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人力派遣公司7 鬼祭与魔法师(上)【三田 诚】(录入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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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一个冬日的傍晚。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静静的回响着一个单调又另人怀念的声音。
是火车。
这是一辆有四节车厢组成的旧型火车。
它的车轮和铁轨湖摩擦着,奏出乡愁似的曲调。
这辆深红色的列车时高时低,间或夹杂着机油摩擦的声音,一直沿着那条长长的铁道向前驶去——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车厢里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影。
只有夕阳透过车窗斜斜的照射进来,给里面的墙壁慢慢镀上一层鲜艳的红色。
虽然外观看上去陈旧不堪,里面却像是被人仔细的打扫过,十分整洁干净。
无论座椅还是行李架,都纤尘不染。以前如此,似乎将来也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列车好象行驶在一条静
止的时光之河中。
就在这里。
坐着两个变了摸样的身影。
其中一个是女子。
年龄大概八岁左右。
一双滴溜溜灵活转动的大眼睛下,红唇鲜艳欲滴。长长的头发扎成了两个马围,又在腰部分绑上了白色
的发带。
不过比起这些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她那身打扮。
雪白清净,配上鹤纹设计的千早(注:祭神服装中穿在最外层宽袖外衣),以及色泽鲜润的红色裤裙—
—总之,就是巫女装束。而且背上还背着个书包,一晃一晃的,头低垂着。
她是‘阿斯特拉尔’神道课契约社员,葛城美贯。
还有一名青年。
头发灰白,眼睛细长,穿的宽大和服和美贯一样颇具平安时代古风,手持扇子,坐在少女身边。
他是‘阿斯特拉尔’阴阳道课课长,猫屋敷莲。
此外.......
“.....喵!”
“喵呜!”
“喵~嗷!”
黑色,花斑,三色。
总共三只猫,依偎在他的膝头,胸前叫着。一般而言这种行为会给人带来很大麻烦,但因为车里只有两
个人,可以肆无忌惮。
“恩恩,真好啊!沿途风景和猫叫声相当益彰,当今俗世竟然也有如此和谐的画面!远听其音,近观其
景,令人不禁对创造出这种艺术的太极刮目相看啊!”
猫屋敷莲感动的微微颤抖,和往常一样对猫咪高声赞美着。
但是,对这一切美贯却没有丝毫反应。
“.......”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车窗外面。
那是一片田园风光,别说高楼大厦,仅可见星星点点的几处农家散布其中。
远处的青山白云,以及眼前扩展开来的无边的田野,全都被夕阳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光晕。
这一切是那么的美不胜收。火车行驶的速度恰好吻合夕阳照射过来的角度,形成了一幅鲜艳的全景立体
画,灵活的变换着光影。
但是——
少女放在膝上的手却用力握成了拳,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像是在竭力忍耐什么似的凝视着眼前的光景

“——不要紧的。”
手背忽然被一个温暖的东西所覆盖。
那是猫屋敷的手指。
柔软纤长,优雅无比。
像是配合着那美丽的手,黑猫——玄武也动了动它的爪子,“.......喵”地发出了一声困倦的叫声。
“.......恩”
美贯轻轻的点了点头。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不久,列车行驶的声音逐渐慢了下来。
车停了下来。
广播里所报的站名,美贯也没有心思去听。
“啊.......”
小鸟似的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后面。”
像是要保护她似的,猫屋敷站了起来。
两个人的视线盯着站台方向。
车厢的一侧,伫立着一个不吉利的红色身影。
“——欢迎回来。美贯小姐。”
那身影说着行了一礼。
美贯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夕阳似的——绝望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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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28 19:11 编辑


第一章 流落在外的魔法师
1
虽然二月已经过了大半,今冬的寒冷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后山的残血依然没有化去,强劲的山风从早晨一直刮到夜晚,即使是穿过陈旧的山门再往上爬数百级台
阶的寺院内也还是如此。
布留部市。龙莲寺。
“阿斯特拉尔”密教课的契约社员支莲在连绵担任主持。
“.....”
寺院的屋檐下,一身运动装扮的伊庭树独自站在那里。
打开的左手平伸向胸前,右手放在腰间,那腰和膝盖比平时略低。
这是被称为三体式的拳法的姿势。
“吡“的一声,滑动似的向前移动。
寺院里扬起一阵灰尘,树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慢慢移动身体重心。两手间似乎有一把死神的镰刀,随着
那镰刀每一次挥下,他的右掌也干净利落的劈出!
劈拳。
“——哈!”
身体迅速恢复成三体式的姿势,树的腰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接着又是提起重心,向前迈了半步。
这次像是火箭。
后脚跟一震的同时,那火箭穿过身体,从上半身到右手,猛的穿空而过!
钻拳。
以前练到这里经常会侧腹疼痛难挡。
那是因为使力不够,从脚上传过来的能量——劲道没有得以完全发挥出来,从而伤到了疲劳的肌肉。也
可以说是树的不成熟对自身苛责太过。
如今,那种疼痛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是他自己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身的进步。
仅仅只是,仅仅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变的灵活了。
(............支莲好象也这么说过啊。)
忽然想到了几天前发生的事情,书报不由得苦笑起来。
即使是在思考的瞬间,他也没有停止身体的动作。
转过身,左手再次一拳挥出。
“——嗬!”
一声低喝的同时,身体再次恢复成为三体式。
两手收回胸前,脚尖向前踏出半步。
脑海里浮现出了大炮的样子。
树集中起全身的力气,对着那大炮砸下去。他拧着上半身,感觉自己握拳的手指充满了力量。
崩拳。
这是最初从支莲那里偷学来的拳法。那时,向另一个妖精眼——冯打出的拳法。
“.......呼。“
大致的演练了一遍,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还真是用功啊。“
”咦?“
树慌慌张张的回过头,对面——寺院内放置的小石头旁站着一个水手服的少女。
少女留着一头漂亮的栗色头发。
头上戴着一顶尖尖的帽子,冬衣上披着件黑色的斗蓬。再加上手里握着的橡木手仗,少女看上去简直就
像出现在童话里的巫女。
不,实际上就是如此。
”橞坡。“
转向不好意思羞红脸的少年,橞波.高濑.安布勒微微眯起了她那另人印象深刻的冰蓝色眼睛。
“要是能对社长的工作还有魔法的学习也能这么上心就好了啊。”
总觉得她象是有些闹别扭似的撅着嘴唇。
但是,却又不像是真的生气。到像是在微笑着劝告着不听话的弟弟似的语气。
“啊 ,啊,没有那个——到是橞波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一身执行任务的打扮!”
“休息日派遣给我的占卜中心工作刚刚结束。这样的打扮既有说服力,我也能集中精神。魔法师的服装
除了能保护咒力不被随意分散外,还有一种自我暗示的意思在里面。”
少女竖起一根食指突然走到少年身边。
“而且社长最近一直待在这里。事务所里也不怎么来了,所以我就特地过来看看喽?”
“啊.......恩,对不起。“
搔搔脸蛋,树像个小动物似的缩缩头。
他这种一遇到什么事就紧张不安的样子和以前相比真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虽然自修行开始以来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了,但是离坚强有力,顽强不屈还遥不可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他珍贵的地方。
因此,橞波的嘴角挂这一丝若有无的笑意。
“算了,支莲不再也没有偷懒,这点倒也不错。”
“是我求他教我的,所以,至少也不能太差劲。”
“咦?一说到武术,即使师傅不在还能这样默默练拳,真是个了不起的弟子啊?”
“那不是用来形容那些很厉害的达人的话吗?”
树苦笑着,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没关系,只要小树能强壮一些就好了。”
“咦?”
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少年并没有听清楚。
但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喂,把手伸出来。”
数半强迫的伸出了受。
“我带来了新药,站着别动。”
“谢,谢谢。——哇!”
运动服的袖子被卷了上去,从胳膊肘倒手腕都涂上了绿色的软膏。感觉冰冰凉凉的,还有点发痒,再加
上难为情,树脸上的表情可说是千变万化。
一阵药膏香掠过鼻孔。
是橞波身上的香味吧。
这不知何时混入自己生活中的恬静惬意的香气,其实是孕育再花,草以及北国风土中历史悠久的魔女术
的结晶。
“谨在此乞愿。”
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
“力之圆锥,借以灵树的生命,修复此人的肌肉吧。”
伴随这咒力的施出,一股柔和温暖的力量注入了树的手腕。
疲乏倒快药断裂的肌肉,再这咒力的作用慢慢治愈了。这几个月他能将支莲的修行坚持下来,橞波的秘
药无疑起了很大的作用。
“.......”
树无意间抬头看了眼天空。
一片寂静,灰色的天空看不见一只鸟的踪影,只有古旧的大殿静静的伫立着。虽说现在是冬天,但最主
要的应该还是主人不在的缘故吧。
“——不知道支莲现在再哪里呢。”
树发出了一声叹息。
少年又想起了数日前与再次出行的住持——支莲最后分别时的情景。

——放学后就去龙莲寺,树每天重复着这样的过程。
也逐渐习惯了这样的修行。
虽说如此,每天再累的筋疲力尽前持续进行点到即止的百连发,再轰然倒地前,或者之后才拖着筋疲力
尽的身体狼狈的回家(或者学校)——也 就是这样。即使如此,他倒地不起的次数与恢复所需要的时间
却也随着修行的不断进行而逐渐改善。
就在这个寺院内。
度着和平常一样想要再他面前展示一下五行拳中记住的其中三式的树。
“——你的修行就暂时先到这里吧。”
站在屋檐下的支莲这样说道。
“咦?”
“我是说你的修行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虽然尽是缺点,五行拳也之记住了三式,但是考虑到你小子的
特质以及修行的时间,也还算马马虎虎吧。”
支莲慢慢挺起上半身。
墨黑色的衣服配上五分头极为搭配,他胡乱的抓了抓头发,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我说——支莲,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啊?!”
“对。对不起,小子。没想到贫僧居然橞睡着了!”
“你脸上那是什么东西啊?”
树一脸困惑的指着支莲的脸颊。
他脸上清楚的印着塌塌米的痕迹,好像是俯卧再大殿离留下的。再加上那邋遢的胡子上隐约还残留着口
水印,再没有比着更寒碜的了。
“噢!这,这是.......啊,是了,不过是开个小玩笑罢了!我怎么可能没有看着你呢!就算是没看。倒
了贫僧这样的程度听你打拳的风声就知道熟练与否了!”
一边用袖子使劲儿擦着胡须,支莲口若悬河般的辩解这。
“........不.....那个......”
“小子!你还在怀疑吗!喔喔喔,那贫僧只好再这里切腹以示歉意..........!”

“知,知道了!我明白了,快穿上衣服吧!”
树慌慌张张的阻止了脱的光着膀子的支莲,交往倒如今,他知道一般这种时候支莲十有八九都是认真的

“哦,既然小子这么说那就算了。”
说着,支莲的表情突然一变。
“那么——怎么痒?有没有觉得自己又什么变化?”
“........”
树眨了眨眼。
拳头握紧了又放开,最后终于垂下了头。
“.......没有,一点也没觉得。”
“这样啊,那是因为现在的你还不够强。”
支莲干脆的点点头。
“是,是那样吗?!”
“当然了,不过才过了区区三个月不是吗?又不是什么通信教育,怎么可能那么随随便便就变强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作为师傅也很难抬起头来。
对这说不出话来困窘无比的树,支莲眯起了一只眼睛——附带着又说道。
“但是........小子你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啊。”
“啊........”
树不由自主的抚摸着右眼的眼罩。
秋天发生的那件事——那场席卷了冯与‘龙’以及整个布留布市的骚动之后,他曾经修复了一次眼罩。
修复它的戴安娜告诉树说比起以前它脆弱了很多。
虽然树不是很明白,但是既然再咒术意义上它“坏了”是事实,似乎就不能保证它还能承受以前那样的
强度了。
所以.........树害怕这只眼睛。
明明是自己身上的器官,他却恐惧着自己蚕食主人的这只眼睛。每当遇到强大的魔法,或是看到一些怪
异的现象,这只眼睛就刺痛着,叫喊着,侵蚀这伊庭树。
——妖精眼。
“我以前就听说过了。”
支莲说道。
“小子要是想变强的话,就不能逃避那只眼睛。无论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环境,是上天的恩赐还是无法摆
脱的厄运,若是不能将这一切都当作武器的话,还不如不要去参加什么战斗。”
“......”
无法作答。
好像又石头堵在喉咙里似的。不知过了多久这石块终于落了下去,树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砸破了。
“唔。”
叹了口气,支莲再次摸了摸自己的五分头。
“算了,也不用为这些太过烦恼。原本这次战斗的目的也不单单是为了获胜。”
“咦?”
“我教给你的是类似于拳法却又不是拳法的东西。也可以说是鱼和鲸鱼的区别吧。但至少作为‘阿斯特
拉尔’的社长,也是一种可以生存下去的方法。最重要的是——“
说道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支莲撇撇嘴。
“你也可以吧它当成是喂逃跑赢得时间的一种手段。”
这就是支莲最后留下的话。

(.........赢得时间........吗?)
结束了回忆,树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
虽然这样说有点没出息,但这样总算能勉强接受吧。
(但是,那么说来.........一点也不能自满啊。)
树皱着眉努力思考时。
“——怎么了?”
橞波从旁边凑了过来。
“啊,没什么。”
“突然一句话都不说,难道是因为治疗碗了?”
“啪”的一声,树的右手被狠狠的拍了一下。
“疼——!那,那个,事务所最近怎么样?”
“因为社长不在,基本上所有的事务都暂停了。目前只有代替猫屋敷做一些鬼怪杂志的连载,还有方才
所说的占卜中心这样的日常事务。总之,再你们两个回来之前,实际上是处于停业状态的。”
听了橞波的话,树“啊”的一下叫了一声。
“是了,美贯和猫屋敷还没回来啊。”
“阿斯特拉尔”神道课契约社员葛城美贯再上个月回了老家。
猫屋敷莲也跟这一起去了。
详细情况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回家总是件好事啊。
不管怎么说,美贯也只是个小学二年级学生。虽然也知道她家离的关系似乎很复杂,但即使如此再树看
来偶尔回家一次也是很又必要的。而且猫屋敷也跟着一起去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安緹也向学校提交了请假条回英国去了。要水哦清净还真是十分清净啊。”
她是返回“盖提亚”本部了吧。
似乎是要与协会进行交涉,这次呆再那边的时间好像要比平常长很多。.........不过她也经常回寄明信
片或是发短信过来,所以也没什么分开的感觉。
“...恩。”
树又点落寞的地点了点头。
“咦,那么遗憾啊?”
冰蓝色的眼睛直直刺向少年的心脏。
“不!不是那样!”
一边摇头一边摆动着双手,树挠挠脸颊。
“.........只是有点..........”
“有点什么?”
“...总觉得美贯不再这里好像有点不可思议。”
树有点茫然的叹息这说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阿斯特拉尔”的人聚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虽然这些人再一起次不过短短的
九个月。
甚至还没有高中一年的时间长。
但是,对于伊庭树来说,那个情景却已经刻再了灵魂深处。
再那个古老洋房的事务所里,若是没有橞波,美贯,黑羽,支莲,猫屋敷以及安緹莉西亚——或者再加
上伊庭树就构不成那道风景。
“看来已经又一点身为社长的自觉了啊?”
橞波有点恶作剧的微笑着。
“只,只是打算先努力看看.......”
“既然是社长,可不能这么得过且过啊。”
橞波弹了弹树的额头。
(.......!)
指尖传来意想不到的温暖,树的心急剧跳动了两下。
他瞪大了左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少女。
虽然树后来忘记了,但他小时候确实遇到过一个女孩。
就在那个“鬼屋”——
——突然。
“.......树君!”
又一个声音从石阶那里传了过来。
同时,树从指缝间看到一个愉快的摇晃着半透明的手腕,留着长长黑发的少女。
是黑羽。
她好像是来迎接他们两个的。
“那,我们回去吧。”
橞波猛然的抓住了少年的手。
“啊........”
同时,橞波再一瞬间僵直起来的树的耳边宣布了一下噩耗。
“这一段时间课积攒了不少功课啊。——恩,总之回去后先从三个月的试题开始吧。”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当然的。
一声发自内心的绝望叫喊,响彻了龙莲寺上空。

2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依照您的需要提供古今各派的魔法师出租服务。”
数日后。
“阿斯特拉尔”的洋房沉浸再一片午后温暖的阳光中。
现在,一片白布正耐心擦拭着正门铜板上刻着的那些字句。
但是,却看不到应该拿着布的手。
不仅如此,事务所的院子里,几把扫帚直直的挺立着,像童话传说般自动进行着扫除。
它们的效率很高,只是一会的时间铜板就变得闪闪发亮,地上也堆起了一堆小山高的落叶。即使雇来十
几二十来个女佣,再短短的时间内也绝不可能做到如此。它们就是北欧传说中声名远播的看家妖精。
“........恩恩恩恩..........”
不用说,又是黑羽的骚灵。
身上穿着打扫用的——最近很中意的围裙,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了一天缝,四下环视了一圈,寻找哪里还
有污垢。
那眼神就像婆婆再打量刚进门的媳妇一样。
她并没有用手去擦,而是用骚灵再窗框上抹了几抹,又仔细观察了一下。
“好的!”
确定没有污垢以后,其额定没有污垢以后滴着扫帚转战下一个战场。
那声势着实惊人。
要说为什么这么说,原本有些脏乱印象的——,从某种意义上说甚至是有着新潮恐怖情趣的“阿斯特拉
尔”事务所,一瞬间就被改造的清洁干净,像是换了个空间似的。
再那个战场上。
“真奈美,这边差不多都做完了。”
橞波的身影出现再玄关里。
漂亮的栗色头发上系了条可爱的三角巾,右手拿着个小掸子,身上穿着纯白的烹调服。如果说黑羽是夕
阳风格的话,橞波则是一身令人怀念的和式打扮。
而且,她左手上还捧这一堆小零碎和魔法书。
若说这场战斗黑羽负责的是事务所的外部,那么内部则由橞波来负责。
“啊,好的。那么一口气吧剩下的也都做完吧!”
黑羽轻轻的点了点头,扫帚军队立刻挺立起来。
抹布再空中飞舞着,擦去了黏在屋顶和墙壁上的顽固污垢,堆倒一起的落叶也被装进了和扫帚配套的簸
箕里倒进了垃圾袋里。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抹布又回到了她脚边的水桶里。
“.....好,OK!”
黑羽脸上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
同时和踮着脚尖的橞波击了一掌。当然,两个人并没有接触到,只是表达一下各自的心情,响起了一声
“啪”的清脆的巴掌声。
“辛苦了!吧外面全部交给你真是不好意思。”
“我才是要谢谢橞波呢,花了一个星期来整理书库!”
互相称赞的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亲密战友似的笑容。
实际上,说是战斗也毫不夸张。
近十年的时间里灰尘长年累月的积攒下来,总之可以说“阿斯特拉尔”事务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
非常强大的咒物。
顺便说一下,“阿斯特拉尔”事务所中散布着各种各样的咒物,一不小心碰到就会引起咒波污染,因此
形成了 目前这种浪费能力的现实——连打扫都只能由一流魔法师来进行。
于是橞波和黑羽针对脏污的地方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图,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扫。
黑羽松了口气,说道。
“那两人回来后——特别是美贯一定会大吃一惊吧。”
眯起一只眼睛,橞波鼻子里哼了一声。
猫屋敷和美贯预计会在今天回来。
黑羽和橞波也是算这这个日子来安排扫除进度。虽然很可悲——但她们也心知肚明只要工作一忙起来事
务所马上就会恢复成原来乱七八糟的样子。
但是,哪怕只有一天,能有一个整洁舒适的事务所迎接他们的归来也是好的。
“终于要回来了。要是回来看倒一个脏兮兮的家,大概也会感到失望吧。”
说着,黑羽轻轻拍了拍围裙。
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夜寻扫除后都回有这样的感觉吧。
即使除此之外还有一很多需要费神的地方,但至少再那个时间可以静下心来专心致志的做一件事。做完
后看着一切都变的整洁干净,就又一种强烈的满足感,好像自己干了件是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是的,即使还有很多需要费神的事。
不经意的看了眼旁边。
凯尔特魔女现在似乎也沉浸再扫除的快乐里,一脸喜悦满足的神情。
她沉静的侧脸像希腊雕刻般的端庄素雅,雪花大理石般的细腻肌肤衬这一头半长的细腻栗色短发更显白
暂。就连二月清冷的寒风,一接触倒她似乎都漂浮起一丝遥远的异国香气。
(......好漂亮啊!)
黑羽心里发出了一声诚实感叹。
第一次见面时就是这种印象,以后也没有改变过。
即使再同性看来,眼前的少女也是美丽剔透的。果敢爽朗,坚定不移,像一朵盛开在秘湖畔的花般坚贞
高洁,令人仰视。
(........)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
一个曾经再那家医院帮助过黑羽的出租魔法师。
虽然一只仰慕她,而且如今自己也成了那里的一员,但像这样与这个少女——橞波·高濑·安布勒两人
单独谈话的机会却也很少。
有时候还会不由自主的紧张。
说起来,这个少女以前就很孤高。
即使是在公司里,似乎也是遥遥凌驾于众人之上。像是怎么样泡花草茶什么的到时可以随意问出口,一
旦谈到关键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好意思开口,谈话怎么也进行不下去。
现在...........怎么样呢。
那个“龙”的事件之后,橞波似乎也变了一些。
原本锋芒毕露的少女似乎变的柔和沉静起来,也能照顾倒别人的意见和周围的状况。虽然不知道其他人
怎么想,但至少黑羽是这样觉得。
(........现在的话。)
现在......应该能问她吧。
比如.........
(橞波觉得树怎么样........?)
等等。
“真奈美。”
“咦?”
“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橞波不知什么时候回过了头。
水蓝色的眼睛直视这黑羽。
“啊,啊,没,没什么!”
“?”
“不,那个........”
黑羽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确切的说,就像是喝了口什么。
灵体并没有那种生前的感觉,对黑羽来说,也不过是有种那样的感觉。
“那个.........”
对于这个据说是树的青梅竹马的少女的过去,以及现在的想法。
........当然是很想知道的。
虽然很想知道..........
“——啊啊,是了!不知道美贯的老家怎么样呢?!”
(.....啊啊。)
结果还是没能说出口。
失望的垂下了头,黑羽心里暗恨这样没有勇气的自己。
“葛城家是个即使再‘协会’中也很有名的结社。”
一手抚摸着自己形状优美的下巴,橞波开口说道。
“咦?即使是在‘协会’里也是吗?”
“恩,作为神道结社的代表,我从英国返回日本时,马库雷瓦老师就曾说过这个高野山一带的葛城家可
能会非常棘手。”
听上去似乎是很有名的世家。好像家庭环境很复杂——
但是,却是再‘协会’中也属于上流的结社。
“那个.........美贯为什么会加入‘阿斯特拉尔’.......”
黑羽正说着。
“哇哇哇!”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叫。
是树。
从道路一端走过来的戴这眼罩的少年嘴一张一合,手指再“阿斯特拉尔”的洋房和院子间指来指去。
“这,这是哪里.....!在闪闪发光.......!”
“哈!”
“呵呵!”
看着少年夸张的反应,橞波和黑羽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啊,社长这种反应,看来我们干的还不错,”
“恩,干的不错!”
“咦,什么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左一眼右一眼——看着橞波和黑羽问道。
黑羽脸上也是浮现出了笑容。
这个少年就是这么可爱。
“好了,社长快点进去吧。”
用力按着树的背,橞波将他推进了玄关里。
“是了是了,社长也有必须要做的事呢。”
黑羽顺便用骚灵关上了门。这正式女孩子间的默契配合。
经常发生再洋房里的。
“哇哇哇哇哇哇哇!”
树的惊叹声再次响了起来。
房间里也是——虽然黑羽也是第一次看到——和外面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并不仅是连床角都打扫的一尘不染。
甚至随着微风一起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
几张桌子都被擦的光可鉴人,陈旧的暖炉上不见一丝烟灰,就连斜斜吊在一边的风扇也都被固定倒了原
来的位置上,像是豪华吊灯似的反射这明亮的光芒。
同时,乱七八糟堆成一堆的文件和魔法书也都被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书架上。
甚至这些配置,似乎都是遵循了某种魔法系统计算而来的。书橱和墙壁的各处,好像是为了封印某些咒
物,画满了大大的魔法圈。
“这........都是橞波做的?”
“炼金术和卡巴拉(注:CABALA。犹太教神秘哲学,秘法)就不用说了,一般的家务当然也属于魔女术
的范畴。从美味红茶的沏泡方法到打扫,洗涤等,作为一流的魔女掌握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一手拿着掸子,橞波哼了一声挺起了胸膛。
真是一个意外的发现,看来即使在家务方面,这个少女似乎也是完美无缺德尔。这么说起来,真想问问
她为什么以前都没有好好发挥过这种能力——恩,她多半会说没那必要吧。
“.......”
“拿着,树,给你这个。”
一脸茫然的少年社长手里,被黑羽的骚灵硬塞进了什么东西。
“咦,咦?”
交到树手里的是一条横幅和纸筒烟花。
那还是两个月前的圣诞晚会上剩下的烟花。
看着它和横幅上的字,少年猛的一拍手。
“........啊..........今天美贯和猫屋敷就要回来了啊!”
“终于想起来了?”
看着他一脸惊讶的表情,橞波皱了皱眉头。
“啊不,那个!”
慌忙摇了摇头,少年的右手伸进了西服的怀里。
“我...........回来时也准备了这个。”
树拿出了一个可爱的手机挂件以及一副形似钓竿的猫用玩具。
“哇.......”
“啊.......”
橞波和黑羽同时捂住了嘴,三个人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原来并不只有自己在急切盼望同伴的归来啊。
“那么,社长能不能吧这个横幅挂在事务所的这里和那里?虽然扫除已经结束了,但庆祝的准备工作现
在才开始哦!”
一边指挥这,橞波已经麻利的行动了起来。
离美贯他们回来,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3

