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瑶】 桃源之药 9 渐圆之月与双龙的故乡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1-1-27 17:01 编辑


山本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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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ENTS

序章

第一章 别离

第二章 邂逅

第三章 天界

第四章 氾林

终章

后记


登场人物介绍

招 凛花

名门招家的幺女,个性率真善良、活泼大方。和寅仙相恋后联袂迈向旅程。

寅仙

外表为十六、七岁的少年方士,实际年龄不详。父亲为东海龙王,母亲为凡人会使用仙术,亦会炼制仙丹。

白耀

通称阿白,长年追随寅仙的好伙伴,刀子口豆腐心,可随心所欲地变换人形及兽形。

海蓝

东海龙王之长子,寅仙同父异母的兄长,觊觎下任龙王的宝座。

冰夷

神奇的村庄·氾林之王。驾着双龙的河神,出手搭救凛花。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1-1-13 20:12 编辑


序章

火灾发生于天亮之前。
射在民宅檐上的箭,燃起了熊熊烈火,眼看着就要吞噬掉整栋民宅。
从沉睡中惊醒过来的村民们,惊慌失措地在大火中四处逃窜着。不过,拿上就被冲入火场的人马给堵住了,并且断了退路。
身穿盔甲的士兵们接二连三地逮捕着村民。士兵们高举着大旗,旗上绣着素称“九生龙子”的龙之亚种图案——那是位于东株国北方的泉州州师(军)旗。
“连一只小猫都不能让它逃出去!仔细查看,有没有可疑的家伙。”
身穿盔甲,骑在马背上的男人大声吆喝着。原来是州都派来的左军将军。
“救,救命……”
以为老人家慌慌张张地跑到将军的马前,向将军禀报着,自称是这个村子里的村长。村长像蚊子叫似地小声抗议着。
“小的等人,手无缚鸡之力,都是只会干干田间粗活的善良百姓。敢问大人,小的等人,是何缘故,惹得大人大发雷霆?”
“终于现身……!”
将军下马,大声叱喝着。
“快快现出原形!本官非常清楚,这群披着人皮的妖魔!”
“请、请恕小的无礼!大人是何根据……?”
“有人亲眼目睹。昨夜,红色猿猴进这村里来。”
红色猿猴——朱厌。
朱厌听说是会吃人的猿猴魔物。
事情发生于上个月,发生在邻接泉州与莲州之州境。莲州已有五个村落发生全村村民在很短的时间内消失无踪的离奇案件。家产或家畜完全留在当地,只有居民忽然失去了踪影。只不过,就村子里到处都是血迹和散发着血腥味推测,村子里显然是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经过调查后,目击怪物的情报陆续传来。
莲州候赶忙向都城与包括泉州在内的邻近三州请求协助调查,同时,疾呼各州严加戒备。获报后,泉州候下令,针对州内各个村落进行地毯式调查。
调查后惊然发现,有三个村落和莲州一样,已经处在无人状态下。同时,目睹朱厌群的情报也陆续传出。
一听到目睹朱厌的消息,将军立即挥兵前去,没想到,到达出事的村庄却扑了个空。猿猴们到了锁定的村落后,显然不会逗留超过三日。
然后,就这么和朱厌们捉迷藏似地经过大半个月……终于逮到了好机会。
村长拼命地解释着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将军误会了。小的等人,自先祖以来,代代务农为生,规规矩矩地缴纳年贡。”
“既然如此,那就立即脱去袍子和脚下的草靴来证明!”
村长的衣服袖子很长,看不见双手。脚上穿着草编长靴……下雪的季节还早,这种穿着的确怪异。
朱厌化身为人。化身技巧非常高明,不过,听说手脚颜色瞒不了人。
“快伸出手脚给本官瞧瞧!”
士兵正准备强行脱掉老人家身上的袍子。就在这个时候——
“将军……出现了!”
声音从远处传来。仔细看,三只体型壮硕的猿猴被士兵们团团围住。
苍白的脸孔、黄色的瞳孔、锐利的獠牙……只有手脚,红得像被鲜血染过。
“果然……!”
将军低吼着,发现原本近在眼前的村长,突然把自己命令他脱下的袍子抛了过来。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将军觉得左肩传来一阵痛楚,脚下一个踉跄。
将军大吃一惊,张大着眼睛。
发现猿猴已经紧紧地咬住自己的肩膀。邪恶、铁青、巨大的脸孔,加上炯炯有神的黄色眼睛。那对眼睛眯成弯月形,朝自己笑着。
朱厌……没错,直到方才位置,还自称村长的男人,露出本性后的姿态。
“你……这家伙。”
将军的肩膀被撕裂开来,侧身摔倒在地。朱厌群更是有恃无恐地胡闹起来。果然不出所料,伪装村民,潜伏在村子里——
猴群立即露出饿鬼似的狰狞面目,紧紧地咬住士兵。咬断骨头,啃食着人肉,大声怪叫着,像抛人偶似地,将遗体丢来丢去。
必须想办法解决,将军心急如焚。此时不解决,猴群将会危害更大的城市,到时候连州都都会遭殃吧!
不过,心急归心急,将军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量鲜血流失。而且,先前化为村长的那只猿猴再度发动攻击,这回,往将军腹部狠狠地咬了下去。
将军觉悟一死。
万万没想到……猿猴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瞪大着黄色的眼睛,压在将军身上似地倒了下去。
将军的眼底,映照着一位容貌非常不可思议的男人。
留着一头丰厚、卷曲的银色头发……银色的眼眸。一身白袍衣,手上握着刚刚砍死朱厌的长剑。
“来者何人……?”
高挑的男子声旁,出现一个非常奇妙的身影,一个白色块状物,昂起头来,往天空中伸出两条长长的脖子。
将军终于昏了过去。


“……不寻常。”
从小小的山丘上俯视着聚落的绮罗低声说着。绮罗发现一股黑烟不断地往村子上空蹿升,然后又发现,村子的出入口附近,高高地堆着猴群尸体。
“到底是什么人,收拾了朱厌群呢?”
‘可以确定的是,并非咱们的同伴。’
随侍绮罗身旁的青色猿猴说着。同为猿猴魔物……被称之为狌狌的妖魔,不过,它是绮罗的随从,绝对不会做出随便攻击人类的举动。
绮罗将长长的金发束在一起,再以头巾盖住头部。绮罗虽然没有刻意地要隐藏住吸引擦身而过的人回头顾盼的姣好面貌,不过,至少不再那么地引人侧目。
“……要不要下去看看?”
狌狌慢条斯理地问着。
“去打探打探,看何人有这份能耐,能收拾朱厌这等实力的妖魔。你难道不会因为被捷足先登而感到不舒服吗?”
“……山主。”
“我懂。不必勉强。”
绮罗跑下山丘。
球罗为莲州都附近一座名叫“银露山”的山主。银露山上除了狌狌外,还栖息着各式各样的妖魔,其中不乏被认为会吃人肉之辈。
已经堆成尸山,耸立在绮罗眼前的朱厌并非银露山之妖魔。不过,直到方才为止,都还攻击着莲州的村庄。知己好友州候并未正式行文,不过,已经拜托绮罗帮忙扫荡朱厌。
事实上,对于东株国之兴亡与存废,绮罗已经打定主意要当一个旁观者。当青梅竹马好友的公主扛起复兴国家重任,恳求绮罗助其一臂之力时,绮罗也以这样的话拒绝了对方。
因为,绮罗认为自己是治理妖魔山之山主,干预山上以外的事务是不当的行为。
不过,东株国之乱象……若影响银露山附近的安宁,那就另当别论。绮罗因而接受莲州候之请托。
没想到,竟然有人比绮罗更早出手。
(究竟是何人……)
进村以后,绮罗找到了一群坐在泥地上的村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绮罗问着,据村民们表示,朱厌群来袭,全村村民就被关入村里最大规模的谷仓里。显然,朱厌群是先将村民关入谷仓,再占领村庄,然后,将村民当做猎物,从谷仓里分批取出,吃下肚子里去。
“是龙来救了大家哟!”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说着。绮罗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赶忙反问道:
“你说谁来救了你们?”
“是龙。背上乘坐着白色神仙,救了我们……!”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1-1-27 16:54 编辑


第一章 别离

1

一只温柔的手,摇醒了凛花。
屋里还相当昏暗。从圆桌透进来的月光,将对方的脸孔映照得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寅仙?”
“凛花,快起身,要不要出去散散步呢?”
散步?这时候?凛花眨眨眼睛,紧紧地盯着寅仙问着。
“月下美人好像开花了。我忘了把听来的消息告诉你。”
“月下美人……”
“是的。瑶池的月下美人,值得一看,走吧!”
凛花的手被寅仙牵着,下了床,身上穿着睡袍,寅仙帮凛花披上外衣。凛花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镜,边往露台走去。
发现金光闪闪的凤凰已经等在露台上。凛花来不及细看那巨大、漂亮的羽翼,就被被催促着跨坐在凤凰背上。坐在凛花后方的寅仙轻轻地拍了拍凤凰的颈项一带。凤凰立即飞上高空。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中。原来还是深夜时分。凛花望着眼底下这一片光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四周微微地亮着。凛花看到在微风中摇曳着的海棠、梅花、牡丹或莲花,所有的花朵都被月光映照得闪闪发光。夜空从深紫色转变成浅红色,低垂的云端闪耀着银白色的光芒,错落四处的庄严宏伟高楼,包覆在一层柔美淡雅的光膜之中。
转过头去,发现花丛中有一对亲密地相依相偎在一起的凤凰。凛花眯着眼睛,盈盈地笑着。
此地为人称瑶池,位于昆仑山脉一角的仙境,是仙女之长西王母的住处。这也就是此处四季如春,缤纷绽放着各色花卉的主要原因。
“就开在那一带。”
寅仙手指着前方,指着肃穆高耸繁茂,茂密得宛如森林的地方。凤凰一降落在树林里就放下了寅仙和凛花。
寅仙牵着凛花的手,走进树林里去。或许是树木挡住月光的关系,树林里非常暗。每一颗树上都寄生者蔓藤似的植物,植物错综复杂地边缠绕,边从树上垂挂下来。因为这个关系,树林里显得更繁茂幽深。所有的蔓藤上都附着大大的椭圆形块状物,使树林显得很不寻常。
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像是瑶池,凛花心想。
“月下美人开在何处?”
“马上就会看到,你看……”
寅仙仰起头来。云飘动着,皎洁的月光将四周照得通明。
凛花屏住呼吸。
四周环绕着无数条蔓藤,从蔓藤上垂下来的黑色块状物,慢慢地昂起头来,仰望着天空,突然就开出巨大的白色花朵来。
是月下美人。
凛花以为是树木,原来是巨大的月下美人。然后,凛花发现,自己未曾见过的巨大白色花朵接二连三地绽放出来。
“真是漂亮……”
“走吧!”
被寅仙牵着手,凛花在花的树林里走着。月亮出来了,不过,树底下却因为月下美人遮蔽了天空而显得非常昏暗,只有花朵闪耀着炫目的白色光芒。
感觉起来好像置身于夜空中。
取代了星星,布满月下美人白色花朵的夜空。
静静地散发着圣洁、高压的花香味。
凛花感到好幸福,同时,心里也充满相同程度的恐惧感。
“瑶池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园林。”
寅仙边走边说道:
“无论是月下美人的树林,或是森林里的一颗小石子,都肩负着调和衔接的重责大任。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我年纪还小……因为这里的强烈灵气而吃尽了苦头。”
今晚的寅仙显得特别多话。凛花好不遗漏地,倾听着寅仙的每一句话。
“明明觉得瑶池很美,却很想要破坏掉这一切,曾经动手破坏掉仙界为我准备的屋里家具,因此被金母娘娘教训了一顿。她说,即便只有一半的龙之血脉,你还是龙,绝对不容许龙胆怯而不敢升上天界。纵使是在下界,看到开出一小朵花……对于身在天仙界、森罗万象之中的天帝或诸神,都必须怀着感恩之心,同时,必须体认到自己是让凡间充满阳气之人……”
寅仙的母亲为凡人,父亲为目前还被囚禁在天界的东海龙王。
听说,长久以来,寅仙一直在两种血脉的痛苦之中煎熬着……
凛花停下了脚步。放开牵着凛花的手,寅仙回过头来。
“怎么啦?”
寅仙问着。
和十岁的凛花初次见面时一样,他那完全没有改变的声音和五官端正的脸庞。
凛花像是要看穿对方似地注视着寅仙。看着他乌黑亮泽的长发、白皙的脸庞和清澈的黑色眼眸。
“凛花?”
寅仙不解地皱着眉头。
“寅仙……”
凛花灿然地笑着。
“回房后,我会为你泡上一壶茶。宝儿送的。西王母娘娘秘藏,极美味可口的茶。”
凛花口中的宝儿是已经确定为下任西王母的仙女。宝儿的即位大典不久就会举行。
“我真的很想听听,关于寅仙过去的点点滴滴。寅仙也要听听我的过去喔!我的过去,我想,差不多都告诉过你了,不过,后来我又想起,杨爷的事情好像还没说过。”
“杨爷?”
“邻居家的老爷爷。擅长于曲艺。还有,和我非常要好的玉瑛,我都还没提过,还有调皮捣蛋的小学男同学。气息在屋子角落的狐狸妈妈和小狐狸的事情,还有……”
“凛花,凛花。”
寅仙苦笑着。
“奇怪,你到底是怎么了?”
凛花闭了嘴。寅仙非常温柔地看着凛花。凛花还想继续说下去,张开嘴,结果,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默默地,微微地往前走去,然后,依偎在寅仙身旁。寅仙轻轻地搂着凛花,伸手梳着凛花的头发,悄悄地将唇靠了过去。没有继续往前走,两人就这么卧倒在月下美人树下。
不会有事的,凛花告诉自己。
我永远不会忘记寅仙。
今夜之事,也不会忘记——


凛花是在一个月左右前,和寅仙们一起来到瑶池。
凛花因为陷入天界的某位神明布下的局,被动地吞下天浆丹。凛花因为欠缺那一段记忆而想不起当时的情形,事情显然是那样这样。
天浆丹为可促使怀孕的丹药。据传,吞下天浆丹后,与异性同床共枕,必定会怀孕生子。
凛花不能怀寅仙的孩子。因为,寅仙遗传着龙之血脉,据说,凡人女子不可能平安无事地产下龙子。
身怀龙子后,母子一起死亡的可能性非常高。
因此,凛花和寅仙、天马阿白、狐狸精娥瑛、银露山山主绮罗等一行人,千里迢迢地来到瑶池,恳请寅仙知己好友的西王母帮忙。
西王母说过,凛花果真服下天浆丹,吃下蟠桃既可中和丹药之效。蟠桃是西王母管理的蟠桃园长出来,非常特别的桃子,吃了就会长生不老的果实。
起初让凛花吃尽苦头的西王母,最后答应赐给凛花蟠桃园后方千株后方特别的蟠桃树上长出来的蟠桃。
寅仙或阿白们都认为凛花已经吃下蟠桃,中和了天浆丹,凛花和寅仙共处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凛花并未吃下蟠桃。
凛花依然在吞下天浆丹的状况下,和寅仙共度了十余日的幸福时光。
“可以的话……真希望一直到成为老太婆时,还可以当寅仙的妻子。”
凛花注视着寅仙那熟睡的脸庞,低声说着。
回房后,寅仙就睡得香甜。宝儿送给凛花的茶,的确是西王母秘藏的茶,喝下即可让人安然入睡的茶。
寅仙发出安稳的鼻息声,沉沉地睡去。
自从来到瑶池和凛花共度后,寅仙显然不在做着恶梦。过去,寅仙一直做着凛花怀自己的孩子而身亡的恶梦,总是无法沉沉地入眠,半夜里辗转反复、起身看着自己的种种情形,凛花都非常清楚。
寅仙不再出现那种情形,显然是因为知道凛花吃下蟠桃,梦境成为现实的可能性降低而放下心来有关吧!
凛花好希望能永远看着寅仙的脸庞。
但心愿却难以得偿,所以凛花下定决心,最后一次亲吻寅仙。过去的点点滴滴,迅速地掠过脑海之中,凛花紧咬着嘴唇,极力压抑着情绪,并迅速地走出屋外。
长长的回廊上鸦雀无声,凛花再次背上装着用品的行囊,匆匆忙忙地跑过长廊。
位于瑶池一角的这栋宝阁,即使是大白天,也几乎看不到人影。这是吓人西王母宝儿特别安排,希望寅仙和凛花静静地度过甜蜜的美好时光。
和位于东侧的瑶池正门大不相同,这里距离南面的后门比较近。这也是宝儿的特别安排,凤凰已经蓄势待发地等在后门。
凛花跑过广大的园林,急急忙忙地赶往后门。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天明之前 ,凛花必须离开瑶池。
盖着金黄色屋瓦,气派非凡的瑶池后门已经近在眼前。凛花这才放下了心中大石,但马上就因为背后传来熟悉的挥动翅膀声吓得愣在现场。
“你要到哪里去?”
“阿白……!”
背上有一对纯白色巨大翅膀的白犬,飞越过凛花头顶,降落在凛花面前。


2


“……请让开,阿白。你什么都别问,让我离开这里。”
凛花扳起面孔瞪着阿白,拼命地装出冷淡的语气说着。转瞬间就从天马变成少年姿态的阿白,满脸惊讶地看着凛花。
“咱怎么可能轻易地让你离开。凛花,天都还没亮,你到底要到哪里去?”
凛花的眼神飘忽不定。
“阿白,你为何如此早起?”
“这……是因为咱做了个恶梦。咱的事情不重要。快告诉咱,咱俩到底是不是朋友?”
没办法,凛花只好小声地回答道:
“……是宝儿要我帮忙办点事情。去处……得暂时保密。”
“谎话说得真是不够高明。”
阿白忽然瞧见凛花背上的行囊。
“行囊,男人的袍子。脸上也没化妆,头发上没有插着发髻。喔~~打扮得可真利落呢。”
“………”
“你想离开此地?”
阿白用长长的前发底下那对金色眼眸看着凛花,凛花赶忙避开视线。阿白哪会容许凛花说谎。
凛花低着头回答道:
“是。”
“为何要离开?”
“我……想回凡间去。因为,我是凡人。”
“那就大家一起回去啊!咱们没有理由继续待在瑶池。像过去一样,寅仙、咱,还有……”
“不!”
凛花拼命地摇着头。
“我早厌倦了这种生活。当时是因为喜欢寅仙而一直努力到现在,如今,我只想平平凡凡地过生活。不管年华老去,不管有没有豪华的住处,我想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阿白非常惊讶地看着凛花。
“你想离开寅仙吗?你不喜欢那家伙了吗?”
凛花更加用力地咬着嘴唇。
“……不是。不过,我累了。阿白,谢谢你过去那么照顾我,再见了。”
“凛花,看着咱。”
“放手!”
“不,不行!你必须对咱说实话。”
“为什么?”
“为什么?这……”
阿白被问得哑口无言。不过,马上就与其非常温柔地说道:
“方才,咱不是告诉过你,咱做了一个恶梦吗?咱梦见你不停地哭泣。哭着央求咱帮忙。”
阿白的话重重地刺痛着凛花的心,凛花抬头看着阿白,看到那对温柔的金色眼眸,凛花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扑簌簌地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凛花,快告诉咱。咱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因此,离开瑶池之前,你无论如何都必须对咱说出实话。”
凛花默默地点了点头。阿白放手,凛花拭着泪水,阿白等待着凛花心情平静下来。
凛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开口说道:
“离开这里有好几个理由,其中之一就是,阿白……我并没吃下蟠桃。”
阿白对这句话并未显得特别惊讶,只是非常怜惜地注视着凛花,朝着凛花问道:
“这么说来,你已经怀了孩子?”
怀了寅仙的孩子?不知道。凛花摇摇头。
“老实说,我还不知道。不过……果真怀了孩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天浆丹不就是具备这样的功效吗?”
“这件事你告诉过寅仙了吗?”
“我不会告诉他。寅仙一直认为我已经吃下蟠桃了。”
的确。寅仙岑经针对西王母赐给凛花蟠桃之事,特地前去对宝儿的母亲,也就是上一任西王母表达过谢意。前任西王母显然没有告诉过寅仙任何事情。
阿白苍白着脸,注视着凛花。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告诉寅仙。既然可能已经怀了孩子,那更应该先找寅仙谈谈才对。寅仙虽然冷漠无情,对你,他可是一个非常诚实的男人。阿白最了解他了。”
凛花微微笑着。
“阿白。你可记得?我曾对阿白提过,寅仙说不定很想回到天界的事情……”
凛花一直有这样的感觉。
寅仙曾在下界过着一介方士的生活,虽然没有落居凡人的村庄,至少曾经置身于和人类关系非常密切的地方。一直因为凡人之血与龙之血脉……因为两种原本完全不相容的血脉而受尽折磨、远离着仙界、否定遗传着龙之血脉的自己,到头来,他依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龙。
变身为龙体后,寅仙是多么悠游自在地在天空中翱翔,凛花心里非常明白。对于寅仙为何不帮凡人医病,只为妖魔们开立处方之原因也心知肚明。
对于自己体内的妖魔血脉,寅仙是讨厌却又喜欢。
寅仙怀念着天空,被天界深深地吸引着,恐怕是在不自觉之中。
尽管如此,凛花还是深深地爱着寅仙。不管寅仙身为凡人,或以龙的姿态过生活,寅仙依然是寅仙,不会有任何改变,凛花假使弄懂这一点,两个人一定会白头偕老地永远在一起。
可是……
“寅仙必须为了逃离苦难,试着让自己在维持着本能状态下解放自己。”
凛花语气坚定,阿白再度语塞。
“即便是如此,凛花也没有消失的必要呀!在天界或凡间的纷纷扰扰之中,即便是寅仙必须仔细地思考自身的处境,但驾驶你就这么离开,那家伙……”
“现在正是我必须离开的时候。”
凛花双眼盯着阿白。凛花伸手用力地擦干从脸颊上滚落下来的泪珠,接着说道:
“阿白,说不定我会死掉哟。”
阿白苍白着脸。
“……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不。因为,一旦怀了龙的孩子,我就不能继续活在人世间。倘若,现在我在寅仙面前死去……这回,寅仙说不定会完全地拒绝、怨恨自己体内的龙之血脉一辈子……寅仙好不容易才要敞开胸怀,说不定会接受一切事实。”
自从寅仙从据说是位于东海瀛洲的兄长龙宫回来以后。
寅仙就一天只好几回地经常仰望着天空,和凛花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不过,心里头好像对什么事情感到很着急,凛花都知道。
“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白的声音颤抖着,仔细看,眼角还渗出泪来。
“凛花为何没吃下蟠桃呢?既然没有吃下蟠桃,为何与寅仙共度良宵呢?”
凛花未中和天浆丹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凛花认为应该将原因告诉阿白,喉咙却抖个不停,根本说出话来。
“对不起,阿白,对不起!”
凛花只能不断地向阿白表达着歉意。阿白的难过、愤怒心情不断地传来。看着眼眶变红瞪着自己哭泣的阿白,凛花深深地……只能低下头去,深深、深深地低头表达着歉意。
四周越来越亮,凛花转身背对着阿白。
寅仙醒来之前,必须尽量地远离瑶池。
可是——
“等等。”
阿白再度开口,叫住了凛花。凛花摇了摇头,开始往后门走去。突然——
‘咱陪你离开这里。’
令凛花感到非常意外的一句话,凛花回过头来,眼前站着再度变成天马姿态的阿白。
“你说什么?”
‘咱说,咱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咱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你一个人离开呢?’
“可…可是,阿白必须和寅仙在一起,知道现在,你们俩不是都一直……”
‘对那家伙的恩,咱算是已经报过了。哎呀,如今咱这么做,说不定才是在报恩。让凛花独自离开,那家伙知道的话,一定会将咱给杀了吧!他就是这样的男人。凛花,你假使真的因为怀了寅仙的孩子而死去……那就由咱来送你一程好了。’
“阿白……”
阿白用力地摆动着粗壮的尾巴,紧接着又说道:
“你一定觉得很孤单吧?觉得很不安吧?有咱陪着你就没事了。”
凛花捂着脸,越想忍住心中的悲痛,呜咽声越不听使唤地从嘴里流泻出来。阿白将身体往泪眼汪汪的凛花靠了过去,催促凛花乘坐到自己的背上。
凛花这才坐到阿白背上。


突然感觉到一股奇妙的寒意,寅仙醒了过来,起身的同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感觉像贪杯醉酒后,睡到一半醒来时那么难过。
不,那股寒意,远比醉酒后醒来时强劲。
“……凛花?”
不见凛花待在身旁,被褥不再温暖,连室内的空气都感到冷飕飕。
寅仙下了床,因为头疼而揪着一张脸,伸手拉开通往隔壁房间的门。
布置得极尽奢华的主房也和卧室一样,四处静悄悄地,朝阳穿透过有色玻璃,在地面上形成非常漂亮的图案。
即便布置得这么华丽,依然是一间冷清的房间,寅仙呆呆地想着。
寅仙的视线停在拜访在正面的那桌子上的东西上。寅仙走了过去,将东西拿在手上,这才发现时一封信。
迅速过目后,寅仙满脸诧异地回头看着背后,就在那一瞬间,好像是原本待在窗外的鸟儿,挥动着翅膀发出巨大声响后朝天空中飞去。
寅仙手上紧握着信件,走到露台上,眺望着花朵缤纷绽放的瑶池,茫然地低声叫着:
“……凛花?”

