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死神少女‧鏡 1】[簡/台]


本帖最后由 ajohnson1231 于 2011-1-15 12:5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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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書名:死神少女‧鏡
原文書名:死神のキョウ
集數:1
作者:魁
插畫:桐野霞
系列別:輕小說
劇情類型:戀愛
圖書分級:普遍級
譯者:林均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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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ajohnson1231 于 2011-1-15 12:46 编辑


序章


好痛……
除了痛,還是痛……
身體早就沒有感覺,就連淋著滂沱大雨都已經渾然不覺冰冷。
是什麼痛呢……
這股像是揪緊、像是刀絞般的疼痛,究竟是源自哪裡呢?
隨著一次次吐氣,身體愈來愈沉重。
好想就這麼睡著。
但是,小小年紀的我明白,要是睡著就再也見不到了。
……見不到……?
……誰……?
見不到誰……?
這股疼痛就是因為那個緣故嗎?
……啊啊,原來如此,我懂了。
這股疼痛發自胸口。
發自胸口深處的深處的更深處……是心在痛。
聞著鐵燃燒的氣味……
承受著壓過雨勢的火焰熱度……
我慢慢地抬起頭。
她在那裡,在伸長了手也碰不到的地方。
所以我出聲了。
但那是我的錯覺。
因為她的名字早就從腦海消失了。
那明明是我喊過無數次的名字。
卻只有氣徒然通過喉嚨吐出。
她一度看向這邊。
似乎低聲說了些什麼,但雨聲與嚴重耳鳴阻礙了我的聽覺。眼前逐漸朦朧。
她低聲說著些什麼……
可是我聽不見……
最後看到的光景是一道光。
這是十年前的事了……


本帖最后由 ajohnson1231 于 2011-1-15 12:49 编辑


第一话 「幸会,我是死神」

「喵——」
怀里的小猫小声鸣叫。
枯枝的碎屑从头上倾泄而下。
树叶在周围飘舞。
遮蔽视野的漫天沙尘的另一边——

是她。

眼眸散发金光,身上罩着黑斗篷,及腰的笔直黑发迎风摇曳。
一部分的头发——也就是一小撮的浏海,有如射入黑暗中的一道光般——是白的。, 她拿着出鞘的刀剑,那似乎是日本刀。
——她不是普通人物……在夏天穿着闷热的斗篷并不『普通』。
在上课时间……在无人的校舍后面COSPLAY成这样也不『普通』。
而且最关键的是……『普通』人……不会飘浮在半空中……
拜这之赐,眼前是一双修长的美腿。然后再往上一点是内裤……条纹内裤。
总而言之……她不是『普通人物』……
在她的脚边有个刚出炉的树墩。
那在几秒钟前,还是棵挺拔的『树』。
第二堂课上到一半,我发现一只小猫在树上下不来,于是溜出教室。
我爬到树上要救那只猫。
但『树』现在倒在我身旁,周围飘舞的树叶与灰尘就是这造成的。
事情会变成这样,印象中是……啊啊,对了,就是当我在树上安抚发抖的猫,进而试图抓住它的瞬间。
这个黑斗篷少女突然出现,敲了敲树干确认以后,突然使出了居合斩。
也就是说,这棵——成人也无法环抱的树是被她、而且是用日本刀砍倒了。
结果我跟小猫便硬生生摔到地上。
虽然从相当高的地方掉下来,不过最后总算安然无恙,应该只是因为我运气好。
我跟漆黑少女对上眼。她的眼睛是真的在发光,不是比喻。(是不是要喷出光束了……)
许多事同时发生,我除了茫然注视着少女以外别无所能。黑少女注视了我半晌后,露出一一
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笑着说:
「幸会,我是死神。我来守护您了。」
「哪有,你是来杀我的吧?」
漆黑少女的太阳穴顿时冒出青筋。
「搞清楚……我救了你喔!要是刚刚我没出手,你坐的树枝会断掉,然后你会一头栽向地面,一命呜呼喔!」
客气的态度马上就不知跑哪去哪了。难道这才是她的本性吗?她的口吻登时变得粗鲁许多。
「哪有人因为这样就砍掉整颗树的?我还以为我就要死了!」
「你不是活得好好吗?」
「那只是碰巧活下来而已吧?」
「你在说什么啊?会在意过程的只有学生啦,要拿得出结果才算长大成人喔。」
「我是学生。要是不肯定我的努力的话,我就要去学坏喔。话说回来……你刚刚说了什么?死神?」
「对,没错。是死神喔!」面对我狐疑的视线,漆黑少女居然很得意地挺胸这么回应。
就算突然告诉我她是死神又怎样……不过,她以这么具冲击性的身分自称,的确会比较容易接受这个状况。




毕竟她飘浮在半空中、砍倒树木、眼睛还发光……
但是……这家伙刚刚说了什么?来保护我……?
我对『死神』的印象,就如同字面的意思,是来告知死亡、夺取生命的存在。
要是随便抓个人问「什么是死神」,一百人里面应该有九十七个人的答案会跟我一样。
剩下的三个人应该是无意义地揣测问题背后的用意,故意说出相反答案的人、秉持着跟一般人不一样的价值观,报出预想不到的解答的人、以及凡事不搞笑就不罢休的人。
合计只有百分之三,比消费税还低不是吗?
而眼前这名黑少女——自称死神的小姐说了跟百分之九十七的解答完全相反的话。
真要说起来,死神就外形来说,应该要披着连帽黑斗篷……啊,披着斗篷啊……拿着收割灵魂的镰刀……嗯……拿着日本刀吗……
脸像骷髅……嗯——这家伙有皮有肉,长着一张普通人脸,而且是女生。先不论她的行动和装扮,长相可是十分可爱。
不过那一撮白色的浏海教人莫名在意。就因为其他部分全黑,所以显得格外醒目。
「怎、怎样?看我看得入迷吗?怎么这样,就算我长得再可爱,哪有人突然就一见钟情的,也要给我心理准备嘛……」死神自顾自地害羞起来……
「虽然我很想对很多事吐槽,不过该从哪里吐槽起啊……」
总之,在我把小猫放到地面时,一阵人声接近这里。
是老师们的声音。这也难怪。在上课时间,校舍后面突然有树倒下,任谁都会在意吧。
不仅声响大,树倒下的冲击应该也多少造成校舍振动。
「呜哇!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看到倒下的树就大叫的人是体育老师竹山。
似乎是因为在操场上课,所以他最快找到这里来。
「你是二年级的笹仓吗?上课时间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咦?啊——只是爬树救了一下猫……」
「猫……?喂,这是你干的吗?」
不妙……这棵树的惨状要怪到我头上吗?
「不、不是我喔!要是我能徒手办到这种事的话,我早就不来上学,去电视台推销自己了。」
「那你说这是谁做的?」
「这……」是那边那个死神做的——要是这么回答,老师会接受吗……?
不过,既然她飘浮在空中、拿着刀、眼睛还发光,老师或许会相信吧。
「……嗯?」
刚刚竹山说了什么?『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做什么』……他是不是这么说的?
我看着那个自称『死神』的家伙。
「啊,话说看得见我、听得到我讲话的人只有你喔!」
她显得满不在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么说道。
「咦?为什么?听得到的人也只有我吗?你是幽灵之类的吗?」
「你这个男人怎么尽是在意这种小事啊。简单来说,普通人是看不见我们的。不过,偶尔有人『看』得见。我在学校已经听过这种前例,所以并不惊讶。不过,的确也没想到突然就遇到这种人。」
自称死神的小姐自顾自地说。
不是我自夸,打从娘胎出生以来,我还不曾遇过灵异现象。
就连在某间以闹鬼出名的废弃医院迷路、在那过夜一晚时,都没听见半点怪声。
然而,现在却突然塞给我这种特殊能力,真是头痛啊。
话说原来死神有学校啊……哦……
「笹仓,你在嘀咕什么?」
「呃——竹山老师,那里有人对吧?」
「什么?」
竹山虽然看着我指的地方——应该说是方向,却只是皱起眉头而已。
「竹山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老师也抵达现场后,一看到现状就问竹山发生了什么事。
「喏?看不见对吧!」
「其实我看到的是幻觉之类的东西……?」
「假如你是跟幻觉讲话的话,就表示你病得不轻喔?」
「也是喔。」
虽然我不想坦承这一切,变成众人眼中的怪胎,但我好像就快变成砍倒树木的犯人了。
如果老实说是死神砍的,到时候应该会被人用怜悯的眼光看待。
我不经意一看,发现刚刚的小猫在死神下方,一边叫一边朝半空中拼命伸长前脚。
「讨厌,吵死了。为什么这种动物一看到我就总是来缠我啦!」
虽然猫的前脚构不到,死神却不耐烦地甩脚。斗篷和裙子随之摇曳。
「啊,对了,话说在前头……就是,看得见喔,一直都看得见。」
「所以我刚才不就说了吗?只有你看得见。」
「不是啦,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不是指那个,就是……蓝白相间的……哎,对我来说有得看是感激不尽,不过男子汉也不该闷不吭声啦。」
「给我说清楚啦!」
「喂,笹仓,过来一下。」
「条纹内裤。」
竹山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我不巧就在有如回应竹山的时机讲出来了。
竹山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但我没办看竹山的脸。
只见死神静静地微笑,然后保持笑容,脸逐渐涨红。
下一瞬间,死神重新握好刀柄,高高举起。

飕!飕!锵!铿!

「呜喔哇!妈啊!呜哇哇哇!」
「怎么了?地面怎么接连裂开?」
死神朝我挥刀,每当我闪过时,地面、校舍墙壁就接连出现裂痕。
死神依然面红耳赤地叫着:
「乖乖站好让我砍啦!放心,我还不打算杀你!」
「那是哪门子的危险发言!等等,『还不打算』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还不打算』?」
「只会痛一下下而已!你愈抵抗就愈痛!」
「所以我会死对吧?你讲话没有自觉吗!」
「废话少说,乖乖给我砍就对了!」
「我拒绝!」
「啊!可恶,请留步……不对!给我站住!」

我拼命逃离现场。
我冲进了校舍,为了扰乱追兵,无谓地在楼梯上上、下下、回转……
应该全力跑了十分钟有吧,我气喘吁吁地看向后面时,已经没有半个人了。我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整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自称死神的少女……
被一刀砍倒的树……
蓝白相间的条纹内裤……
然后,差点被杀掉……对吧,刚刚那绝对是要杀我。
……是梦……就好了!我一边这么想,一边抬起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
这时我才发现上衣下摆裂开的切口,死神的刀似乎划到我了……
「看来不是梦啊……」
我捏着俐落的切口喃喃自语。
总之先在还是上课时间。就当作刚才的事没发生过,回教室去吧。
就在我转身要回教室时——
走廊的扩音器传来夹着杂音的模糊声音
『二年三班的笹仓恭也,请立刻到教职员办公室 重复一次……』
用不着重复好吗……我一边在内心发牢骚,一边叹气。
至少等下课以后再叫我去嘛,哪有人在上课中广播的。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又再度主转身,往教职员办公室。

「恭也,你似乎闯了大祸啊。」
当我回到教室,因为肉体与精神疲劳而趴在桌上时,找我说话的人是御柱克己。
他长得高瘦清秀,虽然总儿得哪里不顺眼,不过平易近人的个性消弭了那种嫌恶感。
他是我从国中就认识的死党……虽然有时会露出喜爱某些事物的古怪一面,不过是个不错的家伙。
刚刚我在办公室接受查问,但我一提到死神,老师们就顿时浮现同情的眼神,点头释放我了。说真的我很不爽……
话说那个死神上哪去了?
「我听到传闻了,原来恭也学会了魔法?」
「那是什么鬼话……?哪来的传闻啦……」
我依然趴在桌上回话。
「已经传遍全校了喔。『确仓恭也使用魔法,在校舍后面做掉了竹山等数名教师。』」
「啥!?」
听到克己出乎意料的话,我起来了。
「你不是用魔法切开了树和地面吗?真是帅呆了,在哪儿学会的?」
「慢着、慢着,我又不会魔法。」
「不过校舍后面确实一片狼藉喔?」
「不,那不是我干的,该怎么说……」
要是这次又不小心用了死神这个词,是不是会再次换来那种同情眼神……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是另类啊——切碎周围的咒语竟然是『条纹内裤』。」
「等一下」
我奋力抓住克己的双肩,正眼注视他。
「你刚刚……说了什么?」
「咦?就说了,那个魔法不是咏唱『条纹内裤』就会像镰鼬一样切碎物体吗?」
「抱歉,就算我真的会魔法,我也不会咏唱那种丢脸的咒语。绝对不会!」
「但体育老师竹山是这么说的喔。」
「条纹内裤并不是咒语,而是叙述。我只是看到条纹内裤,照实说出来而已。」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样下去,难保不会被冠上「条纹内裤笹仓」这种不名誉的绰号……
「……喂,我问你……你认为死神是什么……?」
我有些犹豫地丢出问题。
克己浮现诧异的表情看着我。
「你该不会又被谁……?」
「不是,不对,不是那样。我只是想问你,听到死神这个词会联想到什么而已。」
「这样啊。我想想……就如字面的意思,是招来死亡的神?」
「就是嘛……没有啦,其实——」
我从救猫到死神出现、砍倒树木、逃走的经过告诉克己。
克己安静地、时而应声地听我说。
「……——总之呢,就是这么回事。」
「恭也累了呢。」
迅雷不及掩耳的话语,搭配了同情的眼神……
「嘎啊啊啊啊啊!我是认真的!不要用怜悯的眼神看我!」
「放心,我站在恭也这一边。就算你变成再怎么糟糕的废人,我也会陪在你身边。」克己一边这么说,一边悄悄握住我的手。
「拜托,不要讲这种同时带来温馨与恶寒的话。还有不要摸我的手……」
「我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啊!不,你别讲喔。你要是讲了,我大概会扁你,用全力揍你喔。」
「如果那是你笨拙的表达方式的话,我乐意接受。」
惨了,我忘了这家伙是个喜欢挨揍的白痴……
总之我一边甩开克己的手一边叹气,然后仰望天花板。
「……………………」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那里了……那个死神。
她就在克己头上,没有影子,也没有声响,任着斗篷与长发迎风摇曳,一身漆黑。而且,因为她飘浮在比头高的地方,当然看得见条纹内裤……
她满面笑容,一副「终于找到你了」的样子,似乎打从心底为我绝对不想要的重逢感到高兴。我也受她影响,不自觉地回以微笑。
「怎么了,恭也?居然这么笑容满面地对着我……你终于愿意回应我的心意了吗?」
「条纹内裤……」
有如回应克己充满喜悦的话语般讲出的词句,不小心变成了所谓的魔法咒语了。
死神不改笑容,太阳穴窜过青筋。

喀嚓!

挥下的刀子将我的桌子砍成两半。
「呜哇啊啊!笹仓又用魔法了!」
「是条纹内裤笹仓!」
啊啊!有人用不名誉的绰号叫我啦!
但是,对那个绰号反应最大的人,是那件条纹内裤的持有者。
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看得见那条条纹内裤的人似乎只有我。
死神面红耳赤地朝我不断挥刀。
「可恶!可恶!可恶——!你就死了心让我砍啦!你应该也有点愧疚感吧!」
每当我闪避,桌子、椅子、窗户就陆续遭殃。
「住、住手,你这个条纹内裤女!还有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要怪就怪你毫无防备地飘浮在空中吧!既然不想被人看到就穿条安全裤啦!」

唰!铿!飕飕!

「少啰唆!不许随便看女生的内衣裤!既然看都看了,就给我乖乖付出代价!」
「要、要钱吗?」
「是要命!」
刀尖直直刺向胸前,我一屁股跌坐下来,千钧一发地闪过。不对,额头有点痛,似乎稍微划到了。
「喂,笹仓,那个魔法太危险了,快停下来啊!」
「快封印条纹内裤!条纹内裤太危险了!」
在旁人看来,我现在是一个人大闹、摧残整间教室吗?
而且还是用名为条纹内裤的魔法?这种形象也太糟糕了吧!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先逃出教室再说。
眼看一刀朝头顶重重劈下来,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往门口移动。
首先到可以全力冲刺的走廊——
就在我要抓住门把的瞬间——门就像自动门一样抢先打开了。
这绝对不是因为这扇门善解人意,只是有人要从走廊进教室而已。
「咦?笹仓同学,马上就要上课啰。」
出现在眼前的人是黑峰命!以女生身分压过男生,经过全班表决赢得班长实座的公主!
班上一半的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成为非官方后暖会的会员。因为她个性好,外表也有中上水准,据说每星期都有会一个人向她告白。
因为她是克己的青梅竹马,所以我跟她是从国中就偶尔会聊天的交情。
她的出现使我放慢脚步。
我转头越过肩膀看向背后,啊啊……死神浮现了爽朗的笑容高举着刀啊……然后死神的刀刃闪过刀光。
好重……身体不能动……一片漆黑……
我死掉了吗?被那个死神收走灵魂了吗……
不过这股暖意真是宜人啊,蒙主宠召就是这么回事吗?
仿佛有人伸手探进胸口撩弄一样……
「恭也……」
……这个熟悉的声音,是从吐气依然温热的位置发出来的。
我同时感觉到恶寒与贞操危机!
「喝!」
我大喝一声,一鼓作气起身。
「唔啊!」
额头叩的一声受到强烈冲击,同时传来克己的惨叫。
「痛痛痛……奇怪?这里是……」
这地方很眼熟,原来我躺在保健室床上。上衣钮扣不知为何是打开的。
我看向身旁,往床下移动视线,发现克己按着额头倒在那里。
「唔唔……嗨,恭也,看样子你没事。」
「……你……你刚刚想对我做什么……」
「哈哈哈,讨厌啦,恭也,你在防备什么啊。我只是看你很痛苦的样子,所以替你解开衬衫的扣子,让你舒口气而已。」
「那么应该没有必要抚弄我吧!我现在还在颤抖喔!还有我的额头跟你的额头居然会撞一到,刚才到底是什么姿势……?』
「呼……因为有观众在的关系,我情不自禁就服务观众一下了。」
「观众?」
我忽然发觉还有另一个人在。
只见跟克己相反边的床上,黑峰尽管红着脸,却显得愉悦地拿着手机拍照。
「啊,没问题啦,我可以理解的。」
她存有天大的误会。
「不对,等一下,黑峰,我的性向是正常的。拜托不要把我当成跟克己一样。」
「喂喂,我也是正常的喔!」
「不许握我的手!肩膀不许靠过来!对自己的话负起责任!」

哔啰铃啰铃~

「那边的!不许拍照!」
「不是,是录影。」
「这更恶劣!发出音效就表示刚刚录完对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录的?」
听了我的吐槽后,黑峰微微一笑说:
「从一开始吧,很惊人喔。」
「我要求删除。还有你也差不多该松手了!」
我摆脱恶心的暖意,巧妙地赏了克己的侧腹部一拳。
克己连呻吟也没有就直接跪倒。
我一边甩着终于挣脱的手,一边看着黑峰。
「嗯,没问题,只要我保密就行了吧?我个人自娱应该没问题嘛?」
总觉得这个女人说了非常恐怖的话……这是哪里没问题?她又是打算如何自娱?
看着当场不知所措的我,黑峰浮现佯装没事的微笑问道:
「倒是你怎么突然昏倒了?是肚子饿了吗?」
「咦?这种时候一般不是应该问『你身体不舒服吗?』之类的吗?」
「因为管仓同学看起来跟受伤或生病无缘嘛。」
「不过倒是常遇难啊。」
毫无前兆便复活的克己插嘴:
「恭也是出了名的命大,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能生还。之前也坐在卡车货台上……到哪去了?」
「救掉在货台上的雏鸟那次吗?那次卡车突然开走,吓死我了。在时速一百公里的货台上,风压可不是盖的。结果,就这样坐到※南阿尔卑斯的山顶,然后顺便帮忙补充自动贩卖机。我切身体会到山顶的饮料之所以贵的理由了。」 (译注:即日本中部的赤石山脉,最高峰北岳为日本第二高峰。)
「啊,听说你曾经漂流到外海去,是真的吗?」
「要救套着游泳圈漂走的小孩子那次啊?哎,那次真的好险。小孩子是获救了,我却留在外海,脚碰不到底的海真的超恐怖。感觉死定了。不久之后海面出现背鳍朝我靠近时,我本来还以为是鲨鱼,结果原来是翻车鱼,然后它就一直待在我身旁,直到渔船开过来为止。」
「我记得你还曾经在雪山遇难对吧?」
「是啊,当时风雪好大……不过那次是去找你欸。结果你竟然自己一个人先回山中小屋了。」
「后来怎样了?」黑峰一脸兴致盎然的表情看着我。
「我想想喔,那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小洞穴,就在那里避风雪。本来还想这个洞穴怎么这么暖和,才发现似乎有熊在同一处冬眠,呼,幸好它一直睡着没醒。」
「我总是想,恭也真厉害啊。」
「哈哈哈哈,就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我跟克己若无其事地笑着,黑峰感觉有点警戒地看着我。
「笹仓同学……你为什么会活到现在?」
「黑峰同学,那句话是怎样,这是言语霸凌吗?」
我半眯起眼看着黑峰。她接收到这样的视线,慌张地在脸前摇了摇手。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人生过得真是精彩。」
「因为恭也有非常强悍的倒楣运啊,命。」
「我觉得就这样一句话总结也很奇怪……」
听了克己的话,黑峰搔了搔脸颊,浮现了有点伤脑筋的表情。
「不过,就因为笹仓同学有这种经历,所以看到他突然倒下,真是吓到我了。」
经黑峰提起,我赫然惊觉一件事,仓皇地脱掉上衣。
「呀!你、你做什么?」
「喂喂,恭也,今天的你真是大胆啊,有人看比较能燃起激……唔啊!」
我奋力揍了缓缓脱起上衣的克己以后,将背转向黑峰。
「我的背有没有怎样?」
「咦?那个……什么怎样……?」
黑峰虽然用双手捂住涨红的脸,但眼睛确实从指缝间看着这边。
「你放心……背跟平常一样美丽……唔呃!」
我奋力踢开缓缓伸手过来的克己。
我看着黑峰。
「看、看起来没怎样喔……?」
「真的吗?该怎么说呢……有没有刀伤之类的?」
「嗯——……啊,这里有个看起来像伤的圆圆痕迹?」
黑峰指着我的左肩胛骨下方。
「啊,那是以前的伤,不用管它。除了这以外……有没有直的或横的、一直线的伤?」
黑峰听了我的话,于是仔细地注视着我的背。
总觉得从他人看着自己的视线感受得到『重量』,这是为什么呢?
道超过某个标准后,就会变成某种快感吗?
「嗯,没有。」
黑峰都非常肯定地这么说了。
虽然我并没有看见,但是背部的确曾感受到冲击,尝到了要称为疼痛也太过剧烈的『感觉』。现在身体深处依然隐约残留着一道细长火辣、隐隐作痛的感觉。
是那个吗……「其实我今天一直都待在这里,先前都是一场梦」之类的。
……这样根本是个妄想过剩的怪胎嘛……
就在我暗自感到不对劲而烦恼时,挂在墙上的扬声器播放钟声了。
「这是哪节课的钟?」
「午休结束的上课钟。」
看来我睡得比我想的久。听到午休,肚子也饿了起来。
「差不多该回教室了。」
黑峰一边这么说,一边从保健室的椅子站起来。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时间了,恭也。」
「你也给我滚回教室!」
我使出膝踢,把顺理成章要钻进被窝的克己赶出去。
「笹仓同学呢?」
「嗯?什么意思?」
「既然身体不舒服的话,我劝你还是早退比较好喔。」
黑峰一改先前开朗的表情,一脸认真地这么说。
啊——黑峰果然长得很漂亮啊。我一瞬间看着那张脸看得入迷。
忽然有只手搭上我的肩膀。
「恭也……你有没有发觉我的心现在妒火中烧?」
「……我不想发觉,拜托你默默地化成灰烬吧。」

这是一条位于国道沿线隔壁,交通流量相当大的双向四线道——
其路旁铺设着略宽的步道。这是由于行人很多的关系——因为我们学校的学生有八成会利用这条道路。
家里离学校有段距离的学生就骑脚踏车,住得近的学生就走路上下学。
一到早上,就有近千名的学生集中在短短三十分钟内通过这里;钟声响起时,就会集体狂奔起来。
如今我一个人骑着脚踏车驶过这条路——也就是说,我后来选择早退。
但是一出学校就我就后悔莫及了。太阳还高挂在天上,阳光是烫的。
早知道就在开着冷气的保健室躺到傍晚就好了。
而且在这个时间穿着制服走在路上非常引人侧目。
赶快回家睡觉好了。最近有熬夜,应该是累了吧。
我骑了三十分钟的脚踏车。途中在便利商店买了茶跟咖哩面包,最后抵达家门。
话说我家就是这栋白色方形建筑物,是伯父名下的租赁物。
要称为大楼的话规模也太小,仅三层楼高;要称为公寓的话,总觉得又太整洁。
因为门好歹是自动锁,而且有小小的入口大厅,因此名义上是大楼。但是没有电梯……
我就一个人住在这里。而双亲在我进小学前就发生事故过世了。
虽然我也一起卷进那场事故,但就是没什么记忆。
之后父亲的哥哥——我的伯父就收留我一起生活,不过到我升高中时,就安排我在这栋大楼一个人生活。
起初我表示要打工付房租,不过伯父说「既然这样就在我们家打工吧」,于是我就负责打扫大楼内部,以及做类似管理员的工作。
简单说就是享受着惬意的独居生活。
「我回来了——」
回到无人回应的家。我脱掉鞋子,走过兼作厨房的走廊。
「嗯?怎么这么凉……?」
原本在这个季节一回到家应该会闷热不堪、不舒适指数很高的房间里,竟然弥漫着凉爽的空气。
是早上出门时忘记关冷气了吗?
我穿过走廊,打开唯一一间房间(没办法,因为是套房大楼)的门。
「……咦?」
冰凉的空气从打开的门一口气外泄,冷却了汗涔涔的身体。
以套房来说,偏大的五坪大横长形房间,中央的桌子(冬天换成暖炉桌)前坐着一个熟悉的人物。
「啊,你回来啦——」
她——自称死神的少女若无其事、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面带笑容迎接我。
我静静关上门,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然后快步回到走廊,打开玄关看门牌。
嗯,这里的确是我家。应该只有我一个人住的家。
在确认是自己的家以后,我又回到屋内。
「我实在不喜欢即溶咖啡说——总之就将就一下啰。」
她一面抱怨,一面用我的马克杯喝咖啡。
「欸,我肚子饿了,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呼~看来我还很累。」
「我看冰箱里面就只有蛋跟葱嘛,你一定藏了泡面对吧?」
「最近我真的太拼了,就睡个十二小时犒赏自己好了。」
「啊,对了对了,既然有米就煮个饭嘛。总之煮个两杯米吧!」
「昨天送来的抱枕睡起来好舒服啊。里头是超微粒发泡球,一开始躺上去是冰的,感觉超棒。」
「跟我对话!对话!这样我岂不像是自言自语的寂寞小孩吗!」
「吵死了!既然是幻觉就给我乖乖待在梦里!不要随便干涉现实!」
我俩同时发飙了。我们互瞪半晌,等待对方的反应。
及腰的长发扎着小小的侧边马尾,还有比马尾更加抢眼的一撮白浏海。
整个人的气氛跟在学校时不太一样,应该是眼睛颜色的关系。原本发出金光的眼睛,现在跟头发一样黑。
观察结束后,我慢慢地吐气,逐渐解除紧张。
「……那个,死神小姐……这样称呼可以吗?」
听到我半眯着眼这么问道,她自豪地回答
「我来自梦幻回楼股份有限公司护葬部第三执行课……总之就是所谓的死神。」
「不是我爱说,可以吐槽的地方也太多了吧?」
「咦?哪会?」
呜哇,这家伙竟然浮现了超级意外的表情看着我。
「呃,就算了,总之你是死神对吧?」
「没错,我在学校不是也这么说过了吗?」
「那么这死神找我有什么事?是来取我的命的吗?」
我瞥了一眼放在地板上、入鞘的刀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这不是也在学校讲过了吗?我是来守护你的。」
死神鼓着腮帮子,不高兴地看着我。
「就是因为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才会问你啊。」
「简单说就是我负责你的寿命。」
「……所以说?」
「在阳寿未尽前就擅自死掉的话,会引发很多问题;所以当你碰到生命危险时,我就会救你。在学校不也说过了吗,要是当时我没出手,树枝会断掉,然后你就等着一头栽地了。」
嗯——总之她救了我一命是吗?
不过……就算突然告诉我她是死神,我还是很难相信耶……
「不过,你跟我所知道的死神形象不一样。」
「形象?」
「对啊,穿着黑兜帽斗篷这部分是一样没错啦,不过脸应该是骷髅……」
「以前似乎规定要戴骷髅面具,前辈们还真是没品味啊。」
「拿着大得要命的镰刀……」
「大约二十年前,工会的女性同胞曾经罢工,抗议镰刀又大又重,造型又土。从此以后就开放携带任意刀具。话说这是我吃饭的家伙——无铭·村正宗。刀既是刀具,同时也是艺术品、美术品喔。」
「带着写上名字就会死的笔记本之类的……」
「啊,第四开发部之前研究过这个,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的影响。」
「……………………」
怎么办,吐槽点愈来愈多了!
而且她还稍微拔出刀子,看着散发黝黯光辉的刀身窃喜。
什么「无铭」,明明就有名字嘛,还是个听起来很山寨版的名字。
「话说你用那把刀砍过我对吧?在学校。」
「那是你不好。谁教你突然看……别人的……那个……内、内裤…………」
「咦?什么?听不清楚喔?」
「唔……少啰唆!我就是火大才砍你的啦!有意见吗?有的话就再砍你一次!」
死神恼羞成怒。她猛烈站起来同时拔起刀子,我就在高举的刀身的攻击范围之内。
「呜哇啊啊啊啊!别拔刀!虽然我有意见,但是当我没说!真的会死人啦!」
「你放心,这纯粹是用来将迎接寿命终点的灵魂割离肉体的工具,并没有伤害生物的力旦里。 」
「呃……所以说……?」
「虽然会痛不欲生,但是绝对死不了」
这、这根本是为虐待狂量身订做的道具!而且这女人真的想砍我。不对,既然不会受伤,用「砍」这个字形容不知道是否正确,不过总之她想动手。
证据就是她配合着我的呼吸,要是呼吸乱掉就会中招……
「总、总之你先冷静下来,我还有话想问你,好吗?」
我尽可能不要刺激她,自己也尽量抑制内心的动摇,尝试和平交涉。
「也对,讲完再砍也不迟。啊,不过先砍再讲也行吧?」
呜噢!我完蛋了!
「呃、呃,话说……啊,对了对了,除了我以外就没人看得到你对吧?」
「这个嘛,在我当死神的时候是这样没错。」
「……为什么我看得见?」
死神稍微和缓神色以后,收起手里的刀看着我。
「我想,大概是因为你这个人很容易令人替你捏把冷汗的关系吧。」
「咦?你是说我傻呼呼的很可爱吗?」
锵……伴随着清脆的金属声,刀子从刀鞘稍微探出刀身。
「对不起,请你继续说下去。」
死神叹气以后,清了清喉咙以后继续说:
「也就是『接近死亡』吧。普通人在寿命将近之前,是不会那么容易就碰到生命危险的。可是你却特别常遇到攸关性命的危险,对吧?」
死神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叹气。
我想起过去经历过的各种灾难、事故。的确,要是在哪次死掉都不奇怪。
「于是本小姐我就奉命亲自过来了,基本上是二十四小时监视。」
「是吗?那真是辛苦你了。」
接着死神缓缓将刀鞘尖端抵在桌上后,划了一道横线。
「所以说,以后这边就是我的阵地了。」
「……啊?」
「要是敢擅自走进来一步的话就砍了你。」
「不不不,等一下,我不懂你想做什么喔?阵地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了二十四小时监视吗?从现在起,这里就是我家了。」
面对慌张的我,死神若无其事地祝道。
「驳回!要知道我是—人住喔?怎么能留女人在这种地方过夜!」
「也是啦,要是跟我这样可爱的女生共处一室,或许必须要忍耐许多事……」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给我出手啦!真失礼!」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啦!」
我跟死神开始吵架,彼此针锋相对。
总之我只明白了一件事——这种时候这个女人是不是死神、我是不是『接近死』都无所谓了。我的平静生活毫无疑问已经结束了。
至于这场口角也没有持续太久。

……我倒了下来。

「~~~~~~~……」

我发出不成声的呻吟,趴在地板上了。
笔墨难以形容的感觉从左肩窜向右腰。
「哼,放心,我用的是刀背。」
这个女人……眼见自己理亏就肆无忌惮地拔刀……
「对了、对了,既然厨房在你那边,就由你负责煮饭了。」
「……我的床在你那边耶……?」
「男人一律睡地板,枕头就给你吧。」
「既然厨房是我的阵地,就表示浴室和厕所似乎是你的阵地……」
「你要敢未经许可使用的话就砍了你。」
「我想走廊应该会成为我的阵地,这就表示通过那边需要我的许可,对吧?」
「走廊是共用部分喔,也就是中立地带。不然我们要不要来抢抢看?」
这是恐怖政治……我的领地被独裁者侵略了。
死神无视于到现在还因为被砍的冲击而动不了的我,走向走廊。
「你要去哪里?」
「洗澡啊。在学校救你的时候,沾到了不少灰尘。」
「是、是,那次真是谢谢你了……」我回了一句不带感情的话。
只见死神握住浴室门把后,看着我说了:
「你要敢偷看,我就要你后悔活在世上。」
还有比现在更后悔的吗——我本来想这么回她,不过勉强吞回这句话。
浴室的门关上,发出小小的上锁声。
我不知道是放心还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话说我还没吃中餐啊。虽然自己有面包,不过那个死神也说她肚子饿了。
「就来煮个饭好了。既然有蛋跟葱,要不要炒饭呢?」
已经构思起两人份饭菜的我,或许比自己想的还要能屈能伸也说不定。
浴室里传来了淋浴声。
嗯!——该怎么说呢,这个隔着墙壁传来的淋浴声,是以往生活不可能会碰到的情境。疼痛也渐渐缓和了,总之先换掉制服吧。
虽然体内还残留着类似肌肉酸痛的痛楚,但也总不能一直倒在地上。
我爬起来,叹了一口气以后脱掉衬衫。

叮咚叮咚——!叮咚——!