太阳渐渐斜了下去,温暖的阳光将窗际照成了一片红色。事务所离时不时的回响起一两声类似于乌鸦的
鸟叫声。像是催促离家的孩子赶快回家的“呀呀”叫声和着美丽的夕阳,响彻再虚空某处。
但是。
即使如此,美贯他们也没有丝毫要回来的迹象。
“.......还没到啊。”
黑羽飘荡再屋顶,有些焦急的小声说道。已经没了肉体却还做出这样反射性的动作,是因为灵体还残留
着生前的习惯,偶尔就会显现出来。
“恩,应该快了吧........”
旁边的树也有些心神不定。
不过他脸上憔悴的神色似乎更为明显。
桌子上堆满了他在修行期间落下来的工作,遵循橞波的指示,为了不浪费时间在等待的时间里树正拼命
的用功,也许是很久时间没做了,不过几个小时眼睛下就出现了两个新鲜的黑眼圈。
“有猫屋敷一起的话,回来时应该不至于迷路.........社长,那里换个图章再盖一次。”
“啊,好的。”
“不对,是下面。”
冷静指点橞波在庆幸社长回来的同时,整理出了一大堆需要裁决的文件。
再树看来这简直就是功课和事务的双重灾难。
书桌的右半边是教材,左半边是工作文件。中间又橞波监视着,根本无处可逃。树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渐
渐稀薄起来。
“已,已经倒极限了..........”
树刚从一份份不断递出的文件中晕乎乎的抬起头——
吱的一声,门忽然开了。
“——啊!”
三个人一起转过头。
一个人也没有。
“喵!”
几个人的视线立即转向地下。
“啊........白虎?”
是白猫——白虎用头顶开了门。
猫屋敷的四只猫中,只有这只白虎留在了“阿斯特拉尔”的事务所里。这只淘气的小东西或许因为主人
不在,也收起了恶魔之爪,这一个多星期里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
“喵喵喵!”
不知为何,白虎突然再地上跑来跑去。
“哇哇哇!”
树甚至来不及惊讶。
白虎搅乱了堆成小山似的教材,踩过文件,像一阵暴风雨似的突然发起狂来。化成了一道白色闪电的猫
弯弯曲曲的快速奔跑着,躲过树和橞波伸出的手,将房间弄的一团糟。

“喵!”
它的身体突然漂浮了起来。
黑羽用骚灵捉住了四下乱窜的白虎,把它拎倒了胸前。
“白虎也等猫屋敷等的着急了吗?”
“喵喵喵!”
对于这个问题,白虎只是不慌不忙的晃了晃爪子。
(........咦?)
黑羽觉得有点奇怪。
白虎虽然喜欢淘气,却从来不会胡乱发狂。平时被捉住后,为了让人原谅它的淘气,都会拼命讨好卖乖
的——
“我给美贯的老家打个电话看看吧。”
“啊,好的。”
黑羽点了点头,树站了起来,朝着电话走过去。
手里拿起了不知是哪个时代的黑电话的圆话筒。
“啊——你好,这里是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少年口中吐出了最近越来越顺口的寒暄话。
(那么,那里就交给你了........)
黑羽正专心致志的对付白虎。
没想到她的天敌竟然是猫。即使是在打电话时也一点都不老实,淘气的叫来叫去。
“——先安静一点,现在正在打电话。”
“喵喵喵!”
踢踢踢!
“安静,白虎。都说了不行了!”
“喵喵喵!”
踢踢踢!
“白虎!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黑羽要是真生气可是很可怕的哦?”
“喵喵喵!”
踢踢踢!
踢踢踢!
“喔喔喔.......对,对不起,我不生气.......拜托了,猫屋敷很快就回来了——”
仅仅因为一只发威的猫,就渐渐丧失了自己的立场。对手是一只猫,或许也可以说这就是黑羽的品德所
在。
同时,她也注意到了一点。
(果然,白虎........)
并不单单是发狂。从它的举动里似乎可以看出它想要诉说,想要传达些什么。
(莫非.......猫屋敷和美贯出了什么事........?)
黑羽仔细观察这白虎。
但是,在从它那里看出端倪之前,又发生了新的异变。
“——你说什么?”
对着电话,树的口吻变得非同寻常。
“.....咦?树君?”
“社长?”
黑羽和橞波同时回过头来,少年——竟然扯着嗓子——对着听筒喊了起来。
“——猫屋敷呢?!他们是在一起的吧。让他接电话!”
听筒里传来了对方一句轻轻的话语。
“不。”
那是个女子的声音。
还是个老妇人。
仅听声音似乎就能相见她那凛然拒绝的神情。
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满脸重重叠叠的皱纹,头发花白——但却依然光亮,眼神锐利的看向这边的名门
老妇人。
那个老妇人说道。
“那个阴阳师的话,一个星期前就消失了踪影。”
“哎——!”
“——怎,怎么回事?!”
黑羽慌忙对这电话运用念力。
打开了扬声器。
听筒里的声音被放大开来,传到了事务所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再说一遍。”
极为严肃的,那个老妇人断然说道。
“所以.......这样的话,美贯是不会再回去‘阿斯特拉尔’了。”
“——!”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伊庭树紧紧的盯着电话。
握着听筒的手也轻轻颤抖起来。这已经不是那个比原先稍微适应一点这样耍花招的少年了。
他正拼命的掩饰着自己的恐惧,竭力忍耐着。
“美贯.......她怎么说?”
“那孩子的意思如何与此并没有关系。对于我们来说,那孩子的流血牺牲是必要的,仅此而已。”
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
只是冷酷的说出了钢铁般的拒绝话语。
“血,是必要的........”
黑羽呻吟了一声。那声音只说了这个。
那话语里没有任何课作为人的评价。
那种不坚定的脆弱的评价标准被完全忽视了。
那是魔法师的——太过于魔法师的思考。和日常的社会隔离开来,却又再那里确实存在着的,另一个社
会。
“那个孩子的魔法才能弱小的无可救药。恐怕无论怎样修行,都无法达到一流境界。但是,我们又弥补
的技术。”
啊啊.......
怎样都无所谓。
美贯的想法,美贯的人格,真的都无所谓了。
也就是说正因为又那项技术所以美贯不能回来了,电话那头的那个老妇人如此说道。
“很遗憾,既然事已至此,我们所能告诉诸位的就是这些了。不知道各位听明白了吗?”
一厢情愿至极的宣告。
“......”
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紧张和压力使得他的脸变的惨白惨白。那威严无比的声音,就连再旁边的黑羽听着都充满了一种让人喘
不过气来的威压感。而直接面对她的树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就可想而知了。
但即使如此,少年还是继续说道。
“‘阿斯特拉尔’.....已经在‘协会’登录了。”
他仍在争取。
“什么?”
“我听说再正式登陆期间,无论是猫屋敷还是美贯,都不能回到他们原来的团体。这又要怎么办呢?”
这是他最先被告知的事情。
那个,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协会”的影崎告诉他们的。
“......”
所以,那个老妇人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
“......如果你们非要如此的话。”
一瞬间中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有一点犹豫的说道。
“是的,如果能治住那些鬼的话,我们考虑考虑也无妨。”
“........鬼?”
“是的,鬼。”
那声音里隐约夹杂着一丝娇笑。
“既然你那么说了,那我们葛城家就托付给你们‘阿斯特拉尔’魔法人力派遣公司也没关系。——也就
是说,你们负责解决掉鬼。”
刚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与话题的沉重相反,听筒里传来了轻声的回响。
“树,刚才是.......”
面对这询问的黑羽,少年点了点头。
“.......葛城铃香。据说是美贯老家的奶奶。”
树回答道。
“他们突然说美贯不能回来了......”
“.......他们好险也没打算把话说清楚。”
橞波补充道。
这三个人中,只有她最接近魔法师的社会。因此,似乎也比较能抓住他们话里的重点。
“方才那样不过是摆明了他们饿要求。我们说的她却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只是说美贯不能回来了。”
“但是,为什么到了现在才........”
“那是........”
橞波也摇了摇头。
“........葛城家也是属于‘协会’管辖下的结社。同时也是上流名门。如此蛮不讲理,也确实是——

这样的推断,就连凯尔特魔女似乎都觉得站不住脚。
“所谓的........鬼,到底是什么呢?”
黑羽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是那个老妇人——葛城铃香所说的奇怪的话。
交给“阿斯特拉尔”也没关系的事件。难道猫屋敷的失踪,也和那个鬼又关系吗。
“不明白。”
橞波也摇了摇头。
“.......”
三个人同时沉默下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一点声音。
就连发狂的白虎,也停下了叫声。
黄昏的光线斜斜的照进事务所里,在外面变成漫天星光之前,那样的情景一直持续着。
不久。
“走吧。”
一个声音说道。
听了那句话——橞波和黑羽同时抬起了头。
面对着两个少女的视线,伊庭树这样说道。
清楚的,没有丝毫停顿的。
比任何人都堂堂正正。
“去迎接他们吧。——我们去接美贯和猫屋敷回来。”
此时,一阵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没有绑紧的横幅掉了下来,顺着风落到了事务所的地板上。
——“欢迎回家,猫屋敷,美贯!”
横幅上这样写着。

4

舞台转换。
英国。
温莎,夜晚。
再一个小山丘的山脚,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也许是因为正值冬日的深夜,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即使不是如此,人们古老相传,这里也是个人迹罕
至的地方。
一座石头建造的小塔,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有人说那是个怪物再一天之内建成的,也有人说那是某个又名的炼金术师的埋身之地。
不过就算普通人来到这里,也发现不了什么。
只有识破那个迷局 -只有识破它才能踏进魔道。
在塔里。
“.....”
斜斜射进窗户的月光,照出了一个少女的身影。
那是安緹莉西亚·雷·梅扎斯。
她美丽的金发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辉,衬映这漆黑的裙子显得更加耀眼。长长的睫毛再眼睑下投射
出一个忧郁的阴影,似乎是再看着自己胸前的所罗门五芒星。
“以世界树之理解,追寻赫尔墨斯之水怪,继承荣光的宝座——以‘盖提亚’首领之血,及梅扎斯之名
誉权威在此起誓,听从安緹莉西亚·雷·梅扎斯的命令——”
塔里的小房间里传出了安緹莉西亚吟唱般的朗朗歌声。
古老的石墙回响着那个声音,一重重被反射回的咒文形成了一种复杂精妙的音色回荡在塔内。似乎有一
只看不见的手,将那重叠的音色描绘成了一个个肉眼难见的魔法圈。
像是一个歌之结界。
——突然。
又有异变突起。
从塔的地板上,呼,呼——升起了几个白色的光球。
那是人造精灵。
那是由魔法,主要是炼金术制造而成的低等精灵。
但是,出现再这里的人造精灵又被赋予了一些特殊的机能。
它们的体内被存入了大量的信息。那是经过长年的整理积累之后制成一定的系统放入里面的。
也可以说是由魔法控制的一个外部信息存储器。
“确认咒歌。使用者——安緹莉西亚·雷·梅扎斯。确认本部的‘书库’阅览许可。”
人造精灵发出了声音。
这里是仅对‘协会’上层成员开放的“书库”。
再欧洲的几处关键的地方,都设有这样的“书库”。自亚历山大图书馆(注:古埃及亚历山大图书馆,
始建于公元前288年托勒密一世时期,是当时世界上藏书量最大,文中最多,书录最全的图书馆,鼎盛时
期藏书量达90万卷。但再遭受数百年的朝代变更和战火殃及后,再公元415年被摧毁殆尽)烧毁后一直致
力于收集魔法界的信息及秘闻,于是,既不会变老也不会出现记忆力衰退的人造精灵成为知识的守护神
也有其必然性。
“废话就免了。”
安緹莉西亚说道。
“我要‘螺旋之蛇’的数据。把‘协会’所有的全部相关资料都告诉我。”
“........关于那个,属于B级秘闻。除了使用申请外,还需要出示不得不查阅的理由。”
“开什么玩笑!”
少女猛然大喊一声,人造精灵也震了一震。
“关系有的是!达芙奈传来的报告,我们‘盖提亚’也有权干涉‘螺旋之蛇’。事到如今更不能沉默了
!”
另一个妖精眼——冯。
还有夺取魔神后和魔神成为一体的——格拉。
这几个月来,盖提亚和‘阿斯特拉尔’先后遇见了两个‘螺旋之蛇’的成员。
不,实际上——还在那之前。
再安緹莉西亚成为首领之前,还是他的父亲欧兹华德掌权之时,‘螺旋之蛇’就已经秘密的将那毒引入
了“盖提亚”。
她并不认为那只是偶然。
因此,安緹莉西亚回到英国,想“协会”提出申请要求使用“书库”。
“........理由通过。”
人造精灵的声音静静的响了起来。
“关于‘螺旋之蛇’,‘协会’内也进行了多次会议。但是,实际接触到他们的例子很少,甚至在那极
少数的例子中找出他们的共同点都很难。关于那唯一一个可以说是共同点的............”
稍微停顿了一下,人造精灵继续说道。
“就是,追求.......禁忌的魔法师。”
“追求禁忌?”
在某种意义上,安緹莉西亚有些失望。
如果只是那样的话,应该还有其他的事例。
在很多场合下,禁忌往往是和强大的魔法联系在一起的。
侵蚀现实,甚至又侵蚀术者本身的风险——再伴随着咒波污染的危险,禁忌不断引诱着魔法师。
不。
先不说是不是触犯禁忌,要是连那种程度都不能接受的话,这个时代就不会有什么魔法师了。
“.......”
短暂的交谈之后,安緹莉西亚咬了咬嘴唇。
一无所获。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自己也料想的到。根本不值得自己特意返回英国,又花了好几个星期的时间等待
申请许可。
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眼神中隐隐透出她似乎已下了某种决定。
“换个问题。——我要改变输入方法。从对话接续变为灵接续进行直接检索。”
“——安緹莉西亚小姐,这恐怕——”
“闭嘴!”
少女狠狠的拍了一下人造精灵的表面。
与人造精灵的对话,只能阅览已经整理完成的数据。
但是,潜藏在他体内的信息还远远不止于如此。因此,那些整理出来的数据,对于魔法来说不过是冰山
一角。
她打算直接以灵体的形式潜入那信息的海洋——迪拉克之海(注:量子真空的零点能组成的负能量的粒
子海,命名自英国量子物理学家保罗·迪拉克,再EVA等多部作品中出现),用自己的魔法技术直接进行
检索。
如果不是十分优秀的魔法师,这么做只能是自取灭亡。
“——我,以梅扎斯的权限,在汝之体内飞翔。接受吧!不要隐藏!”
安緹莉西亚的意识潜行在人造精灵体内。
一瞬间。
大量的信息像律波似的席卷而来。
“——!”
身体根本无法接受那一个个的全部信息。只能在灵体表面挤出几个关键词,特别挑选那些与此相关的信
息。
于是。
——最早的记录是在一世纪前后。字鼎盛出现再三世纪,此后沉入黑暗。
一个片段闪过安緹莉西亚的脑海。
(.......?)
在魔法史中,一世纪并不能算是古老。就连安緹莉西亚所使用的所罗门王的魔法,也要追溯倒公元前一
千年。
但是,从一世纪开始就存在的结社却不为人知,那就太不自然了。
一个个的片段持续向安緹莉西亚的灵体袭来。
——他们所要收集的,或是已经收集的禁忌并没有什么一贯性。
——爱尔兰岛的妖精之乡,东欧的吸血鬼,巫毒教的精灵,尼罗河那戈玛蒂的手抄本,日本的
鬼.........
——他们称之为诺斯替的睿智。
“你说——诺斯替?!”
那是一个安緹莉西亚所熟知的名字。
某个大宗教沉入黑暗的历史。
但是,在这思考的瞬间,大量的信息毫不留情的向着安緹莉西亚冲击而来。
以现实的时间来说,不过是仅仅几分钟的时间。但却已进入了处理不尽的领域。
(还没有全部........!)
这样想着,安緹莉西亚伸出了手。
向着只是海洋的深处沉了下去。
——他们将自己比作乐园里的蛇。
“所以——才叫‘螺旋之蛇’(注:名为奥芬的蛇,诺斯替派教徒宣称这条居住在原始乐园”生命之树
“的巨蛇是人类之父)........?那么。他们的始祖是——”
正说话的时候。
突然,一阵浮游感抓住了安緹莉西亚的灵体。
“......”
刚返回实体,安緹莉西亚的膝盖骨折了。
危险。
她不住颤抖的手现实着她内心的恐惧,差点就要回不来了。人造精灵已经消失,塔又变回了以前普通的
建筑物。直到星辰再次聚集的一周后,都不能再使用“书库”的机能了。
平复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
“达芙奈。”
安緹莉西亚回过头唤了一声。
那里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服,满头银发的女人。
达芙奈。
作为服侍安緹莉西亚的女仆总管,她现在也身兼“盖提亚”副首领的职务。
“......怎么了?我应该说过要一个人来解开这个谜团吧。”
或许是被人发现自己差点就形神俱灭而有点难为情,安緹莉西亚预期强硬的说道。
“实在很抱歉。突然传来了紧急联络。——刚到这里就发现安緹莉西亚小姐身陷险境,所以才连忙进行
了灵体救助。”
达芙奈冷静的说完,对着安緹莉西亚屈了屈身体。
灵体救助说起来简单,却是只有一流的魔法师才能施展的技能。和安緹莉西亚一样,这个女人也不是寻
常之辈。
就连安緹莉西亚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缩缩头翻着眼珠问道。
“........联络?”
“是的,附近的邮局送来了电报。”
这一带极为偏僻,几乎接受不到手机信号。
打个比方,就像天文台一般都建再城市文明的边境一样,魔法也是在现代科学甚少涉及的地方设置据点
。电波干扰和城市照明自不用说,甚至是来往人群身上的精气也会对精密的魔法操作产生影响。
少女歪了歪脑袋。
“电报?”
“是的,是葛城家的问题。”
听了这句话,安緹莉西亚眯起了眼睛。
“这样啊.......葛城美贯的问题啊。那有什么好着急的。就算是树,也变得很坚强了。”
像是有点自豪的,安緹莉西亚脸上露出了笑容。
“但是.......”
达芙奈罕见的辩解道。
“什么?”
“葛城家.........让‘阿斯特拉尔’去制服鬼。”
“——!”
呼吸瞬间停止了。
虽然不知道是否有关系。
但是,书库的信息里有这样的片段。
——爱尔兰岛的妖精之乡,东欧的吸血鬼,巫毒教的精灵,尼罗河那戈玛蒂的手抄本,日本的
鬼...........
被收集的禁忌。
鬼。
想到这里,安緹莉西亚猛地提起裙角站了起来。
“安緹莉西亚小姐,你去哪里?!”
“还用问吗!”
回了达芙奈一声,少女有些踉跄的朝这塔的出口跑去。
天边挂着一轮满月。
沐浴再一片柔和的银光中,少女坦然说道。
“用最快的速度.......回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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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魔法师的故乡
1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列车行驶的声音渐渐快了起来,离树他们越来越远。
虽说正值寒冬,快要落山的太阳却仍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大概因为不是位于城镇中心的缘故,触目所
及的建筑物都很低矮,更有七成混杂着田园风光。
所谓的为人车站,树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是个非常小的,古老的车站。
几乎全是木造的建筑物里,放着一个形式上的投票箱。里面稀稀拉拉的散落这有限的几张票,算是证实
这个车站还有人往来。
“这里..........就是美贯的故乡........”
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
这是打完那个电话的第二天。
前一天就买好了票,和同学山田还有其他几个人约定好(虽然完全靠不住)交换笔记和周刊漫画——就
乘上了列车。虽说学校的出勤制度很严格,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以,现在。
坐再火车上摇晃了将近半天,树终于来到了葛城美贯的故乡——葛原市。
这是一座靠近古都奈良,四面环山的小城。
美贯在来到“阿斯特拉尔”以前所生活的地方。
但是——最吸引少年的,却是另外的一个现象。
橞波回头看了一眼按着胸口的树。
“社长,难受吗?”
“有点........算不上难受.........只是觉得空气有点黏糊糊的。”
微微张了张口,树小声回答道。
“转过来。”
“咦?”
一个柔软的指尖抚上了树转过去的鼻尖。
“——!”
那是橞波的手指。
指尖夹着棵绿色的药草。
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冲击直冲头顶——仅仅几秒钟的时间,胸中的闷气就
一扫而光。
“怎么样?”
“啊........啊,啊.......恩,好多了。”
树几次深呼吸后回到道。
“那就好。”
橞波的侧脸上露出澄澈的笑容。
“灵气很浓。——如果仅看灵强度不会比布留部市强到哪里去,但是这样的古都里沉淀了很多人的意念
。”
让黑羽留守在“阿斯特拉尔”事务所里,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
身为灵体的黑羽,无论如何都会受到周围灵气的影响。
另外,到了美贯的老家,像以前的神社事件一样,外部灵体被屏蔽的可能性很高。再考虑到万不得已时
的支援以及联络工作,将她留在事务所里也是有其道理的。
“人的,意念........”
树喃喃念叨着。
甚至连空气都充满咒力的地方。
时间永恒的流逝,即使到了已不是国家中心的现在,过去人们的意念还是积淀了下来。
这样的事实,让他的胃透凉到底。
到底是怎样的历史才塑造了这片土地。
是血。
是遗憾。
还是.......
“社长。”
叹口气的同时,少女皱了皱眉。
“思虑过多可不是个好习惯。”
“啊......恩。”
“正戏还是前面呢。现在就紧张只会让自己疲惫不堪。就算真撕破脸,哪怕是听天由命,也还是留点余
力的好。”
橞波又说道。
(......)
应该靠得住。
树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虽然接受了支莲的修行,又那样的努力过,但与生俱来的胆小却没办法解决。
“说起来,那个旅行箱是做什么的?”
树一手指着橞波身旁放着的一个黑色旅行箱。
“啊,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来日本后就一直放在事务所里,一旦离开就有点心神不宁。”
轻易的提起了旅行箱,橞波眯着一只眼睛说道。从她单手就能提起这点来看,里面并没有装什么重的东
西。箱子表面上刻着欧甘文字(注:古爱尔兰人用的一种文字)说明这又是一个什么咒物。
“好了........别在意。”
橞波有点不好意思的微笑着。
因此,树也将注意力放别的话题上。
“......那个...来接我们的人也该来了吧?”
“按照约定是快来了。”
树四周环视一眼,却没有看到像是来接他们的人。
虽然很冷,阳光却很强烈,车站周围被笼罩在一片逆光的黑白世界中。和影画有些相似的色泽,很符合
这个古老城镇的面貌。
“要是.......能顺利见到美贯就好了。”
“是啊。”
——橞波随声应了句。
“喵。”
跟来的白虎叫了一声。
“——咦?”
被它牵引着,树的视线看向一旁。
于是,突然一个影子映入眼帘。
不,那东西最初就在那里。只是因为外观实在与人相差太远,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那是个人罢了。
简直就像一块石头在动似的。
“哈........?”
“噢,你们好。”
呆呆的站在一旁,石块摇摇头。
这是个身穿学校制服的石块。
他身上穿一件特大号的黑色制服,恐怕超过了LLL号,由于太过巨大,与其说是衣服,还不如说是恐龙的
外皮。即便如此穿在他身上似乎还是有些窄小,脖子上开这两个纽扣。
那个脖子也是异样的粗壮。
像是一端凹凸不平的大树干似的。
上面架着一个肥硕的,小石块似的脑袋。
他长着一个狮子鼻,嘴唇格外的厚,眉毛又粗又短,留着短短的头发。
透过冬衣,就能看见那连职业摔跤手都相形见拙的上臂肌肉,似乎能轻易斩断钢铁。比起手臂,大腿则
显得更加强壮几分。
胸口隆起的肌肉,让美贯在那下面躲雨恐怕都不成问题。
因此。
当发现他不是岩石,而是个巨人时,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巴一张一合,半天才叫出声来。
“鬼...鬼,鬼,鬼?!”
“........哈?”
就连那声音都像是从遥远的彼方传过来的。
男人挠了挠将近两米高的巨大头颅。
看着摔了个屁股蹲儿的树,男人似乎有些疑惑。
“那个.....你.......就是伊庭树?”
他屈膝弯下身来,那有着奇妙魅力的黑色眼睛直直看着树。
“.........咦?”
“啊,要是认错人的话抱歉。我是紫藤辰巳........是了,葛城婆婆拜托我去那边时顺便带你们过去。