寅仙未经准许就突然闯入室内,宝儿冷眼旁观着。
“擅闯下任西王母寝宫,您难道不要命吗?小龙殿下。”
宝儿正由侍女们服饰着梳洗更衣中。穿上纯白色丝质上衣,披上绣着金黄色凤凰图案的袍子。
“抑或是……身为东海龙王幺子的您,深受前任西王母的宠爱,知道现在还以为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允许呢?”
寅仙不回答。
透过穿衣镜,宝儿发现寅仙苍白着脸。宝儿心想,这个男人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这么焦急的神色。
“凛花不见了。”
寅仙说着。宝儿穿上随处点缀着宝玉的鞋子后,命侍女们退出寝宫。
等待侍女们退出寝宫后,宝儿才终于回头看着无礼的造访者。
“本宫知情。”
一听到对方的话,寅仙就怒气冲冲地问道:
“果然是你准许。为何如此?”
宝儿语气冷静地回答道:
“因为凛花是本宫的好友。”
“好友……?”
“你离开瑶池之时,本宫与凛花曾经共同生活过。在蟠桃园中……与此地难以相比的简陋小屋里。”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宝儿笑了。
回想起某日,突然从凡间来到瑶池,一个平凡无比的凡人姑娘。从早到晚,整日汗水淋漓地照顾着蟠桃。睡前、用餐时,无拘无束地聊过的点点滴滴。
“当这样的好朋友告诉本宫,她想离开瑶池,想与您结束这一段请,本宫能够不答应她么!”
“其中必有缘故。否则,那姑娘不会默默地离我而去!”
“您可真有自信呢。”
宝儿咯咯地笑着。寅仙神情非常严肃认真地等着对方。
宝儿——想稍微地作弄一下这条龙。
“凛花死心塌地的爱着您,绝对不会离你而去,原来您一直这么认为么?事实上,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比女人心更难以捉摸,她或许是已经找到更喜欢的男人了吧!”
“绝不可能!”
“何以见得?您……曾经离开过凛花。你前往瀛洲兄长处期间,待在她身边的是本宫。凛花的心事本宫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
“况且……过去,您并不是没有想过吧!对那姑娘而言,和您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
寅仙默默地听着,眼睛依然狠狠地等着宝儿,不过,眼神中难掩动摇之色。
“放她去吧!”
宝儿语气坚定地劝着对方。
“您身为龙,那姑娘是个凡人。对于自己的未来——您,差不多也该有个决断了吧?”
龙王继任人选话题,早就传入下任西王母宝儿的耳里。
不过,对于这段话,寅仙并未回答。
“凛花人在何处?”
寅仙只低声地这么问着。宝儿摇了摇头。
“不清楚。”
“想把她藏起来……别白费心机了。”
蓝色火焰在黑色眼眸中跳动着,全身即将迸出银色的光。宝儿瞪大着蓝色的眸子。
“放肆!阁下即便是运用神通之力痛殴本宫,把瑶池闹得天翻地覆,也解决不了问题。小龙,可别忘了这一点。别忘了完全是凛花自己决定要离开此地。”
寅仙的眼神游移不定,紧咬着牙齿,很不甘心地移开视线。
宝儿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别想逃避自己的身世。逃避绝对不会得到很好的结果。”
是的。宝儿就是最好的例子,当时,她是多么痛恨自己生为西王母的女儿。结果,还是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无法忽视可说是瑶池本质的蟠桃心声。
“别再意气用事了,升上天界才是正确的作法。这么做……说不定才是得到心爱姑娘的最快途径。”
寅仙转过身去,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西王母的寝宫。
望着那紧绷的背部,宝儿叹了一口气。
“……这么做妥当吗?”
朝着背后问着,突然发现,一位老婆婆拖着长长的头发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身上穿着微脏毛皮的小小身影,被称之为娥瑛的狐狸精,是寅仙或凛花的同伴。
“造成您的困扰,老身在此向您致歉。”
老婆婆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地向对方表达歉意,宝儿坐定后,也请老婆婆坐下。不过,娥瑛摇了摇头。
“老身该告辞了。下任娘娘的寝宫并非老身久留之地。”
狐狸精喜欢昏暗、脏污的场所。宝儿点点头。
“对他……说出实情是否较为妥当呢?说出凛花并没有吃下蟠桃之事。”
“说出实情,后果又将如何。这是那么深爱着皇子的凛花,深思熟虑后下的结论。此时是皇子必须深入思考的关键时刻,思考如何面对自己的龙之血脉……才不会辜负了泪眼汪汪地说着‘绝对不能耽误到他的未来’的姑娘的一片心意。而且……两人果真是有缘之人,即便是今日别过,团圆的日子终将到来吧!”
宝儿兴趣盎然地注视着淡淡说着话的娥瑛后点了点头。
“本宫也这么认为,因此,将一幅画送给了凛花姑娘。”
“哦,娘娘送了什么画?”
“双喜鸳鸯。”
鸳鸯别名相思鸟。出入成双成对,感情如胶似漆,其中一方被捕,另一方绝不苟活,因而成了相亲相爱、夫妻之爱的象征。
“娘娘设想周到。既然是带着西王母娘娘所赐的双喜鸳鸯,那就万无一失了!”
娥瑛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低下头去向对方深深致意后,准备离去。
“且慢!”

宝儿叫住娥瑛,问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
“您认为……凛花到哪里去了呢?”
奉命等在后门的凤凰,凛花并未使用。宝儿从门房处得知,酷似凛花的姑娘是乘坐天马离去。
很可能是她的同伴,名叫阿白的天马吧。出发之日,凛花被阿白发现。
宝儿原本打算将凛花送到远离瑶池,远离战火的村子里去,没想到,凛花并未搭着凤凰离去,因此,宝儿无从得知凛花的去处。
“老身也无从得知。”
老婆婆佯装不知情似地耸了耸肩。
“老身打算派手下四处打听凛花姑娘行踪,但……老身认为,娘娘就任在即,知情无益,娘娘意下如何?”
宝儿必须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即位大典。届时,天帝必将亲自莅临或派使者出席大典。宝儿成为西王母继任人选,大事底定后,天界已再三要求宝儿交出凛花。
娥瑛朝着默不作声的宝儿咧嘴笑着。
“老身该告退离开瑶池了。狐狸精们必须精诚团结以因应动荡时代的来临。”
下界的东株国兵荒马乱、妖魔横行,战火或流血事件频仍。
此时此刻,宝儿的确不能悠闲地过着日子。
“保重了。”
一听到这句话,娥瑛咧嘴笑着。

3

“寅仙——
对不起,原谅我突然不告而别。
我再也无法和您共度一生。
天浆丹事件以来,我就一直思考着。
我不想再担心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希望活到一百岁。
因为寅仙的关系,我才能吃到蟠桃,眼看着就要达成心愿。
好不容易才得到长生不老之寿,因此,我想到一个和神仙界、天界万全没有关系的地方去。
过去,我确实深深地爱过您,不过,我俩已无继续在一起的必要。
寅仙该选择寅仙真正想走的路。
我的事情,请您忘了吧!
您的事情,我也会忘了。
请您别来找我。
别了——
凛花”
寅仙将信纸撕得粉碎后丢弃,脚蹬栏杆,跃向天际,变身为龙体,在瑶池的空中翱翔。
无论瞭望花朵缤纷绽放的台地,或凝神注视深山幽谷的各个角落,都看不到凛花的身影。
也看不到自己认为应该是和凛花同行的阿白身影。
(到底是为什么呢——)
凛花为什么要消失踪影呢?为什么只让阿白陪伴在身旁呢?
寅仙认为信上并未写出实情。
凛花不是一个对不老长寿那么有兴趣的姑娘。而且,也看不出什么变心或可疑之处。
因为,凛花显得那么地幸福。
那一夜——两人一起欣赏月下美人时、返回宝阁后、直到天亮前,两人卿卿我我时都是。
寅仙觉得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还严重到凛花必须不告而别呢?此问题令寅仙感到百思不解。
凛花难道认为,自己是一个那么不可靠的男人吗?
带着阿白离去……只带着阿白……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别逃僻自己的血缘,逃避绝对不会有好的结果。)
宝儿话不无道理。果然如宝儿所言,寅仙是不是该就此对凛花死心,然后……升上天界呢?
寅仙仰望着天空。
天空中堆叠着好几层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太阳,云层上方却闪耀着金色光芒,柔和的光线从云层间洒落下来。
天界——
囚禁着寅仙的父王、天帝管辖之地。
(可是……我……)

为什么会因为对龙王继任人选之事而动念呢?
因为有一位自己想要保护的姑娘。
不就是因为凛花的存在吗?既然如此,凛花丢下自己,不告而别,这不是太讽刺了吗?
她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呢?
既然要离开,为什么不早一点离开,为什么现在才这么做呢?两人曾经数度分开,每次都在双方谅解下重修旧好,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寅仙紧咬着牙关,继续在瑶池上空盘旋,摆动着身躯,继续在昆仑山间飞行。
寻找着凛花,却掌握不到任何迹象。
寅仙依然认为信中所言并非实情,寅仙因无计可施而苦不堪言,为了纾解心中闷气,寅仙发出巨大的咆哮声。
敲响铜板似的龙之咆哮声,响彻日暮前的山林和天空,吓坏了数不尽的鸟或野兽,然后,被吸入光秃秃的山壁之中。

“……是寅仙。”
凛花惊讶地抬起头来。凛花置身于南北纵走的狭长昆仑山脉的某个角落。
‘是的。’
阿白也点了点头,遥望着瑶池方向。两人站在高耸的大树下,站在不只是瑶池之人看不到,连空中之人都看不太清楚的地方。
天马的脚程非常快。只要搭坐在阿白背上,阿白愿意带凛花到任何地方。
不过,假使那么做就会被寅仙发现,为了慎重起见,凛花决定暂时先采步行移动方式,最后才经由空中离开。
‘……这么做好吗?’
朝着注视着瑶池方向的凛花,阿白低声问着。
‘还来得及,要不要回瑶池去。可以再见到寅仙。’
凛花摇摇头。
“阿白才是,想回去的话,必须趁现在。我还是认为,阿白应该陪在寅仙身旁。”
两人早在凛花出生前就已经在一起,对寅仙来说,阿白是唯一的家人,是亲友……应该是绝对不可或缺的人。
‘你疯了吗?’
阿白气呼呼地接着说道:
‘咱必须陪你离开这里,否则,你还没离开昆仑山就被野兽给吞下肚子里去了。而且,比起陪着寅仙那家伙,陪着凛花不知道快活多少倍。’

“为什么?”
‘因为,凛花不管到哪里去,都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和凛花在一起,说辛苦的确很辛苦,不过,感觉起来也很刺激。’
“太过分了!”
凛花气呼呼地鼓胀着双颊。
“我只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过着平静到似有若无的生活。”
‘如何过?’
阿白哈哈哈地大笑着,凛花也被逗得笑了出来。让凛花感到最高兴的是阿白的温和个性。
阿白紧接着又说道:
‘喂,继续这么在山里面走着,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呢?像是当时,我们两个在昆仑山中迷了路的事情。’
“当然会想起……”
都城出现名叫如人的猿猴魔物,和受了致命伤的阿白……凛花寻找着被称之为里昆仑山的地方,和传承之龙赤天爵的事情。
为了解救身中如人之毒的阿白。
‘和当时情形不一样,这回,咱身强力壮,不管出现什么样的魔物或猛兽,咱都会好好地保护凛花。所以,凛花就轻松愉快地怀着旅行的心情慢慢走吧!’
“好。”
此时,两人已经打定主意,前往凛花出声、成长的故乡嘉州。
阿白的陪伴、阿白的安慰话语,对目前的凛花恰如打了一剂强心针。
凛花回过头去,像是最后一次回望似地,仰望着瑶池方向。
不可掉眼泪。
就算是再也见不到寅仙……凛花对寅仙的心绝对不会改变。这件事,既然是自己决定,与其痛哭流涕,不如抬头挺胸,脚步坚定地往前迈进。
这才是凛花现在必须努力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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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邂逅

1

凛花与阿白沿着昆仑山脉的棱线南下,第三天,直到瑶池景象完全远去后,才浮上空中。
眼看着如海洋似地,一望无际的高山或森林,弯弯曲曲的河流逐渐远去,或许是一直在深山里走着而闷坏了吧,能够在空中翱翔,阿白显得非常高兴。
阿白如计画地朝着凛花生长的故乡嘉州前进着,依照阿白的脚程,不出半日即可到达目的地。
不知为什么,凛花总是觉得心神不宁。
离开昆仑山后,凛花就一直觉得心乱如麻。天空阴沉沉地,厚厚的云层遮蔽着天空,眼看着雨就要从天空中掉下来。
‘冷吗?’
阿白贴心地问着。
“不冷……”
‘咱一直觉得你好像在发抖。’
被阿白这么一提,凛花这才发现到,的确有点冷飕飕地。即便是在雨云层上方飞行,空气还是非常冷,衣服也湿漉漉地,凛花望着脚底下的云层,低声说道:
“阿白……降落下去吧!”
‘能不能再忍耐一下呢?马上就能穿过云雨带,穿过后云雨带就暖和多了。’
“嗯,可是……”
咻!视角中突然掠过一道光彩,光影来自右后方。回过头去,凛花吓得当场愣住。
‘什么?那些家伙……’
阿白也马上就有了反应。凛花吓得花容失色,紧紧地搂着阿白的脖子,大叫着:
“阿白,快逃!”
‘什么?’
“一定会攻击过来,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一听到这句话,阿白马上升高飞行高度。银色的箭突然往凛花脚边飞了过来。
“……!”
像抚摸似地,银箭微微地掠过凛花的脚踝。就在那一瞬间,凛花发觉到一股麻痹似的冲击,从头顶直达手脚尖。

‘凛花……!’
“……我没事!”
云层中出现了三个男人。金色的头发,加上白皙且完全没有特征的脸庞,身穿白色道袍,手上拿着弓箭,不用驾着云彩或兽骑,直接在空中飞着。风声此起彼落,银箭不断地射了过来。阿白咋了咋舌,飞入一朵巨大的雨云层中。
‘来者何人?可恶的家伙?’
视线变得异常昏暗,转瞬间全身就湿透了。狂风大作,毫不留情地打在阿白和凛花身上。即便是脚程飞快的阿白,速度还是慢了下来。
先前那三个人。
是凛花被赶出瑶池,和宝儿四处流浪的时候,攻击过凛花的三个人。毫不留情\面无表情,企图将银箭射向凛花眉心的三个人。
他们显然是……天界派来的人。
据说天界再三要求宝儿交出凛花。显然是要逮捕凛花、追杀凛花。
理由,凛花并不知道。只不过,名叫瑰,完全在天界掌控下活动的骚鱼就曾说过,凛花是天界欲除掉的障碍。凛花唯一能想得到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凛花是寅仙身边的姑娘……不过,果如凛花所料,她实在不了解自己到底阻碍了谁?如何阻碍了对方呢?
‘凛花,咬紧牙关忍耐一下!’
阿白勃然大怒。
‘咱干脆载着你一口气飞向嘉州!’
强而有力的一句话,凛花点点头,咬紧着牙关。但万万没想到,下一瞬间,凛花就吓得整个人僵住了。
凛花发现,白色男人突然出现在两旁,背后还有一人,阿白已经被三人包围在其中。
三个男人几乎以相同的动作绷紧弓弦。
其中一个男人说道:
(别再回头。)
另一个男人说道:
(就这样离去。)
‘……可恶!’
阿白大吼,一口气加快了速度。雨珠夹带着不可思议的光,飞快地往后放飘去。男人们的气息逐渐远去,再加把劲就能脱离云层……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发生了。
耳边突然传来阿白的呻吟声。微弱的光线一闪,一支银箭深深地嵌入阿白的右侧翅膀中,鲜血喷了出来,喷到凛花脸颊上。

“……阿白!”
飞行高度陡然下降。阿白呻吟着,拼命地试图要浮上空中,很遗憾,被银箭所伤的翅膀根本无法动弹。
在空中盘旋着,阿白逐渐地往下降。或许是阿白拼命地摆动着四只脚和巨大翅膀的关系吧。往下降的速度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快。
而且,阿白似乎已经想清楚降落的地点。
凛花和阿白降落到烟雨迷蒙的森林里。凛花摔落到折断好几枝长长的阔叶树树枝的地方,背部挂在树枝上,然后,倒栽葱地摔落到地面上。凛花惊叫声连连地摔倒在地,幸好先坠落于地面的阿白用背接个正着。
‘没事了,走吧!’
阿白大声地说着,开始往森林里走去。
‘凛花,快帮咱拔箭。’
“可、可是……”
‘快拔!咱是天马。这点小伤,马上就痊愈。’
据说天马的肝脏可用于炼制万能丹药,天马受伤时瞬间就能治愈。凛花还是心惊胆战地拔出银箭。一拔出银箭,伤口就马上涌出大量鲜血,阿白的身体也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图0028

“阿白,停下吧!”
‘别说傻话。我们必须赶快离开此地。’
伤口马上就止血了。然后,阿白非常巧妙地避开胡乱生长的树木,在森林里奔跑着。
森林深不可测,浓密茂盛的树叶遮挡住天空。由于阿白的飞快脚程,还有豪雨的阻挡,男人们并没有继续地追了上来。

“……你,决定离开瑶池,显然是做对了。”
阿白突然低声说着。
两人躲在巨大的岩石底下,正好可以避避雨,浓密的野草还足以让两人隐身。
凛花抬头望着坐在身旁那个已经变身为少年姿态的阿白。
“阿白也这么认为吗?”
“是。那些家伙应该是天界之人吧!瑶池不能违背天界之意,所以继续待在那里,凛花可能性命不保。”
“是的。嗯……天界之中,到底是什么人?到底为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听说有人要求把我交出。”
“是吗?”
点过头后,阿白就默不作声,并未继续追问下去。阿白说不定已经了然于心,不过,不知道是何原因,凛花也很害怕阿白继续追问而默默不语。两个人就这么默默无言地看着雨。
许久后,凛花才开口问道:
“……阿白,伤口痛不痛?”
“不痛。”
阿白摇摇头。
“不过,咱想,短时间内说不定无法飞行。”
“我知道。没关系,这么一来说不定更安全喔。”
“……你,真的觉得去嘉州好吗?非得去嘉州吗?”
凛花微微地思考过后,非常认真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的确,即使回到嘉州,那里也没了亲人。说不定连家都……被爹爹处理掉了。”
而且,又不能回到都城的爹爹家中。凛花的离家方式,是选择让父亲颜面尽失的和寅仙共度一生之路。如今,东株国局势动荡,虽然也挂念着父亲,不过,凛花一旦出现,必定会为招家带来困扰。
不……凛花心里说不定感到很害怕。父亲会原谅一个背叛他期待的凛花吗?而且,若考量招家对皇室的人情义理,背叛婚姻、与人私奔的姑娘,不可能得到娘家的原谅。

