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巧魔神[06][告诉我嘛学生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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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您好,这里是苑宫家。”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彬彬有礼的应答声,那是出自一名稚气未脱的少女,刻意以客套的口吻说道。
这略有印象的声调让我产生了些许动摇。虽然也不算完全出乎预料,但我却狼狈地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为什么偏偏是她出来接电话呢?发生这种事的机率才三分之一耶。
“喂?’
大概是觉得我默不作声非常可疑吧,对方透过电话发出了带有警戒意味的质疑。
干脆装作打错电话直接挂断算了,我心想。但现在的电话具备保留对方来电号码的功能并不稀奇,假使因此留下踪迹,下次有机会见面,气氛一定会超级尴尬。
我焦急地强迫自己挤出一句话,并以畏缩、支吾的口气说:
“呃……我是夏目。”
至少成功报上名号了。
一瞬问,陷入沉默的反倒变成了电话另一边的少女。我隐约听见她似乎发出了怯懦的
“啊……’一声叹息,但却没法确定。我俩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令人不快的沉默充斥于电话线两端。
这种状况其实很不妙。我好像应该再补充一些解释比较好。然而,在这种情形下,自己究竟该说什么才对呢?可以请你母亲听吗——不对,这么一来就像诡异的电话推销了。嗨!我是你哥——不行,这样更糟糕。
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
听起来不错。不但很自然,也不会显得我故意跟对方装熟。好,就这么办——正当我下定决心时——
“——智春,你一个人闷不吭声地在做什么呀?”
操绪大刺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这名长发飘逸在半空中、身着制服的女高中生,从我背后现身了。
颜色淡薄的她身体呈半透明,还可以微微看到她身后的光景。显而易见地,她不是普通人类,而是机巧魔神的射影体。
我仰望着这位曾经是我青梅竹马的幽灵,心中的焦躁越发强烈。
本来想趁操绪消失的时机讲电话,但不好的预感最后果然成真了。
大概是听到我背后的女孩——而且还是幽灵所发出的声音,对话另一头的少女明显散发出讶异之色。
“操绪,不好意思,可以请你暂时离开一下吗?”
“为什么?有什么话不能让操绪听吗?智春在跟谁讲话?’
“老家。”
“骗人。如果是跟伯母讲电话,有必要这么尴尬吗?’
“我并没有尴尬。总之你先离远一点,别黏在我身边。”
“嗯……智春到底在慌张个什么劲呀?电话另一边是谁?嵩月同学?还是朱里学姊?”
“就跟你说不是了嘛!拜托你可不可以小声点,电话另一边都听到了。”
我死命地抗议着。真受不了这个只会乱猜的笨蛋操绪。
在一片死寂中,不知为何,只有少女不耐烦的心情透过话筒浓浓地传了过来。不过我可以明白对方的心情。打电话来的家伙不仅无视自己也不说明来意,自顾自跟旁边的人打闹,会生气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是小杏可以直接寄简讯,智春又应该不会主动找佐伯同学……啊,难道是光学姊……!?’
“求求你别乱猜了好吗!”

在操绪一一列举我所认识的异性时,电话另一头的气氛也愈来愈糟糕。
打招呼看来已没啥用处了,直接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不过就在我打定主意时。
“……白痴。”我的耳边确实响起了如此轻微的咕哝,然后就是话筒被用力摔下的挂断声。这通电话被对方极其粗鲁地中断了。
“……”
我望着终于完全沉默的电话,愕然地呆立着不动。她火大了——虽然我多少有点先见之明,但没想到连目的都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拒绝。
就算重拨一次,她也不会接吧。况且即便电话接通了,我也没自信能编出动听的借口。我轻轻叹了口气,折上已恢复待机状态的行动电话上盖。
“哎、哎呀……怎么啦,智春?难道你生气了?”
我无力地倒在床上,操绪则挂起亲切的笑容问道。
我无言地摇摇头。与其说我动怒了,还不如说耗尽了全身的气力吧。现在我就连念操绪几句都懒。话说回来,我的确很不擅长跟那女孩沟通。
操绪端详我的模样后似乎察觉出什么,于是便略厌意外地眯着眼。
“智春刚才该不会是在跟和叶讲电话吧?”
“我想是吧。”
‘……怎么连自己都不肯定?她不是智春的妹妹吗?’
“呃,这么说也没错。”
“她是我妹妹”这句话让我感到非常不自在,我只能再度软弱地吐了一口气。
苑宫和叶是一名就读市内名门女校的中学生,也是我母亲再婚对象的——苑宫先生的独生女。理论上来说,她的确是我的妹妹没错。
但话说回来,我老妈瞒着我再婚也才不过是三个月左右之前的事。自从我们变亲戚以后,我也才跟和叶说过短短的三次话。更糟糕的是,当初我带给对方的第一印象就已经恶劣至极。
没办法了——我心想。
突然冒出个不认识的男生,还被父母亲介绍说“从今天起他就是你哥哥了”,正常的女生应该都会觉得很困扰吧。再加上,那个要称为“哥哥”的家伙,还是个被幽灵缠身的怪胎。
总而言之,我一开始就离开苑宫一家人,独自租屋居住,直到现在都没办法跟和叶好好说上几句话——尽管那女孩笑起来的确是满可爱的啦。
“所以,智春为什么要打电话到苑宫家呢?’
操绪略显讶异地问。是啊,这的确很敌人疑惑,我明明就猜到会有这种下场了。
“我想知道老哥现在在哪。”
“直贵哥的行踪吗?’
没错,我点点头。
大我五岁的哥哥——夏目直贵,从小就是这附近赫赫有名的天才少年。也因为如此,我才老是搞不懂那家伙的脑袋究竟装了些什么。
他从高中时代起就开始经营自己的事业,据我所知应该是担任企业顾问或提供建议之类的工作,至于目前则是在国外留学。我虽然不知道他去研究什么,但好像会在世界各地奔波,连身为弟弟的我都不知道他身在何方,几乎等同于半个失踪人口。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反正只要我一靠近那家伙,就只会被看作比较差劲的对照组,或是被迫成为某项实验的白老鼠。总之,我的经验告诉我,跟老哥在一起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但问题在于,最近这段日子又有其他的不幸降临在我身上。
开学典礼前一天,我被迫收下的神秘手提箱,以及封印在其中的机械恶魔——机巧魔神。
此外还有恶魔,以及什么第一轮世界的记忆。
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搞得我头晕脑胀,不过直贵一定明白些什么——起码我还能肯定这件事。甚至我不得不这么推测,有许多事件怎么看都像他一手策画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我的目标都是让操绪恢复正常。如果可以调查出机巧魔神背后的秘密,或许就能解放她被封印的身体。这么一来,我就不必再苦恼于被幽灵缠身这件事,跟那位无血缘关系的妹妹也能多少亲近一点——或许吧。
为了达成目标,首先就必须跟老哥碰头,并从他身上挖掘出重要的情报才行。这个再清楚不过的事实,我却是到了这阵子才终于想通。
“呃……这跟打电话给和叶有关吗?’
操绪以手指点着自己的下颚问。
“我是想找老妈讲话啦。或许她知道老哥在哪也说不定。我之前已经先打去医院了,但她现在没值班。”
“嗯——操绪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的母亲是护士,至于她的再婚对象——苑宫先生则是在同一间综合医院工作的小儿科医师。
“再打一次如何?”
“别开玩笑了。”
听了操绪轻描淡写的提议,我只能缓缓地摇着头。现在的我已经没力去对付那位妹妹。话说回来,和叶会如此火大,操绪也该负责任才对吧。我记得和叶不喜欢幽灵——不,应该说她非常厌恶才对:会喜欢幽灵的家伙天底下应该没几个。
“那智春直接去她家找她?”
“别出馊主意了。”

现在跟之前的情况已大不相同。如今的操绪在经过一连串事件后,虽然还是幽灵之姿,却能被普通人的肉眼看见。被老妈撞见或许还无关紧要,但我可不想在被操绪缠身的情况下,让正常的苑宫先生还有极度害怕幽灵的和叶“欣赏”。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洛高的学生般具备超强的适应能力。
“那该怎么办呢?这样没法问出直贵哥的行踪呀。’
“不,其实老妈也不见得知道我哥在哪。况且我还有别人可以问。”
“别人……?’
操绪讶异地喃喃问道,我则一语不发地对她点点头。
没错,可能知道老哥在哪的人,其实就我所知还有好几个。
只不过当时的我还尚未预感到,与她们的遭遇,即将把我卷入新一波的倒楣漩涡中。
事件就发生在悲壮的夏季庙会前夕。
过程耗费了整整十天,而漫长的梅雨季节也即将告终。


第一话 至尊游戏
雨持续不断地下着。
这是期末考逼近的六月最后一周,天空仿佛在映照出学生们忧郁的心情般黯淡无光,无谓
的高温与湿度更是不停缓缓削弱我们的体力与精神力。
从卫生股长的工作——打扫游泳池开始,最后变成连室外游泳池都一同沉人湖底的下水道
事件,距今已过了大约一个月了。
这段期间,我依然被卷入了数场纠纷中,一边体验着大小事件带来的大小不幸,一边勉强
地活下去,好不容易才熬到周末的放学后。
从下礼拜起到期末考结束的这十天为止,校方完全禁止社团活动。也就是说,我身为科学
社的最底层社员,暂时不必担心得被派去击退怪兽或搜索内裤小偷等,得以好好地念书。与这
阴郁的天气相反,我的心情可说是极为开朗。
不过那也只持续到大约一小时前为止。
“喂……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你还不快好好说明?”
双手擦腰提出质疑的人是同班同学佐伯玲子。她是第一学生会会长佐伯玲士郎的妹妹,也—是个奸好胜的富家美少女。
她冷漠睥睨的焦点,正是位于实验室校舍大楼一楼的化学准备室,亦即洛高科学社的社办。
平常这间教室就陈列着许多黑科学的奇怪道具,再怎么客套都很难以健康来形容此处,今天的模样更是分外悲惨。
工作桌上散置着海绵与空纸箱,地板则被刻满了怪异的图案。此外整间教室遗像是被熏过一遍,破裂的玻璃与崩落的天花板碎片也洒得到处都是。
至于比上述景象更悲惨的,则是社员们的狼狈模样。
阿妮哑以双手被捆绑的姿态,露出恍惚的表情;朱里学姊则是以上半身仅着内衣的模样,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同样陷入恍神的状态。
嵩月则身着并非洛高制服的水手服,以困窘的表情低着头。
樋口以仰躺的姿势,鼻血依旧流不停;操绪则很难得露出了泪眼汪汪、面红耳赤的神态。
最后说到我,我在赤裸的上半身套了一件围裙,并一边叹气,一边仰望傲然挺立在我面前的佐伯妹。对于浑然不知事情发展的佐伯妹而言,想要寻求解释是很正常的反应。
“说来就话长了……”
我以不太甘愿的口吻说道。
“非常好。那就请你尽速开始说明吧。如果你不解释清楚,我就要把你们现在的丑态拍下来,洗成相片在校内大量散布。”
佐伯妹继续以傲慢的语气宣告。
真没办法——我深深叹了口气,并俯瞰着地板上四散的浅绿色石头碎片。
罪魁祸首依然是我那混帐老哥。
如果那家伙不把那玩意儿送过来,我们就不会沦落如此难堪的下场了。所有事件的源头都是发端自某件物品被送来社办的那一刻——
——那令人颤栗恐惧的至尊游戏。
O
洛高科学社一共有五名社员。
以代理社长朱里学姊为首,加上遭其美貌钓来的樋口,半推半就被拐入社团的嵩月奏与我,还有到现在都没看过庐山真面目的正牌社长。
听说正牌社长之所以不在是因为住院的缘故。但本学年开始已经将近三个月了,就算没见过面,我也会为社长感到不安。像这样缺课下去,出席天数与升学调查不会有问题吗?身为学弟的我是不是该去医院采望一下比较好?
姑且就先不管那位从未谋面的社长吧。
事实上在科学社的社办内,除了正式社员外,还有数名大刺刺把这里当自己家的学生。
其中一人就是缠身于我的幽灵操绪,不过她的情况也不能怪她。毕竟她跟我现在就像是命运共同体,要把她视为科学社的正式配备之一也不为过。
至于另外一个,就是不太好解释的准社员了。
当我造访化学准备室时,她正坐在工作桌的尾端,对着眼前的巨大纸箱。这名准社员金发碧眼,白晰的肌肤宛如高级瓷器,此外又生着娇小可爱的脑袋与纤细的四肢。如此基本上并不属于日本人会有的外貌,简直可用宛如天使般的美少女来形容。
只可惜败笔还是在她那极度未发育的幼女体型,与满脸不耐烦的表情吧。我盯着对方问:
“……阿妮娅,你在做什么?”
这位年幼的同班同学正将半颗头伸入打开的纸箱内,我的口气充满了疑惑。
她真的有听到我的问题吗?但就在这时,她突然“噗哇”地发出仿佛快溺水的喘气声,并顺势扬起那颗小脑袋。在这种动作的冲击下,原本塞满纸箱的海绵缓冲材料也一同洒了出来。
少女正是来进行国际交换的留学生——阿妮娅·福尔切。
这位天才少女年仅十岁便精通数国语言,只不过,她也是“食运族”的恶魔。
她以黑科学的专家身分,为了协助调查机巧魔神而被第三学生会请来;她最后会落脚于黑科学研究机构,也就是科学社,可算是非常自然的安排。
顺道一提,她还搬入了跟我相同的住所——鸣樱邸,甚至不知为何,我在班上还成为了专职照顾阿妮娅的角色。不过,像这种喜欢在空教室将头伸入纸箱的奇怪嗜好,我以前可没听说过——
这位交换留学生少女,以貌似猫咪在甩头的动作清掉秀发上的灰尘。
“智春,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的忙。”
阿妮哑以傲慢的口气命令道。看来将头伸入纸箱果然不是在玩。话说回来,她的态度还真差劲啊,虽说我早该习惯了。
“可以啊,不过这是什么?”
我将自己的东西放在教室角落,顺着阿妮娅的呼唤走过去。
这间社办原先只有阿妮娅一人而已。优等生嵩月正被同班的其他女同学团团围住,争相请她为本次期末考猜题。樋口今天刚好是值日生,朱里学姊则迟迟未到。
以粗暴的手法拆开的纸箱上盖,贴有色彩缤纷的标签,那是国际宅配的传票。上头写明的地址正是洛高,至于收件人则是阿妮娅·福尔切·索梅西尔·米克·克劳珊布尔希总督干金。
“给妮哑的东西呀?是从罗马尼亚老家来的?’阿妮哑娅懒洋洋地对抢先发问的操绪摇头。 “不是,看通关资料应该是从贝里斯来的。”
“贝里斯……呃,在哪?”面对操绪的质问,我耸了耸肩。总觉得印象中应当是在赤道附近,但正确的地点我就不太清楚了。
“中美洲。墨西哥的旁边,也在犹加敦半岛的根部位置。”
阿妮娅代替我回复操绪。连续出现的陌生地名令我困惑,在我脑海内有颗地球仪无意义地咕噜转着。操绪则讶异地瞪大眼睛。
“墨西哥——是那个墨西哥吗?出产墨西哥卷饼、莎莎酱,还有龙舌兰酒?’我想应该没错,不过怎么都只联想到食物啊?“为什么那个地方会有人送东西给妮娅?有认识的人住那里吗?’伴随着操绪抛出的问题,我也顺势望向阿妮娅。我可以体会操绪此刻大惑不解的心情。虽说阿妮娅有认识的人在贝里斯什么的并不会造成我们的困扰,但阳光普照、洋溢拉丁风情的加勒比海很难与阿妮哑本人结合在一起。如果是来自西伯利亚的冻原地带我反而比较能接受。
结果阿妮哑自己也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不,我在中美洲并没有认识的人……况且寄件者——是你的哥哥啊,智春。”
“……嗄?”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阿妮娅的说明。老哥、贝里斯、寄给阿妮哑的快递。由于之间的关联性太薄弱,所以我无法将它们串接起来。这是哪门子的兰一题故事啊。(编注:原文为三题晰,落语用语,表演者向观众随机征选三个名词,做为即席表演的命题。)
“所以,那件东西是直贵哥寄来的吗?啊,真的耶……”
端详过纸箱上的传票后,操绪也吓了一跳。在寄件者的栏位上,的确以似曾相识的笔迹写着“夏目直贵”的片假名拼音。
我也茫然地盯着上头的签名。
一种毛骨悚然的惊异感缓缓爬上我的背脊。我找了好久的老哥踪影,竟然会如此轻易地自动找上门。平常对亲弟弟连一封电子邮件都不写的人,却会对暂时借住的留学生寄送海外快递,实在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不过这样也好啦。
“也就是说,我那老哥如今人在贝里斯罗?”
我确认过传票后问道。操绪则“嗯——’地念了一声。
“不太可能吧?你们看,寄件人的住址好像是某间饭店,而且这是透过海运寄来的,可能已经过了一个月以上的时间唷?’
“这个时候直贵的大学应该在放暑假。中美洲也许只是他田野调查的途经之地吧。”