说完。
就像他所说的,那个快要够倒云的巨人向着树伸出了手。

“——咦咦咦咦,辰,辰巳是高中二年级?!才比我高一级?!”
“什,什么嘛,我是高中生有什么不对吗?”
面对惊愕不已的树,巨汉——辰巳一脸愤慨的回过头来。一双特大号的安全靴“咚”的一声踩在地上。
他们正走在一条山间小道上。
这是条穿梭在杉树林中歪歪斜斜的小路。
离那个车站大约步行一个小时的——山腹中。
旁边是几千根细长的杉树,笔直的刺入天空。虽然如枪一般的尖锐,却又似乎一碰就会折断。
这样的气氛有一些悲伤,又有些恐怖。
数目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压缩成一片黑绿的山林。
“........啊,啊,没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有些惊讶。”
树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辰巳。
确实,既然穿着制服,是高中生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如此巨大的身体,流露出强大的压迫感。这种一眼看上去给人的压迫感远远凌驾于他作为一个高
中生的事实。
据说他身高有一米九七。
体重大概一百二十公斤。
“不是我想变成这样的。衣服每年必须要换两三次,最近要不特别订做的话都买不到。”
辰巳撅起了嘴。
真是个表情丰富的男人。
树和他这么快就熟捻起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虽然外表看上去很威严,实际上却很照顾别人。
就是现在这样走着也能看出来。
很明显的,虽然辰巳的步子打了他们将近一倍,他和树还有橞波的距离却并没有离开多远。
他似乎是配合这他们的步伐前进。同时,在一些坡度较陡的斜坡和难以落脚的地方自然放慢了脚步使他
们不至于过于疲劳。
看着辰巳与身高不相称的体贴,树脸上绽开了一个微笑。
“辰巳——不是这里的人吗?”
“啊,我是神户人。一座环山的港口城市。”
辰巳敏捷的避开横过来的树枝枝干。
歪着大大的脑袋,反问道。
“你们........也是那个老太婆叫来参加祭祀的吗?”
“祭祀?”
“不是吗?”
辰巳歪着脑袋保持四十五度的倾斜。
“那个........”
在少年还在考虑这如何回答的时候,后面又出来了另一个问题。
“——紫藤和葛城家是什么关系?”
是橞波。
她拖着旅行箱走在斜坡上,似是一点也不费力。
顺便说一下白虎正在树的肩头,不知是否看腻了山道间的景色,现在耸拉着脑袋睡的正香。一起一伏仅
靠着尾巴来保持身体平衡,也可以说是灵巧无比了。
“叫我辰巳好了。”
巨汉抱拳淡淡一笑。
“.......我只能算个远亲吧。但同时也是那里小姐的守护人。”
“守护人?”
树反问道。
“主要是贴身保镖。”
辰巳回答道。
“葛城家在当家直系后代出生时,会占卜出生的时辰,然后从亲戚中选出一个人来一直守护着他。”
“一直........吗?”
“就像字面上的意思,从出生直到死亡。”
辰巳极为理所当然的说道。
“很老土对吧。”
又苦笑这加了一句。
“不过,我也发生了一些事。虽然有一段时间卸职在外,但这次又被叫了回来。说是为了什么祭祀,所
以我才以为你们也是这样。”
“那么,辰巳是来......”
“当下一任当家主葛城香的守护人。”
听了辰巳的话,树眨了眨眼睛。
(——香?)
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思索了数秒,当记忆中的一个答案跃入脑海时,少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那不是美贯的.........!”
“美贯?”
辰巳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如果你说的是葛城美贯的话,葛城香是她姐姐——”
于是,这次换作辰巳兴致盎然的问道。
“你.....知道美贯的事吗?”
“知道又.......”
正说话的时候。
“.......!”
“喂,树?!”
树忽然捂住了眼睛。
不是疼。
而是一跳一跳的的刺痛。
空气渐渐变得浓重起来。
在车站时感受到的那种不适感,现在被放大了数十倍。
“没....没关系。只是........突然有点难受。”
树呻吟了一声。
空气似乎黏在肌肤上。
其实是空气中包含的咒力透过眼罩,刺激着树的右眼。
但是,这又和在“阿斯特拉尔”事件中偶然接触到的咒波污染不同,虽然还差一点就要达到那样的程度
,但却在那临界的一点约束着这座山的咒力。
在那约束之下的——人为感反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树的嗓子有些发干。
“比起那个.......”
树轻轻抬起头,手指着小路对面。
在斜坡的顶点,伫立着一个黑色的巨大影子。
——是一幢宅邸。
杉树林中的一片空地,耸立着一栋平房宅院。
外观看上去很古老,没有丝毫华丽的气息。
甚至连围着宅邸的围墙都没有。
但是,却能看得出来。
任何人都能轻易看出它并不像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凡。如果只是栋普通建筑物的话,起码会有一点
生命存在的气息。而现在那样的迹象正是让树感到不适的中心。
——哔。
虽然是风的吹动,但在树听起来却像是宅院发出的笑声。
一根树枝的摇晃,很快传递到了周围的枝干上,紧接着越来越多。
——哔。
——哔。
——哔。
——哔啊啊啊啊。
风在哭泣。
风在嗤笑。像是跟着宅院哭泣一般,山林也开始哭泣。
像是跟着山林嗤笑似的,宅院也在嗤笑。
就像在嘲弄树他们似的,对那些一无所知的可怜人发出感叹声。
“啊啊........”
辰巳咂了咂嘴同意树先前的话。
他的手紧紧握成拳。
“虽然话才说到一半........我们到了。”
那——正是葛城家的宅邸。
远方传来了一声凄切的鸟叫声。

2

长长的铺着木地板的走廊。
一踩上去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沙,沙,非常安静的声音。
前面走着一个像是宅院仆人似的青年。
青年极为沉默寡言。
细长的眉毛,笔直的浓眉似一笔画过,和眉毛同样爽直的头发垂在脖颈处,一身神官似的白色装束。
辰巳在入口被带去了别的地方。轻轻点头致意后,树和橞波还有白虎——两人一猫走在这条走廊里。
“.........唔,喔。”
树咽下了声音。
是因为这宅院给人的印象。
若单论壮丽的话,还是安緹莉西亚的房子更胜一筹。
但是,这里有积淀下来的岁月。
地板的光泽,墙壁的色彩,还有庭院的形状——都在诉说着这栋宅邸所经历的漫长岁月。在这里。所谓
的岁月,并不单指时间的流逝,还有沉淀下来的生活沉重。
这恐怕不是一代两代人所能完成的。
祖父,曾祖父,甚至祖父的祖父,曾祖父的曾祖父,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祖父——数十代人的生活浸透
在这栋宅院里。
而且,更重要的是——
“——全部都是从这座山上采下来的树木啊。”
走在旁边的橞波说道。
“是吗?”
“恩,没有围墙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无论是木材还是土还是其它的建材,都是从这座山上采取的。——
所以说,这栋宅院也是山的一部分,这正是魔法咒术所主张的。”
“.......”
橞波的话让树陷入了沉默。
终于明白了即使进入宅院,却依然静不下心来的原因。
就像是被剥夺了所有的东西赤裸裸的置身于一片森林中,少年从方才开始就被一种四不靠边的无力感所
包围。
(这里.....也是山里啊.......)
树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
突然觉得这里的建筑物好像有了生气。似乎有一种错觉。肉眼不可见的心脏一跳一跳,墙壁和天花板也
像异形的血管似的蠢蠢蠕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里,少年的身体有些僵硬。
突然,走在前面的青年停下了脚步。
“........请在这里稍等片刻。”
青年说完低下了头。
他们来到一道门前。
此时,门大打开了。
大约二十张塌塌米宽的和室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正襟危坐。
“——我是葛城铃香。”
“........!”
女人突然开口说道。
口吻很是强硬。
外表看上去虽然很娇小,说话的声音确实让人意想不到凛然。
如果只是听的话倒是很优雅,但却让人不得不正视她的存在。
(这个人.......)
树看着这个老妇人。
和电话里给人的感觉完全一样。
年龄大概六十岁左右。
束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脸上爬满了深深的皱纹。她身穿一件降胭脂色的和服,露在袖子外
面的手臂像是一节枯木似的干瘦。
但是,她全身却散发出一种逼人的气息,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她其实已经一把年纪。
“啊........”
树低叫一声。
他站在门前朝后退了一步,拾起的右脚忽然失去了平衡。
这时。
“社长。”
有谁在耳边喃喃低语。
那是橞波的声音。
听到那声温暖的——已经习惯了的鼓励,少年勉强找到了平衡没有倒在地上。
“喵。”
又一个声音,是橞波抱在怀里的白虎叫了一声
“......恩。”
树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
少年在心底鼓起了勇气。
现在要想的不是逃跑。
而是面对的勇气。
咬了咬嘴唇,少年在少女和猫的陪伴下走进了房间。
“你好。——我是‘阿斯特拉尔’的社长伊庭树。”
说完后恭敬的行了一礼,跪坐在老妇人的面前。
此时,辰巳正坐在屋檐下。
树他们被带去的地方,正式位于对面的一处地方。
宽阔的庭院里,星星点点的散布着几块长满苔藓的石块。似乎都没什么人打扫整理似的,已经分不出来
哪里是庭院,哪里是杉树林。
抬头看向天空,大大的夕阳斜挂在山顶。在那亮丽的绯红色的映照下,似乎换了一个世界一样。
黄昏。
谁是他。
他是谁。
在这昏暗的时间里,已经分不出谁是谁了。
——或者说,这正式逢魔时刻。
“很久没来这里了啊。”
感叹一声,辰巳走进了庭院。
因为这里的拖鞋尺寸不太合脚,所以他赤着双足。现在也没什么风,他迈着大步走向位于庭院一角——
一个小小的神社。
木造的神社屋顶,有一个小孩拳头大小般的凹陷。
“.......”
辰巳眯起了眼睛。
那是他还是小学生时的杰作。当时他和另一个小女孩玩耍时将球扔了上去砸了个坑出来。还记得那时铃
香婆婆可是气坏了。
“......呵。”
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辰巳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刚才遇见的那个少年。
——伊庭树。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年。
在魔法界里——虽然辰巳自己也是半路出家——但无论如何,身上还是有浓厚的影子色彩。
或者也可以说是魔法师的宿命。
他们背离了现代社会,殉身给了自己的信念,并为此终身不悔,一直沿着那条路走下去。
但是那样的身影,在那个少年身上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而且,还有另一个少女。
——橞波·高濑·安布勒。
和树比起来,她身上作为魔法师的气息更为浓厚。在那个“协会”——魔法师互相组合中,很多身上都
有这样的感觉。
但是,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那个少女也在辰巳的心湖上投下了一圈微波。
“在哪里.........见过呢?”
辰巳凝神思索。
少女身上有一种莫可名状的似曾相识感。但是要说在哪里,什么时候曾经见过少女的话又完全像是陷入
了一片迷雾中。只有那一处凹凸像一根刺一样扎在记忆的褶皱里。
更让人惊异的是,少女方才说话的语调,竟然和辰巳的出生地——神户非常接近.........
“——恩?”
突然,他将视线投进了神社里。
似乎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在那里。
一道符正好贴在屋檐正下方。
这并不属于同一个咒术系统。
虽然神道也使用咒符,但他们的咒符的表面的花纹和葛城家所使用的有着明显的区别。虽然辰巳对此不
是很清楚,但这一点还是知道的。
“这是.........”
辰巳皱起了眉。
“喂,别碰它。”
旁边发出一声警告。
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他站在树荫下,身子依靠在杉树上。
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有些脱色的长发直搭到肩胛骨处。身上穿着一件随意的夹克衫,一只手摆弄着
胸前的垂饰。
明明长的很端正,不知为何却又总露出一种轻浮的表情,让辰巳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是谁?新来的客人吗?”
青年偏着头看着这边。
不经意的看过去,按眼神深处似乎隐藏着极为锐利的光芒。只要眼前的人稍微有一点异动,就要刺向他
似的。
那是魔法师中——即使在那之中也显得有些邪门的眼睛。
“我是紫藤辰巳。”
冷淡的报上自己的名字,面前的年轻人看上去似乎大大的吃了一惊。
“喔。我从婆婆那里听说了,啊,原来你就是那孩子的守护人啊。”
青年说着轻轻的笑了起来。
一只手仍在不停的摆弄着胸前的垂饰。
“那抱歉了,你身材这么魁梧,我还以为是那些鬼的亲戚什么的呢。”
“鬼?”
这么说起来,刚才遇到树他们时好像也提到了这个字眼。
虽然当时他并没有在意,但连续两次有人提到,就不能说是偶然了。
“听说了喔。”
青年接着说道,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一层。
“对身为继承人的小姐保护过度,所以明明是守护人却被流放在外?”
对于这个问题,辰巳并没有回答。
但是反应却很激烈。
青年的表情突然僵硬起来,从杉树阴里后退了一大步。同时严重射出猛烈的敌意。
“——噢噢,好可怕好可怕。”
青年故意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不理会他的奇怪动作,辰巳冷着脸问道。
“你........?”
“啊啊”
青年得意的翘起了嘴角。一边摇摆着举起的双手,一边说道。
“我嘛——是被葛城加雇来的,落单的阴阳师。”
“——美贯怎么样了?”
这一副对谈的口吻,令人意外的是出自树的嘴里。
他自己也小小的吃了一惊。
当他跪坐在那里看着对方的时候,自然的就说出来了。
但是,这样反而静下来。
如果不能再回头的话,那就只有前进了。
“原来如此。”
老妇人——葛城铃香眯起了眼睛。
“.......你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吧。”
“你认识我父亲吗?”
“只见过一次。在那个人建立’阿斯特拉尔‘之时。”
铃香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娇艳的笑容。
“.....”
将他们带到这里的青年,一只静静的坐在旁边,树注意到他对于铃香来说,不过是个仆人一样的存在。
这时,那个女人回答了树一开始提出的问题。
“为了祭祀,美贯已经进入了禊。在这期间,不论是谁,都不能见她。”
“禊”。
作为神道的魔法特性——最基本的力。
也就是树所理解的绝对结界。
在那里面,几乎所有的敌对魔法都丧失了威力。事实上,自己和其他的社员也曾多次被美贯的禊所救。
“美贯同意这么做吗?”
“想要我再重复一次电话中说过的内容吗?”
老妇人冷冷的看着少年。
“我已经说过了。——美贯的意思如何和这没有关系。我们只是需要那孩子的血。这个理由应该很充分
了吧。”
“.......”
她嘴里说出了一套魔术师的理论。
在这里个人的意志被忽略不计也是理所当然的。组织的——不,魔法的理论支配着一切。
树又一次认识到,这里是与现世隔绝的地方。
“.........”
“.........”
一阵沉默。
彼此没有丝毫交点。
这时,橞波突然插了一句。
“——那么所谓的制服鬼是指?不正是因为这才叫我们来的吗?”
“.....喔,看来终于有谈话的意思了。”
铃香的嘴角弯了起来。
“是的,葛城也没有要和‘阿斯特拉尔’对立的意思。”
她说话的口吻改变了。
也没有使用敬语。
或许因为这里是她自己的地盘,老妇人的嘴角浮现出愉快的微笑。
“‘阿斯特拉尔’是由多个魔法系统组成的结社吧。”
“是公司。”
“是什么都没关系。现在我想问的不是那个。”
稍微停顿了一下,铃香突然看着两人。
“你们知道鬼的种类吗?”
开口询问到。
“种类?”
“我们俗称的‘鬼’,可不是只有一种。如果追溯到日本之鬼的源流的话,可就是很遥远——”
铃香微笑着说道。
没有任何装饰的语气里。不可思议的竟仍然保留着一丝娇艳。
“——铃香大人。”
沉默的青年开口说道。
他似乎是想要制止,不要再说下去了。
“没关系。让我们玩个小游戏吧。”
但是,铃香却不理会他继续说道。
“根据时代的不同,场所的不同,鬼的存在方式也发生着变化。至少要让你们明白,我所说的鬼到底是
什么鬼。”
在这间隙里。
橞波眯起了眼睛。
“.....神道所谓的祭祀的意义大致上有两种。”
喃喃的说道。
“一种是求雨或是乞求丰收等获得神的保护而进行的祭祀。而另一种祭祀是为了让发怒的神和怨灵不要
再继续下去而进行的祈祷。”
“喔。”
“关于鬼的种类,确实有好几。比如祖灵和地灵的显现,天狗与山人的派系,佛教中的邪鬼和罗刹,先
住民和叛逆者的土蜘蛛等.........以及人变身为鬼的传说。但到了如今这些鬼出现的话,还需要别的理
由.......”
“.......”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
比起老妇人,旁边的青年铁青着一张脸,铃香则是眯起了眼睛。
“也就是说?”
“葛城的祭祀——在某处失败了?”
听了橞波的话,老妇人脸上绽开了一抹微笑缓缓的上下移动了一下头部。
几乎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
“唉,唉?什么?”
似乎不能理解她们话中的意思,树左右窥视着橞波,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叹了口气,少女摇了摇头。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其实就是祭祀中原本要被镇住的鬼因为祭祀失败而逃逸出来的吧。原本日本
的祭祀本身有一半是为了鬼。”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呵呵笑了几声,葛城铃香慢慢止住了笑声。
“还有,我想知道这个祭祀有着怎么样的因缘,这样刨根究底的问没关系吗?”
“我想我们双方都有不想让别人碰触的地方吧。”
“请不要和‘阿斯特拉尔’相提并论。”
橞波断然说道。
少女和老妇人老道锐利的视线在空中交锋。
但是,就在那一瞬。
从较真的冲突上转开眼,橞波用带了几分公式化的口吻问道。
“但如果只是普通的鬼的话,葛城家的术者就完全能应付了不是吗。为什么要交给‘阿斯特拉尔’呢?

