

一年桃组三十五号福泽祐巳,此刻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说起莉莉安女子学园高中部的学生会——山百合会的干部以及她们手下的成员,无一不是成绩优秀的杰出女孩。她们不光外形姣好,而且连学习成绩都相当出众,实在是让人只有眼红的份。
在秋天与祐巳结为姐妹的小笠原祥子曾对她说,只要平时认真听讲,考前是根本不必复习的。可现在,祐巳也只有临时抱佛脚,甚至抓紧课间的每分每秒死啃起参考书来。
那种不用努力就能站在顶峰的人,大脑构造一定很奇特,而自己这样的普通人要想成功就只有靠努力才行。祐巳想要缩短与由乃和志摩子之间的差距,哪怕是为了姐姐的面子,也不得不奋斗一下。
“是白蔷薇大人……”
(白蔷薇大人?)
即使在奋斗的紧要关头,同学的闲聊声还是飘进了祐巳的耳中。
要说白蔷薇,难道是指山百合会的那位白蔷薇?
(容貌如同美术室里的石膏像般完美,骨子里却完完全全是个日本人,而且在低年级学妹们中有超高人气……她们指的就是那位白蔷薇大人吧。)
应该是,除了她之外可没有第二个白蔷薇啊。
有关白蔷薇大人的话题在学校是经常能听到的,可现在祐巳还是被这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要说原因的话,恐怕是因为这次的谈论似乎笼罩着某种神秘气氛,应该是些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吧。
(究竟是什么呢?)
祐巳抬起头,向那声音的方向微微凑了过去,发现是桂和另外几个学生在说着悄悄话。
说起桂,其实她和祐巳一样,临考了才会想起去啃参考书,可这次她却放弃宝贵的复习时间,转而去关心那些八卦。看来桂还真是个好奇心过剩的人。
(真搞不懂。)
小心地观察了一会,祐巳发现她们的话题似乎来自于桂手中的口袋书。
(……)
祐巳干脆将手中的笔搁在了教科书上,仔细地偷听起她们的谈话内容来。白蔷薇和那本口袋书有什么关系?
(难道桂手里的那本书是她从白蔷薇大人那借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把桂换作志摩子那还好理解,毕竟人家是姐妹。可桂基本没机会和白蔷薇大人接触啊,这理由看来很牵强。
或者,这是白蔷薇大人遗失的书?里面大概写着她的名字。
(这理由可行。)
因为桂对白蔷薇的本名并不太熟悉,所以她才会向其他人进行确认,于是她们才会在谈话中露出白蔷薇这三个字,嗯,非常有可能,
(不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应该先问志摩子才对啊。仔细想来,她们似乎已经连着好几天在那儿窃窃私语了。
祐巳偷瞄了一眼志摩子,只见她正像在看杂志般优雅地翻着教科书。大概她没听见那几人在偷偷地谈论“白蔷薇”的话题。
(——啊我在干什么啊,现在该复习才对。)
祐巳慌慌张张低下头重新开始复习,但几人交谈的声音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自己这样的性格,看来一辈子都只能在平均分上下晃悠了,而志摩子却只需要随便看看教科书就能得前几名。貌似自己与她的差距是只会拉大,不会缩小了。
祐巳甚至想要放弃日本史,可一想到姐姐那可怕的表情,她就丢掉了这个念头。
而此时,姐姐应该比自己轻松多了吧……桂她们居然还在聊天。
当下教科书正好翻到印有“小谷夫人”的一页,图中的小谷夫人和祥子似乎有那么点像。

2

“啊——真可惜连我都还没弄明白。”
茑子抱着胳膊,嗯嗯地不住点头。
“真的?”
“我感觉有什么情况要发生,可惜现在线索太少。”
顺利通过考试之后的午后,祐巳终于憋不住了,于是她求教于茑子。
虽说问桂本人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但在这件事上好像她有意躲着祐巳似的。一个不留神,连志摩子也不见踪影了。而正巧那时祐巳碰到了茑子,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茑子毕竟是位于新闻部边的摄影部社员,捕风捉影正是她的拿手本事。
“线索太少?”
“按现状来看,这情况还只限于本班。其他班具体怎么样我不清楚,总之表面上是没什么反应。如果真是个大新闻,不可能连新闻部部长都还无动于衷啊。”
“……也是啊。”
“就是这样啦,回头见。”
“等等。”
不愧是茑子,她即使在考试期间仍执着于社团活动。祐巳整了整制服追了出去,现在祥子大人应该也下课了吧,祐巳想找她问问这事。
可这只是自己班里的流言蜚语,祐巳觉得拿这种事去问姐姐似乎有些不合适。或许,这只是个自己未曾预料的小小意外而已。
“我觉得这不可能。”
茑子端着相机对准了正在穿鞋的祐巳,忽然开口道。
“什么不可能?”
“祐巳认为,桂手里的书是问白蔷薇大人借的吧,我觉得这不可能。”
“为什么?”
祐巳停下了穿鞋的动作扭头向茑子问道。而茑子却发现她这姿势相当不错,于是抓住时机按下了快门。
“茑子!”
“抱歉,我有些忘乎所以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我说你……”
“啊啊,对了,至于为什么我认为那不是白蔷薇大人的书呢……你亲眼见过那本书吧。”
“我只知道那是本普通的口袋小说。”
因为那本书没有包书皮,祐巳当时只扫到一眼封面,连书名都没看清。
“看到了封面,却不知道是什么书啊。祐巳,你不看那种书
吗?”
“那种书?”
“正好,我带你去看看。”
“哎?”
出了电梯门,茑子拽着祐巳的手臂横穿过大道。
“去图书馆?”
“对。”
“为什么?”
“与其让我说明,还不如让你看到实物来得快。如果现在黄蔷薇花蕾在这,那我们也没必要去图书馆了。”
“啊?”
这时为什么会提到令大人?祐巳的脑子里现在乱作一团。
喂,茑子,这次的话题人物不是白蔷薇大人么?
“听我的没错啦。”
茑子含糊地回答着,同时还精神抖擞地拽着祐巳,把她推进图书馆里。

虽然只隔了一道门,但图书馆内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图书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气氛柔和却又带着凝重,这或许是因为地板和墙壁材质的关系吧。要说起来,这里和学校的音乐室有点像,却又比那儿多出许多厚重感。
“发什么呆呢,又不是第一次来图书馆。”
茑子向接待处的管理员行礼后,一手拉着祐巳一手打开图书室的门。门一开,只见面前出现了一个极为宽敞的空间,高高的屋顶、书本独特的香味以及柔和的照明使得祐巳眼前一亮。这里,是莉莉安初中部和高中部的阅览室。
“我想想,是在哪儿来着。”
茑子的目光落在那一排排书上,边找边缓缓前行着,同时她还不忘抓着祐巳的胳膊。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被拐来的。”
“有力气抱怨不如乖乖跟着我走。”
“……是。”
或许因为时值期末考,阅览室里的学生比预想中的要多很多。不过比起站在书架前和办理借阅手续的人来说,在桌前埋头苦读的人数更为壮观。看来大家都只是为了考试才来图书馆的。
“找到了。”
茑子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面前的书架上堆满了小说。祐巳再次感觉到,原来就算普通书架,也会因为所存书的不同而显出其深度和高度的不同。就拿存放百科事典的书架和小说书架来说,简直就像力士和新生儿的差别。
茑子抽出其中一册后,祐巳不禁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见那封面上印着淡粉红的花纹,非常漂亮。
“好厉害,就是这本,茑子看到书名了?”
“……怎么可能,以我的视力,就算戴了眼镜也只有零点七而已。”
也是,茑子的近视度数很深,不可能看见书名。可为什么她会知道呢?茑子仿佛要解开她的疑惑般,又抽出两册交到祐巳手中。
“啊?”

每本书的封面居然都和桂手中的书封面相同,只是仔细一看,才发现书名全都不一样。
“封面都是一样的?”
“对,只是颜色不一样,应该是四种颜色吧。你真的不知道吗?”
“嗯。”
“波斯菊文库,作为一名平平常常的女高中生居然连这都不知道,还真是意外啊。”
茑子窃笑着看着祐巳。
别像发现珍稀动物一样看别人嘛,所谓平常就是那种不好不坏也不张扬的人,这种人自然也会有不懂的东西啦。
祐巳打开小说,发现这是由一个叫做宫廷社的出版社出版的少女小说文集。其实严格来说,封面也不是每本都一样,除了粉红色,还有黄、蓝、白色,用来区分小说类别。
(不过,少女小说不都是用那种漫画类的华丽插画做封面的吗?看来我还真是孤陋寡闻。)
“你知道为什么那么火的小说,却没有让漫画家作插画么?”
茑子,难不成你有读心术?
“确实,有了插画会使作品更棒,因为小说配上插画能更好地诠释妙龄少女的梦想。”
“……”
祐巳暗想道,茑子明明也只是个“妙龄少女”,却用那种三十来岁的欧巴桑口气说话。
“对于初次接触某本小说的少女们来说,封面插画可以让她们对小说内容有个初步了解。即使不知道作家的名字,光凭封面也能吸引她们的注意力。”
“那个……茑子——”
茑子以奇怪的口音开始了她的讲座之后,便如泛滥的河水般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随着情绪越来越激动,她的语速也变得越来越快。
“我已经了解插画的重要性了。”
祐巳只得在一边附和着,她想要结束茑子的长篇大论。
“但现在不光是封面,你看里面。”
茑子将小说一页页地翻给祐巳看。看来不行,原本只是想打断她让她换个话题,没想到却发展到这一步。
一片混乱。
祐巳调整思绪,决定不再发言,任由茑子进行她的说教。她知道自己的拙劣发言只会提供给茑子更多的谈资,因为要说整件事的起因,那还是祐巳本身。
总结茑子的发言后,祐巳得出以下结论——波斯菊文库的宗旨就是要做出给成人看的少女漫画,或者说,想要做出连成熟女孩都能认同的小说。
很多人都会在上班上学途中,或是休息时间在人前阅读小说,可大部分人都不希望别人发现自己看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是普通的口袋小说,只凭一眼旁人是分不清内容的。可少女小说就不同了,随手一翻就是整页的插图,如果正巧插图上是什么耽美场景,被人看到可不太好意思啊。”
所以波斯菊文库毫不犹豫地摒弃了插图,选择靠书带和简介以及封面颜色的不同来划分小说类型。比如蓝色的就是耽美小说,这样既便于喜爱耽美的读者进行挑选,又能避免其他不明就里的读者误选。
“……所以说,我不知道桂拿的是哪本小说。”
绕了个大圈子,茑子终于回到了话题的重点。总而言之,通过封面相同和没有插图这点来看,可以肯定桂当时拿的是波斯菊文库的小说,可至于具体是哪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为了解释这个道理,茑子还真是费了不少精力啊。
“但是,我还能确定那不是白蔷薇大人的书,因为她从不读小说。”
“你为什么会知道呢?”
“今年五月的莉莉安快报上登过她的访谈啊,她说基本不看小说漫画之类的。”
“哦……”
那时祐巳刚升入高中部不久,对祥子以外的人物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她根本不记得。这样说起来,令大人和由乃是堂姐妹这件事,祐巳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的,看来是因为自己太过迟钝造成的吧。
话说到现在,终于理出了点眉目。
“对了,刚才你说了令大人吧。”
“是啊。”
“令大人虽然看起来很男孩子气,但实际上她和普通女孩没什么两样。听说她最喜欢看少女小说,那她应该对波斯菊文库并不陌生吧。”
“如果是黄蔷薇花蕾,或许能帮我们推理一下。不过她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流言蜚语,怎么办呢。”
不愧是茑子,不光会抓拍照片,连看人的眼光都那么准。
她相信,祐巳对于这件事一定非常介意,无论如何都想知道那些流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3

而此时的令。
当两个女孩在图书馆讨论流言问题的时候,令却正在认真地面对着数学书和练习题。
学校和家离的近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当同学们在巴士或电车上东摇西晃的时候,令却能在家悠闲地准备当天的午饭。
已经习惯了十分钟的徒步距离,要想适应单程一小时半的路程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在十二年零九个月前,令选择了与其外表格格不入的莉莉安。等高中毕业后,或许还会继续进入莉莉安大学部或短期大学进行深造吧,令呆呆地想着。
“但不管怎么说,令做的料理可是极品啊。就拿这个三明治来说,里面的奶酪又香又浓,再配上炸奶油玉米饼和切碎的甘蓝菜,太美味了!”
让令留在莉莉安的另一个原因,在于她的堂妹由乃——此刻她正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同时赞不绝口。
“你夸我也没用。吃完了就快点把教科书打开。”
“我说的是事实啊。”
由乃边说着,边撅着嘴把托盘放在地上,原先放托盘的地方被一本教科书取而代之。
这里是令的房间。
因为商场今天是最后一天的岁末大减价,两人的母亲结伴购物去了,于是令叫了由乃一同吃午饭。其实两人的母亲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以前她们同为莉莉安的学生,所以关系非常好。
那时两人非常要好,要好到互相嫁给了对方的兄长,以至于两家现在还成了邻居。真是的,就算关系好也该有个限度啊,令曾经对于两位母亲的行为感到费解。
但时至今日,令终于开始明白这种感情了。她想和由乃一直这样比邻而居,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
——不知为什么,有种莫名的伤感袭上心头。
“小令。”
是由乃的声音。
“哇,吓了我一跳。”
由乃双手撑着矮桌,想要和令说悄悄话似的向前探出身子。
“小令,我刚想说,今天班里……”
明明眼前是张熟悉的面孔,但心跳为什么变得这样强烈。由乃的眼睛原来这么大啊。
“……由乃,聊天的话等之后再说。”
作为掩饰,令板起脸说道。
“不是你说因为害怕明天的数学考不好,所以找我给你补习的吗?”
“但是,小令。”
“不光要教别人,还得管饭,恐怕世界上就我一个了。”
“是。”
令所使用的教科书是去年的,这是她为了由乃特意从书架里找出来的。自从由乃在秋天因入院进行手术,学习就落下了不少。叫她来不光是为了一起吃饭,令还为了能给她补补课。作为“姐姐”,是不能眼看着可爱的妹妹就这样不及格的。
“总之,我想知道你会些什么。先把这些题做了,然后……”
令抬头看了看由乃,见她正苦着脸搔头。真是的,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谁啊。
令无可奈何地关上书本。
“怎么了?”
“哎?”
“你刚才想说什么现在就说吧,不过说完之后,你得专心复习,同意吗?”
话音还没落下,由乃的表情就顿时由阴转晴了。
“这才对嘛,小令。”
“谁让我好说话呢。”
不过由乃那么可爱,不管换谁态度都会软下来吧。令相信,所有人都会为她那张天使般的笑容所感动。
“那个,我们班上有个很奇怪的传言哦。”
由乃津津有味地说了起来。
“奇怪的传言?”
有种不好的预感,传言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好事。就像一个月前的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黄蔷薇革命”,使令吃了不少苦头。自己的姐姐黄蔷薇被怀疑怀孕,学校里居然流传出这种毫无根据的传言,而更让人烦恼的是竟然还有人信以为真。真搞不懂,下落不明怎么就和怀孕扯上关系了。
“啊,这次和我还有小令没关系的。”
“有关系就麻烦了……接着说。”
令松了口气,催促由乃继续说下去。由乃压低声音说道。
“这次是白蔷薇大人。”
“啊?”
“我是说,这次的主角是白蔷薇大人。”
十月红蔷薇,十一月黄蔷薇,这个月轮到了白蔷薇,这简直就像被人规定好似的。令本来以为这是新闻部的人干的,但转念一想,如果真是新闻部,那她们绝对会选择登在“莉莉安快报”上,她们的部长绝对会这么干。
“但如果是白蔷薇大人的话,她干什么都不算是意外啊。”
白蔷薇大人温和纯真,不谙事故,就算她干了什么出格的事,别人也只会说“她什么都不懂嘛,她就是那样的人”,仅此而已。
“那自传小说呢?”
“什么啊?”
“打个比方,如果白蔷薇大人出了本书,内容是她不为人知的过去,你猜会怎么样?肯定会引起大轰动吧。”
“……难道真的出了?”
“流言是这么说的。”
“骗人的吧。”
“过分!小令在怀疑我?”
“没有啊,不是。”
令只是想知道这流言的真实性,但会错意的由乃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就算我再怎么讨厌补习,我也不会靠撒谎去逃避的!”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看着她一下子精神如此振奋,令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见由乃端起托盘想要离开,她连忙伸手制止了她。
“我想,身为一年级学生,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吧。”
听着令这有些突然的发言,由乃顿时有些茫然。令知道,她必须进行说明。
“白蔷薇大人的过去……其实知情人都不愿意提。”
“怎么说?”
“算是默默的支持吧,知情者们对于这件事都守口如瓶。”
“发生了什么事么?”
“怎么说呢……那时我也不过一年级,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但令能肯定,去年的圣诞节前后,在白蔷薇大人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过去……指的是去年吧。”
“是的。”
去年的冬天,白蔷薇大人变了。或许由乃无法相信,但事实是,在那之前的白蔷薇大人是一位非常冷酷的学姐,冷酷到让人无法接近。
但她变了,变化如此之大,究竟发生了什么呢?难道和那个升入高三后突然失踪的学生有关?大家纷纷猜测着,却没人知道真相。大家能够确定的只有一点——在白蔷薇大人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所以,令不相信白蔷薇大人会将这种事当作自传小说出版。而知情者的守口如瓶,也是为了不去触及白蔷薇大人的伤口。
“如果这消息传开了,白蔷薇大人肯定会一口否认,但在这之前,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堵死这些不负责任的流言。”
要制止流言,就得越快越好。
“我觉得这办不到。”
“为什么?只要找到源头,再想出对策不就行了?”
“你所说的传言源头,究竟是指哪儿呢?小令?”
“既然说是要出自传,那就是文艺部?如果出版为‘莉莉安快报’的别册,那就是新闻部了。”
虽说在考试期间,但令决定明天还是抽空去这两个部的责任人所在班级,和她们直接进行面谈。白蔷薇大人平时给予了自己不少照顾,现在无论如何也该去为她作些什么。
“嗯……”
但由乃的表情仍很严肃。
“到底是哪儿呢?”
这下令反过来问由乃了。
“小令,你太大意了。”
“行了你就快说吧。”
由乃伸出手,直直地指着书架上印有花纹的小说。
“宫廷社的波斯菊文库啊。”
——最后。两人都没能进行所谓的数学补习。

4

第二天,流言的流传面进一步扩大。
现在已经是全班皆知了,幸好这只是流言,如果是流感,估计已经严重到要封校的程度了。
“祐巳,今天的考试考得怎么样?”
由乃用手托着脸颊问道。
“不好。之前就算想着复习,可满脑子都是白蔷薇大人的事。”
“我也是,连睡觉都没睡好。”
“……嗯。”
三门考试终于结束了的午后。
蔷薇花蕾的妹妹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到蔷薇之馆,随后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大大地叹了口气。
明天是最后一天考试。考完之后就可以休息,然后可以准备迎接寒假的到来,不过就算放假回家,也还得去认真地复习其他科目的内容。放学后,她们总放心不下白蔷薇的事,于是不自觉的来到了蔷薇之馆。
“高年级学生不会来了吧。”
“小令……不,姐姐说她会来……”
流言在一年级学生中流传得最广,高年级学生就不会关心了吧。如果是平时,大家都会聚集在蔷薇之馆共同商量对策。
“那志摩子呢?”
由乃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问祐巳。因为志摩子和祐巳同班
啊。
“我离开教室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这样啊。”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身为一年级生,在这时什么忙都帮不上。白蔷薇大人总说,她和她们之间的差距不过是自己早出生了一两年,不过现在看来,这一两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而且就算自己再多活两三年,也没法变得像白蔷薇大人那样厉害,这果然是天资问题啊。
“嗯?”
从楼梯处传来有人上楼的沉闷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明显。
“是令大人吧。”
“大概吧。”
对于修行尚且不够的一年级生们来说,她们还不能分辨出学生会里每个人脚步声的区别。
脚步声夹杂着陈旧地板的吱嘎声,在二楼会议室的客厅前停了下来。
“谁在里面?”
大门打开后,一位大人在盛开着红蔷薇的背景中缓缓走来。(祐巳视角)
“姐……姐姐!”
“啊,祐巳,还有由乃啊。”
无论怎样看,祥子大人的容貌都是那样美丽,神情是那样干练。祐巳的姐姐——小笠原祥子,如同日本古代的公主一般,优雅地步入会议室。
“好……好久不见,姐姐大人。”
对了,今天早上自己不是还和她擦肩而过么。不过祥子微笑着回答“是啊”,然后在圆桌的另一边、正对着祐巳的位置上坐下。
“说吧。”
祥子挺直腰,将十指交叠的双手放在桌上问道。
“你们到底想做些什么呢?”
祐巳和由乃同时“啊?”了一声。祥子大人究竟是为什么来这儿的呢?
“我打算回去的时候被令叫住了,她让我来蔷薇之馆一趟。”
“那令大人呢?”
“不太清楚,不过似乎是被一年级生给缠住了。”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着陈旧楼梯的吱嘎声渐行渐近,毫无疑问,这是令来了。
“抱歉我迟到了。”
令出现在门口,只见她短短的刘海全立了起来,露出了额头。看来她是趁着走廊没人一路跑过来的。
“能不能以后小声点。”
祥子自言自语般地念着。由乃掏出手帕,替令擦拭满头的汗水。
“我去了趟牛奶屋,可面包已经卖完了。”
不过,令又说道,然后她将一个印有小熊的可爱纸袋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
由乃问道。
“刚才有个一年级生给我的,应该是她亲手做的,大家尝尝看吧,”
祐巳一人发出了欢呼声。
“那我去泡茶。”
祐巳边说边站起了身,因为从刚才开始,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个不停了。原本打算考完试就回家的,所以没带便当。
“居然会在这时候做纸杯蛋糕。”
由乃的表情有些复杂。
是啊,既然是送给令的蛋糕,那么制作蛋糕的人一定很仰慕令吧。作为妹妹,由乃一定是嫉妒了。虽然嘴上不说,但她一定也饿了。她这种性格,应该就是所谓的别扭吧。
但当祐巳准备好红茶后,由乃已经全数将蛋糕吃了个精光。看来此刻在她心里,白蔷薇大人的事才是最令她牵挂的吧。
“波斯菊文库的小说我没有全看,所以也不能断言。”
令顿了顿后,继续说道。
“但我也不记得有其他类似的小说,所以应该是新刊吧。”
“新刊?什么时候出版的?”
祥子问道。
“今天,每月十六号发行。”
“今天?!”
由乃和祐巳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现在去大学的购买部也没用了,我刚去看过,已经全卖完了。”
令的话使两人又坐了下来。哎,行动都被看穿了。
“听说波斯菊文库的书在发售日那天,书店都是一册一册进的。因为书店一开门就会被高中生买走,所以还有人趁着考试间隙冲出去买的。”
“还真是精力充沛啊。”
由乃自言自语道,现在就连她都想冲出去买了。
“也就是说,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这个嘛,祐巳。”
令从书包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啊?”
这和昨天跟茑子一起在图书馆看到的小说很像,对了,是波斯菊文库。
“但是,令,不是已经卖完了吗?”
“我买的是今天发售的其他小说啊。”
“小令真是的,原来你是去买自己的东西了啊。”
由乃这回连“姐姐”也不叫了。
“没有啦,不过当时我确实是想之后自己看的。”
令边说边将书中的附页抽了出来。
“波斯菊通信?”
见众人念出附页上的大标题后,令点了点头。
“附页就是用来登一些新刊导读啊,作者留言之类介绍文字的宣传页。”
“我说,连书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去购买部找呢?”
“这个么……”
被这样一说,祐巳才发现这也是个问题。
“所以,这里就轮到‘波斯菊通信’登场了。”
祐巳直勾勾地盯着令,觉得她简直就是个美少年。如果能穿上花寺的制服,不知该有多帅啊。可这样一个人,却那么喜欢少女小说,祐巳觉得有那么点不合适。
“看这里,新刊导读。看,虽然只有几行字,但介绍了书的内容。”
“啊,真的哎。”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那几行字上。
——《荆棘之森》 作者 须加星——
在学院渡过的数月,难道只是幻影么……静将一切封闭在心中的荆棘林里。值得期待的新人作家,具有冲击性的自传体小说登场!
“原来如此啊。”
祥子点了点头。但是祐巳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仅凭这个就能断定这是白蔷薇大人写的呢。
“祐巳,你读读看白蔷薇大人的本名。”
祥子突然将这个题目抛给了祐巳。
“嗯……应该是,佐藤……佐藤圣。”
“对啊。”
安全上垒。祐巳松了口气,如果连蔷薇大人的名字都说不出,不知祥子大人会怎样责备她了。
对,白蔷薇大人的名字是佐藤圣。这个普通的名字和她出众的外表还真是一点都不配,所以祐巳差点没想起来。
“啊,只有作者名字里的‘星’ (sei)和‘圣’ (sei)读音一样。”
虽说读音一样,可那又代表什么呢?汉字完全不同啊。
身边的由乃似乎也没能弄明白,一个人在嘀嘀咕咕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
“须加!”
由乃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喊了出来,
“我知道了,这里须加一定是念shuga—,祐巳,你试试念shuga—。”。
由乃完全兴奋了起来。
“sugar?砂糖,satou……也就是佐藤?”
所以,须加星就是佐藤圣啊。照这样推理下来,须加,suga,shuga,sugar,然后就到了satou(佐藤)。
“但如果就凭这个说白蔷薇大人是作者的话……”
“是啊,仅凭这个确实不够说服别人。原来流言的源头就是这张附页啊。”
与兴奋不已的一年级生正相反,祥子冷静地说道。
“也就是说?”
祐巳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只是面部肌肉还有些抽搐。
“还没看过小说,所以什么都不能说……如果小说的内容也和白蔷薇大人的经历相似的话,那就可以断定白蔷薇大人就是须加星了。”
“那个,但是,发售日是今天吧,可为什么三四天前班上的同学就开始说这个了。”
没有发售的话。就没法知道小说的内容,而且一年级生对于去年白蔷薇大人出过什么事,几乎是一无所知的。
“其实有办法在发售日前买到啊。”
令抱着胳膊得意地说道。
“你去看看神田附近的大型书店,那些漫画和小说基本上都在发售前三四天就被摆出来了。”
“神田,就是那个有很多二手书店的神田?”
“是啊,那儿挺有名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那些住在深山小岛的人肯定要气死了。祐巳这样生活在东京的人,居然会感叹“东京真是个方便的好地方”。
“那就是说,桂她在发售日前去了神田买了那本《荆棘之森》?”
“这我不太清楚,不过多数应该就是这样了。去年的事那些高年级生多少都知道一些的,祐巳,你去问问你的亲姐姐不就知道了?”
“但小令什么都没告诉我。”
由乃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那是因为我只比你大了一岁而已啊,要问得问大个两三岁的人才行吧。”
那个,二位,现在不是该拌嘴的时候吧。
祐巳有些呆呆的看着,但又觉得有些羡慕,因为她从来都没和祥子这样闹过脾气。
祐巳偷偷瞄了一眼祥子,却和她的目光正好撞在了一起。祐巳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慌了神。
“不过要说起来,考试期间还特地跑去神田买小说,然后还看完了,真厉害。”
由乃微笑着接了句“还真有空闲啊”,但应该不是吧。桂她们根本不是那种能在考试前轻松看小说的人……
“是逃避吧。”
令把祐巳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逃避?”
听见这个词,祥子不禁歪了歪头。真不愧是祥子大人,对于逃避这个词恐怕是想都没想过。为了能继续话题,祐巳为她做起了解释。
“所谓逃避,就是指当面对某件非做不可的事时,找借口不去做的现象。”
祥子的脸上写着“这个我也懂”的神情,见此情景,令急忙接了上去。
“这个纸杯蛋糕就是逃避的典型啊,我也是,虽然次数不多,但有时也会靠编织东西去逃避一些事情。”
“我不明白的事是,这里的‘非做不可的事’究竟指的是什么。”
“这个……”
难道不是复习吗?除祥子以外的三人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几眼。
(祥子大人……难道……)
祐巳的预感这次对了。
姐姐祥子真的是那种从来不知道复习为何物的人类。