阿妮娅以补充的口吻喃喃道。老哥留学的欧洲某大学,漫长的暑假是一直从六月放到九月——我以前好像也听说过。
“结果还是搞不清楚他身在何方嘛……”
我虽然先是略微期待了一下,但随后袭来的失望却更加剧烈。除了原本就是半失踪状态以外,现在连他留学的地方都放长假了,要找出老哥的踪迹难如登天。
操绪就像是在怜悯垂头丧气的我似地叹息道:
“不要急着下判断嘛,这里面或许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真的会有线索吗……”
我知道操绪是想帮我打气,但期待一个月以前寄出的快递未免太傻了。况且只要是老哥送来的玩意儿,从以前就没在收下后发生过任何好事——例如机巧魔神与阿妮娅都是。
话说回来,这么大的纸箱一直占据工作桌也很碍眼。我不耐地将箱中的缓冲材料拨开,试图摸索里头的物品。
纸箱里装着一只每边长约五十公分的碧绿色塑胶容器。表面看起来有点脏,但结构似乎颇为坚固。这可能是用来运送容易损坏的工业制品吧。
容器背面则以万能胶带黏上一枚茶色的信封。
我将信封拆下,并将里面的信纸递给阿妮娅。因为上头以我完全不懂的语言印了一堆字。
那感觉并不太像封信——我猜应该比较类似某种说明书或论文吧。
阿妮娅轻轻皱起眉,持续将目光落在信纸上。原本我以为那是什么艰涩罕见的外语,但看来她依旧能够轻松解读,真不愧是众人公认的天才少女。
当她在阅读信纸的同时,我因为没事干便再度举起塑胶容器。
“这可以打开吗?”
“应该可以吧?又不是寄给智春的,想必不会是什么危险的物品。”
操绪的看法还是那么不经大脑。如果是寄给亲弟弟的东西才危险——虽然不懂那是什么逻辑,但无法否定她的我似乎更显悲惨。
我以半迁怒的粗暴动作撕破封印容器的胶带,将手指伸向容器的开关。
扣环被我轻易地解开了。
铺设于容器底部的黑色海绵上,一张面具就像是从里头浮出般,搁在其上。
那张石制面具是以大颗的翡翠雕刻而成,散发出令人畏惧的妖异气氛。
O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后,樋口等人便踏入社办了。
不会发生任何危险,所以我到现在都不敢拿出来。
朱里学姊以充满魅力的模样,用食指抚摸自己的下唇,探头凑近容器。
尽管各处略有裂痕与缺损,但石面具大致上还保持着完整的脸部形状。
褪成浅绿色的翡翠光芒,暗示石面具的问世已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类似这种年代古老的物品,就算只是陶器的一点点碎片,依旧能散发出某种震慑人心的威严感。只不过很遗憾,上述气氛跟眼前这张石面具是完全无缘的。
或许是因为刻在面具上的表情实在过于可笑吧。
眼鼻五官等细节,简直就跟幼稚园小朋友捏出来的黏土差不多水准,轮廓也整个是歪的。
眼珠的部分卡在下垂的眼眶中并完全被挖空,还要加上扁平的鼻子与剧烈朝下撇的嘴。
一言以蔽之,这玩意儿丑爆了。就算勉强说好听点,也很难让人用可爱来形容它。
“……这想必是跟黑科学有关的遗产吧。既然不是寄到鸣樱邸,而是直接送往学校,就代表希望交给科学社来保管吧?”
我撕下贴在纸箱上的传票,胆颤心惊地问。
结果朱里学姊却如小鸟般偏着脖子。
“嗯——我不清楚耶。”
她一边摇曳剪得非常整齐的黑发一边回过头。
“小奏,你有什么看法吗?”
“不……我对这个也不太……”
嵩月困窘地喃喃回答道,并同时缓缓摇头。
只有樋口那不怕死的家伙——
“呼——比想像中要轻嘛。”
咻——他毫不客气地就拿起那张思心的石面具,我只能惊惧地瞪着他的动作。
“喂、喂……樋口……”
“嗯?别担心啦。我又不会把它摔坏——”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别碰来路不明的东西比较好。”
“可是如果不摸摸看要怎么进行调查呢?你们看,这里好像刻了类似文字的东西。”
樋口翻起面具的内侧对大家示意。我原本以为他在鬼扯,但看来似乎真有那么回事。
“文字……?”
在场其余人都忍不住凑了过去。石面具的额头内侧部分的确刻了几个很陌生的成排字母。
如果说这是一段文章,长度又好像太短了。
“那是西班牙文。”
朱里学姊以自言自语的口气低声道。我虽然不会分辨,但经她这么一提也觉得很像。那串文字跟石面具本身好像有点格格不入。与其说那是与石面具同时完成的,还不如更像后代人们添加在上头的警告标示。
这时阿妮娅依旧以冷漠的表情检视资料,终于,她咕哝了一句:
“他的名字是——游戏国王。”
她是以几乎快听不清楚的音量喃喃说着。那是什么意思——我回过头,只见那位语言学天才少女淡然地接续说:
“应该就是那张面具的名字。上头写着,这叫游戏国王的面具。”
“游……游戏……国王的面具?”
“真伤脑筋耶……取这种似曾相似的名字好像有点危险吧……”
我与操绪不约而同从额头冒出冷汗并暗地叫苦,但阿妮娅依然不改其色。
“它本来就叫这个名字,我也不是故意乱讲。总之这应该是用在某种仪式上的面具。根据我手上的报告书,那种仪式似乎叫至尊游戏。”
“至尊游戏……”
名字听起来神圣庄严,我忍不住因被震慑而使劲吞下一口口水。
中美洲繁荣一时的马雅、阿兹特克文明立刻浮现在我脑海。据说他们习惯将活人的心脏直接从胸膛剖开、取出,并以此进行活祭的仪式。
如果说这张隐约散发出不快气息的石面具,就是刚在那种充满血腥味的仪式上,我倒是可以接受。
话说回来,为何我老哥要把这种东西寄给阿妮娅呢?等等,这应该是非常珍贵的考古发现吧,可以随便把它寄到国外吗?
“别担心,这只是复制品,是用模子大量翻造的。”
“……所以是假货?”
“唔嗯。不过,这上头好像还是施加了黑科学的某种机关。”
“机关?”
“它会对戴上的人产生具有强制力的惊人催眠暗示,并任意控制机运——简单来说,就是诅咒。直贵那臭小子,是为了解除上面的诅咒才会特地送来我这……”
原来如此——这下我终于懂了。看来那才是老哥的真正目的。
阿妮娅是“食运族”的恶魔,由于自身无法制造运气,所以就必须以与生俱来的能力,吸收他人或物质上的运气进行补充。
对于被吸走幸运的人来说,这种恶魔简直是没品到极点,但这并非他们拥有这种能力的本来目的。调整极端的幸运与不幸——这才是他们被赋予的任务。
只要利用这种可以控制运气的能力,就能将附着于物品上的强大不幸——意即“诅咒”无效化,甚至加以解除。
老哥就是期待阿妮娅能帮这个忙,所以才会把这张“游戏国王的面具”送来。
但从另一个角度说,这张石面具也可看作是天才夏目直贵不敢亲手处理的危险物。那家伙还真是过分,竟然二话不说就直接寄来这种烫手山芋。
我怨慰地吐了一口气,便缓缓抬起头。
这时我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
“樋……樋口!你在搞什么鬼……!?”
“嗯?”
樋口以混浊的声音咕哝一声,只见那张浅绿色的面具已经套上他的脸。在我们跟阿妮娅讨论并暂时失去注意力的同时,这个超自然笨蛋竟然自己就把面具套了上去。
“哎呀——’操绪以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至于一旁的嵩月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瞪着朱里学姊——你刚才怎么不阻止他呢?
“因为要是随便乱摸,要是我也中诅咒不就糟了?”
会露出优雅的微笑说出这种答案的,也只有这家伙了。
但樋口本人却露出不知自何而来的从容态度。
“不用慌,智春。这只不过是复制品吧?我看到这种面具,就很想戴戴看啦。”
他先前绝对只听了关于复制品的前半部分说明。我们刚才刻意压低音量讨论,竟然造成了这种反效果。
樋口此刻显得莫名地情绪高昂。他戴着石面具发出大吼,还装出沐浴在阳光下、身体好像要融化的欢喜姿态。老实说,我不是无法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以人类的心理来说,看到气泡纸就会很想把它噗滋噗滋地挤破,或是发现他人的日记就很想拿来偷看,至于眼前有面具就很想戴上也是类似的道理,只不过……
“唔喔!?”
咖叽扣叽咕叽——石面具内侧这时发出了类似齿轮相互咬合的声响。尽管樋口就在我面前发出惨叫,我却没有那个闲工夫出声嘲笑。
沿着表面的裂痕,翡翠石面具发出了炫目的光芒。
我对这种光芒戚到很熟悉,因为那就跟机巧魔神的魔力之光一模一样。
朱里学姊与嵩月都迅速压低身子、摆出战斗态势。她们脚底下的地板,这时也自动描绘出闪闪发光的纹路·看来是某种巨大魔法阵构成的结界。
被几何学图案填满的无数道同心圆将科学社社办完全包围。在这种情况下,大家恐怕是插翅难飞了。
“智春……”(插图)
操绪以庇护我的姿态向前站出去,但在不明诅咒效果的前提下,我们也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应对。假设唤出《黑铁》,或许可以破坏石面具,但这样来说不定会引发其他诅咒。
这时樋门按住发光的石面具,,继续发出“呼喔喔呢喔喔喔喔”的大叫声。
拜托,你那种喊声也有影射的嫌疑,还是快停止吧。
O
樋门痛苦的过程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钟,等魔法阵的形状安定下来后,石面具的光芒也减弱了。之间樋口将手按在面具额上,发出低沉的笑声。
“咕咕咕咕咕……”
这种笑法充斥若危险的气息,我听了立刻表情紧绷起来。这跟樋口平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虽说具体而言我也下懂究竞哪里下一样就是了。
“喂、喂……樋口,你还好吧?”
‘不准碰,无理的家伙。’
樋口以混浊的声调自面具下回应。
“无礼的家伙……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我摇着被他挥开的手叹气。喂,你的词汇几时变得如此崭新啊?
“他到底是怎么了呀?”
操绪小声对阿妮娅问。
“那是诅咒的效果。”阿妮娅回答。
她刚才的确解释过,面具上被施加了惊人的催眠暗示。
“也就是说樋口的意识已经被石面具控制住罗?”
“恐怕是吧。诅咒应该是在戴上面具后才会发动。”
“光从外表看,他的变化也还好嘛……”
操绪打量着石面具樋口咕哝着。
戴上那张丑面具的样子的确是非常诡异,但除此之外樋口似乎并没有异样。好比全身毛细孔喷血而死,或是开始想要吸食鲜血等,至少还没到那么惊悚的程度。
“这结界比想像中还要强大……想从里面逃出似乎很难……”
朱里学姊走到魔法阵边缘,手按着太阳穴蹲了下去。
这道结界并非物理性质的障碍,似乎是一种对我们发出“无法走出魔法阵”的强烈暗示。
尽管它的原理非常简单,想要打破却极度困难。以蛮力突破很明显是不可能的。
“不过,把我们一起关着有什么好处吗?”
朱里学姊以沉稳的口吻问。她的这番冷静真是让人恐惧。从她的模样判断,不管诅咒的性质如何,即便要将社办变成一片火海,她都愿意为了逃出而试看看。
“诅咒的目的是重现仪式。”
阿妮娅翻阅着报告书回答。
“正是如此,小女孩”
樋口交叉双臂,以嚣张的口气宣达。那位被视为小鬼的留学生额头上立刻“劈哩”地爆出青筋,但随后阿妮娅也只是粗鲁地叹了口气,并没有继续发飙。可能是她看出对现在的樋口抱怨也没用才会克制住自己吧。虽然是被诅咒了,樋口啊,幸好你也因此捡回一命。
呵……所谓的仪式,就是刚才说的至尊游戏吗?’
操绪凑近阿妮娅手边的资料同时问。
我也想多看那些报告书几眼,只不过映入眼帘的都是因为拷贝太多次,而变得模糊不清的无意义文字罢了。我原本期待上头有照片或插图之类的,看来是太过天真了。不过,这总比真的看到活祭仪式的照片要好一点吧。
“正是如此。”
取代正在解读神秘文字的阿妮娅,此刻发出傲慢口气的又是那个石面具樋口。
“能参加余主持之仪式是莫大的光荣,你们这些愚民好好享受吧。”
“……谁是愚民呀。你这个丑不拉叽的面具。”
操绪不服输地出言反驳。敢杠上这位受诅咒的石面具,这种勇气已经算是让人难以置信了。不过话说回来,操绪自己也是幽灵,超脱现实的程度并不逊于她吵架的对象。