聒耳的电铃声突然响起。
然后不等我回应,门把就发出了喀嚓喀嚓的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后来发现门锁着,稍微安静了一下。
接着传来小小的金属声,是钥匙插进钥匙孔的声音。拥有这间屋子钥匙的人,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一个人。
喀锵——开锁声响起的同时,门猛烈地打开了。
「哥哥——!」
「呜哇!小桃!」
奋力踢掉鞋子冲进房间的人,是这栋大楼主人的女儿——
——也就是我的堂妹。伯父抚养我的那段期间,我们一直住在一起。
再加上她年纪比我小,因此感觉就像亲妹妹。这点小桃似乎也跟我一样,当我是亲哥哥般仰慕。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就连称呼都是「哥哥」。因为姓氏一样的关系,在学校也有许多人以为我们是亲兄妹。
「没事吧?我听说哥哥在学校昏倒就去教室看结果得知哥哥早退于是担心起来便跷掉第六堂课过来了所以没事吧?」
她朝我扑过来,一头理成齐肩、带点自然卷的头发随之上下甩动。
「啊,哦,我没事。」
「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应该没有过着光吃肉不吃菜的生活吧?」
「你、你放心,我有吃青菜。」
「啊!哥哥买便利商店的东西当正餐!我不是说过禁止吃商店速食吗!咦,哥哥,你怎么光着上半身!」
小桃有如连珠炮般说完想说的话以后,一看清楚我的模样就红着脸转开眼睛。
这时,因为她静下来的关系,于是自然就听见周围的声音了吧,她发觉——
「奇怪?淋浴声……?」
完蛋了。
这三个字搭配着「隆隆隆!」的效果音钉进脑海。
小桃怀疑地看了看我跟浴室的门。
「哥哥,有谁在吗?」
「呃、呃……不是啦,就是……」
就在我支吾其词时——

喀嚓!

「喂,拿毛巾来——我忘记拿了——」
死神出声了。
仅从门缝伸出湿漉漉的手,死神呼唤着我。
动不了的我。
僵住的小桃。
「喂,你应该听得见吧?居然敢不理我,胆子很大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等不到回应而不耐烦了,死神探出湿淋淋的头。
「咦?」然后看到小桃就停住了。
沉默降临。
那么,就站在第三者的观点,冷静判断现在的情况吧。
在男子独居的屋内,男主人上半身赤裸,一个女人在冲澡,这时情同兄妹的堂妹来了。
「哈哈哈……」
我自然而然就笑了出来,这或许是一种自虐。
不对,等一下!死神说过,只有我看得见她。
在小桃看来,应该只是浴室的门忽然自己打开了才对!
「哥哥……这个人……是谁?」
「咦——……?」
别人好像可以清楚看得见你喔,死神小姐?
「恭也,这个女生是谁?」
而且干嘛突然在这种时候直接叫起我的名字……
「呵……呵呵、呵呵呵……这样啊~原来哥哥不知何时交到女朋友了……」
「啊,不是,她不是女朋友。」
「喔,不是女朋友还带回家里来啊……哦……」
啊啊!我是笨蛋!
「哥哥。」
「啊,是。」
「跪下。」
「是!」
听到小桃的话,身体擅自动了起来。我当场跪下看着小桃。
她眼神混浊,非常恐怖。
「我想哥哥既然也是身心健康的男孩子,会对异性感兴趣也是当然的,但是跷课带女生回家也太不像话了。哥哥是为了做这种事才开始独居的吗?真要说起来,跟不是女朋友的人做……做那种事情是不可以的,应该说只要跟我说一声的话……」
「喂——拿毛巾来啦——」
求求你,死神小姐,请你稍微闭嘴。小桃的太阳穴冒出青筋了。
「放、放在洗脸台下面,自己拿去用。」
「洗脸台下面是吧,嗯,我知道了。」
死神这么说完就关门了。
之后就剩下我与小桃的难堪气氛而已。
「总……总之,等一下哥哥会介绍给我认识对吧?」
「啊,是啊,那当然……咦,怪了?她叫什么名字啊?」
「哦……哦~原来哥哥会跟连名字都不晓得的人做那种事啊?」
啊啊!我是大笨蛋!该如何才能解开这个误会?
介绍她是死神吗?话说那个混帐死神明明就说过别人看不见的!
我垂下眼睛继续跪着,小桃气势如虹地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就这样没有对话地过了一段时间。
喀嚓!
「呼,清爽多了。」
死神用毛巾按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了。而且擅自穿着我的T恤……她看到我们的反应,浮现了讶异的神情。
「怎么了?」
「呃,首先有件事想问你……现在好像什么人都看得见你喔?」
「啊,嗯,因为我现在不是死神状态。」
虽然死神讲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但我实在听不懂。
看到我的表情,死神想起什么似地继续说了:
「只有在执行工作时不可以被人类看到而已,平常我们都是融入人群生活的喔!」
「这种事我第一次听到。」
「因为我没讲嘛,你要是知道我才吃惊呢!
死神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派轻松地说着。
我感到绝望地看着小桃。






「好……好大……」
小桃盯着死神的胸部看,同时皱起眉头。
她瞥向自己的胸部,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她她、她就是用那种淫荡的东西诱惑哥哥的吗——!」
小桃伸出食指比着死神大吼。总觉得她泪眼汪汪,应该就是所谓少女复杂的心境吧。
「哥哥!」
「啊,是!」
小桃加重眼神看着我。
在她背后,死神闭上眼睛念念有词。虽然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我感觉到微弱的耳鸣。
然后,等到死神睁开眼睛时,原本漆黑的眼睛已经变成金色了。
「就算她是未婚妻也禁止做色色的事!会允许你们住在一起,只是要让她为婚后生活做练习而已!」
「……嗄?」
「所以也禁止这种擦边行为!哥哥或许会一个不小心就失控了!我可不许你们来先上车后补票这套喔!」
小桃说起莫名其妙的话来。
什么未婚妻?
「好了、好了,小桃,这部分你放心,这家伙才没有那个胆子。要是他发狂袭击我的话,大不了打爆一边就好了。」
打爆是打爆哪里?一边是什么意思?死神的话挑起了男人的危机意识。
「没这回事。哥哥是被逼急就会放手一搏的类型喔!」
小桃不高兴地鼓着腮帮子这么说。不过要是这时候动手的话,我岂不就是变态哥哥了?
「像我小时候,哥哥就曾经强迫我跟他玩医生游戏。」
「咦?是吗?」
「而且还要我扮医生。」
「呜哇……真另类……」
啊啊啊啊!不堪回首的过去曝光了!我真的会被当成变态哥哥!
话说这是怎样?小桃怎么开始跟死神闲话家常起来了?
简直就像从以前就认识一样。
「真是的,我听说哥哥昏倒早退才匆匆忙忙回来的说,白赶一趟了。」
「好了、好了,有我在,没问题的。他最近常熬夜,应该是感冒了。」
应该是当事者的我有如局外人般,听着两人热络的对话。
「症状严不严重啊。要是没有药的话,我可以从家里拿过来喔?」
「没问题,家里有葱。」
我的生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那么我走了,哥哥。有危险的话记得大叫喔,我会立刻赶过来的。」
小桃说了难以回答的话以后,对着死神鼓起腮帮子就回去了。
然后我和死神再度独处。
「刚刚是怎样……?这是怎回事」
我眯起眼睛问死神。
「嗯——我稍微操纵了她的记忆。」
死神举起双手在头上交握,伸着懒腰这么说了。
胸部晃了一下。刚刚的晃动……毫无束缚,既自然又不自然。
——这家伙……没穿!
虽然,因为她挺身而突显的胸部一瞬间夺走我的目光,不过我在事迹败露以前转开视线。
「操纵记忆?」
我斜眼瞥向死神(的胸部)这么问道。
「我不是说过吗,我们平常都是融入人群生活的。」
「也就是你操纵了小桃的记忆?」
「对。现在在她的认知里,我是你的未婚妻,从上星期开始住进这问屋子兼适应婚后生活。」
「为什么是未婚妻?」
「不然还有其他身分适合同居吗?」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一时间实在想不到。毕竟突然冒出兄弟姐妹也太不自然了……
总之,看来不管我再怎么挣扎,似乎都要跟这个死神住在一起了。
我死心兼认命地叹气。看到我这样,死神满意地笑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想喔,总之——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啊,这么说我还没告诉你呢。」
只见她朝我投以微笑——那个笑容不知为何教人怀念——说出了象征自己的话语。
「我是死神KYOU。看要称呼我『KYOU小姐』或『KYOU大人』都行喔!」


本帖最后由 ajohnson1231 于 2011-1-15 12:51 编辑


第二话 「学校的死神」


我醒来时,身旁没有其他人。
我抱着刚买的抱枕倒卧在地板上。似乎是我睡迷糊,从床上掉下来了。
总觉得之前好像做了一场噩梦。
我慢慢地伸展着到处疼痛的身体,起身打算冲个晨澡。
疼痛的身体冲了较高温的热水以后,应该也会放松舒缓才对。
我甩甩头,听着僵硬的脖子发出喀叽喀叽的声响以后,前往浴室。
「嗯?」
我打开浴室的门,视野顿时白茫茫一片,同时弥漫着潮湿闷热的空气。
在空间不再封闭后,有个人影对吹进不同温度的新空气有所反应。
「咦?」
眼前是一名少女,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贴着背。
我当场僵住,而她则是缓慢地转向我。
不对,看起来缓慢是我的错觉,应该是因为头脑跟不上视觉的关系。
这种感觉……对了,就跟碰到事故瞬间的「那个」很像。也就是……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身笼罩在刺耳的惨叫声中。
接着映入我眼帘的,是白刃反射着电灯灯光的轨迹。

飕!

我还来不及出声就重重挨了一刀,当场倒地。
在逐渐稀薄的意识里,我想起来了。从昨天起家里就多了一个死神。

——而这只不过是个开头而已。

「喂,我肚子饿了,早餐还没好吗?」
「因为刚刚被你砍的关系,我的身体到现在还不听使唤……」
我趴在走廊上,忍着久久未消的痛这么回答。
KYOU已经(擅自拿走我的T恤跟短裤)穿上衣服了。
「哼,既然你都大饱眼福了,就当作是代价。真是的……要是刚刚就是你寿命该绝之时就好了。」
这位死神小姐好像喜欢讲非常危言耸听的话呢。
「啊……」
KYOU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喃喃自语,接着右手缓缓高举过头。
手掌凭空一握,手里就无息地出现了刀。
「不好意思,对不起喔。」
「咦?」

飕!

连思考话中涵义的空档也没有,我就被那把直劈头顶的刀砍得失去意识了。

究竟过了多久呢?
「……啊!」脑袋深处依然隐隐作痛,我清醒了。
「啊,醒了吗?」
眼前是KYOU的脚,她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我倒在地上,只有视线转向KYOU。
「……KYOU小姐,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事呢?」
「你为什么要砍我的头呢?请尽可能他妈的简洁回答我。」
听了我的话,KYoU双手环胸,皱起眉头闭上眼睛烦恼起来。
难道是我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生命危机?比方说,我站在不小心就会吸入即死性毒气之类的位置……
「大概是出自少女的矜持吧……因为我想去一下厕所。」
「咦?这就是砍我头的理由?」
「嗯。」
「搞屁啊」
愤怒超越疼痛了,我奋力站起来逼近KYOU。
「为什么你去厕所会需要砍我?还是什么?死神流的如厕前问候吗,混帐!」
「你很啰唆耶,我不是事先跟你道歉了吗!而且,你要想想我一个女生要在这么小的屋子去厕所,当然会在意很多事啊,你要将心比心!」
KYOU稍微红着脸这么说道,但我管不了这么多。
「擅自住下来的人是你好吗——!为什么要让步的人是我啊!」
「既然我好心守护你的性命,你就不要拘泥小事啦!心胸狭窄的男人!」
「哪有人被砍得痛不欲生出来的——!在我死之前,到底还要再痛不欲生几次才行啊!」
「你想要现在马上就痛不欲生吗?」
KYOU一边这么说一边凭空 抓,让刀出现。
「你!想动粗吗!」
「既然讲不听,就只能直接教你的身体了吧?」
一我的身体对那个威吓行为起反应,打了一个寒颤。
不妙……这是※巴夫洛夫的狗状态。那把刀一出现,身体就会想起疼痛的记忆而萎缩。(译注:巴夫洛夫的狗指的是著名的古典制约实验。)
但、但是,这里是我家。身为主人,有些部分我不能退让。
没错!我不能就此让步!
「听好!话先说在前头!」
KYOU转动手腕确认刀柄的状态,刀锷发出铛的一声。
「想去厕所前请先告诉我一声……我会出去外面等的……」
这就是内心屈服的瞬间。
要是有哪个家伙看到白晃晃的刀子架在眼前还能泰然处之的,就给我举手啊!……古代的那些武士真是太强了……
「唉……我也要去厕所一下……」
我发出疲惫的声音这么说完,就转身背对KYOU,握住厕所门把。

飕!

「啊嗄!」
从左侧腹延伸至右侧腹的激烈冲击,接着几秒后仿佛神经烧灼般的痛楚侵袭身体。
「你、你……干……嘛?」
「我去过厕所以后,要隔三十分钟再进去啦。这是礼貌吧,礼貌!」
KYOU满脸通红地维持居合斩的姿势,瞪着我说道。
突然从背后砍人的家伙没资格谈论礼貌……
然后我的意识第三度落入黑暗。
这是早晨一段小小的插曲。

过去有个词叫做「安稳」。虽然原本就跟我沾不上边,但如今离得更远,到了伸手不及的地方去了。
在这二十四小时里,我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现在又吐了一口沉重的气,看向隔壁。
昨天以前还不存在的黑发少女,如今就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坐在那里。
然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拿着自动铅笔,将黑板上的授课内容抄在笔记上。
我又不自觉叹气了。发觉这点的黑发少女——KYOU看向我。
四目相对。
这瞬间,老师对我当头棒喝:
「喂,笹仓,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就算是未婚妻也不许卿卿我我!要是敢在我这个单身汉面前闪过头的话,到时候你的在校表现报告就好玩了。」
周围朝我投以冷嘲热讽的嘘声以及带着恶意的咂舌,让老师威胁的威力更添几分。
从我背后传来某种东西啪叽一声折断的声音。
我提心吊胆地转头一看,只见克己咬紧嘴唇,握着折断的自动铅笔。
然后将音量压在只有我听得见的程度轻声说:
「恭也……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不、不知道……」
「杀了你之后自杀。」
「……请你饶我一命。」
死神KYOU对我的二十四小时监视甚至——该说是果然吗——扩及至学校。
跟小桃那时一样,她操纵了大家的记忆,扮演着「一星期前转学过来的未婚妻」。
父亲在南极基地采集一万年前的冰,母亲在埃及担任金字塔考古员。这次她来找父母亲擅自决定的未婚夫,也就是我——设定就是这样。
专长是做家事,喜欢的字眼是慈爱,最近迷上的事是占卜。
尊敬的人是脸颊上有十字刀疤的红发幕末剑士。
听完以后,「哼!」我故意嗤之以鼻,下一瞬间我就倒在教室地板上了。
这当然是因为无铭·村正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划过我的腹部。
看我按着肚子倒下,KYOU随即装出『担心的表情』照料我。
在周围的人看来,我们是恩爱的情侣。因此我从早上就被男生欺负——要不就冷眼看待,要不就绊倒我,要不就不把讲义传过来。
而且就连昨天的「条纹内裤事件」的记忆都被贴心地改掉,结果就是……
「筵仓,原来你是条纹内裤爱好者。」
「不需要隐瞒,我们准备迎接你成为同伴。」
我被讨厌的团体盯上了……

当——当——当——当——

宣告第一节课结束的钟声响彻校内。
一喊完下课口令,黑峰就直接走了过来。
「黑谷同学,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吗?」
明明有人找她讲话,KYOU却顾着把课本和笔记收进抽屉。
「黑谷同学?」
「……咦?啊,对喔,我是黑谷嘛。」KYOU慢了一拍才回应黑峰。她似乎一瞬间没发觉有人在叫自己。
黑谷是她现在的姓氏,而KYOU似乎是写成「镜」。
我本来觉得黑色山谷还真像死神会取的名字,不过仔细想想我们班班长也是黑色山峰。果然不能以名字论断他人啊,嗯。
「呃,你是黑峰同学对吧?」
「嗯,你已经记得我的名字啦?」
「因为我想记住班长的名字应该会比较方便。」
「是啊,有问题的话欢迎来问我。不过既然未婚夫就在旁边,应该不需要问我哦?」
未婚夫——这个词使得班上的气氛骤然转变。
男生传来杀意、憎恶等负面感情。
女生传来憧憬、好奇……啊啊,这边也偏向负面感情啊……
这也难怪。有着S级美貌的黑发少女突然转学过来,男同学却连一亲芳泽的机会都没有。
原因就在于我这个未婚夫的存在,而且正在同居……
「哼……换作是我也的确会欺负这种人啊……」
我自虐地喃喃自语。
「唉?不过没想到笹仓同学原来已经有未婚妻了,真是遗憾啊。」
黑峰面向我这么说。
听到这句话,当场抖了一下、有所反应的人是镜。
「哦、哦~这、这表示黑峰同学,那、那个……本来想追恭也吗?」
「嗯——想追他的人不是我啦……」
听了黑峰的话,镜歪头不解。
「我说,恭也……今晚要不要住我家?跟同性在一起比较自在吧。」
克己忽然在我耳边呢喃着肉麻的话。
他伸手从背后搂住我,我无言地拿自动铅笔戳下去。
「好痛!你是要我忍住是吧?好啊,我忍!我忍给你看!」
「好,那你去三途川溺个水再回来吧,这么一来我对你的好感度或许就会上升。」
「真的吗?三途川要怎么去?」
「去死就行了。」我面带笑容爽朗地回答。
镜感到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和克己的互动。
「就是这么回事。」
黑峰一面这么说,一面拿手机拍下我和克己的样子。
「呃,我不太懂耶?」
「是吗?那你看看这个。」
黑峰给歪头不解的镜看手机画面。
「我想想,在这个资料夹里面……啊,有了。我播放喔。」
我感到难以言喻的不安,一面制伏试图接近的克己,一面望着两人。
只见镜的脸安静而确实地逐渐染红。
「咦……咦咦咦?这种事……虽然我听过……但但、但是……」
「还有喔。」
无视我逐渐高涨的不安,黑峰浮现了有如小孩子拿着得意画作给父母看的笑容,给镜看手机的画面。镜注视着黑峰的手机,不久双手握住手机……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全班同学、与偶然经过走廊的其他班同学一齐看向她。
镜不管那些视线,瞪大眼睛看着我。
「咦?怎样?」
她过于凌厉的眼神看得我当场畏缩。
只见镜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抓住我的手。
「给我过来一下!」
「呜哇!等等,手腕要脱臼了!」
「只要你不反抗就不会脱臼!」
这是不是摆明了只要反抗就会脱臼?
我为了确保手腕的安全,于是跟着镜跑起来。
「啊,我的手机……」
黑峰的声音从略远处传来。

然后,我被带到昨天的校舍后面。
因为昨天那起超自然现象的关系(是镜干的好事),拉起了禁止进入的警戒线。
但是,镜当成那条线不存在般直接跨过去,然后要我坐在她制造出来的树墩上面。
她调整紊乱的呼吸,脸颊依然通红地看着我。
「呼、呼……有、有件事我想问你。」
「啊,好,是什么事?」
「坐在你后面的家伙……是……什么人?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了刀,我的眼前抵着刀尖,散发黯淡光亮的刀身歪扭地映着自己的脸。镜不知道在不高兴什么,眼睛发直。
「妈啊!等一下,你突然这样想干嘛?是询问、盘问、还是拷问,给我说清楚!」
「那就拷问。」
「竟然马上回答!拜托你也思考一下再讲吧!……克己是我的死党,从国中就在一起。」
「你……你这个人……所谓的死党是指朋友吧,你跟朋友……会做那种事吗?」
「那种事是哪种?」
听到我的疑问,镜再度脸红。
她显得一脸困惑的样子,从制服口袋掏出黑峰的手机。
「这个……」她板着脸,把手机画面塞给我看。
我捏着刀尖,从鼻子前面移开以后,脸凑近手机画面。
液晶荧幕上有东西在动,似乎是重复播放着某个影片。
「啊!难道是!」
我有不好的预感,我从镜手里夺过手机,凝视着画面。
画面上是睡着的我,与凑近我的脸的克己。
克己解开我的上衣钮扣,手指抚弄着我的胸口,脸同时缓缓凑近我的脸,影片就播放着这段过程。在相当危急的时候,我醒过来,赏了克己的脸一记头锤。当时似乎真的是一发千钧。
「我要删除……」
虽然这是别人的手机,但肖像权属于我。我从黑峰的手机删除影片。
嗯?照片匣里面也有我跟克己的照片喔?还细心地取了档名整理得好好的!这些也全部删除。
「我、我问你……你喜欢男生胜过女生吗?」
「绝对没这回事。」
我一面操作手机按键,一面斩钉截铁地表示。
「真的?」
「真的。」
「真的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
「真的……」
「停——!」
我将档案删除完毕,合上手机的同时扬声道:
「我不想陪你玩这种鹦鹉学舌式的问答。拜托第一次回答就相信我好吗?」
「就是因为没办法相信才反问你的嘛。」
这句话稍微刺伤了我。我按着胸口跟跄了一下。
「不要顺口讲出这么过分的话……不过,为什么你那么在意我跟克己的关系?」
「因为……假如你对男生感兴趣的话……我不是会很困扰吗!」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
镜看着地面支吾其词。因为害羞所以不好意思讲——就是这种感觉。
要比喻的话,对,就像在接受告白前,那种尽管焦躁却愈来愈期待的气氛。
这位死神小姐难道对我……
「假如你喜欢男生的话,就代表你或许对住在一起的我一点感觉也没有,这样一来在你不敌我的魅力忍不住发狂袭击我的时候,我就不能以正当防卫之名拿刀砍你、刺你、削你了,不是吗?」
尽管讲得很娇羞,内容却是不折不扣的死神发言。
「所以我放心了。」
「我不寒而栗了。」
相对于讲得笑容灿烂的镜,我绷紧了脸颊。

就在我们要从校舍后面回到教室、一经过教职员办公室前的走廊时——
路过的男生都会看我们一眼。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你看大家都看我们。」
「不,我想应该是看你。」
「咦?为什么?我有这么可爱吗?」
「女生这样自夸感觉真差……」
我半眯着眼这么说。
但是镜不以为意的样子,笑咪咪地继续说,
「像这样有人看自己,总觉得很开心呢。你想想看嘛,我们平常不都是隐形工作的吗?」
「是啊,你的确说过这种话。」
「所以,像这样有人看自己并表示感想,总觉得很开心呢!」
「哦——这样啊。啊,话说你的刀是任何人都看得见的吗?」
「视我的心情而定吧。基本上是看不见,不过想给人看的话,就有办法给人看。要不要试试看?」
镜往前伸出右手,做出抓空气般的动作。
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漾起了波纹。
「不,不用了,这种事骗我也没意义。」
我按着她的手要她放下。
这只是我的直觉,总觉得这家伙只要亮刀就一定要砍到东西,不然就不会收鞘。比方说砍我、砍我,或是砍我……
「怎么了?你好像脸色发青喔?」
「你、你多心了。」
……不能被发觉。总觉得要是破发觉了就一定会应验。
「话说,你讲过死神的工作基本上都是暗中进行的对吧?可以都告诉我吗?」
「是不太好,不过以你的情况来说,我认为你知道自己很危险会比较好。请你自爱自重一点。」
「谁教我的身体不加思索就先动起来。」
「啊……」
正要上楼梯时,镜突然小声叫了出来,抓住我的领子。
「怎、怎样?」
「别走这边,我们从这边走。」
镜这么说,指着五间教室外的楼梯。
一不要,那样不是绕远路吗?」
「好了,走这边。」
「呜哇!喂,不要拉我!我要被勒死了!」
「你再啰唆,我就砍你喔。」
「我自己会走!所以不要拉我啦!」

回到教室后,由我将镜借走(夺走?)的手机还给黑峰。
「我已经把手机里面关于我的影片都删掉了。」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为为为为为什么——!」
这声惨叫一瞬间引来教室所有人注目。
黑峰仓皇操作起手机,手指的动作快得惊人。
「啊啊!没有!昨天的影片!以前的照片!恭恭×克克爱的相片系列——!」
「这个标题感觉超差的……」
黑峰奋力指着我——
「我要求损害赔偿!」
「那么我要对擅自使用肖像权的行为要求代价。」
我始终淡淡地回应。黑峰哑口无言,颓丧地垂下肩膀。
「唉……手机可以随时欣赏,很方便的说。又要从电脑拷贝了。」
「咦?虽然我也猜想过,但以前那些档案全都保存在电脑里面吗?」
这次轮到我退缩了。
「那当然。存在硬碟里面跟烧成DVD,还放在网路上。」
「……网路上是什么意思?」
「呃,部落格。」
黑峰歪着头微笑。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你是想让我没办法在社会上立足吗——!」
「没问题啦。参观者人数非常多,而且留言也统统都是正面意见,在我们这个领域很有名喔。」
「连安慰都称不了!这个领域是哪里!是我不知道的世界吗!」
「啊,对了对了,之前举办过恭恭×克克为主题的同人志展售会。盛况空前——」
「听到是过去式就知道那个活动已经结束了吧?已经结束了,对吧?」
「嗯,圆满落幕。」
爽朗地竖起大拇指朝我眨眼的黑峰,脸上浮现着大功告成的胜利笑容。
「幕后黑手是你吗 」
「喂,恭也,上课钟要响了。」
我抱头大喊时,克己来叫我回座位。我泪眼汪汪地向克己求助。
「克己,你听到了吗?你早就知道了吗?之前举办过恭恭×克克为主题的展售会……这种怪怪的活动……」
「嗯?哦,那个活动我有去座谈,所以我知道啊。哎呀,场面相当盛大啊。
「你也是敌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克己讲得相当得意、满足,我使出全力踹飞他。
钟声几乎在同时响起。我虚脱地回到自己的位子。
「第三届时再找笹仓同学一起来。」
「咦?也就是说那个活动已经举办过两次了?」
啊啊,绝望不断袭来……我一入座,就无力地趴在桌上。
不经意一看,发现镜不知为何嘟着嘴,半眯眼看着我。
「你跟黑峰同学好像很要好嘛。」
「那样看起来像要好吗?我们可是加害者跟被害者喔。」
「哼。」
镜一副不想听的样子别过脸去。
莫名其妙。

午休时间





镜被黑峰带去参加女生的聚餐。
我去福利社买了面包之后前往屋顶。
一打开通往天空的门,就发现已经有一个人——克己在那里吃便当了。
我们并没有约好,纯粹是偶然遇到而已……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是……
「……为什么你总是有办法每次都出现在我所到之处?难道你偷偷在我身体里面装了窃听器或发信机吗?」
无论我在学生餐厅吃、在教室吃、在中庭吃,这家伙都会出现在那里。
「我对你的思慕跟距离无关,就是这么回事。」
「那么下次我碰到危险的时候,你记得来救我。」
「哦,好啊。」
我在克己旁边坐下,从纸袋拿出福利社买来的面包。
「啊,糟糕,忘了买饮料。」
克己立刻递给我一罐铝箔包咖啡。
「你喝微糖的,对吧?」
「对,谢啦。」
我从克己手上接过咖啡。这家伙非常理解我的喜好,教人不胜感激。
「说真的如果你是女的,我早就爱上你了。」
「我不在意喔。虽然稍嫌缺乏生产力。要是干脆当※蜗牛就不用挂念这种事了吧。」 (译注:有肺类蜗牛是雌雄同体,有些可以自体受精。)
「你居然会向往当蜗牛,是不是太偏离人道了?」
「这是打比方啦,打比方。」
克己爽朗一笑,举起手里的纸盒装红茶含住吸管。
我也轻轻叹气,将克己给我的咖啡附的吸管插进铝箔包,含进嘴里。
淡淡的甜味与咖啡特有的酸味在嘴里扩散开来。
「对了,你听说了吗?」
克己跟咬住咖哩面包(甜味)的我说话。
因为嘴里塞了面包,所以我默默歪着头表示「听说什么」。
「听说体育老师竹山被送进医院了。」
「哦,是发生了意外吗?」
我吞下嘴里的东西后问道。
「你知道办公室旁边的楼梯吧,听说他在那里被掉落的箭矢砸伤。」
「你在说什么啊?」
我半眯着眼看向克己,同时拿起第二块咖哩面包(中辣)。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是一年级的在搬箭时,不小心跌倒弄翻掉下来的。」
克己大概是看我啃着面包,于是判断我没办法讲话,就继续讲下去。
「听说竹山那家伙还打算逞强上课,但怎么看都浑身是血,大家也等不及叫救护车来,就直接送去医院急救了。」
或许是因为跟老师没有特别熟的关系,克己一点感慨也没有地叙述着体育老师的不幸遭遇。
那就类似新闻主播报导今天发生的事件、事故、天气预报那样。
老实说我对竹山发生什么事也没什么兴趣。
生活没有任何改变。不过有件事我很在意。
「我问你,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一边伸手拿第三块咖哩面包(大辣)一边问克己。
「第三节上课前的下课时间。」
听了克己的话,我就这么咬着咖哩面包停住了。
说到办公室旁的楼梯,就是我跟镜当时待的地方。那时候我被镜拉到比较远的楼梯去。
这就表示镜在保护我吗?
「怎么了,恭也?」
看我咬住面包不动,克己投以讶异的表情。
「嗯……没有,没事。」
我这么说完,再度咀嚼起剩下的面包。
保护性命的死神,是吗……
老实说我还不太确定,不过总之镜说的事或许是真的。
一我一面思考这种事,一面吞下最后一小块面包,再将咖啡一饮而尽。
「谢谢招待。」
「恭也,我总是想,真亏你吃咖哩面包都吃不腻耶。」
「咦?味道都不一样喔!」
听到我爽快的回答,克己一瞬间退缩。
「哪有,都一样吧。不一样的是辣度。」
「辣度不就是味道吗?」
「话是这么说的吗?」
克己一脸无法认同的表情,喝光剩下的红茶。
我站起来手扠腰,稍微往后仰,伸着懒腰。
话说镜这时候在哪里吃饭呢?
她应该跟黑峰她们在一起才对,希望她不要乱讲话就好了。
「嗯?」
我忽然发现屋顶的铁丝网围篱外有只眼熟的动物。
是一只小虎斑猫,而且还是昨天爬到树上下不来的那只。
它蜷缩在建梁物边缘。不对,它跟昨天一样瑟缩着
「真是的。为什么小猫明明就会怕,却还是爱往高处爬啦!」
「怎么了?」
「有只我认识的猫在那里。」
克己看向我指的地方。
「在铁丝网外不是吗?怎么办?」
「救它。」
我立即回答。但克己似乎也早有预料,只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我过去。
「你要越过网子吗?」
「是啊,得好好抓住猫才行。」
我跟克己来到铁丝网旁边。它应该是发觉有人过来了吧,只见小猫虚弱地看着我们。然后——
「唬——!煞——!」
「喂,怎么办,它在威吓我们。是不是别管它比较好?」
「也好。既然对方讨厌我,我也无法对对方抱持好感。」
「喵……」
这只猫不知道是不是听得懂人话,这次它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朝我们发出柔弱小猫的叫声。
这样反而教人不爽。
「克己,总之你负责转移猫的注意力,我就趁机翻越铁丝网。」
「好,不过要用什么吸引猫的注意力?」
克己似乎想表达「我什么也没有喔」,双手手心朝上耸耸肩。
「你就拿掉皮带甩动,应该就会有反应吧?」
「……你要我拿掉皮带甩动什么?不过既然你这么希望的话,我会考虑……」
克己抓着皮带,红着脸这么说。
「要甩动的是拿掉的皮带。如果,你想甩动那个『什么』的话也无所谓,不过小心不要被猫抓伤了。」
「那也太刺激了。」
克己一边这么说一边解开皮带,从裤子抽下。
然后将皮带末端朝下,垂在小猫眼前。
「喵?」
小猫对摇晃的皮带有所反应。
每当克已摇晃皮带,小猫就伸出小小的前脚拍打铁丝网。
看来就算身体小,依然无法反抗本能,看到会动的东西就想追。
我开始慢慢地爬上铁丝网。可恶,网目太细了,不好抓。而且脚也构不深,不多用点力就无法维持姿势。
「恭也,还行吗?」
「还好,总之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样啊。倒是你看看这家伙。」
克己愉快地左右摇晃皮带,刁猫拼命追着那个动作。
然后,我总算抵达铁丝网顶端,也就是折返地点。
我想这幅光景在旁人看来应该相当不妙吧,怎么看都是自杀预备军。
赶快抓了猫就回去吧。
我整个人移动到外侧后,慎重地抓着网目爬下铁丝网。
几乎只靠手的力量往下爬,面的相当吃力阿。
「喵、喵、喵!」
在我脚下,小猫正隔着铁丝网拼命跳跃追赶克己的皮带。
还差一点脚底就抵达地面了。
在我松懈的瞬间——
突然起风了,而且还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我绷紧身体,抓牢铁丝网。「喵——」
小猫的声音从不是脚下的地方传来。
是从我的腰后方……空中?
我受声音吸引转头一看,发现稍飘起来了。
不对,是被刚刚那阵风吹走了。
「唔!」
我闷哼一声时,身体已经动了。我的手不加思索就伸向飘在半空中的小猫。奋力伸长的左手抓到小猫的身体。
「恭也!」
克己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遥远。
视线转回铁丝网。没问题,依这个距离,只要伸手就还一定构得到。
我微妙地挪腰找回失去的重心,同时伸出右手。
指尖碰到了铁丝网,接着手指确实伸进网目,之后就只要抓紧就好。
但——
吹起了一阵风,是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黑风。
涨满风的黑斗篷与随风飘扬的黑发,其中摇曳着一撮白浏海以及散发金光的眼眸。镜握着纳刀状态的刀柄,维持居合的姿势飞过来了。
银色轨迹划过空中。

锵!

铁丝网——也就是我抓住的部分被整圈割下来了。
「……嗄?」
我发出了连自己都觉得丢脸的愚蠢声音。
被割下的铁丝网牢牢握在我手里。
为了救猫而伸出的左手还牵动着身体。
也就是说,我就这么顺势从屋顶边缘跳出去了……
浮力只维持一秒,顶多两秒吧。我的脚力毫无招架之力地遭到重力蹂躏。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空前绝望的自由落体体验。
从腰杆到脚底,都摆脱不了悬空般的不自在感觉。
人类需要大地。人类是脚底不踏实就活不下去的生物,我这么觉得。
溺水者连稻草都抓——基于这个原理,明知道没意义,却依然用力握紧了手里的铁丝网。
耳朵感受着风声的同时,我看着逐渐远去的屋顶。眼前是看着我大喊的克己,与大功告成般带着一脸满足的笑靥、仰望着天空的镜。
等到距离已经远到两人的身影变成小指大小时——

咻磅 !