5

于是,这场没有任何新结论的探讨会就此结束,四人也就各自解散回家。
因为四人中还没有人亲眼读过那篇小说(严格说来,祐巳曾看到过那本书,就是桂手里那本),所以光凭想象就乱下定论是毫无意义的。
差不多三点了。
祐巳、祥子二人在校门口与令和由乃告别,她们说是要去家旁边的书店买《荆棘之森》,而祐巳及祥子则坐上巴士前往M站。
候车大厅里有个大型的图书中心,里面摆放着不少波斯菊文库的小说。令大人说,就算是传言中的书,也不至于在发售日就卖光,于是祐巳决定去看看。
摇晃的巴士中,身边的祥子大人一言不发。
“那真的是白蔷薇大人写的吗?”
“……当然不是,”
“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
祐巳想要挑起话头,但祥子却总是这样不冷不热地回答她之后,继续沉默地看着窗外,似乎对于自己的存在感到迷惘一般。对此,祐巳有些担心。
巴士绕过路口后终于在车站停了下来。
走上车站台阶,穿过检票口后,祐巳和样子进入了车站大厅。目标图书中心就在三楼。
无论是玻璃门开启时还是乘坐自动扶梯时,祥子大人都仍是沉默不语。
(难道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映在扶梯边的镜子中。
仔细观察后,祐巳发现祥子大人其实也并没有不开心,反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如果每当这时候祥子大人的头上能出现“思考中”三个大字,自己也就不必多操那份心了。
(想着玩的。)
祐巳想,祥子大人绝对不会像自己这样,去思考这些无聊的东西吧。
第一层大约有一半被二手书占据,这反而衬托出了书店的气氛。祥子走向眼前的杂志区。
“我想问一下。”
祥子大人用她完美的礼仪询问正在整理小说的店员。
“波斯菊文库的小说在什么地方?”
祥子大人不会毫无目的地四处乱找,她以她一向的干练去处理每一件事,每次都让祐巳感觉羡慕不已。
“啊……是,《波斯菊文库》啊……”
或许太过突然,店员吞吞吐吐地回答着。这也难怪,眼前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位美人。
(怎么样,吓了你一跳吧。)
祐巳跟在了祥子身后。在前带路的店员已是满脸通红了。
“在这里,”
店员将二人带到一个摆满小说和漫画的角落。多数的小说封面都用了鲜艳的彩色插图,看来这里就是少女小说的新刊发售处了。
“谢谢了,那么今天发售的《荆棘之森》……”
祥子大人,真够厉害的。她根本就不打算自己亲自动手,只是让那店员帮忙找。那派头简直就像是在老字号的高级和服店里让店员找出来和服衣料,或者像是在高级珠宝店里命人从玻璃保险箱里取出钻石戒指一样威风。
“您看您要的是这个吗?”
(……啊,连店员的语气也变了。)
祥子就是魔法。这店员看来不过二十来岁,之前他还没用过这样的敬语和别人说过话吧。
“对,请给我两本。”
祥子回答道。也就是说,她和祐巳一人一本。
“那个,就在刚才……”
店员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了。就在刚才,他从这小丘般的书堆中抽出了一本《荆棘之森》。
“卖完了是吗?”
祥子见状便问道。
“非常对不起。”
店员满怀愧疚地低下头。
“没办法。”
那就一本吧,祥子对店员说道,随后她回头看着祐巳。
“抱歉啦祐巳,你就去别的店自己买一本算了。”
“啊,是。”
祐巳没觉得怎么样,反到为祥子能轻松买到书而高兴。但或许那书架下面该有补充的啊,于是祐巳不假思索地打开了抽屉。
“两小时前刚补充的书,没想到已经卖完了……”
店员的头上围着无数的问号,他搞不懂为什么会卖得那么快。而祐巳知道为什么,很可能是被那些放了学的莉莉安学生抢购一空的。
(没办法啊。)
祐巳在心里学着祥子大人的口气。看来只有等下了电车的步行途中,看看其他书店有没有卖了。
祥子付了钱后,对岁末大酬宾之类的看也不看就直奔二楼。虽说祐巳也很担心白蔷薇大人,但这次买书给原本期待与姐姐一同开心购物的祐巳泼了盆冷水。
祐巳明白,自己与祥子的相处时间只有放学途中,两人的接触机会也只是因为制服领结,而一块儿逛过的只有书店。明明是全校公认的姐妹,两人却从来没有一起去哪里玩过,所以祐巳对于想要和姐姐共同渡过幸福时光的想法,她个人认为并不过分。
“……祐巳”
检票口前,祥子依旧帮祐巳整理着领结,用自嘲的口气说道。
“还是算了吧。”
“哎?”
祐巳眨了眨眼,她一时没弄明白这话的意思。
“算了……什么算了?”
祐巳小声问道,难道祥子大人指的是两人的姐妹关系?
“读这本书。”
“啊?”
原来是这个啊,当祐巳明白过来她指的是刚买的小说后,不禁更吃惊了。
可是。
“为了看这篇小说,所以才买的啊。”
“……确实是,可是……”
在这之前,祥子大人可是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了啊,可为什么现在还在为看还是不看而犹豫呢。
“我觉得白蔷薇大人的过去,会仅仅因为好奇心而被人重新挖掘出来。”
“啊……”
“你怎么看?”
“我……”
(一直充满自信的姐姐大人居然会问我的意见……)
祐巳认为自己的答案绝对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她抬起头看着祥子,见对方仍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那个……”
无可奈何下,祐巳终于开了口。她还没资格去无视姐姐大人的提问。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可以吗?”
“当然。”
祥子说了声请,随后歪下头准备聆听对方的意见。她长长的黑发轻轻从肩头滑落了下来。
“如果是我,我会看。”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白蔷薇大人。”
“我也喜欢,可是。”
正因为喜欢,所以不希望她痛苦,所以想保护她。祐巳对于祥子的心情,有着切身的体会。
“姐姐,刚才您也说过,白蔷薇很可能就是《荆棘之森》的作者。”
“我说了吗?”
“是的。所以,我想还是应该读一下,以证明作者不是白蔷薇大人。”
“万一读了之后,发现作者确实是她呢?”
“那也没关系啊……”
“什么意思?”
“如果白蔷薇大人就是须加星,那我只会尊敬。或许还会想要她的签名。”
祐巳说完之后,祥子深深叹了口气。
“那个……姐姐大人?”
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但是祥子大人笑了啊。
“我就是喜欢你这点。”
“?”
“是啊,我该向你学习学习。只为了读小说而读,这也是一种不错的想法。”
“那个……”
祐巳完全不明白她在说明什么,总之,她肯定不是在考虑和祐巳一起问白蔷薇大人要签名的事。
祥子似乎不想多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检票口。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祐巳不禁想,要是能像由乃一样住在学校附近该多好,这样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就能更多了。
下车后,祐巳来到一家私人开的小书店,虽说这里同样只剩了一册《荆棘之森》,但因为书店离车站较远,这本《荆棘之森》终于成为了祐巳的所有物。

[ 本帖最后由 areszb 于 2007-12-17 14:45 编辑 ]



白色蔷薇


我问自己,这份感情究竟算什么。
没有答案。我无法用好朋友这三个字来打发这份感情,而身为同性,我知道这无法被称为恋爱。
这份无名的感情每天都在膨胀,在我瘦小的体内,每天都提醒着我它的存在。
它想要从我体内出去。
它想让佳保利知道它的存在。


1

静升上高二那年,第一次与佳保利成为了同班同学。
原本静与她水火不容,但渐渐地静发现,佳保利的性格中拥有很多自己没有的部分,于是渐渐的,她越来越在意佳保利。
想要一辈子在一起,静这样许愿。但佳保利想要在高中毕业后,选择进入修道院。
家人们无不担心地看着这对日渐亲密的少女,于是她们开始秘密计划让佳保利转学。对于自己的将来和家人们都感到绝望的少女们,终于在圣诞节的夜晚牵着手开始了没有目的的旅程。
电车到了终点站后两人下了车,一同走进一片树林。她们为了能在天国长相厮守,共同服下了安眠药。
但是,两人没能同时死去。
当静睁开双眼时,身边却没有佳保利的身影。她呆呆地望着医院白色的天花板,当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个比自己更重要的人的时候,她痛哭了起来。
——简单来说,荆棘之森说的就是以上的内容。

“是个很悲伤的故事。”
躺在床上的祐巳伸手扯了张纸巾抹去了脸上的泪水,随后擤了擤鼻子。
她心里似乎残留着那片烟雾蒙蒙的林中场景。
虽说这可以用“禁忌之恋”这四个字来概括,但其中的心理描写却更为巧妙,让读者不知不觉就融入故事中了。虽然有些不同,但自己和祥子大人的感情和小说中也有部分相似。祐巳边替主人公静打气,边一口气读了下去。

这是祐巳第一次那么快地读完一本小说。她一到家就开始看,而现在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祐——巳,我进来了?”
几声敲门声后,弟弟祐麒走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啊,灯也不开。”
当他自顾自地把灯打开之后,见到的是祐巳那张仿佛被大洪水侵袭过的脸。祐麒顿时哑口无言。
“要等人家允许你进来你才能进来吧。”
祐巳边抽着鼻子边说道。虽说她不知道现在自己在弟弟眼中的形象,但还是认真遵守着淑女的礼节。
“怎……怎么了啊,能告诉我吗?”
祐麒鼓起勇气问道,这才是男子汉该说的话。
“我在看小说,太悲惨了。”
“什么嘛。”
看着祐麒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祐巳不禁有些不服气地想,早知道就该吓唬吓唬他的。

“有什么事吗?”
“古语辞典借我,你有和我的不一样的吧。”
祐麒晃了晃手中的辞书,说是里面没有想要的注释。真奇怪,词语注释会因为出版社的不同而不同吗?
“可以啊,”
祐巳从桌上取出一本辞典交给了他。祐麒接过后打开查了一会,终于一脸满足地点了点头。
“这个明天还你。”
“不行。”
这并不是祐巳故意要欺负弟弟,可祐麒的表情却阴了下来。
“为什么啊。”
“明天我有古文考试啊。”
祐麒在听完她的回答后,只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笨蛋。
“既然明天考试,那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看小说抹眼泪。”
祐巳没有反驳的余地。你说的对,弟弟啊,但祐巳承认,自己的意志还没坚强到可以把这本小说扔一边、而去复习功课的境地。
“这是为了你好,去复习吧。毕竟我们不是那种能不复习就考满分的天才。”
祐麒边拍着祐巳的肩边说,仿佛他是个比她大了十多岁的成年人。祐巳虽然有种冲动想要反驳“再怎么说,我都是姐姐”,但看着现在的状况,她体会了一下当妹妹的感觉。
啊,如果这不是祐麒而是祥子大人就好了。
“你在学校也很辛苦吧。”
“怎么突然这么问?”
“似乎你身边,有一个那种可以不用复习就能得满分的天才。”
“姐姐身边应该也有吧。”
“……”
被他说中了,而且这位天才还是个大美人,家庭背景也相当深厚等等等等……祐巳知道,如果把这样的人挂在口中,那只会使自己显得更加渺小。
“不过呢,人总是多种多样的。”
祐麒似乎是想安慰他这位意志消沉的姐姐一般,突然问开口说道。
“那我们算是哪种呢?”
“拥有小狸猫般的可爱容貌加上天然呆。”
“这算什么啊。”
“这是长辈们说的。”
“难道说祐麒是天然呆?”
“祐巳是比我年长的天然呆,所以我也不知道啊。”
“但是,还是祐麒更像狸猫啊。”
“……”
“……”
“算了,停止这种毫无水平的争吵吧。”
“与其在这里互相贬低,不如去复习功课。”
“嗯,”
“这本辞典你拿去吧,我拿你的用就行了。”
祐巳突然做出了个“好姐姐”的样子来。互舔伤口的姐弟,怎么现在看来有些恶心啊,简直就像那种过时的老套电视剧。
“谢了。”
祐麒走出房间,但就在房门被关上不到五秒,屋内洋溢着的悲伤气氛就因为一声呼唤而变了味。
“两个人下来吃饭了!”
那是母亲的喊声,只听见两个孩子高声回答“知道了”,随后兴冲冲地跑下了楼。
狸猫脸和天然呆,现在看来应该再加上好胃口,原来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啊,祐巳这样想着不免觉得有些泄气。

※ ※ ※ ※ ※

接到由乃电话时,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半了。
“抱歉啊那么晚打电话来,但我无论如何想要和别人说说。”
“怎么了?”
祐巳问道。她凭直觉想,应该是有关白蔷薇大人的事吧。那也就是说,连由乃也没复习,而是看完了《荆棘之森》?
“小令她……”
“啊?”
一瞬间,她将令错听成了圣。但是转念一想,平时由乃从来没有称呼白蔷薇大人为“小圣”过啊,小说中也没这样称呼过。直到下一秒她才回过神来。
“令大人怎么了?”
“……说是不想插手这件事了。”
由乃有些颤抖地说着“怎么会这样呢”。
“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还想问由乃呢。”
“这样啊……看来不是我一个人弄不明白,我还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而我太过迟钝所以才没弄明白的。”
“冷静点吧,由乃。什么叫令大人不想继续插手了?是指因为考试,所以不想现在去读《荆棘之森》吗?”
“不,她好像已经看过小说了。”
“看过了?”
看来令大人的自制力也不是很强啊。
“但她说,她会当作没看过,也会当作没听到过那流言。从今以后,不想再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真搞不懂……啊!”
一个念头突然从祐巳的脑子里蹦了出来。
“怎么了?祐巳?”
“祥子大人好像也不太想干预这件事了,她在买了那本小说之后,就开始犹豫该不该看。”
“祥子大人也是?”
“嗯。”
两人捏着听筒陷入沉默中。
就算最后祥子做出了和令同样的选择,那究竟是什么让她们突然改变了意向呢?一点头绪都找不到。
“对了。”
许久,由乃开了口。
“祐巳已经读过那本书了么?”
“那本书”指的应该就是《荆棘之森》吧。
“读了,由乃你呢?”
“我也是。你怎么想?”
怎么想……由乃问的应该不是祐巳对于小说的感想,而是问她是否觉得这就是白蔷薇大人写的吧。所谓的心灵感应,应该就是像现在这种无法见面的情况下,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别人吧,祐巳终于有些明白了。
作者简介一栏中一片空白,并非印刷失误,而是明显地故意没有作任何介绍。
“怎么说呢,主人公静和白蔷薇大人完全是两种类型啊。”
但这既然是“自传小说”而不是“传记”,那么多少都会有些虚构的成分在里面吧。
“我读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些想法,觉得以前的白蔷薇大人和现在个性完全不同,应该就是主人公那样的性格。”
由乃和令既是堂姐妹又是邻居,所以她们闲聊时常聊到学校以前的事。特别是去年,高一和初三的校舍离得非常近,所以两人间有关山百合会和蔷薇大人的话题也就格外的多,于是想当然,由乃对于山百合会的干部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
“这消息其实能算是个爆炸性新闻,现在光凭想象就会让人觉得有点害怕了。”
“嗯?”
“那位白蔷薇大人——当时她只是白蔷薇花蕾,那时的她据说是位会让人害怕的人。所以今年四月我看到白蔷薇大人时,还以为认错人了。”
“……”
那个,由乃说了那么多,可她究竟可怕在哪儿?说不定真的是认错人了呢。
“但名字没错啊,佐藤圣。”
看来由乃是认准了须加星就是白蔷薇大人,于是将一年前的白蔷薇大人与主人公静重叠在一起。
但如果是这样,也就是说当年白蔷薇和同学一同自杀,只有她被救活过来?这种事放到现实里来看,总觉得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看来至少小令和祥子大人,都认定了主人公原形就是白蔷薇大人,所以不愿意去插手这件事吧。”
“……有可能。”
一年前还是一年级生的令和祥子,对于这件事应该有所耳闻吧,如果她们因为知道这件事而决定不再插手,那身为妹妹,理应跟着收手才对。
祐巳觉得身体有些僵硬。
“我们究竟都在干些什么啊。”
白天十足的干劲,此刻不知被抛到了何处。
“为明天最后一门考试加油吧。”
“嗯。”
由乃的语气也平和了下来。
放下听筒后,祐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自己对于白蔷薇大人根本完全不了解,不光是她的过去还是现在的心情,什么都不了解。
所以,在读完小说之后,祐巳觉得自己多少了解了一些白蔷薇大人的心情。
只通过一本自传小说去了解一个人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是……

2

班主任在讲台前强调着寒假中的一系列注意事项。
老师也知道大部分学生其实早就没心思听了,于是让她们抄了一些要点后,就宣布解散。
因为学习不好,祐巳非常害怕收到成绩单。不过很快害怕就烟消云散了,因为那是一周后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地度过这个没有作业的考后休假周。
反正,考试结束了。
(但在这之前……)
“志摩子,在去蔷薇之馆前,要不要顺路去看看白蔷薇大人?”
祐巳对正在仔细整理书包的法国娃娃——志摩子说道。
“怎么了?”
她柔软的卷发随着头部的移动而轻轻跳跃着。
“你听说那个传言了吧,我想直接向白蔷薇大人证实一下。”
祐巳也曾想听从令大人的话,放弃干预这件事,但既然知道了,就没法装作从来没听说过的样子。
于是她重新思考,如果自己是白蔷薇的话,自己会怎么想。
与其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还不如直接面对的好。当然这只是祐巳的意见,至于白蔷薇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了。如果使她感到不快,那祐巳也只有好好地道歉了。
“虽然也可以在蔷薇之馆问,但那样就等于把不愿插手的令大人和祥子大人也卷进来了。”
“……那么,为什么要叫上我?”
“因为白蔷薇大人是志摩子的姐姐啊。”
“是的。”
志摩子微笑着说,可后面她又加了个“但是”。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认为祐巳叫我一起去是件奇怪的事。”
“为、为什么?”
“其实我的想法和令大人她们差不多,而且虽然我作为白蔷薇大人的妹妹,白蔷薇大人的事我也不必事事都关心啊。”
志摩子的话似乎曾从白蔷薇大人那儿听到过,记得大概意思是,就算志摩子求助于自己以外的人,白蔷薇大人也不会介意。
“但你不想去弄清楚吗?”
“不啊,”
极其干脆的回答。
我们就是这样的姐妹,志摩子补充道。
(这样的姐妹……这样的姐妹……)
真奇怪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各有不同,所以姐妹也应该有很多种吧。至少祐巳本身不愿意看到其他一年级生和祥子关系密切,至于由乃,也曾对有人给令大人蛋糕这事很是介怀。
白蔷薇大人和志摩子的关系还真是冷淡,看来这不光是因为两人学年相差两年。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性格问题,因为白蔷薇大人和志摩子是同一类人,所以在一起反而比较轻松。
“对了祐巳,现在走吧。”
“哎?”
“她不知道祐巳你要去找她,你不快点的话说不定白蔷薇大人已经去蔷薇之馆了。”
“啊,对!”
“那一会见啦。志摩子。”
失败失败。祐巳总是这样,当心里想着一件事时总会把别的事完全抛在脑后,真是个坏习惯啊。
考试结束后,大家约好了要在一起开个茶会的,所以说不定白蔷薇大人已经离开教室了。
正当祐巳在犹豫该去三年级教室还是蔷薇之馆的时候,校园中响起了一阵音乐。
“三年级藤组,佐藤圣,请速前往生活指导室,重复一遍……”
(哎?)
祐巳的身体比脑子转的更快,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前往生活指导室的途中了。佐藤圣,就是白蔷薇大人啊。
“三年级藤组,佐藤圣。”
所以她现在肯定也在前往指导室的途中。
“请速前往生活指导室。”
应该就在职员室旁边吧。
(但是,为什么……)
在抬头看到生活指导室几个字之后,祐巳愕然了。
身为学生们楷模的白蔷薇大人,居然被叫到了这种地方,连祐巳都为她鸣不平。白蔷薇大人现在一定感到耻辱吧。
“啊,祐巳也被叫来了吗?”
出乎祐巳的意料,白蔷薇大人的神情和平时一样平静。与匆忙赶来的祐巳正相反,她正缓缓走在廊下,这样一看,祐巳倒像是被叫去接受指导的学生。
“那么,因为不纯同性交往才被叫来的?”
“啊?”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可眼看着跟在白蔷薇大人身后的一群女孩,总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她们中大部分是一年级生,新闻部部长也跟着混在里面。看来她们都是因为听了广播所以都跑来了。
“祐巳,我背后那些幽灵为什么老缠着我?你知道原因吗?”
“知道……不过那也是毫无根据的流言啦。”
不愧是白蔷薇大人,居然称她们为幽灵。
“难……难道说,白蔷薇大人没有听说最近的传言吗?”
“出什么事了?”
白蔷薇的表情有些严肃了,看来她真的不知道,所以才能如此镇定地来到生活指导室啊。
“嗯,其实我也想问, 《荆棘之森》是白蔷薇大人写的吗?”
“荆棘……”
白蔷薇不解地歪着头,此时门开了。
“啊,佐藤同学来了,请进。”
负责生活指导的修女催促她进去。
“是……那么祐巳,等会再说吧。”
看着她进去,祐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门里坐着的。有学院院长、初高中部校长和学年主任。如此阵容,即使自己没做亏心事,恐怕也会先对他们说句“对不起”吧。
“祐巳。”
由乃从幽灵群中钻了出来,晃了晃头发向祐巳走去。周围的紧张气氛顿时被缓和了,少女们分散开去,但没有人从那儿离开。看来每个人都在等着白蔷薇大人出来的那一刻。
由乃也是听了广播后匆忙赶来的。
“你知道白蔷薇大人为什么会被叫来吗?”
“难道你不知道吗?”
由乃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事闹得那么大,不光是一年级,现在连三年级教室中都漂浮着一丝异样的气息。
那时,一个压低了身子像老鼠一般前进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只穿着制服的老鼠在生活指导室正面停下脚步,像忍者一样将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
“……那个,生活指导室的墙壁和门都是经过了隔音处理的。”
由乃有些看不过去,于是开口说道。
“哎呀真讨厌。我只是不知不觉就入了迷,不是想要偷听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鼠、忍者般的新闻部部长筑山三奈子大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掩在嘴边的手就像狐狸爪子一样。
“啊,这位是黄蔷薇花蕾的妹妹,岛津由乃小姐啊,红蔷薇花蕾的妹妹福泽祐巳小姐也在啊。贵安。”
“贵……贵安。”
既然对方是学姐,就不能无视对方的问候,于是两人回礼后同时转过身。
虽然由乃刚才只是不经意间地提醒了三奈子一句,但三奈子是属于那种尽量不要招惹为好的人。新闻部的人,能将芝麻大的事给添油加醋,最后炒成特大新闻。
“啊,你们别逃啊。”
三奈子将手分别放在两人肩上,将她们翻转回来。
转回原先的方向后,两人的面前是三奈子若有所求的眼神。
“你们会逃,是因为有事情瞒着我吧。”
三奈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没、没有。”
“怎么可能。”
两人同时摇着头。没有祥子大人那样的气势,是无法和这人进行平等对话的。似乎自己只要一张嘴,对方就能轻而易举地挖出想要知道的消息。
“这就好。那你们就这次‘白蔷薇事件’来发表一下你们的看法吧。”
三奈子严肃的的语调一下子缓和成了猫叫般的轻声细语,同时她向她们靠近了一步。但这样,只会让她显得更恐怖。不过,这次的命名已经有了啊, “白蔷薇事件”……感觉比之前的“黄蔷薇革命”要来得普通些,大概是因为这次事出突然,她还没来得及想个更有轰动效应的标题吧。
“什么都不能说哦,祐巳。”
由乃用手臂碰了碰祐巳。
“知道了。”
祐巳认为这根本不必提醒,她原本就没打算说些什么。她知道一旦她露出些什么,就将会给白蔷薇大人带来非常大的麻烦。
如果“莉莉安快报”上刊登什么“与知情者福泽祐巳的谈话”,祐巳觉得自己也就没脸在莉莉安继续呆下去了。
“真头疼啊,我还以为你从那以后多多少少做了些反省呢。”
“那件事啊……”
这应该是指由乃和令的调查表被搞混的事吧,或者,是指那篇以由乃将念珠还给令为原型改变成的悲情小说?
“真是棘手啊。因为考试,这么大的事情我筑山三奈子居然是到昨天下午才知道的。现在可好,新闻部的脸丢大了。明天开始放假一周,我要好好挖一挖这里的新闻。所以你们能不能帮我啊。”
(……怎么可能。)
这人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要是帮我的话,我也在莉莉安快报上替白蔷薇大人说说好话。”
三奈子还真行,硬的不管用就来软的。哼,我福泽祐巳可不是那种三岁小孩,哪有那么好骗……
“要是你们亲爱的白蔷薇大人被退学了,那可就不太好了吧。”
“退、退学?”
祐巳就这么上钩了。
由乃抓住祐巳的双肩,将身体前倾的她扳了回来。
“可是,为什么白蔷薇大人可能会被退学啊?”
“好好想想,学校怎么会就因为学生出了本小说就让她退学呢。”
“……啊。”
祐巳终于回过了神。
好危险好危险,差点就上了新闻部的贼船了。
“真的吗?真的没事吗?”
三奈子大人暖昧地笑了笑。
“别忘了,我们学校禁止学生兼职哦。写小说赚稿费,明显是违反了校规。”
“但这只是原则上这样说,如果学校允许,也是可以兼职的。”
由乃居然和三奈子大人顶上了。虽说是少数,但莉莉安确实有允许学生兼职的事例存在。她们主要都为了维持家境或锻炼特殊技能。比如允许会茶道、花道、舞蹈的学生收弟子,或进入剧团参加艺术演出等等。当然,具体形式都各不相同,而学校都会在和监护人商谈妥当后,才允许学生出去兼职。
“难道你认为白蔷薇大人获得许可了?正因为没有获得许可,所以才会被叫到这里来嘛。”
“……这……”
不善辩论的由乃败下阵来,毕竟对手是新闻部的部长啊。
“当然,一般来说是不会因为违反了校规被退学的,可这世界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哦。”
情势发展速度有些超过了祐巳头脑的接受速度。三奈子大人是想说,白蔷薇大人很有可能仅因为违反了一条校规而被开除,她是这意思吧。
“根据历年来的记录,几年前有个学生因为在夜店兼职,当天就被退学了。”
这究竟是什么记录啊。
“可是在夜店兼职和当小说家,完全是两个概念。”
祐巳鼓起勇气试着反驳道。但是回答她的,确是一个冷冷的笑脸。
“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在我看来,出卖身体和出卖精神完全是一码事。”
“……嗯……”
真是的,完全是两个概念嘛,可祐巳却解释不清。如果这时茑子在场,一定会学习对方的辩论技巧。
与此同时,周围的一年级生们就“夜店”这个与她们身份格格不入的单词,展开了窃窃私语。
糟了,难不成白蔷薇大人又会被人误传在夜店兼职?
“我可以通过‘莉莉安快报’搞一个签名活动,让大家支持使她不被勒令退学。”
“但是,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啊,祐巳之前不还在和白蔷薇大人说话么?那时在说什么?‘《荆棘之森》是白蔷薇大人写的吗?’我说的没错吧。”
刚才明明一副咬死了作者就是白蔷薇的样子,可现在三奈子却又试探了起来。
(祥子大人的强势和她完全不一样。)
三奈子步步紧逼着,把祐巳直逼到了墙角。
真不愧是三奈子大人,把目标对准了祐巳,眼光好毒啊。由乃虽说外表如同娃娃般柔弱可爱,但个性却远比她外貌要倔上许多。
“真的,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就在祐巳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大声喊叫的时候,她感觉背后的墙却突然消失了。
“祐巳!后面!门,开了!”
由乃就像刚开始学日语的外国人一样,慌慌张张地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没有了承受身体重量的门,祐巳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哇!”
在摔倒的那一瞬间,祐巳开始埋怨为什么自己刚好会退到门口,为什么那门是往里开的,以及为什么开的那么巧……所有的埋怨都化成了无奈的叹息。
(这要撞到了头,脑子就更笨了。)
“当心!”
啪。
(啪?)
千钧一发之际。祐巳似乎倒在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上。头也不疼,很幸运没有摔得四脚朝天。
“祐巳,你还真重。”
耳边传来的是个熟悉的声音。挺身救下了祐巳的,居然是白蔷薇大人。空气中是好闻的洗发水香味,回过头,眼前的是那个依旧温婉的笑容。
“白蔷薇大人、白蔷薇大人……我……”
“抱歉,你压着我太重了,快起来。”
白蔷薇站了起来,随后把祐巳也扶了起来。两人摔倒的姿势非常不自然。所以就连白蔷薇大人都觉得有点累了。
“而且以那种姿势在生活指导室里,也不太合适啊。”
白蔷薇大人对祐巳耳语道。祐巳偷瞄了一眼门内,只见院长、修女和学年主任们正板着脸看着学生们。
“我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真是抱歉。”
白蔷薇大人对老师们行礼后,祐巳也跟着低下了头。随后两人离开了指导室。
“我知道祐巳你说的那件事了。”
白蔷薇大人掩饰不住苦笑的神情,提高了声音对身后的那些“幽灵们”说道。
“我知道大家很关心这件事,所以我向大家报告一下吧。很遗憾, 《荆棘之森》并不是我写的。”
顿时,失望的话语声四起。她们究竟是在期待着什么啊。
“啊,由乃也担心我,所以过来了吗?”
白蔷薇大人微笑着招呼由乃。
“嗯。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自己刚刚才知道整件事……所以,这次没法为莉莉安快报提供新闻了,真是抱歉啊,筑山三奈子。”
带着新闻部部长的压力,三奈子不想就这样认输回去,但对方毕竟是蔷薇大人,她还不敢前去冒犯。于是,她也只好作罢了。
白蔷薇右手扶着祐巳的肩,左手扶着由乃的肩轻松地走着。
“啊,去哪儿?”
“蔷薇之馆啊。你们不是来接我的?”
“对了,还有茶会!”
多亏那通广播,祐巳将茶会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现在,大家应该都已经在蔷薇之馆等着了吧。
红蔷薇大人黄蔷薇大人,还有祥子大人和令大人。
还有,志摩子……
“好热。”
外面明明是寒风四起,白蔷薇大人却微笑着说出了这句与季节不符的台词。