“这单纯只是祭祀规模的问题。葛城的术者,包括美贯在内要全体出动。而‘协会’又不怎么理会这里
的事情。”
“虽说是魔法师的互相组合,其实原本就是西洋的结社。”
“协会”最初是由中世纪的某个骑士团发展起来的。之后又拉拢石工组合,虽然对很多的魔法结社都有
影响,但这基本是在欧洲。
虽然拥有巨大的财源和权利,可是对于不同文化的理解渗透毕竟不能一蹴而就。
就更不用说机东土生土长的魔法了。
铃香接着点了点头。
“正因为如此,当家已经雇来了一个阴阳师,请他协助‘阿斯特拉尔’一起工作,这样没问题了吧?”
“唉?”
听了老妇人的话,树忽然抬起头。
“阴阳师?不是猫屋敷吗?”
“这个我应该也说过了吧。——那个男人一周前就小时不见了。”
铃香冷冷的说道。
“可是——”
就在他想要再问一次时。
老妇人的视线突然转向了旁边。
又流露出了那种令人厌恶的神色。
“来了。”
话声刚落。
突然,一阵风吹了进来。

3

风将房间吹的乱七八糟。
窗上的木质窗框被吹坏了,碎成了十多块木片,掉落在塌塌米上。窗上贴着的纸片被吹成了碎屑四散纷
飞,在空中跳起了白色的舞蹈。
“.....!”
树捂住了右眼。
一阵钻心的刺痛。
这并不是单纯的风,而是蕴涵了咒力的飓风。
窗户碎片不断的打在额头,肩膀上,少年忍耐这看向那令他疼痛的根源。
“——社长!”
橞波将少年护在了身后,同时抬起了头。
在风的深处。
破碎不堪的窗户对面。
橞波凝视着应该是元凶的眼镜后的一双眼睛。
铃香坐着一动不动。
“拔除吧,清净吧。”
只是这样念叨着。
但是,飓风却在老妇人面前分作了两股。
禊——神道的魔法特性。葛城铃香完全激活了它的那种特性。
“........”
在风的中心,老妇人庄严肃穆的仰起了头。
——众人都看到了冲击发生的根源。

杉树林似乎要燃烧起来。
是夕阳。
令人惊异的巨大夕阳照耀着整个树林。似乎要烧尽每一片树叶,每一根树枝,在山顶建立起一个红色的
国度。葛城家的庭院也陷入了一片红色的火海中。
在那红色的庭院中,漂浮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是一个假面具。
看上去似乎是个木头雕刻的少女的面庞。
那是树所不知道的被称为深井(注:深井面,扮演中年女性的面具)的能乐面具。
“那是.......”
像是回应着少年的呻吟。
室内的压力骤然增强。
瘴气猛然膨胀起来。与来的时候弥漫在树林的那种不适感不同,污秽的空气就像是来自于另一个遥远的
异次元。同时又有些像是沸腾前的热水,空气似乎也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那股气流席卷而来。
瘴气凝聚在假面的中心,庭院中显现出来一个身影。
“.......那,就是,鬼........?”
这么说或许有些过于柔和。
但和脸一样,她的身体也同样优美。
一身白色宽袖和服装束,穿了布袜的脚离开地面,隐约的浮在半空中。
但是。
一切的美好中只有那咒力污秽不堪。
【看吧】
“........!”
树握紧了右手。
手下的眼罩不住的震动。
似乎在诉说着那上面的封印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只是看见了这个鬼右眼就这么大的反应,蠢蠢欲动着
试图要侵蚀宿主——树。
那也就是说——这个鬼是让树的右眼动摇的怪物。
【看吧,看吧,看吧!】
少年的身体里,突然响起了一个饥渴的声音。
树的腿一阵无力,哆嗦的颤抖着,一只手撑在塌塌米上。
眼前的鬼自不用说,再加上自己的身体内涌起的一阵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以及自我厌恶感,这种恐怖甚至
让少年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此时,另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响着。
那是假面鬼的声音。
冰冰凉凉的,却像破钟般强烈的声音——直接叩击着树,不,是在场所有人的精神。
“.......这样的话,怨念就不能洗刷了啊。”
(.......怨念?)
没有思考的时间。
咚...咚,鬼的身体跳了起来。
没有任何准备动作。仅靠脚腕就完成了跳跃动作。
看上去似真似幻,就像舞蹈一样。
鬼几乎平行着飘进了屋子里,缓缓抖动了一下那宽广的袖子。
“社长,躲开!”
“——!”
少年反射性的按照声音的吩咐闪了开来。
“仅在此起誓!以天地间所有槲寄生的加护,穿过西方的灾厄!”
有什么东西擦过树的头发,直直的朝着鬼飞了过去。
在吟唱的同时,橞波射出了放在制服里的槲寄生。
但却在碰到鬼的袖子是全部碎裂,化成了微尘。
“.......地点不对?!”
橞波咬了咬嘴唇。
这里是葛城的圣地。
因此和神社一样,充斥四周的“力”抑制着别的魔法。特别是属于不同系统的凯尔特魔法在这里显得更
为弱势。因为礼仪而脱下的尖帽和斗篷也让少女悔恨不堪。
但即使是在这样的发动,橞波的力量仍然十分惊人。
第二轮箭射出后,少女调整了一下姿势。
鬼的速度迅捷无比。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橞波的手腕被抓住了,鬼嗤笑着。
“痛!”
少女的身体被轻易的举了起来。
虽说橞波身体娇小,但仅用一只手就举起了一个人的身体,鬼嗤笑着。
“........这样的话,怨念就不能洗刷了啊。”
那又哭又笑的声音再次嗤笑出声。
“橞波!”
在那一瞬间。
树的身体忽然动了起来。
将害怕恐惧全部吞到肚子里,脚在地上轻轻画了个弧。大腿和腰拧成了螺旋形,一波力道自肩膀传到胳
膊,手腕,再到两只手。虽然姿势还有些笨拙,但却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原来这就是——
支莲所教授的三种拳法之一——崩拳。
“啊啊啊啊啊啊!”
贯注了全部的精力的一拳狠狠击在了鬼的胸口。
已经迟了。
那只手放开了橞波,猛的一转。比树更快,更巧妙的,抓住了树的手腕。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就那样扭住了树的手。
一瞬间,骨头似乎都要被那强大的力道碾碎了。一阵剧烈的痛楚从手腕直传到肩部,树不由得僵直了身
体。
因此,少年拼尽全力的反攻,只不过赢得了几秒钟的时间。
但是——几秒钟也就够了。
“鬼,看招。”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同时,一把清盐混杂着纸被朝着鬼洒了过去。这是神道中一种被称为币帛的触媒。
“高天原诸神留坐,皇神等铸显给——”
轰——!
一股肉眼看不到的巨大压力狠狠撞上了鬼的身体。
鬼直接撞上了坐着的葛城铃香的咒力——“禊”的结界,这在妖怪来说,等同于撞上了铜墙铁壁。
“啊........!”
反身跌倒在塌塌米上的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实际上,那咒力已经击垮了鬼的左半身。
衣领初露出的锁骨,肋骨以及左手手腕全部溃烂,松松垮垮的肌肉混杂在衣服里,已经区分不出哪是肉
哪是衣服了。
但是,却没有见血。
鬼第四次嗤笑起来。
反射在假面具上的光线一明一暗,看上去好似在哭泣一般。那优美的右手,突然伸出了一只鬼爪。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鬼爪伸向了看不见的墙壁中。
“禊”的结界就快要被突破了。
似乎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倾轧声。树的右眼甚至能看见结界扭曲的样子。
强烈的咒力硬是突破了进去。那几乎都是物质性的不吉利的咒力的集中。
“结束了。”
与老妇人的声音几乎同时——突然鬼向后倒仰了过去。
假面看着胸前,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她胸前插着一根细长的箭。那不是槲寄生,而是专门和弓订做的桃木箭。
紧接着,又有箭不断射向鬼胸前。
“去死吧。”
青年——一直呆在老妇人身边沉默守护着她的侍从喃喃说道。
正是这个青年,拿起了放在地板的弓箭,向着鬼射了一箭。他纤细的手腕又再次拿起了一支箭搭在弦上
,用力拉开了弓。
鬼怒吼着,没有受伤的右手袖子扬了起来,朝着射来的箭迎了上去。
此时,奇祸陡生。
从房间内一道拉门里——五个淡淡的光球在塌塌米上不断滚动。
黄,黑,红,蓝,白。
看上去像是小兽的样子。
“天灵灵,地灵灵,人灵灵——!”
又一个声音命令着那些小兽。
“请接受我的祈祷,天狐地狐空狐赤狐白狐。稻荷八灵,五狐之神——谨以稻荷秘文祷祝!”
五只小兽长啸一声,围住了鬼——就像在玩模仿鬼的游戏似的。
于是,鬼被困在中间不能动弹。只有树的右眼看到那五个光球正描绘着一个五芒星的花纹。
同时,他还看到了小兽的样子。
那是种体型细长的兽类。比起狐狸它们的样子更接近白釉,仅仅是毛皮的颜色有一些差异,嘴里发出呜
呜的叫声。
“难道.......是管狐?!”
那是一种被称为尾先狐或人狐的灵兽。作为使魔虽然还位于低级,但是即使是魔法还不够强大的人,多
半也能与它达成契约。
(但是,驱使这种管狐......!)
相比起树的惊愕,鬼的震动来的更快一些。
箭持续的射出。
却不两根三根。
而是数十根骤雨般的席卷而来。
无论是手,脚腹,胸——鬼全身上下所有的地方都被难以计数的箭所贯穿。比埋在一片箭海中,甚至都
看不见被刺穿的鬼的身影。
“........这样的话,怨念就不能洗刷了啊。”
在这个声音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突然鬼也跟着消失了踪影。
过了片刻之后,那无数的箭只剩下最初的两支,其余的都随风消失了。
“幻......之箭?”
“是鸣弦。鬼物的话清越的声音就能穿透。”
拿着弓箭的青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完,又低下了头。
所谓的鸣弦,就是弦上不用箭,只要弦音就能射杀妖魔的一种咒法。确实也可以说是对鬼最有效的一种
箭。
“总算应付过去了。”
老妇人嘟哝了一声,轻轻的耸了耸肩膀。
之后她转向了身后。
“你的咒符似乎有点作用,但却放的太晚。”
“那我就心满意足了。那么多钱总算没白花。啊,虽然那不是我的钱,是葛城家的。”
夸张的行了一礼,身后的人影咯咯笑了起来。
拉门后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巨汉——紫藤辰巳。
不知是否因为方才目睹了与鬼的战斗,原本和缓的表情现在正绷的紧紧的,拉门内容不下他将近两米的
巨大身体,为了躲在后面不得不大幅度弯曲膝盖。
同时,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年轻人也行了一礼——
“........石动,圭........!”
年轻人——正是大概四个月前与“阿斯特拉尔”之战后不见了的阴阳师——猫屋敷莲的师弟石动圭。
圭的嘴角再次浮现一个轻薄的笑容。
刚才被放出来的管狐们正在他脚边呜呜叫着。
“喵。”
像是互相回应似的,树脚边的白虎也叫了一声。

【间章】

从天空向下眺望,心情整个为之一爽。
一座座雄伟壮丽的山脉在眼前延绵向远方。
这是分隔开巴基斯坦,印度,中国的伟大自然国界——喜马拉雅山脉。
千年来,这片人迹罕至,甚至令神魔都感到畏惧的冰山,在这一瞬间有人横穿而过。
从窗户里向下望去。
“........好快啊。”
安緹莉西亚感叹道。
这是一架自英国爱丁堡起飞的喷气式客机。
无论拥有怎么样的魔法,的偶偶无法产生出这样的速度。不用说音速了,就算是超过一百公里恐怕都相
当困难。因此,那是特化喂风和翅膀的魔法师其实牺牲其它的一切都不见能达到的速度。
正因为如此,才有人说魔法是一种过时的学问。
在科学这个被普遍应用的体系面前,过于依赖稀有的血缘及天分的魔法败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必然
的归结。
也就是说,在败北的历史前提下,安緹莉西亚·雷·梅扎斯从容的坐在头等舱宽大的椅子里。
历史与自身的失败毫无关系。
就像这句话所说的。
比起其他的一切,子安在科学所创造出的这种速度是她必要的。即使选择离日本最短的路线还是要八个
小时。正是这八个小时,可能就会成为整个事件的分水岭。
“......”
不知何时摒住了呼吸,安緹缓缓吐出一口气。
在这里即使再怎么焦急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明白这一点,可终究还是焦急难耐。
真令人着急,如果魔法真是万能的话——要是能一下子飞到那个少年身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愚蠢的想法)
连她自己都这样认为。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在意那个少年的事呢,思绪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回想着那个理由,安緹莉西亚感觉
倒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按住胸口,像是在保护着十分重要的宝石似的,少女一时一动不动。
“什么?”
突然,她抬起了头。
一个空姐俯在少女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梅扎斯小姐,有从日本来的电话找您。”
“接过来。”
仅仅一秒钟的时间,少女已经回到平时的样子吩咐完毕后,拿起了手边的话筒。
“——喂”
出口的是一句流畅的日语。
几乎立刻的,按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
“你是........?”
“可以的话,还请不要探究我的身份。——如果非要说的话,是的,就当是长腿叔叔吧。”
对方好像使用了变声器,一个尖锐的声音刺激着耳膜。
大概采取了相应的魔法措施。其实是集中意识试着用魔神识别,但是竟然连对方是男是女都辨别不出。
那个声音接着问道。
“现在,你——安緹莉西亚·雷·梅扎斯为了援助‘阿斯特拉尔’正赶往日本。这样说没错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稍微挪动了一下,安緹莉西亚反问道。
“应该知道的吧。既然我打了这个电话,从这几率本身就可以推测出不是吗。”
长腿叔叔以一种和他名字很相称的嬉闹语气说道。
“如今的‘阿斯特拉尔’已经成了所有魔法结社的眼中钉。”
“......”
安緹沉默着。
“这次借着接近葛城家的机会,很多结社对此都特别留意。可不止十来二十家这么简单。——当然。也
包括了‘盖提亚’的变化。”
是的。
安緹莉西亚也明白这一点。
可以说这数十年来毫无变化的魔法界,如今产生了极大的动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极东之地的一个小
小结社。
而且,因为自己也牵涉其中,这动摇自然又增大了许多。
无论似好还是坏,安緹莉西亚·雷·梅扎斯和“盖提亚”都自有其存在的意义。
明白了这些,安緹就无法躲开了。
不。
应该是被牵扯进去。
“.......”
事情朝着那样的方向发展。
为了消灭变成魔法的父亲——父亲的残骸来到日本后,安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与“阿斯特拉尔”合作

那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而且当时的“阿斯特拉尔”也远不如现在这般引人注目。
但是,第二次和第三次就是决定性的了。
“龙”。
降伏覆盖整个布留部市的现象生物。
以及,阿斯莫德。
即使在七十二柱魔神中也属于支配地位的至高无上的四柱魔神。
这两件事,都有“阿斯特拉尔”以及伊庭树的参与。
特别是阿斯莫德——在某种意义上其影响更在“龙”之上。
“盖提亚”内部的动乱,将“阿斯特拉尔”也卷了进去。
因此,可以说即使是位于“协会”顶层的“盖提亚”,也向“阿斯特拉尔”寻求支援。这也就是向全世
界告知,如今的“阿斯特拉尔”有着和“盖提亚”相同的某种东西。
正因为如此,对于那件事,安緹莉西亚才希望能独自解决——虽然如此希望着,最终却还是没能达成。
自己还是把那个少年扯里进来。
不。
是的,让他参与了进来。作为魔法师的自己,输给了私情,让那个少年参与了进来。
既然已经如此。
(那么,负责到最后........也是钟礼仪吧?)
一边为自己寻找借口,安緹在心里暗自发誓。
不是作为一个魔法师。
而是以一个少女的心来发誓。
极为平凡而又相当脆弱——正因为如此却又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少女的誓言。
“怎么了?”
“没什么。——说起来,确定那些事,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不不不。”
那个声音急忙否决道。
“要是被误解的话就不好了。我不是长腿叔叔吗,这次不过是个单纯的忠告。如果觉得忠告这种说法不
能接受的话,是了,那就当是我泄露情报好了。当然,我是不会要任何报酬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哪国话来着?”
“真厉害啊。”
长腿叔叔苦笑了一声。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让人察觉不出任何年龄或背景等相关的东西。或许他是受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吧。
隐藏起真实身份进行交涉的社会潜伏能力。
声音又响了起来。
“关于葛城家的祭祀,我再透露一点给你吧。”
对方低声说道。
安緹金黄色的睫毛眨了眨。
“也就是葛城家的秘密吗?”
“可能算是吧。”
这确实是她如今迫切想要获得的情报。日本的结社有很强的秘密主义倾向,即使是“协会”也只是知道
一些表面的情况。更不用说葛城家这样防卫严密的结社,那情报可以称的上价值万金了。
“你——为什么?”
“别让我一再重复。非要说的话,我也希望你们能顺利解决这件事,那就再好不过了。...........怎么
样?是听呢?还是放弃?”
“——暂且听听看吧。”
安緹平静的告诉了对方自己的选择。
谈话在五分钟之内结束了。
如果不是说谎的话,对方的情报就像字面上意思一样价比黄金。
因此。
最后,安緹试着想套对方的话。
“——这样好吗,长腿叔叔。不,应该叫‘螺旋之蛇’才对吧?”
对方沉默了一瞬。
“........谁知道呢。”
留下这句话,挂断了电话。
“呼........”
身体瘫倒在椅子上。安緹靠在柔软的靠背上,试图休息放松一下。还是没能顺利进行。
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安緹莉西亚小姐。”
是达芙奈。
她耳上带着耳机。安緹莉西亚事先已经指示她这么做来听听电话的内容。
“您真的认为刚才的电话是‘螺旋之蛇’吗?”
“不知道,只是试一试。..........但是事情远比我想的还要复杂。为什么我不在的这期间,事态会变
的如此复杂。”
安緹莉西亚看着窗外。
不知何时,眼前堆满了白色的云朵。
虽然是一片美丽的光景,却没什么心思欣赏。少女心中至今仍未到达日本的焦急感填的满满的。再也容
纳不下其他的东西。
“.......无论如何,请坚持到我赶过去。”
像是祈祷似的,少女喃喃说道。
一股眼睛看不见的绝望而激烈的暴风雨——清楚的浮现在安緹莉西亚的眼中。

[ 本帖最后由 孤独的巡礼 于 2007-12-21 21:31 编辑 ]