我受到了伴随着猛烈水花的冲击,从绝望的自由落体中解脱了。
水取代了空气,肆无忌惮地从鼻子和嘴巴入侵。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我还是姑且朝光亮处挣扎。
「唔啊!咳!咳!」
我剧烈咳嗽,把跑进喉咙的水吐出来,呼吸急促地张望四周。
「呼哈、呼哈……游泳池?」
救了我一命的水池,是体育课使用的游泳池。
「哥、哥哥?」
从头上——游泳池边传来耳熟的声音,于是我抬起头。
眼前是熟悉的一年级女生,穿着泳装跟体育服上衣。
应该是轮到她担任值日生吧,她的双手抱满了浮板。
「嗨……嗨,小桃,第五节是体育课吗?今天这么热,在游泳池上课应该很愉快吧。」
「哥哥……你从哪跳过来的?」
「嗯,会是从哪跳过来的呢……」
两人同时看向屋顶。
「……骗人的吧?」
「……我有时会干出惊人之举呢!」
小桃涨红了脸。
「哥、哥哥、哥哥!你怎么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等、等一下!我不是玩游戏!就算是我,也不会玩这么不要命的游戏!」
「那是怎样!哥哥是因为什么缘故翻越铁丝网跳无绳高空弹跳啦?」
「呃,就为了救猫……奇、奇怪?猫上哪去了?」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手里没有猫。我仓皇张望四周,发现它仰天漂在水面上。
「呜噢!天啊,猫还活着吗?」
我哗啦哗啦地划着水,朝猫所在处前进,捞起落汤鸡状态的猫。
「喵……喵……」
「啊啊,太好了,还活着。」
看来我没有白跳了。
「哥哥,总之你先上来比较好喔。」
「也对。」
我先把猫放在岸边,然后一鼓作气从水里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紧贴着皮肤也有影响,吸了水的衣服除了重还是重。
「抱歉,吓到你了。」
「就是说啊,吓了我一跳。哥哥从天而降也太离谱了。下次记得先讲一声喔。」
「不会有下次了。」
「喵——」
毛吸水后紧贴着皮肤、看起来瘦巴巴的猫轻轻叫了一声,接着就跑走了。
「哇!又是猫!唔,湿淋淋的猫看起来真恶心!不要靠近我啦!」
又一个耳熟的声音从猫跑走的方向传来。
不是『死神』,是黑眼睛的镜。她看到湿漉漉的猫而却步。
然后,克己从她背后喊着「没事吧!」,跑了过来。
「嗯,不可思议地平安无事。」
「别逞强了,你看你湿成这样……我来温暖你!」
克己张开双臂加速了。

啪咻!

「唔噗!」
在我踢过去以前,克己就已经挨了大量浮板倒下了。
我看向隔壁,只见小桃维持投球后的姿势,缓缓地吐气克制自己。
「呵呵,御柱学长还是老样子呢。」
克己虽然没出血,却抬起手背抹着嘴角站了起来。
「呵……你真是百折不挠呢,小桃。」
「虽然好像有人乐于御柱学长和哥哥配成一对,但我是不会认同的。」
「你不要这样浑身带刺嘛,我想跟恭也的小妹你好好相处。」
「只要学长不要对哥哥做出奇怪的事的话,我们可以相处得非常好喔。」
啊啊,小桃和克己发出黑色气场,保持微妙的距离互相牵制……
「我劝你最好明白一件事,就是男人只有在男人身旁才能够得到真正的精神安宁。」
「学长在说什么啊——!学长以为男女的身体构造不一样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使彼此的凹凸合一,成为完整的存在啊——!」
「冷静,小桃。你刚刚脱口说了非常不得了的话喔。」
我「啪」地抓住了快要失控的小桃的额头。
「哼,少瞧不起人了,小丫头!男人也是有凹的……唔噎!」
「你也不要乱讲话。」
我面带笑容地掐住克己的喉咙,力道控制在他发不出声音的程度。
这时镜绷着一张脸走向我们。
小猫绕着她的脚边嬉戏。
「你很受偏离常轨的人欢迎嘛。」
镜叹气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情同妹妹的堂妹跟男人绕着你打转,这一点也不寻常吧?」
「你在说什么啊——!堂兄妹是可以结婚的——!」
「不要小看男人的友情!男女恋爱是一时鬼迷心窍!没错,就像诅咒一样!」
「不过,我也想谈一次正常的恋爱呢。」
「哥哥————!」
「恭也————!」
听到我不经意冒出的话,克己和小桃泛着眼泪抓住我不放。
「啊啊,对了。镜。」
「怎样?」
「……我有话跟你说。」
我把两人抓着我衣服、裤子的手拍掉,抓起镜的手往游泳池畔的角落移动。
「御柱学长……看来我们或许会结成同盟。」
「真巧啊,我也正好想到同一件事。」
唔……总觉得渐渐招来不必要的误解。
「等一下,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镜粗声粗气地挥开我的手。接着张望周围以后,突然脸红了。
「怎、怎样啦,突然带我到这种四下无人的地方是想干嘛?」
顺便一提,虽然听不见声音,不过视野所及的范围还看得到克己和小桃。
「回、回家以后明明就多得是时间独处,你也真性急。不过,我并不讨厌你这种忠于自我的个性……」
「抱歉在你沉浸于一厢情愿的妄想时泼你冷水,不过我想说的并不是那种充满情调的事。刚刚你为什么在屋顶那么做?」
「咦?屋顶?」
镜歪着头看我。然后视线移向天空,思考了两到三秒以后,似乎想起自己刚刚的行为,左手握拳敲了右手掌心。
「你是想跟我道谢啊。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口头表示,拿出具体表现会比较有诚意喔。」
「才不是————————!」
我发飙了。
「你干嘛砍断我抓的铁丝网!我以为真的死定了!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长时间的掉落!」
「你在说什么啊,你要是那样一直抓着铁丝网,才真的会没救的!」
镜嘟着嘴,不高兴地双手环胸以后继续说:
「你当时已经完全失去平衡,所以就算抓住铁丝网,脚还是会从屋顶边缘滑落,陷入吊在半空中的状态,结果就是力气用尽而摔落。话说掉落途中会撞到墙壁反弹,撞到树木反弹,重复上述过程大约四遍以后,头着地撞上混凝土喔!」
「……………………」
我不知道这些话有几分是真的,不过她讲得实在毫不迟疑,听得我都畏缩了。
镜以霸王般的视线看着我。
「『谢谢你救了我』呢?」
「谢谢你救了我。」
我乖乖鞠躬。现在这个样子在克己跟小桃看来是什么德性呢……

九死一生的午休时间也宣告结束,就某种意义来说,成为安歇时光的上课时间要开始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
「学校附近好像挖出历史文化财,老师去调查了,所以这堂课自习。」
黑峰从讲台上扔出无情的宣告。
虽然发了讲义当作习题,但既然是自习,大家当然会随意换位子。
当然镜跟克己就来到我旁边。
「枉费我这么期待上日本史,为什么是自习啦。」
「咦?原来你这么有心想上课?」
听到镜意外的发言,我面向她。
「因为是日本历史啊……喏,战国时代之类的不是会出现日本刀吗?」
镜浮现了陶醉的表情骋思太虚。
话说这家伙特地把死神的镰刀换成日本刀,原来她是刀剑痴?
「顺便先告诉你一声,学校课堂上是不会讲到刀的。」
「咦?为什么?不是要讲述日本文化的历史吗?难道不会教锻刀技术的演变之类的知识吗?」
不知道是不是打从心底感到意外,镜睁圆眼晴、双唇颤抖。
「记这些专门知识根本派不上用场。跟刀有关要记的部分,顶多就是秀吉的※刀狩令。」
(译注:刀狩令是指丰臣秀吉所颁布,禁止平民持有武器的政策。)
「……那只说要把日本刀做成佛像钉子的笨猴子啊……要是我能去那个时代的话,我一定拿草鞋磨他的肚子磨到他烫伤……」
镜两眼发直地握着拳头这么说。统一天下的伟人在死神面前,也不过是只笨猴子吗……
「日本刀吗……日本刀好啊。那个诡谲又不失威严的光辉,隐藏在冰冷中的炙热魂魄,充满存在感的重量……」
「哦——你很懂刀嘛。」
「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要存钱买一把名刀。」
「新刀跟古刀,你喜欢哪一种?」
「当然是古刀。」
「呵呵,我跟你似乎很投缘喔。」
镜跟克己开始热烈地聊起刀来。内容虽然特殊了点,不过既然当事人开心的话,那也无妨嘛。
正好,我就来睡觉吧。习题等最后五分钟再找人借来抄就好了。
「黑谷同学跟克己同学居然会放着笹仓同学不管,还真是稀奇呢。」
忽然发现黑峰就在我眼前。
「对啊,感觉就好像本来以为一去不复返的安宁回来了一样。」
我仅将视线转向黑峰这么说。
「那,找我什么事?」
「嗯——因为习题也写完了没事做,于是就到处晃晃而已。」
「动作真快,讲义发下来还不到十分钟耶?」
「因为答案几乎都在课本里面嘛,如果是数学的话就没这么容易了。」
黑峰这么说着,朝我投以名列前茅的优等生笑容。
不过,在她隔壁……
「话说为什么我们学校的老师要去挖掘现场?老师有那么优秀吗?」
「不是的,好像是出土的东西要暂时放在我们学校。大学那边似乎还没有做好接收的准备。」
「那也就是说现在在学校某处放着埴轮或土偶啰?」
我整个人靠着椅背,看向走廊。
「没那么久远啦,似乎是战国时代的东西。」
「战国?」
对黑峰的话起反应的人不是我,而是镜和克己。
「黑峰同学,具体来说,到底是怎样的东西放在学校?」
镜急遽接近黑峰,这么问道。再近一点的话,就是一幅完美的少女热恋图了。看镜靠得这么近,黑峰也浮现了困扰的笑容回答:
「比方说茶器、盘子,还有铠甲之类的。」
「刀呢?」
镜跟克己的声音合音了。
「呃,我想应该有吧。听说还搬了洋枪和弓箭进来。」
原来如此,伤了体育老师竹山的箭就是这些东西。
「其他还有……」
「这些就够了。」
镜打断黑峰的话,离开座位。
同时——仿佛两人约好了一样,连克己也离开座位了。
不知道为什么,镜抓住我的手,克己抓住黑峰的手。
「镜……?」
「克己同学……?」
「我们走吧!」
「我们走!」
话一说完,我们就冲出教室了——更正,是我们遭到绑架了。

我们在黑峰带领下来到保管出土物的房间前。
似乎是租借了一间平常没用的空教室。
「不行,门上锁了。」
克己失望地握着门把懊恼。
黑峰见状,伤脑筋地笑了。
「因为都是些贵重物品,当然会锁起来。」
「简直就像是不信任学校的人一样,真可悲。」
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在好吗!我边叹气边看镜。
「……………………」
她那双黑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门看,全身散发出「岂能放弃」的氛围。
就在我要搭话而面向她的瞬间,那双眼睛虽然尚不明显,但『颜色的确逐渐产生变化』。
「过——来这边一下—————!」
「咦?呀啊啊啊啊啊!」
我拉着镜的手,奔离克己和黑峰。
前进约二十公尺后,我重新面向镜。
「喂,你突然这样是做什么啦!」
「这是我要说的话,你刚刚是想变成死神穿越墙壁吧。」
「不、不行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说中,镜稍微吞吞吐吐地别开视线。
「就是因为不行我才讲。你要是突然消失的话,那两个人会吓到吧!」
「因为我想那两个人应该没问题,反正他们很怪。」
「克己是很怪没错,但黑峰……只是有点怪而已。」
这次换我别开视线。
对不起,黑峰,因为你用那种眼光看我跟克己的关系,我无法帮你彻底平反。
「总之,你不要滥用死神的力量。」
「只要操纵记忆不就好了吗?」
「你那种『只要用钱解决不就好了吗』的压倒性优越口吻是怎样……」
看镜闹别扭,我半眯起眼嘀咕。
「我知道了啦,总之不要露出马脚就行了吧。」
镜一边叹气耸肩,一边回到两人那边。我也追着她的背影。
「没错,不许用『趁两人被刀砍昏的时候』之类的招数。」
镜原本规律的步伐一瞬间卡住,背后弥漫着不祥的气场。
「等等,回答呢?那个仿佛犹豫的沉默是怎样?你想干嘛?」
「我会妥善处理。」
「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讲!妥善处理是什么意思?啊,混帐,等等!」
「真啰唆,小心我从你开始封口喔?」
她扭头越过肩膀直瞪瞪地看着我恐吓着。
啊啊,的确就是这样。这家伙只重结果,无视于过程或行程。既然这么想看刀,就不能选择恳求老师,透过正当方法看吗?
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我和镜回到了克己和黑峰那边。
「恭也……你竟然在我面前跟镜讲悄悄话……那是故意惹我嫉妒,好确认我心意的坏心眼高等技巧吗?」
「你不要讲这种话,班长已经在旁边架好手机了。」
正如我所言,在距离三步外的地方,黑峰早就架着手机摆出战斗姿势。
「啊,不用在意我喔。照平常那样就行了。」
啊啊……不小心提供了新材料给恭恭&克克的热情相片。
「那么——」
镜转了转右肩站到门前,她到底想干嘛?
只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门。
「奇怪?」
然后冷不防这么喃喃自语,脸转向右方。
受镜的话语跟行动影响,我、克己跟黑峰也看向右方。
真的只有一刹那。就在我们的注意力转移的短短时间内,事情已经进行完毕了。
「什么也没有不是吗?」
我边说边将视线转回镜,另外两个人也看向镜。
至于镜跟片刻前相比,姿势稍微改变了。
只见她左手放在左腰旁边,状似握着东西,左拳前方摆着右手,果然也状似握着东西。
那是所谓的纳刀姿势。看她右手转成反手,应该就表示她已经砍过某样东西收刀了。也就是说——

喀啦喀啦喀啦……

「门,开了喔。」
——她砍坏门锁了。
「咦?喂?奇怪了。」
看到镜打开门给大家看,克己皱眉歪头。
「会、会不会是之前卡到东西?」
我立刻帮忙圆谎。
「总之先进去里面吧。」
黑峰探头看着里面这么说,显得兴致勃勃。
四个人一起进教室后,关上门以免形迹败露。
教室的窗帘全部拉上,从明亮的走廊进到里头的我们什么也看不清楚。虽然是室内,却充满了陈旧的铁及土的气味。
「我想想喔,电灯开关应该是在这边……」
因为教室的构造都是统一的,所以我晓得大致的配置。我把手指伸向应该就在入口隔壁的电灯开关。
软绵绵。
「呀啊!」
不知道为什么,开关软软的,还发出黑峰的声音。
「笹、笹仓同学……?那、那个……你居然趁暗突然做这种事……也不想想黑谷同学也在旁边……I
我大概想像得到现在是什么状况,同时一口气冒出各种汗。
视野变亮了,真相随即大白。
正如我所料,我的指尖不偏不倚地陷进黑峰的胸部。
黑峰红着脸看我,克己维持按下电灯开关的姿势,睁圆眼睛僵住,然后……
「哦~原来恭也有勇于挑战的勇气,一有破绽就会做出这种事啊。」
镜浮现了非常灿烂的微笑。
「我是无辜的,这是意外,我是冤枉的!」
我在教室角落罚跪。镜看着我,笑咪咪地I
「谁准你擅自讲话了?『对不起』还剩八百四十七遍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还罚我讲一千遍对不起。
不远处,克己和黑峰东晃西晃地观看排放在地上的出土物。
「每一样都破破烂烂的。」
「没办法,因为一直理在土里嘛,啊,这边这个呢?」
他们好像看到状态不错的东西就打算带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镜,你不去看吗?对不起。」
「嗯——烂成那样就没兴趣了。因为全都是已经死掉的刀嘛,快,还剩八百二十一遍。」
「死掉是什么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真正的刀是寄宿着灵魂的喔。有些刀就是要那样才称得上拥有意志的名刀。还剩八百一十三遍。」
那应该叫妖刀吧……
已经完全失去兴趣的镜倾全力凌虐我。
克己也在我旁边,双手环胸注视着我。
「恭也道歉的模样也不错呢。让人充满征服欲……我好像重新爱上你了。」
「克己,那根本不是称赞,而且太变态了……对不起。」
「好了,不要聊天。黑峰同学可还没原谅你。」
「这也没办法,毕竟我也觉得难为情。」
啊啊,黑峰同学对不起。不过也有点感谢你。
「还剩七百六十遍喔。」
镜……数得很开心嘛……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恳求赦免,对不起、对不起。」
我试着举手请求减刑。
「痛不欲生跟不断道歉,你觉得哪个好?」
「抱歉,对不起,我道歉,对不起。」
「只要能取悦命的话,不就能将功赎罪了吗?」
「抱歉,请不要过度靠近我,黑峰同学也请不要拿手机对着我,对不起。」
结果,我一直跪着道歉到钟响为止。

顺便补充一件事,我要站起来时,腿麻掉差点跌倒,被克己扶住之后,然后黑峰的部落格更新题材就此华丽诞生了。


本帖最后由 ajohnson1231 于 2011-1-15 12:52 编辑


第三话 「红娘死神」

在通学路途中,一间铁卷门长期深锁的五金行屋檐下。
那里有个燕巢。
然后,现在在我脚边,有一颗约拇指一半大小、布满斑点的蛋。
应该是从燕巢掉下来的那颗小小的蛋虽然没破,表面却出现很大的裂痕。
应该是没那个命吧。孵化前就这样,就算孵化以后也不会碰到什么好事。
「你在看什么?」
忽然向我搭话的,是陌生的声音。
不对,正确来说这个声音我听过。只不过这是第一次找我说话。
本来会找我讲话的人就没几个。
只因我读书比别人强、运动神经比别人好、异性缘比别人佳……
等我发觉时就已经成为嫉妒排挤的对象,没有半个同性朋友。
但这没什么问题,一个人倒也很自在。只要表面配合周遭的话,也毋须担心世人的眼光。
出声的人是同班的男生,名字我不记得。不过他的传闻我听过。
——死神。
只要靠近他就会惹来不幸缠身。只要待在他旁边就会卷入事故……大家都这么说。在班上也似有若无地被孤立,跟我很像啊。
「嗯?这是什么?鸟蛋吗?」
他来到我身旁″探头看着脚下这么问道。
「好像是。」
我看上面。他也随我一起看上面。
「是从这个巢掉下来的吗?」
「大概。」我发出平板的声音回答,同时转身要离开。
走不到五公尺,就听到背后传来喀锵的声音。
转头一看,发现刚刚的家伙就站在脚踏车上——站在座椅的部分。
手里拿着那颗有裂痕的蛋。
「你在做什么?」
「看了还不懂吗?我要把蛋放回巢里面。」
他一面这么说,一面站在不安定的基座上,尽可能踮起脚。
「那颗蛋有裂痕,已经没救了。」
「这种事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唔,呜噢,唔唔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我说话的关系,导致注意力涣散,他开始重心不稳。而且这时候成燕刚好回来,开始攻击他的头。
「呜哇!住手,鸟类!我在拯救你的小孩耶,好痛!不要啄我耳朵!」原本就不安定的基座——脚踏车随着主人在座椅上暴跳而左摇右晃起来。啊啊,撑不住了。几乎就在我这么想的同时——

喀锵——!

他整个人摔下来了。
「唔咳……噢噢噢……背好痛……」
他在倒下的脚踏车上,往后弓着身体呻吟。
「真笨。你只是自讨苦吃,不是吗?」
「嘿,说什么蠢话。我可是把蛋确实放回鸟巢了喔。」
他得意地秀出空无一物的手,浮现无忧无虑的表情笑了。
「我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看到那张笑容,我也跟着笑了。
「什么这么回事……?」
「原来传闻的死神,只是比别人鸡婆而已。」
这就是我,御柱克己和他——笹仓恭也的相遇。

教室一片沉默。
没有半个人出声,只有笔尖敲击纸张跟桌子的声音。
有人抱头,有人望着窗外逃避现实,有人放弃一切睡觉。
啊啊……为什么会变成抽考全国模拟考呢……
班导在早上的导师时间突然宣布:
「对了、对了,我忘记讲了,今天是全国模拟考。不过只要平常都有预习、复习的话,应该就没问题吧。哈哈哈哈。」
因为讲得实在太轻松,导致大家当场愣住,不到几秒,惨叫跟怒吼就掩没了整间教室。
虽然,这个考试跟学校成绩没有直接关系,却会大大影响在校表现报告。
不是我自夸,预习、复习根本就不在我的生活步调安排内。
幸好,测验方式是四选一选择题的电脑阅卷。这就表示只要全部都填一的话,就机率来说应该可以拿到二十五分——这种成绩是不行的啊啊啊啊!
话说镜考试没问题吗?
虽然她好像上过死神学校,但究竟学了些什么还是个谜。
因为我实在很在意,于是看了一下隔壁。
「………………呜哇……」
只见镜手肘拄着桌子,双手没拿笔,而是抱着头。
气氛沉重暗澹到甚至能够目视。
她散发着绝望的气氛,连看的人都于心不忍。
这似乎表示在死神学校学的东西,果然跟这边的学校不一样。
镜冷不防抬起脸。她浮现了神清气爽、仿佛看开的笑容。然后,慢条斯理地举手。
「怎么了,黑谷?」
监考老师发现镜举手,于是走近她。
「我想去一下厕所。」
「真是的,下课时间没去吗?」
「啊哈哈,去是去过了,不过考试气氛似乎弄得我很紧张。」
「快去快回喔。」
监考老师叹着气说道,同时指着教室的门。
「是,谢谢老师。」
镜不知为何笑嘻嘻地离开位子。这么期待去厕所吗?
几个同学停下手,看着镜走向门口。
等到镜出了教室,看不到人以后,大家把视线转回自己的答案卡。
我也重新拿好铅笔。
就在这时候——
「……………………」
我保持沉默,皱眉盯着门口。
因为……从木门长出脚来。又细又漂亮的脚。
接着长出手、长出黑布……不久现出全貌。
那是只有我看得见的死神·KYOU。
「……………………」
我依然不发一语地蹙眉。
不知道是不是发觉我的视线,金眼的镜朝我抬手致意并投以爽朗微笑。然后她甩着黑斗篷,在教室大大方方地阔步起来,依序偷看大家的答案卡。
史上有过这么大胆的作弊吗?
死神不为我以外的人察觉,自顾自地在教室走动。
「笹仓在东张西望什么?作弊吗?」
「没、没有,对不起,没事。」
被监考老师盯上了……总之面向桌子吧。
我冷不防感觉到隔壁有人。
抬头一看,金眼黑斗篷的镜就站在那里。
死神看了我的答案卡,眼神哀戚地微笑了……
大约看过所有人的答案卡以后,镜就穿墙出了教室。
下一刻,门旋即打开。
「我回来了。」
黑眼普通制服的镜『从厕所回来了』。
然后,她踩着志得意满的步伐回到我隔壁的座位后,拿起笔来,以毫不停滞的速度从第一题开始依序涂黑答案卡。
可恶……!我不想输给手段这么卑鄙的家伙!
虽然心急,头脑却浮现不出半个答案。
「恭也……」
冷不防从背后传来克己的声音。
「……怎样啦。现在在考试,不要跟我讲话啦!」
现在毕竟在考试,不能转头。我没改变姿势,只小声回话。
「要不要我报答案?」
——恶魔呢喃了。
位居全年级榜首的这个男人……想求我什么……?
「……条件,是什么?」
我冒着不舒服的汗,吐出问句。
「没什么,很简单。帮我出点主意。」
「出主意?」听到意外的话,我不自觉照平常出声了。
监考老师凶巴巴地瞪着我。
我仓皇低下眼睛,随便涂了几格答案卡,假装作答。
「……如果我帮得上忙的话是无所谓。」
「OK。」克己的回答简短而明确。啊啊,我跟恶魔订契约了……「敲铅笔的次数是答案,每题间隔两秒。从头开始。」
「……遵命。」
我就这样失去了某样重要的事物,得到假成绩作为代价……
——只不过……要到之后我才知道,我在途中听错,答案卡又划错格,结果惨不忍睹……

放学后。
「哎呀,没想到考试意外地简单呢——」
不知道是不是考得自觉满意,镜在我背后显得心情十分愉快。
她灵巧地踩着脚踏车后轮轮轴部分,抓着我的肩膀稳住姿势,站着给我载。
「假使『如何瞒过监考老师,偷看别人答案』就是考试的话,那么应该是啊。」
我叹着气嘀咕。
「咦?死神学校里面真的有这种考试喔!」
「咦?真的假的?」
多么可怕的死神学校。那到底是要测验哪种能力啊!
「话说我很优秀喔,还获选为最优良学生。」
「卑鄙的程度吗?」
「我砍你喔。」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踩着比平常重的踏板,骑在通学路上。
「话说你这样给我载,不会被后面的人看光内裤吗?」
「没问题,我有好好按住。」
「啊,这样啊。」
「啊~啊,不过,为什么这台脚踏车后面没有座位啦。这样不是很不方便吗?」
「这种年纪谁还要骑淑女车啊!而且我本来就没想过会载人回家。」
「咦?为什么?一般像你这种年纪的男生,放学不是都会载女朋友回家吗?啊,这并不表示我是你女朋友喔!不要误会喔!」
镜在我后面一个人先装傻后吐槽。
「呜喔!喂!不要在后面乱动!这样我很难骑车!」
「什么嘛!嘴上这么说,要是背感觉到胸部的触感,还不是会心跳加速?」
「你!唉……我是想体验看看啦。」
「哦——这样啊。你想体验看看吗?」
听到镜稍微改变声调这么说,我不自觉起了反应。
「要我成全你吗?从背后紧紧抱住你。」
「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镜小姐,要知道脚踏车双载的时候,要是后面的人紧抓着前面的人不放的话,会很难保持平衡喔。」
尽管耳边细语犹带暖意的吐息弄得我心跳加速,我依然强装镇定,以免镜发觉我内心的动摇。我加快了踩踏板的速度,要甩开背后的烦恼。
仿佛在嘲笑我这种行动一样,手搭在肩膀的重量增加了。看来镜似乎将重心往前移,同时背后感觉不到风。
「哼哼——感觉得出来吗?现在衣服贴着你的背喔。」
「呃……镜小姐……?」
「顶端或许差一点就要碰到了……」
「顶……顶端?顶端是啥?」
不妙,我的声音怎么高了几度。
「一口气抱紧好呢?还是慢慢地抱紧~好呢?」
「麻烦慢慢地抱紧~」
「想也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做。笨蛋!变态!色魔!」
喔喔喔喔喔!这个混帐死神!只有在捉弄我时会全力以赴吗!
「……早知道就不期待了。」
我叹着气,垂下肩膀。
「咦?你真的希望我这么做吗……?」
镜看到我这种态度,声音有点困惑地这么问。
「毕竟我是健康的男人,没兴趣才不妙吧。」
「哦——这边还有人会看到……」
镜的话,被步道的高低差打断了。
前轮一瞬间弹跳的冲击,使得镜抓住我肩膀的手滑掉。
然后,镜的体重就集中在她的胸部与我的背接触的部分。

软绵绵~

我受到一阵冲击。暖意有如涟漪般在内心扩散开来的柔软感受。
这、这种触感不妙!
虽然事情仅发生在一瞬间,但我的确感受到何谓幸福。然后带我回到现实的,是窜过背脊的恶寒。
「你……你~这~个~人啊啊啊!」
镜满脸通红,双眼染成怒色,拿刀抵住我的脖子。
「你是故意的吧!刚刚那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不、不是的!我才不会做这么卑鄙的事!那是偶然!是意外!」
「过程怎样都无所谓!既然结果有罪,就要受罚!」
「等、等等!我现在要是倒下的话,脚踏车也会倒下喔!你也会摔跤喔!」
「我会飞,所以不要紧。」
镜吐出找不到半点慈悲的台词时,她的眼神非常冷酷。

「我回来了——……」
我一进屋里就开冷气,然后脱掉沾满泥巴的制服。
「等、等一下!不要突然脱衣服啦!我也在耶?」
「你以为是谁害我脏成这样的?」
我半眯着眼看向抗议的镜这么咕哝。
结果后来我被镜一刀刎颈,连着脚踏车一起往地面俯冲。
镜依照她的宣告飞了起来,连一点灰尘都没沾到。
「哼,这是你自作自受吧。你等于是用背摸了我的胸……胸部。」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那瞬间,镜红着脸噘嘴。
「就说了那是事故。真是的……我到现在还有脑袋搬家的感觉。」
「因为那一刀干净俐落嘛。」
「你不要讲得那么开心!」
我一面喊,一面从衣橱拿出家居用的T恤。
「啊,那件我要穿。我喜欢黑衣服。」
镜朝我伸出手,手指勾了勾,示意我赶快给她。
「唉……自从你来了以后,衣服就少得好快。洗衣服的次数也无谓地增加。」
「怎样啦,衣服又不是你在洗!」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哥哥——我来洗衣服了——!」
在电铃声还没停止,而且我也还没回应以前,小桃就已经擅自闯进屋里了。然后——
目睹了光着上半身的我,与拿着我的T恤的镜。
「啊……啊……你……你脱掉哥哥的衣服是想做什么啦——!」
啊,原来小桃是这么解释的吗?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对他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拿着哥哥的T恤?」
「这、这是那个……对、对了,是新婚家家酒啦,新婚家家酒。我扮演等着恭也回家,要递给他家居服的新嫁娘……为什么我非要做这么羞耻的事啦!」
「鬼才知道!」
见镜突然恼羞成怒,我快速地吐槽后,一边叹气一边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你就不能淡淡地说『是因为我要穿』呢?这又不是什么亏心事。」
经我这一说,镜恍然大悟似地睁大眼睛。
「啊,对、对啊,只是因为我要穿而已啦。」
镜依然红着脸,浮现僵硬的笑容对小桃这么说。
「呣~哥哥的T恤……不公平,哥哥也借我一件。」
「可是,你不是已经穿着T恤了吗?」
应该是回家一趟以后才过来的吧,小桃已经换掉制服了。
只见小桃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衣服以后,明白表示:
「我要换成哥哥的家居服。」
「我不懂那有什么意义喔。」
看来我的堂妹有时候也会变成散播奇怪电波的女孩。
「先别说这个了,你赶快到走廊去啦。你在这边,我不就不能换衣服了吗!」
「啊——是、是。」
我重新从衣橱拿出我要穿的T恤,赶紧穿上以后,就被镜赶出房间了。
明明是她擅自住进我家的,房间的优先权却被镜(透过武力)霸占。
我本来也想过在房间正中央用窗帘之类的东西做一道简单的墙壁,但那样好像反而会刺激想像更加不妙,于是选择乖乖移到走廊。
我从冰箱拿出宝特瓶装茶,直接就着瓶口喝。
然后,因为屋子很小,所以不管我愿不愿意,都会听到留在房间的两人的声音。
「呣呣……镜姐,我问你,要怎么做才会变那么大?」
「我什么也没做喔,应该是遗传吧?」
「请不要讲这种摧毁梦想和希望的话,一定有什么好方法才对。」
小桃……感觉好拼命……
「果……果然是被哥哥揉得变大的……」
「你、你你你、你在胡说什么啊,为什么我非得让那家伙碰不可!如、如果他这么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啦……不对、不对,没这回事!胸部的话……对了,据说只要想一些色色的事就好了喔。因为女性荷尔蒙的分泌是重要关键。」
我在走廊虽然看不到镜的样子,不过她八成是羞红了脸,惊慌失措摇着手解释吧。
话说,原来只要我求她的话,就愿意考虑吗……
「咦,奇怪?哇、哇哇——!镜姐,你的胸罩呢!」
「那个很碍事,对吧。既难受又不方便活动。在外面毕竟会在意,不过至少在家里面要自由一下嘛。」
「可、可是、可是,这……毕竟哥哥也在……」
「啊,搞不好就是因为没有束缚才变大的呢。」
「从今天起,我也要行不穿胸罩主义。」
小桃渐渐被镜污染了……
话说拜托不要真的不穿胸罩,我眼睛可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假如对方同意可以看的话,我当然会心怀感激地看个过瘾,但镜绝对是少根筋才不穿胸罩。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好好把话讲清楚呢……

叮咚——!

「嗯?是谁?」
我把手里的宝特瓶放回冰箱,前往玄关。

叮咚——!