3

“你的出场还真是华丽啊。”
蔷薇之馆二楼会议室的门前,等待多时的红蔷薇大人第一个说道。
“我真羡慕你啊。”
这是黄蔷薇大人说的。
“多谢美言。”
白蔷薇轻轻挥动双手愉快地走向屋内,随便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下去。
三位蔷薇大人的再次聚首,果然是华丽得不行啊。祐巳看呆了。
但是,自己真的能做到不失态吗?就算亲耳听见白蔷薇大人否认自己就是须加星,但她仍有一堆问题想要问她。不过好在受到蔷薇大人们的邀请参加茶会,这种想要提问的冲动被压制了下去。
“请吧。”
志摩子登场了,她将冒着热气的茶杯端到每一个人面前。由乃则将砂糖植脂末等调味品放在桌上。
祐巳没能找到自己能干的事,于是只得将电热水壶里的水灌足后落座。
“听说你去了生活指导室?”
身边的祥子大人小声询问祐巳。
“是的。”
本以为会挨骂,但没想到祥子大人只是点头说了声“这样啊”。
祥子没去生活指导室,她就连是不是要去读那小说都犹豫不决。她不想让妹妹祐巳认为,自己反对她去插手于白蔷薇的过去。令大人也是同样没有责备由乃。
总之,大家干了杯,一起喊了声“大家辛苦了”。之后,不知是谁带来的小点心也被端了上来。
茶会真是好久没开了。今天这样全员到齐开一次茶会,恐怕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请允许我报告一下。”
就在大家稍停的片刻间。白蔷薇大人站起身。
“我已经跟由乃和祐巳说过了,那本小说的作者不是我——就这些。”
快速报告完内容之后,白蔷薇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接着喝茶,同时赞叹着志摩子沏的茶非常美味。
“这就是你把我们叫出来的理由?”
红蔷薇大人问道。
“正是。”
“然后呢?”
黄蔷薇大人追问道。
“我只是想清楚地告诉大家‘不是我’,这样我心里也好受多了。仅此而已啦。不过我没读过那本书,那个流言我也是才知道的,所以就算大家问我什么,我也没法回答啊。”
其实老师们也没看过那本小说,只是因为这流言貌似因我而起,所以想要把我叫去问问而已。
“真的不是你写的?”
红蔷薇大人追问着,于是白蔷薇大人右手握拳“向圣母玛丽亚发誓”。
“我懂了。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说呢,黄蔷薇?”
“没有异议,红蔷薇。”
(啊?就这样完了?)
祐巳心中泛起了不满。
当然,事实应该就如同白蔷薇大人所说的那样,那么这件事也就这样处理完了。不过蔷薇大人们为了防止类似事件的发生,正在商讨有关防范措施。
因为红蔷薇大人和黄蔷薇大人都没有被那流言所蛊惑,所以她们也不会太执着吧。但祐巳在看《荆棘之森》时的痛哭,使得她认为这可能就是白蔷薇大人本人的故事,所以她怎样也不能认同这么简单处理。
(啊……现在的话题全都转到圣诞节上了。)
难得的考后休假中,祐巳满脑子都是白蔷薇大人的事情。自己那样关心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于是祐巳总会偷偷地跟在白蔷薇大人身后远远的看着她。
(说到底,我也只是白蔷薇大人背后幽灵中的一员而已啊。)
红黄二位蔷薇大人以及三位蔷薇花蕾的积极性都不高,如果说致使她们积极性不高的原因,是因为她们对这件事根本不感兴趣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那对祐巳则是个相当沉重的打击。那也就是说,凭着自己肤浅的兴趣爱好,和在座的各位根本不在同一级别。换句话说,就是自己根本没资格坐在这里。
原本被选为祥子的妹妹就已经是个天大的意外了,祐巳无论从外貌还是学习成绩来看,都只是普通再普通的一名学生。自己天资不够,再怎样努力都无法像其他人那样优秀。
(明知做不到,但还是逼着自己去做……我真是个笨蛋。)
喀的一声,天花板上不知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正好命中祐巳的脖子。
“?”
那东西从祐巳身上落到了她的茶杯边。那是一个银色的小球,拿起一看,发现这小球其实是颗包着银色糖纸的巧克力。
祐巳抬头寻找“犯人”,只见“犯人”自首似的对她挥了挥手,而其他人则在互相交谈着,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是什么啊,白蔷薇大人?)
祐巳用口型向白蔷薇问道,而对方只是伸出了双手并摊开。
(十?)
随后将右手与左手的食指做成大叉状。
(叉?)
再次摊开双手之后,白蔷薇用手指了指脸。
(十,大叉,十,脸?)
完全不懂。祐巳摇了摇头后,白蔷薇又重复了一遍动作,并加上了口型解说。
(是十乘以十啊。)
十乘以十……一百啊,一百和脸……
“百面相?!”
祐巳吃惊地站了起来。
少女们的交谈被她突然打断,于是祐巳顿时成了大家瞩目的焦点。
“怎么了祐巳?你想说什么?”
黄蔷薇像问个孩子似的问祐巳。
“啊……是,不是……对不起。”
祐巳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坐了下去。
“你睡糊涂了?”
祥子大人小声提醒她。
(不是那样的……)
这次事件的元凶却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居然为了这种人烦恼……)
祐巳觉得自己傻乎乎的,于是赌气决定不再采取任何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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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祥子,祐巳借我一会。”
茶会正式开始的同时。白蔷薇用胳膊勾起祐巳的脖子,回头对祥子说道。
“我是无所谓……”
“放心放心,我不会强迫她脱掉制服和我玩的。”
“……如果您再说这种话,请恕我拒绝。”
对于白蔷薇大人的挑衅,祥子大人多少已经习惯了。
“那个,能不能不要亲我?”
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后,祐巳有些不安地说道。因为白蔷薇大人经常不管对方是谁的妹妹,抱着就亲,所以绝对不能大意。
“0K。虽然很遗憾,但我还是答应你吧,那我们走吧。”
白蔷薇大人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她把祐巳拉到令身边,这次想让令答应让她把由乃借走一会。
“只要由乃没意见。”
令大人没有像祥子大人那样提出要求,而是爽快地答应了。
“你说为什么令那么爽快?那很简单,因为我没对由乃出过手啊。”
白蔷薇笑了起来。
“啊?……为什么就只有我……”
她感觉自己就像上了钩的鱼。
“因为你的反应很有趣,还有祥子的反应也是。你们还真对天生的姐妹啊……感谢上天,合掌。”
“……”
祐巳茫然。这回答干脆到让人佩服了,但也不用合掌感谢上天吧,莉莉安学园好歹也是基督教学校啊。
“……所以,接下来就由我们三个来收拾,各位就请回吧。”
虽然使用的是敬语,但白蔷薇大人明显是在赶人回去。把人赶跑之后,她到底想做什么呢?虽然由乃不会被白蔷薇大人袭击……
那么,就麻烦各位了。几人留下这句话,陆续撤出二楼的房间。祥子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但她下午还有事。所以只好跟着令走下那嘎吱作响的楼梯。
“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最后一个走的志摩子上前问道。因为与祐巳和由乃同样身为一年级生,所以她认为自己或许也该留下来帮忙。况且志摩子身为白蔷薇花蕾,将她排除在外就有些不合情理了。
“没什么了,你走吧。”
白蔷薇大人的回答中没有包含任何暗示。一般说来,这种情况下志摩子才是第一个该留下来的人呐。
“这样啊,那我先走了。”
喂喂,你就这么走了啊。离开前,志摩子还露出了歉意的微笑,意思是“让你们照顾姐姐真是抱歉。”
“贵安。”
拥有天使般笑容的志摩子退场了。不知为何,她那头柔软美丽的卷发在这时却显得那样刺眼。
“为什么没让志摩子留下来呢。”
祐巳问道。而由乃抱着和祐巳同样的疑问,于是她追问着。
“为什么?志摩子留下来有什么不对吗?”
仿佛要巩固自己发言的正确性般,由乃又转向了祐巳。
“你说呢? 祐巳。”
白蔷薇大人此时却用一脸莫名的神情,扭过头看着祐巳。
“如果我是志摩子,听了那样的话根本不可能留下来啦。”
“哦?”
哦什么哦啊,明白了就快点去追她呀。白蔷薇大人你也真是的,怎么还坐着一动不动啊。
“那我去追……”
当祐巳想要冲出门去的时候,白蔷薇制止了她。
“啊,不必了。”
“为什么?”
“如果志摩子自己想留下,那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会留下来的。”
“啊?”
“就是这样啦,别在意。”
这情况好像让人感觉有点云里雾里。但既然白蔷薇大人如此自信,那祐巳也不打算说什么了。
“啊,知道了。”
祐巳和由乃只得点头。不过,究竟志摩子对于白蔷薇来说,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
“由乃也好祐巳也好,你们现在谁带了那本《荆棘之森》?”
“啊,我带了。”
两人同时在书包中摸索着。祐巳先掏出来,于是白蔷薇指着她手中的书说道。
“借我用一下。”
“好啊,不过用来干什么呢?”
“借书当然是用来看的,难道你是用来吃的?你呢?”
“可以用来要签名什么的。”
“要须加星的签名?……别笑啊,祐巳。”
可她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但现在知道了白蔷薇大人不是作者,看来签名是要不到了。
“我们来收拾吧。”
“……嗯。”
白蔷薇大人答应着,自己却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看起小说来。祐巳和由乃只得无奈地取走桌上的托盘和桌布。并将剩余的点心一起带走了。
“秘技,瞬间热水法。”
由乃将剩余的热水浇到水管上,等水管发热之后,将杯子勺子放进了水池中。
“用这个水来洗,冲的时候再开龙头,怎么样?”
“好主意……不过由乃,你最近是不是在看什么剑客还是忍者之类的东西?”
“被发现啦。”
水管中的水越来越凉了,祐巳再次感叹冬天的寒冷。
(好冷的水……)
冰冷的空气。
那片雾气缭绕的绿色森林中,静在荆棘的封印中沉睡着。
祐巳脑海中浮现的是《荆棘之森》中的一个场景——静和佳保利手牵着手共赴死亡的场景。
这个场景就算现在想来,都觉得不寒而栗。
疲惫不堪的二人和着冰冷的水吞下了安眠药。而后二人十指紧紧交叠着,给了彼此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
“啊,辛苦了辛苦了。”
白蔷薇大人打破祐巳所沉迷的幻想世界,她边说边走近两人。
“不会已经看完了吧。”
正擦着桌子的由乃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
“当然不,一本小说怎么可能只用十来分钟就能看完。”
确实,平时也没听说白蔷薇大人有什么速读术啊。
“你们干得很好,所以我只是停下来表扬一下你们。现在我要继续看了。”
“那么您有什么感想么?”
“表扬?”由乃和祐巳的疑问同时出了口。白蔷薇大人看了看祐巳,忽然扑哧笑了出来。随后,她还是转向了由乃。绝对,绝对,祐巳认为她心里肯定还在笑自己。哎,不过自己也真是的,怎么就脱口问了出来呢?
“感想嘛,我只看了一点还不好说,但我对这书很有兴趣……我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认为,主人公就是我的化身了。”
白蔷薇大人边说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片,在祐巳眼前晃了晃。
“给,这就是表扬。”
“这是什么?”
两张彩色纸片,上面印有印章,大小和车票差不多。仔细一看,上面还印着“面食”二字。这是大学部学生食堂所发的餐券。
“忘了是什么时候,给班主任帮忙的时候忙到晚上,为了答谢我,就给了我两张这个,叫我和朋友吃个拉面再回去。那时已经不早了,朋友都回去了,而且食堂四点前就关门了。”
原来如此,餐券上还印着三年级藤组班主任的姓名印章。一般来说,初高中部学生是不能进大学部食堂吃饭的,但如果有班主任的认可就没问题了,于是作为证明,老师就在餐券上盖了章。
“我也就这么留着了,因为是两张,没什么机会用。”
如果蔷薇大人们一起去,那还少了一张。而且,谁都不想穿着显眼的高中制服走在大学里。
“那和志摩子一起去不就行了?”
由乃无奈地反问道。对于她来说,姐妹是最好的搭档,有两张餐券的话,那理应该叫上志摩子一块儿去才对啊。
“和志摩子?两个人去那儿边吃拉面,边大眼瞪小眼吗?”
白蔷薇大人像是从来都没想到过似的,啪地瞪大了眼睛。
“那又有什么,聊点平时聊的就行了。”
“我和她平时不太说话的。”
“可她不是您妹妹吗?”
“志摩子确实是我最为重要的妹妹,但我们彼此之间从不互
相干涉,这样对彼此都好。”
“怎么会这样……”
由乃陷入了沉思,或许对她来说这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吧。既然是姐妹,那就该经常在一起啊。可祐巳现在却似乎开始明白其中原因了。对于白蔷薇大人来说,她与志摩子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姐妹关系”。
如果说白蔷薇和由乃是两种极端,那么祐巳和祥子就处于中间略偏白蔷薇的位置。不不,或许还没冷淡到这地步吧。
“但如果我们一人一张,白蔷薇大人怎么办呢?”
“我不用了,你们两个去吧。”
“不要啊,两份拉面三个人也能吃啊。”
祐巳脱口而出。光吃点心对于她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讲到拉面,她就忘了什么叫矜持。
“比起吃拉面,现在我更愿意看小说。所以,你们俩个就去慢慢享用吧。”
“我们打扰您看书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小说的话,我可以无偿借您一星期啊。”
既然学妹请客(正确来说是用自己送出的餐券),照理来说没有不去的道理啊。为什么宁愿看书也不愿去呢?
“因为到家就不会想看了。不好意思啦。”
原来这样啊……祐巳只得收下了餐券,硬拉着仍不能理解的由乃向食堂走去。
“喂,东西没拿。” ,
两人走出蔷薇之馆后。头上传来了白蔷薇大人的声音。
“什么东西?”
祐巳退到庭院中抬头看去,见白蔷薇大人正在二楼的窗口处探头张望。
“帮个忙,回来的时候去食堂边的自动贩卖帮我带罐咖啡,要罐子最矮的那种黑咖啡。”
随后,一个零钱包从天而降。
“哇!”
祐巳完美地接住钱包,这要归功于她发达的运动神经。
“你们也买吧,算是我给你们的劳务费。拜托啦。”
说完后,白蔷薇就关上二楼的窗户。庭院中的二人看了看钱包,又抬头望了一眼已经被关上的窗户,不由发出了阵阵叹息。
“白蔷薇大人还真是……”
“让人捉摸不透啊。”
“走吧。”
“嗯。”
或许是因为腹内空空的原因,祐巳只觉得很累。于是,她只得默默地走在通往拉面的长路上。
和白蔷薇大人只要有那种点头之交的关系就足够了,一旦深交你会发现,她是个非常难应付的人。祐巳会有这种想法,当然不仅仅因为今天的餐券和零钱包事件。
祥子大人是个很难以琢磨的人,但相处久了之后总能慢慢了解她的脾性。而白蔷薇大人,则给人一种将本质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感觉。
所以能够成为白蔷薇花蕾的志摩子,真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祐巳边在大学校园内吹着冷风边得出了如上结论。

5

食堂位于大学的购买部边。
宽敞的厨房大约有一个教室那么大,食堂楼上则是咖啡店,(似乎)能吃到三明治、咖啡和蛋糕。实际上,购买部、食堂和咖啡厅位于同一幢建筑物内。
这座三位一体的建筑就在学生食堂和大学校舍的中间,这应该是应学生们的要求而建的。
已过了午饭时间,而且大学放假前基本上都停课了,所以食堂里没什么人,显得空荡荡的。
二人别无他选,只得在点了拉面后将餐券交给食堂大婶。
“煮面的火已经熄了,所以可能要多花点时间。”
大婶在确认了餐券后这样对她们说道。为了节约经费,在没什么客人的时候通常都会关上煤气。因为客人太少,所以平时至少有两三个人的厨房里,现在只有她一人。
“时间长点没关系。”
“能帮我们煮吗?”由乃说完后,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这笑容故意装是装不出来的,看来还是天资的问题啊。一般人听了这样的请求,几乎没有会拒绝的。
“那我还是再把火点上吧。”
大婶将餐券放入专用盒中后。端起大锅放在炉子上。
“坐着等吧,好了会叫你们的。”
两人点了点头,向角落的座位走去。虽说食堂里没什么客人,但她们还不敢光明正大地坐在当中,因为毕竟是大学食堂。
“这是我第一次在食堂吃东西。”
“我也是。”
祐巳和由乃对视了一眼之后,都羞涩地耸了耸肩。因为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呆在莉莉安,像这样来到一个陌生地方反而像是在冒险。完全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她说要多花点时间。”
“会用多久呢。”
白蔷薇大人让她们“一小时后回来”,所以正好能消磨点时间。在两人刚开始聊天不到五分钟,就听到大声喊道“好了”。天哪,平时难道只要用几秒钟就好了?
前去取餐的时候,大婶建议她们吃的时候最好用手帕垫在脖子下面,因为无论怎么小心,拉面的汤汁都会溅出来的。
“这样啊,那这领结怎么办……”
虽然那样的吃法是小孩子才用的,但最后两人还是决定接受大婶的建议。拉面上盖着一块叉烧、洋葱、海苔等等。

“我开动了。”
先喝口汤。
“……好鲜啊。”
“嗯。”
酱油味的温热汤汁把热度从胃扩散至全身,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祐巳甚至想让白蔷薇大人也来试试。
“白蔷薇大人啊……”
吃了口面后,由乃小声说道。
“为什么要把我们留下来呢?”
“哎?”
刚把叉烧移近嘴巴的祐巳抬起头。由乃仍是一脸不解的表情。
“如果只是为了借那本小说?那就像祐巳说的,带回家看不就好了?如果不想在家看,那就在车上看也行啊。如果不想借回家,那干脆去买一本不就好了。”
“借书的话不要钱啊。”
虽然白蔷薇大人应该不会为那四百多块的小说钱犯愁,不过或许有其他理由,所以她不想买。祐巳这样想着,结论脱口而出。
“三人份的咖啡应该能买本《荆棘之森》了吧。”
确实也如由乃所言,但祐巳总觉的里面还是有其他原因的。
整件事的经过有点令人匪夷所思,因为毕竟两三天前的流言和现在两人吃着的拉面之间,可以说没有什么太大关系。而当祐巳吃饱时,脑子转的就比平时更慢了。
“难道是因为看我们很可爱,所以请我们吃拉面?”
“祐巳,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呀。”
由乃无奈地叹着气,继续低头吃着拉面。为了不让汤汁飞溅,她小心地将数根黄色的面条吸入口中。
祐巳看了看手表,从蔷薇之馆出来后过了大约三十分钟,还剩三十分钟。
(还真巧。)
如果把时间平均一下,那么她们就能刚刚好在一个钟头后回到蔷薇之馆。
(可吃拉面不可能那么快啊。)
祐巳学着由乃的样子,终于成功地吃完了拉面而没有使汤汁飞溅。
即使“初高中生不能随便进大学食堂用餐”的禁令被解除,也不必担心食堂会被初高中生们占据,因为想要汤汁不飞溅地吃完拉面是项很高难度的任务,会花费相当多的时间。
另一位厨房大婶回来了,看来食堂马上就要关了。