“至尊游戏究竟是怎么样的仪式?”
趁操绪与石面具樋口大眼瞪小眼时,我再度低声问阿妮娅。
结果阿妮娅却迅速摇摇头。
“不知道。”
“你手上那个什么报告书没写吗?”
“不。因为仪式的内容是由国王的意志自由决定的。”
“国王的意志……你说那张面具有意志?上头搭载了人工智慧吗?”
“不,恐怕面具只会反映戴上它之人的潜意识。”
“……也就是樋口的愿望罗?”
我望着戴上丑陋面具并在铁管椅上跷着二郎腿的樋口。所以,仪式的内容会根据那家伙潜在的愿望加以变化是吧。
“那,假如那家伙在无意识中想杀人……”
“当然,仪式的内容就会受此影响。”
阿妮娅以成年人常有的动作对我耸耸肩。
唔哇!我的脸色顿时发青。早知道就别问了。我虽然不认为那个轻薄的樋口会有杀人冲动,但他毕竟是重度的超自然现象爱好者,不可能是什么纯真无瑕的少年吧。要我相信他的潜在意识非常正常,恐怕是难如登天。
“那张石面具的运作原理,也用到了机巧魔神的系统啊。”
朱里学姊以手撑颊,很感动似地喃喃说道。
“如果把陷入被催眠状态的樋口视为操演者,其意志就可以拿来发挥魔力了。至于少掉的副葬处女角色,则可能是将樋口精神力直接吸收、转化为动力来源。”
“唔嗯。”
阿妮娅也以慎重的口气肯定上述说法。
就算不是正式的操演者,也能使用部分的机巧魔神能力——朱里学姊右手臂暗藏的“魔弹”也是用了类似的机制。这么说来,在社办地板上自动描绘出的魔法阵,还真的跟机巧魔神展开的很像。
恐怕虽然没像机巧魔神那样拥有强大的破坏力,但应该能长久维持效果吧。
“……可以解咒吗?”
嵩月唐突地发出质问。我听了恍然大悟地转向阿妮娅。没错。那张石面具,本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被故意送来的嘛。
“没办法。如果诅咒还没发动就有可能,但既然所有人都被结界完全封闭在内部了,就只能乖乖等仪式结束——”
“既然如此……”
嵩月以缺乏抑扬的音调低声说,接着便冷不防举起右手。从她向前伸出的手掌尖端,随后
便毫无预警地喷发出以火焰形成的涡流。
就算站得远远地依旧可以戚受到其热度。那是摄氏数千度的地狱烈火。嵩月利用在其体内流动的血液,依照其意志指引直接转变为灼热的火焰。
“干得好,小奏。”
朱里学姊微微一笑,左腕也同时发出令人颤栗的机械启动声。那是内藏霰弹枪在装弹的声响。等一等,你们两个到底想做什么?
“诅咒的真正起因如果是黑科学的产物,只要破坏其本体就能阻止它持续了吧。况且那不过是复制品罢了,樋口又因为被催眠而失去意识,刚好可以大干一场。”
“不不不不,这太危险了啦!那玩意儿可是紧紧黏在樋口的脸上耶!”
“放心,我会手下留情。”
唔呼呼——朱里学姊露出宛若天使般的微笑,接着便从她那以机械驱动、已然变形的手腕中伸出发着钝重金属光芒的霰弹枪枪身。不,这怎么看我都不可能放心。况且霰弹枪这种武器要怎么手下留情啊。
结果在我还来不及阻止前,朱里学姊就将枪口对准石面具的额头,毫不迟疑地开火射击。
在不怎么宽敞的化学准备室中,足以震动大气的一声“咚”剧烈响着。结果她所击发的并非会散开的霰弹,而是体积巨大的单发子弹,这么看来或许还有救。
狩猎大型动物的单发子弹,极其精准地对着石面具樋口的脸部袭去——
“没用!’
“……耶!?”
没想到随后传来的并非石面具碎裂之声,而是朱里学姊的惊呼。在只有几公尺的超近距离下,她的子弹竟然打歪了。
失去目标的弹头撞向石面具樋口背后的墙壁,发出刺眼的火花。
“刚才……那是……”
操绪冷不防倒抽一口气。朱里学姊方才射出的子弹,在即将击中石面具樋口之前就以不自然的角度偏掉了,我也目击了那个瞬间。
“……唔!”
随后,嵩月也静悄悄地展开攻势。她伸出灼热火焰形成的剑,朝石面具樋口直接劈下。这种反应速度完全超乎普通人类,只有她那翻转在半空中的黑发,于我眼底烙印下美丽的残影。
然而,石面具依旧维持那可笑的面无表情。
“哇——哈哈,没用没用!’
“……!”
在对方尖锐的嘲笑声中,嵩月的动作也因惊讶戛然而止。
从不可思议角度飞来的某样物体,将嵩月的火焰之剑一口气击碎。
接着那玩意儿便飞向工作桌上的纸箱,顺势撕裂了充当缓冲材料的海绵。
原来那正是朱里学姊方才击出的弹丸。子弹在打中水泥墙壁后变成跳弹,很偶然地弹向想追击石面具樋口的嵩月。巧合……不,这真的是巧合吗?
“游戏国王面具的能力……就跟“食运”一样可以操纵机率。不管这道结界里关了多少人,都没有办法伤那家伙一根寒毛。”
当我愕然的同时,又听见阿妮娅的一声叹息。
我想起来了。阿妮哑她们这些“食运”的恶魔一族同样没有直接的战斗能力,但相对地,她们可以操纵偶然的机率。石面具所具备的能力就跟她们一模一样。
朱里学姊的攻击因“偶然”而偏掉了,嵩月的攻击也因“偶然”而被挡下。不管我们重复几次,恐怕都会得到同样的结果。因为其幸运的供给来源正是樋口本人。
虽说被诅咒是自找的,但为了这种无聊事而浪费己身的运气,樋口也未免有些可怜。石面具的能力真是恐怖,光是诅咒威力便如此惊人。
“明白了吗?想要忤逆余是没用的。”
石面具再度以傲慢的口气宣告道。
我们只能默默地听着对方发言,同时还有一股寒气窜过背脊。物理攻击对其无效,面具又以樋口的身体为人质,更不可能从结界逃出。本来以为那玩意儿只不过是一张丑面具罢了,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家伙根本是出乎大家意料的强敌啊。
“那么仪式就正式开始吧。想伤害余的代价可是很高啊。’
无表情的面具以樋口的“咕咕咕”地笑道。
我的喉咙突然感到一阵干渴。被关在房间内所有人的表情,都同时紧绷了起来。
至尊游戏。
诅咒的仪式。
到底是谁——能操纵如此强大的黑科学之力,还仿造古代遗物制作出效果类似的诅咒面具。至于凭藉此道具重现的仪式内容又究竟是什么?
刻画在房间地板上的魔法阵突然变得更为刺眼。
充满于室内的浓密魔力奔流则让人难以呼吸。
“听好了——”
面对浑身颤抖的我们,石面具樋口冷淡地宣告道。
那句话中隐含的强烈灵能压力让我心生畏惧,这就是拥有强制力的咒语吧。石面具上的光芒越发增强,周围甚至进发出蓝白色的火花。
“以复仇与惩罚之神“烟雾镜”——意即暗黑神※特斯卡特利波卡与余之名下令——第一项仪式,汝,被刻上三号数字者,须提供自己的下肢让国王的脑袋休息!’ (译注:TezStlipoca。阿兹特克神话中最重要神只之一,意译便为烟雾镜。)
咒语的回音如雷鸣般回荡不已,石面具的宣达正式发出了。
“……嘎?”
我应该是以很可笑的茫然表情听着对方发言。
那家伙的说法太拐弯抹角,我实在不懂那句话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叫人拿出下肢让国王的……什么?
等我回过神,这才发现在场所有人都摆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望向樋口。
冷冷的沉默维持了大概有十秒钟吧。
石面具樋口突然假咳了一声。
“也就是说,抽到三号的人,要让国王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休息……”
石面具樋口以刻意鼓舞大家的口吻重申道。
啊啊,原来如此。这回我懂了,三号要让国王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休息嘛。
这就是石面具所谓的第一项仪式。诅咒的考验,正是提供膝盖给国王。至于被指名的则是三号的参加者——等等,我先停下来整理一下。
也就是说,身为国王的石面具樋口所发出的命令绝不可违背。参加游戏的所有人都必须遵从国王的命令。
只不过谁被命令不能让国王自己选,得透过数字随机决定——
这么说来,连我那老哥都害怕的诅咒仪式真相。
不就是——
“……单纯的国王游戏?”
操绪最后咕哝了一句。
O
“总而言之……这张石面具的制作者,是王立科学狂会中美洲分部的技术人员。”
阿妮娅翻着所剩无几的报告书继续说道:
“他们对源自日本的国王游戏非常感兴趣,只不过平日热衷工作的他们,根本不会有接获联谊邀请的机会!因此,他们才制作了这张石面具,就是为了满足一己的心愿。只要利用石面具的魔力,就可以正确无误地重现国王游戏!”
“……”
我几乎是以趴平在地板上的姿势聆听阿妮娅解释。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无聊到极点的目的啊!?
我因为太震惊而变得无言以对。真有人那么想参加联谊?话说回来,让戴着石面具的人当国王,跟俗称的国王游戏又有些许不同耶……
“王立科学狂会就是洛高的第三学生会吧?为什么连贝里斯都有分部?”
操绪以讶异的表情再度问出有点脱线的问题。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有点好奇,没听过中美洲有我们的姊妹校啊。

解决这疑问的人不是阿妮娅,而是朱里学姊。
“不对啦。第三学生会并不等于王立科学狂会,而是第三学生会这个组织,实际上是由科学狂会的会员们成立的而已。与科学狂会息息相关的学生在全世界到处都是。而且,贝里斯以前也是英国殖民地,就连如今的国家元首都还是女王陛下哩。”
“哦——”
是吗。也就是说,除了洛高以外,科学狂会的会员在全世界到处都找得到。就好像高中棒球联盟或全国中学地下老大组织那样。不,又好像不太能相提并论。我虽然还是似懂非懂,但也无关紧要了。总之,跟科学狂会息息相关的学生之中,是不是也把我们这些人算进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中美洲分部会员所制作出的愚蠢装置,为何要硬推给我们来收拾善后啊?这种行为未免太过分了吧!
“那么……这种诅咒仪式到底要怎样才会结束?”
我以脱力的语调询问阿妮哑,只见她指着神秘文字的资料回答:
“九次。实行国王的命令九次后,就会自动解除诅咒了。”
“原、原来如此。”
我想也大致是这样吧。
很好,我重新振作起精神并抬起头。冷静想想,这种石面具的确是非常恐怖的一种装置,只要是在有效范围内的人,通通都得强制服从其指示。
倘若被政府高官之流的人拿去了,要进行军事政变,或是控制股票市场、进行企业内线交易大赚一笔,都是很有可能的。
结果我们得到的第一项命令竟然是让他躺膝盖。
这时真的不得不感谢樋口的愚蠢。要陪这种无聊的联谊用道具胡闹也真是够人受的了。
“愚民们,理解了吗?”
石面具樋口再度傲慢地发表道。
这一瞬间,突然有种触电般的感觉窜过我左手。
等我回过神,才察觉手掌内侧多了个类似刺青的图案。
那很像是数字的四。我差点忘了。就算这种诅咒很愚蠢,石面具内藏的机关也跟机巧魔神具备同等的魔力。
仔细一瞧,其他活祭品手掌上也各自被刻上了数字。嵩月是一号,操绪是二号,阿妮娅是五号。至于……
“原来如此……这就是“游戏国王的面具”的真面目。”
被刻上三号的朱里学姊发出一声宛如叹息的轻喟。
她的手掌中心正在发出代表魔力的蓝白色雷光。
国王游戏的第一项仪式是让国王枕膝盖。
朱里学姊即便动员精神力量也无法违逆此一命令。只见她已缓缓端坐在地板上。