第三章 魔法师的守护人

1

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好多年前的事情。
脑海中一次次的出现那个浸透到灵魂深处的梦。
辰巳从那时起身体开始疯长。
已经突破一百八十公分的身体,比起一般的大人甚至更为强壮——这一身锻炼而来的肌肉,经常受到别人的侧目。
作为守护人,这也是众人所期望的吧。
守护葛城家继承人的使命,虽说是有缘人,也不是人人都能获得的。
辰巳自己——也并不讨厌这工作。
他也知道修行过程的艰难。但是控制自己过于庞大的身体,甚至研究手指上一根根的神经,至少这些比起学校无聊的课堂要有趣的多。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但是!”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是自己的声音。
声音里饱含着说不出的空虚。
“但是!那样的事没有任何意义!”
他吼叫着。
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身体像一头熊,一只狮子似的咆哮着。
暴走,疯狂,挣扎——当时的辰巳颤抖着用尽了所有的“力”。
但是还是失去了。
自己一心守护的东西。
如果不守护就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巨大的身体没有任何的用途,正因为如此,紫藤辰巳才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就是这个原因吧。
那个少年看上去那么耀眼。
那个少年——拥有一副纤细的身体,仅因为一个咒力就痛苦挣扎翻滚,但即便如此仍然站起来面对那个鬼。
“辰巳,辰巳?”
肩膀被摇晃了一下。
好像是发了虚汗,脸上一片濡湿。硬邦邦的被单下,辰巳慢慢的呼吸着,将空气吸入了巨大的肺里。
清晨过于清冽的空气。
睁开了薄薄的眼睑,他看见了那个身影。
(香........?)
.........一瞬间,眼前的人影似乎和过去的某个人重合了。
过去某个小小的,虚幻的身影。
但是,回忆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现实的认识打断了。
原本那个少女和眼前的少年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混淆的。.......那不过是个愿望罢了。
“辰巳,你不要紧吧?刚才一直在惊叫。”
伊庭树有些担心的问道。
左眼黑黑的眼珠中映照着巨汉的脸。
真感谢你带我过来,那眼里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明白。
原来如此,辰巳意识到自己的第一印象并没有出现偏差。
这是个从魔法界分离出来,有点善良过头的普通人的典型。
“噢喔。”
因此,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歉意,巨汉苦笑起来。他一边挠着头发,一边拾起了一只粗壮的手。
“没什么,不好意思,偶尔会做噩梦。”
(........也是因为回到了这里的缘故。)
辰巳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
“他们呢?那个,石动圭,还有叫橞波的女孩。”
“橞波已经起来了,好像在做什么准备。石动圭我不清楚。”
“是吗。”
坐起身来,辰巳环视一眼四周。
这是个和式的房间。
清晨的阳光透过拉门斜斜的照射进来。打扫的纤尘不染的塌塌米上,并列摆放着质料上等的被子。
辰巳没盖被子,只裹着毛毯倚柱而坐。
“........昨晚真有点惨啊。”
“是啊,有点。”
树也伤脑筋的摸摸脑袋。
“呵呵,‘阿斯特拉尔’的社长,也习惯那种事了吧?”
“哪有!”
“真是个怪家伙呢。”
辰巳肩膀晃动着。
看着他的笑容——
少年想起了昨晚的事。
那是距鬼出现之后不久,在其他房间的事了。
葛城铃香,辰巳和随行的青年,咦疲倦为由离席。
这座宅院比外面看到的还要宽广,另外还有好些看似仆佣的人进出,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少房间。
顺便,在房间的中央。
“.......”
“.......”
圭和橞波正互相对峙着。
树就不用说了,橞波并没有放松对圭的警戒。双方可以说是剑拔弩张,只要落下一颗火种,立即就可以开始一场魔法大战。
和安緹莉西亚经常做的不同,虽然像是潜伏在水面下的寂静的战斗——但这反而更为可怕。
“.......”
“.......”
“那,那个.......”
忍受不了那样的沉默,树小心翼翼的试着问道。
“刚才的......那只鬼被制服了吗?”
“不,那只鬼是个使魔。”
橞波摇摇头。
“是由附近的瘴气集合变幻而成的。从根本上来说和安緹的魔神一样。如果不断绝它的根本还会再出来的。”
“.......大概就是这样了。这里有一段时间,葛城家经常遭受到那个鬼的袭击。因此,不得不落得从外面招募别的术者的境地。”
圭在旁边插上了一句。
“既然有这么多的术者在,保护自己的家应该是足够了才是。”
“从魔法特性来看,倒是适合守护。”
“谈到攻击的话就有些困难了。而且,随着祭祀的临近,那些术者不得不为祭祀消耗力量。就算有优势,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那你也是因此被雇来驱鬼的?”
“可以这么说吧。”
青年轻轻点了点头。
“顺便说一句,是我劝葛城婆婆雇些帮手来的。虽然有点遗憾,但我可没有独自一人对付那些鬼的打算。”
“唉?那么,刚才是?”
树眨巴着眼睛。
他们都看到圭的魔法对鬼十分有效。
利用管狐对付鬼的咒术。在连橞波都受到拘束的葛城的结界中,还能发挥那样的威力.......
“啊啊,那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我要是真的想一决胜负的话,那个小姐根本不是对手吧。”
圭有些自嘲似的歪了歪嘴。
横了他一眼,橞波咂了咂嘴。小小的叹了口气,半瞪着眼说道。
“........那是颜色的问题。”
“颜色?”
“最重要的,所谓的结界,就是要让世界染上自己的颜色。所以,如果是一个系统的颜色,就不会被削弱的太厉害。石动圭.......将自己魔法的颜色做了一定程度的改变吧。因此,才不会被结界所左右。”
“那种雕虫小技没什么好得意的。”
圭的嘴角再次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是吗)
树感到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连环阵中。
如果是那种技能的话,就和作为魔法师最本质的“力”没有关系。
魔法师之“力”。
——也就是,血。
所谓的魔法师的“力”,大部分都依赖于血缘。
无论是葛城家还是“盖提亚”——都是为了守护住这血缘而产生的魔法组织。
(......这正式石动所缺乏的东西。)
过去,树也曾认识到石动圭身上的那种卑劣感。
但是圭也有才能。
但是,魔法中所谓的才能,十分资质或许能全部发挥出来——就是那样。
而在百分资质中,或许只能发挥出其中的二十。
而且,决定资质的还是“血”。
因为血缘的差异,不要说十和百,十和千,十和万的差异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其实拥有再多的努力和才能,却也不能颠覆这个上限。
生来就是偏支的魔法师,在其生前这样的宿命就已经注定了。
因此,石动圭被他敬爱的师傅这样称呼。
泥。
没有任何作用的泥。
(.....泥。)
树背后突然一阵冰冷。
这个世界的天理。
既然已经涉足魔道,就无法再逃离的法则。
因此,这个年轻人以前曾和“阿斯特拉尔”交锋。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对着属于“阿斯特拉尔”的师兄——猫屋敷莲露出了獠牙。
没有出身在本家的泥自身,即使如此也要给身为天才的猫屋敷身上抹黑,他如此坚信着战斗——
最终,却还是失败了。
因此,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完全不明白。
是接受了这样的自己,还是继续怨恨着,如今的石动圭,单从外表已经窥测不出任何东西。
所以,他避开了这个问题。
“——刚才的那个男人是?”
树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唉?”
“就是那个.......向鬼射箭的人。”
应该是叫做鸣弦吧。
那个不用箭也能射鬼的葛城铃香的侍从。如果单纯只是铃香的术者的话,也太过强大了。至少在树的右眼看来,他的魔力强度的咒术技术差不多可以和猫屋敷一较高下。
“啊,那是.......”
正要说出来的圭突然转过头去看着对面。
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道门突然拉开了。
“喔。”
“啊!”
两个人同时——不,包括没有说话的橞波,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如今成为大家话题焦点的青年正端坐在那里面。
青年跪着低下了头,
“我叫橘弓鹤,以后还请多关照。”
说完,青年抬起头看着树又说道。
“现在担任葛城美贯小姐的守护人。”
“美贯........的守护人?!”
守护人。
确实,辰巳曾经说过。这是当家的直系才能有的特别护卫。要是美贯的姐姐有的话,那么美贯也有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但是,这个青年特意过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是我带他来的。”
背后一个熊一般粗壮的影子落在了塌塌米上。
是辰巳。
“这家伙说他有事想要拜托树你们。”
“是的,有件事想要拜托诸位,才冒昧来访。”
“拜托?”
看着眼前急速发展的事态,树转了转眼睛。
到现在为止仅是在葛城家发生的这些事情,就已经超出了少年的接受范围。一旦遇到比这更为复杂的人情关系,真有点处理不过来。
但是,青年的话很简单。
“‘阿斯特拉尔’的诸位是为了带美贯小姐回去而来的吧?”
“是的。”
橞波回答道。
树也急忙点了点头,青年——橘弓鹤语气平稳的说道。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
“美贯小姐以她那个年纪来说已经是一个优秀的魔法师了。如果不考虑香小姐——不,是葛城家主,算是很有才能了。但是,我不认为她是值得与葛城家为敌来确保的魔法师。”
一瞬间。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美贯是我们的社员。”
树干脆的说道。
言辞激烈,掷地有声。
“这些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吧!能力也好,葛城家也好,这和美贯就是美贯这件事比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
圭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辰巳则在少年身上看到了某种令人怀念的东西。
橞波则是用一种充满喜悦的目光抬头看着少年。
于是弓鹤再次说道。
“你.......你是说只要美贯小姐是美贯小姐,只是这样就满足了吗?”
“不行吗?”
少年强势的瞪着对方。
其实,仅是这样树的胸口就像要爆炸似的。和他人争执并不是这个少年的性格。哪怕只是和人发生一点口角,也想要转头逃跑。
但是,现在却是必须要那样做的时候。
“不。”
弓鹤否定道。
“我要拜托的,正是这件事。”
“唉?”
“如何,请接受我的请求吧。”
弓鹤再次深深低下了头。
即使说完话,他的头也始终没有抬起来。额头甚至快要触到了塌塌米。
弓鹤一直保持着那样——可以说是屈辱的姿势,一动不动。
“橘,橘先生?!”
“只要这次的祭祀顺利结束,铃香大人就会同意美贯小姐回去的。因此,不是代表葛城家,而是代表我自己前来拜托您。......请无论如何制服那些鬼吧。我就是想要拜托您这件事,才冒昧前来的。”
这时,时间回到了早晨的庭院。
“——那家伙,从以前开始就很在意美贯的事。”
辰巳有些心不在焉的说着。
“美贯的事情吗?”
“啊。”
辰巳的话让树陷入了沉思。
那个青年——橘弓鹤对美贯的崇敬是毋庸置疑的。有那样的人在,这个葛城家,对少女来说或许也不只是一个严酷的所在。
但是话说回来,即使有那样的人在,有些东西还是无法抵偿的吧。
(.......)
辰巳突然转向正思考着的树。
“在‘阿斯特拉尔’..........美贯是怎样生活的呢?”
“怎样.........”
不能恰当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树只说了一句作为回答。
“是个非常开朗的孩子哦。”
于是,辰巳眨巴着他那打打的眼睛。
“你说开朗?”
“是啊,非常开朗。”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课意外的,但辰巳那样瞪圆了眼睛,半天也没有动一下。
然后。
“那么........多亏了那家伙啊。”
说完,叹了口气。
“那家伙.......?”
“是叫猫屋敷的吧。那个吧美贯带去‘阿斯特拉尔’阴阳师。”
“........”
树也听说过。
那是在三年前。
猫屋敷莲遇到了离家出走的葛城美贯,很偶然的将她带回了“阿斯特拉尔”。
以那件事喂契机,圭与猫屋敷反目成仇。
但是,即便是明白了圭和猫屋敷反目的原委,却还是没能知道美贯离家出走的原因。
但是,他记得美贯曾这么说过。
“那个......我也有姐姐哦。”
那时,美贯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着。
“那个........虽然关系还不错.......却也有许多事。.......所以......刚好有事去山里的时候........就那样离家出走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
在那个神社审神者时说的一句话。
“岁我来说.....‘阿斯特拉尔’......是无法取代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而且,这个巨人,橘弓鹤,石动圭,葛城铃香,美贯,猫屋敷——不,还有这个葛城家,到底背负着什么呢。
这一点是他想要知道的。
与这件事不同,少年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你人真好啊。”
“哈?”
辰巳猛的张大了嘴。
“我,我吗?”
“像刚才,你不是也很关心美贯吗?”
“......!”
那掩饰般的脸上有趣的变幻着表情。
或许是不习惯被人这么夸奖,辰巳一边咳嗽着,一边非常刻意的转换了话题。
“那,那样说起来........那是中国拳法吗?”
“哪个?”
“就是昨天攻击鬼的那个啊。很奇妙的,腰和脚就那么一转。”
树终于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
自己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么说起来昨天在保护橞波时好像确实有用了什么。
“啊,啊.........那是五行拳。原本也不是那样的......只是我以前记着的一点印象。”
“原来如此。”
抚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之后,辰巳突然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
“那我们来试试吧。”
“........唉?”
有几秒钟的时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若是和听到了过于超出自己理解能力之外的话,人有时是会瞬间思考停止的。
“就是那样。”
同时。
“我们在那过过招吧。”
他向少年提出了请求。

2

还是在昨天鬼出现的那个院子里。
仅用沙石铺成的院子。
十分宽广。
虽然只摆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头,却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美。也可以说是一种无为之美吧,只是最低限度的使用了手,就将整个庭院的效果烘托了出来。
要是没有点真材实料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杉树林里远远的传来了一阵溪流声。中间隐约还夹杂着几声鸟鸣。
树和辰巳面对面站在院子中间,大概隔了一米的距离。
脱去了学生制服的外套,辰巳只穿了一件汗衫。
树也是穿着一件相似的衬衣。
“那个.........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做比较好........而且我学到的也只有三式.......”
已经走投无路了,树只好老老实实的全部招供出来。
和支莲也没有进行过这种鄙视——中国风的话叫散打。因为不是什么正式的比试,所以树也没有实战中的那种紧张感。
再加一点,其实树并没有什么正经与人打斗的经验。
在他那有限的经验里,几乎大部分都是被怪物或者别的什么超出常理之外的东西所占据。试想一下虽然这样也有其珍贵之处,但至少这次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没关系,适当的做一下就好了。”
辰巳说道。
“适,适当的?”
虽然这么说,但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出手。
面对辰巳那巨大的身体,到底从哪里进攻好呢。不要说掌握攻击的要点,就算他不停犯规也没关系。咦树的身高来说,能不能够倒辰巳的脸还是个问题。
“.....”
巨汉温柔的看着眼前少年那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接招。”
他的脚动了起来。
先是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圆,接着少年的膝盖内侧轻轻一踢。
“啊!”
呻吟的同时,树的身体倾斜着倒了下去。
辰巳则趁着这个间隙挺身向前。他缓缓的翻出一掌,直直的朝着树打了过去。
树只能拼命的抬起手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砰——!
很偶然的,那只右手承接下了辰巳的掌力。
“——怎么样?可以的吧。”
“?!”
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些疑问。
就着那样的姿势,树的身体猛的用力一弹,辰巳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一瞬间,他的后背暴露在树的眼前,拳绕回身体又向后击来。
不过并没有打中树。
树的身体被迫退开,像一片纸似的闪了开来。
“啊.......”
他明白了。
是辰巳在诱导自己。为了防御自己的进攻,他预先操纵了少年的行动。
(——!)
突然,砰的一声,树的背震了震。
惊愕使得身体一阵颤动。
虽然仅有一点点疼,但那小小的刺激却在树的背上蔓延开来。
他不再思考,身体顺着学过的感觉开始自己动作。从三体式的姿势开始横跨半步,拧在一起的两手中,右手成手刀劈下。
劈拳!
迎上去的手掌中传来的冲击让辰巳微微一笑。
虽说是模仿,脸上却露出了不像是在战斗的柔和的笑脸。
“好厉害。”
那个微笑赶走了树的萎缩。
他并没有停下来,脚接着向前迈出。
辰巳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树一拳打了过去。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般,树和辰巳两人演舞似的各在地上画了个圈。
相比来说还是辰巳更胜一筹。
树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其他的事。
辰巳完美的引导着树的身体跟着他的招式动作,只要能跟得上这也算是一种技能了。即使是空手道训练班,也不过如此吧。
拳和掌。
手刀的侧踢。
偶尔也用头顶或用身体阻挡。
因为双方动作都很温和,所以基本没什么危险。正因为如此,树也渐渐的放了开来,开始活动起自己的身体。
过了不久,两人逐渐认真起来。
现在已经不是辰巳一人领先的局面了。
虽然只有三式,但在树的运用下却是千变万化。不,应该说在那三式中原本就包含了千万种变化。树所做的,只是剥掉那层外衣罢了。
看上去不过是个习惯动作的拧手。
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的踢脚。
三就是那个拧手和踢脚,只是稍微换个角度来看,就变成了高级的攻击和防御。没想到这三式竟然有这样的意义在里面,少年有些惊讶。
同时,那里面蕴含的一个个的意义,都被辰巳揭露出来。
在某种意义上,树最初只是觉得快乐才活动起身体的。
“.......真是老实啊。”
辰巳突然笑着说道。
“唉?”
“仅仅如此就跟着来的家伙也很少见呢。”
虽然在剧烈的动作,但辰巳依然呼吸平稳,只是肌肤上隐约渗出了汗水。虽说现在正是严冬,这样的体力也很难得了。
像是跳舞似的手足互相交叉。
沙地上扬起了一阵尘烟。
辰巳的身体轻如飞燕,让人叹为观止。超过一百公斤的体重落地时却不惊起一丝灰尘。他的手掌棉絮一般轻飘飘的画了个圆。
树接下了那一掌。
虽然动作很缓慢,却震的他骨头都发麻了。
此时才发现辰巳的手和脚都自然的带了咒力。
不是树那样弱小的咒力,而是强大到可以与那个鬼相匹敌。
“这是神乐。”
辰巳说道。
“神,乐?”
“也就是为了取悦神的神乐。主要就是和能乐,古筝一样献给神的技艺。武术也是其中一种。作为候选守护人,大概都会被教授给这些。”
神乐舞,神乐能——树也知道这些有着神秘名称的神乐。那张弓上的咒术,鸣弦也是其中一种。不仅仅有美贯那样的巫女或神主,神道这种魔法的丰富多彩,这也是用来说明它的一个例子。
也就是说,也有这种魔法师的存在。
一边用身体表现着这种神秘,辰巳一边继续说道。
“你........”
话到嘴边,又改口道。
“‘阿斯特拉尔’........能替我保护那孩子,美贯吗?”
“为什么这么说?”
树一边气喘吁吁的,一边问道。
“因为我........已经输了一次。”
“输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用略微强硬的口吻说着,辰巳的手从视野中消失了。
巨汉的招式中,脚上功夫很少,最多就是一开始的后踢。然后就一直是拖着步履,瞄准这边的破绽,从意想不到的方向,用双掌击打过来。偶尔也有拳法,但七成都是掌法。
这似乎也是神乐这种武术的特征。
“输了后就被赶出了这个家。这次若是没有这个鬼的事件。大概也不会叫我回来了吧。”
到底输了什么呢。
又是想要保护谁呢。
“.......”
但是树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只是身体手足相互交错着,热情高涨。虽然彼此没有交谈,但却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将两人连接在一起。
——可以说是感情吧。
辰巳心里某种含糊不清的通过这热量传递了过来。
遗憾。
绝望。
渴望。
悔恨。
疯狂。
(.......啊!)
但不管怎么说,好像又有点不对。毕竟这不过是自己将巨汉动作中透露出来的热情再加以诠释罢了。
但是,既然已经交谈了这么多,彼此还是互相理解的。
树觉得也有这样的接触。
心虽然很平静,肌肤确是火热。
时间的流逝此时显得异常缓慢。
好像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一般。
心底也是这样乞求着,希望能一直就这么下去。
“原来是这样啊。”
辰巳的手突然从对面撤离了开来。
“哈......哈........唉?”
“差不多可以了吧,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
“啊......这么久了啊。”
抬起头,树对自己的状况目瞪口呆。
身上满是汗水。虽然正值寒冬,衬衫却被汗水浸透了。
“体力比看上去要好嘛。——啊,有客人来了。”
“喵。”
辰巳的对面传来了一声悠然自得的叫声。
是白虎。
还有抱着白猫,身穿制服一身朝气的伫立在那里的少女。
杉树的青色衬着猫的纯白和栗色的头发,好像衣服美丽的图画。即便在那水灵娇艳的颜色中,也还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最为特别。
“完了吗?”
橞波·高濑·安布勒伫立在那里。
“啊.......橞波。”
树叫出了少女的名字。
“过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
“看你们玩的很尽兴所以就没打扰啊。”
一阵微风吹过,橞波眯了眯眼睛。
那表情立即就变的有些促狭。
“两个男的在这儿拼命过招,我倒还真不知道原来社长有这个癖好。”
“什——!”
少年的脸一下子连耳根都红透了。
“哪,哪有啊!”
“接着,毛巾。”
也不问需不需要,啪的一声,一条毛巾就盖在了树的头上。
似乎是准备好的,少女就那样用毛巾在树的头上揉来揉去。看上去虽然很用劲,少女的手指却是出人意料的柔软。
就像在抚摸着一只小狗似的。
“哇哇哇哇。”
“真是麻烦。”
橞波在头顶上微微苦笑着。
同时,一股好闻的香味传了过来。
那是少女的手指和脖子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混合着香波的味道,组成了一种奇异的魔女之香。这对于树来说是种令人愉快的香味。
难为情夹杂着些许瘙痒,毛巾中树的脸颊微微发热。
“如何?我们社长的身手怎么样?”
“噢,还不错。”
辰巳上下晃动了一下他粗壮的脖子。
“恩,虽然支莲先生曾那样断言他没什么才能。”
“喂,就算只有一点点,我也变强了啊。”
“啊”
“什,什么?”
看着树支支吾吾的样子,不知为何——橞波像是很高兴——微笑了起来。
“好久没见你这样还嘴了。”
“......”
看着那微笑,树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在这个少女面前,自己怎么样也抬不起头来。从第一次相见时就是这样了。莫非是脑子里留下了小时候已经遗忘了的精神创伤。
“我,我自己来。”
一把夺过毛巾,少年自己动手胡乱擦拭着,这时——
“我说.......你过来不是只为了看看社长吧。”
辰巳问道。
于是,橞波突然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恩。”
同时,用一种很微妙的声音小声说道。
“据说鬼真正藏身的地方现在已经占卜出来了。”

[ 本帖最后由 孤独的巡礼 于 2007-12-27 22:24 编辑 ]


第四章 魔法师与死丘
1
众人来到了宅院外的一个土墙仓库里。
打开那青铜大门,就看见土裸露在地上,并没有铺着地板。与此相反,天花板却是异常的高,横梁竟位
于树身高近三倍的位置。
“好啊。”
一只手举了起来。
圭直接盘腿坐在地上。
嘴里还掉这支烟。
他面前摆放着一整套占卜用的罗盘和竹签等物品。同时还有密教及修验道使用的护摩坛和神道用的铜镜