6

“咖啡,买了吗?”
当两人返回蔷薇之馆时,白蔷薇大人对她们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你们回来了”,而是“咖啡,买了吗?”比起可爱的学妹们,似乎咖啡更为重要。
“……买了,”
白蔷薇闻言,如同孩子般特意从椅子上站起身,连呼着“咖啡,咖啡”。祐巳上前,将咖啡罐和零钱包交给了她。
“这么想喝咖啡的话,冲速溶咖啡不就行了。”
“速溶咖啡的感觉不一样啊,我还在想从咖啡厅里点现磨的咖啡呢,”
白蔷薇打开拉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后,终于满足地舒了口气。这么小的罐子,大概这一口喝了一大半吧,祐巳想。
“速溶咖啡不如罐装咖啡,罐装的不如现点的,是吧。”
“是啊,由乃不这么认为吗?”
“就我来说,我只注重牛奶的量和温度。”
“那你和祐巳一样啊。”
“请不要拿我与祐巳相比哦。”
由乃将空罐在眼前晃了晃: “多谢款待哦。”随后,她笑了起来。
“祐巳买了什么呢?”
因为刚才白蔷薇与由乃的对话,祐巳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买的东西拿出来。白蔷薇最喜欢逗祐巳,见她这付表情,她更是逼上前去要祐巳拿出来。
“别忘了你那罐东西是谁请客的哦。”
这句话简直一击必杀。白蔷薇将祐巳藏在背后的罐子夺过来。
三、二、一。
“扑……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三秒之后白蔷薇大人豪爽的笑声响彻了蔷薇之馆整个二楼。
“这是什么啊,罐装汁粉??这种东西居然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在大学的自动贩卖机买到的,难道这东西还有人吃?”
“可还是买到了啊。虽然落伍,初中女生里还是有很多人爱吃的。”
祐巳习惯了这种毫无恶意的玩笑,所以她坦白回答道。确实自己喜欢甜食,可喜欢甜食有什么不好呢?
“这样啊……”
“这东西呢……”白蔷薇大人看着罐子说道。原本以为罐装汁粉这东西已经消失了,可现在居然再次看到了,她在取笑之余不禁觉得有些喜出望外。
白蔷薇坐着看书的窗边多了两把椅子,于是三人一同坐了下来。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的日光感觉温温的,照在身上很舒服。
“那小说我看完了。”
白蔷薇直入正题。
“一本小说一小时看完吗?”
两人不禁赞叹她惊人的集中力,而她却淡淡地回答,因为是用日语写的。两人又问,难道看其他国家原版小说时也能那么流畅地看下来吗?这回,她却没有回答。为了不要让这两个孩子觉得自己像个超人,她选择了沉默。
“当发现须加的读音可以和sugar一样时,我一个人笑出来了。佐藤和砂糖的读音就显得勉强了。但究竟一开始,是谁认为须加星就是佐藤圣的?”
此时平和地微笑着的白蔷薇大人,似乎散发着一种和平时不同的气息。虽然没法很好说明,但要形容起来,就像是脱去了平时覆在全身的薄膜一般。难道现在的白蔷薇大人才更为接近真实的她?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祐巳的胡乱猜测而已。无论展露出哪一面,白蔷薇大人永远只有一个。
喝光了罐中的咖啡后,白蔷薇冲干净了咖啡罐,并将它扔进了专门的收集箱中。不愧是学生会长,对垃圾分类一点都不含糊。
“不过,这人脑子还真不错。”
“哈?”
由乃忙问,谁?祐巳也同样不知道白蔷薇这突来的赞叹给的是谁,一圈问号围绕在她头上。
“就是那个认为作者是我的人。”
白蔷薇笑着走近祐巳,从她手里抢过汁粉并吃了一大口。
“啊!”
“就一口有什么大不了的,小气。”
回到手中的汁粉已经明显少了很多。因为是白蔷薇大人请的客,祐巳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白蔷薇大人的这一口还真是不小。
“可她猜错了啊。”
等这两人拌嘴结束后,由乃把话题拉了回来。祐巳想,这时的由乃还真够冷静的啊。
“当然,作者不是我,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把去年的遭遇写出来给别人看。”
“但您刚才夸她脑子不错。”
白蔷薇点了点头。
“因为和我很相似啊。”
好直率。
这句话抓住了绝妙的时机,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真不知该怎样形容这句话的绝妙之处,已经无法用语言去描述了。
因为和我很相似啊——白蔷薇大人所说的这句话一语双关。仅仅“相似”中就包含了多重意义,但最终,这句话只能够体现一点——白蔷薇的默然。
白蔷薇大人驾御语言的能力实在是太过强大,祐巳和由乃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问吧,没关系。”见两人沉默不语,白蔷薇主动开了口。
“你们已经察觉到了吧,那本小说惹人怀疑的不光是作者的名字,实际上那写的就是我的故事。”
“……”
正因为如此,所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祐巳确实想要了解白蔷薇大人的过去。就这点来说,自己很对不起白蔷薇大人,如果惹她勾起伤心的回忆则更是罪无可恕。她本不想去挖白蔷薇大人的疮疤。
“我说过,我就是喜欢你这种表情。”
白蔷薇大人坐着换了个姿势,指着祐巳的脸说道。虽然是很熟悉的动作,但今天不知为什么,祐巳的心跳得厉害。
“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会把你们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为什么……”
“如果只有你们不知道,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
先不去管这理由是否站得住脚,但能说出这种话的白蔷薇大人,实在是非常有型。
“那么,所谓借小说,只是为了留下我们的藉口吧。”
“不是,我只是想早一点看到这本书。既然流言因我而起,那我是不是有必要去了解一下那书的内容呢?”
那么说来,是为了避免别人打扰所以才把学姐们打发走的吧。如果姐姐现在在场,她肯定会阻止祐巳追问白蔷薇大人的过去的。看着她昨天的样子,祐巳就可以想像到了。
“二三年级生之所以不告诉你们,是因为她们为我着想。从一年前起,她们就非常小心怕提及这件事,因为她们都是知情者。”
所以到现在,她们都还对这事过敏。白蔷薇大人说,她完全能理解她们的心情。
“我曾有一个关系非常好的朋友,比和父母兄弟之间的关系都好。我很喜欢她,喜欢到能放弃其他一切。”
祐巳想到了《荆棘之森》里的静和佳保利。自从白蔷薇大人自己表示主人公和她相似之后,祐巳就将她和静重叠在了一起。
“她只是个想成为修女的单纯女孩,但就在去年圣诞节,她走了。”
“哎?!”
“那不是和小说里写的一样吗!'’
光是名字的巧合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连那女孩将来的梦想以及死在圣诞节这点,都惊人地一致。难道世上真有这种巧合?难道名叫sei的人,都有着相似的人生经历吗?
白蔷薇大人平淡地述说着,空气中却漂浮着悲伤的气氛。祐巳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学姐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了。
“还不至于啦,如果你们把故事给当成事实那我就有点为难了。我没有和她私奔,一片片吞安眠药也是小说里为了浪漫气氛虚构出来的。”
《荆棘之森》中,最后佳保利究竟有没有死是个谜团,而白蔷薇大人的朋友,听说只是转学了。
“那么,她还活着吗……那位名叫佳保利的女孩。”
“我说她还活着你会失望吗?”
白蔷薇轻弹了一下祐巳的额头。如果真的活着那当然是好事,但作为一本悲情小说中的主要角色,如果被读者知道其实那女孩没死,他们肯定会觉得上当了。所以就算心里清楚这书并不是白蔷薇大人写的,但脑海中的印象却还是扭不过来。
“而且祐巳啊,她不叫佳保利,叫久保栞。”
看着她认真比较着小说与现实的不同,祐巳不禁觉得,眼前的白蔷薇原来真的和小说中的人物是两个人呐。
而由乃依旧是那样冷静。
“白蔷薇大人,您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某人参照着您的故事,才写成了这篇小说呢?”
祐巳只是一味地惊讶,没发现由乃提到的可能性也是相当高的。对啊,这样也解释得通啊。
“怎么说呢。”
“虽说有不少地方不一样,但也有很多地方惊人的相似。”
看来这既不是自传又不完全是虚构来的,小说里多少都会有些虚构,所以在这点上,很难判断。
“自传体小说?”
那可就令人费解了。所谓自传,就是自己的传记,而小说则应该是虚构的故事。用自传的手法来写一个虚构的故事,真是让人搞不懂,
“请等一下。也就是说,这是自传体小说?那么就很奇怪了。”
由乃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她站起身靠近白蔷薇。
“什……什么?”
祐巳捂住嘴。
“我刚才说,这样的话,那就与‘有人以白蔷薇大人为模特’这条线矛盾了。”
“啊,这样啊。”
如果《荆棘之森》是以白蔷薇大人为原型而创作的小说的话,须加星也就应该是白蔷薇才对。但是白蔷薇大人却完全否定了这一点。那就是说……那就是说……是怎么回事来着?
“或许有人和我经历恰好类似呢。”
白蔷薇轻声细语着,但立刻遭到了由乃的反驳。
“也有可能是卑劣的抄袭伪造哦。”
“抄袭啊。”
接下来就,完全是两人的激烈讨论了,祐巳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忽左忽右地看着白蔷薇和由乃。
“如果只是偶然,那书中的学校和莉莉安也太像了。肯定是本校学生或相关人员写的。”
“但是由乃,出版社是不会骗人的。”
“但只要作者对出版社说这是她的亲身经历,一般都会被相信吧。这个须加星是新出道的作家,连照片都没有登,肯定是怕被人发现自己是假冒的。”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白蔷薇大人都不会觉得不甘心吗?故事被莫名其妙地写成了书,本人还被误认为作者,还被叫到生活指导室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生活指导室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
由乃真是的,怎么反到生气了呢,连白蔷薇大人都没什么反应啊,虽然祐巳能明白她的心情。白蔷薇大人也是,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就算是像由乃所说,有人以我的故事为参照写了本小说,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哎?”
“难道要抓住那个须加星,然后爆料给新闻部?还是说要问她讨要取材费,或者分几成稿费吗?”
确实啊,祐巳也这样认为。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就不可能把这件事完全从人们记忆中抹去了。而且如果现在白蔷薇大人有所行动,只会给学校带来更大的骚动。
“我只是无法忍受白蔷薇大人哭着入睡。”
“我不会哭着入睡啊,只是被叫去生活指导室问了几句话而已,又没有处分,我没有任何损失啊。”
“但是!”
由乃想要接着说些什么,但她没能说出来。。
祐巳似乎明白了由乃为什么没能说下去的理由。正如由乃说的,整件事情中,白蔷薇大人毫无疑问是受害者。为了要去澄清这个莫名而来的流言,不惜触及伤心往事。要说她不在乎,那是骗人的。
但是,这些是不能说出口的,所以由乃选择了沉默。
白蔷薇大人的尊严迫使她不能对这些伤心事表现得很在乎,所以表面上,她不介意别人提及这事。
“其实,我不被别人接受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只要我最重要的人能理解我就行。明白了吗?”
白蔷薇大人斜倚着说道。祐巳注意到,她那双从群摆中露出的白皙的腿非常漂亮。
“所以,祐巳和由乃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不想你们对我抱着误解和臆测。”
“白蔷薇大人……”
祐巳只觉得胸口一阵抽痛。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就是承认自己是她“最重要的人”了。
虽然白蔷薇大人说,外面人怎么看并不重要,但她的真正意图应该是不想把话题给扯开吧。
应该是的。
祐巳认为,人们都不太喜欢会想起难过的记忆。无论当时栞是死了还是转学了,眼看着最重要的人从眼前消失的痛苦,其实都一样。
人心中的感觉,旁人是无法理解的。白蔷薇大人一定比任何人都需要栞留在自己身边吧。
于是,白蔷薇大人问二人还有什么问题时,祐巳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白蔷薇大人说过,问什么都行。
“那个转学了的女孩,现在怎么样了?”
“是啊……她怎么样了呢?”
白蔷薇看着窗外。自从分开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她边看边自言自语道。
“想见她吗?”
这次是由乃问的。而这次的答案不是简单的“想”或“不想”。
“还是不见为好。”
因为人和人之间的羁绊不是那么单纯的东西。
虽说不知道两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到现在为止白蔷薇大人仍喜欢着那女孩。喜欢,却无法接近。祐巳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关系的存在。
白蔷薇大人的本质,或许如同火焰般激烈。祐巳忽然想到。所以,为了不灼伤自己所爱的人,她只能选择离开她。
能够留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原来是件这么幸福的事啊。
祐巳突然想见祥子了。

7

“祐巳。”
下了巴士正准备登上M站的台阶时,从祐巳背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祥子大人?)
她收回想要迈上台阶的脚,同时向四周看去。但别说是祥子大人,连个穿着莉莉安制服的少女都没能找到。
(听错了?)
因为心里非常想见祥子大人,所以不知不觉就以为听见她的声音了吧。我还真是单纯哪,祐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再次走向台阶。
“你在干什么呢,祐巳,看这里啊。”
这次的声音非常清晰,祐巳回过头倒退了几步,只见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后座的人正从窗口向她挥手。
“怎……怎么了?姐姐?”
祐巳惶恐不安地走近那辆黑曜石般闪闪发光的轿车,只见样子大人关上车窗,随后,车门打开了。
“哇!哇!哇!”
祐巳如此兴奋,是因为漂亮的车门打开了——不对,是因为打开的车门里,祥子大人打扮得格外漂亮。

“我一直在等你,上车吧。”
向里面挪了一下后,祥子理所当然地要求祐巳上车。祥子大人今天梳着日式的发髻穿着和服,还化了妆,简直就是日本古代的公主。
“快点上车,外面很冷的。”
没时间犹豫了,公主的命令是绝对的。祐巳上了车,还担心着自己的鞋底会不会弄脏地毯。
“开车吧。”
祥子对司机说道,于是车子发动了。
“那、那个……”
“我送你回家,告诉我你家在哪里。”
或许是因为祥子之前就将大致方向告诉了司机,所以那位司机熟练地选择了一条最短距离,从M站南口离开了。以前从不知道,原来坐车的感觉也会有这么多不同啊。
“姐姐穿着振袖和服是要去干什么呢?啊啊,当然穿制服也很漂亮,不过和服更漂亮啊。”
虽然祐巳有些过于兴奋,但祥子却并没有指责她,而是看着她笑了。
“这不是振袖和服,是访问装。一个和父亲有交情的日本画家开画展,说是无论如何都要见我一面,所以我只好扔下大家回家了。”
但又因为担心白蔷薇大人.所以祥子只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回来了。她算了算时间,差不多祐巳也该回家了,于是就在M站等她。算的真准。
祐巳再次深刻认识到.祥子大人果然是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啊。
昂贵的蓝色和服上印有白色和桃色的鲜花图案.腰封用银色的带子束起。虽然祥子大人年仅十七岁,但她高雅的气质却与这套华贵的和服非常般配.与那些只有在儿童节才有机会穿着和服的少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祥子大人在平时,或许也经常穿着和服去学习花道或茶道吧。
不过要说起来.只是去参加一个日本画的画家展却被要求穿和服去,到底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祥子大人简直就像是电视上日本皇族一样,乘坐黑色的轿车,有个带着白手套和帽子的司机.车里还铺着柔软的绒毯。
“白蔷薇大人为什么要留你们下来?”
祥子单刀直入地问.所以祐巳也毫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因为这毕竟没什么可瞒的.而且白蔷薇大人也说“如果姐姐之后问你们.你们就说出来不要紧的”。如果她不让二人向各自的姐姐透露.那么由乃可就难办了。
“这样啊……白蔷薇大人都告诉你们了?”
祥子如同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道了一般,大大地叹了口气。“真是个坚强的人。”她接着说道。
“那时我只是个一年级生.白蔷薇大人那时还是花蕾.但不常来蔷薇之馆,所以我和她并不太熟悉。但我知道,她和栞非常要好,也隐约感觉到了去年这个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
是的是的,白蔷薇大人的确是说,那女孩名字叫“栞”。
“但是高三开学时,栞却转学了,而且白蔷薇大人也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的,把我吓了一跳。”
“变了一个人?”
“对,不光把头发剪了,还瘦了一大圈,精神疲惫不堪,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幸好在红蔷薇大人和前任白蔷薇大人的陪伴下,她熬过了那阵子,重新振作起来了……对了,还有志摩子,她也是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白蔷薇大人不怎么提到志摩子啊,她们两人平时好像都没有什么交集。”
“是啊。”
所以说在这方面,我还是没能赢过白蔷薇大人啊。祥子笑着说。对了,白蔷薇大人和祥子大人都曾想认志摩子做妹妹啊。
“那两人几乎从来不管对方想要什么或想干什么,我感觉那是因为,两人在本质部分的联系非常紧密,所以表面上也就无所谓了。所以我想,她们还真是对特殊的姐妹啊,姐妹制度原本是想让姐姐来教育妹妹,但这两人却不这么做,简直像是异次元生物。”
“本质部分……”
在精神上紧密相联,也就是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动摇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吗?
“不给与也不索求。或者也可以说,只要对方在那里就足够了。最近,我终于开始明白这种心情了。”
祥子大人或许从被志摩子拒绝后,就一直用冷静的眼光观察着这对姐妹吧。并不是因为被拒绝后的不服气,而仅仅是想要通过观察去了解她们。
祐巳听着祥子的话,心里不禁涌起了一种名为崇敬的感情。只要对方在那里就足够了,这简直就是向神献上的爱。
行驶在大路上的轿车在十字路口向右拐去。
“也没觉得羡慕,我只是承认,也有这种类型的姐妹存在。不过这并不适合我。”
祥子靠近祐巳,边说着“歪了”边替祐巳整理头上的蝴蝶结。毕竟自己着装正式,祐巳虽说穿的只是制服,但还是弄得整齐些比较好。
刚才祥子大人的“不觉得羡慕”,此刻祐巳似乎也感觉到了。
难道是祥子大人的感觉传达给了自己?这太重要了。能拥有同样的感受,才能成为祥子大人合格的妹妹。
并不是彼此性格符合不符合的问题,能够使两人融洽相处才是最重要的。
轿车驶过巴士车站,在丁字路口左转。高级轿车在这片不太繁华的住宅区中穿行。
离家越来越近了。祐巳不时为司机指路,不一会就到了家门口。虽然由父亲设计的这幢事务所兼住宅其实相当出色,但还是不好意思给祥子大人这种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看。
“好漂亮的房子。”
祥子大人的家里,一定是那种带有一个非常大的院子的和式豪宅吧。四周围着高高的围墙,院子里还有专门负责绿化的工人……啊不行了,真让人灰心。
“那么,结业式上见。”
祐巳与和样子大人道了再见,却还觉得意犹未尽。但毕竟不是男女恋人,没法来个吻别什么的,握手又显得太见外,而且穿着和服的祥子大人一定不愿意握手。
祐巳想要感谢祥子送自己回来,于是她准备将母亲叫来,但祥子大人却说,没有这个必要。
“我穿成这样进去,你的家人会吓一跳的。后面有车过来了,我下次再来拜访吧。”
“这样啊。”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了。下班高峰时为了避免堵车,有很多车都会利用这里来抄近路。
“感谢您送我回来。”
“没关系。贵安。”
“……贵安。”
目送着黑色轿车渐行渐远,祐巳在原地发着呆。
(祥子大人每天都那么忙啊。)
她不禁觉得有些落寞。到结业式才能再见,也就是说考试后的一周假期里都见不到了吧。
这一周里自己没什么可做的,如果祥子大人约自己出去那自己肯定准时赴约,就算不出去,那么打个电话之类的应该可以吧。
但仔细回想一下,祥子大人好像从来都没给自己打过电话啊。祐巳自己也是,因为不敢,所以两人几乎没有通过电话。
难道这一周就要这么无聊地过去?光想想就够没意思的了。
如果被由乃知道了,她一定会笑祐巳“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敢打”。
可至少,祐巳已经和祥子大人成了姐妹。
这样想着,心里觉得舒服多了。

[ 本帖最后由 areszb 于 2007-12-15 00:46 编辑 ]


须加星是谁?

寒冷这东西,一旦到了极点就会让人感觉疼痛。之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用力动了动右手,想要确认它是否还与她的手紧紧相握。但麻痹了的手指没有感觉到佳保利的温度。因为手指没有知觉,所以我不相信她已不在我身边。
即使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自愿舍弃生命,是否能够死亡那也是因人而异的。现在想想,这个结论应该是我在那时悟到的吧。

1

第三天的上午,祐巳试着给由乃打了个电话,结果由乃邀她前去做客。虽然她觉得太过突然,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出了门。
其实,祐巳更想让由乃出来,然后两人一起去吃快餐店边吃汉堡边聊天。但由乃说,她必须看家,到下午才行。
祐巳在面包店买了两个三明治和两杯沙拉,然后坐上了上学时一直乘的巴士。到达M站之后从南口穿到北口,再坐上巴士。只是今天巴士上没有其他的莉莉安学生。
同样的巴士,今天的感觉却不一样了。一路上,祐巳都好奇地看着窗外。
两人约在了校门前见面。
“贵安。”
“贵安。”
明明都没有穿制服,两人却都说出在学校用惯了的问候语。
由乃穿着黑色高领外衣和黄色及膝公主裙,裙子下面穿着黑色的紧身裤。果然皮肤白的人穿黑的就是好看。
“啊,祐巳居然穿男装。”
“嘿嘿,由乃的眼睛真尖。”
祐巳穿了条灰色的裙子,外衣显得和这身裙子很不搭配。实际上那是祐巳弟弟的衣服,既然是亲弟弟,她也就不客气的借来穿了。不过反过来,祐麒却不能问她借女装穿,有些可怜哪。明明自己准备了好多漂亮衣服,只要他开口,她是一定会借的。
因为穿着和平时不同,聊的话题也就变得更丰富了。今天两人都没有扎辫子,虽然由乃住院时也不扎辫子,但放在今天似乎有些奇怪。
大约走了十分钟,就到了由乃家。
一座相当漂亮的房子前面,并排挂着“岛津”和“支仓”的名牌,大门有两扇,通往两个不同的家庭。虽然屋子没有相连,但院子是互通的。
“与其说这是邻居……”
“嗯,不如说就是一整套的复式房屋。”
屋内有令大人的父亲开设的道场。据说附近的小学生们下课后就会来这里学习剑道,每天都很热闹。
“进来吧。”
由乃拉开没上锁的门。虽然是瞎操心,可祐巳还是觉得,这未免也太大意了吧。
“打扰了。”
进了玄关之后,两人走上楼梯。
“对了,由乃必须要看家对吧,可刚才你去接我离开了,不要紧吗?”
祐巳跟在由乃身后问道。
“没事没事,还有一个看家的。”
“哎?”
拉开茶色的房间门。只见里面坐着的是……
“啊,回来啦。”
居然是抱着靠垫的黄蔷薇花蕾。
“令、令大人!”
“啊,祐巳?”
由乃也真是的,一下子瞒了两个人。这下祐巳和令都愣了。
但正因为这样,才发现由乃和令真的走的很近啊。祐巳这样感觉,毕竟都能拜托对方看家了。
“不能和别人比,不能和别人比。”
“啊,祐巳,你现在肯定想着,如果自己也能拜托祥子大人看家就好了,是吧。”
“你怎么会知道?”
“你脸上都写着呢。”
由乃太精明了,以后要小心她。还有令大人,虽然她现在正微笑着让自己坐下,但不能被她的笑容骗到了。那么喜欢看推理小说,还是把她当作女侦探比较好。
由乃的房间很朴素,没有什么装饰品。墙壁是普通的象牙色,桌子、书架和窗框都是茶色的。窗帘、床单之类也都是浅色的,感觉完全不像一个女生房间。哪怕窗帘之类的加上点蕾丝花边也好啊,可就连书架上的书,也都是些《XX捕物帖》《剑客OO》之类的,一点也不像是少女看的书。
“我不知道祐巳要来玩。”
令放下了怀中的坐垫,从由乃房里逃了出去。
(嗯,令大人刚才的姿势也很帅哦。)
坐的时候将腿随意舒展着,没有穿制服的令大人。看上去完全是个男孩,
当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时,由乃小声开口说道。
“考试最后一天,我到家一看,小令居然在我家。”
令大人和祥子大人一样,对于自己妹妹被白蔷薇大人留下一事非常介意,于是等由乃一到家就让她向自己汇报情况。祐巳说,两人关系这么好,这是当然的啦。而由乃却报以一个“那倒未必”的表情——但这恰恰说明了两人关系非常好。
“我想了很多。”
由乃认真地对祐巳说道。
“就算白蔷薇大人并不介意,但我觉得,还是去向大家证实一下‘作者不是白蔷薇’的好。”
“但她不是说,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吗?”
“但为了白蔷薇大人,我还是想去调查一下,当然这只是个人行为而已。”
“我不太懂由乃的意思。”
就算是为了白蔷薇大人好,但对方也已经说了“不必”了。而且就算是个人行为,但祐巳不认为这能瞒得了白蔷薇大人。
不过既然由乃想去调查的心情如此强烈,那至少听她把话说完吧。
“新闻部部长……实在没法无视筑山三奈子那天的话。”
“三奈子说的话?啊。你是指她说白蔷薇大人可能被退学?但那时由乃不也说了,那不可能吗?”
“那时我的确那么想,可是……”
由乃认为,学校确实不会做出不当的处理,问题就是,学校是否真的相信白蔷薇所说的话。
“而且,现在在放假,老师们也在看那本《荆棘之森》啊。就连白蔷薇大人都说,主角和自己很像。如果是知情的老师,绝对会认为这就是白蔷薇大人写的。”
“但白蔷薇大人一直都在否认……”
学校是不会硬要学生承认没有犯过的罪行的,毕竟是学校,不是中世纪审判魔女的法庭。
但是,由乃却不同意祐巳的意见。
“白蔷薇大人或许不会再否认了。”
“为什么?”
“因为她读过那本小说了。”
“哎?”
“我是说,她因为读过那本小说,所以才会转而认罪的。理由就是,为了保护朋友。因为《荆棘之森》的作者须加星,就是久保栞。”
“啊?!”
由乃的话太不可思议了,祐巳实在是没能预料到,她甚至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那……那么栞就是静,白蔷薇大人是佳保利?”
“不是,只是她用白蔷薇大人的视角来写的。”
确实,她也是那件事的当事人,所以这本书说是她的自传也并不能算牵强。原来如此,当初大家都以为作者就是主人公静,所以才产生了盲点。
但是,真如由乃所说的吗?
由乃看见祐巳吃惊的表情,不禁笑了出来。
“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什么嘛。”
“可是呢。”
如果这篇小说真的是自传,那么只能做出如下结论。
“首先,有三种可能性。”
“三种?”
祐巳歪着头问道,三种,有那么多吗?
那么我来说明一下吧,由乃笑了。于是祐巳对她低下头说了声“拜托了”。
“第一种,小说是某个与白蔷薇大人毫无关系的人写的‘自传体小说’,那样的话无论是故事情节还是人物名称等等,都只是巧合中的巧合。”
因为,我们确实不能断言,这就是白蔷薇大人独一无二的经历。由乃补充了一句。不过连学校都被描写得和莉莉安那么相似,这也巧过头了吧。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莉莉安的在校生或毕业生写的呢?”
“你是说‘与白蔷薇没有任何瓜葛,却又对整件事了解得一清二楚的学生’?那这种可能性就更低了。”
“啊,对啊。”
那么多的“偶然”,在如此狭窄的范围内被浓缩到一起,这实在是很难令人信服。所以,这只能是当事人写的。
“第二种可能性,就是作者是白蔷薇大人。”
“可是白蔷薇大人说了不是她写的。”
“是啊,所以这也不可能,我也认为她的话很可信。那么,剩下的只有第三种可能性了。”
须加星,本人其实是久保栞。
“白蔷薇大人也这么想吗?”
“不知道,但现在的形势很不好啊。万一这不是栞写的,而她却看到了……”
“栞一定会认为是白蔷薇大人写的。”
嗯,情况真的相当不妙。
但是,正因为两人自分别后再也没有见面,并且白蔷薇大人认为还是不见的好,那么她也就没有了解释的机会。
“所以,我们必须把须加星给找出来啊。白蔷薇大人现在一定不想因为《荆棘之森》再惹出什么事情了。”
而且现在休假,可以自由行动。由乃补充道。
看来,这就是当初所谓“个人行为”的含义,但祐巳总觉得,由乃的想法太过天真了。
“让各位久等啦。”
谈话因为令的返回而一时中断。
“日本茶行吗’”
将托盘放在地上以后,令双手将茶碗送到祐巳面前。茶碗和托盘都是日本茶的专用器具。
“令大人居然去泡茶……”
“嗯?啊,因为这里和我家没什么两样啊。”
祐巳无法想象,令在厨房泡茶是怎样一幅光景啊。
(哇,连点心都准备好了。)
看上去非常好吃的小蛋糕,被装在了点心盘里。
居然能对突然来访的客人照顾得如此周到,祐巳不禁佩服起令来。因为祐巳连自己家里是不是有点心、点心盘放在哪里这种问题从不关心。
“令大人真像个成熟女人。”
“哪里哪里。”
这个看上去如同美少年一般的女孩一脸满足地笑了。
“……所以,我想偷偷打电话过去。”
由乃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电话?什么电话?”
刚想离开的令听到由乃这样一说,立刻停下了动作。
“当然是打电话去波斯菊文库了。”
由乃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真的要打?”
“嗯,小令也要帮忙哦”
看着由乃可爱的笑容,令不知不觉地点了点头。
“偷偷地抓犯人,这种行为不太好吧。”
但由乃脾气倔强,令总是拿她没辙。
“如果只是一味的担心,根本什么用都没有。而且我们没有偷偷地去抓犯人呐,只要白蔷薇大人不阻止的话。”
“那不就是偷偷摸摸吗?”
“既然白蔷薇大人都说就当没发生过这事,那我们也没必要顾忌啊。”
两人针锋相对地辩论着,祐巳觉得对这对姐妹又有了全新的认识。她考虑的,只剩下要不要阻止这两人的争辩。
“由乃其实只是想揭露这个人的真实身份吧。”
“不是揭露!”
“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小令这个笨蛋!”