「来了、来了,现在就开门。」
听着来访者性急的按铃声,我一边叹气一边转动门把。
眼前是制服打扮,拎着便利商店袋子的克己。
「嗨,这是慰劳你的。我还买了咖哩面包。」
「咦,哦,谢啦。不过,你怎么突然来了?」
「喂喂,哪有突然。」
克己一面递给我装满茶、点心跟咖哩面包的袋子一面笑。
「你不是答应我了,要替我出主意吗?」
「是啊,我是答应你了,但没想到你会到我家来。有那么急吗?」
「算吧,我可以进去吗?」
「歹势,请进。」
我请克己进屋内,回到房间。
眼前是换完衣服的镜,与不知为何红着脸的小桃。
「哦,原来你们真的住在一起啊。」
克己有感而发地说道。
「话说你们两个为什么没穿胸罩?」
听到这句话,小桃的脸变得更加通红,双手交叠在胸前。
原来小桃被镜怂恿了吗……
「又不是被人看到裸体,有什么好害羞的。」
至于本来就行不穿胸罩主义的镜,虽然表现得坦荡磊落……
「虽然的确看不到,但是看得出来喔。」
说了!这个男人说了我想讲却不敢讲的话啊!
克己指着镜的胸部。当事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最后发觉他的指尖意谓着什么。在自己的胸部顶端的那个突起……
「……………………」

众人沉默半晌。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她之前都没发觉吗?这家伙有这么傻吗……?
镜静静地打破了这片寂静。
「我说,恭也。你之前就发觉这个了吗?」
镜浮现爽朗的笑容问我。
「唔、嗯,是发觉了……所以,我才不知道该看哪里……那个……」
啊啊,没救了。我知道这个笑容即将带来的惨剧,以及这个平静口气背后隐藏的剧烈怒火。
「难怪,我就觉得你之前常常偷瞥我~唉,毕竟你是男生,这也没办法嘛~我也有点太大意了。毕竟T恤布料很薄嘛,胸围稍微贴身了点嘛~」
「那只是因为你的胸部大……」
「真是的,你这个不害臊的女人。」
克己先生,你说这什么不经大脑的话啊!
我还来不及这么喊,镜的眼睛就已经变成金色,嘴角不吉利地扬起,我的腹部受到火热的冲击,当场昏倒了。

我一醒来,就发现克己跟我一样倒在身旁。
他似乎已经恢复意识,看着我。
「早安,恭也。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不过我刚刚好像失去意识了。还有肚子异常地痛,痛得不能动了,等一下借我厕所。」
「行啊,厕所想借就尽管借,不过,那个肚子痛只能靠时间平复喔!」
「哎呀,你们醒来啦。」
坐在床上,盘腿看书的镜浮现霸王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看了一下她的胸部,发现之前的激凸已经消失,换成精致的刺绣花纹。
看样子她穿上胸罩了。
「真是的……你之前都不讲到底是什么居心啊,真不知道你有过什么妄想。想看的话直接跟我讲一声……谁要给你看啊!」
「我什么也没讲啊……」
我一边按着配合心跳疼痛的肚子,一边呻吟。
「……话说小桃呢?」
「这里。」
我仔细一看,发现床上的毛巾被隆起一人份的大小。
看样子她受到打击,不会从里面出来了。
「话说,你是来做什么的?」
镜看着克己。
「我有事来找恭也商量。你在正好,我希望你也能一起听。」
「呜……我也要听。我要抓住学长的把柄……」
泪眼汪汪的小桃从毛巾被探出脸这么说。不过身为倾听者,她说的话还真是糟糕透顶。
克己似乎并不在意,缓缓地调整呼吸微笑了c
「我想要告白。」
『向谁?』
听到克己的话,所有人顿时异口同声,浮现诧异的表情。
克己看到我们的反应虽然一瞬间愣住,不过随即察觉我们的想法,当场笑了。
「不用担心,不是恭也。」
「这样一来,反而想不到会是谁了呢。」
小桃歪着头回答。
「是啊,毕竟我们认识很久,周围的人应该完全没发觉吧。不过,我差不多想独占她了。」
「到底是谁?」我这么一问,只见克己浮现了以往不曾展露过的笑容说:
「是命。」
听到这个名字,时间一瞬间停止。他说的是我们班的班长,有拥护者私下替她成立后援会,一周接受告白一次,还是他的青梅竹马。
面对远远超乎预想的发展,我不知道该讲什么才好。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我希望你协助我。要是拒绝的话,我就放弃她,正式追求你。」
「你……这是哪门子威胁啊……」
克己认真的眼神看得我退缩起来。
「这个嘛,要我帮你是可以,不过有什么回报吗?」
镜浮现了坏蛋般的邪恶笑容朝克己伸手。
「脸颊上有十字刀疤的红发维新志士DVD—BOX,桐木盒装版。」
「包在我身上。别看我这样,以前大家可是都叫我红娘小镜喔。」
厉害啊,克己这家伙,完全知道怎么摆布镜。
接着克己看向小桃。
「想要打发我恐怕有点困难喔——」
要用东西勾引没有什么嗜好的小桃(虽然她仅有的嗜好也大有问题)应该很难。
「这里有一张记忆卡。」
克己这么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小指尖大小的microSD卡。
「这里面存了恭也的声音档。」
「呣、呣,怎样的声音档?」
「仅抽出打哈欠或伸懒腰时毫无防备的部分,连接成的恭也官能声音集。」
「我该做什么才好?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小桃也沦陷了,可怕的御柱克己。话说他是什么时候录下我的声音的……
「那么,既然人也凑齐了,来拟定作战吧。」
克己环视我们一遍后,满意地微笑了。

我们围着房间中央、到了冬天就会变成暖炉桌的桌子坐着。
隔着桌子坐在我面前的是盘腿的克己,右边是跪坐的小桃。
左边离桌子一步远的床上坐着镜,视线比大家高。死神都喜欢高的地方吗?
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克己买来的果汁。
「那么,学长有什么作战计划吗?」
起头的人是小桃。这也是我想过的问题。克己是想好计策才来请我们帮忙的呢,还是想不到计策才来请我们献计的呢?
「嗯,作战计划现在才要想。」
克己明确地表示。
看来似乎是后者。
「你就把用在恭也身上那套,也用在她身上不就好了吗?」
镜摆动双腿这么说。
克己对此闭上眼睛浮现浅笑后,掌心向上耸肩。
「那样没意义吧。只会惹她讨厌,简直就是跟踪狂。」
「好,你有种,刚刚那句话就当作是对我的宣战。」
我也面带笑容地用力握住克己的肩膀。
「所谓因人而异。同样的方法有人行得通,有人行不通罢了。」
「你们看正面进攻怎么样——?写情书约她出来告白,地点就挑夕阳斜照的屋顶上,超浪漫——」
「不过,我果然还是想要更戏剧性一些。毕竟青梅竹马熟悉到习惯彼此,所以,我想要制造能够使她意识到我是异性的冲击性。」
克己否决了小桃的提案。接着换我举手。
「突然脱给她看怎么样?『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可是男人喔』这样……」
我的声音愈来愈小。啊啊,大家都冷眼看着我。
「你是笨蛋吧……」
「哥哥,虽然我很想赞成,但是这实在……」
「没关系,看来这对恭也来说太困难了一点。」
「嘎啊啊啊啊啊啊!别藐视我!别同情我!别怜悯我!」
不小心说了蠢话。我闹起别扭,喝掉放在眼前的果汁。
「真是的,你们真没用。」
镜一副主角登场的样子,气势如虹地从床上站起来。我跟克己同时仓皇转开脸。
「喂!怎样啦!为什么不看我!没礼貌!」
「镜小姐,裙子、裙子,裙子那么短,站在那种地方会走光啦。」
没错,应该只要稍微抬起头就一览无遗了。
其实刚才脸慢了一瞬间转开,不小心瞥到了她的内裤。今天居然是粉红跟白色相间的条纹内裤……
克己也瞬间移开眼睛,不知道这是出于绅士表现,还是本能有所察觉的结果……
我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八成是镜正在瞪我。
「你、你放心,我没看,我没有到。」
我稍微拼命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终于相信我,镜边叹气边说了:
「好险喏。刚刚我换衣服的时候脱掉了,现在什么也没穿呢!」
「骗谁啊!明明就是粉红跟白色相间的条纹内裤!」
我抬头大喊时就是后悔的瞬间,镜一如往常的『笑容』在等着我。
「奇怪,那是什么?」
镜指着房间门口这么说。
克己和小桃上钩看向那边,那刹那就是我伏罪的瞬间。
镜的眼睛发出金光。
「奇怪?哥哥你怎么了?」
看到我按着头趴在地上,小桃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尝到了货真价实的「头好像要裂开了」的痛楚。
「一定是睡眠不足啦,他最近一直熬夜。」
镜一派自然地撒完谎以后,再度坐在床缘跷着二郎腿。
「那么我们就回归正题了。为了摆脱青梅竹马关系,想要来个冲击性告白——要点就是这个,对吧?」
「对,就是这样。你有好方法吗?」
「呵呵……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以前可是人称红娘小镜哟。」
镜充满自信地挺胸。
「取名为密室脸红心跳大作战!」
镜高声喊出的那个作战名称,散发出强烈的自暴自弃感。
我和克己和小桃浮现有点伤脑筋的眼神看她。
但是镜不以为意,开始叙述作战内容:
「我想大家听到作战名称就应该有概念了,简单说,就是将两人关进密室独处,使两人不得不萌生男女意识,进而造成既成事实。」
「我说你……既成事实是……」
死神的计划超出我的预想一步……
「这个作战特别适合寒冬喔,因为只能抱在一起取暖啊。」
「不行不行,驳回。那样只是蛮干,跟心意无关。」
我在脸前面摇摇手,主张否决镜的作战。
但是……
「是哦……原来也可以这样攻陷对方……」
克己浮现认真的眼神低头沉思。
然后就连小桃都……
「呣呣,原来如此,这个方法或许连哥哥也是手到擒来……」
这些家伙,为什么交个女朋友非要这么拼命不可?
「看来就采用这个作战啰。」
镜看着我们的样子,浮现了满意的微笑。

我和克己走在步道上,我要去便利商店顺便散步。
「那种作战真的好吗?」
结果采行的作战是蛮干。但去掉既成事实的部分,目的纯粹是让黑峰在置身密室的不安中,意识到克己是可靠的异性。
「对啊,总之就先这么做。如果不行的话,再想别的办法。」
「这样啊。不过真的太突然了,我吓了一跳喔。」
「你是指命的事吗?要说突然的话嘛,或许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可是一直看着她的。」
克己边说边微笑,感觉就像是讲述着重要的回忆一样。
「只要跟你勾肩搭背,那家伙不是就很高兴吗?那是我取悦她的方式。」
「什么嘛,原来我是你自我满足下的被害者喔。」
我叹气看着克己,但克己听了我这句话又笑了。
「别这么说啦。我也喜欢你。」
都怪那个笑容实在太自然,我不小心忘记吐槽了。
「啊,我往这边走。谢谢你送我。」
克己在三岔路口停下脚步,看着我。夕阳染红了视野,显得几分哀愁。
「那明天就万事拜托了。」
「好,总之就努力看看啰。」

隔天午休,我们在屋顶集合。
这是最终作战会议兼午餐。
「监禁地点是游泳池旁的机房。那边既没有人会去、气氛又诡异,感觉很合适。将目标关进里面以后从外面上锁,接着锁定她的心少」
眉飞色舞地大声讲话的人是镜,看来这个死神似乎喜欢老桥段。
「我有问题。」
我举手泼镜冷水。
「就算从外面上锁,一般是可以从内侧打开的吧。」
「只要事先弄坏内侧的门把不就没问题了吗?」
镜眼神发亮、扬起一边唇角浅笑的表情,真要说起来像坏蛋。
「那么我们来分配工作。小桃负责防止他人靠近管理室周围。」
「咦?该怎么做呢?」
突然被镜指名,小桃困惑起来。
「色诱就行了吧?只要秀大腿说『要不要去那边?』就轻松搞定了。」
「你这家伙想要我堂妹做什么……」
我赏了镜的侧头部一记手刀。
「怎样啦,这个方法不是很省事吗!」
「对方是女的要怎么办?」
「没问题,其实成功率还满高的喔。」
镜握紧拳头,眼神自信满满地展现天下无敌的笑容。
她讲得煞有其事,简直就像叙述自己的经验谈一样……
「我负责带她过去。我会设法推她进去,然后克己也跳进去,之后做下去就对了。」「虽然感觉比当初想的还要笼统,不过我就努力看看吧。」
克己虽然在笑,脸颊却是紧绷的。
这根本不叫作战……纯粹是蛮干。
「话说我要做什么?」
「这给你。」镜递给我铁锤。
长期使用而磨损的木柄,以及尽管伤痕累累依然散发着傲人乌黑光泽的锤头。
掂起来的重量恰到好处。
这是啥?我不懂镜的意图,歪头不解。
「你负责去机房破坏内侧的门把。」
毁损器物……这是犯罪……
「话说我有其他选择或拒绝权吗?」
「怎么可能有呢~」
镜露出死神的微笑这么说了,手里的铁锤好沉重。
「事情就是这样,路上小心。」
「咦?现在马上吗?」
「要知道事前准备是很重要的,要确实完成任务回来喔。你要是失败的话,后续就无法进行了。」
「哥哥,加油喔。」
「恭也,万事拜托了。」
没有人……站在我这边……
「……我走了……」
我把吃到一半的咖哩面包一口气塞进嘴里后,背负着众人的期待离开屋顶。
前往游泳池旁的机房。
当我一手拿着铁锤穿过走廊,经过的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看我。其中也有人靠着墙壁让路。镜小姐,这是霸凌吧……

午休时间也所剩不多,几乎所有学生都已经回到校内。
少数的例外,就是下午要上游泳课的班级集合在游泳池畔。
如果要去机房,就必须经过那旁边……啊啊,穿着学校泳装的少女们真是耀眼。虽然有股冲动想要停下脚步,但是脑中感觉到死神的阴影,于是我咬紧牙关前往目的地。
机房是混凝土砖砌成的墙壁,加上镀锌铁皮浪板搭成的简易仓库状建筑物。湿气重,看起来也很脏乱。
我就一个人站在这种地方,手里还拿着铁锤。
「……………………」
我试着从客观的角度,想像自己现在的模样。
——根本就是想要对自来水管线恶作剧的恐怖分子嘛!
我顿时在意起周遭,要是被人看到这一幕可是相当不妙。情况危急。
赶快办完就离开这里吧。
我用力握紧铁锤,看着门。
入口处的门是金属门,跟屋顶的门同型。
话说回来,要破坏这扇门的内侧门把,就必须进去里面才行吧。这就表示,必须打开这扇门才行嘛。
再怎么说这好歹是管理自来水管线的小屋。基于安全考量,应该没那么容易进得去才对。
对了,只要说「门锁着进不去」,就这样回教室就行了。
发现自己可以不用犯罪,我松了一口气,同时握住门把,转动手腕。

喀嚓。

「咦——……」

管理人给我出来……看样子我们学校经常暴露在危机中。
我该把抹茶粉倒进水塔,让整间学校的水龙头流出绿色液体吗……
我看着手里的铁锤。
「硬着头皮上吧……」
但愿校方能够从此确实上锁。
我拉开沉重的门,进入机房。
里面充满了不流通的空气与凝滞的水味。因为混凝土墙壁吸收太阳热量的关系,这里和三温暖没两样,就算待着不动也会出汗。
小屋没有窗户,只有上方采光用的缝隙,因此尽管是白天,光线却很昏暗。仔细一看,粗细各异的水管层层堆叠挨挤。简直就像是小小的石化工厂。
我有点同情即将被关进这种地方的黑峰。
「只要敲断这个就行了吧。」
我看向内侧门把,深呼吸以后做好心理准备,将铁锤高举过头。

铿!在狭小的机房内,金属与金属碰撞发出尖锐而低沉的声响。
混凝土墙壁重复反射敲击声,重重回音刺激着耳朵深处。

我的一锤成功敲断门把,门内侧变成一片平坦。
「……笹仓同学……?」
突然有人从外面出声叫我,我慌忙把铁锤藏到背后。
从门外探头进来的人——是黑峰。
「唔咦?请、请……请问……黑峰同学……?您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有时候人类做了亏心事,讲话就会变客气……
损毁器物加上黑峰监禁计划,我心虚到了极点。
不过,黑峰跟我一样不安。
「呃、唔……因为我看午休时间就快要结束,笹仓同学却拿着铁锤经过走廊,我心想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追过来看……」
说到这里,黑峰看了我手里的铁锤。
接着看向掉在地上,遭到破坏的门把。
「原来,笹仓同学其实是危险人物呢……」
黑峰别开视线,不自在地这么说。
「不、不是的,这是……那个……」
我总不能说这是为了将黑峰关进暗房所做的准备。
「因为这里面有※土龙,我想要把它抓起来……」 (译注:土龙或译为野槌蛇,一种传说生物。)
我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我不经意看前面,发现黑峰已经不见了。是不是退避逃跑了呢?
「喂——土龙在哪里——?好暗,看不清楚——」
原来是在小屋里面找土龙,她相信了吗……
「嗯——……嗯……哇哇!」
黑峰惨叫。同时传来喀唰的倒下声。
「黑峰!」
我冲进小屋。眼前是往前跌倒在地上的黑峰。
看来是绊到水管跌倒了。而且害羞的是裙子掀了起来,内裤一览无遗。
「啊,呀!讨厌,笹仓同学,不许看!」
黑峰似乎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仓皇整理裙摆。
「你、你你、你放心,光线很暗看不清楚,根本看不出什么!」
争实上,虽然因为光线昏暗的关系看不出内裤的颜色,但是看得出屁股的形状很漂亮。我







仅转动视线瞥向黑峰,确认裙子已经恢复原吠。
「总、总之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这么说着,朝跌倒的黑峰伸出手。
「唔、嗯……」
黑峰害羞地低着头,手伸向我的手。
就在碰到指尖的瞬间——

叽…………喀当!

门突然关上了。
视野顿时一片漆黑。
「关起来了……?」
黑峰喃喃说了。我虽然一瞬间愣住,但立刻就发觉这句话的涵义重大。
我慌忙赶到门边确认,该有的东西……门把……不见了!
这还用说,因为刚刚破坏门把的人就是我啊!

「怎么了?」
「呃……这真的很难以启齿……我们被关在里面了。」
「什么?」
黑峰应该听不懂我的意思,虽然很暗看不清楚表情,但我知道黑峰正讶异地歪着头。
我缓缓吸气,然后同样缓缓地吐气,再说了一遍:
「这扇门没办法从里面打开,我们被关在里面了。」
「呃……为什么?」
「因为我破坏了门把。」
「啊,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呢……咦……为什么破坏门把?」
「其实是为了把黑峰关起来……哎呀……?」
我不小心老实说溜嘴了。我知道黑峰倒退了一步。
「不、不是啦,这么做有别的理由,该说是为了让你了解何谓男人吗……所以才选了没人会来的地方。」
「……意思就是……要强行对我……啊!土龙难道是!」
我居然不打自招啊!根本就是可疑人物嘛!土龙变得另有深意了啦!
现在黑峰非常抗拒,在黑暗中拼命保持距离。
「你都有黑谷同学了还做这种事情……一个人嫌不够吗?我该不会是爱人候补?还是奴隶?宠物?」
「不是啦,冷静好吗,黑峰。我会从头告诉你的,好吗?」
供出一切吧。克己,抱歉。对我来说,还是自保重要啊。
「其实——」

钟声响起,下午的课开始了。
隔着墙壁传来的午休时间喧闹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附近游泳池指挥热身操的笛声。
眼睛也大致习惯了黑暗,已经看得出细微的表情。
「总之嘛,就这么同事。」
我隐瞒克己的名字,结束了说明。
黑峰也恢复冷静,静静地听我说话,然后开口第一句话这么说了:
「这样应该没意义吧,我想。」
红娘小镜,人家否决你啰。
「会吗?我觉得就某种意义来说是合理的呀?」
「在当下的确有效,不过那就跟吊桥效应一样。只是因为一时的错觉脸红心跳,等到忽然清醒过来的时候,有时候反而会被对方讨厌喔。」
黑峰说得斩钉截铁,这的确比镜的话有说服力。
「有道理,或许的确是这样……」
我用手背抹了抹鬓角流下的汗,老实这么回答。
「不过总觉得很高兴呢。居然有人这么心仪我,甚至想出这种作战。」
「你在说什么啊,你可是每周接受告白一次的公主殿下呀。」
「这种事才没那么好。毕竟,我终究不得不开口拒绝那些对我一片真心的人,果然还是会觉得过意不去。」
「意思是受欢迎的人也有受欢迎的人的烦恼,是吗?」
「就是这么回事。」黑峰浮现了有些伤脑筋的笑容这么说。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好热、湿气也很重,好像三温暖。」
「是啊,对不起。把你卷进这种怪事。」
我随便挑根水管坐下。黑峰也在我旁边坐下。唔、咦?旁边?
「黑峰……?」
「啊,你觉得困扰吗?因为很暗,我有点不安……心想坐近一点才看得到脸。」
「不会啦,既然你觉得好,我都无所谓……」
紧、紧张起来了……
在昏暗的密室里面,一对年轻男女独处。现在是上课时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来。
我看向旁边,只见黑峰用手擦着汗。制服吸汗紧贴着肌肤,隐约看得到肤色。肩膀部分甚至可以清楚确认胸罩的肩带。而且因为闷热的关系,呼吸也有些急促。
舔着嘴唇的舌头性感撩人。
啊啊,不行了,我热得脑袋朦胧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关系,我就是不由得会意识到对方!就是这样吗、就是这么回事吗,红娘小镜!
「怎么了,笹仓同学?」
「没有!没什么!」
我要冷静!这是错觉!是吊桥效应!是死神的陷阱!
「呀啊啊!」
在我全神贯注时,黑峰突然尖叫抱住我。
「怎、怎怎、怎样?」
因为皮肤流汗的关系,两人陷入完全紧贴状态。而且,黑峰抱着我的身体、手搂住我的背。
她的身体不时颤抖,仿佛在忍耐什么似地吐着气。
这女人是恶魔吗?我的心就这样被玩弄在鼓掌之间啊!
「呼……啊……笹仓、同学……那、那个……嗯……!我、我背……上……」
「咦……?背上……?」
「有东西钻进来……呀嗯!帮、帮我拿掉,拜托……我的背……很敏感……」
啊啊,这个既摧残脑髓、却又甜美悦耳的声调是怎样……
这样对心理健康不好,非常不好。赶快拿掉背上的东西吧。反正只是只虫子嘛。
我缓缓地把手绕到紧紧抓住我的黑峰背后。
话说,既然在衣服里面,就表示手必须伸进衣服里面才行吧……可以吗?
「笹仓同学……快点……嗯!」
「啊,好、好的。」
没办法了,尽可能迅速伸进去,迅速拿掉吧。
我打定主意,手插进衣服下摆,一口气伸进背后。
「嗯……!」
黑峰轻声呻吟,抱住我的手更加用力。拜托饶了我!我的理性快崩溃了!手稍微擦过流汗而滑溜的肌肤,伸到背中央。
只要感觉到有异物就掐住它,这样应该就OK了!
「这个吗!」
我掐住指尖碰到的东西,用力拉。

噗滋……

「呀……」
黑峰小声尖叫。然后维持着紧贴状态,怨恨地抬头看着我说:
「胸罩掉了啦。」
「真的很对不起……」
我打从心底道歉。

结果我试了别的方法,用手背从内侧拍打黑峰的制服,将应该在里面的虫子抖下来。后来虫子总算跑出来的样子,黑峰这才放开我。
应该是因为我不小心解开胸罩的关系,黑峰双手交抱在胸前。
「呃……对不起……」
「不会,毕竟是我拜托你的,呃……谢谢你。」
彼此都不好意思看对方眼睛。总觉得很尴尬……
「我要……调一下胸罩。」
「啊,嗯 」
听到黑峰的话,我慌张地背对她。
隔了一下以后,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传进耳朵。虽然有股冲动想回头,但现在必须压抑欲望……
「……我、我说黑峰。」
「是、是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突然搭话吓了她一跳,黑峰的声音高了几度。我没回头,继续说:
「黑峰有没有在意的男生?」
我想要讲话转移注意力,赶紧丢出话题。
「怎、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有啦,就那个啊,想说你会一直拒绝别人的告白,是不是因为有在意的人的关系。」
「……嗯,我有在意的人喔。」
黑峰稍微想了一下以后,这么回答。
「不过或许称不上是喜欢就是了。」
「所谓的在意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感觉是很像,不过我觉得有点不一样。」
「哦——不过,那家伙真教人羡慕啊,居然能够得到黑峰的关切。」
「那个人就是笹仓同学你。」
「咦——………………」
奇怪……?总觉得时间停止了喔……
我缓缓地看向黑峰。
她还没把胸罩扣好,在上衣掀起一半的状态下,手绕到背后。但是她就维持这个姿势,带着某种坚决的意志看着我。

「黑……峰?」
「我是不是说清楚比较好啊?」
我仿佛被黑峰那双眼睛迷住,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我啊……」
黑峰仿佛要确认刚刚自己说过的话,再度开口。
就在那瞬间——

喀嚓!

「恭也!你果然在这里嘛!你在做什么啊,蠢蛋!」
「恭也,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吗?」
门猛烈地打开,镜和克己闯了进来。
然而,黑峰的话并没有停下来。
「我很在意笹仓同学喔!」
我僵住。
冲进来的镜和克己也同样僵住。
男女两人在昏暗的密室里面,满身大汗地互相凝视。而且,女方正在调内衣。在这种状态下更说出类似告白的话。
说真的,我真的是欲哭无泪。
克己以随风飘摇般的动作移到黑峰前面。
然后动作俐落、果决地指着她大喊:
「我不会把恭也交给任何人的!」
多么美妙的失控方式。
黑峰尽管不知所措,一听到克己的话,就开始准备拿手机拍下来……
「等等,既然你带着手机就打电话求救啊!」
这次轮到我吐槽了。
但是一道影子与我对峙。
「你啊,究竟做了什么好事呢~?」
红娘小镜浮现了同样美妙的笑容——只是太阳穴爆出青筋。
「不、不是啦,这是那个……意外……」
「不过,我看你似乎很享受呢?」
镜看着黑峰不整的衣衫,眼睛的颜色逐渐改变。我害怕地倒退。每退后一步,死神就前进一步。粗水管拦下我的背,无法再继续退后了。
镜嫣然一笑。
「准备好了吗?」


本帖最后由 ajohnson1231 于 2011-1-15 12:53 编辑


第四话 「过去的死神」


「唉~~~……」
我陷入低潮。这也难怪。本来想要实现死党的恋情,实际上却因为我而搞砸了。
并不是黑峰有罪,当然也不是我有罪,就只是事情不幸变成这样而已。正因为如此,正因为没有原因,我更不知道该怎么从这个低潮爬起。
「看了就烦耶,饭都变难吃了。」
隔着桌子坐在对面,拿着碗跟筷子的镜不满地瞪着我。
要是我的个性有她这么看得开的话,人生该有多轻松啊……
「唉~~~……」
「啊——!够了!不要婆婆妈妈的!不是有可爱的女生在意你吗?『太好了!』、『单身历史中止更新!』、『万岁!』,你就不会这样讲吗?」
「……你的人生想必过得很愉快吧。」
「人家是在替你打气耶,想跟我吵架吗?」
碰!镜双手拍桌,这么大喊道。
但我果然还是用叹气回应,端起味噌汤(调理包)往嘴里送。
镜不满地叹气以后,叼着筷子拿起电视遥控器。
嗡,电流通过映像管的声音响起,房间多了背景音乐。
『播报下一则新闻。本日在一迅大学医院成功替四个月大的婴儿完成心脏手术。使用内视镜的新手术方式……』
「啊,是课长。」
「噗!」
听到镜看着电视画面喃喃自语,我对着她喷出味噌汤。
「喂!脏死了!你突然这样做什么!」
「你才是,突然说什么话?什么课长?」
「是我的上司喔,梦幻同楼股份有限公司护葬部第三执行课的长官。这么说,课长之前的确提过婴儿的事。」
镜一边拿面纸擦掉脸上的味噌汤,一边这么说。
「原来如此,课长是以医生的身分过来的。」
「镜小姐,我有问题。」
我稍微举手看着镜。
「死神混进人类生活的比例是多少?」
听到我的问题,镜按着嘴角沉思,看看地板、看看墙壁、看看天花板——
「或许意外地多喔。」
然后给了一个非常含糊的答案。
「性质上,大多会从事像医生、警察、消防队员这种自然而然接近人类死亡的职业。不过也有死神扮演平凡的主妇或游民喔。」
「最后那个好像对工作感到迷惘啊……」
「这种身分也是不可或缺的,因为我们也有许多状况要考量。」
「状况是吗……难道要死还得照顺序的吗?」
「差不多就是这样。」
听了镜的话,我不知道该感叹还是该傻眼。
死神跟我们生活的关系,或许比我想的还要密切。
电视已经开始播报下一则新闻。
『本日苏富比拍卖会卖出全垒打王比鲁斯最后的全垒打球。』
「啊,是部长的球。」
「噗!」
我再度喷出味噌汤。
比刚刚更多的味噌汤洒在镜脸上。
「你啊……从刚刚就一直想找我吵架吗?你就那么想减寿吗?」
镜放下筷子,改握刀站了起来。
「还不都是因为你讲了奇怪的话,棒球英雄要靠什么保护性命啊。」
「就是那个啊,为了带给生病的孩子勇气而击出全垒打嘛。」
「是啊,这件事是很有名没错……咦,什么嘛,竟然是用死神的力量击出的全垒打!」
棒球史上的佳话蒙上了假球疑云。
「怎么可能。我听说部长是真的熬夜特训,靠自己的力量打出全垒打的喔。再说我们使用力量的时候,一般人是看不见我们的啊。」
「啊,这么说来的确是这样。」
罩着黑斗篷,眼睛发出金光,拿着死神的镰刀……刀剑。这就是死神工作中的模样。
「要知道我们坚持自然不着痕迹地保护喔,所以我们才会混进日常。到了紧要关头才会诉诸武力。」
这就表示,这家伙的刀法跟居合斩也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学会的吗?
原来死神都是一群努力家啊。
「那么刚刚的医生也是凭自己的力量,用功取得医师执照的吗?」
「哪有那么多时间,这部分就得稍微操纵周围的人的记忆。」
「……那么这样要怎么动手术……?他根本不会有执刀经验吧?」
「这么说来,我记得课长的桌子上堆了一叠漫画。」
镜看着天花板回想着应该没有很久远的过去,若无其事地说出恐怖的话。
「……话说那是什么漫画?」
「我想想,脸上有伤的密医……」
「哦。」
「……对他Say hello。」
那部……跟手术一点关系也没有嘛。」 (译注:指漫画『医界风云』,英文标题为『Say Hello to Black Jack』 。 )
四个月大的宝宝,你是在奇迹中得以延续性命活到明天的喔……
「唉~总觉得我们是真的受到管理啊。」
「没错。我们是货真价实的神,要好好尊敬我们喔。不如说请称呼我镜大神。」
「没有比骄纵的神更麻烦的了。」
喃喃吐露的真心话,已经足够让镜拔刀了。

隔天早上。
我载着站在脚踏车后而的镜,骑在通学路上。
后轮轮轴不知何时装上了火箭筒,镜很安稳地站在后面。
「话说,脚踏车基本上禁止双载耶?」
「违规又不会怎样,只要不要被抓到就好了。只要没有被害者,加害者也就不存在吧?」
看来对只讲求结果的她来说,这类问答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踩着比平常重的踏板,同时叹气。
不经意一看,发现前方有两个骑脚踏车的警官。他们盯着这边看。
「才刚讲完马上就碰上麻烦……」
「怎么了?」
镜探头越过肩膀,看着我的侧脸这么问。
「要逃走了。」
虽然双载比较不利,不过距离还很远。只要掉头逃个一段时间以后,警官应该就会放弃,不再勉强追捕。
我决定逃走,手指预备按煞车。
「危险!」
「嗄?」
从后方传来莫名其妙的话语。
然后,我果然还是不晓得那句话的意思,背就挨了火热的冲击,中断意识。我好像隐约听到类似男子惨叫的声音。

我醒来时,身旁倒着两个警官。
看样子我似乎是直接撞过去连累了他们。当时隐约听到的惨叫好像就是这些警官发出来的。
「呜哇……恭也。你居然这样对警官。这算伤害?还是妨碍公务?」
全然事不关己似地对着我呢喃的人,是罩着黑斗篷、眼睛散发金光的死神,KYOU。
她无视于地面的概念,腾空站在高度一公尺处。
我坐在地上,转了转脖子、肩膀、脚踝等感觉比较重要的关节,确认有没有异常。
嗯,总之应该没事。除了皮肉伤以外,没有其他不祥的疼痛。
「那么,镜小姐,我有问题要请教您。到底是因为什么危险,导致我要被砍背呢?」
「啊——不是的,我要砍的是手指,但是总觉得麻烦,就想说只要贯穿身体砍下去就行了。喏,俗话也说大能兼小。」
「※何止『大』,根本是『DIE』!是『死』!还『小』,『生』都要灰飞烟灭了啦!不是我要说,为了砍手指就连整个身体一起砍,这也太草率了吧!真要说起来为什么我非得被砍不可!」 (译注:日文「犬」音同「DIE(死)」,「小」音同「生」。)
我对着毫无歉疚之意的镜发飙。
自己马上就飞走安然无事,我却是猛烈俯冲连累警官。
「那是因为你刚刚想要掉头逃走对吧?」
「是啊。」
我不高兴地嘟嘴点头。
「你要是就那样掉头的话,被警察追逐二十分钟后,会为了闪避跳出来的猫而摔倒,再被打瞌睡驾驶的大卡车辗过。因为是十二吨重的卡车,轮子的数量也很多,会变成血肉模糊的肉酱状态喔。」
听镜讲得毫不停顿,仿佛亲临现场看过一样,我的心逐渐萎缩。
「真的吗?」
「说谎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你是想趁乱砍我好纾解压力……虽然想这么说,但是讲了八成会再被砍一次,所以我决定收敛心声。
「镜小姐,我有个提议。」
我稍微举手看着镜。
「在你砍我之前,先讲一声行不行呢?」
「比起用讲的,用砍的不是比较快又确实吗?」
这是怎样,基本伦理观念跟我们人类不一样吗?还是只是镜太粗枝大叶了?倘若有机会遇到其他死神的话,我绝对要问个清楚……
「唔呜……」
倒在地上的警官发出呻吟,身体动了起来。
不妙……不仅妨碍公务还伤害警官。
我仓皇站起来,牵起脚踏车跳了上去,然后全力踩踏板。
总之,赶快离开这里。
罩着黑斗篷的镜跟在全速行驶的脚踏车旁边飞行。
「啊,你居然逃走,真卑鄙——」
「少啰唆!我又能怎么解释!要是实话实说才不妙吧!话说你飞得很自然嘛!很快嘛!根本不需要给我载嘛!」
「怎样啦,载我不是很好吗!毕竟双载看起来气氛比较好,感觉不是很恩爱的样子吗?」
「你想要我们看起来气氛很好吗?你希望我们很恩爱?」
我一边注意前面,一边半眯眼看着飞在旁边的镜。
「你!才、才不是那样!我只是觉得既然设定上是未婚夫妻,就必须有那个样子才行了!」
「问题就在这里。当初你为什么要设定成未婚夫妻?既然可以操纵记忆,设定成我的姐妹或堂姐妹不是就好了吗?」
「那是因为你以前……!」
镜说到一半,却发觉什么似地打住,别过脸去。
「以前怎样了?」
「没、没事啦……反正你也不可能……记得……」
最后那句话听不太清楚,只知道镜断断续续,显得落寞地低声说道。
这个口吻令人格外在意,但是还有比那更令人在意的事。
总是充满自信、一意孤行的镜,眼睛蒙上了阴霾。
看到那双眼睛,我的内心深处好像听到了小小的轧然声响。
虽然,我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并行了一段时间。
气氛显得尴尬,难以开口。
为什么,是我不好吗?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比方说其实镜非常中意未婚夫妻的设定?嗯……?中意我们的关系是未婚夫妻……
「对喔,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得到了一个结论。接着慈祥地凝视着她的侧脸说了:
「也就是说镜迷上我了吧……」
「你是笨蛋吧。」
镜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冷地放话。
本来还以为会一刀砍过来,没想到却是言语的利刃刺进我的胸膛。啊啊,这也很痛啊。