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看似统一却又零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这个年轻人的作风。
“我们听说.......已经找到鬼的所在了。”
书第一个开口说道。
“算是吧。”
圭拿下了嘴里的烟。
护摩坛里的火焰慢慢燃烧了起来。
火红获得火苗跳跃着。
火焰将圭的侧脸映照的红通通的,他忽然一笑。
“昨晚干的不错啊。找到了追踪的线索,你看,这线还连着呢。”
青年手指着护摩坛前的一块布。
那是鬼衣角的一块碎片。
回拨最初施展的魔法——槲寄生之箭只射下了那块衣角,鬼似乎将它保存了下来,用自己的咒力将那原
本放置着就会烟消云散的东西固定下来。
树的右眼确实看到有一条微弱的咒力之线。
“如果是归桥的鬼的话,它一定会被迫回来的吧。”
一条归桥。
传说平安时代,渡边纲在那座桥上遇见了一个鬼,他斩断了鬼的一只右腕。但是在那传说中被斩断右腕
的鬼后来又变身为纲的乳母回来夺回它的右腕。
圭所说的正是在揶揄那个故事。
“歪理就算了,快说结论吧?”
穗波冷冷的打断了他。
“嘻。”
满脸无聊的咂了咂嘴,青年耸了耸肩。
但很快,他又像是愉快的宣布道——
“好像是个很麻烦的地方哦。”
“哪里?”
“雷。”
穗波和辰巳的表情顿时僵硬不已。
“雷?”
稍微慢了一拍,树不解的歪了歪头。
就算是地名,也是个奇妙的名字。
“详细的地点......是了,等等啊。”
说着,圭从穿走了样的夹克中拿出了五只竹筒。
拿竹筒里满溢着五种相同的颜色。
黄,黑,蓝,红,白。
那是身上缠绕着磷光的细长的小兽——管狐。
“恭请中央黄帝天狐土神御子,
恭请北方黑帝地狐水神御子,
恭请东方青帝空狐木神御子,
恭请南方赤帝赤狐火神御子,
恭请西方白帝白狐金神御子。”
随着圭的吟唱,五只管狐围绕着圭形成了一个五芒星,各自占据了其中一个顶点不断发出呜呜的鸣叫声

但是,那本身却不是魔法。
“——疼!”
树的右眼感受到一阵逼迫而来的压力。
那是咒力。
土墙仓库中的咒力浓度不断上升。
(....咒力,吗?)
似乎是注意到了树的视线,圭抬了抬眉毛。
“我的咒力就算集中在一起也施展不出那法术,只好用这些小玩意儿来强化一下。”
他像是辩解似的说道。
之所以勉强使用护摩坛和罗盘等魔法系统完全不同的东西,就是为了弥补自己咒力的不足。
“先说好了,我可是很普通的。一般的魔法师若是不使用地脉或触媒等补助的话,可是连最低等的魔法
都发动不起来的。”
他一边说着话,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的护摩坛。十多个法印不断重叠变化,手指一动不动。
不仅如此,随着精神的高度集中,额头上的血管也一下子突了出来——颜色甚至也变成了青色。
这是圭为了弥补血缘的不足儿习得的一项本领。
虽然如此,青年却歪了歪嘴唇嗤笑起来。
“要说........我们可不像那边的那位小姐,还有猫屋敷那样,生来就是怪物。”
“石动!”
树——以一种不妨碍他集中精神的低沉声音——却很清楚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请不要侮辱我们的社员。”
“哈!”
圭像是很高兴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真是名实相符的说辞啊,小社长。”
说完,青年的嘴里又吐出了另一串咒语。
“夜之守护。日之守护。大成哉。贤成哉——谨以稻荷秘文祝祷!”
啪的一声,拍手声响起。
和那声音同时,鬼的衣角变成了一只黑色的鸟。
两边都没有眼睛,漆黑的翅膀也不是左右对称的,就那样歪斜着身子。嘴像弹簧似的拧在一起,每煽动
一下翅膀都有脏兮兮的羽毛掉落下来。
“跟着那只鸟。”
圭低着头说道。
“线在牵着它。至少它也能带你们到达鬼置身的附近。”
说完,怪鸟像是响应着他的话一般。
嘎的叫了一声。
随即飞了起来。
绕着天花板旋转了几圈之后,怪鸟伸展开双翅飞出了仓库,向着天空飞去。
“——果然在东边......!”
辰巳呻吟了一声,接着少女动了起来。
“社长,我先去了!”
“啊,穗波!”
树刚想要阻止,无奈少女的手先一步握上了扫帚。
跨坐上了扫帚,穗波·高濑·安布勒也从葛城山上起飞。

“.......”
树等人都走的不见踪影之后,圭慢慢的摇了摇头。
他仍然坐在地上没有起来。护摩坛里的火焰渐渐熄灭了,土墙仓库中逐渐昏暗下来。
“....呼.....”
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喘息声。
“——!”
突然,圭捂住了嘴。
背上不住的痉挛似的颤抖起来。
慢慢的......拿开手,手心已经被染的血红。
是反噬。
勉强提升自身的咒力,因此而来的反作用强烈侵蚀了圭的内脏。
圭的身体原本就因为过去的咒波污染伤的很重。
虽然在猫屋敷的斗争事件中,那咒力自身已经被清洗干净——但受伤的身体却并没有痊愈。原本是必须
要疗养一年左右才可以的。不要说使用魔法就连接触咒力都是必须要杜绝的。
(.....)
当然,这些他本人也都清楚。
但是,即使明白,只要石动圭还是一个魔法师,他就只能选择这一个办法。
(我如果连魔法师这个身份也放弃的话....就一无所有了。)
圭的嘴唇浅浅的勾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凄凉的微笑。
乍一看似乎有些像那红色的月牙。
他的视线转向了仓库的入口处。
“......都去了吗?”
一个沉静的声音说道。
只一声,就让人想到了那个背挺的直直的老妇人。
葛城铃香。
“是的。”
圭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平静的说道。若无其事的用日本纸擦了擦手,顺手将纸团扔进了已经熄灭的护
摩坛里。
“你认为那些人会怎么样?”
“不就是和那只鬼一场真正的决战吗。”
圭冷冷的说道。
“总之.......该做的事我都做完了。至于那之后命运将会如何,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是吗。”
似乎点了点头,那个声音说道。
“今晚随着那个的成功,祭祀也就开始了。”
“今晚?”
“是的。”
“那么.那些家伙连祭祀也没办法参加了啊。”
即使他们战胜了鬼。
在他们回来时,祭祀也已经结束了。
而且,他们甚至还不知道那件事。
“你明白的吧?”
声音冷冷的反问道。
“大概吧。”
晃了晃长长的头发,圭继续说道。
“我很累了,请让我休息一下。”
“随你的便。不过,请不要在这里吸烟,会把地面弄脏的。”
声音说完就离开了。
虽然没有听到足声,但是圭感觉得到葛城铃香已经不在这里了。
“.......切,真是个怪物。”
咂了咂嘴,圭走出了仓库。
不要说影子或形迹——那老妇人就连足迹都没有留下一个。
“........”
圭就那样离开了葛城家的宅院,沿着森林小路走了进去。
即便在白天,杉树林里依然昏暗不已。
瘴气似乎连阳光都阻挡在外面了。
圭慢慢的走在那条小道上。每走一步土都沉沉的陷下去,没过了圭的鞋子。有时那陷下去的土好像化身
成了奇怪的怪物的嘴。
“.......哼。”
圭一脚踩扁了那怪物的脸。
噗的一声,感觉好像踩上了什么东西,那土又变回了很普通的土。
——咒波污染。
那座防范严密的山平时是收不到污染的。
但是,这座极度严密的咒力所笼罩的山,昨天却受到了鬼的余波的影响。虽然还没有达到咒波污染的程
度,但是敏锐的魔法师却能感觉的到因那余波而生出的种种影响。
DON DON DODON
哪里传来了一阵太鼓声。
那是为祭祀而做的准备。
接下来真正的祭祀就要开始了。葛城的秘密仪式。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只是观看这个祭祀,就已经是
作为魔法师的荣幸了。
特别是对圭这样的魔法师来说。
青年在途中停下了脚步。
高耸入云的巨树下,隐藏着一个小小的建筑。
外面看上去和圭刚才焚烧护摩坛的仓库没什么不同,但是他的窗户却紧紧的关闭着,门上挂着一把大大
的锁。
靠在那窗户近处,圭从胸前的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支烟。
一瞬间,青年有些犹豫,最终却还是点燃了它。
是那种很廉价的烟。
“......那些家伙........真的去了。”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烟圈慢慢消散时,突然一个声音说道。
“圭哥哥.....!”
一个很纤细的声音。
那是——葛城美贯的声音。
“是制服鬼的事。和预想的一样,那些人很痛快的答应了。还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吐出了一个烟圈,青年一句句说道。
“圭哥哥.......为什么........!”
像是刮过墙壁般擦出的声音混入了冬日凛冽的寒风中。
无视那声音里隐含的悲痛,青年问道。
“问你个问题好吗?”
不待对方做出回应,又自顾自的说道。
“你恨你的姐姐吗?”
“.......”
一阵沉默。
圭一边将烟吸入肺里,一边看着眼前的树林。
仔细看过去,小路上还有一些不是自己留下的的脚印。
(是弓鹤那家伙吗......?)
那个青年在葛城家是个特例。一味的宠爱着美贯。即便是偷偷的来看她也并不奇怪。
美贯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衰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DODON DODON DON
DODON DODON DON
又一阵太鼓声响起。
那声音远远的传来,毫无间断,毫不动摇。
那是一直持续了大概一千年以上,将近两千年的鼓点。
圭觉得那鼓点就像是这座山自身的心脏在不断的跳动着。那样的咒力充斥在这座山里。自己在那个仓库
里勉强提升的咒力与这相比起来,就像街边的垃圾一样。
——葛城的,圣城。
圭知道那里所蕴涵的意义。
“没什么......好憎恨的。”
突然,背后一个声音说道。
“恨不恨什么的,完全不是那样的.....姐姐是,奶奶,辰巳,哥哥,弓鹤哥哥他们也是.....恩,不管
是谁....我都不想恨......但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那声音虽然衰弱,却一字字说的很清楚。
少女清楚的回答道。
“我只是得不到神的眷顾。”
“是吗。”
说完,圭从靠着的墙壁上抬起身来。
同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关于自己和猫屋敷。
其实两个人的才能和技术并没有相差多少。
至少,假以时日是可以填补的。
但是,却有一个压倒性的绝望。那是从出生时,不,从出生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的绝望。无论多么努力
,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难道——
仅仅因为血缘的差异,就要让我认命吗?
“......”
青年狠狠的咬住嘴唇。
痛楚的血的腥甜再次在口中蔓延开来。
“但是,今晚的祭祀已经开始了.........那么,就一次清算清楚吧。”
圭发泄似的说道。
他抬起头望着天空。
透过杉树的枝叶可以看到飘动的流云。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沉重的灰色已经完全遮盖住了太阳的光芒。如今笼罩在这森林里的只有浓密的瘴气
和倍增的咒力。
“可能会下雪啊......”
圭喃喃说道。
像是有些痛苦。
又像是有些焦急。
“........这和祭祀......可不相配啊。”
2
有一片被称为飞鸟的土地。
古代,无数王朝兴替,引发了许多内乱。
或是背叛后自立为王,或是被背叛后死无葬身之地。每一次,都有成百上千的死士追随着王或死尸。
也就是说——
每一个王朝的诞生那个都伴随着成百上千的死亡。
那片土地因仇恨儿哭泣不止。
几度星霜中沉积下来的怨恨本身就变成了一种强大的“力”。它没有方向性,只是紧紧附着在土地上的
怨念的结晶。
因此,人们需要有方法来镇压住那些怨恨。
河水就是其中之一。
将怨恨埋深于土中,或是随水流逝。被赋予了方向性的“力”,也和现实中的物理法则一样,那股“力
”总有一天会消耗殆尽。流传至今的送人偶(注:女儿节人偶放到河里随水流走,用以趋吉避凶)和流
水精灵就是这样。
——飞鸟川·雷丘。
相传有个受命于雄略天皇的侍从在那里捉住了雷神。
那是曾经随水流逝的怨恨最终到达的地方。
据说随着飞鸟川到达此处的死尸在此停驻,腐烂,被乌鸦啄食。
死之后的终点。最后的死亡墓地。就像位于京都的鸟边野一样,是死者最终的归属。
树等人追着的怪鸟,最后也是在此处消失了踪影。
“......这里,是........”
树呻吟一声。
看上去不过是个平凡至极的丘陵。
这是个生长的茂密的杂树林,高度不足二十米的小山丘。旁边一条细细的小河流过,发出潺潺的流水声

实际上,在山丘背后,还排列着数家普通民居,一副夕阳西下的田园景色。即使是在严寒刺骨,阴云布
满天空的寒冬,也没有任何异常的景象。
但是。
少年的右眼.......却是从未有过的疼痛。
“啊。”
旁边的辰巳皱起了眉头。
“什么,这里是没有坟墓的墓地啊.......”
不用说,比起飞鸟这里更多的是坟墓。
既有露出地面的,也有无数深埋地下至今仍未被发现的。为了镇压住王的怨恨和哀伤,如此数量众多的
坟墓是必要的。
但是,这片土地却并不是那样。
这是一片随着水的流逝怨恨也被人遗忘,变的一无所有的死亡之地。
也就是说至今为止没有接收到任何祭祀的充满了怨恨的土地。即便那怨恨会随着漫长的年月而衰弱,随
着水的流逝而消耗,也不会完全消失。无论如何的稀薄,只有“怨恨”这个诅咒般的事实永远也不会被
掩藏。
“但是,这样的话.......”
树甚至顾不上考虑什么消耗的问题。
现在他右眼的刺痛正在逐步加剧。
“......有人正在唤起原本应该沉睡的咒力。”
突然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
那里漂浮着一把扫帚。
虽然现在还是黄昏,但普通人却是看不见穗波那刻着欧甘文字的扫帚的。当然坐在扫帚上的穗波也是一
样。她头上戴的尖帽子和手里握着的橡木杖更强化了那种效果。
降落下来的穗波一脸严肃的想众人说明情况。
“虽然我从上面观察了,但是整座山丘都被咒力包围着,看不清楚。”
“咒力?”
“恩。还没到夜里,就已经有低位的咒波污染了。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社长,不要紧吧?”
少女最后有点担心的问道。
“啊......恩。”
少年有些虚弱的笑道。
如果是平常的话,最少心里都会有点不舒服。但实际上这一天里,他已经习惯了这片土地透着的那种奇
怪的感觉。
强烈的怨念不断从河流山丘上涌起。
那不是单纯的咒力——而是以某种形式凝聚在一起。
嗷嗷嗷。
嗷嗷嗷嗷。
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同时,山丘各处满是那恐怖的东西。
那是人的脸。
不是一个两个。
也不是二十个,四十五十个。
而是成百上千数不清的人脸。
有男。
有女。
有孩子。
有老人。
有像指尖那么大的,有像手掌那么大的,还有像轮胎那么大的。
那无数的脸浮现在水里,土地里,叶子上,树根上,树枝头,石头表面还有树皮上。
而且。
那些脸一起哭泣着。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声音越来越大。
声音和声音交杂着,声音和声音重合着,声音和声音发出不协调的奏鸣,声音和声音,声音和声音,声
音和声音,声音和声音,声音和声音,声音和声音,声音和声音,声音和声音和声音和声音和声音和声
音和声音和声音和声音和声音和声音——!
充满怨恨的声音响彻整座山丘上空。
那叫声彼此叹息着,彼此哀怜着,彼此贪噬着。
看着眼前这一片凄惨的光景,树向后退了一大步。
突然,似乎有血溅出的声音传来。一股酸酸的东西猛然涌上喉间,过度恐怖的情景连脚也跟着颤抖起来

树倒了下去。
一只大手从背后扶住了他。
“辰巳。”
“虽然我不知道这鬼本身是个怎样的小子,但他的兴趣好像很恶劣啊........”
巨汉眯起了一只眼睛。
“看得见吗?”
“看不见,不过多少听的到一点。”
他用粗壮的手指拉了一下自己的耳垂。
这时。
树看见了某样东西。
“........那里!”
树手往前一指。
他手指着的地方——就在旁边的河流上,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这次,辰巳和穗波也都看见了。
它站在水面上。
一袭白衣飘飘。
柔软的手腕。
脸上戴着女子的能面。
鬼。
“——祭祀还没结束吗”
是那只鬼。
小河上荡漾起一圈圈的波纹,鬼站在上面却没有丝毫下沉。虽然是极不普通的景象,但由这个鬼做起来
却又异常的自然。
“我来。”
辰巳的身影突然向前掠出。
大约十多米的距离。河流的深度看上去大概到膝盖左右。如果是这个巨汉的话,大概也只能没到脚背以
上吧。
“我也去。”
穗波轻轻点了点头。
“这次也没有葛城的结界。全力再战一场吧。”
她的手从斗篷里伸了出来,指尖夹着一根槲寄生之箭。
空气瞬间凝结起来。
并不知是咒力。
那里还混入了杀气。
“——穗波。”
一手捂着眼罩,树开口喊了一声。
“没问题的。”
少女自信满满的微笑着。
“没关系的,社长在这里看着就好了。”
但是,树却看见了。
少女那平时总是透着坚强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阴影。
那紧握着的拳也在颤抖。
“穗波。”
呜呜呜呜。
上百张脸同时哭泣着。
鬼飞了起来。
白色的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
几乎和地面保持着平行,鬼闪电般划过空中。
“我谨在此起誓!森林女神南塞尔。”
一刹那。
穗波一手扶着扫帚飞上了空中,同时放出了槲寄生之箭。
那箭擦着鬼的右侧飞了过去。
那并不是单纯的射歪了,作为证据,鬼的脚猛地震动了一下。
“美丽的迪奥那。”
又一支箭朝着鬼的左侧射了过去。
“祭祀还没有结束吗”
鬼说道。
好像从少女的行动中领悟到了什么,这次轮到鬼迎击穗波,它的腿大幅度的弯曲,做出跳跃的姿势。
“......别忘了还有我。”
在那之前,一个巨大的身体突然插了进来。
是辰巳。
他上前用手肘制住了伸过来的鬼爪。
看上去非常钝重的身体,却是出人意料的轻盈,以近似于轻量级拳击选手的速度回旋一圈。
沿着顺时针方向,脚步六十度倾斜将鬼抡了出去。
(好快——!)
树看的目瞪口呆。
即使是在旁边观战的树都有点看不过来。
那是白天和自己过招时所无法比拟的速度。
这个巨汉到底是让了自己多少招啊。
鬼的头往下一沉,另一只爪抓了过来。
朝着辰巳逼近。
两相交锋——超近距离的对战。在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近距离里,辰巳的右掌切入了鬼的侧腹。
咚!
鬼的身体弯成了弓型。
它的身体承受了所有的冲击。
那是比之树从支莲那里学来的发劲技巧更高一筹的技术。更加上那被称为神乐的魔法性质——也就是说
咒力的冲击百分之百的作用在了鬼的身上。
那是即使恶灵都那一抵挡的一击。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没挡得住鬼。
不仅如此——
“——祭祀还没结束吗”
应该还是木制的假面具突然裂开了一个大口,露出了里面的獠牙。
“——!”
辰巳脸上的表情极为沉重。
他一边用脚划了一个圆弧,一边后退。
等退到了死角后猛然移动重心,一下子就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那是在古代的武术里被称为缩地的步法

但是鬼的速度却比这更快。
在他后退的时候鬼已经到了他面前。
獠牙狰狞着。
“你——!”
巨汉伸出手想要阻止,却被鬼握住了。
咔嚓,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
那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握力。
对准僵硬不已的辰巳的胸口,鬼的獠牙就要刺过去——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牧神珐尔尼。”
又来一个。
这次槲寄生射向了鬼的正前方。
(.....就是这样!)
空中的穗波确信胜利会属于自己。
在前面的战斗中,她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实力。
从鬼的速度来说单独的射出槲寄生是不可能射的中的,就是再来一击要消灭它也非常困难。
所以,她要布成槲寄生之阵。
用攻击范围更广的阵法来困住以速度见长的鬼。
“角神卡鲁努!”
最后一支槲寄生被投掷了出去。
四支槲寄生——以凯尔特四神为原形所作成的,力之圆锥。
拥有和少女所戴的尖帽相同的象征——对应着相应的魔法来困住鬼!
“以力之圆锥的力量,我谨在白亚神殿前起誓!请将灾难的火种束缚于地,穿越白昼和黑夜的间隙,将
它束缚于此吧。”
四支槲寄生上忽然生出了无数的藤蔓。
那些藤蔓缠绕着鬼的四肢,将它束缚在大地上。
“——抓住了?!”
树发出了一声欢呼声。
少年的右眼捕捉到了那藤蔓的咒力约束甚至侵入了鬼的本质。这不是单纯的腕力,而是加上了魔法的束
缚,这样的咒力约束是不容易挣脱开来的。
辰巳和穗波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也放松下来。
但是。
奇迹却并不止于此。
“.......疼!”
少年右眼的疼痛至今仍未减少,而是命令着他看向某个方向。
少年面对着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慢慢浮了上来。
呼,呼——