由乃似乎生气了,突然把一个坐垫扔向了令。
(喂喂,说不过人家也不用动手吧由乃。)
令却像早就料到了一样,单手轻松接住了坐垫。
“冷静点,祐巳难得来玩的。”
(啊,怎么扯到我头上了?)
“我无所谓啊,反正我们平时都是这样的。”
由乃似乎很不满令的态度,反而扔得更凶了。由乃啊,等下这还都得你收拾啊。
祐巳第一次知道。
由乃的脾气其实非常暴躁。

2

最后,还是令大人服了软。
不,还是说认输比较贴切。
虽然她依然反对由乃去寻找作者,但又怕单凭由乃和祐巳,两人会做出什么傻乎乎的举动,于是只得同意与二人一起行动。
(等等,我什么时候同意过了。)
祐巳不记得自己表明过自己的态度啊。不过面对处于暴走状态的由乃,不同意是不可能的。
于是首先,三人决定打电话。
“由乃,你有编辑部的电话号码吗?”
祐巳指着电话机担心地问道。
“有宫廷社的电话,先打去那里问问。”
由乃理所当然地答道。随后,令立刻站了起来。
“先等等,三分钟就好。”
令大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冲出了房间。三分钟后,房间门准时被拉开了。只见令大人带着一本杂志回来了。
“给你这个。”
她手中的,是本就漫画月刊大小的杂志,但厚度却只有漫画月刊的一半左右。封面上画着个被花包围的少女,杂志名称是《秋樱友达》。
“秋樱友达?”
由乃和祐巳同时念出了那四个字。
“看波斯菊专栏。每两个月波斯菊编辑部都会在上面登的。”
“这是小令喜欢的杂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看这里。”
令大人翻动书页,指着某处说道。字虽然很小,但确实表明了这是波斯菊文库编辑部的电话号码。
“令大人真厉害。”
“太棒了。”
由乃立刻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您好,波斯菊编辑部。”
铃声响了七次之后,终于有人接电话了。祐巳和令同时靠近了电话,想听见对方说的话。
“您好,我是波斯菊文库的读者。我想问些事情可以吗?”
“啊,真是抱歉,波斯菊的责任人现在都不在,能麻烦您下午再打来吗?”
对方应该是个年轻男性。
“啊,下午的话……”
由乃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分,宫廷社的午休时间还真早啊。
“嗯,一两点的话,我想应该都已经回来了。”
“明白了,那我下午再打。”
由乃挂断了电话,哈地呼了口气。明明是自己要打的,现在却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这样说来。”
令大人开了口。
“我听说出版社的工作时间不是朝九晚五,很多人都要加班到半夜的。”
“加班到半夜,那早上什么时候上班呢?”
“不是午休吗?大概午休结束的时候上班吧。”
“……一两点?”
“……嗯。”
“……”
如果是棒球选手或卖水的商贩,这样的工作时间还能理解。但出版社的普通的工作人员(在外人看来),居然会下午上班,实在是难以理解。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祐巳想。
既然已经到了中午,祐巳就将带来的三明治和沙拉分成了三等分,三人开始吃起午饭来。
“不过即使问了,人家能告诉我们么?”
祐巳喝着温热的奶茶突然说道。顺带一提,这奶茶也是令大人准备的。由乃身为主人,却三番两次要邻家的姐姐帮忙泡茶,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可由乃似乎根本不介意,令也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因为她倒茶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抱怨。
“别还没开始就放弃啊。”
令看了一眼三明治的包装袋后,不禁感叹起来。
“这家店的面包真不错。祐巳,你是在你家附近买的吗?”
“嗯。是啊……不过作者的联系方式,应该不会轻易透露给读者的吧。”
两人轻松交谈的气氛,被由乃突如其来的呵斥打断了。
“这当然要看你怎么把它套出来啦!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干劲啊!”
“干劲这东西嘛……”
“……对吧?”
被问的两人面面相觑,最初的发起者是由乃,其他两人都只是被逼入伙的。
“那由乃你打算怎么说呢?”
像是准备好一样,由乃的回答是举起了手中的听筒,按下了重播键。
“不管你打算怎么说,别撒谎哦。”
令只得提醒道。
“知道了,烦死了。”
一点十五分。
最近的电话非常好用,只要按下重播键就能将刚才拨打的号码再播一遍。
“喂。”
这次,很快就有人接了电话。由乃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之后,又问能否让《荆棘之森》的负责人接电话。
“啊,这样啊,那不用了,谢谢。”
两人这次没有靠近听筒,所以无法得知对方说了些什么。所以她们只能靠想象来猜测。
“我们学校现在因为《荆棘之森》而引发了很大的骚动……对,同学们都认为那是某位学姐写的,因为那位须加星连照片都没有登啊,而那位学姐的经历和书上的非常类似。”
由乃将学校规定不许打工等等的事情全都倒了出来,还说那位学姐可能被勒令退学。这不过是三奈子为了吓唬她们才故意夸张的,没想到却用在了这里……
“嗯……是的……这样啊,哦,我知道了……也是啊,对,麻烦您了。”
这些话大约说了五分钟左右,不知这时间是否算长。但最后,由乃只是打了个招呼后就挂断了电话。
看她的表情,很明显就是没能成功。
“这种问询电话是不会透露什么的,就算你说要退学,那也要等学校正式公告出来才有说服力啊。”
“也是。”
“因为有人会为了知道作者电话而撒谎的啊。”
看来很困难哪,三人抱着胳膊点了点头。
不过不论如何,为须加星而打去的电话看来不少,接电话的貌似也不是责任编辑,听他的口气,似乎已经习惯为读者解答了。
“没办法。”
由乃站起身。祐巳和令同时问道: “放弃了?”两人都认为,其实放弃了更好。
“怎么可能。”
由乃仿佛有着不死之躯,越是逆境越能激发她的斗志。
“电话没用,就直接去编辑部。”
“啊??”
由乃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精神了,和平时那个因为心脏原因而一直安安静静的由乃简直是两个人。难道平时她是为了这天在养精蓄锐?
“还有什么朋友想去编辑部玩的,一起叫上吧。”
令见由乃蓄势待发,只得乖乖打开原先的杂志。
“这里写着,如果有事联系编辑部,就请打电话。”
“那这次小令来打吧,就说我们今天要去那里,见见《荆棘之森》的编辑。”
“为什么是我?”
“刚才是我打的啊,换一个人比较好啦。你就装作你今天是第一次打过去。”
“哎?由乃你太任性了。”
虽然这么说着,令还是按下了重播键,令实在是太宠她了。祐巳还在担心令大人会说“那不如让祐巳打”之类的话,不过能明显看出由乃和令大人的关系真的是相当密切。
令大人用非常正式的用语给编辑部打了电话,但最后。还是以一句“那我和朋友商量之后再打来”结尾。
“好像负责人今天不在编辑部啊。”
“嗯……明白了。”
由乃点了点头,正当两人以为她这次真的要放弃了的时候。
“那么我们就直接去吧。”
她的语气还是那样的理所当然。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既然对方说了今天别来,那不如现在三人好好商量对策才是啊。
“或许那位编辑在和须加星交涉后,两人一同返回编辑部,而被我们刚巧碰上。”
由乃兴奋地说道。但这种巧合已经类似于奇迹了,可能性非常之低。而且世人皆知,作者是不在出版社里写作的。
“而且就算失败也无所谓啊。”
“什么无所谓啊。我们花了路费吹了冷风,如果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岂不是太亏了。”
“就是。”祐巳简直要为令大人鼓掌了。
“祐巳也这么认为吗?”
由乃冷冷地看了祐巳一眼。
“我么……”
(怎么说才好。)
如果说出实话,她肯定又要暴走了,可又不能什么都不说,祐巳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困境。
“今天我看还是算了吧,而且由乃还要看家啊。”
“只要等快递到了就不用看家了啊。”
“还有快递?”
“是啊,还没到。”
“那不还是不行嘛。”
还有这一手,祐巳想。只见令暗地里催着祐巳快接自己的话茬。
“……看来今天是不可能了。”
就在由乃垂头丧气的同时,一声悦耳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太棒了!”
由乃像是胜利一般微笑起来,随后轻快地下了楼。

3

下午三点多。
三人带着三种不同的神情站在了宫廷社门口,
由乃的表情像是“突击”,而令大人的表情则像是在反省自己怎么没能阻止她,祐巳只有满脸疑惑,不知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
坐JR线到新宿之后坐地铁,从J线的出口到宫廷社门口,三人只花了极短的时间就到了。
这栋楼比想象中的更高大,祐巳甚至认为连书的印刷都是在这里进行的。于是这引发了令大人和由乃的爆笑,要印刷当然是在印刷厂了,祐巳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
“那么走吧。”
以由乃为首的三人走向大门。随后,玻璃门自动打开了。
“欢迎您的到来。”
刚进门,前台的小姐就笑着对三人打招呼。两位前台小姐非常漂亮,恐怕这里是以长相来挑选前台的吧。
在前台后面,站着几个体形魁梧的男人,应该是保安吧。保安身后还有一扇门,要通过这里才算真正进入大楼。
“啊,我们想见波斯菊编辑部的编辑。”
就算是意志坚定的由乃,想要突破那几个保安进入公司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只能这样对前台说道。
“好的。如果您已预约,请填好这张表。”
那张表格和图书馆的预约券没什么区别,需要填写的是访问者的姓名和电话号码等等。由乃填到一半,忽然放弃了,将圆珠笔放回桌上。导致她放弃的原因,是因为必须填写与哪位编辑约于何时见面。
“抱歉,我们没有预约。”
“啊?”
接下这张填到一半的表格后,前台小姐微微摇了摇头。
“您没有预约啊……”
“是的,但我无论如何必须见到波斯菊文库的编辑。”
“难道您想自荐作品?”
“不,我只是读者。”
祐巳听着她们的对话,不禁佩服起出版社来,原来这是个这么正式的地方啊。虽然自己是被由乃强拉来的,但来这里之后才发现,这里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这里是前台……”
两人交谈结束后,前台小姐拿起听筒,告诉波斯菊编辑部有读者想要拜访他们。
“请稍等。”
挂断电话后,三人相视一笑。自己不过是学生,但前台小姐仍然没有丝毫怠慢。祐巳原以为前台小姐会把她们给推出去呢。
在这期间,已有不少人从玄关进出。仔细观察之下发现,他们是一些需要填写表格的访客和工作人员。
大约十分钟后,一个身着便装的微胖男人出现了。
“说想见波斯菊文库编辑的是你们吗?”
他是三人生活身边所没有的这类型人,所以她们完全看不出他的年龄。而见他穿着便装,她们更是不解。因为毕竟是这么大的公司,不穿正装有些说不过去。
“今天太忙了没空陪你们,能不能改天再来啊,我帮你们预约。”
“不,我只想请教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如果有关作家的私人问题那就不能透露了。”
祐巳轻轻喊了声由乃的名字。一下子就被看穿了,接下去该怎么问呢。
“《荆棘之森》是自传体小说吧,那作者须加星,其实就是原莉莉安学园的久保莱吧。”
由乃一口气问了出来。
(喂喂,不是就一个问题吗。)
最后,对方表示不能回答,看来这问题还是挺棘手的。
“有很多人都这么问,但须加星表示,因为某种原因所以她不便作答。”
“但至少,我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我想找的那个人。”
“如果现在去帮你确认,那之后有人再提这要求我们就没法拒绝了,这样只会没完没了。”
确实,一旦有了先例,就会有许多人跟上来。这点祐巳很清楚,所以她点了点头。但由乃仍不死心。
“如果须加星本人愿意回答的话呢?”
“那样的话么……”
但是,那人似乎觉得这不可能,所以他笑了。
“那么请帮我转达须加星,我是莉莉安女子学院的岛津由乃,来找她是为了佐藤圣,能否至少告诉我们,桑近况如何?”
“不行不行,不能例外啊。而且我也不是责任编辑……总之,你们还是放弃吧。”
啊,这人已经不想再和她们多说什么了,他留下一句“请多多支持波斯菊文库”后,作势想要离开。
这时。
“啊,山岸先生。”
从背后的自动门处,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
“哇。”
三人面前的便装男人原来姓山岸啊,他听到有人叫他之后,怎么会有这种反应呢?
“怎么了?啊。居然被可爱的女生们围住了。”
眼前这名职业女性正微笑着看着三人。与她同时进入大楼的人们都在填写登记表,可她却直接向里面走去。
(她应该是这个公司的人吧。)
不知为什么,山岸突然慌了起来,似乎对于这位女性的接近非常抗拒。
在祐巳看来,他似乎不像是因为喜欢这名女性,才突然变得慌张的,
“下午好。”
女子无视山岸,向三人打招呼。
“贵安。”
三人脱口而出。或许因为有同学在身边,她们不知不觉都使用了在学校才用的问候语。
“哇,好棒啊,简直就像是《荆棘之森》的世界。”
兴奋的女子身边的山岸,突然咚的一下跪了下来。
“啊,你怎么了啊,山岸先生,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山岸没有回答,但很明显,这名女性正巧暴露了山岸不想说的话,
“正是。”
令大人开口道。她走到女子面前,郑重地问道:
“很抱歉,但我想问一下,您确实与《荆棘之森》有关吧。”
“啊……”
山岸顿时发出悲鸣般的叹息声。


4

这位职业女性装扮的女子,名叫佐佐木。
佐佐木从半虚脱状态的山岸那里了解了大致情况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还说幸好我回来的是时候。
“我负责的是须加星先生,不过任谁问都一样,我是不会把作家的秘密告诉别人的。抱歉,我现在还有其他工作。”
佐佐木看了看手表。
“哎。”
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循声而去,那是一位正在做登记的女性。
“有什么关系呢佐佐木?听她们把话说完嘛。”
将登记表交给前台之后,前台又递给她一个印章样的东西。收下后,她向祐巳等人走来。走近之后几人发现,她是一位中年妇女。
“你手头的工作不就是负责我的小说么,我不在乎耽误点时间。”
“但是春日女士……”
这名突然伸出援手的女性,似乎给编辑部的人带来了困惑。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就这样把她们赶走吧。听她们说完然后将理由好好解释给她们听,我觉得这是很必要的。”
祐巳觉得,这妇人或许能做自己祖母了。这种年龄的人最爱说教,所以这次还多亏她替三人解了围。
“那么,能否让我也一起听你们说呢。”
看着她的笑容,祐巳觉得她就像个想要和年轻人混在一起的可爱长辈。
当然可以,三人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她,她们就不会有机会对佐佐木解释了。
看着这几人,佐佐木终于放弃了抵抗。
“那就听你们说吧。”
“是。”
“明白了。我们别站着说,去大厅吧。”
向前台确认大厅还有空位之后,佐佐木经过前台,将众人带进了大厅,山岸则趁机逃似的走了。五名女性在大厅的茶座里坐下。
祐巳在走进大厅时偷偷看了一眼其他桌子,见有两名男子正对着桌上一堆貌似漫画原稿的东西犯愁。
之后就由由乃负责说明了。
她将白蔷薇大人称为“学姐”,而将栞称为“她的朋友”,用这两个称谓将整件事做了说明。途中,佐佐木时不时地点点头,或是催促她接着说下去。她真是一个非常擅于倾听的人。
“原来如此。你们是为了证明那位学姐的清白,而不光是对须加星本身感兴趣,所以才展开调查的呢。我明白了,不过我想说,其实你们不用调查也没关系。”
“哎?”
令大人、由乃以及祐巳齐刷刷地轻叹了一声,同时把身体探了出去。这举动非常可爱,简直就像动画片里小孩的动作。
“这位佐藤圣,还真是有一群非常好的朋友啊。”
老妇人的微笑非常的高贵华丽。祐巳觉得,等自己老了的时候如果也能有这样的气质就好了。
“请等等。”
由乃突然撑着桌子站起身。
“我好象没说过她叫佐藤圣啊。”
(……啊!)
祐巳终于察觉到了。由乃没有透露出白蔷薇大人的姓名,这位老妇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在波斯菊编辑部,莉莉安女子学园白蔷薇大人的名字众人皆知。”
佐佐木苦笑着解释道。
“四五天前开始,就有人陆续打电话来说须加星的本名是佐藤圣。”
在一边感叹着“年轻人就是动作快”的老妇人,则是在刚才和佐佐木吃午饭时才知道的。白蔷薇大人不知道,她其实已经出名了。
“在采访须加星时,她表示不愿暴露身份,我也没考虑到会出这种意外,结果居然给佐藤圣带来了这种麻烦。”
“由名字而引起的不幸。”
“是啊。”
见佐佐木与老妇人的话题偏离了轨道,令大人连忙问道。
“那么,也就是说您承认佐藤圣并不是那位须加星了?然后,您就通知了学校是吗?”
“其实呢……”
“莉莉安来找过编辑部吗?”
“不是的,其实是……”
老妇人顿了顿,看了看身边的女性后问道: “我能说吗?”
“就算我说不行,您还是会说的吧。不过你们三个,一定要保密哦。”
佐佐木站起身,故意板起脸来用食指指着眼前三人,三人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是这样的。”
老妇人接着说道。
“昨天,听说有个人打电话到了波斯菊编辑部。”
“是谁?”
“至于是谁,请允许我暂时保密。那人说了一个名字,然后问这是不是须加星的真名。编辑部的人们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都吃了一惊,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那确实是须加星的真名。”
由乃慎重地回答道。
“对。当编辑部得知了打电话的人是谁以后,他们更吃惊了。”
“难道是《荆棘之森》的另一位主人公?”
“非常正确。她说三天前她读了《荆棘之森》,发现那里面写的是自己的故事。但是自己和那位朋友已经失去了联系,所以想找编辑部帮忙。”
祐巳知道,那时打电话的就是白蔷薇大人。白蔷薇大人相信,须加星的真正身份就是久保栞,为了确认,她才会打那通电话的。
“久保栞就是须加星吧。”
比祐巳更快一步,令大人问道。
(正确!)
祐巳在心中喊道。
她感觉,众人一切的努力都有了回报。此刻在她的脑海中,顿时展开了一副荆棘林的场景。这下一切谜团都解开了。
但是,佐佐木接下来的发言就像浇了祐巳一头冷水。
“那是谁?”
随后,老妇人也问道。
“久保栞……是谁啊?”
一瞬间,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
三人愣住了,仿佛没能听懂两人的话一样。
“请您等一下。”
由乃好容易整理了思绪,虚脱般地问道。
“编辑部没听说过久保梁这个名字,也就是说,佐藤圣和《荆棘之森》其实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枯巳完全虚脱了。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就算须加星不是佐藤圣,但她笔下的静肯定就是白蔷薇大人的化身。
一片混乱。
付出的努力似乎都白费了,世上居然还会有这种事。
“是啊,这我刚才就说过了。”
老妇人理所当然地答道。但刚才她只说佐藤圣不是须加星,但没说佐藤圣和《荆棘之森》没有任何关系啊。
“那么,学校是怎么知道白蔷薇大人其实是清白的呢?”
“对啊祐巳,打电话给编辑部的人,一定是和莉莉安学园有关的人啊。”
祐巳和由乃同时兴奋起来。当对方问道“那么,她是谁”时,她们却一句都答不上来。
“请等等。”
“那位应该是《荆棘之森》中的佳保利吧,那也就是说,小说的背景应该就是莉莉安。但很奇怪,我们明明是摸着这条线过来的,到头来却落得一场空。可除了白蔷薇大人以外,还有谁经历过这种事呢?”
而且,如果说那位佳保利现在仍在莉莉安里读书,那就很矛盾了。那么,难道写书的是佳保利,而留在学校的是静了?
(啊!头要爆炸了。)
如果不好好锻炼一下思考能力,祐巳看来是无法适应剩余两年的高中生活的。
“怎么了?已经说完了吗?”
不说佐佐木,那位老妇人似乎很喜欢这种猜谜游戏,她从头到尾都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三人推理。这两位女性一定已经早就知道了真像。
“该在的人不在那儿。”
令喃喃自语着。
“哎?”
“故事确实发生在莉莉安,但两位主角却并不在那儿,也就是说……”
“……时间机器?”
由乃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令大人也在一边点了点头。
时间机器。
静和佳保利乘上了时间机器,消失在了未来或是过去。祐巳这么想着,根本没意识到由乃只是以此做比喻。
“时代不同。因为这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所以现在已经连传言都没有了。”
如果静和佳保利真的是莉莉安的学生,那么只能假设自己完全不认识她们。
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人遗忘。
就像白蔷薇大人的事,在渗透到对此一无所知的一年级生中后,会渐渐化为一个传说,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传说也会慢慢地风化。
“时间机器。原来如此,可能真是这样。”
老妇人的喃喃自语引起了由乃和令的注意。
“两位小姐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看两人的表情仍显得半信半疑,但她们还是对老妇人点了点头。
(等、等等,你们到底明白了些什么啊。)
被撇在一边的祐巳在心里抱怨着。
难道自己的理解力为零?自己的国语成绩之所以至今还只是平均水平,真的只是因为汉字的书写和猜选择题不够准造成的?
虽然能够理解什么叫“时代不同”,但这似乎还不足以得出什么结论啊。
时间机器把两人带到哪儿去了呢?
静和佳保利的原型究竟是谁呢?
“你们的那位朋友似乎还没弄懂,我还是说明一下吧。”
这“另一位朋友”现在还在拼命地思考着。既然由乃和令大人已经明白了,那一定是自己忽略了什么重点。
重点就是,在五人落座后开始的谈话。而重中之重。就是这两位年长女性的发言。
一位是三十岁左右、宫廷社波斯菊编辑部的佐佐木。
另一位,年龄不详,大约在六十岁到八十岁之间,气质高雅的老妇人。名字……佐佐木是怎么称呼她的,祐巳已经想不起来了。
(嗯?)
虽然曾一度忽略,但现在祐巳却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观察起老妇人来。

这人到底是谁?
因为和佐佐木有工作关系,她偶然来到了这里。但她似乎太过好奇,什么都问。
(……话说起来,这事有点顺利过头啊。)
仔细想来,祐巳发现这位妇人的存在其实非常地不自然,但气氛却没有任何不对,她就像是招待众人去她家做客的女主人一般,操纵着全局的气氛。
“难、难道说……”
在被人们遗忘了的过去,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多久之前。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或许是更多年之前。
但绝对不会长于老妇人的年龄,
“正确。”
看着祐巳恍然大悟的脸,老妇人赞扬似地笑了。
“那么……您、您就是……”
祐巳还想要确认一下,虽然已经找到了答案,但这答案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我就是须加星。感谢各位对我作品的支持。”
虽然很难令人相信,但由乃之前的猜测现在成了事实。
须加星在和编辑交涉后。两人一起回到宫廷社。由乃曾这么说过。难道由乃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还是说她有改变未来的力量?
总之,现在先别去想什么超能力者,她只是个非常执着的女孩而已。

5

“那件事曾被炒到报纸上,讽刺的是因为战争,这件事就那样被人们遗忘了。”
化名须加星的春日静子说道。
说起笔名的来由其实非常单纯,那也只是去了名字的读音,换成其他汉字后组成的名字罢了。
这理由还真是太单纯了。
这样说来,还是那个“从佐藤圣到须加星”的演变过程更为精彩。
但当祐巳她们将她们的推理过程告诉二人后,佐佐木笑得肚子都疼了。看来她还是认为,是因为“sei’,这个名字的读音才引发了这一连串的故事。
“那个……既然炒到了报纸上,那么这件事是真的了?”
令觉得由乃的问题太过失礼,但春日女士却似乎完全不介意。
“为了让女孩们更容易接受,我把时代背景换成现代,名字也作了改动,但内容完全是一样的。佳保利的真名是佐织,而我的真名是静子,”
毕竟当年的知情者还有不少都在世,如果完全用真名就显得太不慎重了。
那么,当年两人一起自杀也是真的了?但祐巳无法想像。眼前这位优雅的妇人在年轻时居然会做那么冲动的事。
为了不被任何人找到,两人手牵手步入森林深处,一粒粒咽下了安眠药,想要在那个世界永远地厮守在一起。
“但最后,我好象搞错了一些事情。”
春日女士仿佛在说和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荆棘之森》的作者本人居然会用这样的语气,祐巳觉得难以置信。但在听了她之后的发言后,祐巳才明白过来。
“直到昨天的那通电话为止,我都不知道其实佐织还活着。她似乎也以为我早就死了。在我康复后曾看过当时的报纸,上面只说有一人死亡。”
“一人死亡?”
“没有登姓名,所以我认为自己还活着,而对方死了。”
“怎么会有这种报道……”
“只是偶然的误报。昨天我去图书馆查看以前的报纸,发现第二天报纸上就登了订正消息,但父母却巧妙地利用了这次误报。或许是因为他们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将我们两人分开吧。”
“啊,怎么这样……”
“因为关心自己的女儿啊,但很可惜他们到最后都没能告诉我真相。父亲因为脑溢血,已经过世了。母亲虽然很长寿,不过在晚年患上了痴呆症。所以,我也就算了。”
也就是说,作为“静和佳保利”的原形,静子和佐织彼此都认为对方死了,然后就这样过了几十年。
“对了,这样吧,春日女士。写《荆棘之森》第二部吧。”
佐佐木突然提议。
“某天,应该早已不在人世的佳保利突然打来电话,于是,故事开始了……就用这种感觉……”
“是啊,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春日女士似乎要去见佐织女士了,就在几十年后的这个圣诞夜。
“她能够平安活到现在,或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礼物吧。”
今后,凡是有人来电询问须加星的相关事宜时,还是请编辑们在应对时态度不要那么强硬吧。就在刚才两人一起吃午饭时,春日女士就曾和佐佐木谈过这件事。
虽然作者简介这栏依旧留白,但如果再有人搞错,至少告诉她作者并不是佐藤圣。这样的话,白蔷薇大人遇到的麻烦应该会少些。
但是,须加星不愿暴露自己的理由,其实有两个。
第一,春日女士如今是某公司的会长,不方便用真名出书。第二,是为了保持《荆棘之森》中静的形象。女性读者们更愿意自己去想象主人公的样子,而这又是自传,所以若她们发现作者其实是个老太太,很可能会有种梦想破灭的感觉。
但祐巳却觉得,即使静就是眼前这位老妇人,她也没感到梦想破灭。
毕竟,这位老妇人实在是太有气质了。