「嗨,早——」
我一进教室,班长看到我就赶紧靠过来。
「笹仓同学,你怎么这副模样?」
「咦?模样?」
于是我抬起手臂,越过肩膀看看背后。
因为刚刚撞到警官的关系,全身上下都是沙。
「哦,没什么啦,就骑脚踏车摔车了。」
「黑谷同学没事吗?我记得你们是双载来的吧。」
「我运动神经好,在摔车前就跳车了。」
害我摔倒的元凶不要脸地讲述着自己的英勇事迹。
黑峰再度面向我,检视起我的手肘和膝盖。
「嗯,看样子没什么大碍。」
她松口气这么说。
「因为身体结实是我唯一的优点嘛。」
我一面这么说,一面在自己的位子放下书包,然后看向后面的位子。「克己还没来吗?」
「嗯,还没来。他从昨天中午就有点怪怪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呢?」听了黑峰的话,我跟镜默默地垂下眼睛不讲话。
就在这时——
喀啦!教室前门猛烈地打开,有人冲进来了。
那个人尽管跌跌撞撞,不过总算没摔跤地抵达讲桌。
原来是我们班的体育股长杉村。
杉村双手撑着讲桌,肩膀上下起伏,拼了命平复急促的呼吸。
大家都注视着他。
不久呼吸也调整过来,只见体育股长深吸了一大口气之后,开了口:
「六班那些家伙,要求跟我们班进行排名赛!」
整间教室一阵战栗,气氛明显紧绷,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排名赛是什么?」
只有镜一个人表情愣怔地环顾四周。
「我们学校……各学年都有班级排名,也就是类似尊卑顺序的制度。」
「那是什么?有什么意义?」
「排名高的班级会得到各种优待。比方说负责试吃学生餐厅的新菜单、或是成为试办特殊课程的实验班、或是整班到国外姐妹校交换留学……」
看到我扳着指头列举优惠,镜的眼神闪闪发亮起来。
没错,这个死神非常喜欢活动。
「那么我们班现在排名第几?」
「现在排名第三。基本上是由落后一个名次的班级提出申请,依照该班级指定的项目竞赛,比赛项目可以是篮球、躲避球、异种格斗技战、※百人一首,总之包罗万象。」(择拄:「百人一首」在此指以印有和歌的纸牌进行的竞赛游戏。)
听了我的话,镜的眼神愈来愈闪亮。相对地表情凝重的人是黑峰。
「嗯——看来是克己同学现在状况不好的事,被六班的人知道了。」
基本上输掉的班级,未来一个月不得申请挑战排名赛。
因此各班都是在自认有把握的时候提出挑战。
运动学业万能的克己不管做什么都是班上的王牌……是S级的战力。
既然对方已经耳闻克己状况不住,这个理由应该就足以促使他们采取行动了。
「可恶……才过一天而已,眼晴真尖……」
呼吸已经恢复正常的杉村,在讲台上趁着嘈杂空档继续说:
「另外,这次指定的项目是排球,时间是后天放学后。」
这时教室再度哗然。
「太贱了,六班不是有三个排球社的正式选手吗!」
「平均身高也是全年级第一,根本就是对方的天下。」
到处冒出不满的意见。
但是这个排名赛规定是接到挑战就一定要答应。
这时候班上有人喃喃自语了:
「能动手脚的时间是一天吗……」
这句话使得教室的气氛顿时变黑。
「咦?动手脚?不是要特训吗?」
镜讶异地看着我。
「哼,特训一天能有什么成果?」
我注视着窗外喃喃说着:
「犯规犯在看不见的地方就叫作技巧……」
「这在体育运动的客场比赛很常见呢……」
黑峰同样注视着窗外喃喃自语。
镜应该听懂我们想说什么了。她领会「动手脚」的意义,眼神再度闪闪发亮起来。
「喂、喂,该做什么才好?以往你们都做了些什么?碰到些什么?」
「这个啊……」
我闭着眼睛沉吟,回想过去的排名赛。
「一开始是变得特别受欢迎。」
听到这句话,镜浮现不屑的眼神看着我。
「不,这是阴谋喔,是精神攻击。企图使对方因为交到女友而丧失骨气。」
「哦——反正你一定是傻傻上钩了对吧。」
镜不知为何不高兴地这么说。
「没有……因为我身旁经常有克己在……所以,女生没办法进一步拉近距离……真要说起来我们这边也想过同样的作战,所以从一开始就起疑了。」
「那么,还有什么?」
「意外地乏味喔。收到不幸的信、鞋底沾到口香糖、收到色情DVD……都是基本精神攻击。」
「感觉真夸张呢……真不爽快。」
镜显得有所不满的样子。她双手环胸,挑起一边眉毛叹气。
「本来都是克己同学接收各种妨害,其他人受害比较小……不过,这次或许连笹仓同学都会遭到集中攻击。」
我后面的位子,本来应该坐着克己才对,现在却还空着。
黑峰注视着克己的位子半晌后,视线转向我。
「克己同学从昨天下午就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到底怎么了?」
被这一问,我稍微绷着脸颊别开脸。
「我看他应该受到不小的打击吧?」
镜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道。红娘小镜……请你多少在意他一下……
「咦?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镜透露出的讯息,黑峰歪头不解。
结果不但克己的心意还没告诉黑峰,昨天还反而变成是对黑峰下了战帖的状态。想起来那家伙也真悲哀。
「总之,就先让他静一静吧。虽然是舍不得放弃的特殊人才,不过这也没办法。」
「嗯——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不过,仅次于克己同学的目标就是笹仓同学喔。」
人称「生还者」而出名的我,受到提防的理由就在于过人的体能。
如今对方知道克己状况不佳,那么我成为目标的可能性应该极高。
「也就是说,放学后有必要开作战会议啰。」
镜握紧拳头,眼神闪闪发亮地强力主张。
「那个作战会议是要讨论如何保护我吗?你这份心真可贵啊。」
「啊哈哈,怎么可能,是要讨论如何在你一个人毁灭时,毁掉对方十个人啦。」
真是好战的死神小姐。

第三节课下课时,老师从前门离开的同时,后门猛烈地打开,一个眼熟的人走进教室。
那个人是克己。眼睛被浏海遮住看不清楚,肩膀似乎很无力的样子,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过来。
我跟镜不知道该怎么向气氛有如幽魂的克己开口,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总觉得非常恐怖。
就在我把嘴里累积的口水缓缓地咽下去时——
「……恭也……」
他喃喃发出了明明很微弱却教人不禁瑟缩的声音。
我抖了一下肩膀,转头看他。
「早、早啊,克己,你会迟到还真是稀奇。」
「我想了……作战……」
「哦、哦——作战吗……什么作战?」
「我跟命跟恭也,要怎么做才能顺利三人行呢……当然是指男女关系哟。」
呜哇……克己想到了惊人的念头。
「等、等一下,你在说什么鬼话啊!」
镜突然满脸通红地插嘴了。
「两、两男一女的男女关系,这、呃……呃……并不会因为这样就得到加倍生产力!」
我是不知道镜想像了什么、想要怎么下结论,总之她恰如其分地失控了。
看到镜这样,「啊啊……」克己发觉什么似地敲了一下掌心。
「对喔,恭也已经有镜了。那就四人行也不错啊。」
「不见得喔,总觉得到时候会是我囊括镜和黑峰,变成我们的三人行。」
我不小心把脑海浮现的想法直接讲出来了。
克己当场双唇颤抖,眼眶湿润地看着我。忽然有人抓住了我的领子。
「你、你你、你这个人,光我一个还不满足吗?希望后宫状态吗?嗯?」
被迫转向的视线前方,是满脸通红……表情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耻的镜。
「不是啦,刚刚那句话其实是语言上的灰色地带,只是在叙述可能性,假如实际发生的话是很高兴没错,但是绝对不可能……啊啊啊!你那只手想干嘛!要亮刀吗?」
「不然我用揍的好了。」
「呜噢!居然用拳头!女人不许用拳头揍男人!不过巴掌也一样痛,我都不要!」
「不然戳你眼睛好了。」
「请用拳头揍我!」
我屈服了……

在我和镜这样一触即发的对峙正后方,克己念念有词着:
「呵……呵呵……使对方意识到我是男人的方法吗……力量吗?以力服人吗?啊啊,那样也很威猛啊。」
在我陷入危机的正后方,克己快要偏离正轨,眼神接近犯罪者。
这时黑峰过来了。
「果然,克己同学一来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她把手背在腰后,弯下腰来凑近脸跟我们讲话。
听到黑峰的声音,克己的眼神恢复正常。
「克己同学虽然迟到,还是来上课了呢。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是因为我在思考作战。我在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进一步加深我跟恭也的关系。」
喂!这男人怎么突然锁定我一个人!
但是这句话听得黑峰眼睛闪闪发亮,握紧手机。
「克己同学,我会协助你的。我要做什么好呢?像是找个地方关住两人之类的作战你看怎样?这种时候,就算是吊桥效应也无所谓吧。毕竟重要的是结果嘛!」
黑峰好可怕……昨天明明还否定这个说法的。看着她仿佛看着镜一般。
克己跟黑峰就这么意气相投地热烈讨论(如何攻陷我)。
不过,他眼底时隐时现的阴影变得更深了。
毕竟,他跟黑峰聊得愈是起劲,黑峰跟他的距离就愈遥远,因此他会这样感觉或许是必然的。我看得心痛了起来。
「原来如此,意思就是只要造成既成事实的话,也有可能让关系一口气进展啰?」
「基本是恭也×克己,不过有时也可以是克已×恭也。啊,还有所谓诱受的情况,朝这种关系发展也不错喔。」
……我有危机……我瞥向镜。
「危及性命的时候会救你的啦!」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不高兴,镜稍微鼓着腮帮子这么说了。

然后,放学时间到了。
班上几乎一半的人留在教室开作战会议。
「那么,我们要怎么来羞辱六班的家伙好呢——」
这么高喊着猛攻宣言的人,是站在讲台的镜。她撇下班长黑峰,志愿当主席。
「说穿了,排球就凭一天的努力是不可能有长足进步的,既然这样不如整垮六班的成员会比较省事。目前已经组成斥候部队,之后会逐一来报告该排球社的情报。实践部队就负责决定





具体的作战。
镜按着嘴角,神色沉着地叙述。
短短半天内,以镜为首的军事统制就建立起来了。
「总之,体育成绩四以上的人必须无条件铲除才行。有没有人想到不错的作战?」
「报告长官!下药如何?我们可以佯称慰劳,到处分发加料的运动饮料!」
啊啊……一向讲话直率的根岸同学变成军人口吻……
「太天真了。大家都处于紧张状态下,怎么可能会喝那么可疑的东西。」
「那么,趁家政课时下药如何?如果是女同学在课堂上做的食物的话,对方一定会掉以轻心。应该说换作是我的话,就算明知道下药还是会吃下去。」
「有道理,这个方法或许可行。」
以镜为中心,进行着如何攻破人心弱点的黑暗作战会议。
我在稍远处远眺着会议情况,身旁是克己。
「做这种事就觉得仿佛打了一剂强心针,感觉还真是讨厌啊……」
「不过总要有人出来主持才行……」
「是啊……话说你不要把手放在我手上,小心我用力戳你眼睛喔。」
我挥掉克己若无其事地图谋亲密接触的手。

在我们前面是拿着手机,眼神闪闪发亮地抢拍经典画面的黑峰。
「这样好吗?感觉变成是那家伙在指挥了。」
哔啰铃啰铃~手机发出听了就没劲的效果音以后,黑峰满足地微笑后看着我。
「我觉得让想做的人做最好。而且,老实说我不擅长处理这种事,这样刚好帮了我大忙。」
黑峰这么说着,伤脑筋地笑了。
会议途中,教室的门突然猛烈地打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你是……我想想,滨田谍报员?」
看样子他是刚刚镜提过的,负责收集情报的斥候部队其中一人。
他应该跑了一段路,看得出他喉咙紧绷,喘得肩膀上下起伏。不过,他等不及调整呼吸就急着说话:
「呼呼、吁……吁……报、报……报、告……呼、哈……安冈……唔……交到……女朋友了……噗哈啊!」
说到这里就力气用尽了。教室哗然。
「安冈是,我想想……谁啊?」
还没记住全班同学名字的镜,向附近的男同学确认。
「是!安冈是我们班少数参加运动性社团,隶属田径部的男人。之前已经交代过他放学后一务必留下来……」
「可恶!那个混帐又上了同样的当!」
「他以为这是第几次了啊!」
以前安冈曾经中了别班的奸计,在胜利即将到手时捣乱背叛班上。之后安冈从自以为是女友的对象那边得知,这一切都是为了排名赛而实行的作战。
他失魂落魄地连续哭了七天,人家都同情他实在太可怜,因此就不追究他的背叛。
面对班上同学七嘴八舌地痛骂,镜闭上眼睛双手环胸,一个人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就时间点来说,中计的可能性很高。斥候部队,立刻收集对方的情报。实践部队负责操作情报,散播劈腿谣言,引发安冈对女生的不信任。」
「是!遵命!」
接到镜的指令,几名男同学冲出教室。她已经完全主导了教室的气氛。
不过就算是为了达成目的,手段还是一样不留情。
假如,这个女朋友真的是清白的话……
啊啊,安冈……你的春天真短暂……
「那么,我们也得确实攻击才行,我会跟实践部队一起行动。总之少先去买口香糖跟麦芽糖。」
口香糖跟麦芽糖……镜不知道脑子里构思了什么样的作战,十指一开一握。
不过体育股长杉村走近了她。
「打扰了。恕我直言,镜同学有非常重要的工作。」
「咦?是什么是什么?偷袭?试刀?暗杀?」
死神眉飞色舞地说着骇人听闻的话。
「不是,直接攻击是不允许的。这是排名赛默认的规矩。」
「什么嘛,真无趣。」
「镜小姐,请你自重……」
看到镜讲得由衷感到无趣的样子,我恳求她。
「要拜托镜同学负责的,是非常重要的事。这件事只有你办得到。」
「只有我办得到?啊哈哈,听你这么说,我好像什么都OK了——」
镜扶着头,挺胸愉悦地笑了。
「接下来请持续满足笹仓恭也——在所有层面上。」
「这种事简单简……啊——……呃——『所有』是?」
镜依然挺胸、扶着头、面带笑容,当场歪头不解。
「就是那样的意思。」
杉村这么说着,同时用力握紧拳头……握得指甲都掐进掌心。
「为了避免受到其他女同学诱惑,请你这位未婚妻在这两天持续满足笹仓恭也。」
听了杉村的话,镜以发条玩具般的动作叽、叽、叽地转头面向我。她的眼神带着看似愤怒的火焰。
又不是我的错,她却不讲理地把怒气发在我身上……
「我说,那样不是会有问题……」
我才一开口,在场几乎所有男同学都朝我投以充满杀气的视线。
「不满吗?你有什么不满吗?嗄?」
「我们是认同你跟镜同学的关系才这么说的喔?」
「要知道,我们连一亲美少女转学生的芳泽都不行,你以为我们是经过了多少苦恼才选择了这个作战的?」
男同学全都握紧拳头,用力得快渗出血来。
不能从我嘴里提出异议。一旦说了,这些家伙就算要放弃排名赛也会整垮我。
「我有提议。」
这时举手的人是克己,他动作悠然地站起来。
「就让我来满足恭也,你们看怎么样?而且,我也能提振情绪,个人觉得是一石二鸟?」
恶魔般的提议。但是周围的反应……
「原来如此……没想到有这招啊……」
「果然男人还是男人最了解。」
「干脆就这样转变性向,镜同学也会恢复单身。」
不妙,全班联合起来要让我沦陷。
这时候要是不拿出毅然的态度应对的话,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我有异议!」我碰的一声拍桌站起来大喊。
「我已经有镜了,不需要克己介入!反倒是两个人的时间减少的话,我会情绪低落,无心争取第一喔!」
虽然有点丢脸,不过我试着搬出看似合理的说词。
男同学看着我的视线毫无疑问是杀气。
我一看隔壁,发现镜害羞地红着脸低头。
啊,看来这家伙对直球没辙。
「笹仓同学的主张的确也不是不能理解。」
化解了紧张气氛的人是班长黑峰。
「虽然,我个人比较乐见克己同学和笹仓同学的配对有所进展,不过现在是全班必须团结一致的时候……」
黑峰缓缓地说出一字一句感染众人,同时走向讲桌。
「第二学期有交换留学,食堂也差不多要推出新菜单……另外,还听说学校即将试办机车通学。」
她集众人的视线于一身,双手撑着讲桌。
「既然总有一天要争取第一,遇到后方追赶可不能原地踏步。」
黑峰微微一笑,说出了相当有力的话语。
不过,那句话使人想起此时是为了什么目的聚集在这里的。

我后面载着镜,稍微加快速度骑着脚踏车。
之后,就算已经过了离校时间,作战会议依然持续进行,最后弄到这么晚。
天色即将变暗。因为今天比较晚离校,周围没有人影。
一路上只有两个人共乘一台脚踏车。
站在我后面的镜格外安静,耳朵只听得见脚踏车唰铿唰铿的声音。
「……………………」
「……………………」
我受不了这种接近沉默的气氛,于是开口,
「不过话说回来,黑峰真不愧是班长啊。」
「啊?咦?怎、怎样?」
镜似乎被我的声音吓到,提高了声音。
「我说,黑峰真不愧是班长。喏,虽然说了那么多,一看到会议快要开不下去,不是就出面统合大家了吗?」
「哦——……反正我只是扇风点火而已……」
「没有喔,我认为多亏有你气氛才会那么热烈,开会开得很愉快喔。不过就统合方面来说,黑峰比较得心应手吧,毕竟那家伙一直当班长。」
「哦——……是喔……」
「对啊,就我所知,她每次都是抽签或猜拳输了而当上班长。」
「哦——你们认识真久……」
「是啊——感觉不知不觉间就在一起了,基本上,跟我和克己在一起的时间一样久吧。」
「哦——……」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女人是怎样!人家跟她讲话却回答得懒洋洋的!
「啊,是公园……」
「嗯?哦,以前常在这里玩。」
我们经过只有沙坑、秋千,以及小小溜滑梯的公园旁边。
「……是啊……好怀念。」
「咦?」
她放在我肩膀的手忽然松开。
镜的双手穿过我的脸旁边伸向前方。同时背感觉到她的重量与温暖,以及胸部的触感。
明明应该没有碰到路面不平或失去平衡,怎么会!
「天啊……咦,那、那那、那个镜小姐?」
我相当焦急。因为,我知道这个幸福的触感一律附带死的一击。老实说我现在快要哭了,不知何时会被一刀砍昏的恐惧使得我握住车把的手也更加用力。
镜那双仿佛从我的肩膀长出来般伸出的手缓缓地动了。
脑海浮现了刀显现的影像,但是镜的手做出了违背想像的举动。
她的手交叉在我胸前,那是我一瞬间无法理解的姿势。
交叉在胸前的手、抵在背上的胸部、耳边残留着温度的吐息。
我终于理解了。
我、被抱住了。
「呃……奇怪?我说镜小姐……别人会看到喔?」
「没关系啦,现在周围好像没人。」
「咦……?」
是怎样?这个镜是怎样?是陷阱吗?在测试我吗?
「不过,像这样故意营造情侣的气氛,其他女生也就难以接近了,对吧?」
「啊,哦,原来如此。是这种作战啊!」
「……笨蛋。」
镜回应了我紧张的声音,那是有如呢喃、只让我听见、残留着暖意的话语。
不妙……我竟然觉得可爱。
我暂时心无杂念地踩着踏板。
不懂……实在太突然了,我看不出镜的意图……
「我、问你,关于在学校说的那句话……」
镜开口了。同时我感觉到搂住我胸膛的手更加使力。
「『在学校』是……哪句话?」
「你、你问我哪句……就是……两、两个人的时间减少……情绪会低落那句……」
「哦,那个啊。」
那是为了阻止克己的野心,一时情急讲的话。我得道歉才行,那对镜来说应该是困扰。
「我一直以为你觉得困扰,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我有点高……」
「没有啦——对不起喔——说了奇怪的话。那些话只是为了摆脱克己才脱口而出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我一派轻松地这么说了。没想到不知道怎么了……背突然变重了。
虽然说重,却不是镜的体重这类物理重量,而是像这样……压在心上、不安层层累积的感觉……
「……………………」
我感觉到镜虽然没讲话却有所表示。
咦?奇怪了,刚刚的宜人气氛上哪去了?
应该感觉到暖意的背格外寒冷……
不经意一看,发现交叉在胸前的手无声无息地握着刀,不断颤抖。
「那、那个……镜小姐……?」
我怀着非常讨厌的感觉,看向后面。
眼前是罩着黑斗篷,浮现了最为灿烂的笑容的镜。
「我跟你说,你要是继续这样骑下去的话,煞车会突然坏掉,以惊人的速度骑下山坡,在途中失去平衡摔倒,膝盖、手肘、腰部、肩膀被柏油路磨到见骨,最后被刚好路过的小绵羊辗过头的样子。」
「光听就觉得痛得要命……话说『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你放心,我现在就救你,感谢我吧。」
这句话是暗号。
胸前的手顿时高举在我头上。
「咿!妈啊!现在在骑车!脚踏车在跑!照普通方式停下来就好了吧?坡道还很远不是吗!」
「不是现在马上就不行,不然我不甘心。」
「你刚刚说了奇怪的话喔!不甘心是什么意思?你刚刚讲的未来是骗人的吧?你只是想砍我而已吧?」
「废话少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应该没关系吧。」
我还来不及说出下一句话,背感觉到的暖意忽然消失……换成猛烈斩击重重袭向我。

我狼狈不堪地到家后,发现邮筒插着一封邮件。
大小是单手即可握持的横式牛皮信封。寄件人空白,没贴邮票,也没贴托运单。这就表示这是某人直接拿到我家来的东西。
「那是什么?」
「这个大小……大概是DVD吧。」
「什么样的?」
「大概是色情的。」
「……………………」
镜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在学校也说过了吧,这是精神攻击。送这种东西来企图让人晚上不睡&消耗体力。」
「哦——原来会因为这种东西而睡不着、消耗体力。」
镜一脸百思不解的表情,盯着牛皮信封看。
「要不要放来看看?」
「……什么?」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死神说了什么?
「喏,不是应该确认一下内容物吗?我会跟你一起看的。」
「不、不不不,这样很奇怪吧,干嘛一起看?」
「因为要是你一个人看的话,或许会停不下来不是吗?跟我一起不是就没问题了?」
「就别种意义来说会有问题。」
这女人怎么会提议这种事。还是想怎样,让我精神修行吗?
「我没看过这种东西,很好奇呢——」
啊啊,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看了……
她握紧装着DVD的牛皮信封,朝我投以本日最闪亮的眼神。
刚刚的坏心情也不知道去哪了……
「好了、好了,快点开门啦。」
我叹着气,把钥匙插进钥匙孔。

然后隔天……
到了午休时,我已经连动的力气都没有,无力地躺在桌上。
「恭也,怎么了,怎么消耗得这么严重。这种状态,明天还有办法好好比赛吗?」
「……啊啊……体力方面没有问题……我反而想马上大闹特闹宣泄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其实昨天我家收到了妨害用的色情DVD……」
在镜的要求下,最后不得不跟她一起看DVD。
虽然我佯称说总之先吃饭洗澡休息一下……尽可能拖延,但最后不过是带来「那就睡前看」的结果而已。
我一说我困了,就被她硬叫起来坐在电视机前面。而且,镜还用自己的上半身固定住我的身体,以免我真的睡着倒下。
换句话说就是会抵到啊!肩膀后面会抵到镜软绵绵的胸部啊!
在这种状态下播放DVD……
「镜在我旁边红着脸,一下问我『现在这是怎样』、一下问我『连这种事都做吗』,问个不停!天知道我多想跟她说『要不要实践看看』……而且,为什么那个内容那么切中我的喜好!我的个人资料也泄露太多了吧!」
「话说那个镜怎么了?今天好像很少跟你在一起。」
「啊……就那个啦,应该是看完DVD以后冷静下来了吧,她觉得非常尴尬……」
昨晚也几乎没正眼看过我。
就在我虚脱地叙述时,有人把手放在我肩上。
转头一看,眼前是体育股长杉村以及妨害工作实践部队的成员。
「笹仓恭也……你很幸福的样子嘛,居然让镜同学做到那种地步。明天你要是没赢就休想活命了。」
他肩膀颤抖,神情仿佛会流下血泪地对我这么说了。
「咯咯咯,真期待排名赛的到来啊。」
以杉村为首,实践部队的人浮现不折不扣的坏蛋笑容离开了。
「克己啊……我有预感……这场排名赛结束以后,不管是输是赢,我是不是都会被那些家伙霸凌啊?」
「既然你这么想的话,享受当下不是比较值得吗?」
「这种想法真是乐观进取啊。」
「我一向乐观进取。」
克己这么说完,握住我的手。黑峰立刻架着手机跳过来。
「很好、很好,给予倾诉烦恼的挚友温柔安慰之图,这就是一口气加深关系的※Flag吧。」 (编注:旗标。原为程式设计用语,意指执行程式时的变数功能;后来引申为在电玩或小说情节中,主角和特定对象的互动,藉以加深彼此关系的伏笔。)
「你也受到太多影响了……」
会讲Flag就代表没救了。
「那么,既然今天更新用的照片也拍到了,笹仓同学,可以跟我过来一下吗?」
黑峰一边这么说,一边指着教室外面。
我瞥向克己。
虽然他故作平静,但我看得出他的太阳穴冒着汗。
「就我而已吗?」
「嗯。」
我再度看向克己。眼前是想要用名为笑容的面具隐藏感情的男人……

黑峰带我来到前天的事件现场……机房。
我不由得想起黑峰在那间黑暗密室讲过的话。
「我很在意笹仓同学喔。」
那句话并不是我内心的反刍。
我抬起视线,那似乎是眼前的黑峰笑着再度告诉我的话。
脑袋有点跟不上。各种可能性在脑海里浮现、消失。
「呃……我应该把这句话解释成告白吗?」
黑峰一瞬间睁圆眼睛,不过立刻就笑着对我说:
「不是的,我在意的不是笹仓同学这个男生,而是笹仓同学这个人类。」
因为多少抱着期待,所以现在有种期望落空的失落感。感觉大概是一半落寞、一半释怀。
「那么,黑峰是有事想问我吗?」
「嗯。印象中笹仓同学小时候遭遇过事故,对吧?之后好几次差点死掉,不过最后都事。」
「是啊,你听克己讲的吗?」
「他说,那家伙就爱自己往危险的地方闯,却无视于别人的担心,满不在乎地回来。」
黑峰在臀部后面交握双手,缓缓地走近我。
然后走到我跟前,凑近脸往上看着我说:
「我之前听到一件在意的事……请你不要生气。」
她退后一步,表情严肃地继续说了:
「笹仓同学,听说以前人家叫你死神?」
听到她的话,心脏从内侧用力敲打胸膛。
「命!」
有人出声了。是男人充满愤怒的声音……我熟悉的声音。
仿佛被黑峰的话薰出来般,跳出来的人是克己。
至于我则是被黑峰的话弄得无法动弹。
——『死神』……
这个词自从镜来了以后,虽然讲过好几次,却已经很久没有人对着我这么喊了。
「你对恭也说什么!」
「啊……对、对不起,因为我很在意……那个……因为那个称呼跟我所看到的笹仓同学实在不搭……」
「就算是这样,有些话该讲不该讲……」
「克己,没关系。」
眼看克己竟然对着黑峰激动起来,我搭着他的肩膀要他冷静。
「但是……」
「有时候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讲的啊。」
「或、或许是这样没错……」
克己逐渐恢复平静后,尴尬地面向地面。
已经缩成一团的黑峰,果然歉疚地看着我。
「哎,以前的确有段时期别人这样叫过我。遇见克己以后就没有了……应该说,是因为克己替我瞪了那些这样叫我的人,遏止了这个情形而已。」
我大大吐了一口气,转换心情。我稍微回想以前的事,斟酌话语。
「你应该看过以侦探为主角的故事吧?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想过:『只要这个侦探不来这个地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事件了』、『是不是侦探走到哪,事件就发生到哪』。我就是那样。虽然或许是巧合,不过以往我走到哪,事故或不幸就接连发生到哪。」
「恭也,你不需要在意那种事。就算没有你在,事故或事件依然会发生。本来大家应该要感谢你出生入死救难的勇气才对。这点……」
明明是我的事,却为了我愁眉苦脸的克己在我身旁。
「解释方式因人而异吧。而且,我这么做并不是想得到感谢,毕竟我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就行动了啊。」
说到这里,我对着两个人笑了。
「因为,那次事故我只能倒在地上看而已。」
「小时候那次吗?」
黑峰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
「对。虽然很想救……小小年纪想着非保护不可。」
「救你父母吗?」
听到克己的话,我摇摇头。但是我感到莫名的不对劲,当场歪头。
我……刚刚为什么摇头?除了爸爸跟妈妈以外,我要保护谁……?
我困惑于意识与身体的矛盾时,克己和黑峰同时讶异地看着我。
「嗯——唉,算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黑峰应该也问到想问的事了吧?」我开朗地这么表示,想要打消沉重的气氛。
「嗯,对不起。不过谢谢你告诉我。」
「恭也,要是觉得寂寞的话,我的胸口借你。不要客气尽管说。」
两人领会了我不希望他们继续放在心上的意图,表情开朗起来。
「那么,我们赶快回镜那边了。她差不多要回教室了。」
说到这里,镜的脸庞忽然掠过脑海。
说要来保护我的死神。仔细想想,她在我陷入危险时,不顾危险地来救我。做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差别。
勉强要说的话,就是镜这么做是因为这是她的工作。
是因为她的职业是『死神』。
「我说,黑峰。」
黑峰闻声面向我。
「你认为死神是什么?」
这是以前问过克己的问题。

黑峰一脸愣怔地看了我几秒,接着一度垂下眼睛思考。不久应该是确定答案了吧,只见她面带笑容这么说了:「那一定是这世上最残酷的神明喔。」


本帖最后由 ajohnson1231 于 2011-1-15 12:55 编辑


第五话 「幸会,我是死神喔」


周围的声音在耳朵深处回荡。
脚没着地般的感觉,胃底掏空般的不安感,呼吸急促。
指尖是湿的。
鲜红、黏滑的液体。那里面没有暖意,已经丧失暖意了。
为什么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那时候也是,十年前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而已。
看着那个黑色身影。
鼓动招展的黑斗篷有如黑暗编织成的羽翼。
逼人直视的冰冷刀光,教人想起那本来的用途是凶器。
那双发出金光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
她起舞。
只有我看得见的舞。引来死亡、引导死亡、宣告死亡的舞。
啊啊,对喔。死神就是这么一回事。

……跟我们……不一样。

「那么,今天放学就是排名赛了……」
午休时间,我们班关上教室所有门窗,进行最后的作战会议。
站在讲桌前的人是镜,黑板上写着出场选手的名字。
我、克己、镜、体育股长杉村、田径社的安冈、女子排球社的长谷川同学。
「有人对选手不服的吗?」
「我有异议!安冈可能是可疑分子!」
率先出声的人是滨田谍报员,他指着位子坐在不远处的安冈大吼。
全班都看向安冈。
「哼……」不过他浮现了无敌的笑容,站起来张开双臂说:
「你们就这么嫉妒我交了女朋友吗?昨天整整调查了一天,不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吗?」
「唔……!」
看到安冈展现胜者的从容,滨田懊恼地唔了一声。
「是吗·。」
我看向镜。
「是啊,很遗憾的,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可疑之处。虽然也试着散播过劈腿之类的谣言,但是完全没效。」
「我们是两情相悦的。昨天睡觉前也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早上还有Morning Call!那些闲言闲语根本无从趁虚而入!」
安冈虽然洋洋得意,但班上男生的视线却充满憎恨。
「总之,因为他体能过人的关系,不可能不派他上场,只能请他加油啰。」
「哼,就让你们见识得到了甜蜜负担的男人的强悍!」
「这句话,你在之前的排名赛也讲过。」
「噗呃!」
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安冈当场按着胸口跪下。
「笹仓真狠,毫不留情地挖别人过去的疮疤。」
「有未婚妻的人,讲话的狠劲也不一样。」
哦,我受到微妙的责难?算了,有件事更令我在意。
我缓缓地举手对镜说:
「我有问题,为什么选手包括你?」
「不是因为我可爱吗?」
死神说了奇怪的话……
「关于这点就由我们来说明。」
在我要反驳镜时,抓住我肩膀的人是杉村等实践部队及斥候部队的成员。
「咦?等等,唔哇!干嘛啦……」
我被至少十名以上的臭男人,抓着带到教室后面的角落。
然后,要我坐在地上围住我。
「你、你们想干嘛,霸凌吗?太难看了。」
「讲话不要这么没礼貌。我们只是希望你同意我们推荐镜同学上场。」
杉村这么说着,在我面前单膝跪地,视线稍微由下而上看着我。
「就算要镜上场,也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打排球喔。」
「跟那无关。」
「什么无关,排名赛是……」
「听好!排球是跳跃的球技喔!」
充满霸气的强劲话语……本来应该是这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杉村压低音量,只让我一个人听见。
「……把幸福……分给我们……」
「不是,我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镜同学上场的话就会跳……然后就会弹……很多部位都会……」
以杉村为首,所有人红着脸看地上,然后真的很小声地喃喃说了:
「……像是胸部……屁股……」
「开什么玩笑——!就因为这种理由——」
「妈的,你说什么——!意思是你一个人独占幸福就好吗——!」
呜哇,惨了。我明明打算发飙,却换对方发飙了。
「宣告:要是你不同意镜同学上场,就不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有意思,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屈服吗?」
我缓缓握紧拳头,大胆地笑了。
但杉村跟我刚好相反,仿佛死心似地全身放松以后,表情冷若冰霜地喃喃说了:
「我们同志之中的数名会对你下手,当然是指支援御柱克己——」
「镜上场有什么问题呢?完全OK嘛。」
虽然不确定,但我感觉到非比寻常的「身」命危险,因此我竖起大拇指爽朗地这么说了。镜,对不起。虽然感觉像出卖你,但是对我来说自保比较重要。

在逐渐高涨的紧张感中,比赛时间到了。
我们为了换上体育服,前往校内更衣室。
更衣室当然是男女分开,不过途中会经过同一条走廊。我和镜跟其他人稍微拉开距离走在后方。
「你啊,知道排球规则吗?」
「没礼貌。这我好歹知道啦。」
「你打过吗?」
「我曾经在脑海里特训过。」
「那样不叫打过好吗!」
「没问题,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我在那边的世界也读过好几次。」
她一脸极其认真的表情,笔直看着前方这么说了。
「……读过什么?」
「排球甜心……」
「我有问题。有件事我感到不安,可以问吗?」
我打断她的话,镜不满地嘟着嘴看我。
「你们死神的专门知识,基本都是来自漫画吗?」
镜当场别过脸去,她没有否定。
「真的假的!我们的性命居然交给这种家伙管理吗?」
「怎样啦!又没有问题!」
「就是有我才大喊!」
「我会拿出成果的!拜托等到没拿出成果时再抱怨!」
恼羞成怒了。
不光是排名赛,今后各方面也教人不安起来。
「还有,※那本漫画跟现在的规则已经不一样了。」 (译注:那是1970年代的作品。)
「咦?」
这点似乎出乎意外,镜稍微透露出焦虑的神色。
「总之要赢喔。」
「那、那还用说。我讨厌输啊。」
镜哼了一声,双手环胸这么回答。