“唔嗯,这不会弄痛你的。”
石面具樋口心满意足地眺望这幅光景。“我要享用了——”他迫不及待以这种表情躺向朱里学姊的大腿。嵩月怯生生地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操绪则“唔哇”地绷着脸。
在洛高名列前茅的美少女,正让石面具樋口躺在她那光溜溜的大腿上。
我一点也不羡慕——才怪。
事实上我羡慕得要死,但在这种状态下恐惧感还是远胜过前者。
毕竟朱里学姊那光滑的大腿内侧可是塞满了破坏力惊人的高机动型飞弹。如果她有那个意
思——而且樋口又没有石面具的诅咒保护,樋口的头将会在一瞬间内消失于地球表面,连点渣
都不剩。
一想到这,我就不会像刚才那样羡慕了。
只不过石面具樋口似乎对此毫无所知。
“咕咕咕,真舒畅。可惜稍微硬了点。”
他完全陷入志得意满的状态,我则是看得心惊胆颤。
朱里学姊此时依旧保持平日的沉稳笑容。只不过,她的太阳穴不时微微抽动应该并非我的
错觉才对。这种景象真是让人坐立难安啊。
等樋口终于满足,便维持枕在别人大腿上的姿势环顾我们。
“那么,以余之名下令——第二项仪式,汝,被刻上一号数字者,须朗读余所发下之书籍!’
等樋口的话一结束,我的手掌再度感受到一股冲击力。这回新浮上的数字是三号。原来如此,每一轮都会重新抽选牺牲者啊。
“啊,一号是我。”
操绪以缺乏紧张感的口气喃喃道。身为幽灵、本来就没有实体的她,刚好可以完全挡掉樋口的性骚扰攻击。难怪她会那么从容不迫。
只不过樋口这时再度自石面具下发咕咕的笑声。
“呼哼,你是智春的背后灵,那刚好。你就给余朗读这个吧!’
说完他便从书包取出令人意外的正经文学类书籍。
书背上还贴了洛高图书馆的条码。
“……日本近代文学全集?只要照着念就好了吗?’
“没错,要字正腔圆地大声念啊。智春,你负责帮她翻页。”
接过对方递出的书,我与操绪同时歪着脑袋。如果这是反映樋口的潜意识,这种处罚还真是意外地正经。
如果是樋口专门在暧昧字眼上画线的国语辞典,或健康教育课本也就算了。樋口怎么会对摆在学校图书馆的文学全集产生兴趣?
结果我的疑虑马上就消失了。
上我耳际,她的秀发香味与甜美吐息也近在咫尺。我戚觉自己已经快不行了。就某个角度而—言,我不能否认我现在的确很幸福,只不过这对体力的消耗也非常惊人。
嵩月依旧是一贯的困窘表情。只不过,你好像也有点乐在其中耶?
望着快要按捺不住的我,操绪扭曲嘴唇、显现出非常露骨的不悦。这种状态也很难撑太久。至于完全没发现我当下处境的石面具樋口,则依旧发出那种“咕咕咕咕咕”的不负责任笑声。
我对那家伙稍微激起杀意了。
“啊……”
我终于忍不住从铁管椅上摔落,幸好有嵩月以双手撑住我。
对了,如今的嵩月并不是身着洛高制服,而是根本不属于任何一所学校的华丽水手服。这套服装以超短的红色百褶裙搭配红色的衣领,是很久以前的经典变身美少女女主角服装(附带一提她是第四行星)。刚才结束的至尊游戏第四项仪式就是叫人角色扮演。
这套角色扮演用服装收藏在科学社器材专用的铁柜里。据朱里学姊表示“提前准备这种东西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这跟石面具的诅咒似乎毫无关联,可以说是嵩月早就注定好的命运吧。虽说她穿起来的确很好看就是了。
“……”
这时的阿妮娅正迳自啃着香蕉。
并不是因为她置身事外还有空开玩笑,其实那就是儿赏那就址第三项仪式的内容。
把巧克力香蕉吃掉,但不准用手拿——详细的要求是这样。因此阿妮娅的双手这时才会被刻意绑起来。如果这项仪式被嵩月或其他人抽中,那会是多么诱人的光景啊。只可惜让一个十岁大的小朋友吞香蕉,就变得一点吸引力也没有了。
石面具樋口一下就对第三项仪式失去兴趣,只剩下双手被限制住的阿妮哑独自一人默默咀嚼口中的食物。
虽然这种惩罚也很可笑,但毕竟还是伤到阿妮娅身为贵族的自尊,她想必很不高兴吧。
诅咒的仪式全部有九项,到此才终于完成一半。
照这样下去应该可以勉强撑完吧——我开始天真地打起如意算盘。
“咕咕咕……那么第六项仪式。一号跟二号玩野球拳!’
“噗……”
我不由得岔到气。野球拳应该就是指那个吧?用猜拳决胜负,输了要一件件脱衣服的。
“喂,等一下,玩那个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我对依旧保持躺学姊大腿、姿态傲慢的樋口抗议道。在学校里玩野球拳真的太过火了,与其说那是性骚扰,根本就到了犯罪的程度。这种事要是被抓包一定会被退学的。
但樋口依旧以一如先前的语调。
“对国王说什么“喂”啊?”
“什么国王,别胡扯了!话说回来,樋口,你该不会是故意装作无意识,从刚才起所有行动都是你打好的如意算盘吧!”
“闭嘴,愚民。既然汝这么坚持,就特准汝等免脱内衣裤。’
“不,问题不是那个吧……好痛!”
手掌上闪过的剧痛,打断了我的抗议。可恶,在还没让樋口撤回命令前,诅咒就先发动了。
我手上浮现的文字是二号。唔哇,为什么这种时候就刚好轮到我。
那我的比赛对手是谁哩?
“哎呀。”
朱里学姊以沉稳的语调应了一声。她特意对我揭示的手掌上,毫无疑问正在闪动着一号的字样。
吓!跟这个人比。我心中有一半立刻被颤栗所统治。不过相对地,也有另一半是属于安心的范围。
学姊平日总是穿着看似很昂贵的内衣裤,而且不光只那样,这个人平常没事就喜欢自己脱衣服,因此就算我猜拳赢了对方也不会有任何罪恶感。此外,朱里学姊的身材也是一等一地没话说,如果要问想不想看,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我可没有任何下流之心喔,这纯属艺术欣赏的角度。
看来朱里学姐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她几乎是以踹开石面具樋口的摆脱还在死缠烂打的那家伙,接着便悠哉地站起身。
这种压迫感让操绪等人都不由得咽下一口唾沫。只见朱里学姊以一派轻松的表情准备猜拳。
“喂,智春,其实你现在心里也满想看的,对吧?”
她故意微微掀起制服裙摆,微笑地问。
“唔。”
心中的动摇让我双唇发抖。怎么,我的心事都被对方给看穿了?还是说,这只是朱里学姊在猜拳开始前的心理战?朱里学姊一边观察我的反应,一边露出异样有魅力的微笑。
“你真的以为你赢得过我吗?”
她边让指关节嘎吱作响边温柔地笑道。
我的身体顿时颤了一下。接着我就想起来了,这家伙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全身装满重兵器,还能用徒手挡下子弹的怪物。
面对这种反应速度超群的家伙,猜拳技巧普普通通的我想必是毫无胜算——
“等一下,这样太不公平了吧!?根本就是作弊嘛。至、至少要让我一点点!”
“想得美——”
朱里学姊以鼻子哼着歌,不知不觉曲调就变成了熟悉的野球拳旋律。我这边则陷入了无比的焦虑中。战术,一定要想一个可以看透朱里学姊内心的战术才行。
“……喂,智春。”
就在这时,终于吃完香蕉的阿妮娅,翻起报告书的最后一页开口道:
“关于石面具的诅咒……”
“等一下,现在没空听那个,总之就是要进行完九项嘛?”
“唔嗯,然后戴面具的家伙结束后就会死了。”
“啥?”
我回过头。阿妮娅紧皱着眉,看起来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完成九个潜在愿望的代价,就是挖出戴上石面具者的心脏,使其堕入地狱。上面是这么写的……”
“嗄……”
石面具的诅咒,至尊游戏的仪式。
咒人者人恒咒之。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实现所有愿望的术者,其最后下场……就是死。
樋口一边抚摸刚才狠狠摔在地上的后脑勺一边站起身,还以恶心的笑容观望我们开始猜拳。咕咕咕——现在不是发出这种笑声的时候吧,你这傻瓜!
“这也太夸张了啊啊!”
我以浑身之力放声大叫。“Yoyoinoyoi——”结果立刻就被朱里学姐的划拳喊声中和掉两人的声音在化学准备室中响着——(编注:野球拳的歌词。)
O
第六项仪式很快就结束了。
本来就居劣势加上斗志动摇的我,最后沦落被朱里学姊轻松完封的命运。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本来可以用这项仪式多争取一些时间的啊!”
全身只残留一条内裤的我以迁怒般的态度发出猛烈抗议。
“我已经让你很多了耶。”
朱里学姊反而对我露出了同情怜悯的眼神。
“智春,你猜拳技术好烂。”
操绪失落地表示。别多管闲事好不好,就算我故意慢出,对方也会以超快的反应逆转获胜,面对这种家伙是有谁能赢啊。
只不过,这么下去状况会逐渐恶化也是事实。等第九项仪式一结束,樋口就会当场丧命。
在那之前,我们一定要找出解除诅咒的方法才行,没想到可以考虑的时间却被学姊一下子花光了。

“对不起嘛……为了负起责任,我也来脱一件吧。”
朱里学姊毫无预警地说道,接着便将手伸向制服。
只听见噗叽噗叽的声响,她真的解开扣子、把上衣褪掉了。而就在我们正愕然地坐视途
中。
“啊……啊……”
嵩月慌张但却无言地制止了朱里学姊。我望着俏皮吐舌的朱里学姊不禁感到非常困惑。这家伙以前会像这样漫无目的地脱衣吗?
虽然我还想多看几眼,但现在已经没有那个闲工夫了。如今学姊脱衣服真的是一点帮助都没有。
“啊——那么,第七项仪式……”
石面具樋口以有些自暴自弃的口吻继续发表。大概是野球拳不符合期待,才让樋口感到相当不满。就算是石面具的魔力,毕竟也没办法控制野球拳的比赛结果。据说那家伙本来就可以自由操纵运气不是?没想到还满有原则的嘛。
或者,与其说这是石面具的魔力限制,还不如说更接近被樋口的潜意识影响吧。联谊跟国王游戏本来就很难随心所欲——樋口的这种观点非常有可能限制住石面具原本的能力。
但即便如此,也没办法改善我们如今的窘境。
“……对了。”
这时我又听见了阿妮娅的嘟哝。她瞪着半裸的我,很认真地不知在思索什么。
“找出解咒的方法了吗?’
操绪带着些许期待问。可惜阿妮娅已经翻完了报告书的最后一页。
“不,关于石面具的情报现在都看完了。如何解除发动中的咒语这里面没写。”
“妮哑真的没办法帮上忙吗?不同样都属于“食运”的能力……”
“我无能为力。”
阿妮娅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那张面具带有把使用者一生运气全用完的强制诅咒能力。我所贮存的运气量根本就无法相比。不然剩下的人有谁想当活祭品?如果让我吸走两、三人份的运气,搞不好我就有能力中和诅咒了。”
“呜呜……那样就没意义了……樋口对不起,我们好像帮不了你……”
被十岁的小朋友辩倒,操绪只能抱头缩了回去。至于阿妮娅则以鼻子哼了一声。
“对了智春,我要借你的手机。”
说完阿妮娅便自己动手从散落房间一地的衣服中挖出我的行动电话。然后她又自作主张搜寻通讯录并开始拨打。
大概是想找救兵来吧?只不过就连朱里学姊与嵩月都没辙了,还有可以对抗面具诅咒的人才吗?就我所认识应该是没有。

“解除诅咒的方法虽然没有,但要突破的话……只是可能性不高罢了……”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途中,阿妮娅继续一个人碎碎念。我虽然很想知道其中的详情,但现在却没空详问她。
“第七项仪式!五号要穿学校泳装围裙!”
樋口一边发出带有魔力的闪光一边狂喊。覆盖社办地板的结界魔法阵再次发出青色光芒。
看来随着仪式的继续进行,石面具所放出的魔力也会持续增强。
不过话又说回来。
“学校泳装围裙是什么鬼东西啊!?”
“这么基本的你总该晓得吧。就是在学校泳装上多套一件围裙。不只是水陆两用,还能增添清洁感与活动性,可说是适合每种类型女孩穿着的奇迹服装。”
白痴——我暗自在心中骂道。明明是要拿自己性命去换的东西,这家伙却还是放不下这些无聊到没话讲的心愿。不过,现在看来,与其说樋口一直被面具操纵,还不如更像是樋口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性格吧。
“但这次的五号……是我耶……”
“啥!?”
这回轮樋口大感惊愕了。我面对手掌浮现的数字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厌到非常没道理,但既然是石面具的意志就无法抵抗。被强大魔力操控的我简直就像自己想那么做一样开始换衣服。
幸好——这能算幸好吗,自从室外游泳池沉掉后我就没穿过的游泳裤一直放在社办的置物柜里。也刚好有一条做化学实验时拿来穿的围裙挂在衣架上。
只要把这两件同时穿上就算数了吧?虽说那副模样已经是够蠢了。
趁嵩月等人背对过去的同时,我躲在置物柜的后方开始更衣。因为刚才才被野球拳剥光衣服,所以这么做花不了多少时间。
等到这时樋口才终于回神过来。
“我、我不承认!我怎么能把这种东西视为学校泳装围裙!”
他以激昂的口气发出怒吼。嗯,他的心情我算是能够理解。但只要不特意违抗石面具下达的命令,就不会阻碍至尊游戏的进行。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樋口还在压着面具惨叫。不,你问我为什么也没用啊。
“你这家伙,脑袋里总有其他需要认真烦恼的问题吧!只剩下两个命令就结束了,到时候你可是会堕入地狱喔!”
“啊……是没错,那我也知道。不过我觉得可以接受。对我而言,死于这种超自然现象的咒杀也让我有些期待。”
“还期待咧……”