与三人相约以后再见,随后春日女士和佐佐木消失在大楼深处。看了看手边,已经五点半,宫廷社的前台小姐也快下班了。

“她们说以后再见。”
由乃笑了。
“应该是指在书里相见吧。”
“啊。”
自动门在背后关闭后,刚迈出一步的祐巳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你们说那位佐织女士,现在和莉莉安还有什么关系吗?”
“啊。”
“啊。”
由乃和令大人小声叫了起来。
扭过头去,三人看见玻璃门已经被锁。因为没什么大事,她们也没法要求再次开门。而且就算开了,她们也不敢再次把佐佐木她们叫出来。虽然很不甘心,但现在也只有放弃了。
总之,今天遇到了太多事,三人都已是身心俱疲。祐巳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家洗个澡,否则的话,脑子里还会继续混乱下去。
实际上,当祐巳开始整理思绪的时候才发现,她们还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忘了问她要签名了。)
啊,天哪,居然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怎么老是这样啊。

[ 本帖最后由 areszb 于 2007-12-17 15:33 编辑 ]


若能在圣诞夜相遇


我仍沉睡在心中的荆棘林中。
我的心,留在了永远停留在十六岁的佳保利体内。

1

十二月二十四日。
今天不光是圣诞夜,还是莉莉安女子学园高中部的结业式。
虽然是令人高兴的圣诞夜,但晚上也不过是和家人一起吃个蛋糕,没有别的约会,所以祐巳没觉得特别兴奋。明天起就要放寒假了,但因为考试后一直在休假,所以对即将到来的寒假,她也没感到特别期待。
结业式结束后就要发成绩表了,那些成绩尚可的人是不用担心,可祐巳就不同了。成绩可是关系到压岁钱和零花钱的重要因素,简直影响着自己的人生啊。
“啊啊,”
“祐巳,你又烦恼些什么呢。”
咔嚓。
茑子关上相机后,边说“看,新相机哦”边把它递给祐巳。
“哼哼哼,我茑子可是很清楚哦,你烦恼的内容。”
茑子正好无聊,见祐巳这般神情便上前调笑道。
今天比平时来的更早。在简单的班会之后,要去教堂作弥撒。这就是一天的安排。
“能让祐巳烦恼的,第一是成绩表。”
“差不多吧。”
虽然还有些科目考卷没批完,不过那成绩想想也能知道是怎样的了。老师说考试是为了检验每天的学习效果而设的,这话根本不能去信。
“第二,还没寄出的贺年卡。”
“啊!”
祐巳大叫起来。不是忘了寄出,而是她根本忘了去写贺年卡。因为白蔷薇大人的事,自己手头积攒下不少私事没做。从母亲那里拿来的三十多张贺年卡,原本是她准备考完试后就写的,但现在还一张都没动过。真亏自己现在还能想起来,真是的,当时怎么只顾着看电视了呢。
“祐巳,你老年痴呆啦。”
茑子边说“真是让人头痛啊”边按下快门。喂喂,你拍老人也能拍的那么开心吗?
“但是,最重要的理由,就是那位红蔷薇花蕾。”
“……”
确实如此。
原本祐巳以为今天终于能再见到祥子大人,于是起了个大早。但最后,祐巳还是没有勇气在校门口等她,犹豫之下,她只好磨磨蹭蹭进了教室。
真笨,要是自己呆在走廊里,那还能有个擦肩而过的机会。祐巳不只一次感到现在这种后悔,但要是自己一开始就有勇气采取些行动的话,就根本犯不着在这里后悔了。

“而且……”
既然明天开始放寒假,那也就意味着又有很久不能见到祥子大人了。如果今天能见一面,至少还能在想她的时候回忆一下。
从考后假期祥子大人的态度来看,恐怕要到开学典礼才能见到她了。不,不是恐怕,应该是肯定了。
祐巳感到一阵寂寞。自己和祥子大人不像由乃和令大人那样亲密,也不像白蔷薇姐妹那样淡泊。见不到祥子大人,祐巳会觉得很失落。
因为放假而感到失落,或许这是祐巳第一次这么想。祥子大人是不是根本觉得无所谓呢。
总觉的很不公平。

2

成绩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但让祐巳心情一下晴朗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祥子大人。
弥撒在白天举行,虽然是自由参加,但很少有人不去。
参加弥撒的人很多,就连要和男孩约会的学生都会先参加完弥撒再去。不出席学生的理由,无非是和家人去别的教堂参加弥撒,或者是身为志愿者去参加公益的圣诞聚会。看来,莉莉安的学生都是些非常认真的人。
“喂,这里这里。”
教堂靠前的座位上。白蔷薇大人正向祐巳挥手。
祐巳和同班的志摩子连忙走上前去。且不说两人进去时弥撒马上就要开始,而且白蔷薇大人的动作和声音都太过夸张,要是不快赶过去,两人都要不好意思了。
“有位子,坐下来吧。来,祐巳坐这里。”
顺着白蔷薇大人指的方向看去,祐巳愣住了。刚够一人坐下的空位边坐着的,居然是祥子大人。
“姐、姐姐……”
“有什么好惊讶的,真失礼。”
当然会吃惊了。
祐巳原本以为就算要见,也只可能在弥撒结束后在蔷薇之馆见到祥子大人。她没想到,白蔷薇大人居然会帮大家都占好了座位。她原想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乘别人做弥撒时搜索祥子大人的身影。
“姐姐大人,好久不见了。啊,还没打招呼啊。贵、贵安……”
“安静些,坐下。”
祥子大人冷冷地说道。
“……是。”
祐巳觉得自己就像只眼巴巴地等待主人回家的狗,没得到好脸色看。
于是,她安静地坐了下来,志摩子也在白蔷薇大人身边落了座,两人的手臂时不时碰到一起。白蔷薇大人的身边仿佛永远是志摩子的专座。
三奈子大人所命名的“白蔷薇事件”到今天为止,就算是告一个段落了。不知道白蔷薇大人那样干脆的否认是否做得对,也不知道她是否能接受波斯菊编辑部的解释。或者,她早就厌烦了这件事的纠缠。不过不管怎么说,班上关于那小说的传言已经消失了。
新闻部看来也没挖到什么新闻。
“放假的时候好好休息过了吧。”
祥子大人目不斜视地问祐巳。
“啊。是的。”
“你没乱来吧。”
祥子大人还真是什么都能看穿,所以,祐巳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我也不是不相信你。”
虽然祥子没有看着祐巳,但她似乎能读取祐巳的想法。她笑着补充道。
“虽然相信,但见不到妹妹的时候还是会担心啊。而且,这次因为父亲的工作原因,我离开了日本。”
“啊?”
“去了法国。”
祥子大人的语气,轻松的就像说去了新宿那么简单。祐巳只得应了一句“啊,是这样啊”。
但是。
原来如此啊,祥子大人那时不在日本啊。
那样的话,那一星期里见不到面也是很正常的了。自己那时还感到落寞感到别扭,真傻。
圣歌队的入场标志着弥撒的开始。聊天还是等弥撒结束之后再继续吧。
就算祥子大人没有太大兴趣也不要紧,只要自己快点说完就行了。
总之,自己也是要主动一些的。
在这方面,这对姐妹还是非常相似的,那就是总还有话没对对方说。

3

“这是什么7”
“进入蔷薇之馆后,里面的装饰让祐巳瞪圆了眼睛。
“当然是圣诞派对啦。”
黄蔷薇大人似乎在责怪祐巳太过迟钝。
“圣诞派对?”
“祐巳还小,不知道也不怪你。耶稣诞生前一夜都是要举行派对的。至于理由嘛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个惯例而已啦。”
就是这样。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白蔷薇大人也插了进来,俯身在祐巳耳边低语道。搞不懂,自己根本没有问圣诞派对的含义啊,怎么会出来这堆解释。脑子里一片混乱。
更混乱的是这房间。
虽然祐巳很清楚,因为是派对所以要装饰得热闹点,但也不必弄得像幼儿园的游戏会一样,放那么多小道具吧。
(比起圣诞,这更像是七夕。)
用折纸做成的锁,还有纸带折成的曲奇状幸运星。红蔷薇大人还兴奋地用纸来为皇冠做装饰。
(用了一周来做准备啊。)
祐巳反而对这些东西产生了新鲜感。
这群人总是时不时地给人带来惊喜。不过要说起来,只要和她们在一起,似乎每天都会惊奇不断。
“祐巳在我们讨论派对的时候走神了。”
令大人正在往可可蛋糕上裱奶油,一个蛋糕即将完成。
用叉子刻画出木头的纹理,再用树枝形状的巧克力做装饰。
“完成!”
“用的是普通材料,但很豪华吧。”
令大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将沾满奶油的叉子送进祐巳口中。略带苦味的巧克力香甜,顿时从舌尖蔓延开来。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清洗工作已经由由乃和志摩子担任,红蔷薇大人正在快乐地为房间做装饰,抢她的工作可不太好。自己又没本事帮忙做蛋糕,连摆桌子的工作都也被黄蔷薇大人抢走了。
祥子大人去取遗忘在教室里的东西了,还没来蔷薇之馆。
“你想干活?”
被祐巳遗忘了的白蔷薇大人幽灵般地出现在她背后,然后抓住了祐巳的手腕。
“我这里正好有个活没人干,来吧。”
“……”
“那个,具体是干什么的……”
“别问了别问了,乖乖跟姐姐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
白蔷薇大人含糊地答道,同时强拉着祐巳的胳膊。而其他人见状非但没有帮忙,而且似乎都像是在欢送般看着两人。所以白蔷薇大人才会那么为所欲为啊。
(志摩子,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姐姐套个项圈栓好啊。)
但是志摩子是听不见祐巳心中的呼喊的,她正在和由乃高兴地聊着天,还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首先,检查鞋箱。”
“啊?”
“你的任务,就是尽快把小相机给找出来。”
(小相机?)
无力……如果这时候有谁在喝牛奶,听见这话她绝对会从鼻子里喷出来。
“……您指的是不是茑子?”
祐巳连忙问道,回答是肯定的。
“叫她小茑还不如叫她小相机呢。”
但祐巳绝对没有叫她小相机的勇气。
“您想找她来干什么呢?”
“理由有两个。”
“难道想让她当派对的摄影师?”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只是想要招待她来玩,当然啦,如果相机也带来的话,我会高兴得流泪的。”
如果再不快点她或许就回家了。祐巳想,至少能为茑子的爱好做出些贡献,于是她听从了白蔷薇大人的指示。
茑子的鞋子还留在鞋箱,说明她还没走。或许她正在拍摄寒假前的女高中生。
“那就是在圣母像附近啦。”
白蔷薇大人说道。
“暑假和寒假前,缔结姐妹的仪式是最多的。”
而且今天是圣诞夜,是授受念珠的绝佳时机。
茑子当然不会去参加仪式,她肯定躲在那儿附近拍照。
“怎么办呢。”
虽说祐巳可以去圣母像前找她,但也很可能因此与她失之交臂,而且她还有可能仍在教堂附近。
“去外面看看吧。”
白蔷薇用食指指了指上方,建议她先去上面看看外面的情况。
“啊啊,那里好像有人过来了。”
白蔷薇大人的听力没错,确实有人从图书馆处拐了进来。真可惜那不是茑子,是另一个祐巳认识的人。
“春日女士?!”
那人穿着高领外衣,戴着一顶茶色的帽子。听见有人喊她,她抬头望去。
“啊,我还以为是谁呢……是福泽祐巳吧。”
“是。之前受您照顾了。”
“祐巳,你朋友?”
跟在祐巳身后的白蔷薇不紧不慢地走着,完全是一副标准学姐的样子。随后,她对春日问候道:“欢迎您”。
“贵安。”
春日以这句几十年未用的问候语回了礼。
“嗯……这位是春日女士,毕业于莉莉安……”
祐巳不知该从何说起,而白蔷薇却大方地说道“学妹似乎给您添麻烦了”。
“我是佐藤圣。”
在听完白蔷薇大人的自我介绍后,春日惊喜地笑了。
“啊,你就是……”她呢喃着。
“是的,如果您愿意,我能否请您来看看蔷薇之馆呢?朋友们正在准备圣诞派对。”
白蔷薇邀请这位素未谋面的妇人参加派对,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谢谢,但我已经和别人有约在先了。”
春日刚要离开,又忽然问白蔷薇,能否为自己引路?
“完全没问题。这是我们的荣幸,对吧祐巳。”
“啊,是啊。”
或许春日女士还想和白蔷薇大人多聊一会。
所以祐巳只将两人送至玄关,之后就完全拜托白蔷薇大人了。她决定之后就去找茑子。
“您让我带您去哪儿呢?”
“麻烦你带我去院长办公室。”
祐巳目送两人的背影,突然感觉一阵莫名的兴奋。春日女士正和白蔷薇大人在校园中漫步。
无形的时空机器就在这里。
但是,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如果白蔷薇大人真的是须加星,那么佐织或许就看不到那本《荆棘之森》了。
如果她没看那本小说,那她当然也不会给编辑部打电话,她和春日也不可能发现其实对方都还活着,也就可能因此真的再也无法见面了。
(啊……?)
祐巳在走廊中边走边想到了什么。
(院长办公室?)
春日女士去那儿干什么?
院长办公室,就是院长办公的地方啊,不明白。
(等等……春日女士的确说了要在圣诞夜去见佐织,而院长的名字是……)
上村修女——上村佐织。
祐巳回过头,向玄关处望去。
春日女士的身影已经消失——一切都仿佛幻境一般。
祐巳呆呆地站在原地。
“祐巳?”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祐巳回过头,发现是祥子大人。
“啊!?姐姐大人!”
“正好,一起去蔷薇之馆吧。”
“可现在……”
将白蔷薇大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告诉祥子大人后,对方回答不必担心。
“茑子已经在赶往蔷薇之馆的路上了。”
茑子的嗅觉还真灵敏,真不愧是小相机。
“啊对了,免得到时候忘了……”
祥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将一个包装过的小盒子递给了祐巳。
“给你。”
“……法国带回来的东西吗?”
面对祐巳呆呆的疑问,祥子大人只有苦笑。
“圣诞礼物啊。”
“哎?!”
祐巳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从未想过能与祥子大人交换圣诞礼物,因为这十六年来,她都只是从家人处得到礼物而已。
“打开看看。”
祐巳疑惑着打开包装,只见里面是一方白色的手帕,周围用蕾丝边装饰,一角上还绣着S字样。
“和姐姐平时用的是一套吗?”
这一定是祥子大人平时所购生活用品中的一件吧。
“你会用它吗?”
“嗯。谢谢。”
“没关系,是我自己想送的……对了。”
祥子将手伸到又似耳边,将她蝴蝶结解开。
“如果你过意不去,就把这个送给我吧。”
祥子束起了自己的黑发,并用祐巳的蝴蝶结扎好。这样的祥子自然而美丽,祐巳不禁觉得胸口暖暖的。
“圣诞快乐。”
祥子牵起祐巳的手说道。
——但愿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
“……圣诞快乐。”
牵着祥子大人的手迈出脚步,祐巳有种想哭的冲动。
要是现在能下雪就好了。祐巳看着天想道。

[ 本帖最后由 areszb 于 2007-12-17 14:59 编辑 ]


白色花瓣


——如果回忆这样痛苦,我将不再向他人渴求什么。

16岁的冬天。

我经历了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离别。




春之蓓蕾

1

我与栞第一次的相会,是春天的某一日。比往常早了许多来到学校的一个早晨。
并不是有特别的事要做,为什么那么早上学,简单地说就是弄错起床时间了,仅此而已。我比平时早了一小时起床,走进最近的车站时仍未察觉,在登上电车后发觉身边少了平常的拥挤时,我才明白过来。
我本来就是不喜欢闹钟、也不会特别在意时间的人。所以早上闹钟响起,我真以为快迟到了。今后还是尽量避免出现这种错误吧。
搭从JR的M站开出的循环公交车,在学园前的车站下车时,早晨的光线让睡眠不足的双眼稍稍觉得刺痛。
用手遮挡着阳光,我穿过了高大的校门。从校道两旁浓密的银杏树下仰望的蓝天,有如在描绘一条长长的道路,就像是银河一般。
(银河吗……)
有点羞耻,又带点浪漫的说法。如果我在班上同学的面前说出这种词语,她们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意外呢,不率直的佐藤圣同学,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
但是,这种像是为了故意取悦她们的话语,我没理由去说。
把背后蓬乱的长发挽起时,我小声沉吟了一句:“像个笨蛋”。
(谁像笨蛋?)
与答案最相近的词语是“全部”和“自己”。
比如说,对于这个世界感到无比满足、脸上带着天真笑容的莉莉安学生们。
还有对自己的养育方针从未抱有任何疑问的、却仍忧心忡忡的父母们。
以及只要成绩优秀,便不会给你贴上不良标签的校方。
还有无论对什么都感到厌烦,但仍让自己过着这日常生活的我自己。
所有这些,全部。
如果一个人对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没有好感,或许最大的问题是自己本身吧。
这个世界在我出生之前便已存在,这个世界的原则是少数服从多数。如果有人无法适应,那么责任肯定在于无法适应的人而不是这个世界。
在尚未能认清这个世界时,还是先乖乖呆着吧——但是对十六岁这种叛逆的年龄来说,时不时会本能地拒绝做出某些“清纯少女”应有的举动。
为什么非得和大家一起笑不可?
为什么非得去听那些毫无兴趣的话题不可?
所以我只得保持沉默。
没办法,因为这里是天使的牧场。
所以立在分岔路口的圣母玛利亚像,在我看来便有如寺院门前的仁王像一般。
(看吧……)
虽带着如此纯洁清澈的表情,但她会守候在此处,无非是为了分辨学生的好与坏吧。
我把右手作成手枪的形状,指向那洁白的玛利亚像。站在盆景般小小的绿色树林中的圣母玛利亚,正为莉莉安女子学园的学生们不分昼夜双手合十祈祷祝福着呢。
“阿门。”
心中“砰”的一声同时,我窃笑着快步逃走了。
愉快。
在萌生着新叶的树丛中跑过时,心情非常爽快。身边没有人时,早就想这么试着做一次了。
被谁看见了也没所谓,我只是讨厌被人问这问那的。
我并不相信什么圣母玛利亚,所以报应什么的也不害怕。拿撒勒的耶稣也好他母亲玛利亚也好,只是很久以前已死掉的现实人物罢了。幽灵也好,经过近两千年的旅途也已经相当疲倦了吧。
而且如果圣母玛利亚是接近神的存在的话,应该有义务拯救这样的坏羔羊吧。来吧,快点降临此处挽救我那迷失的灵魂吧。
——阿门!
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叫唤的同时奔跑着。
季节已完全是春天,
我才刚刚成为高中二年生而已。
并不是有什么不服,只是,在我心中缺少了某种滋润。就像是被困在一片干旱而广阔的荒野中无路可走一般。
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
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做什么。
大口喘息的同时,我伸手扶持着教堂的外壁。什么时候来到这种地方了呢,也许我是潜意识中选择了与校舍方向相反的道路吧。
正好,就在这里休息一小时吧。我走进了教堂后这样决定。
走过幽暗而静寂的走廊,推开厚重的带着装饰的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最里面中央,木制的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像。左边是全彩的圣母像,右边是色彩斑斓的玻璃窗绘,地板上长椅一排排地并列着,夹着中央的通路。
大概修女们的早礼拜已经结束了吧,教堂里没有人。
我选择了倒数第二排靠墙的椅子躺下,仰头向天。天花板上绘有天使的画,这样休闲地欣赏我还是第一次。
我虽不信基督教,但仍感觉得到这教堂的美。佛教寺院也并不讨厌,或许这种宗教风格的建筑正对了我的胃口。
我抱着自己的双肩,闭上眼睑,情绪缓缓安定了下来。我有种如同在坚固的外壳内蜷缩成一团,被保护着的感觉。
谁都别来碰我,把我忘记吧。
身体正在渴求睡眠,然而头脑却不可思议地清醒。这样也好,我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闭上双眼继续躺在那里。
不知经过了多久,终于时间的感觉变得淡漠。正在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中的时候,从某处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就如在休息的草食兽一般,我的身体很快起了反应,像装上了弹簧的人偶一样跳了起来。不是不怕被任何人看到吗,作出反应之后我才想起这点。
是被我的反应吓到了吧,刚才发出声音的人骤然回首——她在最前方,接近中间的位子。
两人似乎都在没有察觉对方存在之下,在这里度过了各自的一段时间。
刚才是一直在跪着祈祷吧,她缓缓地从低处站起,我的呼吸停顿了。
玻璃彩绘的光线投映在右肩的她,看上去那么的洁白,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贵安。”
她微笑着缓缓走近。身上穿着莉莉安女子学园高中部的制服,笔直的长发垂至腰际。在近处看来,肌肤并没有最初感到的那么白。
“……新生么?”
我用尖锐挑剔的目光看着她。
“是的,从今年起入学莉莉安。”
清澈的声音让耳朵感觉很舒服。
“……我猜也是。”
虽不可能把全校学生的相貌一一记住,但若曾与她在某处擦身而过的话绝不可能忘记吧。
“名字是?”
“久保栞。”
久保……栞……
我把这名字刻在了内心的深处,虽然个是无甚意义的名字,但却能给人一种特别清晰的感觉,真不可思议。
对他人几乎从不感兴趣的我,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想了解这名叫久保栞的学妹了,然后我也坦诚地向她表示了我的想法。单是名字还不足够,从在哪个班级、初中时在哪所学校就读、直到住所在哪里等等,我都唐突地发问了。
最初栞显出一副困惑的样子,但当明白我的言行只是出于兴趣而没有攻击性时,她便耐心地回答我了。
栞是在长崎的初中毕业,被推荐进入莉莉安学园高中部的。然而她话语中并不带乡音,因为她原本便出生在东京。小学3年级时双亲在交通事故中丧生,她被长崎的叔父收养,义务教育结束的同时返回了出生的故乡。在东京没有亲戚的她,现在居住在学生专用的女子公寓。
十五年的辛酸人生,栞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了我,对此我稍稍有点感动。面对一个萍水相逢、无礼的上级生,她不但能原谅而且还接纳了,这样宽阔的胸怀让我感觉很舒服。
看上去已经相当成熟的她,似乎就算被我带刺的手触碰到也不会受伤。
“已经,可以了吗?”
短暂的沉默后,栞看了看手表小声问道。
“差不多该走了。”
心中的不情愿和些许的困惑交织在了一起,我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然后感到一股莫名的失落。
“对不起,无理地把你留下来这么久。”
“没关系,已经习惯了。”
转学生很少见,所以经常被问这问那吧,栞善意地微笑了。
“对了,我的名字是——”
“我知道的,白蔷薇花蕾,佐藤圣学姐。”
“呃……”
“新生欢迎式时已介绍过了。”
栞回答道,慎重地低头行礼后,她独自走出了教堂。没有了栞的教堂犹如哪里失去了光辉一般,

2

我似乎比自己想像的有名。
栞似乎是在山百合会主办的新生欢迎式上认识我的。那一天,记得身为白蔷薇的姐姐命令我在欢迎式上帮忙,虽然很不情愿,但无法逃脱,我也只得顺从了。
如果那时更认真一点的话,我能在那人群之中发现栞吗。
回答是Yes,我确信。无论在多少人的人群之中,栞都是一个人,散发着与众不同的独特气息。
“久保栞?”
水野蓉子仰起头,带着惊讶的表情。
“什……什么啊?”
“……没什么,只是从你的口中冒出别人的名字好像还是第一次,觉得有点新鲜而已。”
放学后,我到久违的蔷薇之馆去看看,结果就变成这样了。喜欢管闲事的优等生蓉子,一边整理身旁的不知什么文件一边问道:“然后呢?”。
“没什么,只是今早跟叫这名字的一年级生相识了,问了之后知道是跟你妹妹同一班的,想问你有没有听过她的传闻之类的而已。”
“跟祥子同班的……?”
看来她不记得。因为我感觉她能给人留下强烈的印象,以为一定能得到什么消息的,没想到落空了。
“不知道也没事。”
说了再见,正想离开时,手腕出其不意地被蓉子抓住了。
“好不容易来了,拜托待久一点吧。虽然之前已经想说的了,圣,你作为花蕾的自觉似乎太少了点了吧。” ,
有着自觉过剩的蓉子在,少一个人左右也无所谓吧。我头脑中的一半被这种想法占领了。
“又不是自己想当而当上花蕾的。”
“但是成为白蔷薇大人的妹妹时,不就等于同意了吗?”
“那时候的姐姐还不是白蔷薇大人呢。”
“又来了,这种无理狡辩。现在我一想到明年的事就头痛了。”
蓉子按着额头叹息道。
说得也是,除我之外的花蕾们,个个都慌张得不能自已。
黄蔷薇花蕾江利子,虽说该做的都做了,但她一直都是一副没干劲的样子。我则总是边笑着边若无其事地开溜。明年我们三人都不再被称为花蕾时,不夸张地说,这山百合会说不定会因我们而垮掉。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因为我自己也是一考虑来年的事情就觉得头痛。
“总之再待一会,至少到再有一个人来了为止。”
蓉子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我的手。
“让我逃走了也不是你的责任吧。”
“但是我不愿意发生有人在时却没能把你留下这种事。”
“哼。”
我在椅子上坐下,并不是为了蓉子,只是觉得站久了有点累而已。即使如此,蓉子还是说了句“谢谢”,然后又把视线投回文件上了。
过了五分钟左右,喀喇喀喇的上楼梯声传到了这个房间。
“啊,有稀客在呢。”
我的姐姐白蔷薇大人,在蓉子的妹妹小笠原祥子陪伴下登场了。
这是什么奇怪组合?不过这边也彼此彼此罢了。走到门前迎接时,姐姐就像刚得到了新娃娃一样高兴地在祥子面前笑道。
“偶然在走廊遇见,便一起过来了。因为祥子就像日本人偶那么漂亮,忍不住想招待她一下呢。”
就如姐姐所说,祥子在谁的眼中看来都有着无疑能被称为美少女的外表。对低自己一学年的她,我早在高中入学之前便已认识了。说是认识,其实也只是单方面的见过面而已。
作为罕见的容姿与财富双全的大小姐,某种意义上她可算是这所学园的名人。蓉子认祥子做妹妹时,不禁对她为何会对照顾这种麻烦孩子有兴趣而产生疑问。蓉子不行动的话,绝对没人有勇气认祥子作妹妹。
“我长着一副西洋味的脸还真是抱歉呐,姐姐。”
“啊,闹别扭了?傻瓜,圣有圣漂亮的地方哦。怎么说你也是我因为脸而选中的妹妹嘛。”
“真不敢当。”
心中泛起某种满足感,我喜欢听到姐姐说“因为脸而选中”这句话。人的内在是无法窥见的,所以因外表而受到的称赞就显得更有说服力了。
“请坐。”
祥子在蓉子身边的座位文雅地坐下,我则在姐姐旁边一向空出的位子上坐下了。我很不习惯那种大家聚在一起一团和气的气氛,但并不讨厌这蔷薇之馆。姐姐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勉强我参加会议和茶会之类。她明白反正我想去的就会去,不想去的话就不会去,说了也是没有用的。
是的,姐姐从最初开始对待我的方式就很高明。
高中入学那时,曾有数人提出要与我缔结姐妹关系,但全因相性不合而没成事。明明让我一个人呆着就好了,为什么非得定个姐姐不可?身边的人每天不负责任、罗嗦地劝说着,当开始觉得应付这些劝说反而更麻烦时,当时还是白蔷薇的花蕾的姐姐出现了。
她说她喜欢我的脸,想一直看到这张脸,所以,待在我身边吧。就这么一句,我便决定成为她的妹妹了。
有了能在人前显示的东西,我的心情也变得稍微轻松了。
所以,为了顾全姐姐的面子,偶尔也会像这样在蔷薇之馆中露露面。会议什么的当然全无兴趣,但只要坐在那里听着就好了。
把蓉子、祥子和姐姐的话语声和轻笑声当成背景音乐,我在心中哼起了“圣母玛利亚之心”。为什么会是这首歌?只不过是它首先在我空洞的脑中掠过而已。只要是知道的歌,演歌也好什么都无所谓的。
我很不擅长加入与年龄相近的少女们的杂谈,所以休息时间也都在阅读文库本中渡过,所以我很清楚,我在班上是孤立的。
红蔷薇大人、黄蔷薇大人等人陆续来到,会议开始了。我让“圣母玛利亚之心”在最动听的一段停下,开始考虑起在教堂遇见的少女的事。
久保栞。
正如蓉子所说,我对他人产生兴趣实在是非常稀有的事情。