况且,父亲并非无条件地疼爱过凛花,当时是为了让凛花成为皇太子的贵妃,才从乡下将凛花接回都城。
那么,凛花到底该何去何从?过去,行动时只考虑能不能和寅仙在一起的凛花,打算离开寅仙时才终于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这个事实令凛花心里感到痛苦万分、惊慌害怕,觉得自己无论怎么走,都永远走不到目的地。
“阿白,漫无目的之旅,实在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呢。”
“会吗?咱倒觉得轻松愉快得很呢。”
阿白嘻嘻地笑着。
“对了……凛花,嘉州不是还有你娘的墓吗?还有你提过很多次的外婆的墓。”
“有,的确有。”
“那么,就当做是去帮她们扫墓好了。往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考虑也不迟。如何?凛花也很清楚吧!事实上,咱也无家可归。”
“阿白……”
眼前,明摆着两个无家可归的人,想到不只是一个人,凛花才终于放下心来。这么说来,重要的不是有没有地方可去,而是有没有人陪着自己。当凛花准备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阿白时——
“寅仙也一样。”
阿白突然幽幽地说出这句话,凛花于是又闭上了嘴。
不知道为什么,雨的声音和味道,总是会令人想起寅仙……
或许是第一次向寅仙表达爱意时就是在雨中吧!或者是因为两人数次在雨中拥吻的缘故吧!
寅仙曾经是凛花的‘避风港’。
对寅仙而言,凛花也一样是。
因此,他随时会回到自己身边吧!
从曾经为寅仙倾慕对象的宝林娘娘怀抱中,回到自己身边。
从天界回到自己身边。
从瀛洲兄长的龙宫回到自己身边。
“再稍微避避雨……就出发吧!”
阿白小声地说着,凛花点点头。接着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打了个喷嚏,缩起已经湿透了的身子,阿白也默默地伸出手来,搂着凛花的肩膀。非常温暖、令人安心,而且,果然还是散发着狗的味道。
白色装束的男人们已经消失无踪,无论天空中或地面上,都察觉不出对方的迹象。
阿白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后说道:
“奇怪,咱们降落到此地,对方应该看到了呀,为什么没有追过来呢?”
“真的吗?”
“嗯。”
那三个人曾经说过——别再回头。
这回,发动攻击或许只是想给即将离开瑶池的凛花一个最后的警告罢了。警告凛花,再回到寅仙身边,将要了她的小命。因此,发现凛花并没有返回瑶池之意后,就没有继续追赶过来……?
实在不明白。本来就不明白那三个人攻击凛花的原因,现在当然不知道那三个人停止追击凛花的原因。
“总之……阿白,走吧!趁现在……”
太阳已经渐渐西斜,雨停了,深秋的晚风却显得格外寒冷。或许是身上的衣裳还没有完全干吧!凛柁觉得从刚才起,自己就全身冷冰冰地。
凛花和阿白走在已经被夕阳染红的荒野中,走在对方若从空中发动攻击,两人毫无隐身的寸草不生之处。两人默默地、静静地,尽量加快脚步地穿过荒野之中。
走过荒野后不久,眼前就出现一大片梯田,隔着树木,可以隐约地看到几户人家的屋顶和袅袅升起的炊烟。
阿白吸厂吸鼻子后说道,,
“有村庄。”
凛花终于松了一口气。
“既有村庄,就到那里借住一宿吧!”
这里到底是东株国的哪个地带呢?两人并不清楚。不过,找个地方睡觉或找些简单的餐食,应该不会很困难吧!即便是栖身饲养家畜的小屋角落也无妨。总之,两人身上的轻便装束是无法餐风露宿于荒野之中。
先前的骚动中,凛花弄丢了从瑶池带出来的行囊。当时因为拼命地逃命,她显然没有发现行囊从天空中掉落下去。
行囊中装着换洗衣物和数日份的简便粮食,以及宝儿送给凛花当盘缠的宝石和瑶池的仙药。
结果,留在凛花身上的,只有宝儿送给凛花的那个挂在脖子上,装着护符的袋子。这个小东西妳绝对不能弄丢,宝儿特别这么叮咛过凛花。
很遗憾,护身符无法填饱肚子,无法抵挡寒风。
不过,运气还不错,日落前应该可以到达村子里。再加把劲吧!凛花心想。突然,阿白开口说道:
“等等!”
阻止了凛花。
“别进那村庄,稍微再走一段路,另外找个村庄i…要不然,先进森林里去,观察一下状况再说吧!”
“为什么?”
凛花不解,瞪大着眼睛问着。阿白虽然讨厌凡人,不过,凛花觉得阿白的理由显然不只这一个。
阿白神情怪异地说道:
“咱嗅到浓浓的血腥味。”
凛花惊讶地看着村庄方向,村子里已经笼罩在薄暮之中,根本看不出所以然。当然,凛花嗅不出血腥等味道。凛花心想,既然阿白这么说,显然是事实了。
“因为凡间也不安定,还是离开此地为妙,凛花。”
“好吧!”
凛花点点头,跟着阿白,朝着迂回绕过村庄的路走去。
前行片刻,眼前出现一个大水塘。水塘里的水非常清澈,清清楚楚地倒映着向晚的天空。
真漂亮,凛花心想。
边走边欣赏着水塘景色,凛花发现自己的脚步有点凌乱
身体往左朽刚晃动着。而且,觉得全身冷飕飕地。走在前头的阿白背影越来越模糊,形成双重影像。凛花觉得自己已经拼命地往前走,但不知道为什么,和阿白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凛花觉得情况有异时,阿白正好回过头来。
“怎么?”
凛花对阿自流露出甜甜的笑容。
“从方才起,我就一直觉得全身冷飕飕,阿白,天这么冷,好想煮一锅热誊腾的菜吃吃对吧!以咸咸的味噌为汤底,加点肉、白萝卜或葱,总之,煮一锅热腾腾,可以暖和身子的菜。加点生姜也不错……”
“咱总觉得凛花有点怪异。”
阿白走回凛花身旁,伸手摸着凛花的额头。突然,惊讶得瞪大着金褐色的眼睛。
“你…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吗?”
“怎么可能。我明明还在告诉阿白,说很想吃一锅热腾腾的菜……”
凛花脸上挂着笑容,情况却越来越糟。经阿白一提,这才发现自己明明冷的要命,脸上却热呼呼地,四肢无力,几乎要摊倒在地。
“……阿白。果然,我是想喝水而不是想吃热呼呼的大锅菜……不,应该说,更想躺下来休息休息……”
“由咱背着你走吧!”
阿白蹲低身子,把凛花背在背上。然后,调整方向,开始奔跑着。
“阿白要往哪里去呢?”
“先前的村庄。有大夫的话,请大夫看看吧!”
雨停了,路上被夕阳照得闪闪发光。明明已经是日暮时分,村落里却见不到半个人影。连附近林子里的鸟儿都屏住呼吸似地,整个村子沉浸在一股非常奇妙的寂静气氛。
背上背着凛花,阿白站在路中央,路的两旁错落着民宅,家家户户却紧闭着门屝,连百叶门都已放下。
而且,每间民宅的屋檐下都挂着大小不等的镜子。
凛花已经烧到意识模糊,但依然数度环顾着左右。的确,连狗儿或猫儿都躲得无影无踪。
“村子里难道都没有人吗?”
“不,屋里确实有人。咱听得到声音,屋里的人显然都瞧着咱们。”
凛花望向阿白说的方向,正好看到一个黑影掠过附近的直台窗。
“喂!有人在吗! ”
阿白大声嚷嚷着。
“这里有位病人,一晚就好,让咱们借住一宿!不方便的话,至少帮忙找个大夫……或给点药!”
百也门闻风不动,阿白走遍各家,敲过或用力地踢过门扇,依然得不到任何反应。
“可恶……偏偏在这时候飞不了。”
能够在天空中飞的话,阿白早就让凛花乘坐在背上,把凛花带到更大的城市去了。
很遗憾,连阿白都必须隐忍着先前所受的箭伤之苦,尽管阿白本身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事实上阿白是极力地隐忍着痛楚。
阿白背上背着凛花,慢慢地踱着步子,在路面上形成了长长的阴影。
“……阿白,我自己走。阿白的伤很痛吧?”
背着凛花的手臂虽然强而有力,但右手却经常出现不自然的力量。
“别做蠢事。凛花,你才是一直隐忍着痛楚吧。”
“……嗯。”
“去找找看有没有寺庙吧!寺庙至少会把屋檐下借给可怜的旅人暂时栖身吧!”
凛花觉得,这个村子里的情形确实不太寻常,但并没有开口说出。只不过,还是觉得自己的身子异常寒冷。
阿白走遍了整个村庄,还是没有人愿意打开家门,也找不到任何寺庙,最后,终于来到村子的尽头。
凛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在发着高烧。阿白的背上应该很温暖,凛花却觉得自己好像浸泡在冰水之中。
“好冷……”
“再忍耐一会吧。”
阿白放下背上的凛花,将凛花抱在胸前,然后跑回村子里去。阿白打算再一家家地敲门。
不过,跑到中途就停下了脚步。
阿白发现有一户人家微微地打开了门扇。一只白皙的手,朝着自己的方向招手。
“……为何,愿意让咱们进屋呢?”
阿白手上还抱着凛花,开口问着眼前的男人。
将凛花们迎进屋里的是一位年约四十来岁的男性。
“第一次从窗边缝隙看出去,以为只有你一人。”
男人看着阿白,然后,将视线转移到阿白背上的凛花身上。
“你往回走后,仔细看,才发现这位姑娘……因为,俺家里也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姑娘。”
说着,男人抬了抬下巴,朝对方示意方向看去,阿白发现暗处的确站着一位年纪和凛花相仿,留着长长头发的姑娘。姑娘看到凛花和阿白,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姑娘身旁站着另一位女性,显然是男人的妻子,旁边还有一位年纪较长的女性,应该是男人的母亲吧。
“让她躺在这边吧!”
姑娘说着,指着摆放在紧邻着饭听的那间屋里的一张长椅。阿白点点头。让凛花躺在长椅上。
“帮她换上干净的衣裳。小桂,拿出你的衣裳给她换上吧。”
听到母亲的吩咐,姑娘点了点头。阿白和男人暂时退到饭厅。两个男人的交谈声也传到凛花耳中。
“不凑巧,这村子里没有大夫。”
男人说着。
“村里有病人时,必须跑到城里请大夫。骑马跑上一整天才到得了距离村子最近的城市。同行的姑娘,到底得了什么病?”
“……经过山林,脚上稍微受了点伤。受了点轻伤,轻微到甚至不需要止血。不过,因为淋到了雨…有解热药或避免化脓的药,那就感激不尽了。”
“很遗憾,家里充其量只能找到点化痰的药。”
“能否拜托邻居们呢?”
男人沉默片刻后回答道:
“……不凑巧,此刻不便外出。”
“为何?”
“远道前来,想必还未听到传闻。这附近有出现妖魔的传闻。”
这次轮到阿白默默不语,凛花也吓得屏住着呼吸。正好是凛花换好衣服,喝下一口小桂为自己冲泡的热茶时。
凛花将写满疑问的眼神投注到小桂和她的母亲身上。母女俩神情忧伤,为凛花唤来男人和阿白。
“承蒙照顾,感激不尽。”
凛花先向男人深深地表达着谢意。室内阴暗却很温暖,只是换掉湿漉漉的衣裳,就大大地降低了寒意。
“小女名叫招凛花,这位是白耀……我俩因某种缘故,正前往嘉州的旅途中。”
“嘉州?那是距离本村相当遥远的地方。”
男人相当惊讶似地,然后告诉两人此地为武州,位于东株国西北边的州。凛花这才发现,此地距离嘉州的确非常远。
男子自称刘子娃,说自己是一位农人。
“您说妖魔……到底出现什么样的妖魔呢?”
凛花提心吊胆地问着,刘子娃表情僵硬地回答道:
“是合窳。”
凛花和阿白对看着彼此一眼。
据凛花了解,合窳被视为猪之魔性。哭声奇特,酷似婴儿,以哭声将人类吸引过去后,将对方吃下肚子里去。
“妖魔,终于……”
凛花低声说着,刘子娃点了点头。
“死去的曾祖父经常说妖魔的故事给我们听,原本以为都是曾祖父编出的故事。没想到,近几个月来,村民们对于妖魔已经有了全新的认识。不只是合窳,这座山的另一头的村庄,听说还出现过十多头牛的魔物,一个晚上就将全村人吃下肚里去。”
“都城里怪事连连!”
一直坐在隔壁房间的老婆婆,突然大声说道,.
“自从先帝驾崩以来,就怪事连连、祸患不断。或许是天上的神明生气了。因为,当今圣上并未好好地料理政事……”
“姥姥,不能随便乱说喔。”
小桂提醒着祖母。老婆婆不以为意,继续嘟嘟囔囔地念着。
“这村子里受到多大的伤害呢?”
阿白问着刘子娃。
“两个人。这一带还算轻微,邻村已经被夺走十多条人命。”
“一只合窳就……”
“不……好像不只一只。正确的数字无人能掌握。总之,那些家伙都是趁着傍晚到夜里时分现身。只要确实放下百也门,妖魔就不会进入屋内……此时,就是妖魔出没的时辰。”
“还是会闯进屋里!”
老婆婆又大声嚷嚷着。
“即使是非常小的缝隙,还是会拼命地济进屋里来,那就是妖魔。”
“姥姥!”
小桂泫然欲泣似地叫着。凛花手捂着发烫的额头,朝着刘子娃问道:
“难道没有救兵前来?比如说州师派兵前来戒备……”
刘子娃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派人进城后一去不回,或许是中途就遭遇不测了吧?不,即便是保住一命进了城……小的认为,州侯也未必肯劳师动众地来到这个小村庄。”
“为何不肯?”
“听说,目前大军都已派往州境,是为了平定州境之乱。姑娘可听说过名叫青云门的组织呢?”
凛花摇摇头。
据刘子娃之言,那是一个因不满当今皇室作为而起兵造反的叛乱集团,组织越来越大。目前,人数已经高达一个中队之多,已经霸占了州境上的各大要卫。
凛花觉得自己的热度顿时升高,赶忙将头靠在枕头上,在脑海里穿梭着。凛花感到头晕目眩,完全无法控制。
高烧程度显然相当严重。
“妳没事吧?”
阿白忧心忡忡地探头看着凛花。
“当家的,别尽说那些让病人感到不安的事情了。”
男人的妻子提醒着,然后为凛花盖上被子。
“放心休息静养吧,我去端点热汤或什么来。”
凛花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谜样的男人们射出来的箭,微微地掠过脚踝时的那股冲击力道。
阿白说过,或许是神气的关系。天界之人的凶器上都有一股神气。对一般人或野兽而言,那是非常强劲的一股力道。
的确,凛花的伤并不严重,令凛花难受的是袭击全身的那股强烈麻痹感。
对于神仙乐园瑶池,对于凡人与神仙这两种世界中的空气之差异,感受并不是很深刻的凛花,面对一支小小的银箭,竟然觉得自己好像受到粉身碎骨似的冲击。
就像在兰城离宫中看到会发光的蝴蝶时一样,令凛花戚到心惊胆战的感觉。
神,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呢?凛花想着。
凛花的外婆曾经告诉她,神就在人们的身边,有炉灶中的灶神、寄身在百花之中的花神、月之神、沉睡在十字街头之神……这些神明就在人们的身边,因此,供奉神明,诚心诚意地向神明祈求,随时怀着感谢与亲近之心,听说就不会招来厄运什么的。
即便是最高神明天帝也一样。天降甘霖、草木萌生、四季风调雨顺、时而天寒地冻,在在都是天帝对下界之人的爱。
可是,实际状况又如何呢?
天帝监禁东海龙王,破坏了东海的秩序。妖魔陆续开始在村子里流窜,趁着东株国天子更迭之时,加速政局之恶化。
据寅仙所言,那是天帝本身卧病在床,上天运势衰微所致。
天与地自古以来就息息相关。
听说天界这么做,是为了促使越来越腐败的东株国化脓,希望凡间能改头换面。
那就太过分了,凛花心想。在历代潮流之中,国家兴盛衰败或许自有定数。为了医治天帝之病,到底要危害到多少条人命呢?对凡人性命饱受妖魔之威胁而坐视不管,天帝何有祖母所言之爱呢?
种种想法,以及各式各样的脸孔不停地在脑海中穿梭,同时也是因为发烧的关系,凛花根本无法入眠。对于入夜就会出现的妖魔,凛花也耿耿于怀。
室内微微地亮着。显然是就寝前就做好防范妖魔的准备,留下最低限度的照明吧!
阿白似乎也还醒着,盘腿坐在凛花枕边,一动也不动地,张大着眼睛,注视着黑暗中。
“……阿白,睡不着吗?”
凛花低声问着,阿白非常惊讶地看着凛花。
“不,咱打算整夜不睡。妳在担心合窳那些家伙吧。但妳还是多少要睡一下。莫非是你身体不舒服而睡不着?”
“不……不过,妖魔的事情,我确实担心。”
“放心吧。妖魔闯进来的话,有咱在。”
阿白砰地用力拍了一下胸脯,躺在阿白身旁的刘子娃突然坐了起来。
“合窳并非每晚都来。最近这两三天,显得非常平静。或许是流窜到其他地方去了吧!所以说,不用那么紧张。”
“不……还在附近。”
阿白小声地说着。刘子娃惊讶得目瞪口呆。
“您怎知道?”
“………”
靠近村子,阿白就说过闻到血腥味,打算远离这座村庄。不过,总不能告诉对方,阿白的鼻子比一般人灵敏吧!
阿白反问着刘子娃。
“您自己也不放心吧,所以村民们拒绝收留咱们……您也一样,决定整夜不睡地守护着家人。”
“因为俺有家人需要保护。”
男人苦笑着。
只要是见过合窳那种妖魔鬼怪的人,不管经过几个月,经过多少年,都无法安心入眠吧。那就是有人需要保护的男人的责任,俺到底是这个家的家长,是家中唯一的男性……
噢,对,你一直在保护着这位小姐对吧!”
交互地看着默默点着头的阿白和凛花,刘子娃问道:
“你们是感情非常好的伴侣对吧!”
这次,阿白摇摇头。刘子娃笑了。
“俺果然没看错。”
“……什么没看错。咱认为,我俩被看成夫妇也不足为奇吧!”
“不不。你经常看着小姐,对小姐非常用心。不过,小姐并没有看你,这或许是生病的关系吧。看起来比较像有某种隐情的有钱人家少奶奶和随从……应该是这样吧!”
事实并非这样。凛花微微地笑着。阿白和凛花的关系真是一言难尽。
阿白满脸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后,突然躺到床铺上。刘子娃瞇着眼睛,这次,只看着凛花。
“令尊是否健在?”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句话。是的。凛花小声地回答后,对方紧接着又问道:
“前往嘉州,那是要去见令尊吗?”
“不!”
刘子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像妳这样,看起来家世非常好的姑娘家,会来到这个穷乡僻壤……俺想,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吧,姑娘莫非是离家出走?”
“……”
“别担心,俺不会逼妳说出实情。只是,俺也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儿……心想,令尊应该很担心姑娘吧!”
会……担心吗?
相较于担心,应该是很生气吧!
一想到爹爹的事情,凛花就不知如何是好。凛花早在一般父女经由好长的岁月才能建立起深厚的父女关系之前,就离开了召家。
其次,凛花甚至这么认为,若爹爹还在生气的话,父女关系尚有挽回的余地……
凛花最不希望想到的是……也许爹爹早将凛花这个人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对一个令自己大失所望的女儿,不可能一直惦记着,不可能摆在心上,更何况,父亲公务那么繁忙,背负着那么大的家业。
眼见凛花默默不语,刘子娃语气慈祥地说道:
“姑娘别介意。总而言之,孩子们对父母亲的最大孝心,是必须比父母亲活得更长久。
姑娘到底有何隐情,俺不清楚,不过,无法见到父亲的话,那就健健康康地组织一个正常的家庭,幸福快乐地过日子。
凛花抬起头来,看到刘子娃满脸悲凄神情。
“玉叶…三个姑娘,小桂的青梅竹马好友,她的葬礼充满着悲戚气氛。目睹亲生子女死去是何其痛苦呀!姑娘也快快地治好脚伤,快快地恢复健康吧!
“……是的。”
刘子娃的一席话,深深刺痛着凛花的心。黑暗中,隔着黯淡的烛光,凛花看到刘子娃的脸庞和久违了的父亲重迭在一起。
父亲健康无恙吧!
凛花真的好久没有想起父亲了。一想到父亲,心里还是微微地漾起一丝丝暖意。
不管父亲如何看待凛花,凛花都非常在乎父亲。凛花认为,自己对父亲绝对不能恩将仇报。
活着的时候,能不能再见到父亲呢……姑且不论离开父亲的现在,凛花真心诚意地祈祷着父亲能平平安安。自己虽然无家可归,至少亲人健在……这才是人生的最大幸福,凛花这么觉得。
凛花因为发烧而显得茫茫然,依然朝着刘子娃微笑着。
“谢谢您,大叔。”
刘子娃也非常不好意思地朝着凛花笑着。就在这个时候——
“……来了。”
阿白忽地爬起来。怎么了?就在刘子娃回头,将视线转移到门口时,远处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
“别怕,别怕!”
刘子娃唤醒家人,将家人聚集在一起,并安抚着家人。
“家里已经挂上古镜,合窳进不了屋里。”
“真可怜。那东西根本不管用。”
阿白不以为然地说着。
“古镜能避邪的说法根本是迷信。小小妖魔可能不会故意靠近,但合窳或犀渠的话,那就……”
“玉叶家就挂着大大的古镜,结果,还不是遭到攻击。”
小桂声音颤抖地大叫着。
“安静!”
阿白低声叱喝着。
“……就在不远处。”
屋里马上变得鸦雀无声。突然,冷不防地,老婆婆竟然高声地念起经来。刘子娃赶忙捂住母亲的嘴,马上就听到屋外发出碰碰碰的巨大声响。
显然是什么东西在撞门的声音。不知名的……巨大的、有思想的家伙。
“想进屋里来?”
凛花也站起身来。凛花一个踉呛,阿白赶忙扶住凛花。
门外的家伙非常坚持地,反复撞着门板。不管多么牢靠,毕竟只是一扇木门。门栓也是木制吧。不多时,耳边就传来撞破木板的巨大声响。
门外突然变得静悄悄地。
不过,既已撞破木门,敌人不可能就此乖乖地离开。
一群人待在黑暗中,吓得挤成一团,屏住着呼吸。不知道什么时候,刘子娃手上已经多了一把斧头。誓言保护家人的男人背部,看起来是那么的雄壮。
不过,过去凛花亲眼目睹过会吃人的可怕妖魔,却未曾见过名叫合窳的妖魔,心想,一把斧头根本无法抵挡住妖魔。更何况,阿白也负伤。
耳边传来脚步声,在屋子的四周绕来绕去。酷似狗或猪的脚步声,而且是听起来非常笨重的脚步声。
正在找寻闯入屋内的地方。对方非常清楚屋里有猎物。
“……阿白。”
“别担心。”
搂着凛花肩膀的手劲道十足。老婆婆趴在地板上,泪眼纵横地开始念起祖先似的名讳。
小桂和母亲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刘子娃手拿斧头屏息以待。
不知道到底又过了多久。
脚步声突然消失。
“走了吗?”
刘子娃低声问着,就在一群人刚松了一口气,放下心中大石的那一刹那间。
轰!未曾有过的剧烈声响传来,震得整栋屋子都晃动起来。
“那家伙企图撞破墙壁!”
阿白说着。紧接着,屋子就剧烈地晃动起来,仔细看,邻室的土墙已经崩塌,墙上被撞出一个大洞,洞口出现一对闪闪发亮的金色眼眸。
凛花吓了一大跳。阿白朝着刘子娃说道:
“这家伙由咱来阻挡,您快快带着大家躲到村子里最坚固的屋子里去。”
刘子娃点点头。
“快往墓地逃。那里有一间石头盖的庙……”
刘子娃的话遗没说完,屋子就受到了最后的冲击。墙壁上被撞出一个大洞,屋里顿时尘土飞扬,烟尘中出现一个巨大黑影。
阿白卷起一股白烟。
“快走!”
阿白瞬间变身天马,一家人看得目瞪口呆。
“怪、怪物……”
不,凛花大叫着后发现此时不是辩解的时候。
“……走吧!趁阿白抵挡住对方时。”
凛花催促着刘子娃等人跑到屋外。于是发现,婴儿似的哭声或村民们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地传入凛花耳中,发现遭攻击的不只是刘子娃一家人。
“墓地在哪里呢?”
“……往这边!”
在刘子娃的带领下,一群人拼命地逃着。就像被惨叫声追赶着似地,在夜路上奔跑,拼命地往森林里跑去。跑到森林的入口处,凛花摔了一大跤。因为发高烧的关系,凛花双脚不停地发着抖,小桂赶忙跑了回来。
“妳没事吧?”
“没事……”
小桂伸出手来,突然又把手缩了回去,犹豫不决地问着凛花。
“妳……不是妖魔吧?”
“不是。”
眼前若突然出现天马,任何人都会认为那是怪物。凛花也一样,第一次见到阿白时还吓得昏死过去。
“我是人类,阿白他……不是人类,不过,他是非常善良的野兽。”
小桂点点头,然后伸手扶起凛花。接着两人手牵着手,继续往前跑去。在跑进林子里不久之后,就发现等着她们的刘子娃等人。
不过——
“爹爹!”
“等等!”
凛花叫住了小桂。
凛花觉得情况非比寻常。
凛花拚命地瞪大着朦朦胧胧的眼睛。
首先,凛花看到拿着斧头、岔开双腿站在林道上的刘子娃,然后,看到蹲在刘子娃旁边的老婆婆和刘子娃之妻,两个人显然都吓得魂不附体。因为在刘子娃的前方,出现一只体型壮硕的野兽。
是牛。野兽身上批着像是蓑衣的蓝色毛茸茸兽皮。眼睛红通通,粗壮的脚尖上,长着异常发达、蜕利、闪闪发光的爪子。
右后脚不断地踱着地面,眼看着就要发动攻击。
(是犀渠…)
听说会吃人,是牛之魔物。刘子娃背对着她们,伸手示意要她们快快逃命去。
很遗憾,犀渠那对通红的眼睛已经看到凛花和小桂,双眼迅速地对焦。
会吃人的魔物们,几乎都非常喜欢年轻的姑娘……
“快逃,小桂!”
刘子娃大叫着,高高地举起手上的斧头。犀渠突然发动攻击,猛力地往刘子娃撞了过来,毫不留情地从老婆婆和刘妻身上踩了下去,笔直地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凛花拉着小桂的手,拚命地想要逃离现场。
却发现小桂吓得双脚直发抖,凛花根本拉不动。
“小桂!”
“小桂!”
刘子娃摔倒在地,悲痛的呼喊声响彻夜深人静的森林中……
(孩子对双亲的最大孝心,是必须比双亲活得更长久……)
(目睹亲生子女死去是何其痛苦!)
“小桂,快快逃命——!”
凛花弹跳似地扑到小桂跟前。即使是此时,凛花的意识还是非常清楚。
犀渠对突然自投罗网似地飞扑而来的姑娘扑了个空,于是停下脚步。
“我,我……”
凛花的声音颤抖着。近距离看到的犀渠模样可怕又狰狞,或许是已经在什么地方吃过东西,胸前已经染上了大片血迹。
老实说,凛花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很后悔。或许是脑海中一直认为阿白一定会追上来,为自己解除这场危机吧!
令人遗憾的是阿白并未出现。阿白或许是因为身上受了伤而迟迟无法解决合窳吧。
凛花慢慢地往右后方的斜坡上移动着,犀渠的头也动了起来,红色的眼睛一直追着凛花。这时候,小桂似乎终于动了起来,开始慢慢地往后退。
犀渠看见小桂。小桂或许再也忍不住了吧,赶忙转过身去拚命跑着。
犀渠被牵引着似地动了起来。
大事不妙!
到这里来!凛花大大地张开着双手。想引起犀渠的注意力。等双方视线再度交汇在一起时,凛花拼命地往山坡下跑去。
犀渠毫不犹豫地,大踏步朝着凛花追了过去。凛花即使没有回过头去,还是可以感觉得 到犀渠气急败坏追赶着自己。凛花拚命地逃命,双脚还是抖个不停。不,即使没有发烧,凛花的脚程还是比不上面目狰狞的野兽。
就在凛花跑到斜坡尽头时,犀渠已经追了上来。
凛花觉得背部传来一阵灼热疼痛感,接着往前扑倒在地。犀渠的利爪一把抓向凛花背部。那种未曾经历过的痛楚,令凛花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凛花忍着疼痛,拚命地往前爬。不过,马上就被对方踩住了裙摆,封住了行动。凛花拼命地改变着身体的方向,发现一个巨大的蓝色块状物,往自己身上压了过来。
野兽的利爪深深地嵌入凛花的双肩。
红色的眼眸闪闪发光。
蓝色的脸孔下方啪地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利牙闪闪发光,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
黑暗进逼过来。
凛花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道光线割过凛花眼底。
银色的、耀眼的光——
耳边传来巨大的振翅声。
划破空气似的刺耳声响起,一回,两回……犀渠发出地鸣似的咆哮声。
凛花张开眼睛,发现犀渠张大着眼睛,早已气绝身亡,然后,身体即将往自己的方向倒过来。不过,就在几乎要压到凛花之前,犀渠消失了踪影。
银色光再度照亮夜空。
修长的身影移动着,那个身影叼着犀渠。影子将犀渠叼到半空中后,让犀渠往地面上摔了下。
大地晃动着,凛花看见天空中晃动着的那只野兽。
(龙——)
好像是白色的龙。而且不止一条龙,凛花看见两条龙感情很好似的在天空中悠游自在的晃动着。
龙慢慢地降落到地面上。
体型略小于凛花见过的龙,而且是两条龙共有一个身体……也就是说,那是一条双头龙。
有人从白色双头龙的背上跨下地面。
跪在凛花身旁,摸了摸凛花的颈项周围。
“带着这么可爱的东西。”
低沉的嗓音,轻轻松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凛花拚命地想看清楚对方,却发现自己的视野非常朦胧。只不过,对方那闪光芒的发色和银色眼眸,在凛花的脑海中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个人的背后站着另外一只野兽。外型酷似体型壮硕的鹿,身上却覆盖着金黄色的麟片,额头上还长着犄角。
(一这姑娘已经没救了。)
声音传人耳中。
(您难道打算把她给带回去吗?把一个和死人没有两样……)
又出现另一个声音。留着一头银发的人,突然伸手摸摸凛花头发,然后说道:
(既然是形同死人的姑娘,带往何处又何妨?想把她带往泛林。)
(您打算把一个凡人姑娘带回泛林吗?)
(她的确是个凡人,不过,她身上却带着仙界之物。况且,这姑娘身上……散发着……)
真是拿您没办法。第一个声音说着。
(王随兴的念头又起……)
泛林——
王——?,
手离开了凛花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凛花对那只手感到依依不舍,却说不出话来。
银色的眼眸紧紧地注视着凛花的脸庞。
(妳想活着吗?)
对方问着。
凛花认为自己回答过对方,却不知道对方是否听到自己的答案。
因为,凛花完全失去了意识。
阿白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打倒合窳,但是右脚依然不听使唤,而且,阿白不只对付一只合窳,当时共出现了三只。
尽管如此还是在收拾合窳之后,赶紧往凛花这里追了过来,这才发现路上躺着好几种妖魔尸体。
有合窳、犀渠。妖魔身上都有非常深昀刀伤或箭伤。
到底是什么人收拾了妖魔们呢?
阿白心里总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闻着凛花的味道追了过来,好不容易赶到可见到树林的地方,眼前景象却令阿白吓得魂不附体。
上空光线一闪。
阿白正好目睹两条背上长着翅膀,姿态非常奇特的野兽扬长而去,还看见被他们夹在中间的白色双头龙。
凛花就坐在双头龙的背上。她垂着头,显然是失去了意识。
留着一头长发的男人手上抱着凛花。
“凛花,凛花——!”
阿白将全身力量灌注到翅膀上,准备往空中飞去。很遗憾,阿白充其量只能让自己的身体微微地浮上空中。
阿白以非常难看的姿势摔倒在河堤边.撞到蓝色的犀渠后才终于稳下脚步。
“不能带走凛花,可恶的家伙!”
阿白大叫着,跨坐在龙背上的人物只朝着这边微微地瞄了一眼。
一群人即将离去。
阿白依然维持着天马的姿态,追赶着对方。刘于娃和家人们相互依偎在一起看着阿白。
阿白却没有空闲向他们打声招呼。片刻后,阿白追到进村前的水塘边。白色双头龙和两只野兽毫不迟疑地跳入水塘里,转瞬间就消失在水塘之中。
当然,阿白也跟着跳入水塘之中。
不过,就在阿白的脸进入水中时,那群奇怪的家伙忽然就消失了踪影。凛花也消失了踪影,连味道部闻不出来。
阿白再也找不到凛花了——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1-1-27 16:58 编辑