呼,呼,假面突然出现在了半空中。
是那个女子的能面——深井。
衣袖飘飘。
鬼一只接一只的,出现在了树等人的周围。
“——祭祀还没结束吗”
鬼们一起说道。
似乎整座山都摇晃了一下。
“为什,么——”
树摒住了呼吸。
“难道,还有一个使魔?”
穗波咬了咬嘴唇。
她的侧脸透着一层薄薄的青色。
刚才施行的魔法,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和咒力。虽说没有了葛城的结界,但是在与自己敌对的土地上施
展魔法,也是相当疲劳的。
儿这对于以自然为媒介的凯尔特魔法来说,又更甚一筹。
“怎么会.......!”
一边用槲寄生之箭牵制对方,穗波大叫一声。
那是完全不像这个少女的微弱的声音,却也正显示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样的沉重,甚至让树丢掉了他的犹豫不决。
“........”
树捂着眼罩。
强自抑制着恐惧,紧紧咬着不住打颤的牙齿,捂着眼罩的手用力到眼睛发疼,透过手掌,向前看去。
看到了。
看到了。
他看到了拿全鬼。
他在唤起激痛的咒力中——看到了一种规则性。
“........穗波。”
少年呼唤了一声。
“唉,社长......?”
随着那声音,少女在空中向下看去。
“那里。”
少年只是用视线指示这方向。
“大概......只有从那里才可以突破。”
那是鬼右侧通往山丘的小道。辰巳扬了扬眉毛。
“看得到吗?”
“勉,勉强看得到一点.......咒力........或者说压力,只有那里最微弱.......”
这在以前他或许还是不知道的。
不用说取下眼罩,戴着眼罩时的树只是分辨咒力的强弱就已经拼劲了全力。
但是,现在的树虽然仍有些暧昧不清,却已经能感受到杀气。与此相同,他对咒力的流动不仅是靠眼睛
,通过肌肤也能感受的到。
“知道了。”
穗波坚定的应了一声。
“我相信社长。我用槲寄生牵制住它.......突破那里。”
“喔,噢.........”
少年自信的点了点头。
“倒数三秒。......三,”
与鬼的脚步同时,倒计时开始了。
逼人的压迫感缓缓朝树逼近。他真想忘了数字忘了一切,转头就跑。用尽了全部的心思才算甩脱了那样
的念头。
“二,”
“祭祀还没结束吗”
鬼的怨念。
钝重闪耀的鬼爪和毫无表情的能面出现在眼前。
“一——!”
辰巳和穗波同时从地上天空沿着一条直线突击。
一瞬间。
“喵喵喵!”
就在那时,一直老实呆在树脚边的白猫突然暴躁起来。
“白虎——?”
白猫忽然向着河流的方向冲了过去。
“等,等等!”
追过去的树在河边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同时,鬼们也回过了头。
呜呜呜呜。
上百张脸同时回过头来。
那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什——?!”
树瞬间停止了呼吸。
是一堵墙壁。
蓝色的墙壁,带着骇人的滚滚波涛,从视线的一端汹涌而来。
河流对岸滚滚而来,是可以和大炮比肩的水之暴力,也就是字面意思上所说的山洪。
“——洪,水?!”
没有说话的时间了。
树一把抱起白虎,已经没有躲避的时间了。
一瞬间,蓝色的波涛淹没了少年的身体。
就在那一瞬间。
“社长!”
他似乎看到了回过头的少女那苍蓝色的眼睛。
(.......啊啊!)
看着那充满悲痛的眼睛,他忽然觉得很抱歉。
——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间章】
仓库中冰冷无比。
门窗都被封的死死的,虽然仍是黄昏,外面的光线却一点也照射不进来。
里面的唯一的一点光亮就是一支蜡烛。
唧唧唧,唧唧唧的发出一种虫鸣般的叫声,照亮了昏暗的仓库。
在那光亮的中央,少女正襟危坐。
大概八岁左右的样子。
分成两股头发在背后又结成了一股,一身苍白的巫女装束,雪白的脸颊在蜡烛的照射下更显苍白。
她就是葛城美贯。
“.......”
少女一直低垂着头。
这一个星期里。他只吃了葛城家拿来的献给神的供品。
神食。
也就是献给神享用的食物。
这是为了保持身体内部的清洁,为祭祀做准备的仪式。因此,那些东西的量都是接近最低限度的,甚至
平时一直精力充沛的少女也变得清冷沉静起来。
或者可以说——变得美丽了。
也可以说更加庄严肃穆了。
所谓的神,其实就是远离人类高高在上的。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人越接近死亡,也就越接近神。
因此,不论是绝食还是苦行,都被人们当作是一种成仙之道。
“.......”
在一片沉静中,美贯沉思着。
——“那些家伙.....都去了。”
——“就是制伏鬼的事情啊。和预想的一样,他们很干脆的答应了,一点都没变啊,还是一副老好人的
样子。”
她想起了圭说的话。
想起他最后的问题。
——“你不恨你的姐姐吗?”
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就连自己也搞不清楚。
美贯一直被拿来和姐姐作比较。
被称为史上少有的天才的姐姐——葛城香,和被人蔑视看不起的自己。
这有点像圭和猫屋敷的关系。
但是,与无论如何都不是猫屋敷对手的圭相比,美贯还有一点可能性。
血统。
美贯的体内有延续了将近千年的魔法师的正统血统。
因此,她并没有咒力本身的不足。美贯所欠缺的,只是驾驭那咒力的技术和才能。
正因为有那样的期望,葛城家才对自己有所期待。
从出生以来就持续进行修行,再加上如今那样的饮食,用尽了一切方法来开发自身的才能。
虽然如此,最终却还是全部失败了。
“.......”
到底是哪边更为痛苦呢。
是圭,还是自己。
还是——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众人都对自己抱有希望——而又为什么,自己无法对此做出回应。
她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
......一直想。
..........一直想。
..............一直想。
..................一直想。
终于,直到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在想还是未想时,变化突生。
门中间突然出现了细细的裂纹。
光线照了进来。
“咦?”
美贯手抚了上去,眯着眼睛向外看,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准备好了吗?”
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
美贯立刻明白了门外站着的是谁。
“奶奶.......”
“接下来祭祀就要开始了,出来吧。”
葛城铃香。
被蜡烛照亮的老妇人的侧脸——依旧无法推测出任何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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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嗤笑鬼与魔法师
1
他的右眼看见了。
那是褪色的胶卷一样的光景。
漫长的历史的源流。
许多人死在了那里。
尸体浸泡在水里,怨恨也在水中沉淀下来,千百年过去了仍然无法释怀。却逐渐被人们所遗忘。
但是。
被人们遗忘的东西却永远无法忘记。
他们随水而逝,最终到达的地方怨恨沉积。
即使不停的消耗,衰弱,甚至已经忘记了在怨恨着什么,但是着怨恨本身却无论如何无法忘记。
只有这一点无法忘怀,在此处生根发芽。
同时。
有谁在询问。
你们是谁。
怨恨的回答。
我们是鬼。
为了怨恨而怨恨,为了憎恶而憎恶。
因“怨”而生“恨”,因“隐”而生“阴”——是为“鬼”。
大概。
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他们——承认了自己不是人。
“啊......”
呻吟了一声,树醒了过来。
不知为什么好像有一种沉睡了百年的感觉。
“.......这里........是?”
睁开眼,看到自己仍在河岸边。
衣服已经全湿透了。头发和眼罩也是,比起寒冷,他觉得似乎更是难为情。
而且很困倦。
似乎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一直沉睡下去。
“——吓呆了吧。没想到你竟会来这种地方。恩,虽然我想一半是山丘召唤你来的。”
“!”
那声音赶跑了所有的瞌睡。
树急忙撑起上半身。一阵剧痛在背上蔓延开来,可他已经顾不上了。
“猫屋敷!”
就在他旁边。哔哔扇着扇子的阴阳师盘腿坐在地上。
“猫屋敷为什么.......!”
“啊,只是变得有些不太自由了。”
微微苦笑着的阴阳师坐着挠了挠头发。
他的膝头有火在燃烧。
似乎是想借此来温暖树。如果任湿衣服就那样放着不管的话,等它自己干大概会花上很长时间吧。
燃烧的火焰周围,四只猫抖了抖被水金石的皮毛。
“.......喵”
“喵!”
“喵~~~~”
几只猫绕着火焰来回跑动,发出欣喜的叫声。
“喵喵喵!”
“啊!”
最后一声猫叫,树猛地回过头。
“——白虎!你!”
“喵喵喵!”
白虎从发出抗议的树那里逃开,躲进了猫屋敷的和服里。
“好了好了,你就原谅它吧。”
猫屋敷急忙为白虎辩护。
“反正到了这里手机和咒文交感都不通.....刚才和白虎取得联系,确实有点勉强。”
他抚摸着白虎的头若无其事的把它 护在身后。
“有点勉强.......你知不知道很危险我差点就没命了?!”
“那个,确实——是那样!我是站在保护猫咪的立场上来看的。你看,只要想想是救了这些可爱的猫咪
,那样的经验也都变成玫瑰色的了!猫咪万岁!猫咪无罪!祝福世界所有的猫!”
“.......”
没有任何办法。
让人拿他没有任何办法的猫屋敷莲。
无论到了何时都不会忘了赞美猫,彻头彻尾的一个猫痴。
“......是这样吗。”
甚至没有力气再抱怨,树无力的垂下肩膀。
“不,不,不,社长也辛苦了!所以才是需要宽容的!”
“我啊——”
说着,少年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几番闹腾下来,可以说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种轻松的心情。
“啊........”
少年瞪大了眼睛。
在稍微离开一点的地方,竟然盛开着花朵。
那是他所没有注意到的一片令人惊异的花海。
侧金盏花,石岩杜鹃,苦菜花,马醉木......
虽然颜色种类香气没有任何的关联性。但不知为何连成一幅画时却有一种统一感在里面。
那里面甚至还混有本不应该在冬天开放的花朵。
五颜六色缤纷绽放的花朵,就像佛教画里所描绘的极乐净土一样。
“喔,哇........”
同时,树的右眼看见的还不止这些花。
有“力”蕴含在这些盛放的花朵里。
这一片花海甚至在抚慰着周围的怨念。
有温柔的咒力——甚至不会刺激到树的右眼,缠绕在花瓣上。
“这是——”
“是花蛊。”
一个沉静的声音传入了树的耳朵里。
“唉?”
树回过头。
此时,一个优美娴雅的身影从花的中心站了起来。
“是神乐的一种,如果辰巳高兴的话,也能变的这样擅长。”
那是个小小的影子。
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
和美贯给长相似。
小小的身体穿着一件鲜艳的长袖和服,梳起的发髻上别着根精致的簪子。就连那娇艳的红唇,似一笔扫
过的眉峰,都和树所认识的那个小巫女非常相像。
但是。
如果说美贯是活泼的,这个少女就是沉静的。
如果美贯是光,她就是影。
如果美贯是白昼,她就是黑夜。
说她像日本人偶或许有些过于陈腐。
但真的和那有些忧郁,有些哀伤的人偶很相似。
“你........”
“你就是‘阿斯特拉尔’的社长,伊庭树。”
“唉,啊,是的....”
虽然对方不过是个才到自己肚脐处的十岁孩子,树还是不由得端正了姿势。
少女身上有一种让人不得不这样做的威严。
“.......这是葛城小姐。作为美贯的姐姐,是葛城家下一代的当家主。”
行了一礼,猫屋敷莲介绍道。
少女点了点头。
“原,原来如此......”
树好像接受了。
但数秒后。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
树不由得尖叫起来。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葛城家下一代的当家怎么会——?!”
树这样惊讶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不是应该和美贯一起准备祭祀吗,又为什么偏偏会隐藏在这座鬼丘呢。
“啊,理由很简单。”
猫屋敷展开了扇子。
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是我把它诱拐来的。”
“哈,哈啊啊?”
树不停的眨着眼睛。完全不能理解。
同时,树的右眼有擅自捕捉到了她的身后。
百花,以及娇小的少女——葛城香身后的东西。
“啊......”
少年捂住了眼罩。
那里深藏着的奇妙的岩石刺痛了树的右眼。
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
仅那高度就和树差不多高,在半中腰的地方被粗绳捆绑起来,就连那爬满苔藓的表面,似乎都刻上了石
头的漫长的历史,诉说着那份神秘。
那是块让人感觉到一种庄严感的石头。
无数的花像是围绕着这块石头盛放。
“那是.......”
“是吗,明白了吗。”
香微笑着,优雅无比。
她回过头看着石头。
轻轻的抚摸着那层表面,皱起了细长的眉毛。
“这.....就是山丘的生命所在。同时也是鬼的本体。”

苍翠猫咪的杂林中。
林间小道也是枝叶纵横交错,粗壮的树根盘杂不堪。有时是极为陡峭的斜坡,迂回曲折,都看不出来路
的形状了。
四只脚的动物说不定还不成问题,但对于人来说确实极为难走的路了。
穗波和辰巳现在正行走在那样的路上。
“社长........不知道怎么样了。”
少女喃喃说道。
她猛地拉下了斗篷。
尖帽子的原因,她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应该没问题的吧。”
辰巳看着少女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鬼,只是内洪水卷走的话,不会马上就怎么样的。最多也就是被卷进咒波污染里。”
“.....是‘回归’吗。”
穗波所说的,正是土地再现过去的情况这种咒波污染频繁发生的状况。
有歌这样唱道。
——世上没有永远的飞鸟川,昨天的深渊,就是今天的浅滩。
昨天还是深渊,今天或许就变成了浅滩。
就像歌里所唱的,飞鸟川曾几度改变形状。洪水发生时,特别厉害的时候甚至河流本身就会崩溃,淹没
平地变为溪流。
咒波污染再现了那过去的飞鸟川。
并且,躲开了鬼虽然是好,但穗波他们却再次迷路了。
“.....真麻烦啊。”
辰巳停下脚步说道。
他的脚也已经有一点麻痹。
虽说才不过几小时的时间,确实意想不到的疲劳。
高度不过二十米,用不了三十分钟就能绕一圈的小山丘,一旦真正的走起来确实越走越艰难。
不仅如此,山丘外几乎十二都看不到。生长茂密毫无缝隙的枝叶,几乎完全挡住了巨汉和少女的视线。
简直就像是个森林迷宫一样。
或许那异常的疲劳,也是因这迷宫而生的。
虽然身在山丘里,但是精神和肉体却承受了与咒波污染同等程度的危害。即便没有鬼,长时间呆在里面
也是极度危险的。
“似乎方向本身就是混乱。”
“怎么走出去呢.........”
“我要去帮社长,打到鬼的本体。”
“那是自然的。”
苦笑着,辰巳绕了绕脸颊。
“等一下。”
穗波伸手取下了制服衣领上别着的社章。
由银镜和五芒星所组成的“阿斯特拉尔”的社章,本身就是一种有效的咒物。
如今就是那样。
一个细细的锁弹了下来,垂在社章下方,穗波比起了眼睛。
探视术。作为凯尔特民族的源流,在欧洲大地上广为传播的一种用来探索的魔法。
“.......”
也不用咒文,穗波沉浸在一片无意识当红总。自己的无意识和这个世界渐渐的重合起来。
看着她这样子。
“......不辛苦吗?”
辰巳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
穗波反问道。
并不是那汇总因为在半途中就会被打断的半吊子修行,巨汉也是明白这一点才贸然开口询问的。
“没什么,感觉你好像一直有什么心事。”
“.....”
穗波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只是在想一点事情。”
又开口说道。
“辰巳和社长还有点像呢。”
“啊?”
“像是爱多管闲事啊,撇开自己不管专爱操心别人之类的。”
少女微微苦笑着。
一边说话,一边继续进行探视。
能够攻破魔法,也只有魔法。
如果方向已经混乱的话,那就只有自己来创造新的方向了。穗波现在所施展的,就是那样的魔法。
运用咒术的手段让敌对的世界听从自己的吩咐——就是这样的事。
“社长的右眼....你知道吗?”
穗波问道。
“恩?啊啊,好像是受了什么诅咒吧。”
“那,是因为我的原因。”
辰巳无言的看着少女。
在那目光的注视下,穗波陷入了回忆。
——“小树!小树!小树!”
(鬼屋)
哭泣叫喊着的还是幼儿的自己。以及倒在地上的少年。
看见了“龙”后就扭曲了的妖精眼。
(所以......)
所以,想要补偿。
于是想要学习魔法,想要治好他的眼睛。
虽然——没有任何人要求她这么做。
只是自己单方面想要补偿,任性的彷徨,任性的叹息,任性的受伤.......
......总觉得自己有点愚蠢。
“......因此,我甚至想要背叛‘阿斯特拉尔’。”
“背叛‘阿斯特拉尔’?”
“虽然并不打算背叛.....不管说什么,都不过是接口罢了。我,因为我的任性给大家造成了那么多的
困扰.....曾经有一度真的成了他们的敌人。”
三个月前。
“龙”的事件。
那时,冯曾说。
——“如果顺利的话,树的眼睛是有可能治好的。”
如今她总算明白了。
她并不是为了伊庭树——穗波·高濑·安布勒只是为了自己,才对那话那么上心。
她只是忍受不了自己的罪过,同时又想掩饰自己的脆弱,正是因为这愚蠢的想法才会相信了那些话。
不。
正是那样的自己,冯才会那么说吧。
那个人甚至没有欺骗他人的私欲。
他所有的,只是实现他人愿望的纯粹的意志。
最终。
妖精眼的少年,将穗波自己都不想去看的愚蠢拉回了白日之下。
“就那样......大家都原谅了我。”
穗波像是有些困惑似的说道。
辰巳摇了摇头。
“即便得到了谅解....不,得到谅解的那一方也很辛苦吧。是这样吧。”
“是啊。”
少女微笑着。
这个巨汉和那个少年真的十分相似。
平时虽然很迟钝,在关键时刻却又能注意到那些敏感的事情。
“所以,就想着不要再对自己撒谎了。”
心的一半正用来继续进行探视,另一半则淡淡微笑着。
“虽然到现在也还是个笨蛋....又任性又不象话,一无是处,但即便如此也不想再对自己撒谎了。”
少女脸上映照出了一个金发的少女。
那是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
自己不能够变得像她那样。
不能像她那样拥有坚强的内心,刚毅决绝。
无数次的摔倒,又无数次的跌跤,却只能选择这种不像样的做法。
但是。
即便是这样,也有不想放弃的东西。
不管是朋友还是对手,自己内心里都有不想转让的东西。
——那个少年的身影。
或许自己的新还没有察觉。
到底是单纯的赎罪....还是已经有了爱慕,自己也不明白。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
“是吗。”
辰巳轻轻的点了点头。
“——所以,才想问你。”
突然,穗波抬起头。
在探视中,苍蓝色的眼睛直直看向巨汉。
“三年前,辰巳为什么被葛城家赶了出来?”
巨汉的肩膀萌的一震。
少女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我想那是和这个鬼有关系的是吧。”
“.....”
“我知道是因为某种失败,才有了这个鬼的出现。那个婆婆也承认了这一点。但是,到底是怎样的失败
,才导致了那个鬼的出现?”
在这里,少女停顿了下来。
只是一句话就凝缩了所有的问题。
“所谓的葛城的祭祀....到底是什么?”