3

我变得积极起来,连自己也很吃惊。
首先考虑到的,是翌日一早离开家到校门前埋伏等候栞。使用从M站出发的公车的栞是必定会从正门通过的。避开电车和公车站,直接选择校门前,是因为在莉莉安就读的学生必定通过这个场所,所以找人会更有效率,我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连我也觉得自己幼稚。但若成功的话,便可装成偶然遇见那样二人并肩走到校舍,一想到这样便无法抑制那激烈的心跳而继续等了下去。栞会与朋友一起登校或者被拒绝这些可能性,在当时的我脑海中连闪都没闪过,
确实,并没出现这种不幸的结果。因为不管等了多久栞都没有通过校门,在我的眼前走过。
黑色制服的波浪已平伏下来了,我忘了跑向校舍,只是木然地看着守卫把门的一部分关上。
迟到?请假?在考虑这些可能性之前,我首先没有了自信。昨天的少女,真的是这现实世界的人类吗?蓉子不记得有听过久保栞这一名字,在教堂相遇时身边再无他人,所以,没有任何一点能证明她就是一年松组的久保栞。然而不可思议地,不属于这世上的存在这说法对她而言反而更觉适合了。
午休的时候,我来到一年松组往里窥视。对二年级生的来访已经见惯不怪了吧,班上的人只是感兴趣地在远处张望,出来传话的学生一个都没有。
“有什么事吗,圣学姐?”
正想离开的时候,祥子出现在背后向我搭话。
“久保栞同学是这班上的吧。”
首先我不得不确认这点。
“嗯,是的不过……”
祥子稍稍侧起头,表示疑惑。
“她今天请假了?”
虽然确定了是现实的人物,但粗略一瞥,教室内没有她的身影。
“没有。”
“迟到了?”
“早礼拜的时候确实在教室里的,还有——”
样子在我问下一个问题之前回答了,
“现在要找的话,大概是教堂里吧。”
“教堂……”
“她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好像早上都会很早就去祈祷。”
原来如此。
栞在我之前便已回到学校,我在校门口埋伏时,她正在教堂中向神明祈祷呢。
昨天相遇的回忆明明还是那么鲜明,为什么栞会在那里,那时是什么时间这样的问题我完全没有考虑过。栞当然不可能跟我一样为了睡眠而来到那个地方。
听到桀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后,我暗中点了点头,啊原来如此。我在栞身上看见的“白色的东西”,大概就是她的信仰之心吧。
“需要我转告她白蔷薇花蕾到访过吗?”
“不用了。”
“现在要到教堂去吗?”
“——不去。”
我没有向祥子道谢便转身离开了。不是说祥子有错,只是她的感觉太敏锐了,虽然我明白,那并不带有恶意。我对栞的关心被下级生的祥子看破而变得不快了。
一度想回到自己的教室,中途我还是改变想法掉转了方向。因为被祥子说中了而不去教堂未免太幼稚,而且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想投身到那嘈杂的教室之中。
总之想先离开校舍,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从平时关着的逃生门来到外面。新叶每天都在茂盛生长,那份闪着光辉的美给双眼带来的快感,不禁让人觉得上课之类的实在太无聊了。
若带着一本文库本出来就好了,就这样逃课,在这份绿之中悠闲地渡过该有多舒适啊。
有意无意地,我的双足开始远离校舍,向着东面走去。说不定能见到栞吧。不过见不到也好,因为我也完全不知见了面应说些什么。
现在的我最率直的心情是,想远远地眺望栞的身影。栞不知道我的存在也没有关系,一直能这样注视着她的话——
仰头望天,闭上双眼,感觉自己就像消融在绿的世界之中。我变成了树枝,变成了新叶,变成了在它们之间掠过的风。就这样,我想就这么消失,让佐藤圣这一存在从世人的心中抹杀掉,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企盼着了。
睁开双跟,栞奇迹般地就在那里。从10米左右的远处缓缓走近,到身前l米处停下了。
“贵安,白蔷薇花蕾。”
就如理所当然般,栞就在那里。作为与我正好相反的、被这世界所宠爱、所接受的存在,我不由自主地这么想了。我会被栞如此触动,大概也是为此吧。
“我是来见你的。”
我希望能被栞救赎,把这不适合的灵魂净化,回复正常。
“我想见到你。这份心情,会让你困扰吗?”
我再一次地重复了。带着在母亲面前也不曾露出过的表情,冲击着栞的心。不知何时起。我把一直以来守护自己内心的铠甲卸下、抛弃了,被拒绝的时候已全无退路。我似乎在栞身上找到了一样东西,一样不惜把自己完全暴露也都想得到的东西。
“不会。”
带着湖水般清澈而平稳的目光,栞回答了。
“因为我也是,正想与您见面。”
自己也感到意外,率直地,一滴泪水从我眼中流下。我从心底感谢把栞带到我身边的神。


[ 本帖最后由 areszb 于 2007-12-17 14:33 编辑 ]


夏之温室

1

我与栞,自从那春日的相遇以来,虽只是渐渐地,但确实在变得一天比一天亲密。
学年不同的我们,尽可能地一天找一次时间两人一起渡过。有时早上栞去教堂的时候我陪伴在身边,也有时中午一起在外面进餐。没有参加社团活动的两人,放学后还能在校园内漫无目的的散步。
我非常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所以像把栞带到蔷薇之馆、向姐姐和山百合会干部们介绍这种事连考虑都没有过。
我离蔷薇之馆越来越远,渐渐沉溺于栞的世界。
“我说你,保持一点距离不好吗?”
初夏的某日。
放学后,蓉子来到我的班上向我忠告。
“你指什么?”
因为不久后与栞有约,我变得有点烦躁了。
“你明白的吧?久保栞的事哦,她是你的什么?”
“什么……的。”
特意过来还以为是什么事,没想到是这种无聊的问题。多管闲事也要有个度嘛。把薄薄的日英辞典收进书包时,我不由自主地苦笑了。
“这可不是可笑的事。”
“啊,不好意思。不过你也真有空啊,明明要照顾那麻烦的妹妹已经那么辛苦了。有传闻说,你让祥子推掉了所有的课外辅导,是真的?”
“现在不是讨论我们姐妹的时候吧。是久保栞和你的问题哦。”
“……什么问题啊。”
蓉子想说的,我其实是再明白不过了。
我也认识到我与栞的关系很特殊。既非蓉子和祥子那种关系,跟我和姐姐的关系也不同。
要说明很困难,大概,我们两人都用与生俱来的两双手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其结果就是,把其他事物完全地排除在外了。
大多数人在和谁牵着手时,为了方便抓住身边的什么都会空出一只手吧,而我们则完全不同。蓉子所说的“保持距离”大概是这一类的意思吧。与栞紧握的双手,至少也应该放开一只。
只对一个人认可,其余的事物完全看不见,这或许真的很危险。然而,我已经什么也做不到了。与栞之间深深的羁绊被切断、被修正的话,那就已经不是我们了。
“你想认妹妹的话,那样也没关系。那样,就不会有人再勉强地逼你们分开了。可是,现在这种状况肯定不是好事吧?正式地移交念珠之后,好好地向大家介绍一下吧。”
“我会考虑的。”
我拿起书包,把椅子推进桌底,这个话题已经一秒也不想再继续了。
“我会考虑的……所以,可以走了吧?”
“…………好的,要真的好好考虑哦。”
很意外,蓉子居然简单地把我放了。聪明的她,大概已料到过分责备将导致反效果的吧。
我在人影稀少的走廊小跑起来,向着栞的所在地。
说会考虑的当然只是说说而已,我没有认栞作妹妹的意思。我们之间一直都是对等的关系。事到如今,仅仅为了获得大家的承认而授予念珠未免太滑稽了。姐妹仪式这东西,是那些没有象征便无法安心的人做出来的事,我从心底里嘲笑着这一切。
“怎么了?”
看到我的同时,栞问道。
“没什么。”
搭着栞的肩迈开了脚步,我想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不管多肮脏的场所也无所谓,只要他人的视线无法触及,对我而言便是无上的净土了。
我不想玷污栞,不想两人的关系投入肮脏的目光中。
我们变得亲密并没有给任何人造成麻烦,至少我与栞开始类似交往的关系后,受她的影响上课变得认真了,迟到和缺课也变少了。这只应受表扬,而不该被非难的。
我们只是想在一起,明明只是如此而已。
校舍的背后,我抱住了栞。
“被人说了些什么吗?”
栞把头搭在我的肩上,轻声问道。
“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可能一个都没有吧。”
“不要这么说。”
明明肯定比我受到了更多的风浪,栞却绝不说一句他人的坏话。就算与周围的人关系恶化,我现在可还是白蔷薇花蕾,背后有着山百合会的干部们。对我们的关系感到不满的人们若要当面提出抗议的话,多数也都会将矛头指向年轻的新生栞吧。虽没有说出来,栞大概也因为我的关系而变得不好过了。
“不可以现在就放弃哦。”
我们在学园生活中愈是被孤立,便愈发感觉到对方存在的重要性,

2

暑假到来了。
我几乎每天都到学园一趟,与栞渡过两人一起的时间。
学生宿舍从8月开始便大半关闭,那段时间栞寄宿在了莉莉安内的某间修道院里。虽是漫长的假期,但栞并没有回到长崎的叔父处,而是留在东京了。
详细的情形虽不知道,我也并没有特意去问。似乎我们的院长与身为栞的监护人的叔叔是旧相识,在东京照料着父母双亡的栞。
图书馆的开放日,我从上午起便在阅览室里专注地做作业。虽然每天的时间不一样,但栞都会在帮修女们做事结束后出现,然后做起自己的作业来。
我们都是认真的。虽不指望旁人看见一起学习的我们便会改变看法,但成绩一下降马上就会被怪罪到对方的身上。我们并坐在一起学习,作业做完后,便会阅读感兴趣的书用以打发时间。
某一日,我和栞来到了古老的温室中。
栞在上午有游泳课的补习,算好了结束的时间,我穿过了校门。这时头发湿润的少女们刚好在身边擦肩而过。泳池关闭的时间比预想的似乎要早。
为了能快点与栞相会,我的双足在途中加快了速度。不只是加速,后来我根本就是在跑了。
在圣母像前的分岔道往右转时,大颗的温暖水滴落在我额头和肩上——是雨。
跑过图书馆的转角,当讲堂纳入视野时,栞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栞!”
雨愈下愈大,已经不是能全身湿透地在雨中漫步的浪漫天气了。出门时还是朗朗晴空,折叠伞之类的当然没有带在身上。我们搜索着能避雨的地方。时间明明还是正午,下着雨的天色已经有如黄昏一般了。
我们飞奔进了古老的温室。
玻璃残缺、地板破烂的温室,却是上好的避雨场所。温度适当的空气,似乎让游泳后的栞觉得很舒服。把挡在头上的两手舒展后,她微笑着说道“好温暖”。
“老师说可能会下雨,所以补习提前结束了。不过雨还是比老师预料的快了一点呢。”
把棚上的花盆移开,我们并肩坐下了。
“在泳池弄湿身体是没办法,不过,连制服也弄湿就太可怜了。大家搭上公车时没被雨淋到吧。”
从塑料袋中拿出运动毛巾,栞轻轻地拭着我头发上的水滴。毛巾上泳池的气味一瞬间掠过鼻孔,不过很快就感觉不到了。
“我没关系的,擦你自己的头发吧?”
故意说出冷淡的话,是不想让栞发觉我的心情。单是让栞擦拭头发,我激烈的悸动便已经不能自已了。
就如我所说,栞把自己的头发挽成一束,在一边肩上垂下。把毛巾贴在上面,就像缓缓地挟着头发般吸收着里面的水分。看着这一动作,我果然还是变得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了,只是呆然地坐在那里。
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情的栞,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知何时起睡着了。
一定是累了吧,
我没有把她惊醒,就这样让她靠在身旁。
暴风雨的话,很快就会平息。
被雨封闭了的古老温室中,我不受任何阻挠地感受着栞。只有在这一瞬间,栞的全部都是属于我的。
为什么,我们会作为分别的个体被生到这世上呢。
为什么,两人无法同化成一个生命体呢。

感受着栞的气息,我无甚目的地,把两人潮湿的长发各取一撮,再混成一束。然而颜色和质地均不同的两种头发,押着的手松开后很快就散开了。反正有的是空,我试着把头发像绳一般扭在一起,但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
我不知为何变得执拗起来,把两人的头发编成了麻花辫,用栞的头发两撮,我的一撮。这样一来,我们的头发终于合而为一了。
“在干什么呢?”
睡眼惺忪地,栞问道。
“不,没什么。再睡一会吧,雨停了我叫醒你。”
“嗯,”
单是头发还不满足,我把手指一只只地滑入了栞的指间。“好痒”,栞笑着蜷缩起了身体,但并没有挥开我的手。
雨啊,不要停。
我也闭上了双眼。
黑暗,把我们和外界的一切封闭了起来。确实的东西,只有栞的心跳、体温和气息。
想永远就这样下去。
我半认真地相信,时间是在此刻停顿下来了。

[ 本帖最后由 areszb 于 2007-12-17 14:36 编辑 ]


秋之恋情

1

随着时间的经过,栞的存在在我体内逐渐膨胀了起来。
还留着夏天气息的九月。
与暑假前没有变化的平凡的每天,我有点不能适应了。夏天时给我带来梦幻般的每日的这个学园,莫名地变得让人呼吸困难了。学年不同的两人就算在同一学园内,能一起渡过的时间也很有限。只要一有空闲就想与栞见面,上课时也满脑子想的都是栞的事情。
不知从何时起,比起与自然融合,我变得更想与栞融为一体而消失了。
这份心情是什么呢?
对自己以外的人的渴求,那终点会在哪里呢?
我没法分辨,自己的这份感情与男女恋情有什么不同。
我爱着栞的灵魂,肉体则作为灵魂的容器,或是附属品,亦应能在其中找到价值。
然而,从何时起我变得不明白了。
想与栞在一起。
不想与栞分离。
想与栞合而为一。
这份心情,到底是什么呢?
我开始读起与恋爱相关的小说来,想在里面找到能解释我的心情、提出解决方法的作品。然而,结果仅仅是诞生了一个讨厌小说的人而已。
怎样的名作、受到好评的作品也好,都无法成为现实中我的情况的教科书。
同性恋方面的小说也试着读了,我所渴求的答案仍是哪里都没有记载。
然后,我开始读生物、生殖方面的书。
得出的结论是,也许是我体内的信号传导装置在哪里故障了。如果说以遗留子孙作为目的,男女恋爱从而开始符合遗传因子的策略的话,只带着一半遗传因子而无法创造生命的同性的我们,为什么如此不能自已地被对方吸引?这理由我怎么也无法明白。
连月经也在精神上令我痛苦。虽没有想过放弃做女人,但为何要有性别这种东西存在,我确实地感到疑惑了。
我真的羡慕起那些雌雄同体的蚯蚓了。

2

带着未能解决的困惑,迎来了学园祭的季节,我来到了久违的蔷薇之馆。
虽说想有与栞一起渡过的时间,但栞因为要参加班上的展示制作,最近都在教室里留到很晚。我就算因为栞而抵制班上的活动,也不可能强迫她不参加。而我用自己的方式一直逃脱得很顺利,事到如今也无意参加班上的节目,等待栞时只好漫无目的地打发时间。这时,蓉子半强迫地把我带到蔷薇之馆来了。
“有空的话,来帮忙吧。”
姐姐没有责备我这段时间的荒唐行径,而是一如既往欢迎了我。我知道她有许多话想对我说,但她的态度就如同迎接每天见面的同伴一般自然。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虽然心里感激,但同时异样的心情也开始翻腾,我有点无法率直地接受这欢迎。尽管如此我还是每天放学后,会以打发时间为名去蔷薇之馆一趟。
为准备学园祭而举行的会议,意外地并不如想象中无聊。
骄矜的小笠原祥子有着严重的恐男症:江利子的妹妹支仓令与外表刚好相反,非常女性化。看着这些一年级生的本来面目,我觉得还挺快乐的。
这时候,我不经意地想到。
本来,身为白蔷薇花蕾的我,是不能在二年级已过了一半时仍没有妹妹的。虽说被强迫的话只会起反效果,但类似压力的东西还没有传到过我的身上。硬要说的话,就是蓉子那像想要说什么的目光吧。大概我是利用了姐姐作为护盾,相对地感到自己应该回报些什么?我不明白了。
我试着对姐姐说,结束与我的姐妹关系,重新找一位妹妹如何。首先我不会认栞作妹妹,认别的谁做形式上的妹妹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
“不行哦,”
姐姐对我的申请一笑否决了。
“我可不是只为看到孙子的脸而活的没用的婆婆哦,在你之后谁继任白蔷薇之位都没关系。比起这个,请不要违反约定。在我毕业之前,你都要好好地待在我身边哦。”
到了三年级也还没有结识妹妹的人也有很多的,姐姐抚摸着着我的头发说道。所以,不用勉强,选自己不后悔的道路走吧。
空无一人的蔷薇之馆中,姐姐的话语在我胸中渗透着。姐姐不愧是能被称为白蔷薇大人的大人物啊,我重新认识到这一点。就算成为三年级生,我也不可能向谁说出如此温柔的话吧。
学园祭平安结束了,山百合会干部们主办的话剧也获得了好评。
又再开始远离蔷薇之馆的我。在某日放学后,被等在走廊上的蓉子拦住了。
“什么事?”
“不要摆出这种表情,简直就像我是瘟神一样。”
不对吗?我在心中嘀咕。或许在脸上表露出来了吧,蓉子苦笑着小声说道。
“看来我被你讨厌了呢……没办法。是我没用,做不到像白蔷薇大人那样高明地应对你。”
“你哪里会没用了?”
工作能力强、擅长待人接物,还是优等生和中上水平的美人。如同大家闺秀模范的她,居然会说自己没用?笑话。
“偶尔也陪陪我吧。”
蓉子没有等待我的回答便走了起来。反正与栞相约之前还有时间,我不情愿地跟在了蓉子的后面。
“以前我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确认没有人后,蓉子把我带到了中庭。
“又要说教?”
虽说是预料之中,但还是十分不耐烦。我讨厌被人说起有关自己与栞的事,而且说教的人是蓉子这一点不知为何最难忍受。
“‘保持距离’,我说过。”
“是吗。”
“我现在还是这么认为的,不,是越来越这么认为了。你应该稍微冷静一下,重新看清你跟栞同学的距离。”
中庭的景色变得有点寂寥,从春到夏,各色的鲜花相继争艳的这个花坛,变得有如泡沫的梦一般缥缈,现在只剩下野菊点缀其中了。
“你明明对我们的事什么都不知道。”
我转身面向蓉子,抛出一个轻力的牵制球。
“那,你又知道栞同学的什么呢?”
被反问时,我困惑了。
“什么……”
我所知道的是,栞清澈的心灵,常在耳边响起的澄清的声音,还有那神秘的容颜。除此以外,还需要知道栞的什么?
“说不定是太多管闲事了,听我说,还是别陷得太深为好。”
“真的,太多管闲事了。到底为什么要特意来说这种事情?”
“因为不想看见你受伤的样子啊。”
蓉子说出了出乎我意料的话,为什么会想到这种事,我不明白了。
我会受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你,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在栞同学的身上投注了一切。到底你们两人有一起商量过将来的事情吗?栞同学一定是很坚强的人所以没关系,但是圣,你有想过栞同学不在时,自己将会受到的伤害吗?”
“将来的事情?栞不在了?”
蓉子就像是体内装上了“吃一惊箱子” 【注:玩具的一种,打开后会突然跳个玩具蛇头之类的出来吓人一跳】一样,出人意料的话语一句接一句,让我震惊得楞在当场。
确实,与栞的交谈中还没有提及过将来的事情之类的。
所以至少在高中期间,两人的关系能这样保持下去吧。高中毕业了的话,只要我去上莉莉安的大学,每天就仍能和栞见面。栞想读莉莉安以外的大学的话,我去参加那里的考试就好。
这样随着时间的经过,成年之后,也许什么时候能找到解答两人之间关系的答案吧。我想把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先往后推延五年左右。
“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说过吗。”
蓉子的眼神从批评渐渐转为同情,我感到不快了。若要受同情的话,还不如被人背地里说坏话要好得多。
“什么意思。”
“栞同学高中毕业后要进修道院的事,你怎么没听说过呢。”
“——呃?”
我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蓉子的话。
“她要成为修女哦。”
血液一瞬间凝固了。
“说谎。”
“为什么我要说谎?还要扮演这种被朋友讨厌的角色。”
“但是……”
这种事情,一次也没听说过。确实栞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但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也不是每一个都要成为修女的吧。
然而反过来,确实觉得再没有比这更适合栞的职业了——神职者。初识的时候,连我也仿佛在渴求她的救赎。
“……我得去问问栞。”
蓉子碰了碰我的肩,问道“没事吧”。虽然我的精神绝非“没事”的状态,点一下头还是做得到的。
我现在是一秒也不想耽搁地想与栞见面。
从哪里、怎样跑来的已不记得了。回过神来,我已站在相约的教堂入口。
栞不在,这种时候大概还在里面祈祷吧。
明知如此我还是莽撞地中途插入了。平时的话,我是珍惜着栞心中的那份圣洁的。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信仰之心竟会从我身边夺走我最重要的人。
“栞。”
我冲进教堂,叫着她的名字。栞就在初次见面时的地方,数秒过后,她缓缓地转过头来。
看见快步走来的我,大概是察觉到什么了,“怎么了”栞问道,向我走近。
“高中毕业后,要成为修女吗?”
我紧抓着她的双肩,索求着答案。
我想听到否定的回答,就算是谎言也好。我希望听到栞说没有这回事,就算是对流言散布者的破口大骂也好,我想让栞打消我的疑惑。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是真的。”
栞直视着我的双眼说道。
“进入这所学校之前便已决定的了,”
“为什么,要隐瞒到现在?!”
“并没有隐瞒,是找不到机会说而已。说了也不能怎么样的……”
“说了也不能怎么样……”
我没能找出那之后接续的话语。不对,我从最初开始对此事便已没有发言权。栞没有对我说,是因为本来我便是幕外之人。想到这一点,便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滑稽。
“我喜欢栞,但你却不喜欢我吗?”
“没有这样的事——”
“反正就陪到我毕业为止,是这样轻松地想的吗?”
连这也不知道,还一直为我和栞的未来而认真烦恼着的我到底算什么。
“我喜欢圣。也许你不相信,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的喜欢一个人。”
“那样的话为什么……”
要到我的手无法触到的地方去?喜欢我的话,一生陪伴在我身边就是了。
“我是喜欢圣的,”
栞再次说道。
“但是……对不起。没想到我的存在对你只能是个伤害,”
栞的泪水代替了我的,静静地流了下来。我没有想过自己是个脆弱的人。但是在栞的眼中,我也是如蓉子所说的容易受伤者。
“无论如何,也要成为修女吗?!”
还不死心的我,再次向栞问道。
“喜欢我的话,就说放弃吧。说不会从我身边消失吧。”
“圣…………”
我已经仪态全失了。然而怎么难看也好,我也无法放弃栞。
“比起我,你宁愿选择神吗?栞以外能成为修女的人还有很多,但是,我除了栞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要舍弃我吗?!”
“成为修女是我的志愿。双亲去世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的了。”
我无法做到像跟决定了自己前路的朋友分享喜悦那样。与送走只要等候,就必定会归来的海外留学的友人也不同。栞一定是下决心作出把毕生都奉献给神明的觉悟,才叩响修道院的大门的。成为神的所有物之后,栞便再也不是我的双手能触碰得到的了。
“不要这样为难我。”
栞低下头,逃避我的视线。
“说,你会放弃的。”
我转过身,再次来到栞面前。
“已经是决定了的事了。”
“那为什么不能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是也在迷惘吗?!”
“不是的——”
栞稍微面向了我,马上又转过身去。我不喜欢这样,追上去捉住了她。
“栞……”
喜欢你,说着,我把唇凑到了栞的唇上。
“…………不要!”
轻微触碰到的瞬间,脸上感到了疼痛。我似乎是被抵抗中的栞击中了。
“圣母玛利亚在看着的…………!”
就在栞的身后,圣母玛利亚像正带着慈悲的微笑俯视着我们。
“这就是,栞的回答…………?”
栞什么也没有说,喘息着,直视着我。
“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突然间,全部都明白了。我输给了圣母玛利亚。
两千年前的幽灵,我一直讥笑着的圣母玛利亚。
只是造出来的雕像,而活生生的我却…………
太奇怪了,奇怪得眼泪也流不出。
心底的某处仍期盼着栞会把我叫停,我缓缓地走向教堂的出口。
没有听到栞的声音。
我也没有回头。

[ 本帖最后由 areszb 于 2007-12-17 14:39 编辑 ]