第三章 天界
1


笼罩在肌肤或头发上的灵气,清澈得令人感到震惊,映入眼帘的一切都鲜艳得令人惊讶不已。
天界——
相当于三十三宫中枢的天宫——金阙云宫,笼罩着异常的紧张气氛。文武百官,所有星球的诸神、众仙们陆续到达。
远处的喧闹声不断地传入耳中,寅仙正在金阙云宫正殿里的灵霄殿中的候传室里准备着。
话说准备,事实上,只是经过简单的沭浴和更衣。
首先,脱掉素雅的黑袍,穿上纯白色长袍。长袍上绣着飞龙图腾,波浪状袖口和衣摆,以金线银线绣出漂亮的图案。再加上装饰胸前的绳子,再以同款紫色的襦子将长发的黑发扎成一束。
这就是龙族的正式穿着。
更衣后,稍待片刻就有人前来迎接。在身穿淡绿色,头戴小冠帽的下官带领下,寅仙走在前往灵霄殿的回廊上。
由上部雕刻着百余麒麟图案的玉柱支撑着的灵霄殿大厅里,已经挤满文武百官,东海龙王的十二位龙子们,在长兄的带领下依序进入。
带头的是遵照龙王的命令镇守东海瀛州的长子海蓝。天界确实有表示该名字之文字,下界并无该文字。因此,若勉强使用比较接近的文字的话,称为“海蓝”。
紧接着出场的皇子们,身上都穿着同款式的纯白长袍。五皇子仁方(灰方)、十一皇子灵奇(黎麒)……接着,龙王么子的寅仙(银闪)也步入其中。
进入后,龙王的皇子们一字排开。高高的阶梯上方挂着上面描绘着彩云和莲花的御帘,帘里理应设置着黄金打造的玉座。
坐在玉座上的,当然是统领诸神的天界之长,称为玉皇上帝的天帝。
排排坐在御帘左右侧的是水德星君、火德星君、木德星君、太白长庚星君等天帝之亲信。可看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可听到世界上的任何情报,名为千里眼和顺风耳,理应在御帘内侧护卫着。
今口,此时此刻——龙王的皇子们齐众灵霄殿上,天帝将亲自辨认,哪位皇子才是最适合登上下任龙王宝座之人。
该出席者部已到达,声音从御帘内侧传到静悄悄的大厅里。
“东海龙王傲广之子们 尔等能齐聚于此,朕甚是高兴。”
浑厚、庄严、清亮的声音……是天帝的说话声。
是一种下界的凡人若直接听到,都会不由自主地畏惧得匍匐在地,充满着神气的声音。
洪亮的声音继续说道,.
“朕今日召集各位,一者是为了公平地决定象征龙王身分的星之杖继承人。避免往后出现蜚短流长的话柄……希望公平的在设籍天界的众人之前,确定星之杖的继任人选。”
星之杖。那是一把东海龙王持有的至宝之中,潜藏着最强大神力的令牌。星之杖中汇集着宇宙中的各星球力量,具备该力量,即可强化天界、冥界、仙界、下界等所有场所的结界。
同时,据闻,星之杖相对地也是一把可破坏结界本身、改变整个世间、潜藏着可怕神力的天下至宝。
“……在此,朕必须先说明。”
天帝语气慎重地说着。
“前任龙王傲广,违抗朕之旨意,是故,朕以谋反天界为由,命其交出王座……近百年来,被捕于朕之监视下,诚如众卿所悉。期间,朕并非没有收到过诉请赦免傲广,使其返回王座之诉愿状,惟,皆遭朕驳回。如今,朕打算在此重申。傲广返回龙宫之日,将永不到来——无论任何理由,朕绝不容许破坏天界戒律。这都是为了守护天,同时也是为了守护地。”
视线纷纷投射到寅仙身上。
寅仙就是龙王遭逮捕的主因——
亦即,龙王无视于天界戒律,与凡人女子结为连理,生下取名为“寅仙”之子。
除了寅仙。
在场的人对于天帝说的话,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冲击。
龙族共分为麒麟族、凤凰族及正统龙族血脉。天界为了以最有秩序的规范,匡正世闲混乱局面,从远古时候起,龙王就随侍在天帝身旁。经过几千年、几万年,不知道换过多少位龙王,但触怒天帝而遭到逮捕的只有傲广一人。
不过,大家都认为,总有一天,龙王会获赦免,返回龙宫。
破坏天界戒律之举确实失态,不过,龙王只不过和凡人女子生了个孩子罢了……天界之人都如此认为。就天界的时间感觉,百年并不是很久的事情。龙王不在龙宫里,无论凡间多么动荡,都只是暂时现象。
今日,听天帝亲口说出,朕绝对不会赦免傲广之言。
这种情形,除了破坏天界戒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因素呢……聚集在一起的众仙卿们,无不默默地臆测着。
“且说……”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到大厅中充满着疑惑之念,天帝完全不改变声音,继续说道:
“决定龙王王位继任人选之际,最公平的办法,朕已深入思考过,决定由自认为龙王适任者,以神通力一较高下。”
“……话虽如此,龙一旦暴怒,天界之三十三宫将化为废墟。”
天帝苦笑着继续说道:
“因此,朕决定提供此物,来人——”
水德星君招手后,一个体积庞大、覆盖着金红色布巾的物品,立即被搬运到大厅之中。
取走布巾后,数把细长型的剑立即出现在众人面前。总共十二把——正好和龙子人数一样
“这…可非泛泛之剑。”
天帝说着。
“这可是让尔等能淋漓尽致地发挥神通力而特别打遥的剑。被此剑刺中要害,即使是强壮如龙也将当场毙命。虽说是一场非常残酷的较量,不过,战胜的话,往后就不必担心闲言闲语——
大厅里寂静无声,天帝声音嘹亮地继续说道:
“自认为神通力直逼尔等父王,是继承龙宫和星之杖的最佳人选,有此自负者——其次,即使亲手杀死自己的同胞兄弟亦在所不惜,欲登上龙王宝座者——站出来吧。”
在一片紧绷的空气之中。
往前移动的是龙王长子海蓝。东海龙王与天帝至亲,家世非常显赫的天女之间所生,而且是长相神似父亲龙王,英俊挺拔的美男子。
今日的海蓝,身穿龙族的白色礼服,头发高高地束起,头上戴着银灰色小冠。一看,是个身分地位非常高的官吏,不过,转瞬间就会变成黑色神龙,是龙族兄弟中神通力最为强劲者。
“……还有何人?”
此时,海蓝的嘴角已经漾满着笑容。海蓝认为,其他兄弟中没有人胆敢出来和自己一较高下吧!
因为前些日子,当兄弟们聚集在瀛州的海蓝宫中之际,兄弟们已经明白地表示过,假使父亲龙王继续遭到监禁,无法返回龙宫……该由哪位兄弟登上龙王玉座呢?兄弟们几乎都建议海蓝自告奋勇地自我推荐,并未特别出现唱反调之人。
不过——
龙王的皇子们一字排开,从最右侧开始动了起来。
寅仙迅速地走向前方,与海蓝保持着距离,并排站在同一条在线。
海蓝……其他兄弟们,不,置身在大厅中的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寅仙。
事实上,寅仙的内心里,实在非常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形。
眼见水德星君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寅仙也感到非常不舒服。离开瑶池,直到来到这里为止,寅仙的心中已经受尽了煎熬。不过,最后的决定完全是自己的意思。
但寅仙的心里却难以排除遭他人设计摆布的感觉。
寅仙怀抱着非常复杂的心情,却丝毫没有流露在表情上,只是若无其事似地站着。寅仙确实地感受到海蓝那怒气冲冲的眼神,却连瞧都不瞧海蓝一眼。
御帘的另一侧散发出窃笑的氛围,然后,站在最前排的寅仙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恐怕连海蓝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或许也是星之定数……”

2

结果,只有海蓝和寅仙两人一决胜负。
决胜负场由灵宵殿的百柱之间,转移到占地辽阔的园林一角。
不过,该场所与其说是决定龙王王位继任人的重要仪式场所,不如说是单办一般园游会般,充满着轻松欢乐气氛的场所更为贴切。
美轮美奂的水池周边,或花木底下设置圆桌,打扮的华丽贵气的天女们将整个场面点缀的更为色彩缤纷。桌子上摆满了天界的美味佳肴或酒类,音乐声乘着微风轻轻地吹送着。
看热闹的人手上端着酒杯,边逗弄着美女,边等待着龙王子展开一场生死决斗,其中甚至出现竟赌哪一方输赢之人。
天帝置身于可正面看到园林中决斗场所的建筑物中。也就是在设有遮阳棚的台阶上方的露台上,设置的巨大御帘里。
兄弟一决胜负之际,负责裁判事宜的,应该称之为天界禁军统领的武曲星君,一个身上穿着铠甲、身材壮硕的男人。
两位龙王的皇子保持距离站着,身上穿着相同款式的白色长袍,手上拿着相同款式的长剑。
“决斗正式展开!”
武曲星君一声令下,率先发动攻击的是海蓝。
海蓝大喝一声,朝着寅仙砍了过来。寅仙面对面抵挡住海蓝的攻击。
“.......你这个大骗子,信誓旦旦说对龙王大位没兴趣,言犹在耳,你就.....”
隔着银白色光芒,海蓝气急败坏地说着。
寅仙轻易地识破这位龙族兄长的心事。而且,兄长的怒气寅仙也可以理解。
“是,请原谅。”
寅仙边抵抗住海蓝的剑,边道歉着,但这举动反而惹得海蓝更是怒不可遏。
“——俺一定会让你对自己的不当行径感到后悔莫及!”
锵,尖锐的碰撞声响起,两人暂时分站两旁。
(是,都是我不好。)
寅仙坦承自己的不是。
的确,一个月前,前往瀛洲时,寅仙对于龙王宝座的确丝毫没有兴趣。
不只是没兴趣,一听到谈论玉座的话题,或思考星之杖的问题,就感到心烦意乱。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再次穿过天界的南天门下。
结果,自己却站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和海蓝两人互相交锋。
寅仙以左右手交互地拿着长剑,长剑再次回到右手上,并确认过该触感。
的确,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寅仙发现,自己只是微微地聚气,神通力就被吸入长剑中似的,动作显得更为敏锐。砍入角度就在视野的前段,都经过了非常细腻的计算,趁着对手的些微空隙滑入的话,只靠剑尖即可给对方造成相当大的冲击。
海蓝恐怕也怀着相同的感觉吧!
兄弟俩到底谁的神通力比较强呢?
答案非常清楚。寅仙为半人,而且,通常年岁越大,神通力越强,而海蓝的年岁高达寅仙之十倍。
相较于海蓝,寅仙形同三岁孩童.......不过,怒气冲冲地对着一个三岁孩童,正是海蓝的缺点,对于寅仙而言,这一点很可能是比较有利之处。
寅仙非常冷静地解读着海蓝的动静。
“喝~~~~~!”
脚用力蹬着地面,海蓝举剑朝着寅仙攻了过来。寅仙也纵身跃起,双方再次举起长剑,在空中展开激烈的对抗。两人依然漂浮在空中,两把长剑发出听起来颇为悦耳的声音,双方你来我往地继续交战着。
交锋状态持续片刻后,就在海蓝瞪大眼睛之时,划破空气的巨大声响传来,同时,寅仙的长剑往后被震飞了出去。
就在看热闹的人屏住呼吸的那一刹那,海蓝的剑,从寅仙的右上臂到胸部,斜斜地划了开来。用于装饰的紫色襦子被震飞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寅仙翻个筋斗,降落在后方,拔出插在茶花丛中的长剑。
寅仙低头看着右臂,衣袖被划破,鲜血滴落下来。他对于那种微温的触感感到很恶心。
寅仙再次举剑摆好阵势。
他发现,自己变成蓝色的眼眸,映照在白刃上。
绝对——不能就此败在海蓝手上。

参观御前比武之人很快就察觉到,这不再是轻松看热闹的时候。
因为,每逢两位皇子跃上空中交手之时,就会突然刮起一阵强风。和天候好坏等毫无关系的天界,竟然落下斗大的雨滴。而且,雷声轰隆轰隆响起,转瞬间,四周就变得昏昏暗暗。
被强风暴雨追赶似的,他们移动了场所。
露台上的御帘也被吹得几乎翻了起来,但天帝却毫不动声色。
“......你,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接连砍下好几剑后,海蓝暴跳如雷的骂着。
“你这只半龙,竟敢觊觎星之杖。你真认为能当上龙王?”
“相对地,小弟也想请教兄长。”
寅仙将气运用到最大限度,边抵挡着对方的攻击,边问道:
“兄长真打算自己登上龙王宝座?兄长可知,您一旦登上龙王宝座,父王会遭到什么后果?”
“天帝明言,绝不赦免父王。一切后果已明摆眼前。”
“那么,兄长得手星之杖后—将完全听命于天帝,照天帝之意行事吗?”
海蓝沉默不语。
前日,兄弟齐聚瀛洲时,现身该处的水德星君身上就带着天帝的谏书。谏书中明白记载着。
地上混乱并无不是,旁观即可。龙王之子啊,尔等速速弃守要卫。
海蓝放任在自己治理的海域里大闹,名叫“辰”的妖魔进入渤海。
回复自由的辰,纵横海上,吞噬来往船只,已毁了两座海港。
惊讶的同时,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一度分开。这回,纵身跃上池面,长剑再次交锋。
池水化作雾,散向四面八方,转瞬间池水已经干枯。
“.....对俺,还有话要问不?不知分寸的鱼。”
“是!”
寅仙使出华丽绝妙的剑法,往兄长砍了过去。这回,寅仙占了优势。
“快回答。兄长遵谏书中的记载,纵放了辰。星之杖一旦得手,往后,倘若天帝下旨,命你大大地放松结界之戒备——”
“俺无义务回答这问题。”
听到这句话,寅仙已经知道了海蓝的答案。这次绝对不能败在他手下,寅仙的想法更为坚定。
水德星君说过。
天帝坐视地上混乱,是希望彻底改变停滞、长出脓包的东株国,希望能化脓以促使天界重生。
因为天帝身染重病,为了克服疾病,除了彻底改变地上,别无他法。
寅仙却认为,那只是一个男人自私自利的想法。
长久以来,寅仙非常讨厌人类。凡人之中,自私、贪婪,不断追求长生不老仙丹之辈比比皆是。
但他万万没想到,应是世间至高无上存在的天帝,也是这种人。
即使是天帝,仍是有寿命的。
就寅仙所知,天帝大位未曾更替,不过,既然存在,存在之后的消失,也就天经地义。
“——认输吧!”
这回绝对不可认输,寅仙心里更为坚定。他的眼眸闪烁着蓝色光芒,望见这一切,海蓝的脸顿时僵住。