樋口的口吻异常平静,我心中则升起一股让人意识逐渐远去的绝望。
恐怕这也是石面具催眠暗示所造成的结果吧。不过,眼前这家伙的确是有可能在正常情况说出那番话,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面对被诅咒束缚的恶劣条件下,认为就这么死去也未尝不可的人,我们到底要怎么去救啊!?
“不行。”
这声音是嵩月发出的。她那纤细的指尖正握住樋口的制服下摆。
就好像想挽留正迈向死地的樋口一样。
“你……不可以死。”
“唔……”
被石面具盖住脸庞的樋口首度困惑地发出短暂呻吟。
我们其余人则屏住呼吸继续观望下去。
干得好,嵩月。虽然是很容易招致误解的行动,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即使是使出美人计也不必迟疑。总之,现在只要让樋口自石面具的支配中解放就行了。
“……我明白了,嵩月。我先前的表现,实在是太过软弱了。”
樋口轻轻将手放在嵩月的肩膀上说道。
等樋口面露安稳的表情,嵩月才悄悄收起握住衣摆的手。从她的角度看,想必认为已经完全说服樋口了,其实以我们旁人的眼光看也确实如此。
只可惜我们还是太天真了。
樋口琢磨这个人,就某个角度而言真是了不起的男子汉。我看他就算不必借助什么石面具的力量,也敢悬命追求自己渴望的心愿吧。
他是早已随时都有觉悟的人。这种觉悟,应该可以用“不在乎地对着喷发中的火山口跳伞”来比拟。
“智春,我已经决定好至尊游戏的第八项仪式题目了!’
樋口的面具发出耀眼光芒,同时宣言道。
糟——我只能软弱地暗地叫苦。除了前面七项外,你到底还有哪些想实现的?这家伙的脑袋果然异于常人。为什么刚才的对话会导出现在的结论呢?
樋口根本懒得解决我的疑问。
“一号要对国王来个既浓烈又醇厚的成年人深吻,就是这样!”
“啥!?”
我几乎是破着嗓子吼道。又是性骚扰吗?不,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性骚扰了。
“樋口,你在想什么!如果又抽到我该怎么办!?”
两个男生来个既浓烈又醇厚的成年人深吻——光是用想像我就鸡皮疙瘩掉满地。
“啊啊,对喔。智春,我也是因为害怕这个,所以都安排比较平淡的仪式。’
“不……那些一点也不平淡。你敢说学校泳装围裙也算平淡?”
“不过我现在终于想通了。如果不肯孤注一掷,根本不可能实现真正的愿望。”
“我说你啊,就算你绕个圈子想装酷也没意义吧!难道只要可以接吻,你跟谁都没关系吗!?你以前不是喜欢佐伯?”
一点也没错。我心想,我们班最后最适合樋口的还是佐伯玲子。中学时代他就告白过好几次了,现在进了同一间高中,即便波折不断还是在同一班。
只不过樋口却以一副“你这家伙什么都不懂”的态度叹了口气。
“我说你笨啊,智春。两者是不能混为一谈的。怎么可能拿国王游戏这种场合对真正中意的女生半开玩笑告白嘛。”
“唉……”
原来如此,这是他的心态。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真正中意的对象,藉机吃个豆腐也无所谓吗?
“放心吧。你的背后灵如果不列入计算内,抽中你的机率也只有少少的四分之一。这种时候,就算选到那边的小鬼也只能暂时忍耐了。”
“啊,笨蛋,你说这种话阿妮娅会发火的……好痛!”
右手臂的剧痛让我忍不住发出悲鸣。但那并不是由于诅咒的数字浮现之故,而是被阿妮娅狠狠咬了一口。
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你……我的运气……”
我以口齿不清的声音喊道。
嘿嘿——阿妮娅微笑的唇际问露出了雪白的犬齿。
这是“食运族”的恶魔能力。阿妮哑利用它针对我的命运进行机率控制。被吸光运气的我会流落入倒楣的方向,也就是说——
“啊——啊……”
操绪盯着我的手掌,发出悲戚的叹息。
我赶紧握住拳,但清楚的数字一已经被刻在上头了。
O
描绘在科学社社办地板上的魔法阵,正如脉搏跳动般闪闪发光。
只是一介普通人类的我也很清楚,石面具所散发的魔力,就像绳子一样绑住我的身体并进行操纵。这种强大的魔力奔流足以匹敌机巧魔神。
这么强大的力量都是得自樋口的运气转换。这家伙到底是在哪种强运的星辰庇护下出生的啊?
‘放、放开我……智春。’
樋口以苫涩的口吻表示。原本粘在他睑卜的石面具,如今还巧妙地微微歪了一边,以便露出他的嘴唇。对于现在的我而言,那就等于是冥界的入口。
“我刚才就警告过你了……樋门……你这白痴……”
我试图抗拒诅咒的压力、从樋门身边离开。只不过身体并不能如已所愿地随心所欲。
“唔唔……”
嵩月也白背后以双手抱住我,但即便如此,我与樋口两人依旧以缓慢的速度贴近。石面具的魔力甚至还在持续变强。
“呃,那个……人家不要顾着看,伙过来帮忙啊!”
我以快哭出来的声音向朱里学姊求救。们个知为何,上半身依旧仅着内衣的朱里学姊却对我轻轻摇着头。
“……反正也不用在乎那个了,智春干脆放弃吧?”
“嗄?不,你在胡说什么啊!?这个不知是接吻的问题而已,还攸关樋口的性命啊……”
只剩两个仪式,当所有命令部实行完毕,樋口就得堕人地狱了。
然而朱里学姊却依旧满不在乎地双臂交叉、耸耸肩。
“那也算是他自作自受吧。那这里已经没我的事咯。啊——嗯,至于于你们,接吻完还想(插图)做什么就请自便吧。”
说完她便转过身。耶,等等,学姊刚才是认真的吗?
这过于突然的发展,连石面具樋口都暂时停下了动作。
在我们这群人愕然的目光注视下,朱里学姊很潇洒地迈步而去——
“当然是骗你们的……发射——!”
学姊以回过身的姿势,迅雷不及掩耳地拉近与目标间的距离,并对着樋口脸上的石面具,在超近距离下发射双肩的全数飞弹。
吓死人了。
连续的惊人演出让我一个字也吐不出口。
朱里学姊刚才要脱上衣的理由我终于明白了。她从一开始就在等待现在这种时机。务必要比戴上面具的樋口本人出现反应前还更快行动,趁机以飞弹攻击石面具才行。
石面具如果跟机巧魔神一样是黑科学的产物,只要在它来得及反应前进行攻击,就可以彻底破坏掉了。朱里学姊想到的主意就是这样。
而且这也完全出乎樋口的意料。
只可惜还是没用。
朱里学姊自左右各射出十二发飞弹,结果那就好像在开玩笑一样全都射偏了。
这幅光景是令人难以令人置信。
石面具的魔力正在散发光辉。这种魔力是以干扰飞弹的机能,使其轨道出现扭曲。
如果在仪式最初的阶段就利用这种方式进攻,现在的结果或许会大不相同。
只不过,现在石面具已经不必依赖樋口的意志,而是以自己的判断开始行动了。也就是说,不管樋口本人对攻击有没有反应,面具的机能都不会停止。
“噗哇!”
朱里学姊的惨叫声随后便响起。
失去控制的飞弹粉碎了科学社社办的玻璃窗,穿透墙壁,将天花板烧得一片焦黑·就连朱里学姊都因为被爆炸震波卷入而摔倒,只有石面具与樋口毫发无伤。
“呜哇……”
我绝望地吐了口气。事情真的越发不可收拾了。如果刚才的攻击都行不通,还能使出哪种更强烈的攻击阻止石面具?
我与樋口拚命地抵抗显得徒劳无功。两人就像磁铁相互吸引般愈来愈接近。
“啊……”
嵩月发出微弱的惊呼。我与樋口就像超电磁机械人的合体场面般,有雷光自我俩间交错闪过,原本撑住我的嵩月也被顺势击飞。就连身为幽灵的操绪都不太敢接近现在的我们。

我与樋口的相对距离已经剩不到一公尺了。我们还在试着努力推开对方,就好像摔角选手一在比赛的那种对抗姿势一样。路人大概会觉得这对男性友人感情非常融洽,甚至还可以打打闹闹,但满眼血丝的我们目光可是超级严肃。拜托,千万不要让我跟男生接吻啊。而且还是什么要命的浓烈醇厚成年人深吻。
“放、放开我,樋口。”
“你、你自己还不是……”
咕咕咕咕——我俩努力将脸从前方撇开。
但即便两个高中男生使尽吃奶的力量,两人的距离还是退两步进三步。等我回过神,这才发现已经跟樋口处在吐气可以喷在对方脸上的距离了。
“……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时候我确实听见了救世主的降临。
那位救世主粗暴地踢开化学准备室大门,以双腿岔开的姿势傲然挺立。
那是一名五官严整的女高中生。
平常虽然觉得她很难相处,说话非常刻薄,但在这种时候确实没有比她更值得信赖的对象了。
佐伯玲子。她瞪着正在烧焦教室中央难分难解的我与樋口,皱起端丽的双眉。
“幸好赶上了……”
如此喃喃松了一口气的人,正式还在把玩我行动电话的阿妮娅。
是阿妮娅把佐伯妹叫来的?阿妮娅先前确实在打手机没错。
只不过,她为何会想找佐伯妹来?
我并不认为佐伯妹拥有让石面具诅咒无效化的能力。她并不是恶魔或操演者,只是一位很普通的女高中生。
啪叽——随着一下轻微的冲击,我手掌中的数字便变薄、消失了。
从樋口身上发出的引力也同时消失,我们被操控许久的身体终于获得解放。
至于理由我很快就搞懂了。石面具的诅咒并不是消失,而是被强制重新开始罢了;现在国王游戏的参加者,突然从五人变成了六人。
就在佐伯妹一脚踏入结界魔法阵后起算。
活祭品多了一个,原本进行到一半的第八项仪式也因此被打断、重新开始。当然光是这样,还不算从根本解决问题。
最好的证据就是,石面具所施放的魔力丝毫没有减少,白痴樋口也没有学到任何教训。
“咕咕咕咕!暗黑神看来还没有抛弃我!再抽一次!这次还是由一号跟国王进行浓烈又醇厚的成年人深吻!”

那家伙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反省这个词汇啊!
伴随着一如先前的那种冲击,我手掌浮现出数字。六——看来应该逃过一劫了。我以复杂的心情叹了门气。这回不是我,但又轮到谁变成牺牲者?
我不安地环顾社办中的女性们,就在同时……
“一?这鬼数字是做什么用的?”
佐伯妹观察着自己的左手喃喃说道。
一瞬间,樋口就像在后半场延长伤停时间中踢出逆转进球的前锋般,摆出高举双手的姿势。
“好极啦啊啊啊,我百分之百接受!快来,佐伯。我要特别对你献出最深情的一吻。我的爱人!”
“嗄?接吻?我跟你?等等,你脸上那蠢面具是什么?”
佐伯妹以愕然的表情瞪着樋口。她目前尚未见识到樋口所戴的丑陋石面具究竟有多可怕的魔力。
被魔力电光缠绕的樋口摆出大大张开的双手,准备迎接佐伯妹。
石面具空洞的眼珠发出充满妖气的光芒,佐伯妹发现后,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
她用力握住自己浮现出数字的左手,就奸像被吸引般摇摇晃晃地步向樋口。
“喂、喂……佐伯……”
我还来不及伸出手制止她。
“这种玩笑话——”
佐伯妹一边以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咕哝着。
一边对准朝自己接近并毫无防备的樋口脸部。
“——想死的话就再说看看啊,你这个丑死人的面具!”
她挥出一记加上全身体重的漂亮左钩拳。她打入目标的速度快到我眼睛都跟不上。
真是充满艺术之美的一击。
咕叽——只听见某样物品发出令人不快的碎裂声。
在脸部依旧承受佐伯妹拳击的状态下,石面具樋口完全停止了动作。
我与操绪、嵩月,还有朱里学姊都只能呆呆地凝视着。
刚才还狂暴不可一世的魔力消灭了。
以深深陷入其中的佐伯妹钩拳为中心,石面具的表面窜出无数道裂痕。
最后这所谓游戏国王的面具,变成了毫无价值的无用石片,啪啦啪啦地崩落一地。
终于,从碎片下头,以惊人之势喷出鼻血的樋口本人脸部出现了。
“为……为什么……!?”
那种恐怖的诅咒我方才才亲身体验过。想要违抗如此强大的催眠暗示,光凭佐伯妹这一介普通的女高中生绝对办不到。但不知为什么,就只有她可以完全抗拒樋口的诅咒。
面对困惑的我,操绪与嵩月不知为何默默地对看一眼,朱里学姊则以逗趣的心态打量过来。什么跟什么啊?这是女孩子才懂的事吗?她们个个都露出胸有成竹的模样。
“嗯……看来这张石面具的制作者,多少好像还能理解联谊的本质。嗯,看来我要稍微对樋口刮目相看了。’
操绪露出掩饰不住的微笑说道。什么?刚才那个笨蛋的所作所为可以让女生对他刮目相看?
确实那张石面具是由憧憬联谊的男性所制作,并忠实重现国王游戏的场景,但这跟樋口的表现有何关联?
我一边感到疑惑不解,一边望向正以冷静表情坐着的阿妮娅。不知为何,她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佐伯妹可以不必听从樋口的命令。
这位阅历丰富的早熟天才少女,似乎对现场的事件不感什么兴趣,只是望向正在以脚趾踢樋口的佐伯妹。接着——“真是迟钝啊。”她边叹气边仰望我。
“樋口自己不就说了?“如果想要对真正的意中人告白,绝对不能用国王游戏这种开玩笑的方式,否则到头来一定会失败。”不是吗?”
阿妮娅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喃喃解释着。最后又不怀好意的咧嘴一笑。