冬之残花,以及……

1

从那天以来,我对任何事都没有干劲了。
失去为了栞而不得去不学习的强迫观念下,理所当然地,我上课的态度恶化了,测验的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我数度被叫到职员室询问原因。到现在为止生活态度一直都那么不好,与班上同学全无协调性这些方面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成绩一下降马上被另眼相看接受指导,我对班主任这样的态度感到厌恶。
没有学习动力的原因是,与一年松组的久保栞失恋了——这样说的话,班主任会吃惊成什么样子呢。说教的过程中,我靠着这样的空想打发时间。你本来是能做得更好的孩子,之类的台词,认真听的话耳朵会腐烂的。
当然空想与现实是两回事,我在班主任的面前一次也没提及到栞的名字,成绩低下的原因,只是我个人行为的偏差而已,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就算无法见面,我还是不能忘记栞。听说到吵架分手的事后,老是要我们保持距离的执着的蓉子应该能满足了吧。然而,我的心情跟物理的距离成反比,对栞的爱慕只能是越来越深了。
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束了,迎来了一周的试后假期。过了数日,我受到了学校的传召。
假期中要到学校去,我当然不愿意,但被传召这个词吓得脸色发白的母亲,硬是把我塞到车里,强行带到学校来了。
因为考试的结果不尽人意,想着会是一向的说教而已,但想想看觉得气氛有点怪。特意在假期中还要让母亲同来,说不定是相当严重的事态了。
我和母亲来到职员室的旁边名为生活指导室的、感觉沉重的房间。里面等着的,有看见就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班主任——中年男性,一年松组的班主任——年轻的女教师,还有两位修女。其中一位是生活指导,另一位是院长。
看见栞的班主任后,我有点明白了。今天的议题,不会只停留在我的成绩上了吧。应该是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要讨论我和栞的问题。
我们到达后,生活指导室的门被关上并从里面上锁了。看来这次栞没有被传召。还是说虽然日期或时间不同,她也被同样传召过了呢。然而我不能提及她的名字去询问。我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心不在焉地听,不得不留意起谈话的动向了。
问候完之后,班主任把我的期末考试卷啊出席薄啊像参考资料一样拿了出来,向母亲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一直毫无疑问地相信着我是个优等生的母亲,发出了悲鸣似的叫声。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她向班主任激动地申诉。
“那是当然的啦,伯母,佐藤本来就是模范的学生嘛。”
先把母亲稳住,接着,班主任对我的赞誉开始了。将在来年的学生会里担当重任啊,有着很多优等生的朋友啊,说到最后我变成不怎么样的学生的最大原因时,没有忘记提及栞的名字。
班主任在检讨自己的指导力不足之前先倒打一耙,就如同形容魔女之类。对栞用敌视的口气描述着。在他的心里,大概栞是使我堕落的唯一原因了,

“是真的吗,小圣?”
母亲歇斯底里地叫道。
“并不是栞的关系。”
我不是对着母亲,也不是对着班主任,而是对着院长说的。除了充分了解栞的院长以外,在场大概没有能理解我的人了。
“我的成绩下跌的事和栞的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就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那也全都是我的责任,栞什么过错也没有。”
“久保栞也这么说了哦,你没有不对,全是自己的错之类的。”
院长似乎早已明白了一切。虽已明白了,但还是硬把我和母亲叫来了。
事到如今,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肤浅了。就算跟栞吵架分手,起码在学习上我还是应该认真下去的。只要我还是成绩优秀者,班主任就不会把事情闹大。班主任不闹大的话,问题就肯定不会传到院长那里去。其他学生的话尽管小题大做,身为栞在东京的监护人的院长,肯定不会用自己的权限对她做什么有的没的吧。
我拼死为栞辩护着,然而只能让班主任对栞的诋毁变本加厉。
栞的班主任是因职位压力而屈服了吧,什么都没说一直低头站在那里。毕竟是自己亲手带的学生,想为栞说几句庇护的话而焦躁不安着。
结果,在严重警告之后把我释放了。只不过是成绩下降,本没理由要受处分的,大概是因为与期中考试成绩的落差太大,以致让人太看不过去了吧。结业式那天,我拿到了几乎全科挂红灯的、史上最低记录的考试结果。
“虽然学园生活不只是学习而已,对一样事物沉浸得太深以致看不见身边其它东西,不会有点寂寞吗?”
院长的话,对我来说是雪上加霜。
我是明白的。母亲,还有在场的其他老师都没有留意到。我对栞的心情,只被院长一人看透了。
之后的我会变成怎样呢,我无法预见了。

2

回家后,我给栞的宿舍打了个电话。
刚到家时,母亲还在激动着不肯放过我。自言自语般地重复说着栞的坏话,满足之后总算让我回房间了。我已经疲倦得连反驳的念头都没有了。
栞不在宿舍里。两天前提出了外宿申请,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样子,
我又给莉莉安里的修道院打了电话,但回答是栞并没有来。这样一来,对栞的行踪我已是毫无头绪,一筹莫展了。长崎的叔父的联络方式我就不知道了。
一句也好,我想听到栞那有精神的声音。因为我的关系而遭受那么多的麻烦,若能说一句道歉的话,就算栞冷冷地切断电话我也满足了。
我每天都打电话到宿舍询问栞有没有归来,或有没有从外面来的联络。然而栞虽有联络回来,但具体的所在却无从得知。就这样迎来了终业式的日子。
虽是早已料到,我无论哪科的成绩都比第一学期下跌了。然而跌幅比想象的要小,应该是期中考试拉回了一点分数吧。还算是不至于让母亲歇斯底里发作的成绩。
我出席了全无兴趣的平安夜弥撒。第二学期终业式那天,莉莉安从别处请来的神父举行的弥撒。参加与否虽是自由,我为了能见栞一眼而到教堂里来了。只要还来上学,她是必定会参加弥撒的。
我变得连自己也吃惊地小心谨慎。一想到我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再给栞造成困扰,以往奔放不羁的我便不由得被束缚了。
栞果然来参加弥撒了。在比较前面的座位,带着沉静的表情端坐着。
我稍稍保持着距离,注视着栞。看见平安无事的她,我感动了。在我的心中,栞便是那超越神的存在。
在蔷薇之馆里将举办圣诞晚会,到时欢迎光临。蓉子特意来到班上向我劝诱道。
“小令会烤好吃的饼干,光是这一点就很值得来哦。”
“啊啊……”
有心情的话会去的,我这样说着走出了校舍。
“等着你哦。”
蓉子的声音清楚地从背后传来。
我室内鞋也没换,就这样走向了教堂。虽没有作过约定,我有种到那里去或许能遇到栞的预感。
栞靠在教堂的外壁,在等着我。
“让你久等了。”
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的栞,让人吃惊地自然地扑入了我的怀中。
“栞?”
把惊喜和困惑交织的感情暂时抑压,我把栞带到人迹罕至的教堂后面。
在那里,不知是从谁开始地,两人的唇交合在一起。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感情,如此便能传递到彼此心中吧。
“见不到面的时候,我只想着你一个人的事情……祈祷的时候也是,没法让你的脸从脑海中消失。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真没用。”
总算稍微冷静下来后,栞一口气地向我诉说了。试后假期里是住在了修道院里院长的房间,与上京的叔父见过面,就今后的事情商量过之类。
“院长先生察觉到了我们的事,十分担心着。为了不让我误入歧途,热心地找我谈话过。我对先生的话十分有同感,觉得果然是不能再和你一起了。也跟先生约好再不和你见面的。但是,我做不到。”
见面的瞬间,堤防便崩溃了。我们已被卷入了无法与之抗衡的巨浪中,前路已完全无法预见。现在光是紧捉着一起被卷走的同伴的手就已是竭尽全力了。
“我们会变成怎样呢。”
“不知道,”
然而,这样下去的话必定被强行分开这点是肯定的。我们突然变得害怕起来,紧紧拥抱在一起。感到对方的体温、心跳,想籍着确认自己不是一个人来寻求安心感。
“栞,一起逃走吧。”
也许在很久之前,心中的某处便已有这一想法了。什么时候我们把这日常生活全部舍弃,只选择与一个人在一起。
“…………啊?”
“没关系的,我们一定做得到的。到未知的土地去,不受任何人阻挠地活下去吧。”
“活下去…………?”
“对。”
不愿意吗,我对栞问道,不想与我一起上路吗。
“怎么可能不愿意。跟圣一起的话,我到哪里去都没关系。不过,这种事情——”
我把食指按在栞的唇上。
“做的到哦。”
做的到还是做不到,不试试看是无法得知的。在尝试之前,不想去考虑做不到的问题。
“收拾好必要的行李,赶紧出发吧。”
我想就这样带着栞逃走。时间拖得久的话,决心或许会越来越弱。因为我明白离家出走靠的是一时意气的行为。
虽说如此,现实问题是就这样穿着制服上路也未免太显眼,还有不管逃到哪里旅费和短期的生活费也是必须的。所以我不得不先回家一趟,把信用卡之类的带在身上。
我们为了不引人注目,分别地走出了校园。各自回去收拾行李,约好傍晚到车站见面。
“就这样。”
教堂的后面,我和栞道别了。
“待会见呢。”
栞轻轻地挥着手,目送着我回到校舍。
待会见呢。
我不会忘记那微笑。
那时候的我,对数小时后能再次看见这笑容这点没抱有任何疑问。

3

我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40分钟来到了等候的地点。
下午5点,M站的三、四号月台。为容易辨认,选在电车前进方向的最边缘处,
栞还没有来。
我稍微后退,在身边的长椅坐了下来,打开了站台书店里买的时刻表。下到这月台的楼梯只有一处,搭公车过来的栞是一定会从这长椅之前走过的。
讨厌时钟的我今天特意戴上了手表,确认着与栞会面的时间。
等候栞的时光,既痛苦亦快乐着。
她来了之后,首先得商量要到哪里去。我用红笔圈起时刻表上的M站,寻找着不用转车能去到的最远的地方,考虑着到新宿站、东京站的可能,就这样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来了。
我收起时刻表,把手伸进了手提包之中。为了不让母亲起疑,我的行李少得就像出门买东西的样子。替换的内衣还有存折,其余的东西到那里买回来就行了。
对母亲谎称是要跟山百合会的人举行圣诞晚会,我离开了家。听说是与能够信赖的蓉子、姐姐她们在一起,母亲毫不反对地把我送出了门。
不要闹到太晚了,玩得开心点哦——我稍微觉得有点对不起母亲了。
橙黄色的列车在眼前停下,像深呼吸一般把乘客吐出,又吞进肚里,往西面离去了。每隔数分钟,同样的景色一次又一次地,无休止般地重复着。
偶尔,会看见小心地抱着四角型大纸盒的工薪族走过。这么说来今天是平安夜。车站南口,围着公车总站的树木也都挂上了灯饰,向来朴素的街道有如化妆了一般华丽。
早知道电车满员,在最近的车站买蛋糕就好了——我带着漠然的表情看了看手表。
5时12分。
(圣诞蛋糕…………吗)
我很讨厌圣诞蛋糕上的枞树啊、山上的小屋啊天使之类的乱七八糟的装饰,写着“圣诞快乐”的巧克力碟子也不喜欢。所以父亲每次总是提前数周就按照我的喜好预订好蛋糕,然后在当天小心翼翼地带回家里,
近几年家里也不再举办圣诞晚会了。三年前创建了新公司的父亲变得繁忙起来,我也不再是会为圣诞蛋糕而高兴的年龄了。
5时40分了,栞还没有来。
时间上本应是有充足的余裕的,现在这样,怎么想都是太迟了。
因为平安夜的关系而道路混杂,公车晚点吗,还是说弄错了等候的地点呢。
出于这念头我从月台的一端走到另一端,期间注意看了下一、二和五、六号月台,没有发现像栞的少女的身影。
难道说,栞要出走被院长发现后被迫留下了吗,我坐立不安起来,拿起了商店里公共电话的听筒,试后休假期间已不知拨过多少次,莉莉安修道院的号码已经倒背如流了。
考虑到我的名字可能会引起警觉,我谎称是栞的同班同学祥子,询问起莱的去向。然而莱今天四点时,郑重地打过招呼后离开了修道院。
没有放下听筒,我马上又给宿舍打了电话,下午四点已经出发了的话,早就应该来到车站了。栞可能是有着无论如何也要取回的东西。所以回了宿舍一趟吧。
然而,栞也不在那里。不是外出而是退舍了。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认为与我出走有必要做足手续。
那么,为什么?
宿舍退舍,离开修道院,栞是想到哪里去呢?
现在,栞到底在何处?
手表无情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终于七点到来了。

栞已经不会来了,我这样想着。
然而一想到可能就在下一刻,栞就会从这楼梯走下,来到我身边,我便无法从月台离开。无法放弃这一仅有的希望,
不会来我是已经明白了,然而,理由是什么,我不明白。
改变心意了?还是说遇到意外了?考虑过度,我的思考能力已经接近崩溃了。
真是,所有的一切都烦死了。就这样和今天一起消失吧,明天已经不需要到来了。我哪里都不能去,就这样一直坐在长椅上。
我被醉汉和站台工作人员分别搭了一次话,那时为止我还坚持得住,等到被OL二人组问道“不舒服吗”的时候,眼泪已经就快流出了。
“没关系的,只是在等约好的朋友而已。”
我忍住眼泪,低头回答道,想尽早让这两位女性从这里离开。我明白满溢的泪水很快就会止不住的。
“是在玩什么惩罚游戏不成?”
可能是喝了点酒。两人笑着走上了出站的楼梯。我突然觉得冷了起来,抱住了自己。蜷起双腿,缩起脖子,尽量减少受风吹的面积,即使如此严寒还是无法抑止。去年的圣诞晚会兼生日晚会的礼物的这件厚大衣,亦无法让我暖和起来。现在对我来说必要的,只是栞手掌的温暖而已。
我闭上了双眼,即使是梦,也想与栞相见。
肩上模糊的触觉,让我睁开了双眼。
看来是浅睡了一会,一瞬间,时间的感觉丧失了。
本想把视线落在手表上,转过念来往背后望去。把我摇醒的那只手,现在还停放在我的肩上。
“ll点已经过了哦,今天要离开东京已经不可能了吧?”
意外地,熟悉的姐姐带着微笑站在那里。
“为什么…………”
“代替栞同学,来迎接你了。”
“栞呢!?”
我环顾着四周,听到栞这个词,一瞬间有种她就在身边的错觉。
“栞同学不在,她看来是不会跟你走了。”
“说谎!是谁把栞藏起来了吧!?栞在哪?我现在就去救她。”
陷入错乱的我。继续在月台上寻找着栞。
“谁也没有把她藏起来,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哦。”
姐姐从口袋取出一张纸片,交到我手里。用冻僵的手指把折叠的纸片翻开,里面露出了栞那方正的字迹。
起头的一行,把我推进了绝望的谷底。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跟和你一起走。”
这里面清楚地证明了,栞是因自己的意志与我诀别的。数张被写穿了的笔记本纸,满满地记载了栞的心情。我虽将其全部过目了一趟,然而她想表达的意思几乎完全没有理解。明白的事只有一件,我被栞抛弃了,如此而已。
“栞同学似乎是来到过这月台,从远处眺望着你,然后觉得果然还是不能出走的样子。”
“来过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我不去了’呢?”
若是从她的口中直接得知的话,或许还可以接受。比起手中仅有的几张纸片,心情的传达一定能更确切吧。
“见面的话,意志会变得薄弱吧。”
“薄弱?”
“当然的吧?虽然看起来很成熟,那孩子还只是高中一年级生,理所当然会动摇的年龄。对你这样说也一样适合哦。”
姐姐牵起我的手,说道“回去吧。”我搀扶在姐姐的臂腕内,
走上台阶,穿过了验票处。
“栞要到哪里去了吗?”
“嗯,到很远的地方。试后休假时跟院长商量过后,她好像决定转学了。现在她已经向着那里出发了。”
就从这车站——姐姐这样说着,转头望向站里。
那个时候的我,到底在做什么?根本不曾想过这样的结局,还在构思我和栞的美好未来吧。
“是我的错……”
本已忍住的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也是她已接受了的结果哦,”
不安、绝望、孤独、愤怒,从我体内一气爆发出来,向着姐姐倾泻而去。我无法止住满溢的泪水,伏在姐姐的胸前痛哭起来。
“但是,如果没有遇到我的话……”
栞大概就能在莉莉安内渡过快乐的三年了吧。
“是呢。不过能够相遇是好事哦。人生是个学习的过程。只要能创造可以坦然回想‘能够相遇太好了’的未来的话,那样就没关系了哦。”
“这样的未来一定不会到来的。”
“没关系的,因为你还活着。伤痕总有一天是会愈合的。”
不过对我来说,已经和死去没两样了,若栞已不在身边的话。
我们走出了车站南口。灯饰在泪光中闪烁着,如同天上的繁星。
“你不是还有我在吗。”
“呃?”
“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只是爱着你的脸吗?”
被姐姐的话惊醒,我的泪水一瞬间停下了。
“……不是吗?”
“真失礼呢。那只是为了不增加你的负担的权宜之计哦。我应对你的方式很高明的,你是知道的吧。”
“但是,姐姐不是很快就要毕业了吗?”
“担心着你的可不只我一人哦,看。”
指尖的前方,蓉子就站在那里,在通宵营业的家庭餐馆门
前,对着手呵着气。察觉到走近的我们,抬起了头。
“蓉子真是,对你担心过分了以致脑袋不灵光了吧,明明叫了她在店里等的。”
姐姐朗爽地笑了起来。
蓉子小跑到我们身前,什么都没说,一时间无言地注视着我。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我老实地道歉了。看见蓉子的脸后,深切地明白到我有多令她担心了,
“真的呢。”
蓉子稍稍松了口气,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袋子,把里面的什么东西塞到我口里。
“小令的饼干哦。”
光是吃到这个便值得参加的晚会的、惯例的饼干。
“……嗯。”
虽已放了不少时间,但一直被放在口袋里以致还有少许的温暖。在满是泪水咸味的口中溶化开来,实在太好吃了,我的泪又流了下来。
“走吧。”
姐姐把另一只手也搭在蓉子肩上,走了起来。
“去哪里?”
“我家里。刚才已经打电话告诉圣的母亲的了,开个三人的晚会吧。”
“呃……”
“闲话少说,是姐姐的命令,立即执行。明天开始就是开心的寒假了,今晚就安心地闹到深夜吧。”
我是一辈子都敌不过姐姐的了,我这样想。
这样子就算回到家里,我也不可能在自己冰冷的床上睡着吧。
失去栞的伤口是如此深如此大。这时若有能理解我的谁陪在身边的话,对我来说是多大的安慰啊。
在街边的树下并肩走着,突然,姐姐手表的闹铃响了。
“Happy Birthday!”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对我说道。
十二月二十五日到来,我知道自己又大了一岁了。

4

我把头发剪了。
对栞的思念虽不可能如此简单地切断。然而已感受过栞的长发,我的长发。看在眼中已经是一种痛苦了。
干净利落地剪掉了,开始时颈边总觉得凉飕飕的,过不久也习惯了。肉体习惯了话。失去了栞的心中的严寒也终有一日能习惯下来吧。
新学期一到,姐姐丝毫没有给我去黯然神伤的空闲,而是把山百合会各种各样的工作一股脑塞给我做。直到二年级第二学期都在花蕾的工作中开溜的我,不得不一口气把要继承的东西全部记下来,忙得手忙脚乱也是自作自受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我来年要成为白蔷薇大人,只要蓉子是红蔷薇大人的话,莉莉安女子学园的山百合会还是能稳如泰山吧。
我开始稍稍留意起蓉子了。
后来听说,在M站偶然发现要就此离去的栞,并且一直追她到了东京站请她留下书信的,不是别人正是蓉子。考虑到若栞就此离开,没有那封信的话我可能不会相信姐姐和蓉子的话,果然是很适当的处置。蓉子目送栞乘上新干线后回到M站,然后联络到了姐姐,
我没有去询问栞的去处,只要是在哪里安稳平静地活着,那就够了。

二月已过了一半,我终于能做到冷静地重读栞的信了。
然后,虽是一点点的,我渐渐变得能理解采想表达的心情了。
例如说,这样的一段——
“那时候的我,真的是在想着,能与你一起活下去就太好了。不过,在车站看见等待着我的你时我就明白到,那实在是太难了。在前方等待着我们的到底是什么呢?我不想因为你与我相遇,而受到更大的伤害了。”
最初读到这里时,再没有比你从我面前消失对我伤害更大的事了,我这样想着、对栞怨恨着。不过,我错了。
那时候。即使两人牵着手逃离,无力的我们能做到的到底有什么?就如栞所说,等待着我们的绝非什么明朗的未来。
现在想起来,在我们旅途的前方,隐隐徘徊着死亡的气息。大概不久过后,我就会与栞一同选择走上死之路吧。她一定也从某处隐隐感觉到了。
我决定要活下去,实现姐姐所说的话。
伤口是终有一天必会愈合的。
未来是会把过去清算的。

三月。
我们送走了三年级生们。
“听好了?你是容易沉溺下去不可自拔的类型。以后得到了重要的东西的话,自己先后退一步冷静想一下吧。”
这是姐姐最后的劝告了。姐姐从四月起会在别的大学就读,以后即使有什么困扰,也已经再无法依赖她了。
“我……我一直以来都是一味受着姐姐的恩惠,还没来得及报答……”
对这样差劲的妹妹,居然如此关怀备至。我确实地对姐姐表示感激了。
“没关系哦。这是身为姐姐的责任。如果想报恩的话就向别的谁回报吧。对呢,向你未来的妹妹如何。”
我苦笑了。事到如今,还说妹妹什么的。
“是吗?”
虽然就时节来说还早,姐姐就像满开的樱花一般华丽地笑了。
有如等不及一个月后到来的、梦一般的风景那样,我抬头望向樱树。
还在给人寂寞之感的枝条之间,蓝天是如此的高,如此的远,我明白了。

[ 本帖最后由 areszb 于 2007-12-17 14:44 编辑 ]


后记

打个比方,如果在蛋糕之后又上了一道和式点心。
如果真的这样,那么配什么饮料好呢?想不出。
如果是白蔷薇大人的话,应该会回答“刚磨好的蓝山”吧。

大家好,我是今野。
非常幸运,出了第二册。
副标题《荆棘之森》是接着之前的故事说下去的,在前作《黄蔷薇革命》后不久就开始了这篇《荆棘之森》的创作。
而另一篇《白色花瓣》则该算是番外吧,讲的是白蔷薇还是花蕾时候的故事。这两篇都被放在了同一本中出版,没有附录。如果可以,请读完《荆棘之森》后再读《白色花瓣》吧。

对了,因为现在出书的关系,想要看到以前杂志上曾刊登过的“那个”的各位,真是抱歉。我也一直想着手做这件事,但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等乃梨子和瞳子都登场以后,现在的蔷薇大人们也都要毕业了。不过现在的进展还算是比较慢的,还请大家安心期待吧。

另外,说一下柏木优。
我收到的读者反馈中,对于这个角色的意见分为两派。有人希望能让他再次出场,也有人甚至不愿意再看到他的名字(笑)。啊,对于这些读者来说,看这篇后记还真是难为他们了,因为这里说到他了。
当初我写柏木这个角色时,周围反对声一片,但我觉得他就是那种即使别人再看他不顺眼,他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人物,到最后,我也就没在意。
正因为这样,身为作者的我才要更疼爱他,我甚至在闹钟上为他构思过故事。虽然在现实中,我根本不想有这种朋友,但我还是在他身上了费不少的心思啊。
其实我对于这个人物引起的强烈反响还是很吃惊的,因为他只出场过一次,而且还是配角。
对于要不要接着让他出场,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他是祥子的表兄,有必要的话还是需要他出场的,否则的话也不会让他在家(应该是学校吧)待机了。

好了,说说名字。
白蔷薇大人的真名终于出现了,细心的读者也会发现,其实红蔷薇的名字也出现过一次哦。黄蔷薇的姓还没出来吧,但名字大家已经知道了。我没有很刻意去透露她们的姓名,就这样啦。

嗯,还有就是。
虽然与小说没太大关系,之前文中提到的,祐巳翻开的教科书上的“小谷夫人”其实就是织田信长的妹妹阿市。因为当年我自己用的教科书上就称她为小谷夫人,所以我也就这样写了。因为阿市曾在小谷城居住,所以被人称为“小谷夫人”。
说起来,古时候称呼女性经常采用她出生地的地名之类,这点我觉得很不好。而且很多和歌的作者也被记为“某某之母”或“某某之妻”,实在是件很遗憾的事情。怎么说呢,在当时是件很普通的事。所以根本不算什么吧。

还有还有。
虽然按照惯例,这里该加上下册预告的,但这次Pass。
不是想要吊大家胃口或者不舍得登出来之类,实在是因为还没决定接下去写什么好。我必须快点和编辑商讨一下了。
我想,如果能在夏天能将第三册奉献给大家就好了。


就到这里吧,大家要保重哦。



今野绪雪

又及:
因为蓝山太贵,我还是喜欢曼得宁。

[ 本帖最后由 areszb 于 2007-12-17 15:01 编辑 ]




谢谢您的好意了,不过我看了看一下祖国版和网上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再说我楼已经占了,所以还是决定重新录入。好再白色花瓣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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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草原月色 騎士
谢谢分享,收下了先

15 年前 0 回復

schwarzsee 子爵
lz真伟大 

找了好久,已经放弃的说

这真是黑暗中的希望之光

16 年前 0 回復

行进的轨迹 平民
动漫看了几集吓死我了,果然还是小说好!人物可以自由想象。

16 年前 0 回復

doublesang 平民
大愛啊
支持撒
謝謝分享~~~

16 年前 0 回復

空之英秋 子爵
小说不错的说,但有几幅插画真是~~

16 年前 0 回復

ssjay210 子爵
还是一样啊,浓浓的百合气息啊

16 年前 0 回復

4fy 王爵
日文已经快三十了吧?看来没几年是看不完了

16 年前 0 回復

leilei3502 子爵
继续支持楼主 谢谢你拉 努力

16 年前 0 回復

KIDDDDDD 侯爵
挺好的,感谢LZ的分享.

16 年前 0 回復

sfcsfc1231 伯爵
完结万岁,谢谢楼主录入

16 年前 0 回復

c666c 皇帝
圣母在上3录完了啊,庆祝撒花,楼主辛苦

16 年前 0 回復

okd85 平民
感謝大大的錄入,終於看到第3集了.
感動中

16 年前 0 回復

xyz13 伯爵
感谢大大,话说什么时候出四啊(被踢飞)。。。

16 年前 0 回復

hit 伯爵
哦哦
我还但真是她写的呢!
历史还真是相似哪!

16 年前 0 回復

wangleiwyl 伯爵
坑填的好快,说不准~~~~~~~~~~~
感谢~~~~~~感谢~~~~~~感谢~~~~~~感谢~~~~~~感谢~~~~~~感谢~~~~~~感谢~~~~~~感谢~~~~~~感谢~~~~~~
小心累着了,以上~~~~~~~~~

16 年前 0 回復

ygpz2000 王爵
圣母啊,赞美LZ,你太伟大了,拜一下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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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eszb 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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