“陛下认为哪方胜出?”
御帘后.......天帝轻松地坐在织锦长椅上,站在天帝背后的水德星君开口问着。天帝边让身旁的宠妃搧着扇,边悠闲的喝着酒。
“哪方胜出,对朕来说并无太大差异。曾经照管的孩子胜出,卿家应该感到很高兴吧!”
“并非臣照管的孩子,早就不是,他已经成了臣最嫌恶之人。”
听水德星君这么说,天帝显得非常有趣似的,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就太可怜了。”
“陛下认为,那又是起因于何人?”
“对曾经照管的孩子依然疼爱有加的卿家你,朕只能说声对不住了——”
天帝挥了挥手,命宠妃停下手中的团扇,然后站起来身来,看着眼前那你来我往的激烈战斗场面。
“鱼,即便是胜出,朕也不会让他登上龙王宝座。一半凡人血统,竟然具备那等神通力,实在出乎朕的意料,到时候就把他养在朕的院子里吧!不过,得等那件大事告一段落后。”
“.......遵命。”
水德浮出淡淡的笑意。下官突然急急忙忙地赶来报告。
“报告——仙界抱怨连连。因两位龙子之战,下界陆续传出灾情。天空狂风大作,河川泛滥成灾,山林遭雷雨袭击而崩塌——”
“知道了。”
天帝站起,身材比水德小上一号,却因身上密不透风地穿着炫目的金黄色袍子,背影的确别具风格。
“两位,住手!”
武曲星君喝令终止对决时,寅仙和海蓝都已伤痕累累。
双方身上的纯白色袍子,早被鲜血给染红了,肩膀因喘着气而起起伏伏,互相瞪着对方,采用这种方式显然比直接以龙体对决更加消耗神通力。
“不行,还没有分出胜负。”
海蓝提出异议,武曲星君摇摇头,断然驳回海蓝的抗议。看热闹的人们已经散去,早就退到宫殿内或者园林的后方。
御帘后再度传来说话声。
“当然,尚未分出胜负。龙王宝座只有一把,若让两人继续以剑相决,可能因此留下朕欺负下界之话柄,陷朕于不义,因此......朕打算对两人提出一个崭新的课题。”
寅仙和海蓝都屈膝跪下,面对着御帘,然后,静静地等待玉帝再次发言。没想到,发言的并非天帝,课题借由天帝的亲信水德星君之口说出。
举止从容优美地从御帘后走出的水德,交互地看了看寅仙和海蓝后,微笑着说道:
“再靠近一点。”
寅仙心里早有不祥预感,依然遵照对方走到台阶下。海蓝也并肩站在身旁。
来到这里的话,看热闹的人就听不到水德的声音。
水德开口说道:
“陛下降旨.......两位之中,先找到星之杖者,将登上龙王玉座。”
海蓝和寅仙都皱着眉头,海蓝率先问道:
“找.......大人的意思是,仗不在此?”
“不在,星之杖自龙王傲广被捕之日起,就被封印在下界某处。”
“为何?”
“星之杖为何提升龙王神力之杖。王与仗两者相近,可能会因为囚犯增添不必要的活力,甚至因此引发骚动。”
这就奇怪了,闻水德之言后,寅仙心里想着。
人人认为星之杖为天界之物,一定是和东海龙王一起被收藏在天界的某个宝库之中。
百年之中,人人坚信不疑,如今说是星之杖沦落下界,这又是何故?何况,直到方才为止,竞比神通力,胜出者赐予星之杖,言犹在耳,此时却说星之杖不在天界。
对于对方说出的唐突话语,寅仙实在难以排除异样的感觉。关于此事,海蓝也有相同的感觉吧,因为他脸上流露出难以释然的神情。
“——期限是......?”
寅仙问着,水德伸手指着某个场所。
水德手指指着一株枝叶非常茂盛的玉兰树。以天上的花木而言,那时一株相当罕见,没有开出花朵的树。
“直到那株玉兰树上开满花为止。”
说完话后,水德星君再度退入御帘里,片刻后,耳边就传来衣物摩擦声。
天帝回宫去了。
知道最后还留在现场的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嚷嚷,看着寅仙他们。
“做法真是令人难以恭维。”
海蓝并未特别针对任何人,嘴里只是叨念着,然后,将那张满是血迹的脸转向寅仙,狠狠地瞪着他。
“再问一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和俺争夺玉座吗?”
寅仙默默地点头。
“知道了。”
海蓝低声说话后,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了现场。
海蓝离去后,寅仙又回到侯传室,由宫殿里的女官为自己包扎伤口。海蓝在寅仙身上留下多处伤痕,不过,并未留下太深的伤口。对方身上也一样吧!
女官恭恭敬敬地将崭新的袍子高高地捧在寅仙面前。寅仙接下更换衣服后,深深地低下头的女官,用长长的衣袖挡住嘴巴,小声地说道:
“主人想见.......银公子。”
“.....主人?”
女官并未抬起头,只是快言快语说了一句:
“云在门外等着,请皇子乘云速速离开此地,皇子意下如何?”
寅仙微微思考过后点了点头。
上回,升上天界时,寅仙险些遭到天帝逮捕。
不过这回,显然没有这样的顾虑。寅仙与海蓝交手后,必须前往下界寻找星之杖,有事发生的话,早就发生了吧。
“好!”
寅仙迅速更衣后,对自己施展了隐身术。
这是一种可隐藏起自己,让周围的人产生错觉的仙术。
那关满脸惊讶的抬起头来,瞪大着眼睛四处张望着。确定自己施展的术法确实发挥作用后,寅仙比女官早一步离开室内,朝着金阙云宫的正门走去。
门外挤满了金牛车或彩云而显得热闹滚滚。因龙王之子比武而前来看热闹的人正要各归本位。寅仙发现角落上有一朵女官口中形容的彩云。寅仙坐上就天界之人来往行动时使用的彩云而言,显得非常小,非常不起眼的小轿上,那时一朵专供女人外出点办事情时使用的小小彩云。
寅仙依女官之言,称作到那朵财运上。没有人会往这边瞄上一眼。
彩云飞越过好几处波浪似的金黄色屋顶,在凤凰、麒麟或其他彩云之间穿梭飞行着。
天空中突然下起雨来。天界也会下雨,和下界不一样,不是下着冰冷冷的雨,天界下的是雾雨似的绵绵细雨。天界下的雨,有时候还具备促使天界灵气显得更静谧的效果。
下雨时,到处都会出现彩虹,也是天界的特征。
寅仙乘坐着云彩,穿越过大大小小的彩虹,来到了宫殿深处的一个小小的院子里。
(这里是——)
寅仙步下了云彩。突然,
“看起来相当顺利地脱身。”
浑厚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寅仙尚未接触隐身之术,能够识破隐身术,显然.......
拉门里有个人影晃动着,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之后,对方迅速地走到遮雨棚下。
是一位个子不高的老人家。高高梳起的发髻和下颚上的胡须都是银白色。
“太白长老庚星君。”
又名为“太白金星”,天帝咨询天下大事之神明。
寅仙不知道对方为何来找自己,甚至准备了那么不起眼的云彩。
“不必如此戒备。”
见到寅仙表情,老人家脸上漾满了慈祥的笑容。笑起来就像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好好先生,眼神丝毫不见老太,反而像现任武将似的,看起来有点粗犷、锐利。
外表这种事几乎和天界之人毫无关系。大部分神仙都长生不老。外表只不过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自己,让自己更方便行事。
寅仙不发一语,只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向对方行礼致意。对方虽说不必警戒,寅仙说什么也不能不防备吧!因为,对方是那位天帝亲信中最得宠的亲信。
不过,拉门内又出现寅仙非常耳熟的一个声音。
“别愣在那里——快快进到这里来,寅仙。”
寅仙与太白金星对望了一眼。太白金星笑嘻嘻地看着寅仙。知道看到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朝着自己招着手,寅仙才走上接替,进入屋内,发现坐在桌边的女性身影。
打扮得婀娜多姿,身穿淡紫色衣裳。高高滴梳起的发髻上,插满了步摇,凌厉的眼神正看着自己。是特别显眼的美丽容貌。
“罗睺公主。”
水德星君之妻,相当于印象堂姐的一位公主。
罗睺为水德星君之妻,却曾经企图帮助险些遭到逮捕的寅仙。
罗睺紧紧地注视着寅仙,开口说道:
“妾身早劝过你,无疑登上龙王宝座,就和天界断了此缘。”
“在下铭记在心。”
“........既然如此,方才,在天帝御前之所为,那可当真?妾身认为,那时儿戏一场,好似睡着后做了一场梦。”
寅仙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罗睺的脸色越发难看,杏眼狠狠地瞪着寅仙。
寅仙扬着眉毛
“是吗?”
“不愿承认么?”
罗睺对寅仙的父亲,也就是东海龙王极为烦心,罗睺曾经公然表示过,有朝一日,将与水德离缘,嫁给傲广为妻。
“快快将事情告诉妾身,你.......果真,打算与那个海蓝竞逐龙王宝座?”
“这件事,方才已在天帝驾前明白地表示过。”
“不,你骗不了妾身。不管伯父大人还是你,脸上浮出那种笑容时,心里面绝对在打着什么主意,快快从实招来。”
罗睺悄悄地贴近了寅仙。寅仙飞快地瞄了一眼太白金星。突然,罗睺接着又说道:
“若是太白金星的话,你不必担心,他是我们的同路人。”
“我们?”
对方的说法,寅仙不明白其中之意。寅仙不记得自己和罗睺之间,曾经有过什么特别的目的或者约定。不,甚至......
“.....同路人?”
寅仙轻轻地放开罗睺的手,再次面对太白金星。太白金星气定神闲地泡起茶来泡好后,将一只漂亮的茶杯咚地一声,败在寅仙面前才开口说话。
“在灵宵殿待久了,自然就会知道一些不知道都没关系的事情。本星君年事已高,许多事都装作没看到,只是,有些事却不能视若无睹。”
“星君之意....?”
“.....星之杖并非被藏于下界,而是,天帝根本不知仗之去处。”
片刻后,寅仙才点点头。
“在下也有此想法。”
“是的,否则,不会命龙王之子们当众比试。命尔等这么做,龙王的大皇子殿下就会拼命地寻找星之杖。赌上皇子的面子或尊严。届时,倘若寻不到星之杖,对天界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天帝就会借口....因为那是一把力量强大的天界至宝....寻不到星之杖,就得不到星之杖,就表示对方无能,就不必交出玉座。”
“星君之意是......最后,天帝终究会将空着龙王大位的责任推卸给龙族之人?”
“皇子果然聪明过人。”
太白金星从容地点着头。
“星之杖为何行踪不明?”
“都是因为伯父大人。”
回答问题的是罗睺,罗睺用扇子挡住嘴巴,压低着声音说道:
“百年前,伯父大人遭天帝逮捕之前,亲自将仗封印在下界的某处。逮捕龙王后,天帝立即派人寻找。很遗憾,并未寻着星之杖。为了让伯父大人招出星之杖下落,天帝.....对伯父大人施行过相当严酷的拷问。”
“若非傲广殿下,被拷问之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吧!由此可见,陛下之拷问是多么残酷。”
太白进行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妾身也是知道最近才知道这一切,不管天帝地位多么崇高.......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如此对待妾身敬仰的伯父大人......”
罗睺的眼睛眼看着就要掉下泪。
寅仙却非常冷静,对于印象并不深刻的龙王父亲,寅仙从小就不会感到很亲近。当时,假使不是龙王一时性起,对一个凡人女子下手,寅仙就不会来到人世间.....长久以来,寅仙甚至因此而很过父亲。如今,那些莫可奈何的烦恼已见见淡去。但尽管如此,还是无法像落后一样,感受到一丝丝的父爱。
寅仙在意的,反而是父亲龙王隐藏星之杖的意图。
“龙王为何做出违反天意之举?”
违反天界禁忌,与凡人女子生下子女。将象征龙王身份的星之杖,藏到连天帝都找不到的地方。
只是违反禁忌,产下龙子还情有可原,藏起星之杖就触犯了等同于谋反的滔天大罪。
不......怎么可能。
“东海龙王真有谋反之意?”
寅仙直截了当地问着。罗睺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太白金星会所了一声“着......”,就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雨似乎停了。”
雨过天晴后的庭院里,好似撒上银粉,看起来闪闪发光。太白金星眯着眼望着庭院。
从太白金星那小小的悲伤,寅仙看到了犹豫不决的氛围。
将天帝的真意告诉寅仙,边暗示龙王的谋反意图,太白金星还在犹豫着。
太白金星当然会犹豫吧!任何人都会认为,太白金星是天帝商讨大事的对象,两个人的视线看到不一样的场所,这类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小皇子殿下。”
太白金星这么称呼着寅仙。
“殿下会觊觎龙王宝座,本星君怎么也不想新.....殿下的眼神中,并未出现觊觎玉座者持有的欲望,更感受不到欲得大位者之企图心。就像......下过这场雨的庭院般平静无波。”
“.....”
“能否据实以告,殿下来到天界的理由。冀望玉座,甚至不惜出手击退公子之理由。”
寅仙起身站着,罗睺屏住了呼吸,仔细地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寅仙一直注视着老人家的背后。
太白金星若知情,会不会破坏了寅仙的计划呢?越是公平、诚实的男人,越无法不去深入地追求灵宵殿的秘密。他一定会非常煎熬,在正义和忠义的夹缝中。
大家或许会认为,太白金星即使背叛或利用了寅仙......但对于现在的寅仙而言,也不回有所损失。
“在下只是.....不希望地上更加混乱。”
寅仙淡淡地,只说出了事实。寅仙并未誇言自诩是一个想维护地上和平之人,只是对于妖魔横行人间、天地异变、惨绝人寰与流血事件频仍,再也看不下去。
因为寅仙已经有了自己想保护之人,其他兄长曾经这么说过寅仙。
或许是吧,寅仙身上的一半凡人血统或许也就是因素之一吧!
理由并不重要,天界唯一一位神明的意图......那位神明若以自己的病况不佳这么私人理由....扰乱地上世界,那就大大地违反了天地万物之法则。
既然对危害地上和平之事无法坐视不管,寅仙就必须付诸行动吧!付诸什么行动呢?必须利用自己最讨厌的龙王之血。
“....兄长海蓝一旦入主龙宫,若对天帝唯命是从,继续放松结界,对地上之对象,势必如雪上加霜吧!”
“小皇子殿下因此奋不顾身?”
“不,奋不顾身的是父王。”
寅仙斩钉截铁地说着,罗睺屏住呼吸。
“小皇子殿下想把龙王傲广........?”
“十二位龙子之中,倘若出现契机,由在下找到星之杖.....在下将靠仗之力,将父王从牢中解放出来,请父王返回龙宫。父王之事,在下并不了解,不过......至少在下认为,此时没有比父王更适合的龙王人选。”
“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行为。”
太白金星回过头去,知道方才为止慈祥态度顿时消失,神情非常严肃地,目光炯炯有神,像会射穿他人地紧盯着寅仙。
“小皇子殿下是何居心?能够决定龙王宝座人选未有天地,小皇子殿下难道想违抗天帝之意,做出纵放罪人等大逆不道之事?”
爆发开来的怒气,把梁柱震得嘎啦嘎啦响,还震破了茶具。电流似的冲击传遍寅仙全身,寅仙紧紧地咬着牙关。
“.....任何人都会寿尽或老去,即便是瑶池的金母娘娘,也面对了这个事实,退下金母之为,天帝也不能例外!”
“届时,倘若傲广殿下无能力肩负责任,又该当如何?数度遭到严厉拷问,别说身体吃不消,可能已失去神通力,甚至连心都已失去。”
“届时.....”
寅仙说着。
“在下会扛起一切责任。”
身体热了起来。心念熊熊燃烧着,热血奔腾。登上龙王宝座.....脑海里出现这个念头,寅仙的身体就热了起来。这个现象到底是高兴还是屈服?寅仙不明白。
同时,也感觉到一股寒意。
必须割舍掉某些事物,否则,登上龙王宝座之事简直比登天还难。月下美人的花朵浮现在眼皮里。开在月夜里的月下美人花瓣上,滴上一滴水珠来.....真的非常非常小的水滴。当时享受到的幸福,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感觉,却充满着寅仙全身....寅仙觉得,自己恐怕会失去那一切。
“君子一言九鼎!”
太白金星的脸上再次浮出慈祥和蔼之色,朝着寅仙微笑着。
“小皇子殿下既已打定主意,那就必须快快行动,无论如何,得比大皇子殿下更早觅得星之杖。龙王傲广的情况......就由本星君去打探、掌握。事不宜迟,请小皇子殿下速速动身。穿过南天门,往首阳山顶上去吧!本星君将派人前往该处等候助你一臂之人。”
“何人?”
“见了就知道。定是有用之人。”
说着,太白金星再次朝着庭院方向,拉开紧闭着的拉门。
谈话结束、
寅仙朝着背对着自己的太白星君,然后,对罗睺行礼致意后,默默地走出了庭院。先前的彩云还在院子里等着。
“......寅仙!”
罗睺走了出来,叫着寅仙。
“带着这个...”
罗睺公主从自己的手上,取下镶着大颗翡翠的戒指。
北海龙王的女儿,同时也是龙族公主的罗睺,本身也擅长于使用和水有关的神通力。
“情况紧急时用它。”
寅仙恭恭敬敬地收下那只戒指。
寅仙原本打算逞寻找星之杖时,造访过去的师尊翠风真君。不过,见过太白长庚星君后,决定依言前往首阳山山顶。
知道最后,寅仙都不明白老人的真意,不过还是认为,此时此刻必须设法找出些蛛丝马迹。
寅仙来到太白金星制定的山顶附近,坐在岩石上,眺望着云海——发现那东西已经来到。
一朵巨大的彩云。
即便是天帝称作,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闪耀着缤纷色彩的云朵上,戴着一顶非常气派的黄金大轿。
寅仙蹙着眉。然后,当看到走下大轿的男子时......寅仙暗自咋了咋舌。
“嗨,兄弟、”
走下大轿的,是留着一头随风飘扬的柔软金发的青年。全身穿着龙族的正式服装,名叫灵奇,年龄只比寅仙大的兄长。
寅仙最怕碰到这位兄长。
因为,这位兄长最难以琢磨。看起来对寅仙怀着恨意,但寅仙却不明白对方恨自己的理由和种类。
寅仙甚至认为,比起这位兄长,海蓝反而容易了解、好相处。
“脸上别挂着嫌恶的表情号码?难道没听太白星君提过?有人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并未听说对方是何人?”
听寅仙冷冷地回答过后,灵奇笑着说:
“知道是我,很遗憾吧!不过,听说了吧?寻找星之杖,我可是大有用处。”
“理由是....?”
“先随我进宫去吧!让我好好地款待款待你。”
“敬谢不敏。”
灵奇叹了一口气。
“唉呀——看来我可是讨人厌得很呢。我陷害过你吗?我只想告诉你一点我掌握的讯息罢了。来判断一下,相信的话就随我来吧!如何?”
寅仙点点头。灵奇接着又说道:
“星之杖去处——不明,但,现实去处之关键,可能就在氾林”
“氾林——?”
“不知道吗?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你母亲生下你的地方?”
“....”
寅仙第一次听到。
不,犯林一词寅仙听过。据闻,犯林——是河神掌理的乐园,只不过,天界地图上并未记载该场所,连天帝都无法正确地掌握该位置。因此,到底是哪个场所?哪位河神?无从得知详情。即便是天帝亲信千里眼也无法一窥究竟之地。
寅仙不知道的是,母亲是在那个地方产下自己。
她的墓在故乡。寅仙一直以为,那里才是自己出生的地方。
“如何?想随我进宫了吗?”
灵奇显得洋洋得意地微笑着。
这个男人显然知道许多寅仙不知道的事情。仔细想想,那是因为他活着的时间比寅仙多上一倍。
(....定是有用之人。)
太白长庚金星这么说过。寅仙默默地乘上了灵奇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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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氾林

1

(你想活着吗?)
那个人问着。
想活下去,凛花打算这么回答。
我想活到一百岁——
不过,背上传来一样的疼痛感,想动动身子,背上就像被针刺到似的,疼痛难当。
双肩也疼痛不已。连手背、手指都无法动弹。
这么痛,或许无法活到一百岁了。
可是.....可是....过去我为什么会想要长生不老呢?
凛花曾对隐居在昆仑上,一位名叫赤天爵的男人说过这么一句话。
希望能长生不老,茫茫碌碌地过一生。一声中即便有哭泣、生气的时候,只要笑的时候多于那些就心满意足了。全心全意爱着自己所爱的人,尽情地看着那个人的一颦一笑——
(可是,再也看不到了。)
寅仙的笑脸。
寅仙发现凛花离开自己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看到半真半假的信,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呢?
他——会升上天界吗?
凛花认为一定会。
倘若,自己真的就这么死去,至少,他想再见寅仙一面,再听一次寅仙的声音。
(恋恋不舍.....)
再一次,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离开瑶池时,凛花不是已经下定决心,即便自己就这么死去,也绝对不会再见阴险吗?
凛花之死,寅仙不知道也没关系
而且,这回一定要成为真正的龙——
凛花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没有吃下叛逃,没有利用蟠桃中和天浆丹。
宝儿的母亲,前任西王母娘娘说过。
(想与寅仙白头到老。问题不只是孩子。)
(这回,即便因中和天浆丹而暂得安宁....被卷入新问题的日子终将到来。)
(欲为龙妻,必须觉悟这一点。)
凛花觉得西王母句句言之有理,凛花——完完全全地接受着寅仙。凛花认为,自己若吃下蟠桃,即表示否定,拒绝寅仙体内的龙之生命。觉得自己在逃避。
即使怀上寅仙的孩子,倘若还能出现契机,平安地产下孩子......凛花认为,自己才能真正地成为寅仙的妻子,不管天界中和人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不管寅仙选择了什么样的路,自己才能抬头挺胸、充满自信,毫不犹豫地和寅仙共度一生。
当然,失去性命的可能性非常高,凛花心里非常的长出。凛花对于自己可能永远地离开寅仙有所觉悟。因此,凛花哭泣、痛苦。不过,很不可思议的、凛花对于死去这件事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喝下这个.......”
低沉温柔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什么人,改变了凛花原本趴睡着的方向,准备扶凛花坐起来。但凛花却因为剧痛难当而发出呻吟声。
一只碗状物凑近唇边,但凛花却一点也没有喝下去的力气。她的意识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身旁那个人的脸孔。
对方让凛花靠在自己的胸膛。凛花觉得非常舒服,茫茫然地靠着,突然觉得不知道什么东西流入喉咙。
是凛花非常熟悉的汤药味道。
对方嘴对嘴,喂凛花喝下汤药。
怎么回事?凛花心想。
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凛花依然和寅仙在一起。凛花有点不舒服......寅仙,一如往常似地,帮凛花熬了这碗生和蜂蜜味道非常浓的汤药。
凛花因为心里这么想而接纳了这种舒服的感觉。
“寅仙......”
凛花有气无力地叫着。一伸出手,对方就紧紧地握着。
好幸福啊!凛花心想。明明觉得很幸福,却不由自主地掉下泪来。
不知道又喝过几回汤药之后,凛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偶尔有人前来帮忙凛花更衣,好像也帮忙换掉先前敷在背上的东西。
每回醒来,凛花的意识就越发清楚。
醒过几回后,凛花才终于看清楚周围环境。
凛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非常简单素雅的木床上,天花板、墙壁或地板都铺上逛街命令的石材。床铺上铺着干净洁白、触感非常好的床单。凛花身上也被换上相同触感的白色衣裳。
一座造型素雅的屏风挡住了凛花的视野。屏风的另一头则显得非常光亮。
凛花仰起上半身,坐了起来,背部和肩膀依然疼痛,不过,不再像先前那么痛苦难堪。只是令凛花皱眉的痛感。
头脑也感到非常清晰。
凛花只是非常低想喝水。
屏风的另一头突然出现一位手上捧着盆子的人。
不......说不定不能说是人。
凛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地注视着对方。
一身绿色肌肤。颜色看起来不相识犀渠那么不舒服、那么暗沉,感觉起来好像是略带绿色的肤色。长及下颚、修剪得非常整齐的金色执法,眼眸颜色也是金色,身上穿着状似贯头衣的宽松衣裳。
对方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得差不多了,口很渴吧?”
说着,就将茶杯递给了凛花,凛花点点头,马上将茶杯凑到嘴边。
不是汤药,好像是冷开水,微微地润了润喉咙。
“请问.....”
“可以自己喝了,真是太好了。”
男人语气平淡地说完,正要消失在屏风另一头时。
“请、请留步!”
凛花赶忙叫住对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是.......?我,到底.....”
“这里是氾林。”
对方回头说着。
“氾林?”
“小的名叫月季。身为氾林医农,因为负责照料姑娘。姑娘遭到犀渠的攻击,处在濒死状态而被带到这里,在垂死边缘徘徊十余日后,才终于捡回一命,应该是开立的药方适合姑娘身体吧!”
“原来如此.....”
凛花拼命地追寻着记忆。马上又惊讶地问道:
“请问,阿白.....与小女同行之人状况如何?”
“同行之人?”
“天马。在那村子里,我们是个别行动........”
“这.....被带到此地者,唯姑娘一人。其他人之事,小的就不知情,姑娘尚有问题么?”
其实自己好像还有好多事情想问,只是脑筋还转不过来。而且、月季的语气听起来沉稳温和,不过,金色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眼神显得冷冰冰地,令凛花感到难以亲近,踌躇着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平时的凛花遇到这种情形时,绝对不会退却,如今,凛花连和对方继续交谈都提不起精神,看到默不作声的凛花,月季突然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道:
“事实上......氾林禁止外界人进出,王决定带姑娘会氾林时,小的曾经极力反对着。”
凛花眨着眼睛。抱歉,应该向对方表达歉意吧?不,向对方表达歉意之前,应该先向对方表达谢意,感谢对方救自己一命才对......
“月季,对受伤之人不得多言!”
耳边传来非常温和的说话声。
“王!”
月季往旁边退后一步,垂着头。凛花面前突然出现一位身材修长的青年。
这回出现的是.....看起来应该是普通人,至少,外表上应该是。
凛花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什么耀眼的东西似的,眯起了眼睛。
雪白的头发....不,应该说是银白色的头发吧!一头喂喂地带着蓝光,发色非常神奇的及腰长发,滑落在肩膀上。
无论前襟交叉的宽松上衣或长裤都是白色,腰上系着要带,腰间配着一把长剑。
是他,凛花心想。
救凛花一命之人。
凛花赶忙调整姿势,跪在床铺上,双手摆在前面,恭恭敬敬地向对方行礼致意。
“承蒙高抬贵手救小女一命,感激不尽。”
“哦,气色不错。既然带着姑娘回来,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姑娘死去。”
对方笑容满面地说着。脸上漾满足以使四周为之一亮,完全看不到一丝丝阴霾的灿烂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就让凛花感到相当的安心。
凛花又紧紧地盯着对方看。
仔细看,对方的头发都以银色线编过,而且还加上芥子粒大的小珍珠。其中一只耳朵上,戴着大大的银质耳饰,双手的手腕上也戴着宽宽的手环。
“姑娘,请别这么盯着人看么?”
对方苦笑着,往凛花身旁走了过来,然后坐在窗边。
“心中满是疑问对吧。这....从何说起好呢?”
“是。请问...”
凛花左思右想。
“请问尊姓大名?”
“我叫冰夷,氾林之王。”
凛花满脑疑惑。“氾林”这个地名,凛花并未听过。而且说到“王”,难道是东株国?
双方语言竟然相通。只不过,凛花觉得,不论发那个才的月季或眼前之人,都不像生活在东株国的一般平民。
对方牵起凛花的手,在凛花的手掌心写着字。
协商冰夷和氾林。
凛花提心吊胆的问着对方。
“请问.....您是....人类吗?”
冰夷微笑着。
“可说是人类,亦可说不是人类。”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没有所谓的是人类?是妖魔?还是神仙?尤其是氾林,此地容许任何人保持自己的原貌。”
凛花大吃一惊。
是人类?还是妖魔?去分别这些事情是没有意义的....
这不就是凛花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希望不要有人类、天马、狐狸精.......或是龙之区别。
“氾林位于仙界吗?距离东株国很远吗?”
“氾林就是氾林,可说是位于东株国之中,亦可说是东株国之外,并非仙界。”
凛花百思不解,冰夷苦笑着。
“抱歉,不过,这就是事实。稍微能来回走动的话,姑娘不妨亲自去看看。”
“啊,小女可以动了。”
凛花赶忙试着要下床,但很遗憾,一扭动身体,背部就传来一阵剧痛。仰起上半身坐在床铺上都没事,就是无法下床走动。
“还是别勉强为好。”
冰夷非常怜惜似的说着,赶忙扶凛花躺在床铺上。
“月季的药非常有效。别焦急,不出数日,就可靠自己的脚走路吧!”
“小女想早点出去寻找同伴。”
凛花拼命地解释着。
“现在,他一定拼命地在找着小女。所以,小女只是想早点向他报个平安.....”
“当时,他也在那村子里吗?”
“是的,他是天马。当时他留在屋里,抵挡和的攻击....”
一想到这里,凛花脸色变得苍白。阿白难道糟糕合的毒手了吗?凛花不敢继续这么想下去。
不,阿白非常强。
可是,当时阿白受了伤——
冰夷低头注视着凛花,喃喃自语似的说声“那么,”
“是白犬对么?长着翅膀。”
“您见过吗?”
“见他追着我们。不过,当时因为姑娘的伤势太重,也没想到会是姑娘的同伴,因此匆匆地离开。”
凛花吐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大石。
总之,阿白总算平安无事。接下来只要向他报个平安。
“姑娘既然如此挂心,那我就派手下出去寻找天马吧。因为姑娘还需修养一段时日,才能自由地行动,把那个人找到这里来就没问题对吧?”
“当真?”
凛花显得非常高兴,脸上流露出喜色。冰夷到底是什么人凛花并不清楚,不过,显然不是坏人。冰夷那从容不迫的语气,让凛花感到非常放心。
“真,真是感激不尽。”
“快休息吧!姑娘的伤,月季一定会帮你治好。”
说完话后,冰夷轻轻地摸了摸凛花的头发,然后转身离去。
头发被触摸的时候,凛花的心银月感到有一些痛楚。
“还没.....请问姑娘芳名?”
凛花这才发现,自己问过对方姓名后,还没告诉对方自己的性命,羞愧得脸都红了起来。
“小女名叫招....凛花。”
“好名字。”
冰夷眯着眼睛微笑着,消失在屏风的另一头。
凛花伸手捂着胸口,偏着头想着。
不知道为什么,凛花的心脏加速跳动着。