我们换好衣服进入体育馆,等待着我们的是设置在馆内中央的排球场地与比赛对手——六班的选手,以及掩没墙边的观众。
其中同年级的人特别多。理由很简单,预先看过别班的表现以后,下次就有办法让自己占上风。
「哥哥——加油——」
从观众一角传来熟悉的声音,只见小桃大大挥舞着手。
虽然在众人面前有点害羞,我还是微微挥手回应。
「恭也……敌队选手不寻常……」
克己这么低语,声音显得疑惑。我看了对手也当场皱眉。
六班的选手不出所料,有三名排球社的正式选手,只不过剩下的三名是……女生。
她们长得没有特别高,似乎也不是女子排球社社员。
另外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个穿制服的女生在。似乎不是六班的人……
「……美……美雪……?」
安冈从我们身后发出高八度的声音,摇摇晃晃地接近球场。
「为、为为、为什么你会在那种地方?你、你、你要加油的球场不是这边吗?」
我们三班所有同学顿时明白这幅构图的意义,不禁一齐仰天长叹,里面只有超越愤怒的悲哀。
这时候,恐怕是那个美雪真正的男朋友,也就是六班的排球社社员之一朝安冈浮现了教人厌恶的笑容,故意搂着美雪的肩膀靠向自己。
「哼,就是这么回事。你应该作了一场美梦吧?」
「对不起唷——」
安冈颓丧地垂下肩膀低着头,我不曾看过这么沮丧的人——我才这么想,安冈的肩膀就冷不防上下抖动起来。
哭起来了吗……?
「呵……哈、哈哈……你们以为我会中那么明显的陷阱吗……?我不过是装成受骗的样子,好让你们掉以轻心罢了!」
他气势汹汹地抬起头来,但是眼睛充血通红,还挂着鼻水。
而且不时提高的音调更加深了他的可悲。
我们尽可能离他远一点,开始做伸展操。
「克己同学,身体状况没问题吗?」
黑峰对着在我隔壁做体前弯的克己出声问道。
克己仅抬头面向黑峰。
「是啊,状况绝佳。身体也很轻,感觉可以跳得不错。但愿……是啊,希望恭也可以在我眼前受到站不起来的伤就好了。」
「你说什么恐怖的话……」
我不小心听到克己的台词,半眯着眼回应。
但是克己依然看着黑峰,无视于我。
「你想像一下恭也按着膝盖蹲下来、由我扶着他走出球场的模样,急促的呼吸、昂扬的表情、交融的汗水,以及恭也因为整个人靠着我而感到不自在,显得有些不甘心的表情。」
听着克己仿佛置身梦中的话语,黑峰为之动摇起来。
「怎、怎么办,虽然排名赛也很重要,不过我也非常想看看那幅画面。」
「总之,以获胜为重吧。」
我修正黑峰快要偏离正道的意识轨道。
不经意一看,发现镜在稍远处发东西给我们班的男生。
「用这个随身镜瞄准敌对选手的眼睛。没问题,只要说『因为眼睛进脏东西了,稍微看一下而已』就会变成不可抗力。」
「你则是太执着获胜到教人害怕……」

离比赛开始还有五分钟左右的时候——

「排球社的正式选手似乎比当初想的难对付。」
我瞟向对手球场,低声说了。
「是啊,那些人一上场,表情就变了。他们会使出全力。」
克己也一脸严肃地同意我。
「呵、嘿嘿……我要给你的脸一点颜色瞧瞧……让你在美雪面前出糗。」
眼神混浊、散发负面气场的安冈化身为复仇战士。
但是,有人则对着我们咂舌。
「蠢货……你们在看什么啊……根本就搞不清楚真正的敌人是谁……」
杉村皱紧眉头,非常不悦地斥责后看着我们。
「排球社的正式选手又怎样?你们都没发现剩下的三个女生吗?」
「没有……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可恶……那个胸部是怎么回事……三个人稍微动一下就摇晃起来不是吗……她们一旦在网前跳起来,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蠢货是你吧!」
我踢了意义不明地垂头丧气的杉村一脚。
他没说我还没注意到,重新一看……啊啊,六班的三名女选手的确都……胸部超大……完全不输镜。应该说其中一个确定在镜之上。
嗯——……要是没发现就好了……我摇摇头摆脱邪念,转换心情。
「恭也。」
这时克己找我讲话。
「要不要来比一下?」
这句话出乎意料,我当场歪头。
「我们来比谁在这场比赛拿到的分数多。」
「要比是无所谓,不过怎么这么突然?」
「想提振一下士气啊。」
克己浮现柔和的微笑以后,立刻一脸正经地看向场地中央的网子。
「我要赢过你,向命告白。」
视线笔直地注视未来,这么说了。
虽然,我一瞬间目瞪口呆,不过立刻就发觉那句话蕴含的意志是确实的。
我不自觉流露微笑。
因为我竟然觉得有人认真告诉自己某件事的感觉很痛快。
「那么试着妨碍你看看,似乎也很有意思。」
听到我的话,克己一脸愣怔地看着我,不过立刻浮现跟我一样的微笑,说:
「有趣起来了。」
「是啊,我赢了就安慰你。」
「那也很诱人啊。」
我们露齿对笑。
——但……
「我说,抱歉在你们挥洒青春时打岔,不过我们就在你们后面耶?」
镜懒洋洋的声音将我们拉回现实。
转头一看,不知何时镜在那里,而且隔壁是黑峰。
看来克己不用等赢过我再告白,就已经先不小心『偷跑』了。
「……!……唔……!」
克己很难得地动摇了。
但,黑峰本人却是——
「啊……刚刚两个人对笑的画面太棒了——」
——拿手机拍照了……虽然,不知道现在的她究竟把克己的话放在心上多少,不过总之……看得出希望渺茫了。
在这种状况下,「哔!」知促的尖锐哨声无情地在体育馆内响起。
那是学生会派来的裁判。比赛终于开始,出场选手在球场中央集合。
「那么接下来,进行排名赛第三名争夺赛。请两班全力以赴,不要留下遗憾。敬礼!」
在裁判号令下,我们向对手鞠躬。
我瞥向克己……
「……天空……我的天空究竟在哪里……」
啊啊,他像是了无生趣似地仰望着天花板……

哔!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发球权归我们班。
然后负责发球的人是哀与怒的战士,安冈……
「去死吧啊啊啊啊——!排球社——!心碎发——球!」
安冈大喊的同时,由下往上挥动惯用手击球。
空有气势的低手发球吗……我本来这么以为,没想到击出的球以超出预想的力道飞向天花板。
「这是……!」
「难道是天花板发球吗?」
六班的排球社员惊慌失措。该说真不愧是田径社员的下盘吗,安冈就算再废,就只有体能过人。
但……
咪锵!球不减力道,直接命中了天花板的灯具之一。
虽然玻璃没破,不过灯具一面发出叽、叽的声响摇晃,一面往球场撒下长年堆积的灰尘。
「哼,果然不行吗。」
安冈维持击球的姿势,闭着眼睛浮现了冷冷的浅笑。
我跟杉村赏他飞踢。
「给我认真打。」
「是……」
被杉村一瞪,安冈弯腰驼背地点头。这次他乖乖发球。
这球果然还是低手发球,目的只是让球进入对方场地,有如传球般的发球。安冈……真是个散漫到极点的家伙。
当然六班的排球社员不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球,其中一人马上移动到落下地点,以精密的动作接球传向网边。
接着另一个排球社员柔软无声地托球,将那颗传过来的球送到网上。
配合那球托球的时机,最后一个排球社员奋力摆手击球。
耳朵听到击球声的同时,有东西从头略上方通过。
我在电视上看过几次排球比赛,因为那是从第三者视点看整个球场,所以球的轨迹看得很清楚。
虽然,当时觉得「为什么接不到那球啊?」……不过现在从主观位置看『排球手』的球,竟然觉得……「为什么接得到啊!」

噗滋!

「嘿唔哇!」
然后那记锐利的杀球命中了安冈的脸。
本行洗练的动作,看得我方所有人呆住,但幸好球还在我方场内。女子排球社的长谷川率先动起来。
「笹仓同学!」
她滑过去救球,将球送到网边绝妙的位置。
我抬左肩,配合时机跳起来,然后利用左肩降下顺势摆振惯用手——右手击打空中的球。「喝!」
还算强劲的球飞向对方场地的左后方角落。
但是,这种程度的球对专业选手似乎不构成任何威胁,轻而易举就被接下来了……
然后对方立刻精准地举球,再度攻击。
球击向刚刚被打飞的安冈先前的位置,那个地方现在无人。
「恭也!」
不过,早就看出球路的克己过去补位。他的接球将排球社员强烈扣球的威力完全抵销。真不愧是克己,比赛一旦开始,心情就确实转换过来。
球划过柔软的弧线飞到网前的我上方。
「杉村!上!」
「包在我身上!」
我将手摆在眼前预备托球,同时侧眼观察对方场地的动态。
在网前伺机拦网的人是两名女生。
她们微微摆动身体……随着这个动作……胸部……跟着摇晃……?
「恭也!」
克己的声音使我回过神来,球已经来到眼前了。
「可恶!糟了!拜托了,杉村!」
我慌忙屈膝,勉强举球。虽然这球迫于情势所逼,不过飞到了还不错的位置。
但是……杉村却没跳起来。他弯着膝盖,弯着腰,以正要起跳的姿势僵住。原来他看着敌队女生看到呆掉。
「碍事!」
这么大喊并跑到网下的人是镜。她拿半蹲状态的杉村的背当踏脚台,高高跳起。
「嘿!」
镜大喝的同时,挥下的手捕捉到球的中心。锐利的扣球击中对方场地,得分的哨声响起。
「三班得分。」
「耶——!」
听到裁判报分,镜摆出胜利姿势。几乎在同时杉村大喊:
「暂停!」
在杉村号召下,所有人集合在场中央。
「你们发什么呆啊,认真打好不好。」
镜当然先警告刚刚的表现。真没面子。
但是杉村眉头皱得更深,肩膀颤抖。
「不妙……不妙喔……」
「什么不妙?」
「敌队的女生……或许没穿胸罩!』
我不自觉看向对方场地。
「八成是在顶端贴了OK绷,那个摇晃方式实在太无拘无束了。」
「OK绷是吗……这么说来那个晃动……跟镜在家时很像……」
「笹仓,我之后再杀你。」
「……在你动手之前,我现在就杀……」
说溜嘴了!隔壁的镜满脸通红地动怒!
「等等!」
眼看镜发出气场握紧拳头,克己替我制止了她。
「现在人数要是减少就麻烦了,之后再说。」
「这么说也是。」
怎么会这样!这场排球赛的终点或许就是我的终点……
「总之那个女子拦网很棘手。虽然明知道不可以,但身为男人就是无法忽视……」
杉村讲得极其认真,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那种东西在眼前弹啊弹地晃动,的确会情不自禁看过去。
「唉,男人就是这样……总之让那些拦网员跳不起来吧。」
镜举起单手弹了一下指头。
只见我们班的滨田举起了装着相当大镜头的相机。
「那是什么?」
面对我的疑问,镜只是浮现了小恶魔般的笑容而已。
「时间到,三班发球。」
「好了、好了,要上啰。安冈能发球吗?」
「包、包在我亨夯(身上)……」
安冈摇摇晃晃地按着鼻子走到场外。
软绵绵的低手发球有如枯叶般摇摆不定地飞向六班的场地,排球社员有节奏地接球、举球、攻击。
击回的球再度命中安冈的脸……不过克己不以为意,以沉着的动作将飘起的球送到网边。
这时镜动了。她并没有要起跳,却移动到非常接近网边的位置,对着预备拦网的女生呢喃:
「你们这样挺胸好吗?那台相机……装着红外线滤镜喔。」
红外线滤镜。那是能够透视白衣服把人拍光光,梦幻般的……更正,可怕的滤镜。
滨田定定地将相机对准这边。
六班的女生涨红了脸,手交抱在胸前缩起身体。
杉村趁机朝无人拦网的对方场地扣球。

哔——!

「三班得分。」
「好耶——!」
这次换杉村摆出胜利姿势,跟克己及长谷川击掌庆祝得分。
而我半眯着眼看镜。
「你是恶魔吗……一
「没礼貌,我是死神!」
「倒是用那种东西拍照的话,你也一样看光光喔。就算穿着内衣……那个……」
「哎哟~你在替我担心吗?不希望被别人看到吗~?」
听了我的话,笑嘻嘻的镜显得很高兴地这么问我。
「才、才不是那样。我只是有点在意罢了。」
「没问题啦。」
镜靠近我,附在我耳边说悄悄话。
「红外线滤镜是骗人的啦,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做到那么狠。」
镜促狭地吐吐舌头。
「放心了吗?」
「真……真卑鄙……」
「尽全力取胜是对对手的敬意。」
虽然觉得尽全力的方向错误……不对,排名赛本来就是这样嘛。
「总之我们要赢。」
「那当然。」
镜用左手拍了右腕,回到自己的位置。
总之因为镜的骗人伎俩,六班的女生再也不敢拦网。
六班的男子排球社员决定当作女生不存在后,就改变了战法。
他们参杂巧妙的佯攻,明明只有一个人负责拦网,却控制了我方的球路。感觉他们在诱导我们打到有人的地方,该说真不愧是专家吗?
白球在场上一来一往。
得分虽然差距微小,但我方落后。
「那么,轮到我发球了。」
镜转动着手臂走到场外,退到了相当后面的地方。
她深呼吸一次后,蹬地开始助跑。然后将球抛到自己斜前方,朝球跳过去。
竟然是跳跃发球!动作柔韧的身体与手腕漂亮地命中球。

呸叩!

但是射出的白箭笔直地打穿我的头。
老实说吧。我早就稍微预想到会是这种发展……
打中我的当事人一脸不知情的表情,视线东张西望地游移。
我一把抓起滚在脚边的球,半低着头走向她。
「啊……呃,啊哈哈哈。对不起——失手了——」
「你不是失手吧,你是不会吧,不许打。」
「我会好不好。我确实在书上读过诀窍,模拟的时候完全没问题呀。」
看镜一脸愠色,我凑近脸跟手指抵着她。
「那样不叫『会』。」
「你等着瞧,下次我会成……」
话说到一半,镜发觉什么似地抬起头。
然后再度环视周围。
「怎么了?」
「咦?啊,没什么,只是有点在意周围的目光。」
「看什么?」
「咦?呃……那、那个,因为……现在你的脸靠得太近了……大家都在看喔。」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镜的脸的确很近。
「总、总之给我确实把球发进对方场内。禁止跳跃发球。」
「……知、知道了啦。」
镜拿着球,垂着肩膀背对我。
意外地干脆放弃。
我也回到原本的位置,半蹲预备回击对方的球。
「没事吧,恭也。」
克己盯着对方场地,这么问我。
「啊——刚刚掉以轻心,现在头好晕。」
「这样啊。不过加油喔,目前我比你多得两分。」
「是啊,我得加把劲妨碍你才行。」
两人仅交会视线,扬起嘴角笑了。
我忽然在意起黑峰,于是看向三班的加油席。我在意刚刚那一幕是不是又被她用手机拍下来……奇怪?不在啊。
「看我的——!」
镜的声音不知为何从远处传来。
我慌张地回头一看,发现死神退到了跟刚刚一样远的位置。
「呜嘎啊啊啊!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嘛——!」
就算我大喊也没用,她早就起跑,球已经飘舞在空中。






一头长发随之飘扬,镜跳起来。弓起身体和手腕挥击,第二次跳跃发球。
不过这球一反预想,化为白牙咬穿对方场地。

哔——!

「三班得分。」
「噢噢!黑谷真强!从男排手上发球得分!」
「小镜真厉害——!如果我是男生的话早就爱上你了——!」
那真是大快人心的一击,三班加油席为之沸腾。
镜也比V字回应。
「什么嘛,原来你会打啊。」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我会吗!」
之后镜也依然势如破竹地持续进攻。
不仅连续发球得分,就算在后排也不忘靠后排攻击争取分数。三班的眼神也相当认真,时时刻刻盯紧镜的行动。
双方持续对打,互相使出刁钻的球路进攻,要打乱对方的阵形。

「嘿——呀!」
镜强烈的后排攻击再度发威。
六班其中一人勉强救到球,但是踩到地上积的汗水滑跤了。
剩下的两人举球、攻击。
然后球……忘记是第几次了,打到安冈的脸。
球以感觉不错的轨道飞到网前,克己立刻摆出托球的姿势。
「恭也!」
「噢!」
为了在最高点击球攻击,我在举球前跳起来。
如果是克己的话,会帮我把球精准地举到我跳跃的最高点。
我相信这点,在空中蓄势待发。
「恭也!」
克己的声音再度响起。从比刚刚更近的地方传来。
我应该已经跳起来了才对,克己却很近,这是怎么回事……?我转向声音方向,发现克己就在我旁边。他跳起来了。
不是应该举球给我吗,怎么自己跳起来了?
我始终无法理解这个行动,就这么被克己撞上了。
由于人在空中的关系,我被撞开的距离远得惊人。因为实在太突然了,我甚至忘记保护身体,背着地摔在地板上。
「嗡!」有如冲击波般的东西贯穿全身,呼吸一瞬间停止,我感觉到轻微耳鸣。
「……痛……啊……克……己……你突然撞我干嘛…………?」
我按着晕眩的头,摇摇晃晃地坐起上半身,看向球场。
那里冒出陌生的物体。
粗铁丝做成的笼状物体,大约是一个成人勉强可以环抱的大小。
那里面有形状类似碗公倒过来的金属,周围散布着闪闪发亮的玻璃片。
我心想,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雕塑,也未免太前卫了。
那种东西摆在球场正中央,根本没办法比赛。
真要说起来,那是从哪里长出来的?
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压在克己身上……
为什么……地板会染得这么鲜红湿润……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某人的惨叫响彻体育馆。以此为开端,周围骚乱起来。

惨叫、怒吼、哭声……各种感情化作声音四起。
而我依然搞不清楚状况,就这么挪动颤抖的膝盖与虚脱的手,爬到倒在地上的克己旁边。玻璃碎片插进按着地板的手心。
应该尖锐无比的那个痛楚,却只是微弱地刺激脑袋。
我茫然地看着克己,压在他背上陷进去的金属笼……
我终于发觉,那是天花板装设的灯具……
这就表示……这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吗……掉在克己身上……?
——不对!
这本来要掉在我头上……是克己代替我……救了我,代替我压在底下的!
「呜……啊……啊……啊啊……」
我伸出颤抖的手捂住脸。
湿黏的触感使我感到不对劲,我用焦点不定的眼睛看向指尖。
红色……液体……这不是我的……这是克己的……?
「呼、啊、唔……唔,……呜……」
呼吸急促起来,我陷入错觉,仿佛耳朵深处灌进寒意。
周围的声响只剩低音部分在脑中回荡,脑浆仿佛在翻搅。
难以言喻的绝望、无法摆脱的丧失感,以及纯粹的痛楚。
感觉不舒服,身体内侧同时感觉到热与冷。
「恭也!」
一看,是镜。她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这里很危险……那个……我们到那边去。」
镜硬是要瘫坐在地上的我站起来,要带我到别的地方去。
「镜……你……等等,要救他……我得救他……」
众人聚集在克己周围,老师听到吵闹声也赶过来。
大家一起抬起落下的灯具……救助克己。
我也要去……因为克己是……我的朋友……
「恭也!拜托你……拜托你到那边去……!」
「放开我……放开我,镜!克己!我要救克己!我必须救他才行!」
「不行!拜托你……不要看!」
几乎就在我挥开镜的手的同时吗?一道影子翩然降落了。
那飘浮在倒下的克己上方。
罩着漆黑的斗篷,拿着巨大的镰刀……简直就是真正的死神。
唯一不一样的是脸不是骷髅。
眼睛发出金光的那张脸——
「为什么……黑峰会……」
我杵在原地,看着飘浮在空中的黑峰。
她瞥了我一眼后,那双金色眼眸转向克己。
然后,高高举起手里的镰刀,原地旋转。
鼓动招展的黑斗篷,有如黑暗编织成的羽翼。
逼人直视的冰冷刀光,教人想起那本来的用途是凶器。
那双发出金光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
她起舞,
在克己上方不断地、不断地旋转起舞。
只有我看得见的舞。引来死亡、引导死亡、宣告死亡的舞。而我知道这是什么。
我在十年前的事故也看着这支舞……
所以我知道,克己……已经回天乏术……
我看着后面的镜。
她……我的死神落寞地低着头。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我的视线,她抬起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垂下眼晴咬住嘴唇。
「……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眼睛晕眩……
「……………………」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黑峰跟你一样……都是死神……」
喉咙深处发冷……
「……嗯……知道……」
「那……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克己会变成这样……?」
传进耳朵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变成好几层……
「……虽然,我感觉到有人会死……不过并不晓得是他……我们无法得知自己分内以外的人的寿命。」
「……这就表示黑峰早就知道了是吗?知道今天在这里……克己会变成这样……」
动作虽然小,但镜确实点头。
「哈、哈哈……怎么可能……他们是青梅竹马……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忽然萌生不对劲的感觉。一起……?黑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
虽然,应该从国中就在一起了……但是,我跟那家伙都聊些什么……?
真要说起来,『黑峰命』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于我的记忆里的?
我看着眼前的『未婚妻』。
理所当然地融入周遭的镜。
跟我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不知不觉间以转学生身分坐在教室里,跟大家笑着打成一片的少女。
她说过她稍微动过记忆。所以说名为『黑峰命』的死神就是这样以『御柱克己的青梅竹马』的设定融入我们。
然后,在一旁见证克己的死……
——意思就是这么回事吗?
死神在身旁就代表——『接近死亡』……
黑峰在远处起舞。最后,用她手里的镰刀斩切克己的身体。
不对,那并不算斩切。巨大镰刀的刀刃从克己的身体穿过去,完全没有伤到他。接着有东西从克己的身体追随刀刃的轨迹跑出来了。
那样东西是那么地微渺虚幻,要称之为耀眼的光芒似乎稍嫌微弱,却紧紧抓住目光不放。
我突然明白了,那就是称为灵魂的东西。
视野陡然往下偏移。虽然自己浑然不觉,不过,我是不是跪下了……?
眼前的镜喊着些什么。
但是耳朵听不见,脑子已经被耳鸣掩没。
啊啊……感觉不舒服……
讨厌的记忆在脑中迸开,同时不断旋转。
最后眼前发黑,意识中断……

我跑在昏暗的路上。
从小就作过无数次的梦。
跑着逃离某样东西。
跑着追逐某样东西。
那天,我看着在雨中逐渐被火焰包围的车子。
就我一个人倒在马路上。
车子里坐着爸爸和妈妈和……另外一个重要的朋友,火势却逐渐加剧。
背上的伤隐隐作痛,想叫却发不出声音。
只是倒在地上,感觉身体变得愈来愈重。
类似打盹的倦意,我告诉自己不可以睡着。
小小年纪的我怀着强烈意志念着:我是男孩子,必须保护女孩子才行之但是,她并不在车子里。
她在燃烧的车上方,在滂沱大雨中,张开巨大黑翼飘浮着。
她曾表示引以为傲的乌黑头发,随着热风飘扬,整个人不断旋转。
从发出金光的眼眸洒落不同于雨的银色水珠,整个人不断旋转。
我想喊她的名字。
却不成声。
因为她的名字从我脑子里消失了。
明明是喊过好几次的名字,却想不起来。
所以,为了至少能够接近她,我伸长手。
为了逃离一步步走近的死亡恐惧。
为了追上最喜欢的她。
为了再度呼唤那个名字。

一道光洒落,视野染成全白。

「镜!」
我被自己的声音弄醒了。
伸出的手被某人细瘦的手握住。
「啊哈哈,我有点受伤呢。」
在身旁一脸伤脑筋的人是黑峰。
「啊……黑峰……这里是?」
「是保健室喔。」
黑峰微微一笑回答。
我坐起上半身环视周围。
充分衬托出夕阳的红,以白色为基调的整洁房间,淡淡的消毒酒精味,区隔房间用的帘幕,安静的空间。
「呃,是不是再多握着手一下比较好?」
黑峰似乎感到害羞,腼腆地问我。
「啊,对不起。」
我慌忙放开手。汗流得比我所想的还多,我感觉到空气的凉意。
我因为尴尬,不好意思看黑峰。
虽然是出于无意识,不过毕竟我握着她的手,在那种状态下喊了别的女生的名字。这应该是相当糟糕的状况。
——等等。
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是发生了什么事,待在这种地方?
脑子里浮现了几块记忆的拼图,但是内心抗拒将那些拼凑起来。
我依然低着头,有如呻吟般挤出声音。
「黑……峰……」
「怎样?」
「……排名赛……怎么样了……?」
「发生了事故,中止了。」
「怎……样的……?」
「天花板的灯具掉了下来,然后克……」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大叫打断黑峰的话,捂着脸的手颤抖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手一样。
指尖沾着仿佛暗红色涂料的东西。那已经干掉,到处裂开,有些部分甚至变得像粉末。我花了几秒钟才发觉那是血。然后这个理解强制肯定现实。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克己为什么……」
「克己同学的寿命已尽,他注定会因拯救笹仓恭也而死。」
淡淡叙述的黑峰引起我的愤怒,我锐眼瞪着她。
黑峰以一贯的微笑凝视着我以后,静静闭上眼睛。
「笹仓同学是『看得见』的人,对吧?」
这么说完,黑峰比闭眼时更缓慢地睁开眼睛。
只见黑斗篷无声地挂在她肩上。接着巨大的……刀刃应该有我的身高那么长的镰刀出现在她手里。
然后睁开的眼睛——金色的眼眸映着我……
「这种场合该说什么才好呢?」
黑峰浮现伤脑筋的笑容歪着头。
「幸会,我是死神,命喔。」
目睹那个在克己上方起舞的身影,我垂下头。
「……饶了我吧……这到底是怎样……就算是梦也太恶质了。」
「这不是梦喔。」
「……克己他……真的死了吗……?」
「嗯。」
「不是『其实他还活着想吓我』之类的作战?」
「嗯。」
「我……什么话都没来得及对那家伙说呢。再见、谢谢,一句也……」
「能够在临死之际传达心意是很少有的。」
「你怎么能够这么无所谓!你们一起度过一段时间吧!你们是朋友吧!为什么灯具会掉下来很危险……却不告诉他!」
我抬起脸瞪着黑峰,不停地咆哮。
「不,那样不行。规定不允许向那个人告知死亡。」
就算面对那样强烈的感情,黑峰依然一脸闲话家常般的表情看着我。
「我是克己的死神喔,我早就知道他今天会死。所以直到今天的那个瞬间以前,我都会保护他免于受到危险,因为那是我的工作。」
工作,我从这个词感受到我们之间最关键的心态落差。
没错,现在我讲话的对象并不是人类。
她是管理死的神。
「不过,要是我告诉克己同学那件事的话,克己同学就不会救笹仓同学了吗?」黑峰站起来,背对着我走去。她没有到别的地方去,就在保健室里面踱步。
我回不出任何话。
啪哒、啪哒的走路声响起,填补沉默。但是那个声音在途中就听不见了。
死神披着飘摇的斗篷,飘浮在空中看着我。
「你不伤心吗……再也见不到朋友了……」
好不容易出声的话语,既像发问又像责备。
「虽然见不到会觉得寂寞,但我好像没有伤心这种感情。」
那张伤脑筋的笑容是出于彼此价值观的不同和理解的差异吗?
死神无法理解我的心情。
我无法理解死神的心情。
「你们到底是什么,死神到底是什么……」
「你没听镜说吗?我们是保护寿命的存在喔!」
不说「黑谷同学」,而说「镜」吗……





这就表示两个人从一开始就认识,一直欺瞒我们。
我感觉到原本相信的事物、过往的时光,许多事物逐渐崩坏。
「……黑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就好吗?」
「怎样?」
「克己他……那家伙说过他喜欢你。」
「……嗯。」
「那份心意……也是你创造出来的『设定』吗?」
「………………」
黑峰闭上眼睛,静静地降落在地板上,黑斗篷和巨大镰刀无声地消失。接着睁开的眼睛,是平常的黑眼珠。
「我决定的,只有自己是克己同学的青梅竹马这件事而已。」
然后,果然还是浮现一贯的伤脑筋笑容说了:
「就算是我们,也无法操纵人的心意喔。」

我一个人牵着脚踏车,走在暗下来的通学路上。
从保健室回到教室时,已经没有半个人……连镜也不在了。
但是这件事,老实说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跟镜说什么才好。
我的死神,KYOU应该知道我的寿命吧?
以及留在记忆一角的……另外一个死神的影子。
黑峰葬送克己的灵魂时的舞姿使我想起,小时候那场事故时看到的,对我来说是最初的死神。
她在燃烧的车上方,在滂沱大雨中,张开巨大黑翼飘浮着。
她曾表示引以为傲的乌黑头发随着热风飘扬,整个人不断旋转。
从发出金光的眼眸洒落不同于雨的银色水珠,整个人不断旋转。
转啊转地、转啊转地,在雨中转啊转地起舞。
如今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来迎接爸爸他们的死神。
一旦那个时候到来,那家伙——镜,是不是也会当成工作处理呢?
「啊啊……话说……」
我握住脚踏车的煞车,停下脚步。
克己……死了呢……一点真实感也没有。明天到了学校,他是不是会一如往常地坐在我的位子后面呢?
然后握着我的手,或是搂着我的肩膀。
再被黑峰开心地拿手机拍下来……
「……不行……还是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我仰望天空,天空覆盖着云,看不见星空。印象中……白天还是晴天才对,但记不清楚。
不久,冰冷的物体滴答一声,打在握着脚踏车车把的手上。
下雨了吗……我没仰望天空,为雨的造访感到倦怠。
降下的水滴逐渐增加,不到一分钟,就使世界变得迷濛。
头发、衣服逐渐吸水,弄得身体愈来愈沉重。雨宛如视步行为罪恶的枷锁般猛烈地下。就算脚泡进水滩、水渗进鞋子里面,我也不在乎。
只有雨水从额头滑进眼睛时,才会让人有些烦闷。
我来到通学路途中的河上的桥。河道虽然宽达一百公尺,不过每逢下雨必定涨水。
一看桥下,水位果然上涨了。看样子上游似乎在先前就已经下过雨,水势也相当猛。
水和水、水和岸边互相激荡,水面浮着白沫,映着街灯微弱的光芒。随处可见还没被淹没,类似小沙洲的地方。
但是,再过几分钟就会完全被水吞没吧?
在那样的小岛上有东西在动。起初我以为看错了,但我一边挡雨一边眯起眼睛看,确定真的有。
……是……猫。
「怎么又是猫……」
因为雨声、水声的关系,我无法确定,不过它应该在叫。
从猫眼中看来,无边无际的水正发出猛烈的轰声与飞沫逼近自己。
宛如一刻刻削减性命的死神……
尽管置身在无处可逃的绝望场所,依然叫着想活下去。
「可恶……!」
我把脚踏车靠在路边的栏杆来到河岸,靠近水边才亲眼见识水势有多强,流速比当初想的快。
因为是晚上的关系,水看起来黑漆漆的,压迫感非常重。
猫所在的小沙洲离这里大约十公尺,大步走的话只需十步。
水势虽然强,但是距离还不至于遥不可及,于是我缓缓地走进河里。
滋滋……水一口气泡到膝盖以上。河底似乎是沙地,脚陷得比预想的深。
猫似乎注意到这边,逃也似地移到沙洲最边边,躲到离我最远的地方。
「真不可爱,亏我好心来救你。」
我尽管抱怨,还是拖着脚掠过河底缓缓地前进。
不知不觉水面已经升至我的大腿处。
含着细沙与水草的浊流缠着我的脚流过,消耗我的体力。
不过,我还是前进到了离猫还剩三分之一路途的地方。
我歇口气,看着猫。就在这时——
猫站的沙地被水流冲走了。猫从下半身失去平衡,被水撂住脚。
猫就在我眼前被河水吞没了。
一个想法冷不防掠过脑际。这……假如这只猫真的寿命已尽、是这只猫注定的命……假如它的命运,就是要在这里遭河水吞没而死的话——
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都没用?
「等一……下!可恶!」
我大叫,踢着河底前进。遇水变得松软的沙地根本使不上力,不过我还是彻底利用上半身的弹性,尽我所能用力伸手。
我躺在岛上,大口吐气。
全身湿透了,但是伸出的手前面有东西在动。
手心确实感受到怦、怦的小小心跳声。
笑意油然而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没!我救到了!我救得到!我……真的救到了!」
这些话究竟想对谁说呢,究竟想给谁听呢?
淋着滂沱的大雨,淋着浊流的飞沫,我哭了。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心情变得非常悲伤。
因为张大嘴巴的关系,河水灌进嘴里,我呛到咳嗽。咳了一阵子以后,缓缓地吸气。
得回岸上才行,这个岛也很快就会被淹没。
我抬起脸。这时冷不防有样庞大物体映入眼帘,那是从上游往这里流过来的大树枝。
我仓皇站起来想躲开,脚和手在沙地上却使不上力。
然后下一瞬间,我被乘着水势的树枝击中,就这么被河水吞没。
树枝碰撞的冲击使我不小心吐出空气。我慌张地要扩张肺部吸取空气,但是我人在水里,我头一次一口气灌下如此大量的水。
我的身体任凭水流翻弄旋转,撞到河底好几次。
我已经不知道哪边是上,哪边是下。河水是这么强劲的东西吗?
意识逐渐混浊起来,满脑子都是苦痛。
「恭也!」
在混浊的意识中,尽管人在水里,却清楚听到了呼唤我的声音。

然后下一瞬间——
我周围的水消失了。

在河底抓着猫倒下的我,剧烈地咳嗽吐出水。
我头晕脑胀地看了看周围,发现以我为中心三公尺的范围内没有水。不,不对。水仿佛遭到某种无形的东西阻挡一样,避开我的周围流过。我看向上面,眼前是一个眼熟的女生。
罩着黑斗篷,手拿着刀,双瞳发出金光的镜站在半空中。
「我还想你怎么一直没回来,竟然是在这种地方……我好担心你!」镜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对我发怒。
「……抱歉……多亏有你救我。」
我玩味着能够呼吸的可贵,爬了起来。
「多珍惜自己一点啦……拜托你。」
痛苦地这么低语的镜全身被雨淋湿,那头黑发映着街光,闪闪发亮。其中,只有那一撮白浏海特别醒目,宛如射入黑暗的一道光。
看着那个身影,我体内有些什么为之脉动了。
「恭也……?你怎么了?」
黑得仿佛会吸进去的斗篷。
在黑暗中发出金光的眼眸。
——雨中的死神,遥远记忆中的『她』的身影与镜重叠。
「镜……」
呼吸无法平静。
我害怕出声,我好像会说出不该问的事情。
但是,我无法不确认,就算会有什么因此崩坏……
我开口,然后发出沙哑的声音说了: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本帖最后由 ajohnson1231 于 2011-1-15 12:56 编辑