第二话 Complex π
强烈的夕阳西晒射入放学后的教室。
我抱着头,将目光从摊在课桌上的两百字稿纸上挪开。
稿纸一共有两张。一张是完全空白的,另一张则是以铅笔写满了字,但最后却在上头被划了一个红色的大叉。
“唔唔……”
抱头苦思还是得不到解答,甚至让我产生了轻微的既视现象。我总觉得三个月左右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当时我所烦恼的是科学社的人社申请,至于这次的嘛——
“——升学志愿调查书?为什么现在还要重写一遍?”
刚好也留在教室的大闲人樋口凑近我手边的稿纸说。别乱看好不好——我脸上虽然浮现不耐的表情,但这也不算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教室里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几个女同学,为了不让她们听见,我刻意压低音量。
“……老师说我填的志愿分数太高了,铁定上不了。”
我告诉樋口这种丢脸的事。只见他“唉”了一声,露出不知该怎么回应我的紧绷表情。
我二话不说就填上了想考取的大学名称,结果与前阵子的模拟考试成绩比较,班导卅蹲帅柱谷口认
为两者的差距实在太远,所以就叫我回去重填一遍。真是麻烦死了。
“怎么会这样。智春到底填了哪个志愿?”
“……古都大。”
“嗄?真的假的?”
樋口愕然地再度确认。他似乎在怀疑我是不是在开玩笑。毕竟古都大可是跟某T大并列日
本最难考的国立大学啊!
“……你会被叫去重填也是自找的吧。柱谷那家伙有时候也很顽固。只不过,你为什么要
乱选这么夸张的志愿?”
“我可不是胡乱填写的。”
“耶,是喔?”
樋口对我投以好像在看什么可怜生物的同情视线。这下子我可火大了。虽说,我也认为自
己考得上那里的机率非常低就是了。
“因为我老哥也是上那里,所以我才填的。”
“你哥……原来……”
樋口恍然大悟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智春,你哥就是那个天才少年吧?他不但跳级又狂拿学分,进大学没多久就有许多企业争相聘请他为技术顾问。”
“嗯……没错,事实的确是如此。”
我边叹气边点头同意。
虽然那家伙很难归类为好兄长,但头脑超好这点可是毫无疑问地足以拿来炫耀。毕竟他当时根本没念书就随便去考一考,最后还以榜首的身分进入古都大理学院。
不要硬拿自己跟那种人相比——大家都这么劝我,我也有同感。
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努力吧?否则大家给我贴上的“没斗志无能弟弟”标签铁定永远撕不下来。我过去的经验让我非常肯定这点。有时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摆脱恶名。
结果就算我试着发愤图强,还是被老师认定我填的志愿不切实际。
“家里有个天才兄弟就是这样吧……不过柱谷那家伙也真是的,何必硬要退回来叫你重
写?况且我们才一年级,这时候调查升学志愿都嘛是填好玩的。”
“啊……好像是因为我们班真的有人将来有希望上古都大吧。因此柱谷不希望被其他班的导师说闲话。”
“喔,就是嵩月吧……”
望着我前方那个目前空无一人的座位,樋口点点头。那座位的主人就是自称“恶魔”的嵩月奏。除了是传闻中学年数一数二的美少女外,她的成绩也好到没话说。
樋口“嗯嗯”地表达强烈赞同之意。
“就算在整个一年级里她功课也是顶尖。虽说平常看起来总是呆呆的。”
“另外一个有希望的就是佐伯。”
我以手撑住脸颊喃喃补充道:
“上次的考试,她的※偏差值拿到六十五,虽然是B但差点就进入A了,她好像对此很骄傲。” (译注:在日本用来计算学力测验的分数,依此判断进入理想大学的可能性。)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种事,是因为佐伯玲子本人硬要把模拟考结果秀给我看。我搞不懂她做这种事有何好处,难道希望我夸她几句吗?真受不了。
“哼——没差啦,一年级的时候通常都是女生成绩比较好。况且那两个人本来就很用功。
对了,那智春你的分数哩?”
“……Z,所以需要改填其他志愿。”
“哈——这真的差太远了——”
樋口事不关己地发表看法。话说回来,那家伙的成绩其实也不赖。平常明明都在研究超自然现象、根本没念书,我怎么会输给这种笨蛋啊,真让人不服气。
“如果你是C或D至少还有点希望吧——不过,我觉得现在也还不用急。你就先随便填个—
比较有可能的学校上去吧。”
“柱谷也是这么对我说……”
我咕哝一声后便趴在桌子上。其实我也还没真正决定自己想考哪里,这时候的升学志愿随便写写根本就没差。
只不过,要以这种心态写下未来规划,我还是感到有点不甘。
这恐怕跟我刚进洛高时,第一学生会会长——佐伯哥,还有朱里学姊等人的胡言乱语不无关联。
我们所住的世界曾经毁灭过一次,现在则是重新再来过的“第二轮世界”。
因此,世界总有一天依旧要步人同样的毁灭结局。既然是这样,写这种升学志愿调查也不会有实现的一天了。永远都不会——对吧?
真是无聊的妄想。
会认真听这种梦话的人也是傻瓜。根本没有任何值得采信的理由,更缺乏半点证据。我原本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隐藏在我影子中的机械驱动恶魔——“机巧魔神”出现在我眼前为止。
“唉……算了。”
我轻叹一声后,重新面对课桌上的稿纸。
反正以我的成绩,能填的学校选项并不多。就以随即的方式写满所有的空位,然后把它扔回给柱谷吧,这样我就能早点回家了。我现在可没空继续在意已经结束的模拟考成绩。
况且下周就要开始期末考了耶。
包括感冒以及其他恶劣条件在内,我的期中考成绩可说是惨不忍睹。这次的期末考如果不考个稍微能看的成绩,不要说什么升学志愿调查,想要升上二年级都有危险。
正当我烦躁不堪地按出自动笔的笔芯时……
“哈罗,智春。你在做什么,还不回家?”
我后方突然有人出声。而且还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着我的背。
转头一看,原来是大原杏站在那。这位短发的女同学一脸开朗笑容,浑身散发出体育社团的好动气息。她手上拿着班级日志,看来是刚好轮到她当值日生吧。
“还留在教室的只剩智春你们罗。如果不早点离开我就要直接去锁门了。呼呼呼……”
“住手,别闹我了,我也想赶快回家……咕啊!”
被硬邦邦的班级日志尖端戳到两根肋骨缝隙,我不由得真的惨叫起来。
我这才发现,原本还留在教室的其他同学也不知不觉全开溜了。如今这里只剩下我们三人而已。此外身为幽灵的操绪则躲在太阳照不到的阴凉处,将身体缩成像猫咪一样睡午觉。这副模样乍看下还真的有像普通的高中女生。虽说普通高中女生应该不可能离地飘浮就是了。 ’

“对了,大原……你为什么要穿这样?”
樋口也回头看我们这位中学时代的共通朋友,并不解地喃喃问道。
杏身上并不是穿着制服,而是田径队的练习用服装。
上半身是紧黏肌肤的超薄T恤,下半身则是近乎泳装的小面积短裤。被太阳晒得肤色健康的大腿也毫不保留地跑出来见人。
“啊哈,我也是刚换好衣服,因为突然想到我是值日生所以才会跑回来。怎么样?这样很性感吧?”
说完后杏就当场转了个圈。樋口则“哈”地发出一声讪笑。
“像个小学生一样。”
“什么——!”
杏不满地鼓起脸颊,不过很遗憾,我这回跟樋口有相同的看法。大家认识太久也是一个原因,而且个子娇小又娃娃脸的杏实在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虽说这也是她的优点就是了。
“你把日志给我吧,我等下也要去柱谷那里,就顺便帮你带去。”
“哇,真的?谢谢你,智春,我好高兴。社团练习只到这礼拜为止,迟到就不妙了。”
杏像是个孩子般咧嘴大笑,并将班级日志塞给我。然后就这样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一个人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樋口望着从走廊离开的杏,无奈地喃喃说道。我则面露苦笑。确实如此,从一大早到放学都能维持同样的精神饱满,这点也满厉害的。相形之下,为这种无聊的升学志愿调查苦恼的我根本是笨蛋。
只不过,当时的我跟樋口都没察觉到。
这已经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精力充沛的杏了——
O
之后又过了几天。
就算是苦恼于志愿调查的期末考试前几天,还是依然要面对打工的日子。
虽然并没有深一层的理由或目的——我会在酒行打工,起因确实是因为那里是杏的老家。
大原酒行至今已创立八十年。是一间从昭和初期就开始、历经三代的老店。店面看起来并不怎么豪华,属于那种几乎都是靠熟客光顾、跟地方紧密结合的经营方式。此外,这间酒行也会将很难买到的梦幻名酒照原本定价陈列在店头,无怪乎是熟客口中的优良店铺。
下了很久的梅雨终于放晴了,这个星期日的天气非常晴朗。

但气温也提升至让人快受不了的程度,因昨夜下雨而潮湿的地面此刻正散发出白色的水蒸气。
一大早我就听到这附近不时有救护车的警笛声,跟这种几乎可以杀人的高温应当脱不了关系。住在商店街的野猫也尽量躲在阴凉处趴着,一动也不动。此外……
“商品……终于全部整理好了……”
我在强烈的日晒下,以印有店名的毛巾擦拭滚烫的汗水,同时步履蹒跚地走回店内。
酒行的打工其实出乎意料地消耗体力,今天尤其如此。光是要把厂商送来的一卡车罐装果汁调酒,按照客户的需求分门别类地收进仓库,就已经够累人了。
商用冷气送出的凉风,让体力透支后的我舒畅不少。尽管激烈的温差让人感到有些眩晕,但我还是放松地吐了一口气。
“啊,智春回来啦!’
看见这位熟悉的青梅竹马幽灵,原先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立刻变成困惑的叹息。
操绪身着肩膀完全裸露的清凉细肩带连身裙,飘浮于柜台内侧。呆立不动的我转过头,发现对方正以徒手为自己的脸扇风,并理所当然似地招呼我。环顾无人的店内后我不禁愕然,为何一只幽灵会在大白天光明正大地顾店?就算客人再怎么少,也不能摆出一副酒行老板的架子吧?
“……操绪,你在做什么?”
‘嗯——看店啊?代理招牌女店员。’
“不,我不是要问那个……这样不太好吧?”
“一点也没错……操绪自己也觉得怪怪的。”
她事不关己地耸耸肩,我则瞪了她一眼,开始真的紧张起来。
创设八十年的大原酒行,建筑物本身当然十分陈旧,外观就像古装剧经常出现的那种旧式仓库。古意盎然的白色墙壁营造出很棒的气氛,但让幽灵当这种地方的店员就未免太超过了。
虽说操绪乍看下完全不像幽灵,不过跟这种房子搭配起来就会变得很恐怖。如果有上了年纪的客人走进来,搞不好会被吓得当场腿软。
希望不要引发不好的谣传才好——我从打心底担心这点。
愿意雇用被幽灵缠身的高中男生,要找这种打工职场可是不太容易。倘若因为这样被开除的话就麻烦了。不,事实上真正的问题也不是那个。
“其他人都上哪去了?”
为什么会让不是店员的操绪一个人顾店呢?这应该才是根本的疑惑吧,我想。
“啊——太好了……这次很顺利。唔呼呼呼,可以说是今天最成功的呢!”
店后方传来了啪畦啪畦的拖鞋声,那是一名有点娃娃脸的娇小女性,正是杏的母亲大原樱’
子。虽说她前不久才过了卅五岁的生日,但外表确实比实际年龄轻十岁左右。大原伯母简直就像在面对同学般向柜台内的操绪招手。
“操绪,对不起,谢谢你帮我看店,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刚才没办法离开厨房。你知道吗,要把豆子煮好,加水的时机可是关键呢!这回我赌上一切也要将豆子煮软——哎呀,智春你回来啦,辛苦了辛苦了。外头一定很热吧?我帮你端麦茶,你等等。”
伯母匆忙转变表情,然后又慌慌张张返回店后方。托她的福,方才发生什么事我也大致理解了。大原伯母就是那种有点少根筋的人。为了要把豆子煮好,宁愿暂时把店丢给一只幽灵。
操绪边苦笑边眯着眼。
“呃——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罗!”
“嗯……我大致可以理解。”
我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随口又叹息一声。不拘小节可说是大原家优良的传统,只是不知道用在商场上会如何就是了。
不,或许连幽灵都可以拿来当劳动力这点,就是生意人了不起的创意吧。反正操绪是缠身于我的幽灵,能以正面态度接待操绪的打工职场,应该算弥足珍贵了。
“久等罗——对了,我说智春呀。有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
大原伯母端着托盘回来,把事先递给我的空玻璃杯里扑通扑通倒满麦茶。
“老实说,我想请你送货,请你帮我把两瓶纯米酿的“冥龙王”送到四丁木的小森家。
对不起,你们就快期末考试了说。”
“啊……这点小事不用在意啦。而且四丁目离这里又没多远。”
我将冰凉的麦茶一饮而尽,忍不住按了按因此刺痛的太阳穴。话说回来,毕竟现在快要期末考了,这礼拜也早就说好打工可以提早下班。况且身为店长的大原伯父应该没多久也要回夹了。
“对了,老爹呢?”
“他喔,跟商店街认识的朋友出门了,好像暂时不会回来吧。刚才他有打过电话,不过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反正好像是因为担心什么事暂时不能走,叫我别担心他。”
“嗄……?”
那是什么意思,因为在担心所以别担心?鬼才听得懂吧。
“小杏今天的田径应该已经练完了吧。那孩子难道去别的地方闲逛了?”
大原伯母以手抵住脸颊叹息道。
操绪则“嗳呀”地偏着脑袋。
“练习?小杏这礼拜不是没有社团活动吗?”
“就是自我锻链啊。地区预赛快要开始了,她说不能偷懒。”