氾林好像位于深谷之中。
翌日,凛花就已经恢复到可以下床,可在室内慢慢地走动着,可走到窗边看着屋外了。
窗外有一条宽阔的河流,还可看到沿着河岸延伸的断崖,崖上覆盖着郁郁苍苍的绿意。
比较平缓的地带为开辟成梯田状的田园,盖着茅草或麦秆的屋顶、漆着红丹的梁柱、盖着屋瓦的屋子等等,或远近地错落在田园之中。
看起来就像是一般山谷间的村庄,但最大差异应该是在当地居民吧!
即使站在远处看,还是能清楚地看出,在田地间里工作着的并不是一般人型,看起来都想野兽,不过,都以双脚走路,受伤也都拿着锄头或园铲。
此外,种在田地里的树木也非常奇怪。
窗外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不过,和一般树木不一样,是乳白色的树,玻璃色叶片,同时也长着圆形的琉璃色果实。
好像叫做“琅轩树”。
凛花见过无数次着玉石构成的树。也曾经在爹爹家中、天子后宫见过。不过,凛花见过的都是人造树,大小顶多也只能用作室内装饰。
栽种着这么漂亮、罕见的树木,就这一点来看,此地很像瑶池。
这种宅子的主人名字中的CEKI,好像也可以写作月季
为自己煎煮或更衣,端来茶点之际,凛花开口问对方,对方虽然面无表情,却都一一回答了问题。
“月季是大夫吗?”
凛花抬头望着靠墙而设置的一大片药柜,问着对方。
屏风的另一头像极了药方,除草药柜外,还可看到装满草药的龙子、天平或捣药钵等物品。
对凛花来说,那时非常熟悉的光景。
月季正在挑拣草药,双手不停地工作着。
“不!”
面无表情地回答着。
“小的只是因为兴趣而收集药草。”
“可是,您治好了我的伤。”
的确,凛花知道自己伤得皮开肉绽,不过,照镜子确认时发现,背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伤口处的肉高高的隆起,虽然显得很难看,不过,伤口并未化脓。凛花看到背上那严重到要了自己性命也不足为奇的伤痕。
“小的只是略懂医学常识,并非以此为荣。”
“此地无其他大夫吗?此地居民不会因此而感到不便吗?”
凛花不慌不忙地坐在一张没有靠背的椅子上,和月季闲聊着。
月季瞧都不瞧凛花一眼,只是回答问题。
“氾林并无职业之意识。居民们每天分工合作,生产着生活需要的东西。除了小的外,还有不少人,或多或少具备药草或医学知识。”
这让凛花感到很怀念。于是,凛花就在这间设置着草药柜的屋子里,回想起当时自己和个对人非常冷淡的人说话时的情景。
自己闯入白翼山的官邸,开始在官邸里住下来以后....终于可以和一天到晚躲在药房里的寅仙说话时的情景。
尽管当时寅仙面无表情,反应非常冷淡,凛花还是觉得很快乐。
或许是因为这层关系吧!
凛花好想和月季说说话。
月季非常认真地回答着每一句文化,也让凛花感到非常高兴。
这就是凛花开始充满气力的明证。
“王必须做什么事情呢?”
“姑娘很在意王吗?”
听到这句话,月季抬头看了看凛花,凛花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的,非常在意。”
从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以来,见过对方以来,凛花就在意着对方。在意着一个像人类却不是人类,在这个非常特别的地方,被尊称为王的人。
“.....王,就是氾林的秩序与和平。没有王,氾林就无法继续维持下去。他....似的....因为他是河神。”
“河神?”
“河神诞生的同时,氾林也诞生了。河神若死去,氾林也将灭亡。他,就是一个这么重要的人。”
凛花拼命地搜寻着记忆。
凛花依稀记得。当时冰夷搭乘着双头龙。既然是神,那凛花就能理解对方的气息。
是的。酷似瑶池西王母的那种气息。
“您也是那样吗?”
凛花注视着月季,问着他。突然起来的一句话,问得月季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金色的眼眸和凛花那圆圆眼睛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在一起。凛花微笑着,月季赶忙避开视线。
“您和氾林的命运也息息相关对吧?生在此地,未来也会继续待在此地对吧?”
“原来....姑娘对小的也这么有兴趣啊?”
“是的。非常有兴趣。”
凛花点点头,赶忙又补上一句。
“面对初次见面的人,任何人都会很有兴趣吧?因为彼此聊一聊,更深入地了解对方,那时非常快乐的事情。”
月季深深叹了一口气。
“进王宫去吧!”
月季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凛花惊讶地目瞪口呆。
“进王宫?我?为何?”
“因为王这么期待着。王交代过,救回姑娘性命的话,要把姑娘留在王宫里,对姑娘来说,小的已无效劳之处。届时,小的会呈上必要的药物,往后,只需规律用餐,充足睡眠。”
“可是,小女...”
凛花非常迟疑地摇着头。
“还没有报答您的恩情。”
凛花原本打算,至少,等自己稍微回复精神后,帮对方打打扫,煮点东西或帮对方做点什么事情,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
“无此必要。”
月季摇摇头。
“姑娘之事,小的只是听从王之命行事。不,小的只是开立处方。小的反对过解救姑娘。因为小的认为,将凡人带回氾林非常危险。因此,甚至想过不帮姑娘开立药方,让姑娘自然地死去。”
“是么.....”
“不过,王喂您吃下汤药,姑娘可记得?”
凛花更是目瞪口呆,眼睛瞪得比方才还要大。
温暖的胸膛,强有力的臂膀,还有唇。
凛花心情乱到了几点,张大着嘴巴,心想,自己必须说点话,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面对这样的凛花,月季又淡淡地说道:
“救姑娘的人是王。王才是姑娘应该报答的对象。”
怎么回应对方才好呢?凛花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呆呆地望着月季。
才刚觉得两人之间的互动渐入佳境时,对方就马上关上了心门。知道最后一刻,月季的眉毛连动都没动过。
“小的有事必须进宫。”
说着就往门外走了出去。

由于凛花还无法靠自己的双脚走远路,因此,傍晚时分,王宫派了人前来。
最令人惊讶的是,派来的竟然是那种双头龙。不,那是外形奇特到称之为龙还是觉得很奇怪的动物。两条又白又长且酷似蛇的头,胴体壮硕酷似牛只,有四只脚,尾巴如蛇尾,背上长着巨大的翅膀。
乘坐背上的是冰夷。
冰夷还是穿着一身白衣,跨上龙背,抱起凛花后,又轻轻地跨坐在龙背上。
“那么,接姑娘回宫。”
听到冰夷的话,龙出现了反应,往天空中飞奔而去。月季时钟默默无言,只握着手,垂着头。
乘坐在龙背上,飞在高空,氾林的状况看的一清二楚。
沿着深谷流动的河流、大小不等的沙洲、盖住沙洲上的建筑物也清晰可见。凛花还看到位于河川下游的天空和云彩。显然已形成幅员辽阔的瀑布。前方是浅蓝色的天空和飘散开来的云朵。
“氾林是指这条河流沿岸的土地。”
支撑着凛花背部的冰夷告诉了凛花。
“空间相当有限,不过,方圆三百里都在琅轩树与河川结界的保护屏障下。那是第二处瀑布。第三处瀑布前方比较宽阔的一带就是氾林。”
“第一处瀑布呢?”
冰夷手指着前方。
巨大的悬崖堵住去路,利用悬崖的斜坡,盖着一栋占地相当大的建筑物。梁柱并未漆上朱红色漆,而是漆成白色,屋顶也是白色。瀑布流经建筑物的左右侧往下方落下。瀑布旁设了又细又长的阶梯。凛花心想,要登上那段阶梯,简直难入登天。不过,冰夷乘坐在龙背上,那阶梯或许未实际地使用过。
完全如凛花的推测,双头龙降落在相当于建筑物上层的部分,也就是降落在宽敞的岩棚上。
“这就是我的城池。”
冰夷说着。
就这样抱着凛花,走入建筑物中。
“我.....”
凛花说着。
“可以自己走。”
“是吗。”
不过,冰夷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凛花,并未放下她。依然抱着凛花,大步地往建筑物后方走去。建筑物后方的建筑格局非常宽敞,非常明亮。
隔着圆柱,凛花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树木或泉池。屋顶也非常高,地面上铺着光洁明亮的石材。
走进没有设置门扇,以厚厚的帐子区别隔出来的厢房。厢房里摆了一张顶上挂着帐子的床铺,冰夷让凛花躺在床铺上。
凛花置身于家具用品一应俱全,住起来显然相当舒适的厢房里。
“喜欢这地方吗?”
“是的。如您所言,只是.....”
“让寿麻来照顾你。放心地养病吧!”
“寿麻?”
突然,一个女人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
燃烧似的的红色头发,身材高挑修长的女性,耳朵似犬,手足如虎。
到底是占地多大的王宫呢?凛花并不清楚。不过,凛花几乎看不出此地有人类的迹象。
凛花在对方安排的厢房里和周边环境中度过了五日,发现玻璃门外是一座占地相当惊人的园林。
而且是一座设置在突出于空中的崖上园林。除了琅轩树外,林子里还种着果树或花木,以及盖了非常漂亮的亭子,或由石材组合而成的人工池等设施。凛花不停地在园林里走动着,努力地锻炼着软弱无力的双脚。
从凛花住的厢房还可以看到可能是冰夷住处的场所。凛花为何知道呢?那时因为......只有该处亮着灯,而且,白色的龙都在固定的时刻出现在窗边,凛花都会看到乘坐在白龙背上飞走的身影。
“王到底是到哪里去呢?”
凛花问着寿麻。容貌和月季一样非常不可思议的女人,个性也和月季一样,非常沉默寡言,却把凛花照顾得无微不至。
此刻,也为了正在看着窗外的凛花移动着长椅,摆上柔软的靠垫,小几上还准备了香气宜人的茶和美味可口的糕点。
“王前往何处小的并不清楚。”
寿麻恭恭敬敬地回答着。
“不过,小的认为,应该是前往下界?”
“下界,凡人的世界吗?”
“是的。”
“氾林也说是位于东株国之外或之中.....不过,并非位于仙界。月季说过,氾林是一个和王共生,共存共荣之地.....”
“的确如此。”
凛花难以理解。依据月季或冰夷的说明,凛花无法掌握氾林的实态。
“住在此地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姑娘的意思是....”
“显然既非人类,也非野兽、妖魔,亦非仙人.....在小女看来,都是一些不可思议的人。”
冰夷曾经说过,到底是人类还是野兽,这种区别毫无意义可言。
凛花虽然赞同对方的想法,还是很想知道。
想知道,此地为何容许不同状态、不同形式的人们,相互扶持地共同生活呢?
“小的并不知情。”
寿麻摇摇头。
“家父是开明兽。”
“开明兽.....?”
凛花听过,天帝于下界拥有名为“昆仑之虚”的方圆八百之都,都里住着各式各样的神仙。凛花记得,守护昆仑之虚门户的神兽就是开明兽。
“家母为天女,小的显然是一个不该来到人世间的孩子。生下后就被丢入水中,是王救了小的一名,还把小的抚养长大。”
“真.....”
令人感到非常意外的一句话,让凛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氾林众人,都是类似小的,被王捡回来的人。”
“月季也是?”
“月季是麒麟族和凡人所生,是双生子中之一,因为触犯了天地不可相交的戒律,果然,还是被抛弃了。”
凛花终于回想起,自己遭到犀渠攻击,在垂死边缘挣扎时.....凛花看到一只非常神奇的野兽,酷似体型庞大的鹿,身上布满鳞片。兽,那就是月季。
原来。
除了寅仙,亦不乏触犯天界戒律的生命——?
“氾林就是这样的地方。姑娘稍微了解了吧!”
寿麻微微地偏着头问着。凛花点点头,不过,凛花还是很想听冰夷亲口说出。
与冰夷说话的机会很快地来临。
王请姑娘一起用餐,当晚,寿麻告诉了凛花。
果然实在面对空中园林的那个宽敞食堂里,凛花和冰夷面对面坐着,由寿麻端上一道道豪华餐点。趁自己受到旺盛食欲支配前,凛花急忙开口问道:
冰夷大王们为何到那村子里去呢?
冰夷兴趣盎然的笑着。
“真是不可思议。一被姑娘问起,就很想回答姑娘的问题。”
“原本必须保密吗?”
“原本就该保密。因为,我们的作为一旦被知道,尤其是被天界知道,后果将非常棘手。”
一听到天界,凛花马上屏住呼吸。
冰夷满面笑容地将小刀靠在端上桌后还没动过的整只烤鸟上。
“你看,这里有一只体型硕大,相当罕见的鸟。这是天帝亲手养在鸟笼之中,极为罕见,世间只有这么一只鸟。不过,事实上,这只鸟是各式各样的生命集合体。”
冰夷将被绑住双脚的鸟切成两半后,填塞在鸟肚子里的栗子、山药、紫米等食材就掉了出来。
“形成鸟的种种生命,看起来各自独立,事实上,息息相关,就像天界和下界一样,有着切也切不断的因果关系,各式各样的生命之中,缺乏其中一个生命,其他的生命就失去了意义,即便母体亦然。其次,身为母亲的鸟死亡,其中的生命也就消失殆尽。”
“您的意思是鸟为东株国,栗子就是氾林吗?”
“是的。”
“瑶池,或其他仙界,或人世间,或里昆仑山都.........?”
“姑娘竟然说出如此奇怪的地名.....不过,诚如姑娘所言。”
冰夷一手拖着腮,利用空着的一只手,分切着烤鸟。
“某日,天帝厌倦了此鸟,想要更美、更罕见的鸟,就开始一点点地,将毒药加入这只老面孔的鸟的饵食之中...”
盘子里的烤鸟已经被切得支离破碎。凛花皱着眉,注视着冰夷的手。
“鸟从体内开始腐烂。不过,鸟体内的小生命却开始挣扎求生。”
寿麻将崭新的料理端了上来。看来已经被切得支离破碎的鸟,皱了皱眉就取走了冰夷手上的小刀。不由分说地,将已经失去原本模样的鸟料理,分装到冰夷和凛花的盘里。
冰夷并非显得很在乎,双手撑着下颚,注视着凛花。
“.....就是这么回事。了解了吗?”
“这.......这么说来,您是打算解救政治恶化,妖魔频频出现的东株国吗?”
“是的。”
“您这么做是为了氾林吗?”
“氾林一带。”
冰夷笑着,伸手取用鸟料理。凛花注视着眼前那盘被切得乱七八糟的料理,神情相当凝重。
当然,必须在东株国演变成这种状况之前设法解决问题。
“最重要的是行动不能过于招摇,充其量只能教训教训那些在村子里为非作歹的妖魔。”
愿意挺身而出,凛花就已感激不尽。若非冰夷前来,自己和小桂一家人早就命归黄泉。
餐后,冰夷和凛花走出庭院。听着从身旁流过的瀑布声,心情感到特别舒畅。夜深人静的氾林,四处都点上一盏盏的灯。
“那灯光是....?”
“那时琅轩树。”
非常漂亮,和夜空中的星星相互辉映着,根本分不清地上和天空的界限。凛花站的地方,感觉起来也很想在天空中。
不过,天界看不到那光亮吧?凛花问着,冰夷笑笑,点了点头。
“琅轩树肩负着结界功能,这件事告诉过姑娘了吧?”
“为何不能让天界知道氾林的存在呢?”
“因为,这是一个严重关系到天界禁忌之地。”
“天与地不可相交的禁忌吗?因为这是一个存在着许多神与人所生之子的场所吗?”
“已听寿麻说过了吗?”
凛花点点头后继续切入正题。
“那么,您也是神与人所生之子?”
“不,我是....”
冰夷突然笑了出来。
“都是姑娘问问题,我想,偶尔也该让我问些问题,姑娘认为....?”
“当然,请问。”
凛花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冰夷突然问出令凛花感到非常意外的问题。
“那护符从何而来?”
凛花低头看着和自己形影不离,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锦囊。
“这是....宝儿.....不,瑶池的下任西王母娘娘所赐。”
凛花回想起留着一头砂色头发的少女脸庞,觉得离开对方好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凛花心想,宝儿的即位大典应该顺利地举办过了,因此,不应该再称对方为下任才对。
“这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冰夷兴趣盎然地继续问道。
“一个平凡无奇的凡人女子,为何与瑶池搭上关系?关系深厚到能得到西王母的赐予?”
“小女是早在娘娘知悉自己为下任西王母前的友人。娘娘说,这是送给小女的饯别之物。”
宝儿这么说过。
此护符是......职司恋爱的女神西王母特别加持过之物。
锦囊中装着俗称双喜鸳鸯的剪纸画。鸳鸯为夫妻和合之象征。
对方或许是想把凛花引导到真正的恋爱对象,应该结为连理的对象之处。
真正的恋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凛花不懂。
同时,凛花不认为,也不想认为,自己与寅仙的爱是错误的。
心里这么认为却依然手下护符袋是因为......凛花还抱持着一丝丝希望吧!
说不定......
西王母赐予的这只护身符,说不定能帮助寅仙和自己再次结缘。
连凛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执着了。
“姑娘何故前往瑶池?”
“那是因为......”
凛花沉默面对该问题。
她前往瑶池原本为了天浆丹。不过,凛花心想,自己一旦说出天浆丹,连寅仙的事情都必须说出来。
凛花认为,自己无法说出口。
凛花并非防备着冰夷,也不觉得自己想隐瞒。既然如此,为何不肯说出来呢?那是因为,凛花一谈到寅仙一定会哭。
回想起前往瑶池的原因,必须离开瑶池的原因,凛花就心如刀割,难过的不得了。那时一种迥异于背上或肩膀上的伤痛,非常特别的痛。
“我....”
凛花离开冰夷,伸手扶着扶手。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来袭,心里于是发慌。知道方才为止到这么远的地方而感触良深。
“放心吧!”
冰夷非常温柔地说着。
“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你。不想说的话,不必勉强说出来。当初,我是因为被这个护符吸引而救了你,事到如今,别介意了。我对姑娘虽然不了解,不过......总认为,你应该是一个最适合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姑娘。”
凛花惊讶得瞪大着圆圆的眼睛。
“从前....姥姥.....我外婆也这么说过。”
“那么,笑就笑吧。然后,高兴的话就和我说说话。姑娘认为如何?”
凛花点点头。冰夷笑着,站在凛花身旁。
然后,两人默默无言的看着夜色中的氾林。
共度一段宁静、愉快的时光。
凛花突然看着身旁这个男人的侧脸想着。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神的话,到底是那一种性质的神呢?
月季说,他就是氾林本身,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冰夷发现到凛花的实现后,就朝着凛花微笑着,接着扬起嘴角,注视着凛花。
凛花也很想朝着对方笑,可惜就是笑不出来。
凛花紧紧地盯着,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冰夷。
必须保持距离,凛花心想。
绝对不能和此人长久在一起。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此时的凛花还不知道原因。