第六话 「死神˙镜」


黑暗是寒冷的。
那个漆黑的世界不断带走我的体温,折磨着我。
不光是身体,就连心灵都为之冻结。
我在黑暗世界的中心看着摇曳的红色火光。
强迫体认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无力。
对当时年幼的我来说,重要的人在眼前丧失的那幅光景,是个难以承受的巨大创伤。
我害怕没有光的地方。
我害怕黑暗的房间。
我害怕夜晚。
我害怕睡着。
只是闭上眼睛,痛楚就会冲上心头。
但是,有样东西拯救了我。
那是划破幽暗、斩去黑影,吞噬绝望的一道光……

那是——一道白光……

晨光从窗帘缝隙间照进来,那道光使我醒来。
但我还不想动,眼睛睁开一条缝,反复深呼吸。
克己出事后过了三天。到了学校,后面位子是摆着花的桌子,清清楚楚地提醒我克己已经死去的现实。教室里面也弥漫着沉重的气氛,虽然充斥着各种对话,却很少有笑声。
每次醒来,我都会怀疑那起事件会不会是一场梦。
心想着:今天是排名赛当天,到了学校,克己是不是就会跟往常一样找我讲话。
但现实是无情的,到了学校,只有没有克己的教室等着我。
我忧郁得扭动身躯。
忽然映入眼帘的是床脚,距离伸手可及。
在床上,镜裹着棉被,背对着我发出安静的鼾声。
镜明明就在同一个房间——就近在咫尺,感觉却隔着厚重的墙壁。
我深深叹气,再度闭—眼睛。
我这个人……似乎比自认的还要脆弱。
再次醒来时,身边没有其他人。
房间已经明亮,没有黑暗折磨我的心。
我躺在被褥上,观察周遭的动静。
从不远处,兼作厨房的走廊传来声音。
「哥哥还不起来呢——」
那是小桃的声音。无忧无虑的开朗声音……
「是啊,一定是累坏了。」
以及镜的声音。她的声音少了些原有的霸气。
不时夹杂着引人垂涎的、貌似在煎东西的「滋滋」声,看样子两个人似乎在准备早餐。「不过……这样好吗——?」
小桃歉疚地压低声音说道。
「我是不在意来这边打扰你们两个人……不过……我在意哥哥……」
「嗯……因为克己的事……现在相当消沉……」
从走廊飘来灰暗的气氛。
镜应该也知道,我之所以消沉,不光是因为克己的关系。
从那天晚上起,我就没和镜正眼相对,也没好好交谈过几句。
老实说,要是小桃没来家里的话,真的会喘不过气来。
「哥哥他啊,以前也是那样喔。」
伴随着菜刀有节奏地咚咚敲着砧板的声音,小桃告诉镜:
「叔叔他们发生事故以后,哥哥晚上一直睡不着,总是在床上缩成一团发抖。好像非常怕黑暗,怕到一关掉电灯就哭出来。还责备自己没有救到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镜对小桃的话起反应,这么反问。
听到这个问题,菜刀声停住。
「嗯,哥哥当时好像有喜欢的女生,在那次事故时一起……他们好像是青梅竹马,常常一起玩。」
「这样啊……」
「是哥哥打电话告诉我的喔。比方说骑脚踏车双载摔车、或是玩家家酒扮老师学生、或是约好要结婚。啊,当哥哥讲到他们约好要结婚的时候,我哭了起来,还说『我也要跟哥哥结婚——』呢。」
小桃夹杂着苦笑,告诉镜我的过去。
这一定是她担忧镜的表现吧。
「小桃很了解恭也嘛。」
「嗯,因为我们一直住在一起。不过因为这个缘故,哥哥只把我当成妹妹看而已。」啊哈哈——为了缓和气氛,小桃开朗地笑了。
「啊,要是再不叫哥哥起来,上学就要迟到了。」
「是啊,我去叫他一下。」
脚步声朝这边接近,我闭上眼睛装睡。
头旁边感觉到有人。闭着的眼前变得更暗,就表示她正在探头看着我吧。
镜没有马上叫我起来,一段时间没动静,好像在犹豫什么。
她这么看着我,是在想什么呢……
「镜姐——哥哥起来了吗——?早餐快好啰——」
在小桃的声音推动下,镜把手放在我肩上。
「……恭也,天亮啰。早餐已经好了,快起来。」
她轻轻摇着我,发出呢喃般的温柔声音叫我起床。
「嗯,啊啊……已经这么晚啦……」
虽然早就醒来,我却说着瞎话睁开眼睛。
我一瞬间看了镜……立刻移开视线。我还没整理好心情,不知道该拿什么脸面对她。
镜应该也一样。一确认我醒来,就立刻站起来,回到小桃那边去了。
我们今后该怎么办才好?
面对那个目前无解的问题,心情只是更加沉重。

打开教室的门,眼前是习以为常的光景。
熟识的同学、写着杂七杂八事项的布告栏、早晨独特的闲适慵懒气氛,但是整体气氛果然还是显得沉重。
一进教室就不自觉先看克己的位子,以往这个时间他早就来到学校,朝我招手。
但那里什么也没有,就只有那个地方看起来仿佛褪了色。
「啊,早安,笹仓同学、黑谷同学。」
忽然有声音从背后向我打招呼,我转头一看,只见黑峰拿着插着花的细颈花瓶。
「啊……啊啊,早安……」
我看着那个花瓶打招呼。镜什么也没说,视线对着地板。
「……那个花……给克已……?」
我挤出声音这么问。黑峰笔直注视着我,浮现伤脑筋的笑容说:
「嗯,我只能为他做这么一点事。」
看到那张笑容,听到那句话,我一股血气登时冲上大脑。脑海浮现话语前,手就先动了。
喀锵!刺耳的声响引来全班的视线。
地—是碎掉的花瓶与泼溅的水,花变得惨不忍睹。
「恭也……?」
镜一脸惊讶地看着我。黑峰已经空无一物的手依然悬在胸前,同样表情愣怔地看我。
我呼吸急促地瞪着黑峰。她是抱着什么想法献花的?是谁对克己见死不救的?她拿什么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喂,笹仓,你做什么啊。枉费黑峰好心帮花换水,你也太过分了。」
班上某人从远处这么说。
「少啰唆!」
不加思索吼出来的这句话,使得班上气氛一下子变差……
不管怎么想都是我不对,这我知道。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我才奇怪。
整间教室到处传来非难我的声音。
『还不都是为了保护谁啊』,或是『感觉真差劲』,或是『黑峰同学好可怜』……
其中——……

「——笹仓果然是死神。」

传来了令我背脊发寒的话语,我不加思索地转头瞪遍整间教室。
虽然不知道是谁讲的,但那是已经很久没有对着我来的恶意话语。
克己替我挡下、抹去的揶揄话语。
「刚刚是谁讲的?一
下一个声音从身旁传来。那个声音响彻整间教室,大家为之一怔。
我看向隔壁,只见镜愤怒地瞪着全班。
「要知道克己救了恭也!救了恭也的命!那是克己的意志吧!
是恭也拜托他的吗?是恭也拜托他救的吗?不是吧!克己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救了恭也的!只是结果变成这样而已!
他是想保护重要的朋友,因为重要、想保护,所以才奋不顾身行动的,不是吗?是因为喜欢恭也才救他的,不是吗?
但是,为什么恭也却非受到怪罪不可?
刚刚的话冒渎了克己的意志!不要责怪获救的人!
得救的人明明也有他人无法理解的痛苦,不要责备当事人好吗!」
大家注视着镜,鸦雀无声。
没有人能反驳那个充满强烈意志的话,我的内心也被那番话深深打动了。







镜呼吸急促,红着眼睛,那是随时会哭出来的眼神。
「……谢了。」
我小声这么说着,轻轻按了一下镜的额头。
然后蹲下来,将地上散布的花瓶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
手碰到掉落的花。这时我领会这些花的意义,这个花是献给死去的克己的东西。
胸口深处突然热起来。啊啊,糟糕,怎么最近泪腺变弱了……
「唔……呜……啊……呜……」
就算咬紧了牙,声音照样流露出来。眼泪跟着滚落,在地上水滩掀起了淡淡涟漪。
我在此刻重新体认到,克己已经死了。
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我的影响,教室到处传来吸鼻声或类似呜咽的声音。
「唷,早——!总算赶上了——!」
此时传来耳熟的轻浮声帝。我转头一看,是安冈。在沉到谷底的气氛中,他开朗地向我打招呼,显得非常突兀。
「哦……?奇怪?近个气氛是……?发生什么事?咦,笹仓。你干嘛跪着?跪在那种水滩……难不成是霸凌?」
不知道他是白目还是少根筋,或者只是脑袋空空而已呢?
我不理他,继续捡我的花瓶碎片。
只见安冈一句话也不说地蹲下来,开始捡拾地上其他的碎片。
众人关注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行动。
他默默地将一块又一块的碎片放到自己的掌心上。
「……这个花瓶……感觉似曾相识呢。」
安冈捏着一块碎片,慈祥地看着它。
「因为它……就跟我的心一样四分五裂嘛……」
默……静悄悄。
教室的气氛更加沉重了。
「你们笑一下啦!枉费我牺牲自己当笑点,给我笑啦!」
安冈发飙。因为他的行动,支配教室的紧张气氛稍微缓和下来了。这时忽然有手放在我肩上,然后耳边呢喃着温热的话语。
「喂喂,湿成这样真不像话,要我处罚你吗?」
听到这段意有所指的奇言异语,我朝出说话者投以狐疑的视线。眼前是邪邪一笑的杉村。
我眼睛眯得更细,不发一语地看着他。眼看沉默持续,杉村开始显现焦急的表情。
「……我是在模仿御柱啦,你不是听到这种话就会高兴吗……?」
虽然拐弯抹角的,不过这是在鼓励我吗?还是在找我碴……?
「虽然我们的确代替不了御柱,不过我们也是能够替你排遣寂寞的。」
捡完花瓶碎片的安冈,接着杉村的话这么对我说。
「没错、没错,再怎么说,你都是这个班最难过的人。这点我们自认了解。」
看来是前者。虽然形式各异,但他们似乎都同样为我设想……
我明明做了那么差劲的事……不妙,泪腺又快要松弛了。
「哈,克己才没有那么低级啦。」
我故作坚强地笑着对杉村这么说。看到我的脸,杉村挑起嘴角,浮现了满足的笑容。
「是吗,真难拿捏啊。」
「果然,有些看不见的默契,还是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会知道,对吧?」
经安冈这么一说,杉村双手环胸沉吟起来。
「果然有些东西是只有跨越那条线的两人才会知道的吧,真深奥。」
「爱是伟大的——」
我感到莫名不对劲……这两个人到底在讲什么?
「你跟御柱的关系……虽然,我们早就隐约察觉,不过你也知道嘛,看到证据就不得不服了。早知道这样,应该在那家伙生前祝福你们才对的。」
「……请问您指哪件事?」
听到对方非常肯定地讲着自己听太不懂的话,我感到非常不安。
就连安冈都走到我身旁,把手放在我肩上,眼神温柔地说了:
「你跟镜同学的关系其实是烟雾弹吧,毕竟社会观感很重要。不过,我们也不是不明白事理,我们没那么幼稚,不会嘲笑他人的真心。」
「呃……所以两位到底是指哪件事……?」
就在我不知所措地在胸前游移双手时,两人异口同声说了:
「「恭恭×克克爱的回忆。」」
「黑峰命—————」
我大喊看向入口,只见黑峰转身就跑。
我冲到走廊要追过去,但是左看右看就是没看到黑峰的人影。
「可恶!被她逃了!」
我破口大骂时,班导从走廊对面走了过来。
「笹仓,你在做什么?导师时间要开始了,赶快进教室。」
「老师,您有看到黑峰吗?」
「没有,没看到。」
「那么就是那边!」
我看向班导走来的反方向,拔腿就跑。
我穿过走廊,来到校舍尽头,接着面临上下楼二选一的抉择。
是上是下,这次完全没有线索。不过我凭着感觉看上方——看屋顶。
虽然形势是我追她跑,但总觉得不是这样。黑峰会不会是在引诱我到没人打扰的地方?
她根本没有理由故意逃到教室外。要是就那样待在教室里面的话,多的是会替她讲话的人。
黑峰到底在想什么……
我吐出一大口气,绷紧神经后,一口气冲上楼梯。

一打开铁门,首先就接受风的洗礼。
我不自觉闭上眼睛,这是替接下来即将看到的蓝天营造气氛。
任风吹拂一阵后,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是爽朗得仿佛能洗涤心灵般的万里无云睛空。
「今天天气真好。」
从头上传来声音。
我面向声音方向,眼前是罩着黑斗篷、扛着巨大镰刀的死神,命。我皱着眉头,眯起眼睛。
「黑峰,我说你……看得见耶。」
「咦?看得见什……」
话说到这里,她发觉自己的站立位置与我的视线焦点。
「呃,难道说,死神有规定一定要穿条纹内裤吗?」
「不、不、不许看!转过去啦——」
「我看你还是赶快下来吧。」
我一面叹气,一面往下移动视线看着地面。
我感觉到她无声地降落在我隔壁。
我半眯着眼看向死神,只见她红着脸鼓着腮帮子,按住裙子。
「看到了……?」
「白跟浅绿相间的条纹。」
听到我的话,黑峰的脸更红了。
「~~~唔……色狼……」
「哪有,刚刚那不是我的错吧。」
「呜呜~我本来想帅气登场的说,好闷喔……」
黑峰用死神的镰刀代替拐杖撑着身体,垂头丧气。
我无视于她,背靠墙双手环胸。
「那么,我这样追过来,应该正中你的下怀吧。有话想跟我说吗?」
「嗯,或许是我鸡婆,不过我担心镜。」
黑峰提起精神,握住镰刀看我。
「克己同学出事以后,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在旁人看来非常奇怪喔,你好像在回避她。」
「……会回避也是当然的吧……那家伙也是死神喔。」
听到我的话,黑峰感到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你怕我们?」
黑峰并没有责怪之意,表情像是问机智问答般这么问我。
「并不是怕。只是价值观相差太大,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而已。」
「我认为照以往那样就行了。」
「发生过那种事以后,哪可能做得到啊……再说……」
我讲到一半就咬住嘴唇。黑峰依然歪着头看我。
……我猜想,在回避对方的人不单是我而已……那天在雨中从河里救起我以后,镜也变得有些见外。
「……倒是黑峰为什么还待在这里?」
「哇,这句话有点伤人喔。」
「因为你负责的克己已经不在了啊。」
「死神通常不会只负责一个人喔。」
「那么,镜除了我以外,也有其他负责对象?」
「不,她是特别的。镜是笹仓同学专任的死神,因为你是『接近死亡』的人。」
「这句话,镜第一次来找我时也说过,这个词有什么意义吗?」
听到我的疑问,黑峰别开视线,敛起下巴稍微思考起来。
「该怎么说才好呢……」
她用指尖咚咚地敲着镰刀柄,斟酌用词。
「该说是死亡会主动找上门来吗……或者,该说是本来不应该活着的人呢……」
「这句话有点伤人啊……」
我一抗议叹气,黑峰就飘上空中,缓缓地接近我说了:
「笹仓同学其实是早就死掉的人喔。」
死神的这句话让我大惑不解。
黑峰像是要确认我的困惑般,凑近脸盯着我看。
「首先我希望你了解,能够存在于这世上的生命数量是有限的。」
黑峰飘浮在空中开始讲述:
「因为有人死去,所以有人诞生。这就是生命的循环,为了使这个循环圆滑地运作,排除多余的死,就是我们死神的工作。」
「你倒是说说看什么叫作『不多余的死』?」
「就是寿命。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生命的长度,虽然结束方式分成衰老、事故等各种情况,不过那部分就连我们都不许干涉。」
黑峰这么说着,口气就像是遇到朋友来问上课听不懂的地方,而教朋友一样。
但是,其中有句话令我在意。
「——不许……意思就是并不是办不到啰?」
被我挑到语病,黑峰闭嘴不讲话。但是,那个沉默不会是肯定以外的意思。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就表示你当时也有办法救克己……没错吧。」
光是提到克己的名字,胸口就为之揪紧。为了掩饰这点,我的语气变得粗鲁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发觉这点,黑峰浮现了有些伤脑筋的表情。
「要说YES或NO的话,答案是YES。但那对死神来说是禁忌,因为该死的人没死,就代表该诞生的人无法诞生喔。」
「既然还没诞生,那有什么关系!活着的人比较重要,不是吗?」
不小心激动起来的我,不小心把脑海里浮现的话直接说出来。
黑峰浮现悲伤的眼神,凝视着这样的我。
「笹仓同学,你知道吗?请产假待产的保健室老师,今天平安生下小宝宝了,大家好像都非常高兴喔。」
「……那又怎样。」
「搞不好那就是克己同学没死的话,就无法诞生在这世上的新生命。」
短短几秒前自己说过的话,束缚了我的胸口。
「笹仓同学,你……会怪诞生的婴儿吗?怪他『要是你不诞生的话,我的朋友就能活下去了』?」
黑峰的话夺走我反驳的意志。我只能皱着眉头,别开视线而已。我自己也后悔不小心说了「既然还没诞生——」这种话。正因为如此,黑峰的话刺得我非常痛。
「……对不起,我用了这么讨厌的讲法。不过事情就是这样,新生命是需要某人的死亡的。」
对于黑峰的话,我只能以咬紧牙齿、握紧拳头来表现抵抗之意。
我知道自己的话不对。但,就算是这样,我不可能原谅黑峰——原谅死神。
因为对我来说,比起素未谋而的他人,果然还是克己比较重要。
「假使……当时克己得救了……事情会变成怎样……?」
黑峰掐着自己的头发,稍微思考后说了:
「本来该尽的寿命会分到新的寿命喔。但是,因为那个寿命是不被允许的,所以世界会期望那个人的死。」
「世界期望那个人死……?」
这个说法虽然抽象,不过意思也就是容易死掉吧?
……咦?这就表示——……
死神代我陈述我所发觉的事情。
「对,就会变成『接近死亡』的存在喔。」
对我说过好几次的那句话——黑峰所说的我是「早就死掉的人」在这时候归纳出结论。
膝盖仿佛悬空般不适,我有点喘不过气。但是我挤出肺里的空气,呻吟似地问黑峰:
「意思就是我……一度寿命尽了,是吗?」
「嗯。在我们的纪录上,你应该在十年前的事故就跟父母一起死掉了才对。」
脑海回想起那场惨剧,燃烧的车与雨声、热与冷与绝望,以及死神的影子。
黑峰眯起眼睛,压低声调说了:
「当时,一名死神救了笹仓同学的命,但是那意谓着杀害应该诞生的生命。」
黑峰放开掐着头发的指尖,重新握紧了镰刀刀柄,然后正眼注视着我。
「我们死神是守护生命的存在,杀害生命是最大的禁忌。所以那个罪就会以『白伤』的形式刻在死神身上。」
「白,……伤?」
我留意到白这个词,白这个颜色在我的记忆留下鲜明的印象。
旧则那起『事故』起……新则三天前的雨天。
我原本只是起了疑心。不对,是希望那是疑心。
当时,镜什么也没回答我。现在想起来,那个沉默应该就是肯定吧。
但我之前,却一直往自己希望的方向解释。
「我想笹仓同学应该也已经发觉了,你跟镜在小时候——……」
「命!」
黑衣的镜突然高举着刀从墙壁跳出来。
她朝黑峰的头挥下那把凶器,打断她的话。
铿——!坚硬的金属互相撞击的声音,刺得耳朵深处发痒。
黑峰用手上的镰刀刀背挡下了镜的一击。
「突然砍过来是很危险的,镜。」
「没问题,只是会痛而已!」
「不过,我并不喜欢痛的感觉。」
黑峰这么说着,挥动镰刀横扫。
镜没有抵抗地顺势往后跳,脚一着地就再度架刀。
「命,你不要多嘴!」
「我只是仔细解释了死神的任务而已喔。而且,我认为笹仓同学有权利听。」
「我的事跟那没关系吧!」
「那是出于一点好意,不过是我多事了——……看来是这样。」
看镜依然不改眼神猛瞪自己,黑峰叹着气耸耸肩。
「那么,之后就交给两位当事者了。我要回去上课了。」
这么说的同时,黑峰披着的斗篷与手上的镰刀都像雾一样消失了。
眼睛的颜色也变回黑色,黑峰恢复成人的模样。
「第三节课一定要回来喔。这是班长的请求。」
以平常的语调这么说完以后,我们班的班长就打开通往校内的门离开了。
现场只剩下难堪的气氛。
「咦……呃……啊,啊哈哈,就、就剩我们两个独处了呢——」
镜为了转变气氛,笑得很刻意。
「两个人居然跷课跑到屋顶上来,真是不得了啊。该怎么说呢……就是……呃——……啊……」
声音愈来愈小。虽然,我一句话也不讲应该也是原因之一,不过,结果说穿了就是镜在勉强自己吧。
「……你听命说到哪里……?」
那就像是挨骂的小孩在道歉一样,就是那种声音。因为视线垂向地面,就更加深那种感觉。
「总之,就是死神的任务与『接近死亡』的人诞生的方式……吧。」
「……是喔……」
镜敛起下巴,欲言又止。为了转换心情,她把手上的刀收进刀鞘。迎着风,黑斗篷与长发在空中起舞般地飘扬。
其中,那撮白浏海特别醒目。
「镜……我以前见过你……没错吧?」
我再度问起三天前问过的事。这次在她回答我以前,我都不会罢休。
我持续以这样的眼神看着镜。不知道是不是发觉了我的视线,镜也看着我。感觉很久没有这样四目相对了。
应该是这个关系吧,镜开口了:
「死神……在学校时有一堂课,就是来到这边的这个世界。这是为了接触我们要保护的『人』,体认死神工作的重要。」
镜浮现了有些悲伤的表情后这么说了。
「就在那时候……遇见了我吗?」
镜稍微点头,然后就这么缩起下巴不动。
原本模糊的记忆,在这时也化为清晰的影像,在脑海里重现。
「没错……我跟你在小时候就遇见了。我们是青梅竹马……不对,是设定成『青梅竹马』。」
仿佛倒着翻书,仿佛将堆叠的方块从上方逐一消除般,我渐渐解开过去。
在公园玩耍的我,身旁突然出现一名少女。
那个女生理所当然地跟我说话,我也理所当然地回答。
就连来接我的妈妈,也跟那个女生自然地交谈。仿佛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
「我曾经骑脚踏车载着你到处跑,对吧?那时候你死命抓着我不放。要是玩家家酒,你就扮老师,老是出一些怪问题。」
为什么之前会忘记了呢?明明就记得这么清楚,明明就能鲜明地回想起当时一段段的对话。然后最重要的事也……
「……那个约定……呢?」
听到镜小小的声音,心脏加快了速度。她抬起脸,眼神柔弱地看着我。
「……哪个约定啊……」
但我别过眼去逃避了。
镜有话要说——半途打住,握紧裙子。
看到她那个样子,我也握紧拳头皱起眉头。
耳朵听到了小声的低语。因为实在太小声了,我不太清楚她讲了什么。
为了确认她说了什么,而看向镜的我眼中是——
「笨蛋————」
——死神高举着白刃的身影。

「妈啊!咦?呜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呐喊究竟传到多远呢?我的惨叫是不是传到某人心底了呢……
总而言之,镜的一击造成我无上的痛楚。
「你……你这……干、嘛……砍……」
我痛得没办法顺利吸气,连话都说不好。我倒在地上抽搐,朝镜投以怨怼的视线。一般会在这种时机砍人吗……?
看到我这样,镜维持愤怒的姿势,刀尖对准了我。
但是,她的眼神看起来很悲伤。
「难道你真的忘记了……?是你对我说『我们结婚吧』的喔?」
「那种话……是童言童语吧。」
我按着胸膛,怨愤地看着镜。
听到这句话,镜咬住嘴唇。
「那的确是童言童语,我也不是真的念念不忘,但就算这样我还是很开心喔。所以我才决定用未婚妻的设定待在你身边的啊……」
「——然后对我见死不救吗?」
「咦……?」
「你负责管理我,就代表你知道我的寿命吧。死神的工作,就是在寿命到来以前排除多余的死。所以,一旦寿命到了,就要迅速将其灵魂从肉体切离……就像黑峰对克己做的那样……就像十年前的事故时……你对我父母做的一样。」
「不、不是!当时我还不知道那就是寿命,死神的力量也还……」
「可是我看到了!你……在燃烧的车上方跟黑峰一样起舞……那就是切离灵魂的舞蹈对吧……?」
「那是……唔……」
「我在那场事故时……想要救你……虽然,只是小孩子的俏皮话,但我已经发誓要保护你,所以……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咦……?恭也,不是的……?那时候……」
「就是那样没错。而且,其实我当时早就死了吧。」
「唔……命……连这种事都说了吗……」
镜神情痛苦地挤出话语。
「为什么你只救我?为什么不连爸爸和妈妈一起救?」
「……那是因为……我发觉时已经太迟……光是救恭也就已经是极限了……」
说到这里,镜就再也不讲话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我明明不是想讲这种事……
无言的时间持续。那段沉默的时间始终无法结束,我背对镜。
镜没有动静。
我慢慢地握住门把。我心想要是镜说话我就立刻转头,缓缓地动作。
哒!小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镜靠近我要说话。我这么想,转头一看——
「恭也大笨蛋——————!」
高举着刀的镜已经近在眼前……
咻!威力深及体内的一击。我承受着没道理可言的剧痛,在地上痛得打滚,目送着镜穿过屋顶铁丝网飞走的背影。
稍微打开的门被风吹得整个打开了,只见黑峰就在那里。她瘫坐在地,不知为何拿着手机。
「……………………」
我们暂时用眼神对话。话虽如此,也不过就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跟「哇,被发现了」这种程度。
等到我复原到某种程度后,我站起来走近黑峰。
「已经不要紧了吗?」
「至少走路不要紧……话说,你不是回教室了吗?」
「这个嘛,我果然还是很在意你们两个。」
我按着脸,大大叹气。
「……我跟镜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吧。」
「嗯,好沉重啊,看来是没办法放上部落格了。」
面对半眯着眼的我,黑峰只是回以微笑。我把按着脸的手移到头上,粗鲁地抓了抓头发,再次叹气。
黑峰合上手机后,站起来走下楼梯,我也跟在她旁边。
「听我说,笹仓同学,刚刚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黑峰面向前方开口说道,而我只是斜眼看着她。
「我们死神一般都是黑发。头发会变白,就是犯了禁忌的证明。」
「是哦,原来那不是流行。」
「那么你知道那称为『白伤』吗?」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白伤』呢,是把自己的生命分给别人的印记喔。」

听到那句话后,我停下了脚步。
黑峰也前进两、三步以后,停下来转头看我。
「你刚刚,说了什么……?把自己的生命分给别人……?」
声音嘶哑起来。听到预想不到的事,一部分的自己为之动摇。
「喏,不是有人把生命比喻为蜡烛吗?所谓的蜡烛不是蜡一烧光,火就会熄灭吗?不过,只要从其他蜡烛削走蜡加进去的话,不是就能够烧很久了?其实那是独当一面的死神才能够使用的力量,但镜还不成熟就用了那个力量——应该说好像就是那时候觉醒的。她当时是真的很拼命呢。」
我无言以对。刚刚自己还说了类似责备镜的话,我真想揍自己。
「大家都吓了一跳。毕竟从课外实习回来的镜,竟然受了『白伤』。以往成绩表现优秀的她,明明是大家的中心人物,却因为『白伤』的关系被大家疏远……虽然,她本人不特别在意的样子。」
黑峰绝对不是在责怪我吧。只是希望我知道,抱持着这个用意告诉我的吧。
我叩的一声,用头撞墙叹气。我因为克己及过去的事而失去分寸。我平白无故伤害了镜。
「我、得跟镜道歉才行。」
「既然笹仓同学想这么做,我想一定就应该这么做准没错。」

『欸,弄坏那座沙山来玩好不好?。』
『不要,好不容易才堆得那么大的。』
『你真傻。就是大才值得破坏不是吗?反正到了明天就会被别人弄坏了,不如我们现在开心地弄坏比较好吧!』
『我现在要帮这座山挖隧道,帮我。』
『那之后要弄坏喔。』
挖挖挖挖、挖挖挖挖、挖挖挖挖……握紧。
『呀啊!喂!你握我的手做什么!』
『隧道开通的证据啊。来,再挖多一点隧道。』
『还要挖吗?赶快弄坏嘛。』
挖挖挖挖、挖挖挖挖、挖挖挖挖……唰啊。
『啊……』
『崩塌了。』
『呜……呜哇——!人家的隧道——!』
『哇,你不是说要弄坏沙山来玩吗?』

『隧道——!哇——!』

『咦,恭也骑的东西看起来好有趣。』
『嗯,我已经可以不靠辅助轮骑了。』
『那,后面载我也没问题吗?』
『不行啦。电视上说过,不是恋人就不能载。』
『那,我当你的恋人,你载我。』
『咦——镜是恋人——?』
『你不要吗?』
『嗯——算了,也好——那,你坐上来。』
『嗯。』
唰铿、唰铿、唰——!
『恭、恭也!你会不会骑太快了?停得下来吗?』『嗯——其实煞车好像坏了。』
『咦————!」
『啊,不行,要撞上了。』
喀锵!
『痛——……不会痛……?奇怪?』
『唔——……镜好重……』
『没、没礼貌!我才没那么重!咦……难道是你保护了我……?』

『恭也——来玩吧——』
『好,那今天就来扮家家酒结婚。』
『那是什么?』
『誓言相爱的大人游戏。』
『咦、咦、呃,不过那就表示……那个……你、喜欢我吗?』
『………………』
『原、原来你跟我只是玩玩而已!』
『奇怪?那样讲会变成午间连续剧啦!』
『那你就清楚表明心意啊!』
『嗯——虽然没想过,不过……或许喜欢吧。』
『………………』
『奇怪?镜你怎么了?脸很红喔。』
『要……要你管。总、总之要我陪你扮家家酒结婚是可以啦。』
『啊,不过,镜喜欢我吗?』
『………………』
『镜?』
『那么害羞的话我怎么可能讲得出口!』
『你、你不是要我讲了吗!』
『你又没差。好了,接下来是誓言。』
『要说什么才好?镜你知道吗?』
『我想想……我……我、我、我爱你……之类的?』
『咦?就这样?』
『我怎么知道!既然是你说想扮的,你就要负责想台词!』
『嗯——……也是喔……那……』
『那?』
『我无论何时都会保护镜。』
『……别、别忘了刚刚的话喔。』
『哇,镜满脸通红。』
『你还不是很红!』
『嗯,脸颊很烫。那,之后要做什么?』
『我想想,印象中是誓约之吻……咦,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当真?』
『嗯——如果镜愿意的话,我有点想做呢。』
『哪、哪哪、哪有这样……不过……唔……』
『那就做吧。』
『等、等一下,心理准备……还没好……~~』

轰隆——!

「呜哇!怎、怎么了?这是哪种亲吻的效果音啊?」
突如其来的轰声将我惊醒。
我张望四周,这里是阳光普照的屋顶。太阳的位置在天顶,从地面影子的长度判断,现在应该正值午休时间。
啊啊,对了,我一直在屋顶上等镜,等到睡着了。

总觉得做了一个相当怀念的梦……
那些回忆清晰得教人想不透,之前为什么会忘记。

砰轰——!