“耶?地区预赛,所以她已经代表我们学校罗。她还是一年级生耶!”
“啊……对喔,我怎么没想到。”
被操绪这么一说,我才终于发现这点。杏是田径队队员,擅长项目则是一百、两百公尺,以及跳远,是典型的短跑选手(sprinter)。
能以新人之姿出席地方预赛,应该算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但她本人却看不出有任何兴奋的表现,害我都没去向她道贺一番。
不过话说回来,洛高田径队的人数本来就不多,或许杏就是因为如此才不甚高兴吧。即使社团没活动也要自我进行锻链,可以想见她身上的压力也不小。
“……真羡慕。”
我不由自主泄漏出心底的话。社团活动、地方预赛、自我锻链这些名词,听起来就很青春、热血,令我相当钦羡。就好像不须背负任何阴影、能正面迎向阳光的感觉。这种健康的压力,我也很想体会一下。不过事实上在没几个月前,我也应该是属于杏那个世界的人才对啊。
相反地,自从我落入了科学社的掌握,我就得跟机巧魔神、使魔、恶魔等,从字面上看了就让人反感的东西亲近。还有好几次我差点就被死神带走了,那真的是攸关性命的经验,已经不能用“有压力”这类词汇来说明的事了。
假使我当时走对路的话——我不禁用恍惚的眼神开始回顾过去的人生。
“话说,智春加入的是科学社吧,那个社团都在玩什么?”
大原伯母突地发出疑问。呃——我听了顿时语塞。
这个人从以前就是这样,简直是把我当她亲生儿子一样对话。有时鼓励我,有时斥责我,当然以前也有好多次是托她的福才得救。
然而科学社的活动内容都很那个。包括枪战、在湖边击退怪兽、枪战、弄垮地下遗迹、让学校一块地整个陷没、枪战、枪战,以及枪战。
这种事能照实说吗?
我与操绪默默对看一眼,什么话也不说。就在这种沉默快要变得很不自然之前……
“——啊,刚才说要送货对吧?科、科学社的事以后再聊!”
我尖着嗓子宣布道。
“哎呀,是喔?”
我左右两边各夹着一瓶日本酒,从一脸愕然的大原伯母前仓皇逃跑,迅速冲出店外。高温潮湿的日本夏季空气再度无情地袭来,造成了几乎无法以叹息轻言带过的伤害。
强烈的日照让我在地上留下了浓密的影子。以机械驱动的怪物就躲在那里面——我顿时想起那只人工恶魔。
说真的,我当初到底是哪个选项选错了?

O
与那个怪大叔碰头,是在我送完货的回程途中。
那家伙的个子还真是魁梧。
身高绝对超过一百九十公分以上,肩膀宽度搞不好是我的两倍。
结果那个大叔如今正勉强缩着巨人身躯、躲在便利商店的招牌后面。
他似乎企图掩饰身分,所以将完全不搭的帽子用力压得很低,还以手帕代替面罩缠在脖子上。至于他微微探出头所对准的日光焦点,则是走在前方的女子高中生背影。
除了可疑人物以外,我找不出其他形容词来形容。
额头浮现豆大汗珠的操绪喃喃对我说:
‘智春……那家伙不是小杏的……’
“老、老爹,真的耶。”
我望着大原老爹毫无防备的背影,不得不点头同意。就算老爹再怎么乔装,那种像反派摔角选手的体型,这座城镇根本找不出第二个。所以我们绝对不叮能认错人。
况且在这种交通流量不小的大街上,一名中年男子躲在电线杆还是垃圾桶什么的后面跟踪(插图)女高中生,真是让人不得不去注意这个近乎是犯罪者的家伙。
老实说我并不想扯上这件事,但对方可是我打工职场的雇主耶,我总不可能视若无睹吧。
于是我用力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
我对着背部大得夸张的大原老爹出声。
一瞬间——
“呜喔!”
大原老爹瞬间发出如野兽般的吠叫声,巨大身躯也往后一仰。
“呜哇!”
我跟着发出惨叫。我就像看到一只放养的低地大猩猩突然开始失控一样大吃一惊。操绪也愕然地瞪大眼睛,一动也不动。接着……
“混帐东西,声音不要那么大。如果被发现怎么办,给我闭上嘴!”
大原老爹以巨掌整个抓住我的脸,同时也堵住了我的嘴。这种握力太惊人了吧。我真的很想说“你自己的声音才像打雷咧。”可惜没办法开口。
大原老爹观察了一阵状况,确定自己在跟踪的对象没发觉异样,最后才望向我的脸。他那在手帕面罩下的小眼睛眨呀眨。
“啊,怎么,原来是智春啊。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那个问题应该是由我来问吧……老爹在这里做什么?”
由于刚才差点就窒息了,我只能有气无力地反问。
“呃……其实是因为小杏啦!”
大原老爹用力搔着鼻头并喃喃表示。
“杏?”
“是啊,总觉得她最近怪怪的。”
说完后,大原老爹再度从电线杆后方探出头。
如果行为近乎犯罪者的大原老爹要为自己的行动开脱,唯一的借口就是在跟踪自己女儿。
然而仔细一瞧,那位女子高中生的确是杏没错。
“请问……她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既然这么在意就去问本人啊,我心想。毕竟你是她的父亲,没有必要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吧。
“你自己看看吧,智春……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嗄?”
所谓的看是要看什么——我一边思索,一边无奈地躲在附近的行道树根部后方。

“那个?”
“恋爱。”
大概是在意旁边的大原老爹反应吧,操绪的音量非常低。
大原老爹什么也没说,或许他一开始就考虑过这点。尽管长得像反派摔角手,但他毕竟是为人父的角色。我对他的异常冷静厌到相当钦佩,所以便转过头。
结果老爹已经脸色苍白地在原地石化了。异常安静是因为震惊到完全失去意识的缘故。
“……恋爱?为什么你会这么判断?”
我暂时放着大原老爹不管,继续询问操绪。
“嗯,因为那个呀。”
操绪边说边指着杏。
那位小个子的田径队员正停下脚步,凝望路旁的内衣店橱窗。玻璃的另一头站着一名身材火辣的塑胶模特儿,套上一袭华丽的性厌内衣摆出诱人姿势。商品名称则是“只要穿它就会爱上你的少女内衣”——美妙的乳沟展示的确能独占男性视线,布料那么通风,穿起来一定也很舒服——我猜的啦。总之,我想杏应该不可能是在观看商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吧。
杏虽然再度迈步而出,但却马上又停止前进。她所关注的目标,是一对刚好擦身而过的情侣。那两人看起来有点像是特种营业的。俊男身着黑色西装,至于旁边的大姊则穿特意强调胸部的大胆款式衬衫,看起来很亲密的挽着胳膊的他俩,被杏投以好一会儿羡慕的注目礼,我以前可从来没看过杏露出那种表情。
‘对吧?’
操绪征询我的赞同。她的推测或许没错。杏看起来似乎对恋爱相当苦恼,而且还很像是单相思。
“恋……恋爱……”
我这时才猛然发觉,已经复活的大原老爹正剧烈颤抖肩膀。接着,他突然恶狠狠瞪我一眼。
“是哪里来的臭小鬼?是哪个混帐把我家的小杏抢走了!?”
“耶……我、我哪知道?”
这种问题问我也没用吧?但大原老爹却使劲揪住我的肩膀并拉向他。
“智春,你去帮我调查。”
“嗄?不,这种事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吧……”
“混帐东西,我女儿有难你要放着不管嘛!可恶,别开玩笑了,小杏怎么可能会失恋?”
“又还没确定她是失恋……”
“是呀是呀。小杏应该满受欢迎的吧。”

操绪又开始说没必要的话了。啥啊——果然大原老爹又受一次冲击。
杏平日虽然跟这些八卦话题扯不上太大关系,但在男生中她颇受欢迎这点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那种宽容大度、毫不拖泥带水,以及对谁都很亲切的性格,本来就不问男女老幼都极受好评。不过,我可以打赌杏本人绝对没注意到她自己的优点。
“可恶,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
完全陷入混乱的大原老爹这时不知在想什么,只见他突然朝杏走过去。
“等、等等……您想做什么?”
“哼,这样瞎猜根本不合老子的性格,干脆直接去问小杏。”
“耶!?不、不行啦,先等一下!”
杏也不想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被老爹质问关于恋爱的烦恼吧?如果处理不当,说不定会变成一辈子的恶梦。就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大原伯母才会严厉警告老爹不可以插手。
“智春,不关你的事,放开我。”
“就说了不行这样啦……”
“好,那你去帮我问。”
“啊?”
就像这样当我正与想冲向女儿的大原老爹争执不下时,杏已经摇摇晃晃的走远了,相反地……
“警察先生,这里这里!”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尖酸刻薄的中年女性喊叫声。
“就是那两个人!那两个色狼从刚才就一直偷偷跟在女生后面——!”
我回过头,一个大婶正领着两名警官直接冲向我们的所在之处。唔哇——这回我可是哑口无言了。
其实也不是无法预料。诡异的蒙面大叔尾随女高中生,不被人报警才奇怪。只不过,“那两个色狼”——怎么连我也被算在内?害我一下子呆掉了。
“唔喔。你们这些混帐!”
不明所以就被逮捕的大原老爹开始挣扎。
周围甚至开始聚集看热闹的人群。
警官开始以无线电呼叫支援。
大原酒行,在开设第八十年遭逢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
第二天是礼拜一,我一早就以非常疲惫的姿态勉强前往学校。
昨天与大原老爹一起被警察说教的事拖太久了——不只这样,今天早上出门又遇到另一件很闷的事。
“早啊——智春。怎么啦,看你累成那样。难道是跟操绪做了一整晚色色的事?还是说是和那个小鬼大战了整夜?你这个幸运的家伙!”
先进教室的樋口跟平常一样出口就损我,只不过我现在连理会他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瘫软地趴在桌上。坐在我左右两边的操绪与阿妮娅一瞬间对樋口投以带刺的视线,但马上就相互撇开睑了。哼——我同时听见两侧传来低沉的鼻息声,这让我的心情更加郁闷。
“耶,我怎么觉得今天你们都不想理我?我说智春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住在你家的这两位女性一大早就杀气腾腾啊?”
樋口以困惑的表情质问道,我则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她俩现在在吵架啊。”
“她俩……你说幽灵女跟小鬼头?”
真是稀奇的组合——樋口感慨地叹了口气。这家伙真是不要命啊!
“那原因到底是什么?”
这种事,你也要问,一瞬间,操绪和阿妮娅再度凶狠的奏起眉毛,就像是3D立体影像般
一左一右同时瞪着樋口。
‘都是那个小鬼不好。’
“操绪才该反省。”
说完这两人再度恢复背对背的姿势。我总觉得从两边发出了带有强烈恶意的辐射,缓缓削减我的体力。
樋口则露出了颇为愉悦的表情。
“喂喂,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明一下吧,智春。”
“内容一点也不有趣。”
被樋口扯着袖子,我只好很勉强地开了口。事情的开端是起于我今早要煮早餐的味噌汤时……
“电视上的新知节目正在拨出新款式泳装特集,像是流行的花纹与材质等。”
“是啊,夏天也到了。”
呼嗯——樋口交叉双臂点点头。
“可是,操绪看了节目上介绍的泳装,似乎发现喜欢的款式。”
“喔喔。”