凛花留在不可思议之地——氾林,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已经回复到不必勉强就可过着普通生活的凛花,在冰夷许可下,已经可以在氾林中自由自在的走动着。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周围的景色、原本觉得异样的人们,在凛花眼里越来越熟悉。凛花对自己的适应能力感到佩服不已。
在路上走着,经常会碰到迎面走来的人面动物。长着凡人脸孔,身上却像黑熊似的长满黑色绒毛,脚上长着爪子,臀部长着尾巴,以两只脚走路,肩膀上扛着看起来应该是下田工作的农具。
您好,凛花试着朝着对方问好,发现对方一开始有点迟疑,不过,最后都会恭恭敬敬地回凛花一声谢谢。
然后,凛花会朝着在路边上玩耍的孩子们打招呼,一起玩丢石头的游戏,试着和待在河边垂钓的老人家们聊聊天。
大家的背上都长着翅膀,或像个半人半兽,耳朵或尾巴似蛇,或身上长着鳞片。
“姑娘变得不一样了。”
月季说着。
“哦?”
凛花在面对河流的露台上,手上拿着研磨棒,正在捣碎莲子。月季住处有一位负责炊事或打扫的中年女人,凛花是在她的指导下,准备制造包着莲子馅的包子。顺便一提,她是一位两耳如蛇、脸如虎,长相有点可怕的女人。外表看起来可怕,不过和寿麻一样,待人非常亲切。无论凛花来到厨房或进出月季的宅子,她都不会现出厌烦之色,总是端出非常好吃的糕点来款待凛花。
屋子主人的月季则不一样,一见到凛花就会皱起眉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今天却主动和凛花说话,因此,凛花感到很惊讶。
“姑娘为何每日来到小的住处呢?待在王宫里不是比较舒服吗?”
待在哪里,老实说不是很舒坦。不舒坦的原因,凛花不想深入去思考。
“......来这里也很快乐啊!这里有好多人进进出出,而且可以更清楚此地的状况。”
月季的住处会有各种居民前来取药。来者都不是人类。
感觉起来实在是很像白翼山上的那栋官邸,很像专为不是人类的妖魔看病的寅仙。
或许是这个关系,凛花特别喜欢来到这里。
月季冷漠待人,不过,一回想起过去的寅仙,凛花反而感到更亲切。
尽管如此,凛花还是尽量避免让月季感到厌烦,既不主动和月季说话,且尽量待在月季看不到的地方。
一用过早膳就离开王宫,沿着河岸边慢慢地走着,来到月季住处,帮忙做些杂事,傍晚时分才回王宫里去.......这已经几乎成了凛花的日课。
凛花还是担心着,月季会不会因此而感到困扰呢。
“我想.....您所担心的事情,很快就会消失。”
凛花说着,尽量以最开朗的声音,告诉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月季。
“承蒙您的照顾,小女的身体显然已经完全恢复了。如今,王已经帮忙寻找阿白。找到阿白,小女就会马上离开氾林。”
“当真?”
月季以怀疑的眼光看着凛花。
老实说.....凛花认为氾林是一个非常适合居住的地方。身为凡人女子的凛花到处走动之初,居民们只会远远地看着她,不过最近,已经会主动地和她打招呼。
这种举动即便是出自对王的一片中心,凛花还是觉得很高兴。
因为凛花是一个无处可去之人。凛花确实有继续在此叨扰的想法。不过,自己必须尽快地离开此地的警钟,已经在凛花脑海中的某个角落里敲响着.....
“当真。因为阿白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之兽,小女认为,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到他。”
“您....真是一位幸运的姑娘啊!”
月季看起来很不高兴,说完话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对方显然不喜欢我。
凛花心里这么想,神情显得有点落寞,不过,又开始专心地动手捣碎莲子。
然后做了包子。事实上,凛花是听说月季很喜欢吃这种包子,因而决定试着做做看。
感谢对方救自己一名,想向对方表达一点感谢之意。凛花将蒸好的包子整齐漂亮地排在篮子里,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朝着月季住处深深一偮后,开始往回王宫的路上走去。
(心情非常沉重....)
冰夷就在王宫里,而且,除了冰夷和寿麻外,王宫只有少数几个人仆人。
白天,凛花与冰夷不会见面,冰夷经常一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一到了夜里........或许是出门前往下界之前,冰夷必定会与凛花一起用晚膳。
用过晚膳后,两人在空中园林散步片刻。氾林的生活状况,凛花都是从对方口中听来。只有偶尔会聊到自己的过去。因为那时一段非常温馨祥和,而且很短暂的时间,因此, 凛花可以很坦然地享受着当时的气氛。
不过,一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凛花的心里就难过得不得了。
昨夜,当两人一如往常的用过晚膳,在园林里散步的时候,屋外竟然下起雨来。凛花准备跑向设置着遮雨棚的地方躲雨,冰夷却没有任何行动。
冰夷张开着双臂淋着雨,肚子一人抬着头,仰望着天空。
全身微微地发着淡淡的光。笼罩着银白色头发的雨水闪闪发光,和点缀在头发上的珍珠相互辉映着,凛花觉得,那种景象实在是太漂亮了。
瀑布的声音增强,在烟雨蒙蒙之中,凛花觉得连琅轩树都加强了亮度。然后,淋着雨的冰夷脸上,充满着喜悦的神情。
因为他是河神,凛花心里第一次感觉到。
水之神——
尽管如此,心里并不是觉得害怕,凛花.....
(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举动呢?)
凛花一想起平时情景,心里就无法平静下来,就很想挠着自己的头。
凛花下意识的,伸手摸了冰夷的头发。冰夷非常惊讶地长大着眼睛,看着凛花......然后,将刚摸过自己头发的那只手拉了过来,吻了凛花的手背。
冰冷的感觉,让凛花顿时回过神来,然后满脸通红地赶忙把手收回,跑入王宫之中。
(到底做了什么.....)
返回王宫途中,凛花慢慢地走着。状况许可的话,凛花实在不想回到王宫里去,不想见到冰夷。可惜,氾林之中,凛花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尽量地延缓回宫的时间,凛花逐渐远离河流,开始往山崖边走去。那一带既没有屋子,也看不到人影,只看到随处生长着的琅轩树,还有大大小小的岩石。
片刻后,凛花发现了一棵特别高耸的琅轩树,就枝条长度或树干粗细来看,至少是凛花见过的两倍大。果实也非常大,树上长满接近凛花脸孔般大小、非常壮观的红色珠子。
“不同凡响.....”
凛花茫茫然的说着,仰望着眼前的大树。突然——
“找轩琪树有何事?”
声音突然传入耳中,凛花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发现大树后方的草丛中深处一颗头来。
出现一张凡人的老人家脸孔,对方好像实在躺在草丛中。
“不.....小女只是路过此地,这就是轩琪树吗?看起来好像和琅轩树相同种类的树。”
“这是琅轩树中最特别的树。怎么......百年以来,又有凡人姑娘来到,老汉认为,姑娘也坏了龙王之子。”
“老人家何出此言?”
凛花大吃一惊,天浆丹的事情突然浮现脑海中。
“龙王之子....?百年前.....?”
“轩琪树下可顺利产下龙之子。不只是龙,可产下任何神之子。不被天界或凡间祝福的小生命,只要在氾林的这棵树下,就能平安地产下。”
百年前出生的龙王之子,这么说来,对方说的就是寅仙。
“......能不能说的更详细一点呢?老爷爷!”
凛花绕到大树背后。她以为对方应该是一位躺在大树下的老人家,这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老人家的身体是在地面上爬行的褐色蛇体,只有头和脸孔像人。
“您是.....”
“老汉只是一介身份低微的途之神。”
老人家嘿嘿嘿地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千年....自氾林诞生的那一日起,看过无数在这棵树下出生的小生命,一个微不足道的老人。”
之后凛花怎么回宫里取得,已经不太记得。回宫后,由寿麻帮忙更衣时,凛花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餐桌边。
“你看起来好像真的食欲缺乏。”
坐在对面的冰夷开口问着,凛花才惊然抬起头来。
凛花放下手中的筷子,像面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似的,双眼紧盯着冰夷的脸。
“怎么回事?”
凛花欠了欠身子后开口说道:
“今日,小女见过名叫轩琪的琅轩树。”
“是么.....姑娘真是会找。”
冰夷兴趣缺缺似的说着,将酒杯凑到嘴边。
“见到一位自称途之神的老人家。”
“见到那个老糊涂啦?”
“老爷爷说.....氾林是一个可以让神与人之间的孩子平安产下之地。您可认识.....东海龙王。”
“认识。”
“您是说,彼此认识吗?不,应该说.....您还记得百年前的事情吗?百年前,一位怀着龙王之子的凡人女子,在轩琪树下产子之事。”
“当然记得。成为东海龙王之妻的姑娘,产下了男娃。”
那就是寅仙。
凛花突然全身虚脱似的,啪地,再度坐回椅子上。
“姑娘认识那位龙王之子?”
听到对方的问话,凛花只是点点头。
“两人为一对爱侣?”
凛花惊然抬起头来。
“为何?”
“为何?因为你的表情。还有,我初识姑娘时就感觉到龙的气息。”
听对方一席话,凛花觉得,对方好像说过这句话。
冰夷离开椅子站立起来,绕过餐桌,来到凛花身旁。然后,想到什么似的。
“来吧!”
一把抓住凛花手腕,拉起凛花就往外走去。
“放手.......!要往何处去?”
冰夷没有回答,快步地往前走去。途中,寿麻还探出头来看发生什么事情。
“暂时不得打扰!”
冰夷下令,寿麻只好低头从命。凛花被拖着走似的,被带往王宫深处。
凛花抵抗着,拼命的想挣脱被紧握着的手腕,却力有未逮。因为冰夷几乎握痛了凛花的手腕。
然后,穿过好几条回廊或厢房,最后来到屋外。来到占地并没有空中庭院那么辽阔,看起来好像是一座小院子的空间。里面有泉池,种着琅轩树,一只水盘直接摆在地面上。
冰夷一直走到水盘旁,才终于放开凛花的手。
凛花我那个了疼痛不已的手腕,蹲下身子,双手撑着水盘。
那只水盘和凛花见过的水盘非常相像。也就是说,酷似摆在白翼山上寅仙府邸后方的那只水盘。寅仙的水盘地步雕刻着长着翅膀的鱼。另一只水盘是寅仙兄长仁方宫里的水盘,雕刻在海浪中跳跃的龙。
眼前的水盘,无论大小,都像极了寅仙或仁方的水盘。最大差异在于图腾刻在边缘而不是地步。而且,除了龙,上面还雕刻着玄武、朱雀、白虎,雕上所谓的四方诸神。
“这是......?”
“现在就让你们见个面吧!”
冰夷的表情让凛花看不出所以然地继续说道:
“姑娘不妨试着叫唤心爱男人的名字。运气好的话....水镜中,会映照出那个男人的脸孔。”
可以看到寅仙——?
凛花仅仅抓住水盘边缘。

昆仑山脉纵横贯通南北。当晚,寅仙置身于距离瑶池非常遥远的山林之中。
来到一处其实磅礴的大瀑布旁,这处瀑布的落差不大,却非常宽,就像挂着一副水帐。水落入巨大的潭中,形成河流,河水不断地往下游流去。
或许是月光非常明亮的关系,水面上闪耀着银光,天空近到感受到星星闪烁着的感觉。
寅仙身旁跟着灵奇。灵奇把手伸入河中,非常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微微地,可以感觉到什么。”
寅仙依然站着,低头看着灵奇的金色头部。
“前些日你也这么说过。”
“.....真啰嗦。”
灵奇满脸通红地站起身来。
“假使不是我陪你来,你连到哪里找都不知道。你能不能稍微听话一点呢。”
两人在天界的太白长庚星君指示下会和后,寅仙和灵奇为了寻找氾林的出入口,已经在昆仑山脉整整找了三天。
据灵奇表示,掌握星之杖去处的最大关键就在氾林。据说氾林就在昆仑山脉中的某处。
星之杖的去处另当别论,氾林位于昆仑山脉的说法,寅仙可以理解。
昆仑山是灵气非常重的地方。因此,以瑶池为首,连天帝在下界设置都城,或现任设置洞府,都会选择昆仑山。传承赤天爵的洞府,位于里昆仑山,在昆仑山后方一个非常特殊的空间之中。
昆仑山既然有氾林,那说不定就位于里昆仑山似的场所。
灵奇说过,治理氾林的是河神,因此,两人特别仔细地在水边搜寻着,希望能招出氾林的出入口。
不过,昆仑山猫的水边,数量恐怕多达数百个。除了大大小小的瀑布外,还有流经深山不知名的小河流、穿过岩石的小泉水、隐藏在浮岛下方,从天空中根本看不到的沼泽。
尽管困难重重,灵奇还是不断地运用着自己的神通力,在定位目标的水边探索者,但是遗憾,自从找到一个毫不相干的仙人洞府外,再也没有发现任何看似氾林出入口的地方。
而且,还因寅仙和灵奇突然前来打扰,或因灵奇的态度不逊,惹恼现任,遭到仙人反击展开仙术攻击。灵奇气的火冒三丈,眼看着就变身龙体,寅仙于是赶忙安抚。
寅仙这才见识到,灵奇那迥异于外表和过去印象的冲动个性。
“你去上游看看,我由此处往下游找找。”
“不在此地,我毫无感觉。”
灵奇眼睛锐利地瞪着寅仙。
“我的直觉,绝对比半龙的你灵敏。你莫非认为,还有其他目标场所?”
对于这个问题,寅仙只能摇摇头。昆仑山脉本来就是一个处处都充满灵气的地区。别无他法,只能花时间仔细地查看。
“真是....让人难以疼入心坎的弟弟。若非太白金星所托,我绝对不协助你。”
灵奇嘀嘀咕咕地念个不停。
“您如何得知氾林?”
寅仙问着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对于寅仙的问题,灵奇避而不肯明白说出。
提出下界凡人连该处的存在都不知道,即便是天界之人,也只有少部分听过传闻的氾林之理由。星之杖的关键就在该处的根据。
灵奇咯咯地笑着。
“早告诉你啦。龙王之子中,我的直觉最灵敏,脑筋最灵光。是故,将种种条件纳入考虑.....我认为,应该是那个地方。”
“您所谓的种种条件是......?”
“这.....”
灵奇不答,脸上浮出淡淡笑容。寅仙决定,即使不择手段,也得想办法让这位兄长及早全盘托出原委。届时,手段或许比较粗暴,或许必须使用较强的药物,亦在所不惜吧。
灵奇似乎并未留意到寅仙那飘忽不定的眼神,挥了挥手就往下游而去。
“仔细找哦。”
寅仙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依兄弟之言,朝着上游走去。
寅仙认为,只要利害关系一致,自己就必须与灵奇一起行动。对方也这么认为吧!此时,灵奇会摆出一副协助寅仙的态度,那时因为寅仙还有利用价值,但时机成熟时,一定会彻底背叛寅仙。
(为何.....一无所获。)
寅仙多少感到心急。依寅仙的看法,此河流不可能找到氾林的线索,只是一条静静流动的河流。这么说虽然有点对不住灵奇,不过,即便是半龙,寅仙还是觉得自己的直觉比较灵敏。
寅仙正准备往后走,打算回头说服灵奇别再浪费时间。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声音。
怎么可能!
寅仙打了个哆嗦,凝神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水面。
水面上出现凛花的脸。

“寅仙....”
凛花出声呼唤着寅仙的名字。水镜上人影晃动着。不知名的山林,不知名的水边——还有,眼前的寅仙。
非常惊讶地注视着这边。应该是这样吧!凛花也非常惊讶。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状态下见面。
水玉环不在手边,竟然还能......
映照在水边上的寅仙身影非常低鲜明,隔着寅仙的背,凛花还是看到一轮明月。
两人默默无言地注视对方半晌。
凛花说不出话来。不告而别离开对方,事到如今,总不能以你好吗?和对方打招呼吧!
凛花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对方,却又害怕和对方说话。
寅仙的表情一如往常,迅速地恢复了平静,率先开口问道:
“凛花,你人在何处?”
先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凛花回答不出来,使劲摇摇头,寅仙紧接着又问道:
“凛花留给我的书信.......信中写的都是事实吗?”
对于这个问题,凛花点点头,只不过,无法直视对方的眼睛,别过头去。
“我不相信....一定有什么原因。”
寅仙说着。
“我实在想不透,想不到凛花为何要离我而去,想不透.....凛花有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凛花,对你来说,我是一个这么不可靠的男人吗?”
凛花慌慌张张地再度看着寅仙。不是这样,凛花很像这么说却紧闭着嘴。
说什么都只是在为自己辩解。与其这时候辩解,不如当初就别离开寅仙身边。
凛花依然深爱着寅仙。不过,事到如今,连这样的心情都无法告诉寅仙。
尽管如此,凛花还是很想说些什么,嘴唇不停地抖动着,就是无法说出半句实话来。
寅仙耐着性子,等待着凛花回话。突然,寅仙的视线穿过凛花。
“.....你和什么人在一起?”
凛花吓了一大跳,回过头去。凛花完全忘记冰夷的存在。冰夷站在凛花背后,把手搭在凛花肩上,然后开口说道:
“这完全是为了我呀。”
冰夷的话,凛花一开始无法理解。不过,透过水镜,凛花清楚地看到寅仙的表情非常难看。
冰夷紧接着又说道:
“凛花离开你,然后来到我这里。这就是真相,小龙。”
这下凛花终于理解了冰夷的意图,凛花心乱如麻。因为,冰夷是在告诉寅仙,凛花已经变了心。
不可能,绝对不相信。
不过——
“他是什么人?”
寅仙看着凛花问着。凛花回答不出来。氾林之存在,冰夷之存在,凛花都不能拽漏出去。
寅仙声音中的冰冷程度骤然上升。
“那么....方才之言,果然是事实?”
凛花瞪大着眼睛,极力隐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寅仙。”
喉咙里终于挤出一丝丝嘶哑的声音。
即使透过这种方式交谈,凛花还是有必须问个清楚的事情。
“寅仙......升上过天界吗?”
寅仙停顿半刻,然后点了点头。
就在这一瞬间,凛花终于明白,自己的行动,果然是正确的。
寅仙升上天界,这就表示寅仙想得到星之杖,也就是说,想得到龙王大位。寅仙就不需要和被天界之人追杀的凛花一起逃亡。更重要的是,寅仙本山再也不需要逃避自己的血缘事实。
(太好了.....)
凛花暗自庆幸着。
“凛花,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是否变了心。
回答为什么只留下书信,狠心地离开自己。
凛花只是看着寅仙。对寅仙说谎,无法为自己辩解之苦,在在都令凛花感到心如刀割,不过,又不是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苦衷。
怒气静静地透过水镜镜子传来。
“凛花。”
寅仙低声说道:
“你打算直到最后都不说半句话吗?你若是这么做,我一定会恨你一辈子,像过去,我对你的心意……一样的强度,除了恨你之外,别无他法。”
让人觉得丝毫不像寅仙的强烈感情终于爆发开来。
不,凛花心里非常清楚。
寅仙是一个感觉多么丰富,多么深爱自己的人。
凛花希望寅仙别怨恨自己。那才是凛花真正的心情,不过,那只是凛花一厢情愿的想法。
摆在肩膀上的冰夷那双手更加用力。
冰夷从背后搂着凛花,把脸埋在凛花的头发里。
凛花紧咬着牙根。心想,至少最后能笑着面对寅仙,但脸上却完全不听使唤。
“别了!寅仙。”
说着,伸手扰动着水面,破坏了水镜。


“为何不多聊聊呢?”
声音来自背后,寅仙并未回头,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站在河岸边。
应该是已经到下游探查的灵奇。不久之前,寅仙就发现对方站在自己背后。灵奇慢慢地往寅仙走了过来,低头看着不再映照着任何东西的水面。
“我是觉得情况有点不寻常而赶过来瞧瞧……竟然让我看到了这么精彩的画面。那姑娘,就是你的弱点吧。”
寅仙瞧都不瞧灵奇一眼,就径自往前走去。
“等等!”
灵奇追了上去,伸手搭在寅仙肩上。
“你思思念念的姑娘,好像在一个既不是地上,也不是天界的地方。倘若那个地方就是氾林,那不妨继续在这一带找找……”
寅仙隔着肩膀看着灵奇,灵奇非常惊讶似地赶忙放手。
“并非此地。”
“为……什么,有何根据?”
“不想浪费时间,我走了。”
“走往何处?”
“翠龙山。”
翠龙山……曾经为寅仙师傅的翠风真君设置洞府之地。真君的如意棒上镶着巨大的翡翠。那颗翡翠是东海龙王所赐,为龙宫至宝之一。
星之杖流落下界之线索,寅仙认为就在那颗翡翠上。
因为寅仙听说,星之杖上也镶着翡翠。
“等等,那…我如何是好?”
寅仙回过头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灵奇脸上露出彷徨无助的神色。
“那就随我来吧。”
寅仙冷冷地抛下这句话,然后唤来彩云。


6


凛花用力地甩开冰夷的手,一回到对方为自己准备的厢房里就放声大哭。
尽情地哭过后,或许是因为消除了紧绷心情,竟然就沉沉地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时分,四周一片死寂。
凛花躺在床铺上,身上裹着被子睡着。是寿麻为凛花盖的吧。桌子上还摆着晚膳时剩下的甜品、状似包子的食物和水瓶。
这么说来,凛花连晚膳几乎都没有用过。
凛花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开始放入嘴里吃了起来。
品尝着甜甜的内陷时,想到哭个不停的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
悲伤是甘美的陷阱。继续置身于悲伤之中,心里虽然舒坦,但凛花也将很快地厌倦那种舒坦的感觉吧。
发现厌倦、无法勇往直前时,那就来不及了。
凛花也不是为了让人陷入不幸之中而这么做。
即使是遭到天界之人追杀身亡……即使因为怀了寅仙之子而死去……当死神降临时,与其悲伤哭泣,不如毅然决然、抬头挺胸地去面对。
“必须想办法离开此地。”
凛花喃喃自语地说着。
氾林虽美,异形者们都善待着凛花,天界之人也不会追到这里来。
不过,待在此地,凛花的人生将无法动弹。凛花将会沉迷在他人的保护、善待氛围中,忘掉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只会沉溺在过去的幸福快乐之中。
凛花必须回到凡人的世界。
必须回答国家即将灭亡、人心颓废、妖魔跋扈的凡人世界,亲眼目睹,亲身感受时代变迁。其次,即便是件非常短暂,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好好地活下去、
凛花放下馒头。
她发现,离开瑶池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离开氾林。
然后,靠自己的双脚去找阿白。靠冰夷之力都找不到阿白,显见寻找阿白必定要面临重重的困难。
不过,凛花坚信。
阿白绝对不会发生死掉之类的事情。
和阿白一定会再度相逢。
一旦下定决心,凛花就再也无法静静的等待下去,打算马上就去向冰夷道别。
事不宜迟。
凛花透过窗户确认过,冰夷的房里还亮着灯。凛花手拿烛火,往静悄悄的回廊走去。


走在结构非常复杂的回廊上,凛花担心自己会迷失了方向。没想到,马上就找到冰夷住的地方。因为,屋里透出烛光来。
果然没有安装门扇,只在门口处挂着厚厚的帐子。凛花的手往帐子伸了过去,微微地掀开帐子,发现帐子的另一头为墙壁,右侧亮着烛火。
凛花小声地朝这里头说了声“打扰了”,但没有任何回应。冰夷或许是在里面的房里,抑或是早就睡着了呢。
犹豫片刻后,凛花掀开帐子,跨了进去,往右侧看去,充满橙黄色光线的厢房一角映入眼帘。然后,耳边传来人的说话声。
凛花放下心中大石,打算在此告进,决定这次要大声一点。不过耳边却传来——
“……您打算欺骗那姑娘到何时?”
那声音,令凛花吓了一大跳。
是月季。
“并无欺骗对方之意。不知道,对本人反而好。”
说这句话的是冰夷。然后,传来凛花似乎听过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别净说些令人感到不愉快的事情。月季,王默不作声,都是为了那位姑娘着想。”
“……凡人一旦进入氾林就再也无法回到凡人的世界。”
凛花深受打击,整个人当场愣住。月季的声音再度传来。
“那姑娘一直期待着回到凡人的世界喔,若找到她的天马同伴的话。”
此时此刻,凛花终于确定,屋里的人谈论的是自己的事情。
“可是,您并未寻找天马。”
月季的话,接二连三地打击着凛花。
凡人一旦踏入氾林就再也无法回到——
冰夷并未寻找阿白。
(……我会帮助姑娘寻找。把天马找到这里来,姑娘就安心了吧。)
冰夷不是亲口说过这句话吗?而且,每次提到阿白的事情时,总是信誓旦旦地说,要帮忙凛花寻找阿白。
说谎……为什么?
月季帮忙说出了答案。
“原因是……因为您很清楚。她不是一个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离开氾林后,还会乖乖待在氾林的姑娘。不过,您迟迟不肯据实以告,将会留下什么养的后果呢?小的认为,找不到天马这个说法,不可能永远通用。到时候,那姑娘一定会告诉您,既然如此,那我自己去找。”
“到时候就告诉她,天马死了。”
“听到这句话后,姑娘若吵着要离开此地,又该如何是好?万一反抗您,趁机逃跑,为氾林的和平带来危机又该如何是好?”
“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
另一个声音附和着。
“王,过去您总是一时兴起就做了某种决定,我们早就习惯了。不过,这回的事情实在是太惊人了。从凡人的村子里捡回来的那个姑娘,毕竟是一个凡人。待在这个左看右看都是异形者的土地上,你认为她会习惯吗?当姑娘苦恼着要回到原来的世界时,王到底会作何打算?”
“那还用说吗?”
冰夷回答着,声音冷淡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届时,只好杀她了事。”
凛花大惊失色,赶忙用手捂住嘴。
杀……杀死?对方的意思是,不肯乖乖听话,就要杀了凛花吗?
难以置信。冰夷那开朗、温柔的微笑,和方才的那句话,凛花怎么想都难以连接在一起。
凛花慢慢地往后退。心里拼命地催促着颤抖的双脚,就在凛花要转过身去,跑开现场的时候。
“……喂。站住!”
粗暴的制止声从背后传来。凛花回过头去,发现一个黑黝黝的年轻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话都听进去了吗?从哪里开始?”
凛花像脱兔似地奔跑着,在长长延伸着的回廊上,只跑一小段就被追上了。
黑衣青年越过凛花头顶,堵住了凛花的去路。
“……闪开。”
“不行。”
头发、肌肤、眼眸、衣服都是黑色的。仔细看,那张脸孔像极了月季。
“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吧?我是不会再让你去任何地方了。无论如何都要离开的话,小心我砍断的你脑袋?”
“……住手,黑窬。”
背后传来冰夷的声音,青年看着冰夷。
“凛花……”
听到对方叫着自己,凛花知道,冰夷就站在自己背后。凛花毅然地回过头去。
“竟然说谎骗我。”
凛花神情激愤地说着、
“没有帮我寻找阿白对吧?救我一命只是一时兴起……杀了我也易如反掌,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对吧?”
冰夷的表情非常冷淡。
“我身为氾林之王。此事关系到氾林的安危,总之,没有告诉你的道理。”
连语气都从沉稳大方转变为冷酷无情。
凛花大声抗议着。
“我又不是氾林之人。”
“可是,现在是呀!没到这里来的话,你早已死去。救了你,你的命就属于我。”
“你错了!”
凛花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王,我从来没有成为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之所有物。而且,任何人都有珍惜自己性命的权力。”
“真令人佩服。”
黑窬吹着口哨。
“这姑娘说得对。”
“……闭嘴,黑窬。”
冰夷伸手按住发边。凛花紧紧地注视着冰夷。
“让我离开这里。我……必须回凡间去。”
“不准。”
冰夷摇摇头,背对着凛花。
“把她关起来。是生是死,由我决定。”
黑窬用力地推着凛花的背,催促凛花往前走去。隔着冰夷,凛花看到月季的脸。与凛花视线交会的那一刹那间,月季突然避开了视线,和冰夷一起走进屋里。