猛烈的爆炸声再度响起,地面……也就是整栋校舍微微振动着。
「唔,这个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站起来,冲向围篱。
透过铁丝网往下看,我所在的这栋校舍的二楼冒出阵阵白烟。
印象中那一带是化学教室……这就表示是药品之类的东西爆炸了吗?
白烟逐渐变黑,似乎有东西烧起来。
火灾警报器震耳欲聋地响起,证实了这点。
然后,就像是受到那个声音挑拨一样,红色火焰有如爬虫类的舌头般从窗户现形。
校舍装置的扬声器通电发出噪音。
『紧急广播!第二化学教室发生火灾。校内同学请尽速移动到操场,切勿奔跑。再次重复——
有人以焦急的声音做校内广播。
学生陆陆续续从校内出来前往操场。有人用走的,有人小跑步,有人拿出手机拍下窜出火舌的窗户。
我也必须到操场去才行,我看向连接校舍的门。
「……………………」
总觉得从缝隙间冒出疑似烟的东西,我强忍着不好的预感,靠近门。
然后,转动门把稍微打开门看看——立刻关上。
「喔,天啊……」
楼梯已经烟雾弥漫了。
火虽然没窜上来,但烟雾因为烟囱效应的关系,埋没了这条连接屋顶的楼梯。
看来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我再度回到围篱边。在操场,以体育股长为中心,各年级按班级排队点名。
这段时间老师们透过手机讲电话。八成是通报消防队和警察。
就我看到的感觉,几乎所有学生都在操场集合完毕。
我们班……我不在是当然的——镜也是……黑峰也不在。
不好的预感掠过脑海。克己出事时,黑峰也不见人影。
黑峰说过她还负责其他人。
……难道有人会在这场火灾丧命?
不对,真要说起来,我自己不会有事吗?校舍或许会就这样整栋烧掉。到时候无处可逃的我就完蛋了。
『二年三班的笹仓恭也——!在屋顶上的人是你吗————!』
突然从地面传来破音喊我的名字。一看,是拿着麦克风的杉村。
从这边就算出声应该也听不到,于是我试着挥舞手臂回应。
杉村应该知道是我了吧,隔了一会儿后,他再度对着麦克风开口:
『在那边的人只有你吗?你妹没跟你一起吗?』
「……咦……?」
……我妹?……我妹是指小桃吗?
我抓着铁丝网,凝视着地面。
在操场排队的学生,从左起按照一年一班、一年二班的顺序排列。
我记得那家伙是一年四班没错。然后因为是姓笹仓,所以座号偏前面……
「唔——……」
找不到。
我感到一阵恶寒,仿佛有冰块滑过背脊般,甚至伴随着痛楚的恶寒。
刚刚还满不在乎的心,此刻凌乱得有如连续投入石头的水面。
忽然看到两个人影从校舍跑向操场。
那些是女性——但不是小桃。她们一面咳嗽,一面指着校舍,向应该是她们班导的老师拼命诉说着些什么。
淡淡的疑虑在目赌老师立刻看向这边的表情时变成确信。
小桃就在那个女生指的地方。
思考时间连一秒都没有,我用力推了铁丝网一把离开网边,直接冲向连接校舍的门。
『等等,笹仓!你别动!』
麦克风的声音变了,这个声音是安冈……?
『你妹妹由我来救!所以大、大大、大哥!请你待在那……嘎啊啊啊啊啊!』
从麦克风传来几发闷响,然后换回杉村的声音。
『笹仓,听得见吗,总之你别动。我们这边也正倾全力掌握现状。所以在了解情况以前,你都别动。』
——在了解情况前都别动?简直强人所难。我已经不想再为了救不了任何人,在当下无法动弹而后悔了。
这次我毫不犹豫地把门全开,满满的灰烟找到出口,一口气流到外面。
操场那些家伙应该也注意到这个异状了,从扬声器传来杉村连续呼喊我的声音。起火点在二楼。烟已经来到这里,就表示三楼跟四楼充满烟雾。特别是楼梯呈现烟囱状态,烟应该比走廊更浓才对。
我吸了一大口气,就眯起眼睛冲进校舍。
视线差到极点,接近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不过,因为烟的特性是不断往上,所以脚下的阶梯隐约可见。
我屏住呼吸,快步下楼。
楼梯的构造是学校常见的,在各层楼中央设置平台转折的形式。区区三层楼份的阶梯数量,包含平台在内不到六十阶。
我一口气冲到四楼以后,接着原地转身要前往三楼。
我以最短路线移动。我已经算好阶梯的数量到途中的平台是十一阶,因此接下来凭感觉就能走。为了缩短时间,我两阶当作一阶地冲刺。
「——唔!」
这时异状……不对,真要说起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态发生了。
水从头上发出淋浴般的声音洒下来,似乎是洒水器启动了。
湿掉的亚麻油地毡走廊滑到极点,转眼间就淹水的走廊硬生生地捆缚了我的心。
然后,就在我下楼途中,要踏上转折平台的那个瞬间——

轰——!从楼下传来爆炸声……洒水器启动后爆炸是怎么回事?
因为注意力被那个声音拉走的关系,我疏于注意脚下。等我发觉时,已经在走廊上滑倒,整个人失去平衡。
这种时候站稳脚步根本毫无意义,我左肩着地,摔在走廊上。伴随着「砰」的低沉声响,肺里的空气泄露了。我慌忙捂住嘴,但氧气跑掉太多,我顿时感觉到呼吸困难。
我皱着脸倒在地上,尽可能放低位置从指缝间吸取空气。
呛死人不偿命的空气有如苦味在嘴里扩散开来,这果然对身体有害。
就在我要爬起来时,身体有地方不听使唤。撞到的左肩动不了。
应该不至于脱臼,而只是暂时麻痹了罢了。
(可恶……我的肩膀真虚……)
我在内心暗暗骂着,用右手撑住地板站起来。走廊的烟更浓了。
我可不想再继续吸烟,我慎重地前进。
然后就在抵达二楼时,校内扬声器发出杂音。接着是讲话声。
『啊——啊——笹仓。听得见吗,笹仓?听到请回答——』
那是杉村的声音。操场的麦克风从外部连接到校内用扬声器了吗?
「怎样?」
『我想你应该知道外面是不可能听得到你的声音的,所以要是你回答了就是笨蛋。』
「……………………」
等我平安生还以后一定要扁那家伙。
『总之起火原因是实验用的金属钠。我想你上课学过应该知道,这玩意儿会跟水起爆炸反应。』
不是我吹牛,我根本就不记得。原来洒水器启动以后传来爆炸声就是这个缘故。我抬起右手上臂捂住口鼻,用衣袖代替口罩。
『另外,我们得知了一件重大消息。』
就算透过扬声器也听得出声音非常紧张。我停下脚步,静静等待下一句话。
『黑峰在第二化学教室,逃出来的女生似乎就是她救的。』
黑峰在……事故现场?既然,救了那两个随后跑到操场的女生,为什么却只把小桃留在现场?
——为什么死神只留一个人在危险的地方?
脑海掠过黑影。
「小桃!」
我用光肺部保管的所有空气大喊着,不顾浓烟冲过走廊。
从天花板洒下灭火用的雨,淋得皮肤和衣服黏在一起,迟缓我的动作。
浓烟前方看到红红摇曳的物体,那是第二化学教室。
我踢破了火势还没波及的后门。
仿佛为新空气进入感到雀跃般,热腾腾的烟从教室里面吹出来。
「唔——噗!咳咳!」
因为不小心吸到一些烟,我边咳边想吐。但我不理会这种事,冲进教室。
在那里,教人窒息的热空气与烟翻腾着。
教室前半部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燃烧着。
墙边摆着收纳上课使用的酒精灯等可燃性教材及药品的柜子,要是火烧到那里的话,究竟会变成怎样呢?
灭火器——不行,在火的另一边。
「咳、咳!咳!」
咳嗽——我听到了别的咳嗽声。
「小、小桃!小桃——!」
我眯眼环视着灰色视野,同时大声呼喊。
「哥、哥哥?」
耳熟的声音从烟雾另一边传来,我在脸前挥舞着手想拨开烟雾,同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
「哥哥!哥哥!咳、咳!哥哥!」
太好了,小桃呼喊我的声音很清醒。每当我踏过湿漉漉的地板,就发出啪嚓啪嚓的声音。虽然拜洒水器之赐比较没那么难受,不过随着我前进,火焰的热度还是烫得皮肤刺痛不已。
然后就在能够忍受热度极限的地方,我看到了地板上的小桃。
「哥哥……」
脸被烟熏黑,整个人被洒水器的水淋成落汤鸡的小桃倒在地上。
她一看到我,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放心,立刻展露笑容,接着掉起眼泪。
小桃的脚上压着被炸飞的椅子,而且上面还盖着收纳器材的钢柜。
我移动到能够保护小桃免于被火烫到的位置,蹲下来凑近脸要她安心。
「小桃,脚要不要紧?」
「呜,唔、嗯。虽然被夹住了……不过……」
小桃看脚下。
刚好膝盖以下全被埋住。从有隙缝这点来看,脚似乎没有被压烂之虞。我把手伸进缝隙里面,要确认是哪边卡住了。
「哥、哥哥,好痒……啊呜、嗯……这种时候这样也大胆了啦……」
每当手碰到大腿或膝盖内侧,小桃就发出怪声。
「……你啊,看样子真的没事。嗯,没事就好……嗯?」
我摸到了某样柔软的东西,那盖在小桃的小腿上。
光用手摸无法判断那是什么。虽然湿掉了,但握住一段时间后就渐渐变暖。
「哥哥,我跟你说,我的脚边有人。」
「人……?啊!」
我想起杉村的话。对了,黑峰在这里。那么这是……
「那个人为了保护我,自己被压在下面……那是哥哥认识的人吗……?」
「……啊,对。」我从缝隙抽出手,看向背后的火焰。
尽管洒水器依然持续洒水,但火势并没有减弱。
「咳咳!咳!」
小桃咳嗽,我发现烟比刚刚更多了。
「我马上就救你出来,你等着。」
我看向眼前倒下的钢柜。途中滑倒撞到的左手还是不听使唤。
我用右手摸摸柜角,但立刻咂舌缩回手。柜子被火烤得变烫了。虽然温度不至于烫伤,但徒手触碰实在烫手。我用右手抓住衬衫,粗鲁地弹飞钮扣脱下来。然后,直接把脱下来的衣服缠在手上,再度握住柜子。
「——喝!」
就凭一只右手根本不可能挪得动,因此我让侧腹部抵着手肘,利用全身的力量抬起柜子。只要没有这个庞然大物压着的话,应该就能够挪开椅子了。
我勉强把头伸向抬起的空隙看看里面。就像小桃说的,黑峰就倒在那里。她趴着盖在小桃的脚上。
「黑峰!」
我试着喊她,却没回应,她似乎彻底失去意识。
「小桃,脚抽得出来吗?」
「唔,嗯。感觉没问题。」
「那拜托你把黑峰拖走,这个柜子……真的很重。」
老实说,感觉光是讲话,力气就快被分光了。
这时火势冷不防增强,只见火焰已经烧到墙壁和天花板,而且洒水器不知何时停住了。
「小桃!动作快!」
「嗯!」
在我催促下,小桃拔出自己的脚。然后跪下来转身,将压在黑峰身上的椅子挪开。
因为靠近火的关系,湿衣服的水分变得像热开水一样,皮肤直接感受到热度。
小桃把椅子命部搬开以后,把手伸进不醒人事的黑峰腋下,将她从柜子下拖出来。
「哥哥,已经可以了。」
「哦!我已经不行了!」
我这么说完就放开手,柜子发出「砰!」的剧烈声响倒下并压在椅子上。
我放心地吐了一大口气。接着吸气的瞬间,被烟呛到。
我慌忙放低姿势捂住嘴巴。然后看着还没恢复意识的黑峰。
「对了,哥哥……你的左手怎么了?」
小桃看着从刚刚就完全垂下不动的左手,这么问我。
「刚刚滑倒撞到了。只是有点痛的跌伤而已,不要紧。先不说这个了,你让黑峰趴在我背上。火势不妙。」
借助小桃的手,我勉强背起黑峰。
然后用右手背抵住她的臀部以免她滑下来。
「呣……」
背和手感觉到开心的触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湿湿的关系,感觉特别活色生香。
「哥哥,你在暗爽吗?」
「这个嘛,我都闯进火场了,享受这点福利不为过吧?」
「哥哥不嫌弃我的话,随时可以给你背喔?」
「别说傻话,走啰。」
因为站起来烟很浓太危险,所以我保持半蹲姿势,慢慢地朝踢破的门移动。
脚下有水会滑,再加上弯着腰和膝盖走路,身体的负担相当重。
「失去意识的人真重啊。」
「这样讲,对女生很失礼喔——」
跟在我旁边的小桃半眯着眼嘀咕。不过她的表情显得安心,应该是因为知道自己能够平安逃脱了的关系吧。
我们一边避开烟一边慢慢地前进,终于抵达出口。
就在这时——

砰轰!

突然,教室前方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墙边的柜子一口气摇晃倒下。
只见前方飘着不同于烟的纯白粉末,看样子是灭火器耐不住高温而爆炸了。
我立刻转身,将背上的黑峰推开塞给小桃。
「呀哇啊啊!」
小桃抱着黑峰倒在走廊上。
重量与温度从背上消失的同时,再度发出爆炸声。倒下的柜子接二连三地喷火。
似乎是柜子存放的酒精灯被火烧到了。埋没教室的火变得更旺,沿着墙壁造出红色帘幕。
出入口化为人类难以靠近的火门,眼看四方完全被火包围。
「哥、哥哥?哥哥!」
隔着烟与火墙,我听到了小桃的声音。
「小桃!你那边要不要紧?黑峰也没事吗?」
「这、这边没事,可是、可是……」
「那看你是要拖着,还是扛着黑峰都好,到外面去!到了一楼,烟应该也会比较少才对!」
「可是哥哥!」
「我从窗户出去。没问题,我之前从屋顶跳下来不也没事吗?」
「可是……!」
「动作快!你们在那边,我不就担心得没办法逃出去了!」
「呜……嗯,我知道了……」
小桃声音快哭出来地点头,就拖着黑峰离开我的视线了。
我放心地吐气,看向窗户。兼具遮光效果的防火幕熊熊燃烧着,根本不可能靠近。
看来就算称为防火,也只是不易燃而已。眼下四面楚歌,或者该说四面楚火……
「哦哦,我真会说话。」
我这么自夸,当场坐下不动。淹水的地板冰得屁股跟脚发凉,周围的热气强得快要灼伤皮肤。再加上空气含毒性,情况糟到极点。
「这下怎么办呢……」
我叹着气喃喃自语,抓了抓头。
啊——这个头发要是没有被洒水器淋湿的话,一定早就卷得乱七八糟了吧。我一边思考这种事,一边感到呼吸困难。
被这么大的火包围,氧气应该也变少了吧。
「咳、唔……咳、噎……」
不妙……我开始发出不正常的咳嗽。而且,喉咙就像卡着一团小小的针一样痛。
意识也渐渐朦胧起来。克己……枉费你特地救了我。不过,我救到了小桃和黑峰。你会笑这样很像我吗?
一回过神来就发现脸颊好冷。
我似乎不知不觉间倒在地上了,终于到极限了吗?
「啊——……糟了……我还没跟镜道歉……」
心上残留的刺扎得我暗暗呻吟。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在我还有意识时见到她。
空气受热的气味刺激脑子深处……在十年前的事故中也闻过。
当时……我邀请在公园一起玩的镜,跟爸妈一起去吃晚餐。然后,回程下起了雨。
爸爸为了闪避蛇行的对向来车而急转方向盘,导致发生事故。
然后,电池短路发出的火花引燃了外漏的汽油……
坐在后座的我那时……
「你让我从窗户逃了出去。」
短短几个小时没听到那个声音而已,却觉得好怀念。
我稍微睁开眼晴,眼前是镜。不是罩着斗篷的死神,而是普通的、黑眼的镜。
在那个浓烟密布的地方,以火焰为背景,我的死神来迎接我了。
能够看到她,我想我是真的很高兴,嘴角自然泛起笑意。
「那时候你按照约定,保护了我喔。」
镜这么说着,表情略显落寞地微笑。
「所以,我也要按照约定保护恭也。」
她说出带着强烈意志的话语,缓缓地挥手。
就像在呼应那个举动一样,眼睛发出金光。接着黑斗篷包住她的身体,手里握着出鞘的刀。
烟和火焰以我们为中心向外避开,形成圆圈。
「我不会让你死掉的。只要是为了救你,管他什么禁忌!」
——禁忌!这个词使我的头脑清醒过来。
我想起黑峰的话。死神能够削减自己的生命分给他人,藉此延长人的寿命。镜的黑发参杂的白发——『白伤』清晰可见。
「……你别随便杀掉我……」
「咦……?恭也……?」
听到我勉强挤出的声音,镜眼神惊讶地看着我。
「我还活着啦,我可是意外地强壮的喔。」
我这么说完对镜一笑,镜就湿了眼眶。
「——笨蛋!为什么你总是爱做危险的事!我不是要你多珍惜自己一点吗?」
「抱歉,不过……我果然还是办不到,身体总是会擅自动起来。」
「我当然知道……可是……就是因为你是这种笨蛋,所以我想保护你。」
镜用手背擦了擦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站得起来吗?」
「不行,老实说体力到极限了。」
看我笑着这么说,镜回以微笑,靠近我以后单膝蹲下。
「……喂喂,你蹲在那边的话……会看到喔。」
「你不要看啦!」
镜鼓着腮帮子抓起我的手,就这么搭到自己肩上把我抱起来。
镜的脸好近,我自然地放心松了一口气。
「从窗户飞出去跟从走廊走出去,你觉得哪个好?」
「选你喜欢的那个。」
「那就窗户。」
镜面带笑容即答,我也微笑点头。
「啊啊,对了,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我在镜的搀扶下边走边问道。
「这只是打比方,要是我死了你会寂寞吗?」
「……你是笨蛋吧?」
「怎、怎样啦。」
「那种时候不是寂寞,是伤心好不好。」
听到镜的话,我当场表情一愣。
「怎样?」
「哈哈,就是说嘛。」
「你真怪。好了,我要飞了,抓紧我喔。你要是敢乱摸,之后就砍你。」镜一如往常地这么说完,就扶着我朝窗户飞过去。

那场火灾后过了两天。
当时我从窗户飞出去,卡在树上,最后是消防队的云梯车救我下来。
因为肩膀撞伤、加上吸入浓烟、以及长时间暴露在高温下的关系,我直接进医院,强制住院三天。
黑峰似乎也住进这家医院,不过因为病房不同栋,所以没见过她。
虽然医生交代我要静养,但是一下子小桃来、一下子班上同学来、一下子新闻社来,我根本没办法休息。
不过……唯独镜没来露脸。
明天我就要出院了,来看我一次也好嘛。
「嗯——」
会客时间结束,我在其他人都走光了的病房靠着床嘀咕。
怎么回事呢?我,好像想见镜。
……不对,我应该是想见她没错。拜那场火灾之赐,我想起许多事。
一起玩过的事、约定的事、然后……
就剩一件事想不起来。
那场事故时,我让镜逃出车外。但是,镜为了救我而触犯禁忌。
获救的那部分从记忆里彻底消失,应该说脑袋角落隐约记得这件事,却没有具体印象。
叩叩……有人轻轻地敲门。会客时间早就结束了,会是谁呢?
如果是医院的人,敲门以后不等我回应,就会粗鲁地开门进来。
但是,既然对方在等我回应,就表示……是迟来的会面吗……?
「请进。」
从我出声隔了几拍以后,侧开门缓缓地打开了。
在那里的是便服打扮的黑峰。
「你好,你现在方便吗?」
黑峰微微一笑后,指着天花板说了:
「要不要去屋顶?」

夕阳西斜,染成橘红的屋顶。因为这里也兼吸烟区,所以白天人不少。不过,大概是因为接近晚餐时间的关系,这里没有半个人。
黑峰应该是知道这点才选这里的吧。
「嗯——好漂亮的夕阳,明天一定是好天气。」
黑峰一面往上伸长双手,一面这么说。
我在屋顶设置的吸烟区长椅上坐下来。
「嗯嗯——?笹仓同学,坐在那种地方的话会被当成吸烟者喔。」
「你放心,我才不想付钱买那种毒。」
「嗯,那就好。」
「那么,你带我来这里是要讲什么?」
「跟你打声招呼而已,我今天就要出院了。」
「是吗,恭喜你了。」
我五味杂陈地报以一半祝福、一半漠不关心的话语。老实说,我本来以为死神受伤,只要靠力量就能马上痊愈,不过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这都是托笹仓同学的福,你救了我,对吧?」
「凑巧而已,我是去救小桃的。」
「不论过程怎样,我很感谢这样的结果喔。」
「我劝你们死神最好多重视一下过程比较好。」
我一边想起镜,一边嘀咕抱怨。
啊啊,对了。刚好趁这个机会问清楚。
「我说黑峰,我想问你一件事……」
「怎样?」
明明是我自己问起的,却感到犹豫。这真的可以问吗?

要是她点头说是的话,我该怎么办呢?
……不过——我非问不可。
「……小桃是你负责的吗?」
听到我的话,黑峰表情愣怔地面向我。不过立刻就微微一笑,朝我走近。
「很遗憾……这么说可以吗?小桃并不是我负责的喔。」
「那么,你为什么会在化学教室?」
「我只是经过而已喔。那时突然就爆炸了,吓了我一跳。」
黑峰来到我眼前,弯腰凑近我的脸。
笔直看着我的眼神,跟说谎的人不一样。
「你看起来好像感到很意外。」
「这个嘛……不好意思,因为目睹过克己那件事,就不小心会想到那里去。」我感到难堪地搔搔头。
「那也不能怪你,毕竟我做了那样的事。」
说到这里,黑峰突然变成死神的模样。
她手拿大镰刀,带着金色眼眸,任黑斗篷迎风飘逸,就这样注视着我。
「我——对死神的工作是这么想的——」
黑峰浮现宁静的微笑陈述:

「引导新生命——这件事非有人做不可,要不然生命就会停滞不前。人的死往往会带来很大的教训,而那将会成为成长的重要契机。活着的人会留下回忆,诞生的人会带来喜悦……这个理念就是死神的荣耀。」
「是啊,或许是这样。」
我依然坐着,双肘拄着大腿,双手交握后抵着嘴点头。
「我不会要你原谅我,要恨我也行。因为,克己同学是笹仓同学重要的人嘛。」
「我也不会要自己原谅你,但我不恨你。毕竟死神有死神的职责,而且说起来我自己就是被死神救活的人。」
「嗯……镜延长了笹仓同学的寿命。那对我们来说确实是禁忌,不能认同。因为,那就等于是杀害新生命。」
「意思是死跟杀是不一样的吗?」
「嗯——不过,就算这么说,笹仓同学也无法接受吧。」
黑峰伤脑筋似地笑了,我闭上眼睛片刻后站起来。
「关于那个禁忌,我是这么想的——」
我慢慢地走向死神,同时说:
「延长寿命的那股力量虽然说是禁忌,但真的有那么罪大恶极吗?」
「咦?」
「既然有那种力量,不就表示用了也没关系吗?要是真的不可以的话,我想那种力量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了。」
黑峰不发一语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这个想法在死神听来是什么感觉。
但是,我想将人类的想法告诉她。
黑峰站着不动,头发和斗篷随风摇曳。
不久浮现小小的浅笑点头。
「这样啊,原来也可以这样解读啊。很像是人类会有的想法,我或许有点羡慕喔!」
「但是救了小桃的,就是那个身为『人类』的黑峰命啊!」
「……………………」
她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完全出乎她的预想,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黑峰垂下视线看着脚边,用指尖搔搔脸颊以后,小声说:
「啊哈哈……怎么回事呢,我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一贯的伤脑筋笑容感觉有些虚幻,总之好像会立刻哭出来一样。
「谢谢你……」
「我可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值得道谢的话喔。」
我这么说着,把手放在黑峰头上。
就在这同时——

轧!屋顶的门发出巨响打开。
接着一个眼熟的身影,披散着乌黑长发往前倒过来。
「啪」的一声,那个人跌了个狗吃屎。
「呜呜!好痛~」
镜捂着鼻子爬起来。然后,一发觉我们的视线,就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了。
「……镜,你从什么时候……?」
「我、我我我、我才不是看到你们上来屋顶,才在意地跟过来的喔!我只是想要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才上来的罢了!」
「是吗,原来你是在意我跟黑峰才跟过来的。」
「我、我不是说了不是吗!」
镜满脸通红,粗声粗气地拼命反驳。
「嘻,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啊?」
黑峰从我身边退开一步以后,从死神的模样变回人的模样。然后,浮现了有些坏心的笑容。
「镜啊,其实每天都有来医院喔!」
「命、命——!」
镜更慌张了。
「咦?可是她一次也没来找过我喔?」
「她都到你病房前面了喔。然后就来回踱步烦恼着要不要进去。话说昨天烦恼了快一个小时喔。」
「啊……啊啊……呜呜唔~~」
相对于讲得笑咪咪的黑峰,镜惊慌失措地在空中游移双手。
黑峰走向镜以后,推了她的背。
被推了一把的镜,踉踉跄跄地来到了我眼前。
她低着头半晌,最后下定决心抬起头看我。
脸红得就算染上夕阳也还是看得出来。
「所以,电灯泡要回去了。学校见。」
黑峰浮现有些满足的表情这么说完,就挥挥手走向门——立刻停下脚步。
「对了、对了,笹仓同学,我再告诉你一作事。你觉得死神延长寿命的力量是怎么行使的?」
「命、命——!你……那是——」
镜喊得更大声。但黑峰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了:
「其实,是透过接吻把自己的生命分给对方喔。」
她闭上一只眼睛朝我眨眼,指尖按着双唇这么说。
我惊讶地看镜。镜眼眶湿润,嘴唇颤抖。她瞥了我一眼,以惊人的速度低头面向脚边。
「那我走了。」
看着镜那个样子,黑峰再度挥手,离开屋顶了。
之后,剩下真的很尴尬的气氛。
镜依然低着头。两天前也有过同样的状态啊……
「呃……呃嗯……镜,那个——该怎么说呢……你想想嘛,那时候年纪也还小,我说真的也不记——……」
说到这里,在脑袋角落悬而未决、无法成形的某个片段受到刺激了。
对了,那时候……发生事故时,我让镜逃到车外后,这家伙哭着回到车里了。
披着黑斗篷,一手拿刀,带着金色眼眸。然后,把我带出车外……
啊啊,隐隐约约地……不过渐渐清楚地回想起来。
在我渐渐感到呼吸困难时,嘴唇被堵住,一瞬间停住呼吸。相接的嘴唇起初很冰,但逐渐伴随着柔软的触感化为暖意。
那股暖意渗进我的体内深处扩散开来,眼前是年幼的镜的脸。
我们近距离四目相接了。
「啊啊……没错,就是这样……我想起来了,全部……」
我把手放在镜的肩上。
镜颤抖了一下。就像是挨骂的孩子般瑟缩着身体,战战兢兢地看我。
「那时候我被你亲了,然后之后——」
我微笑。
「之后,我被你拿刀砍了,对吧?」
镜也回以微妙的笑容。太阳穴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虚,冒出汗来。
露出马脚了——她脸上这么写着。
「原来,我丧失事故记忆,就是因为你的一击啊——!」
「谁、谁教你突然睁开眼睛嘛,很害羞好不好!这是少女的矜持!」
「谁要为了少女的矜持挨砍!我才像是被人趁睡着时袭击吧!我都没发飙了,你发什么飙!」
「还不都是为了救你!你有意见吗?」
「既然要救就救得彻底一点,好好照顾伤患啦!都是你害得我没能道谢,不是吗?」
「我现在就听你道谢,来,快磕头啊。」
「谁要磕头啊————!」
「说起来你是什么意思嘛,命一叫你,你就乖乖跟到这种地方来。你该不会是有所期待吧?色狼!」
「你、你说什么!那你偷偷摸摸地跟过来又是什么意思?你这个闷声色女!」

「~~~~~~!」

飕!

「呕……嘎!」
我不可能会知道闪避无形攻击的方法,一如往常被刀重砍。
腹部被横砍一刀,我痛得差点倒下。
但是,镜及时扶住我。
「你……我说你……能不能改一改自己站不住脚就砍人的坏习惯……?」
「哼,那你就多体贴我一点啊。」
镜一边这么说,一边红着脸鼓起腮帮子。
啊啊,脸好近。镜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臊的表情近在眼前。
我整个人靠着她细瘦的肩膀,总觉得很安心。
虽然疼痛并没有消除,但是内心很放松。
「总之,虽然说是接、接吻,毕竟是以前的事,再说那就像是人工呼吸一样,所以不算数喔。」
「既然你觉得那样好就无所谓。」
「应该说……那个……既然要亲就要你主动……咦,没事!」
「……你一个人讲得真起劲啊。」
「要、要你管!」
「谢谢你。」
「咦?」
听到我出其不意的道谢,镜睁圆眼睛。她仿佛说不出话来般嘴巴一开一合,眼神游移。
「你、你干嘛突然这样……看、看气氛说话好吗!」
她发出高八度的声音勉强这么说。
「没有啊,就想说挑意外的时机讲会不会比较有效。所以,今后也请多关照啦。」
「呜呜唔~~……」
镜涨红脸,用责难的视线看着我。
不过她随即大口深呼吸,重整旗鼓。
「唉,没办法。」
然后,朝我投以感觉充满自信的笑容这么说了:
「我可是你的死神喔。到你死为止,我都会待在你身边的。」





本帖最后由 ajohnson1231 于 2011-1-15 12:57 编辑


后记

幸会,我是魁。
平常是游戏总指挥、剧本、跑腿、杂务样样包办的万事通,偶尔会迷失自己。

……那么,说实话……
后记该写什么好呢……orz
总之就来谈谈创作的辛苦好了。因为,平常都是写游戏剧本,其实已经好几年没有写小说了。以前应该写得出来的描述,就是无法信手拈来……毕竟,如果是游戏的话,比方像位置就算不写成文字,只要看荧幕就一目了然了,没有必要过度描写已经知道的事情。
女孩子们的表情和动作亦然。看荧幕就知道在笑、在生气、在害羞。应该说,她们根本就充满感情地讲话。
效果音也只要一个程式命令就OK了,就连飞翔时,那种言语难以表现的奇妙声音都发得出来。
如今,那此统统都要用文字表现……啊啊,小说真难……!
而且,最困难的就是页数限制。我一不小心写太多,最后砍掉几十页,小桃就成了牺牲品。
我想让她多喊一点「哥哥」啊……
呼——那么,本行那边也必须确实动起来才行。
我的本行是制作游戏……姑且算是游戏开发者。
不过现在很想脑袋放空,泡在网路游戏上。想要早上起来就开电脑,直到想睡前都按着滑鼠……把自己关在另一个现实里面。
但是,上班的艰辛就在于不能这么做。
话说要是在学生时代就遇到网路游戏的话,我一定早就误入歧途了。
啊——幸好我是到懂得自制的年纪,才开始玩网路游戏的。
不过话说回来,国中二年级用笔记本撕下来的页面,做成的小小游戏书在朋友间大受欢迎以后,就开始了我的写作之路。
我想起从前买了大量稿纸,拿着笔夜夜沉溺在妄想的时光。
恐怖的是,那些年轻气盛的产物统统现存于老家……
不管怎样,我很惊讶自己能够在这个地方向人家打招呼。
感谢各位阅读本书。
能够像这样迎接一个终点,我除了感慨万千以外,另一方面也想将这当作新的起点。《死神少女·镜》还隐藏着许多尚未提到的点子与设定,之后会陆续揭晓。
因为进展一直不顺利,应该给编辑造成不少困扰吧。
感谢编辑多方建言。托编辑的福,故事顺利成形了。
编:「魁老师,故事的季节要选什么时候?」
魁:「夏天。因为我偏好清凉的穿着。」
编:「关于制服的款式,什么样的感觉好呢?」
魁:「伸懒腰时会看到肚脐的感觉。」
编:「镜的胸部这么大可以吗?」
魁:「麻烦再大一点。」
……真、真的非常感谢编辑答应我许多任性的要求。
还有为我的欲望添上纤细可爱的插图增色的桐野老师,托老师的福,角色的想像空间变得更加宽广,我写得很开心。
真的非常感谢协助我的各位。

那么期盼改日再见。(0ω0)ノ







阿哈哈~
一睡就睡到中午~再加上要整理一下-.-...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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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210657 平民
好东西收了

6 年前 0 回復

usapoke 侯爵
感謝錄入..
男主的基友情太讚..一個基友死了..
還有2個基友...男主你的生活真不錯
而女主角大傲了..
不過也愛男主..希望有一個好結局

12 年前 0 回復

草薙護堂 子爵
这个死神少女长得也太可爱了吧 收了她男主

12 年前 0 回復

eee83527 子爵
好基友阿!!!! 而且拿等級來算還是滿等的基友阿!!!
第一集就領便當了...實在是很可惜...
沒想到鏡 頭髮前面那白毛原來不是挑染...
而是白傷阿

12 年前 0 回復

xushenghai1992 子爵
插画很棒啊!
感谢楼主,辛苦了!

12 年前 0 回復

ad129953 皇帝
基友啊!那么好的基友竟然便当了这不科学

12 年前 0 回復

skydeng00 子爵
看过漫画后,我就滚进来了!

12 年前 0 回復

tianshangdeluos 騎士
主角有点可怜啊,不过日本怎么那么喜欢烂好人主角

12 年前 0 回復

x69519 子爵
謝謝分享

第一集 重要好友就死翹翹 有點讓人悲哀
也沒想到主角跟鏡小時候就認識

12 年前 0 回復

fff2112 侯爵
光看彩圖...就有一種人參淫家的預感阿..
但...我喜歡!!!!!
錄入辛苦~

12 年前 0 回復

捂脸 王爵
果然跟抢男主的马子一样。。抢女主的凯子的。就算是YOOOO。也一样逃不出杯具。。。可怜的机油不但被男主NTR而且还把命打上了。。难道机油因为会对男主的怨念化生成为BOSS。干掉男主然后收了男主的后宫??

12 年前 0 回復

justwe930128 侯爵
第一卷基友就挂了 坑爹呢~

12 年前 0 回復

混乱的管家 伯爵
感觉小说怪怪的。。。基友就这么跪了么= =

12 年前 0 回復

a4571669 平民
很好看的说,就是结局有点意外

12 年前 0 回復

o2h4b3u7 騎士
本帖最后由 o2h4b3u7 于 2011-3-3 19:48 编辑


话说这个空降死神娘附傲娇属性总觉得太多吐槽点了啊。。虽然看完也会有:说是要救人,其实只不过是为了保证准点死亡而已的感觉。。嘛,果真这么想我就太…………嗯哼,这个不提…………其实我也有在想……某男猪是因为用身体贿赂了死神(大雾)所以免死了一次。不仅如此,因为注定的死期被逃过,反而变得没有死期了吧……虽然“世界会希望他死”(世界代表我的心),但是有个死神恋人护卫的话好像就会变成不死…………附赠的啊!
这么一想原来两方都各怀鬼胎啊…………(拜托谁把有这种想法的我拉出去随你做成喜欢的形状{病态的笑容})

说点正经的,在故事中间安排亲友回老家结婚这个设定……总觉得很悲啊!一下子把情绪调动起来(落下才对)。难道是因为他是情敌吗?还是说是因为“我认为BL是不好的!”(麻晃泪目)对了!一定是美丽的编辑小姐要求作者大人追加BL设定,而作者十分讨厌BL系的关系!……………………我这个人……可能说不出什么正经话了……

不过男猪很配合嘛~毫不掩饰思春期对女性身体的敏感,在死神面前大肆视O,很合作的让我们的死神小姐傲娇属性展现得淋漓尽致……还是在几乎确定对方至少对自己抱有好感的情况下。。不是废柴男猪啊!至少不完全是……不过他真的很重视死神小姐就是了。

这次真的是正经发言了!
该说男猪在死神小姐的心中有着比自己自豪的职业重要的多的地位吧,或者说两者拿来比都是错误的。对于这点来说,虽然在方法论方面,峰小姐是正确的,但是她大概很羡慕死神小姐吧。
是我的话就会啊。有那么一个男孩子,会让自己毫不考虑的把他放在第一位。为了他,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为了他可以放弃自己的未来…………或者根本谈不到什么放弃,因为根本毫不考虑嘛。有那种感情在心中的话,那一定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最后那是什么发言啊?已经跳过爱的告白了吧?求婚都很少有说到那种程度的……这对老夫老妻。。。。
真是看得心痒痒啊!

礼仪礼仪
因为又让我看到了青涩甜美的爱情故事,所以万分感谢作者魁老师,插画桐野霞老师,一迅社的各位,录入、扫图以及校对等童鞋的辛苦努力!(照例前几位都看不到我的感谢)
以上...

13 年前 0 回復

shy 公爵
主角的基友死的也太早了,完全打酱油了...不过我觉得他在之后会成为boss再登场

13 年前 0 回復

莪匿名__ 騎士
为什么有莫名的违和感?

13 年前 0 回復

466543391 平民
呵呵  插图很赞  下了

13 年前 0 回復

聖之夜風 平民
這部作者的筆法感覺蠻搞笑的...  看的很愉快  感謝分享@@

13 年前 0 回復

yyin 勳爵
猜想克己在后面应该会再出现,

13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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