2

“所谓的葛城的祭祀——其实就是从这个岩石里提取鬼的本体。”
抚摸这那块奇怪的石头,葛城香说道。
“从这个石头里,鬼的本体....?”
树有些恍惚的说道。
香所说的这块岩石就是鬼的本体的意思,他还没有完全理解。
他确实能感觉到那里有异样的咒力存在。
那是拥有和方才的那些鬼相同的波动,不详的咒力。
但是所谓的那块石头就是鬼的本体是指?
“‘鬼’最初是在中国出现的。主要是指死灵的意思。”
像一个美丽的小小人偶,香开始说道。
她 看上去虽然娇弱,声音却是很尖锐,在树的耳边不住回响。
不论多么相像,这个少女终究和美贯不同。
“也就是说,日本的鬼也是从那里发展而来。体现死者的意志——将他们的怨恨和愤怒,哀伤一起表现
出来——这才是这个国家的鬼。”
少女的手像是在安抚岩石似的轻轻抚动。
“这块岩石就是凝聚了那些意志。”
“啊.....”
树想起了“龙”。
就在三个月前。
从布留部市的灵脉中觉醒的“龙”。
那条“龙”是接近于自然,也可以说是天灾一般的存在。虽然如此,当时的它遇到了树和穗波后,去拥
有了近似于人的思想和感情。
如果人的意志更加强大的话?
也就是说,如果那“核心”的东西不是自然能量,而是聚集在某处的人的懊悔和怨恨的话?
而且经过了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以上的时光?
灵脉或许会给予这种一直力量吧。原本就是没有方向性的能量,不管那本身是什么颜色,都很容易染上
自然的颜色。
即便那是“鬼”。
“这个石头,那只——鬼?”
“我们把它叫做楔石。中国似乎叫龙穴,而西洋则叫它能量源泉。无处可去的怨恨很愤怒聚集在这里,
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必然的。”
香突然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
“而且,将这只鬼作为食物,葛城家才发展壮大起来的。”
“?!”
“——总的来说,就是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稀罕的魔法。”
旁边的猫屋敷加进来一句。
树慌忙问道。
“等,等一下。那么,所谓的取出鬼是——”
“......?所以,就是这个葛城家的祭祀啊?”
猫屋敷有些惊讶的说道。
“随着祭祀的进行,就会孕育出鬼。那已经是最初就组成祭祀的一种系统了。孕育鬼就是进行祭祀的目
的。”
“孕育鬼.......”
树惊的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祭祀还没结束吗?”
那是千年依赖被任意驱使的鬼发自心底的叹息吧。
“那是蛊毒的一种。——用怨恨来喂养怨恨,用愤怒来喂养愤怒,一千年两千年被养大的鬼,又被新的
当家主所吞食。”
这是一连串的诅咒。那锁链上是无数张脸。
突然背后掠过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么说的话,葛城婆婆——”
“是的,葛城铃香应该知道的很清楚。”
猫屋敷一边抚摸着猫咪们一边肯定的说道。
“美贯和香的母亲,几乎就等同于是被葛城家杀死的。”
“——什么——?”
“你没听说过祭祀失败了吗?失败的就是这之前的祭祀。那时,美贯的母亲就去世了。”
“美贯的.....母亲..”
树有一次说不出话来。
那时三年前发生的事件。
据说是促成美贯离家出走,加入“阿斯特拉尔”的契机。
但那竟然是这样的形式。
“那么,这次的祭祀........”
“不,这次的祭祀奶奶做了万全的准备。为了不让我重蹈母亲的覆辙——他们准备了活的供品。”
香的嘴里说出了那不吉利的话语。
“......活.....供品?”
“是的,所以我才求猫屋敷带我走。不是为了那个小小的鬼,而是要阻止真正的鬼出现。”
顿了一顿,香笑道。
“他们说要拿美贯当生祭。”
葛城香说道。
还是一副人偶死的——面无表情的笑脸。
“....这就是葛城的祭祀。”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说完后,巨汉挠了挠头。
“.....”
穗波叹了口气。
刚才所说的这些,对于魔法师结社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继承了当家主,理所当然的也就继承了那诅咒。那可怕的诅咒如果能被吸收,就会成为强大的咒力之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内心也有那样的预想。
但是虽说如此,却又不能简单的割离开来。因此只有痛苦留在了心里。
——生祭。
——鬼。
一直这样,大概已经持续了千年以上的,葛城家的秘密仪式。
“我.........”
辰巳垂下了头。
“三年前,我没能帮到香的母亲,也没能帮到香。”
(葛城,香......)
作为美贯的姐姐,是葛城家下一代的当家主。
穗波所知道的,只有这一点。
但是,从辰巳的话看来,却有比这更深的感情渗透在里面。
“虽然我们并没有告诉美贯关于祭祀的内幕。但是孩子的心........多多少少还是明白的。所以,美贯
才逃了出去。”
辰巳握紧了拳头。
像是岩石削成般的拳头紧紧我在一起,微微颤抖着。因为太过用力所有的指头的第一指节处有些发白。
过了一会,他才慢慢的松开了手。
辰巳口中喘着粗气。
“.......所以,我被从家里放逐出来,就连香的守护人一职都交给了弓鹤来做。这三里,一直都呆在
故乡里。”
“所以....辰巳才回来了?”
“算是吧。”
一边集中注意力保持着探视,穗波盯着站在小道上的巨汉看了一会儿。
“辰巳。”
她突然开口叫道。
“你是想——利用我们的吧。”
“啊?”
看着困惑不已的巨汉的眼睛,穗波断然说道。
“葛城铃香说要阴阳师——石动圭来协助我们......就是打算先见到鬼的本体,然后想办法阻止这次的
祭祀。.....我说的没错吧?”
“啊.....不,那个——”
一阵青红交错,巨汉的脸上变了脸色。
“那是那个,最初我不知道‘阿斯特拉尔’,对美贯是怎么想的.........”
“所以,你才试探社长。”
穗波指出他们今早的交手。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原本就打算在那里伤了社长,然后自己独自一人前来这里,没错吧?”
穗波继续尖锐的追问道。
那些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一下子就插进了敌人致命的要害,就像一把瞬间使人丧命的魔刀。
巨汉喉头一阵咕咕滚动。
“那个......不,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欺骗你们的......”
他举起了一只手,地下了硕大的头颅。
“恩,我原谅你。”
“唉?”
巨汉抬起头,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穗波又叹了口气,却和方才有些不同。
“反正如果是社长也会那么说的。如果我在这里生气发脾气最后却不下好那才是笨蛋呢。——那么,现
在是打算要做好这件事了吧?”
“啊啊。”
巨汉立即回答道。
“这次一定.......”
很简短的回答。
虽然简短,但却注入了强大的决心在里面。他是真的极为重视这件事吧。以至于让这个温柔的巨人如此
笨拙的欺骗他人。
“.....呵。”
穗波不由得微笑起来。
只有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很羡慕他。
“那么,就彼此抵消了。从这里出去后,不能再告诉别的人。”
“喔,噢噢。”
和辰巳约定好了之后,穗波让他集中精神。
“好了......完成了。”
少女看着一直低垂着的社章。
社章慢慢的开始摇晃起来。
因咒波污染儿混乱不堪的矢量正在和探视所积聚起来的新的矢量斗争。
“我谨在此起誓。”
穗波嘴里吟唱出了那些咒文。
“谨以力之圆锥,加以银镜与五芒星的加护在此乞愿。以汝之手指引我所求之方向——”
吟唱——突然在半途停了下来。
不,是有别的声音插了进来。
DODON DODON DON
DODON DODON DON
远方传来的击鼓声在山丘上空响起。
“这个太鼓.......是葛城?”
这听上去隐约正式葛城家规则严密的节奏。
这个节奏冲破咒波污染所包围的山丘,又带来了新的异变。
杂树林中,树木和树木之间,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气息。
吼,吼几声,空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假面。
辰巳调整了一下姿势。
“又是鬼......?!”
不。
与刚才看见的不同,这鬼的姿势十分暧昧。
像海市蜃楼或古老的旧胶片一样,衣服和假面各处也在轻轻的摆动。它还没有完全实体化。靠现在这种
微弱的怨念凝聚成形,应该是那太鼓声给予的力量吧。
“都还没有完全成形,不过是些低等的家伙。但是,就算是这样.......!”
如果美贯在的话......一瞬间,穗波的脑海中掠过了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假设。
如果能用禊进行防御的话,无论如何也能制定个作战计划吧。
但是,现在.......!
“尽量去做吧,你掩护我。”
不再多说,穗波对辰巳说道。
“明白。”
辰巳也稍微弯曲了膝盖。这是能够应对前后左右——从各个方向发动攻击的古流步法。
此时两人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此战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两人能活着站立在这里。所谓的战斗,就是这样的残酷,关于这一点亲身经
历的两个人最是清楚不过的了。
于是,抓住时机。
抓住冲破紧张气氛,战斗开始的那一瞬间先发制人。
辰巳猛地一跃而起。
——瞬间。
天崩地裂。
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那里冲了出来。

3

树一时沉默着。
也可以说是说不出话来了。
那样的冲击让他至今仍没有缓过劲儿来。
“把美贯.....当作生祭....?”
树茫然说道。
比起悲伤或是无法原谅什么的,他更加觉得难以置信。
对于葛城铃香来说,美贯也好香也好,都是自己的孙女吧。
为了让一个人活着,而将另一个当作生祭,这是什么样的想法?
“虽然已经从猫屋敷那里听说了,但是.......果然如此,你并不是魔法师啊。”
像是心领神会似的,香点了点头。
“不是魔法师........”
“如果是魔法师的话,这就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了。至少,也不会觉得吃惊。”
少女像是真的若无其事似的说道。
“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所谓的葛城,其实就是饲鬼一族.......要说的话,也就是鬼中之鬼。”少女手
掩着嘴微笑着,宽大的衣袖飘荡在胸前。
娇艳动人。
那份异样的美丽,甚至有些不似人间所有。
“这既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历史上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像这样诅咒献出自己的孩子,其实并不只
孩子,也有献出恋人,献出兄弟的。甚至与现在情况相反,还有献出父母的。”
少女淡淡的笑了。
甚至可以说她在出生前就知道那样的事了。
“但是......”
树反驳道。
“那......又为什么要逃到这里来呢?”
“.......”
树的话让香沉默了下来。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少女摇了摇头。
抬眼看着远方。
脚边盛放着的花沙沙作响。
在这片杂木林中,即使是在香布的结界里,依然有风的存在。似乎只有这风和山川中的浅溪千年来没有
发生过任何改变。
“我.......”
第一次这样结结巴巴,少女低头看着地面。
“.....辰巳总说普通的生活是怎样的,一般人的想法又是如何,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总想一些多余
的事。”
“辰巳吗?”
少年突然吐出一句话。
听到这个名字,少女做出了反应。
“你知道辰巳吗?”
“.......唉?啊,是的。半路遇见就一起来了....对,对了,穗波和辰巳也——哇,不好了!”
“辰巳?”
香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树的前胸,树滴溜溜转着眼睛。
“.....唉?啊,那个....是的。”
“辰巳.......辰巳到这里来了吗?”
虽然才到他肚脐处,少女却拼命抬头看着他。完全不像这个少女的作风——但或许也可以说那原本就不
是这个少女的样子。
“为什么,那家伙....!”
抓住树的胸口,少女问道。
树却什么也回答不上来。
(但是,他一定......)
“但是,他一直......”
树想起来了。
——“我......曾经输了一次。”
这是辰巳在两人切磋时说过的话。
不,比起语言或是别的什么,那拳掌之间传递出来的感情胜过其他一切。
“我想..........他一直在想着香小姐。”
“.......啊!”
香掩住了嘴。
虽然遮掩着,但那白玉般的脸颊上还是染上一层梦幻般的嫣红色。这个有些像人偶又有些像鬼的少女,
此时终于露出了一种与这个年龄相符的,天真困惑的表情。
似哭似笑的脸。
(........啊。)
不知为何,树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他想起了那个巨汉。
那巨大的肩膀上要是坐着这个少女的话,坑定十分相称。而且,这个少女或许只有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开
心的笑着的吧。
那一定是灿烂无比的微笑吧。
“——噗。”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猫屋敷突然插口说道。
“我们怎么办,社长?”
“什么........怎么办——”
说完,树立即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唉。”
他点点头。
“所以........‘阿斯热拉尔’要从葛城家的祭祀里将美贯带回去。”
听了树的回答,猫屋敷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
又像是有些高兴的样子。
“有可能会被‘协会’制裁的。”
“即便那样......”
树的犹豫,仅仅持续了那么一瞬。
“即便那样,如果不那么做的话.......我这个社长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少年清楚的说道。
于是,猫屋敷的嘴角泛起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我知道了。——谨遵社长的吩咐。”
规规矩矩的弯下腰,青年行了一礼。
“——不过,猫屋敷,我没有吩咐你就擅自拐走了香小姐还带着她逃到了这种地方,是不是有点随心所
欲了!”
“啊,那个,那是意外。时刻准备采取行动,这正是作为社员的典范。”
猫屋敷哈哈笑着,猛摇着两只手。
下一瞬间,青年突然猛的一震,回头看去。
DODON DODON DON
DODON DODON DON
“太鼓的,声音........?”
树看向天空。
“祭祀的声音.......不过为什么会传到这里来呢?!”
香也说不出话来。
猫屋敷脸上的神色突然一阵剧烈的变化。
“社长!失礼了!”
他突然脱掉了树的衬衫,手伸向了少年背脊。
在那之前,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树的背后飞了出来。
那是只细长的小兽。
“石动的——管狐?!”
树的右眼捕捉到了小兽的身影。
并且,他还看到了在管狐和外界之间连着一条线。
咒术之线。不论是身处多么强大的结界里,只要通过那条线,就能让魔法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即使这是在葛城香的结界中。
因此。
随着太鼓的响声,某个咒文也同时在结界里响起。
“吐菩加美 依身多女 吐菩加美 依身多女”
“——奶奶?!”
香悲痛至极的叫喊,立即就显露出了那所代表的意义。
花正在枯萎。
封印那块奇石——鬼岩的花朵逐渐变了颜色,花瓣四散凋落。
“寒言神尊利根陀咄”
好像听到了一个什么声音。
大概是葛城铃香的仪式魔法。那是真正强大的魔法,可以超越一切距离和时间。
如今正是那样。
空气发出震动。
和着太鼓的声音,山丘也在发出了悲鸣。空气也在叫喊。甚至上空灰色的云也在呜呜哀泣。
那是神在哭泣。闪电划过。
出乎意料的直击向河岸边。
“啊啊啊!”
惊人的冲击扬起了漫天的尘埃,遮住了那绝望的东西。
鬼岩——龟裂开来。
【看吧】
树的右眼突然说道。
【看吧。看吧。看吧——看真正的诅咒吧!】
黑色的烟从岩石里喷发出来。
那烟凝聚成了一个形状。
似乎是有角,有爪,有牙,眼睛是血红色的。
就连树也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但是。
“香小姐?!”
一瞬间,那黑烟抱起香飞了起来。
烟镶着树张开了鬼爪。
就在那一瞬。
——一瞬。
世界天崩地裂。

4

——众人在同一瞬间目睹了这一切。
身在杂树林中的——穗波和辰巳。
身在结界里的——树与猫屋敷。
以及,出现在破碎的结界里的——被烟鬼抱着的香。
就在众人一起站起来的瞬间。
就在那一瞬间,雷鸣般的交错。
那一瞬间,巨汉和少女认出了彼此。
“辰巳!”
“——香!”
辰巳踏出去的脚踩在了落叶上,硬生生改变了方向。
巨汉朝着别奇怪的鬼抱住的少女吼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伸出了手。
那凹凸不平的手臂离少女仅仅只剩几厘米的距离。
——但还是太迟了。
——但还是太迟了。
巨汉待要追上去,却差了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和距离。
猫屋敷,穗波以及树都没能来得及反应。
“——辰巳......!”
仅仅只是抓住了少女的余音,辰巳无奈的摔了下去。
鬼嗤笑起来。
“——祭祀,又要开始了吗!”
鬼嗤笑着。
“——祭祀,又要开始了吗!”
鬼一边愉快的嗤笑着,一边向前奔去。
一边奔跑,一边伸手抓住了前面的——戴着假面的鬼。
从头吞了下去。
灵体血四散飞溅,染红了冬天的落叶。吃剩的骨肉掉下来挂在周围的树木上。
它不断吞噬着周围的鬼。
手伸到哪里,就吞噬到哪里。
鬼吞噬鬼,鬼被鬼吞噬。
如果要说哪里是地狱,那么这里无疑就是地狱。
DODON DODON DON
DODON DODON DON
葛城的太鼓声在召唤。
鬼向着那里奔去。
“香——!!!”
巨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鬼嗤笑着。
又吞噬了一只鬼。
描绘着地狱的景象,真正的鬼的笑声穿过布满阴云的上空飘向远方。

5

山丘又回到了原先平凡的样子。
原本塞满真个视野的杂树林变得稀稀拉拉,经历了多长时间都没有被踩下去的斜坡iye变成了一眼即可
望到尽头的平坦的道路。
假面鬼也几乎全部消失了。
只有四个人留了下来。
树,穗波,猫屋敷。
以及辰巳。
“........又是这样.....”
辰巳一拳打在地上。
拳头一般陷在了土地里,里面渗出了血。
唇角也有血流了出来。那是用力咬着牙以至于牙龈出血了。
“上当了。”
猫屋敷喃喃说道。
“虽然不知道葛城铃香依靠的是什么.....总之,如果是社长或者‘阿斯特拉尔’社员,就有可能进入
那结界里面,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吧。”
“你是说........刚才的管狐?”
“是的。”
点了点头,猫屋敷继续说道。
“来这里之前,没看到什么显眼的东西吧?”
“........啊”
树一下子捂住了嘴。
他想起了圭那将衣服变为怪鸟的魔法。
“恐怕从那时起管狐就跟着了。虽然比起魔法这更像是魔术,但这正是圭所擅长的。而且,不论是多么
强大的结界,只要有线通过,都会变得脆弱。”
穗波叹了口气。
像是疲惫之极的叹了口气。
“如果我早点注意到的话......”
穗波颓丧的说道。
“不,就算穗波注意到了,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的。虽然不过是借口,但最坏的也不过是自己跟来罢了
。虽然也可以想象得到他不这儿做的理由.....
说道这里,突然停顿下来。
一阵难言的沉默。
谁也没有说话。
难以消除的疲劳和悔恨,侵蚀着在场的所有人的身体。
TRRRRRRRRRRR.........
突然响起了一个小小的声音。
“——手机?”
穗波从斗篷里拿出了手机,放在耳朵边上。
“喂,穗波吗?终于联络到你们了。”
一个熟悉的沉静的声音响在耳边。
“达芙奈小姐——?”
大概是为了这个鬼的缘故吧。
在结界和咒波污染被冲破的同时,似乎电磁通信也开通了。这在魔法里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是的,半天前安缇莉西亚小姐和黑羽小姐已经赶过去了。应该差不多快到了吧。”
“安缇和黑羽?”
“是的。综合黑羽小姐的话,大致的状况我们也了解。”
黑羽原本是被他们留下来用做支援的。
那个少女似乎完美的胜任了这个工作。
“但是,还有一个还尚未确定的消息——”


【间章】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列车开动的声音渐渐加快了起来,终于离展台越来越近。
时间是黄昏。
但是天空被灰色的阴云所覆盖,所以看不到夕阳。相反的,透着些寂静的黑色山峰挺立在地平线处。
“果然是很适合这个国家的景色啊。”
金黄色的头发随风飞扬着,安缇莉西亚·雷·梅扎斯脱口而出。
“是,是吗....”
有些不安的随声附和着的,是个漂浮在头顶上的半透明的少女。
她是黑羽真奈美。
“唉,这样的窄小,总觉得有些憋屈。”
长长的舒了口气。安缇莉西亚伸了伸腰。
“首先必须和树他们会和啊。如果那个葛城的情报是真的话,大概不会受到欢迎吧。.......你也会来
帮忙的吧?黑羽小姐。”
“是,是的!”
黑羽拼命的点头。
但是,在那之前。
“——谁!”
一个阴影出现在了安缇莉西亚的视线里。
同时.......有人回答道。
“这可不太好吧。——如果连你,‘盖提亚’的首领都卷进来话,问题就更加严重了。”
黑羽摒住了呼吸。
“......什么意思........?”
安缇莉西亚稍微后退了一步,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了。”影子慢慢的点了点头。
“我在这里,也就意味着有魔法师要受到制裁了。”
这是个存在感薄弱的男人。
一副没有任何特征的长相——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普通极的身体,没有丝毫独特的地方。从鼻子的
高度到瞳孔的深度,没有丝毫男子气概的地方。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这个原本不应该存在的——恶魔似的男人。
“如果你要协助‘阿斯特拉尔’的话,你也会受到制裁的。你虽然是‘阿斯特拉尔’的股东,没有正当
理由就介入到这件事中,影响力也太高了吧。”
说完。
男人对着站台点燃了一支烟。
——制裁魔法师的魔法师。
“协会”的影崎站在那里。
同时,忽然抬头看着天空。
站台,以及山丘。
谁也没有动的舞台上,落下了白色的东西。
古老的土地上,似乎在感叹着更加古老的旧习——雪静静的落下来。
充满悲伤的,白雪。


后记
对不起!本来在上一本的后记里说好“下月或是再下个月推出”,却推迟了四个月。虽然也有出版等各
种各样的问题,但请允许我再次先向大家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下一本应该很快就会推出——在写这个后记的时候原稿已经完成了——因此,这次应该很快就能再见面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编辑部的诸位?!(好像是在控诉着什么的眼神)
再告诉大家一个新的消息!CD广播剧第一弹《魔法师的宴会》已经于八月二日开始发售,第二弹《魔法
师的推荐》也将于十月四日开始发售!故事都是为CD广播剧新作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
这次的长篇是至今为止所出的短篇《祭祀和魔法师》的集大成者(并不是说最后的意思)。同时此次也
进行了初次的取材旅行,为此还专门查阅了地图,确实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最后,向不仅帮助我考证,同时协助我取材的三轮清宗先生,在苛刻的时间安排内努力完成插话的PAKO
先生,以及在很多意义上塑造了我的编辑难波江先生致以最衷心的感谢。
那么,让我们在下一个故事中再会吧。
2006年9月29日

[ 本帖最后由 孤独的巡礼 于 2008-2-5 19:54 编辑 ]


因为是手打的,而且平时大学还有活动,所以更新较慢,不好意思




回LS的,版主MS已经抓到人在录了





偶不是录入组的,偶是被其他区的BB拉过来录入的,再说MS只过了7天,没那么夸张吧.....................


同胞们,偶可是手打的啊,平时还要写毛笔,最近事情很多,大学里还有些活动,偶已经被临风抓过来录入了,请各位就将就下吧。至于第六卷已经说过了,临风MS抓到人了(但愿抓到了,否则还是要被他抓来当苦力填坑......... )第六卷讲的是盖提亚内部的叛变和第七卷没多大联系,偶今天更新第三章,后面偶会继续努力的


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前段时间电脑中毒RP了外加上考试,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在这里说声对不起各位啦,第五章会抽空尽快完成的


实在不好意思啊,一直拖到现在才完成,在这里对不起各位了,要发泄的话就去找偶们学校老师吧,用钱使劲的砸我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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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夏白 王爵
高潮啊,话说救人的树他们为什么要被制裁呢?

13 年前 0 回復

epic123 勳爵
恩恩,那鬼好像很強的樣子呢...
真是令人在意...

14 年前 0 回復

乂魔王乂 騎士
感謝樓主的分享

14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动画鬼祭的前半部分还算和此卷内容相合。
不过弓鹤这个人物是TV省略的
树跟高个男的过招很有看头,可惜呀

14 年前 0 回復

iと爱 平民
话说,这本小说真的出得很快。树比一开始有了很大进步呢,越来越有作为社长的觉悟了。

15 年前 0 回復

沉默之~倫~ 子爵
第7本是美貫的故事
還有後續阿
感謝樓主的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mumake2006 騎士
原来魔法师也可以出租的,不得不佩服作者的想象

15 年前 0 回復

幻月战神 侯爵
终于要正面对决影崎了吗?话说葛城家的情况我看了开头也猜测到了会以生祭结束,不过猫屋是主动神隐的倒是没猜测到。。。我还以为他被葛城软禁了呢。。。

15 年前 0 回復

wsxqaz 騎士
无语啊

16 年前 0 回復

卡比之星 子爵
恭喜樓主抄錄完畢
再下就收下來觀看

16 年前 0 回復

天空中的猫眯 伯爵
录入结束,辛苦LZ了,我在这非常感谢

16 年前 0 回復

85572116 子爵
等左甘耐终于等录入完结之日了

16 年前 0 回復

李小李 勳爵
第七终于也出了,这下仔就奏齐九集了

16 年前 0 回復

cle 子爵
终于等到录入完结了
辛苦大大了
多谢分享了

16 年前 0 回復

alan85233 子爵
录入完结了
辛苦大大了
等TXT版的出现

16 年前 0 回復

c666c 皇帝
终于完结了,楼主辛苦,我已把8看完了

16 年前 0 回復

qeavd 王爵
终于等到录入完结了
大大辛苦了
多谢分享了

16 年前 0 回復

江南月 王爵
谢谢楼主了,希望早日见到TXT版的

16 年前 0 回復

钱不是万能的 侯爵
终于全了,呜呜呜呜呜 ,万分感谢楼主,膜拜

16 年前 0 回復

enles 公爵
这坑终于完成啦,过年前的怨念可以达成了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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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巡礼 皇帝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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