7


凛花被灌入城里最内侧的一个非常阴暗、狭窄的空间,是一个四周装上铁窗,岩石裸露的牢房。只有牢顶非常高,岩壁上方开了一个用于引入光线的细长形小窗。
牢里潮湿得令凛花感到非常难受。里面还散发着死水的臭味。也听到像是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不断传来的水流声。
除此之外,非常的安静。
凛花抬头看着唯一一个用于引入光线的小窗,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非常了解冰夷的个性,因此,希望早日逃脱这个地方。不过,凛花并不知道逃离氾林的办法。不,甚至不知道逃离氾林之前,如何从这个牢里逃出去。
凛花撼动不了铁窗,墙壁潮湿也无法攀爬。
这么说来。
“……我必须演上一场戏。”
凛花双手交叉握在胸前,拼命地想着办法。
凛花心想,乖乖听从冰夷的话,对方说不定会把自己从牢里放出去。出去后,故意装作完全不想回凡间去,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然后,慢慢地寻找返回凡间的方法。
善意的谎言……就是最好的办法,是可能实现的手段。
“我……决定这么做。”
凛花心中重新燃起斗志,心想,一旦决定积极面对问题,就不能在此坐以待毙。而且,既然要做,就必须要做得很彻底。
问题是,见不到冰夷的话,哪有演戏的机会。凛花决定不继续在牢里徘徊,下定决心,静静地等待。等有人进牢里来,再试着拜托对方,让自己面见冰夷。
很遗憾,这种机会迟迟没有到来。
至少有人会为自己端来饭菜吧。这种想法太天真了。
凛花唯一能听到的依旧是流水声。
(难道……冰夷打算让自己就这么饿死吗?)
一想到这里,凛花吓得背脊发凉。肚子偏偏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着。饭菜姑且不论,不给水喝的话,凛花就难以保住这条小命。
凛花靠在墙壁上,反反覆覆地,微微地睡着又醒过来。每次醒来都感到很气馁,必须极力地和口渴的感觉搏斗着。
两天两夜……应该是更久一点吧!
凛花醒来时发现,月季站在铁窗外。凛花以为自己在做梦,伸手揉了揉眼睛。
确定不是梦。
凛花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直走在铁窗边。
“小的以为,姑娘应该敌不住了。但显然并非小的所想象。”
月季说着。凛花听出于其中有点遗憾的味道,因而默不作声。没想到,月季突然从袖子里取出竹筒,从铁条之间递了过来。凛花接下竹筒,拼命地喝着竹筒里的东西。只是白开水,对目前的凛花而言,简直就是美味无比的甘露。
“谢…谢谢你。”
凛花沙哑着声音向对方表示谢意,月季紧紧地注视着凛花后,摇了摇头。然后开口说道:
“姑娘听见了吧,凡人一旦进入氾林,就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凛花皱着眉。
“是的。不过,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了氾林的和平。”
月季喃喃自语似地说着,语气平淡地继续说道:
“氾林是一个在王诞生时一起出现的桃花源。王的父母为天界中血统极为高贵的神明,同时,王也是天界绝对不容许诞生的罪孽之子。呱呱坠地后就被抛弃,所幸,因与生俱来无与伦比的神通力,从婴儿时期起,就靠自己的力量活了下来。然后,利用结界,团团围住此地,聚集同样被诅咒的神之子,建立这个非常隐秘的国度。这,已经是距今千余年前发生的事情。”
“氾林与冰夷同在的说法就是源自于此吗?”
“是的。王若有何闪失,氾林结界就会崩解,我等将被放逐至外界,无论天界,凡间或仙界,都无我等容身之处,我等……此地居民,因此讨厌变化。外界之人窗入时,即便接受对方也绝不容许对方离开此地。绝对不容许氾林的存在泄露出去。”
“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那样的约定不足采信。”
的确如此。凛花即使不想告诉别人,还是可能在脱口而出的话语中,泄漏出氾林存在的事实。
“那么……果然,我必须一直待在此地对吧!”
凛花故意装作非常凝重的眼神,心想,此刻就是必须展开作战计划之时。凛花拜托对方,让自己和冰夷见面。
“不,姑娘的情形有别于常情,不能留在此地。”
月季说出令凛花感到非常惊讶的话。
“什么?”
“小的不希望姑娘再见到王……小的考虑放姑娘离开此地。”
“为何如此?”
“因为,王对姑娘产生了兴趣。氾林不希望出现任何变化,往自己说不定希望改变一切。”
月季深深地思考过。
“王一定会放姑娘一条生路。说不定,今日就会放姑娘离开牢房。”
“月季因而苦恼吗?”
“非常苦恼。”
月季斩钉截铁地回答。
“生于氾林,在氾林中长大的姑娘另当别论,把一个凡人姑娘的您留在身边什么的,非常危险。况且,姑娘……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姑娘。”
凛花长大着远远的眼睛。
“咦,为何会产生这么大的误会呢?我是一个平凡无比的人呀。”
“先前或许如此,不过,目前不一样。”
“此话怎讲?”
“不明白的话更好。总之,能不能请姑娘速速离开此地呢?”
凛花惊讶得目瞪口呆。
“月季,你的意思是……?”
“小的是说……小的要助您一臂之力,放姑娘离开此地。”
月季打开锁着铁窗门扇的那一把锁。


8


离开牢房后,凛花就在月季的指引下,从城里逃了出去,在他的前导下,沿着河岸边的那条路走着。
凛花听说,顺着河流往前走,在第二处瀑布下方,有一处因月光照射而显得特别明亮的水池,跳入池中,即可回到凡人的世界……
凛花走着。
在夜深人静,感觉起来却非常明亮的氾林里走着。连榔玕树底下都无法躲藏。幸好路上未见行人往来,凛花在只看到月季北部的状况下走着。
很快地来到河流的尽头,凛花因眼前的辽阔景象而吓得屏住呼吸。
瀑布直直地落下,承受丰沛水量的,是无数个被冲刷出来的大大小小水潭。
从水潭里溢出来的水,精油层层落差,继续往下游流去。然后,凛花又在闪耀着翡翠色的水潭中,找到一个闪耀着银色光芒的水面。
“就此别过。凛花。”
月季说着。就在凛花终于放下心的时候,她发现身边的榔玕树后,突然走出一个人来。
“小的只是听从命令。姑娘,别恨小的。”
“黑窬……!”
黑窬手持利剑,而月季脸上毫无惊讶之色,也没有出手阻止黑窬的意思。
“月季你……?”
月季用那对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清澈的金色眸子看着凛花。
“小的早就说过,姑娘必须一死,为了维护氾林的和平,你认为,小的会轻易地放姑娘离开此地吗?”
这么说来,月季背叛了凛花。放凛花逃出王宫,是原来早就打定主意要杀死凛花。
黑窬苦笑着。
“得罪了,如此一来,我俩才有理由向王辩解,说姑娘想尽办法要逃离此地,小的不得不出手。”
月季别过脸去。
“……不必多费唇舌。快动手,黑窬。”
“是。”
黑窬往前跨出一步,凛花往后倒退着。凛花发现,瀑布已经迫在眼前,自己再也逃不了了。
不过,凛花无论如何都不会乖乖地让对方要了自己的命。
凛花转身背对黑窬和月季。
水面被月光映照得闪闪发光,无数个水潭中,只有一个水面映入凛花眼帘。
(管他的……!)
“喂……”
凛花纵身往空中一跃。





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转瞬间,凛花已经置身于明亮的世界。
非常柔软且闪闪发光的东西,轻轻地接住了凛花。
那是云……云彩。
寅仙或瑶池的仙女们移动时最常使用的云。
搭载着凛花的云,轻飘飘地往天空中飞去。眼下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或原野。
搭载着凛花的云,轻飘飘地往天空中飞去。眼下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或原野。
一只白兽在漫山遍野且染成金色的芒草丛中奔跑着。
是阿白。
阿白心无旁骛地奔跑着,跑到原野的正中央,停下了脚步,仰望着天空,频频地抽动着鼻子。他的视线朝着笼罩着蓝色云雾的群山。
(阿白,我在这里,你为什么……)
置身于空中的凛花拼命地挥着手,喂~~喂~~凛花大声地叫着,阿白却丝毫没有发现。然后,承载着凛花的云离开了阿白,往别的的地方移动着。
紧接着看到的是不知名的村庄……黑暗中,有无数只眼睛通红的野兽蠢蠢欲动着。仔细看,原来是一群长着锐利爪牙的猿猴,手脚红得像染上了鲜血。
名叫——朱厌,凛花唤醒记忆中的那个名字。会吃人的妖魔。
朱厌接二连三地袭击村民,到处引发流血事件。四处逃窜的村民,凄厉的断末魔叫声,以及咧嘴露出獠牙笑着,长相吓人的猴群。
凛花回想起遭到犀渠攻击的情景,即便现在乘坐在云上,依然吓得抖个不停。不过,一看到两个年幼孩童被朱厌追得走投无路,就感到气愤填膺。
凛花看到巨大的麻栎树前,有一位吓得浑身颤抖,依然拼命护着妹妹的哥哥,跟前就站着朱厌,朱厌身旁还有一对倒卧在一起,砍死孩子们双亲的男女遗体。
朱厌看着孩子们,露出黄色的獠牙,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凛花脱下鞋子,朝主演丢了下去。很可惜,鞋子并未砸中朱厌。
难道是看到幻影吗?不,这股血腥味绝非幻影。
红色的脚慢慢地往孩子们走了过去,凛花使劲全身力气大叫着。
快来人,快去救他们!
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从屋顶上扑了下来,降落在朱厌和孩子们之间。
扎在一起的金色长发。手上拿着形状非常特殊,会飞的凶器。
(绮罗……)
凛花心头百感交集,注视着绮罗。
绮罗接二连三地指出俗称飞镖的凶器,打倒了朱厌。
绮罗轻声地安慰着孩子们。
此时,凛花终于发现到。
那是凛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的城市……此地为连州的州都。位于银露山山脚下的城市。
因此,由绮罗保护着。
凛花定睛细看,发现绮罗的手下,俗称狌狌的绿色猿猴,也和朱厌打得不可开交。
凛花对于城市的荒废程度感到惊讶不已,不过,眼见罗绮们平安无事,总算放下心中大石。
心底漾满着思念之情。凛花呼喊着绮罗的名字。
但声音却随着云飘走了。
凛花紧接着来到东栋楼的都城,那个天苑里凛花非常熟悉的坊区。看见十二岁起生活过的爹爹家的宅邸。
爹爹待在自己的屋里,躺在床铺上,好像是生病了。身子骨显得非常瘦弱,脸色非常差,不停地咳嗽。看不到侍女们的身影,只看到继母茫然地坐在角落,异常疲惫似地看着床铺上的爹爹。
(爹爹……)
凛花非常难过,忍不住掉下泪来,不过,凛花依然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凛花也看到瑶池里的宝儿身影。
看到在山野中奔跑着,不知道要往何处去的娥瑛和成群的狐狸精身影。
然后,看到一座凛花完全不认识的某一座山顶附近,崖上站着两个人的身影。
其中一位是凛花素不相识的金发青年。
另一位是——
(寅仙。)
凛花思念不已,呼喊着对方的名字。凛花心想,反正对方又听不到……却发现,寅仙确实地看着这边。
崖上之人和云上之人四目相望也只是一瞬间。
突然,凛花的身体穿过了云层,坠落下去。
当凛花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跌入水中。
凛花觉得很不可思议,即不觉得冷,也不觉得喘不过气。
透明到令凛花感到害怕的水,水底产生了许许多多的水晶。
水晶柱之间,有形状非常奇特的鱼儿来回穿梭着。
然后,透明的光线之中,只有一处闪耀着蓝色光芒。
(什么东西……)
凛花凝视着那道光芒。
朝着光芒走了过去,伸出手来,试着摸那道光。
突然,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爆开似地,产生巨大冲击,把凛花给撞飞出去。
凛花被抛到天空中,既不是天,也不是地,被抛到一望无际的星空中。
星光非常耀眼,每颗星星都拼命地闪烁着。
(真漂亮……)
就在这个时候,凛花醒了过来。

9

“拜托你。”
首先,凛花听到冰夷的声音,发现冰夷就在身旁。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珍珠、白色的装束……白皙的侧脸,隔着帐子,凛花看得非常清楚。
冰夷让凛花躺在床铺上。这里显然是在冰夷的房里。
“别离开我,好好地留在泛林这个城里,留在我的身边。”
凛花想开口说话,就是发不出声音。
“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不会杀死你。黒窬和月季对你的所作所为,那是他们独断独行,我并不知情。”
冰夷伸手拨开帐子,张大着银色的眼眸,双眼紧紧地俯视着凛花。凛花呆呆地想着……冰夷的眼眸,像极了方才自己在梦中看到的,从非常神奇的水底散发出来的那道光。
“我自己也感到很不可思议,不过,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从空中发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心中即将产生某种变化。或许,那是随着外界的变化,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果真如此,我俩的邂逅也是命中注定。”
冰夷伸手摸着凛花的颈项附近。
西王母的护符……据传,是一个会将佩戴者导向真正爱情的双喜鸳鸯图。
“属于我吧!凛花。”
凛花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不~~凛花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回答,却说不出话来。不只是这样,凛花甚至无法避开冰夷的视线。
冰夷继续说道:
“我非常坚强,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流泪。”
凛花微微地思考过后,沙哑着声音问道:
“坚强,您的意思是……?”
坚强的姑娘,凛花经常听别人这样说自己。
寅仙或娥瑛、绮罗都说过。
在天虞山结识的神兽白鵺也说过,凛花是他认识的人类中最坚强、最刻苦耐劳、最勇敢的姑娘。
的确,凛花也觉得自己非常的坚强,历经祖母和母亲两位最重要的至亲死去,不坚强的话,说不定一不小心,连自己的存在价值都会失去。
不刻苦耐劳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那是,追根究柢,就是指寅仙的心。
凛花却自愿放弃。
虽然不是非常强烈,不过,凛花觉得,要坚强地走下去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离开瑶池,辗转来到泛林的凛花,一直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脆弱。
坚强,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凛花希望冰夷能告诉自己。
凛花目不转睛地看着冰夷,等着对方回答自己问题。
“我的坚强意志是……不害怕失去。”
冰夷说着。
“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世界上的生命。离开泛林,我形同亡灵。这个躯壳……”
冰夷将手高举在凛花前面。
“当作原本就不存在的话,就不觉得舍不得。无论肉体的消灭,泛林的消失……对,还有你的死去,我都不会感到害怕吧。”
凛花惊讶得瞪大眼睛。
冰夷既说喜欢凛花,又说不怕凛花的死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冰夷微笑着。
“我连杀死你都办得到吧,毫不犹豫地。假使需要这么做的话。懂了吗?这就是我的坚强意志。”
寅仙他——
夜夜梦见凛花死去而受尽折磨。名叫凛花的人成了他的枷锁,害他不能接受生为龙的事实,不能自由自在地翱翔天际。
不过,眼前的冰夷却说,对凛花之死一点也不会感到害怕,不仅不害怕,必要时甚至可以杀了凛花。
凛花不告而别离开了寅仙,是因为不想造成寅仙的负担。可是,对寅仙而言,这是非常残酷的作法。
如果情况逆转,事情发生在凛花身上的话,凛花一定会痛不欲生,怀恨寅仙一辈子,恨他为什么不信任自己。
没有吃下蟠桃的事情,天浆丹还在体内的事情,为什么不肯告诉寅仙呢?
难道是因为寅仙看起来很坚强,事实上很脆弱吗?脆弱到夜夜梦见凛花死去而受尽折磨吗?
不,不是这样。
凛花是不希望自己被嫌弃。
留在真的很想前往天界的寅仙身边,成了寅仙的绊脚石,即便是下意识中,即便是一时的,凛花也不希望自己成了寅仙的阻碍。
多么傲慢的爱情啊!
结果,凛花觉得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虽然爱着寅仙,却凡事都以自己的想法为优先考虑。
解读出眼前的凛花心事似地,冰夷继续说道:
“我很坚强,留在我身边,你就能更清楚地检视着自己的幸福。”
“我……”
“假使……你愿意的话。”
冰夷顿了顿,紧盯着凛花……然后接着说道:
“我会完完全全地接纳你,包括你……腹中的孩子。”
凛花受到了冷水灌顶似的冲击。
“什、什么?”
“腹中的孩子……你,果然还没发现。我早就发现你身上怀着龙的气息……”
冰夷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
凛花下意识地伸手摸着腹部。
怀了孩子?
当然,在尚未中和天浆丹状况下和寅仙共度春宵,而且,当时凛花是假设自己怀了孩子而离开瑶池。
凛花感到非常的惊讶。
离开瑶池,离开寅仙还不到一个月。当然,还没有出现任何自觉症状。
那么,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知道呢?
“您为什么会知道呢?”
凛花颤抖着声音,问着对方。
冰夷神情平静地回答道:
“因为……血的关系吧!我的体内流着龙血。”

图0105

这个回答更为惊人。没有什么好惊讶,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双头龙。
“您是……龙?”
“不是。”
“那么,是什么?”
冰夷微微地笑着,然后,慢慢地撩起额头上的头发。
凛花屏住着呼吸,凝视着冰夷那白皙的额头。
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眼睛。
第三只眼睛——酷似寅仙的蓝色眼眸。
“听说叫做竖眼。”
冰夷微微地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1-1-27 17:00 编辑


终章

又被称之为为玉皇上帝、玉帝的天帝,是天界中地位最崇高的神,连森罗万象、星或时之运行,都在祂的掌握之中。
据闻,天上天下,几乎任何场所,对于天帝来说,都不可能存在着秘密。
因为,被称之为顺风耳与千里眼的神将随侍天帝近旁,肩负着天帝之耳,天帝之眼的重责大任。
不过,事物总有例外。
天帝不知道的事物多达两个。
其中之一,据说是百年前遭逮捕的东海龙王隐藏星之杖的地方。
“……都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还打算继续与朕反目吗?”
在充满天界的光完全被隔绝的昏暗空间里……天帝朝着对方说话。
对方双手双脚被加上了铁链,额头上涂了可封住神通力的咒符,全身赤裸地躺着。
双眼张开,被置于空中,失去意识已经有好长的一段时间。
他是被捕后,遭到严刑拷问而自动让自己的精神进入睡眠状态之中;他是因为封住神通力的力道过于强劲而伤到了心……原因众说纷纭。
他就是东海龙王傲广。
踩过垂到地上的黑色长发,天帝屈膝蹲在龙王身旁,拿着扇子,打着龙王的脸颊。
“都丧失了心智,还摆出这副傲慢嘴脸。”
百年前,龙王遭到逮捕,据说是因为龙王触犯了天界禁忌,与凡人女子结褵生子,天界之人深信不疑。
天界之中血统最为高贵,深受天帝宠爱的龙族之长,只因为剩下一个孩子就被剥夺掉一切……这惩罚会不会太严里呢?不,至高神有不得已的苦衷,仙卿们私下窃窃私语。
不过,龙王与天帝感情不睦早有征兆。
“……到底藏于何处?”
这个问题,天帝不知道已经问过多少次了。
龙王隐藏的不只是星之杖。
透过星之杖,遮蔽天上之眼,隐藏某个场所,某个人。
天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站起身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伸手扶着墙壁。
等晕眩感消失后才走了出来。外面有水德星君等着。
“陛下,您的脸色……?”
“嗯,无妨。瑶池即位大典可顺利完成否?”
“是。”
“呼……世代交替,显然处处都需要。”
对于自嘲似地笑着的天帝,水德非常冷静地观察着。
当然,天帝说的不只是瑶池之事。
目前,天帝罹患了原因不明的疾病。可直接面见该尊颜者少之又少,不过,天帝那一天比一天衰微的模样,近旁的水德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正因为最了解状况,水德才会背地里蠢蠢欲动着吧。
这位长相俊美的水星之神,一面扮演着忠心耿耿、稳重寡言的仆人,背地里却怀着强大的野心,天帝早就发现了。
天帝发现后,此时此刻,还是放任他自由行动……
“喔~~”
天帝走到回廊中途,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的玉兰花木。
已经开出一、两朵花。
金阙云宫的玉兰,百年才开一次花。玉兰盛开之日,玉帝寻找多年的东西是否可找全。
其中之一为星之杖。
另一个是——
“非常值得期待的东西。”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天帝脸上微微地浮出笑容,水德星君不知所以然地注视着天帝的笑脸。


本帖最后由 copass 于 2011-1-27 17:00 编辑


后记

大家好,我是山本瑶。

这是系列丛书第九册。老实说,我未曾想过会持续这么久。因为,第一卷中两位主角已经两情相悦。不过,因为这个啦、那个啦,已经度过了好几个难关,终于来到这里的凛花,真的会那样吗……这种感觉的第九册。
我的意思是,有时候把视线投注到别人身上也不错。不过,她到底如何度过这次的难关呢?我曾经写过,考虑过要来个轰轰烈烈的大结局,结果却处理得太过头,描写细腻的故事时,很容易因当时的气氛而出现回然不同的结局。不过,这就是撰写小说时让我感到最有趣之处。

且说,今年春天,在我的生活之中,陆续认识了几位新朋友。当相互自我介绍时,总是会聊到我在家工作的事情,不过,对于我在写小说的事情,总是很难启齿。“电脑相关工作吗?”当对方这么问时,“……差不多啦!”我总是笑着给对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因为,人家本来就有在使用电脑嘛!
邻居们几乎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因此,偶尔在书店里流露出特别锐利的眼神,站在陈列COBALT文库一带时,总是暗自祈祷着别碰到熟人。会不会太自以是呀。不过,的确在那个角落时,会出现格格不入的感觉。是年龄的关系吧。好怀念和死党们在陈列漫画的角落叽里呱啦地聊着,晃来晃去的那个时候……

住的地方熟人越来越多,或许是想要在外面维护乖乖女形象的反作用力吧,竟然把任天堂Wii给买回家,和家人们玩起打网球的游戏。过去的人生中几乎和运动的世界绝缘,现在却透过游戏机打起网球。
这个东西,真的会令人兴致高昂~~
输了就让人觉得很不服气,不服气就睡不着觉。就这么越来越沉迷,每次都打到满头大汗,打到第二天、第三天都还全身肌肉疼痛不已。
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正好用来解决运动不足的问题嘛!我非常慎重地思考过后,这样问了自己,这么做真的好吗?
结果,越发地喜欢待在家里。
最后谈谈我这一年到头都怕冷的体质,虽然已经错过了季节,我还是买了一部稍微高级一点的泡脚设备,边泡脚边阅读着小说资料。和桃药系列同时进行,7月份发售的本志Cobalt中的新作品,撰写的是以欧洲,某个国家为背景的幻想世界,因此,西洋史相关资料大幅增加。
书桌上的书真是非常惊人。
中国相关资料和西洋史相关资料,东、西方资料堆成一团,既有‘中国服装史’、‘世界服饰史’,也有‘食在宫廷’(清朝宫廷料理相关书籍),还有‘哈布斯堡家族的餐桌’。
希望透过西式服饰与食物,渐渐地巩固世界的类型,让我对这方面有更深刻的感受。
不过,撰稿时都使用一台电脑……打TABLE时就会出现桌子,打DRESS、PAN时,心里就觉得有点格格不入,好像交互吃着年轮蛋糕和月饼的感觉。
内心的转换相当辛苦,登场人物的性格当然不一样。
读者们假使能一并阅读新作品,那我就太高兴了。插图部分和桃药系列一样,由香坂夕小姐担纲。香坂小姐画的中国服饰实在是太美了,洋装也画得非常漂亮!真是太厉害了。即使女子的纤细腰身或蓬蓬裙让我很受不了。
但连我都深深地期待着。

新作宣传到此为止,紧接着谈谈下一集的‘桃园之药’……
虽然觉得寅仙之后会更加成熟,凛花会更坚强,阿白会更勇敢,但只是这样的话,根本看不出所以然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后续会有什么发展。
不过,唯一不变的是故事绝对精彩可期,请多多包涵。
夏天就要来临,请大家小心冷气病什么的。即便是炎炎夏日,我还是会泡泡脚,透过游戏机打打网球,努力地维持身体健康。
期待能再度与大家见面。再会啰。

二〇〇七年 七月 山本 瑶
※本书纯属虚构,与实际人物、团体、事件等一律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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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8

10000
gablin 皇帝
这个系列等了好久了,一下子就有两本录入了啊。

13 年前 0 回復

wenyanyu 騎士
为啥十卷都录完了,就捐迟迟不录哇,我等得好辛苦啊,跪求LZ速度速度

13 年前 0 回復

sayuki 伯爵
忍著不去看第十卷..
祈祷早日录入完成~

13 年前 0 回復

penwuqide 子爵
楼主啊,加油哦!在下特意不去看第十卷,期待楼主第九卷录入!

13 年前 0 回復

天文星球 勳爵
刚看完前八卷就看到第九卷录入了,感谢楼主。

13 年前 0 回復

gumuzhimi 王爵
等了很久第九卷终于有人录入了,楼主加油了!

13 年前 0 回復

真空地带 伯爵
第九卷终于来了啊,每次等的好辛苦啊,不过本人认为值得。

13 年前 0 回復

copass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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