“——但妮娅却说那一点也不适合我。”
操绪鼓着脸颊咕哝道。很过分吧——她为了征求同意,而以楚楚可怜的目光仰望我。
“我可没那么说。”
阿妮娅气势惊人地展开反驳,就连现在她都激动到嘴唇发抖。
“我只是好心提供建议而已。你穿会滑下来的,就这样。”
“……滑下来……啊,原来如此……”
不知看出什么端倪的樋口正盯着操绪的制服胸口处不放。二次元——或许可以这么形容吧,那上头非常缺乏高低起伏。
“你在乱猜个什么劲!”
噗哇——操绪头发倒竖。啊,不妙——樋口则惶恐地将脸转过去。
但操绪的火气并没有因此平息。她一边死命地咬牙切齿,一边发出低沉的怒吼。阿妮娅见状马上露出得意洋洋的模样,我则默默闭上眼睛。
我好歹也是她的青梅竹马,平心而论,操绪的身材并不算差。
她虽然个子不高,但却拥有修长的四肢与比例良好的头身。腰围也纤细到令人怀疑她的内脏究竟装在哪。
然而就客观的角度,她的上围的确不突出。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确实比班上女生的
平均要小一些,平常操绪总是装着没事,但其实非常在意,阿妮娅的一句无心之说刚好挖开她的伤口。
虽说我觉得她根本不必在意的,反正是幽灵嘛。
“可是,人家不想被妮娅这么说呀。她自己那样才叫洗衣板吧!”
“洗……洗衣板?”
樋口低头看向阿妮哑的胸口,拚命忍住爆笑的冲动。如果要比胸部有多平,阿妮娅根本没
资格批评操绪。即便她是个天才少女,体型还是跟小学生一样。
没想到阿妮娅也对这种事非常在意,可能是因为刚好处在发育期吧。咕——表情紧绷的阿
妮娅似乎在强作平静。
“我、我的胸部还蕴含着无限可能,不想跟已经结束的人相提并论。贫乳!”
“贫、贫乳!?已经结束!?”
操绪一脸愕然。她按着自己的胸,双肩不停发出颤抖。
“担心自己家族肥胖遗传的小朋友竟敢说这种话!?明明是幼女体型却小腹凸出!小鬼、小
鬼!’
“你……你很吵耶!我不想被你批评。你根本不算活人嘛!”
“臭小鬼!你在胡说什么!”
操绪与阿妮娅这种没水准的争执逐渐开始吸引教室其他人的注意力。但即便如此,她俩依旧没有要歇手的迹象。
“可恶,看招!”
暴怒的操绪操控我的身体,给阿妮娅一记强烈的弹额头——然而,阿妮娅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惊险闪过,随后还露出锐利的犬齿。
“好啊,智春!连你也和我作对!”
“嗄……等等,刚才是操绪强制使用我的身体……不要搞错了!现在那真的是我的手。不要乱咬啊!也不要乱吸!”
我不由得发出惨叫。没义气的樋口早就远远躲开了。激昂的操绪与阿妮娅斗争愈来愈白热化,再这样下去,我开始担心包括我在内的其他学生性命都会有危险·
“啊……早、早安,夏目同学。”
在怒骂争执的短暂空档中,我听见了一声腼腆的问候。正以近距离逼视对方的操绪与阿妮娅,也因为这声招呼暂时回过头。
“啊,水无神同学你们也早。”
一名黑长发的少女恭谨有礼地低下头。她正是嵩月。
发现我们很尴尬地站着不动,嵩月先是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但接着就以略微困窘的模
样独自走向自己的座位了。
我赶叫住。这种时候为了操绪她们的注意力要随便找点话题来聊。
“嵩月…你的衣服,怎么了吗?”
啊——嵩月发出轻微的呼声,立刻停下脚步。
不知为何,她上半身以体育服代替正常的制服衬衫,而脱下来并折好的衬衫则夹在手臂旁。今天第一堂又不是体育课,当然科学社也不会有类似晨间练习的活动。难道是因为上学途中衬衫湿了或弄脏才不得不换掉吗?
“扣、扣子……掉了……”
说完嵩月便怯生生地摊开衬衫。我仔细一看,从上头数下来的第二颗钮扣确实不见了。此外嵩月手上还拿着携带用的针线包,可能是要趁上课前赶紧将扣子缝回去吧。
“那……那个……我要下公车的时候不小心扯掉了……所以……”
嵩月胆怯地编造借口。当然,那是因为她很在意操绪等人的视线才这么说。
也就是说,她的衬衫扣子之所以会弹开,完全是因为受外力影响,不是由于里面装的“东西”太大、撑不住的缘故——这就是嵩月想表示的。
但操绪与阿妮娅依旧无言地盯着嵩月的体育服胸口处。
她有着与苗条身躯毫不相衬的丰满上围,还描绘出像是二次函数图形般的美妙曲线。这种轮廓光是用推测的就可以确定超过F罩杯的大小。
“呃……妮娅。”
操绪终于恢复冷静并喃喃说着,金发留学生则面无表情。
“干嘛,操绪。”
“我……我终于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了……’
“真巧……我也是……”
不知为何,那两名死对头突然订定了和平条约。
“那……那个……”
嵩月以衬衫挡住自己的胸部,只能畏畏缩缩地窥看着我们。
O
那一天,杏很难得在几乎要迟到的情况下冲人教室。
乍看下她的模样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如果再仔细看,果然可以发现某些不对劲之处。如
果她跟其他人讲话,表情一样会笑,但只要一陷入独处,就会立刻以忧郁的神色偷偷打开小笔
记本叹气,或是傻傻地望着窗外。
“那样子一定是在烦恼爱情的事吧。”
操绪再度不负责任地断定道。我很多很怀疑,为何她会这么有把握。
“你又知道了?”
“智春自己看嘛,小杏现在在注意什么……’
经操绪这么一提,我便顺着杏的视线望过去。杏对着靠走廊那侧的教室窗户发呆,所以应
该是在看校舍走廊上的什么东西吧。有一群应该是二年级的学生在那谈笑风生,大概是要移动
到其他地方去上课。
‘只要那边有学长姊们经过,小杏就会一直看。智春都没注意到吗?’
“没有……”
我缓缓地摇着头。这么说来,杏喜欢的对象有可能是学长,或者说二年级的学姊是她情敌?
不过那都不重要,因为老实说不是我该管的事。况且,我很不愿意深究这个问题;有一种很难形容的复杂感想充斥于我心中。
今天不管杏爱上了谁,都不是我可以干涉的范围。但尽管我非常清楚这点,还是难以摆脱那种莫名焦躁的情绪。
可能是因为我有点悔恨吧。
对我来说,杏就像是家人一样。我们从中学就同班,当时也同样隶属田径队,况且她的父母亲简直比我真正的父母还像我父母。大原老爹与伯母之所以能爽快接纳被幽灵缠身的我,也正多亏了杏的帮忙。
因此杏遇到这种问题竟然不愿找我讨论,这让我感到非常难过。
不知为何,我这时突然又想到我老哥直贵。
那个出国后就音讯全无的蠢蛋亲哥哥,最近我几乎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快没印象了。真不知退他会不会像普通人一样,也有需要找人排解困扰的时候。
当没办法跟家人讨论问题时,老哥是否也会感到很苦闷?不不不不,那是不可能的。
对于那个头脑好到作弊的老哥,我实在很难想像他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如果他的个件具有那么平易近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杳无音信了。
此外,如果他真有什么兄弟之情,就不会莫名其妙送我那只诡异的手提箱,还顺势把亲弟弟推入烦恼的深渊。我到现在还是不懂他脑袋里装了些什么。
可恶,愈想他我就愈火大。
“……智春,你怎么了?’
操绪发现我的脸色极为难看,便讶异地关切道。没事——我则冷淡地如此回答。
“对哦,我和大原老爹说好了。”
“嗯?是指要调查小杏的爱慕对象吗?可是智春不是不想帮这个忙?’
“……我改变主意了。还是查个水落石出比较好。”
“要怎么查?”嗯——操绪歪着脑袋,冷静地反问我。
“这个嘛……旁敲侧击如何?从跟杏要好的女性朋友那若无其事地打听出来?”
“嗯……这样也许问得到,但以小杏的个性来说,恐怕不会跟朋友讨论这个唷。如果她会这样,早就先跟智春你们讨论了。”
“是、是这样吗……?”
被操绪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高兴。但既然没办法用旁敲侧击的方式,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调查了。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就干脆豁出去吧。比起寻找那个蠢老哥的所在之处,这件事应该容易多了,就当作是练习吧。
操绪发现我这副斗志高昂的模样,似乎有些担忧,于是便轻叹了口气。
“操绪觉得直接问小杏就好了。’“直接问?那不好吧……”
“当然不是像昨天大原老爹那样,在大马路上突然冲过去问罗。假使她本人表明了不想说,智春就不必继续追问。但如果小杏想跟大家讨论,她一定会老实告诉我们。”
“是吗……嗯,这么说也有道理。”
操绪这难得的中肯建言让我心悦诚服。总之,不可以再做类似跟踪的事了。幸好离下一堂上课还有一点时间,杏又刚好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趁其他同学不注意时,我赶紧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咦,智春?怎么了,看你偷偷摸摸的?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吗?”
杏感应到我的接近后,立刻猛然抬起头。她露出足以让吸血鬼化成灰的阳光般笑容,还同时灵巧地转着手上的自动笔,看起来莫名类似自由女神像的姿势。我最后终于发现她是想模仿仪队舞指挥棒的花招,真是个小傻瓜。不过话说回来,杏从以前就一直这样,我不得不开始怀疑她真的遭遇了什么烦恼吗。不不,或许她还在逞强喔,真是个不服输的家伙。
“啊,对了,昨天害惨你了吧?真不好意思,是我爸连累了你,竟然被警察误认为是什么跟踪女高中生的色狼。听说你也被带去了派出所?”
“啊——嗯……是啊。”
被杏那对灵活的黑色大眼珠凝视,我不自觉支吾起来。随意扎起的短发、晒得相当健康的细致肌肤,还有宛如异国少女般的娃娃脸。
然而杏似乎没发现那个被跟踪的女高中生就是自己。为了大原家的和平着想,最好她一辈子都不要发现实施的真相。
杏仰望着我冷汗直冒的脸。
“智春……怎么了吗?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喔?”
“啊,是啊。多谢。”
结果我反而被对方关切了。虽然很感激杏的好意,但这并非我的目的。
“呃……事情不是那样啦。你最近如何?”
“咦,我吗?”
“我觉得你好像有什么烦恼,样子看起来也有点怪怪的。”
很好,这种问法应该非常自然吧。我趁杏不注意时,对位于我后方的操绪比出竖起大拇指的胜利手势。操绪也很期待地探出身子,还对我轻轻挥手示意。
这时,杏嘴角边的笑意突然不见了。
“嗯,是没错……的确是有点烦恼。”
她低头望向自己的课桌。摊开在上头的玩意儿列出了一大堆冰冷的数字,原来是数学科的笔记本与参考书。
“下午第一堂课的数学课,我到现在都还没写完作业。怎么办?搞不好我今天会被点到。”

“数学……的作业……是吗?”
今天要交数学作业喔?我脑中立刻浮现阴险而神经质的数学老师矶村。
“是啊。试题集的这里到这里,还有一张要交的考卷。”
“呜哇!”
我面色发青,压根儿就忘了还有这回事。大概是因为期末考快到了,我才会完全忽略掉作业吧。竟然趁这种时机偷偷塞给我威力如此惊人的炸弹——矶村给我记着!
“智春要抄吗?我已经跟玲子借了笔记。”
说完,杏便露出宛如猫咪眯着眼睛的表情“呀哈哈”地笑着。
“呃……这个嘛……”
不对,我不是为了抄数学作业才来找她的。虽说我原先是想以出乎她意料的途径来证明我俩之间的友情,顺便在一旁帮她加油打气,可如今面对这更为现实的难题,我实在很难抵抗佐伯玲子的笔记,以及能顺便抄数学作业的诱惑。
“你可不能自己都不想就照抄喔!”
杏以身为共犯的狡猾笑容笑着说。这一瞬间,我再也无法抗拒内心的动摇。
“等我一下,我去拿我的作业!”
说完,我便离开杏身边冲回自己的位子。
操绪这时候正很没礼貌地盘腿坐在我的课桌上。
“……智春,这样不对吧?’
她无奈地瞪了我一眼。思,我的确没话可说。明明是要去调查杏的烦恼,结果最后却变成要一起抄作业。
“这样很蠢耶?”
操绪尖锐的评论让我哑口无言。
是啊,我刚才到底在做什么啊?
O
结果最后,杏的秘密是以我完全没预料到的时机揭晓。
“喔喔……这不是夏目吗?好久不见啦。”
午休时间,我从厕所回来时被人在走廊上叫住。那是一名体型壮硕的学长,拥有适合当相扑力士的理想肥满体型。因为事发太过突然,我一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只知道我应该有印象——呃,这位学长到底姓什么啊?
“是我啦,田径队的吉田。”

“啊……!吉田学长,真的好久不见了。”
我仰望着学长那张好像大佛像一样的脸,以体育社团应有的毕恭毕敬态度低下头。才一段时间没见,对方的体重好像又上升了。这位学长以前在中学田径队曾照顾过我,乍看下会以为他是玩相扑的,其实他是铅球选手。附带一提,他还是本县的中学生纪录保持人。
吉田学长兴冲冲地盯着飘浮于我后方的操绪。
“喔喔……她就是传说中的幽灵,原来如此啊……被这种东西缠着,难怪黑崎会一下子就看上你。”
“不……呃……学长这么说我很难接话。”
我仰望着迳自点头的学长,脸上不由得浮现复杂的表情。那是什么意思嘛——操绪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吉田学长对于原本是田径队员的我高中竞被科学社抓走,应该会对朱里学姊怀着些许怨恨才对。只不过话虽如此,他应该没胆正面去跟朱里学姊呛声。
“也罢。夏目跟大原现在同班吧,你可以帮我叫她一下吗?”
“学长要找杏?”
“嗯。是关于最近的录影带——你只要这样跟她讲她就懂了。”
“嗄?录影带……那,我这就去找她。”
我与壮硕的吉田学长分手后便返回教室,结果刚好就在教室人口附近发现杏,我便依照学长所说的告诉对方。
“吉田学长……?”
那时,我与操绪都看到,喃喃念着的杏表情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她的眼神甚至还困惑地出
现闪烁。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谢谢你喔,智春。”
杏强颜欢笑,随后便避开我们的目光快步离去。
然而她似乎无法掩饰心中的动摇,途中好几度碰到墙壁,或是撞上其他友人。这种失态完
全不像平常杏会出现的举动。她此时的表情就跟单独在街上闲晃时很类似。
操绪目送着如此离去的杏,以严肃的表情低声说:
“……好怪。”
“嗯……我也有同感。”
不得不同意,方才杏那种反应太可疑了。与其说可疑,不如说里头一定大有文章吧。这可
是杏首度在我面前暴露出如此严重的破绽。然而……
“这么说来,让杏烦恼的对象不就是吉田学长了?”
“可能性非常浓厚唷。智春刚才也亲眼看到了吧,小杏慌成那样。”
“嗯……的确,我也看到了……不过,居然是吉田学长……”
‘什么嘛,智春对小杏的审美观有意见吗?’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吉田学长已经有女朋友啦,一年级的。”
“耶?”
“我也是最近才从杏跟樋口那听到谣传,应该有一定的说服力才对……据说是上个月开始在一起的。”
而且那女生好像还很漂亮。关于这点我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嗯……也就是说他劈腿?胖子也敢劈腿?”
真有他的——操绪咬着嘴唇。呃,你的歧视比我还严重吧。
“对唷,如果是杏主动的话应该叫出轨吧。胖子也敢出轨?”
“跟胖不胖一点关系也没有!”
“啊啊!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了啦,智春快追过去!”
“耶……可是,你之前说不可以跟踪……”
“别罗哩罗嗦了!不是要调查小杏的烦恼吗!”
在操绪的高压指使下,我只能犹豫地离开教室。杏他们的身影已遍寻不着,但我大致可以猜到他们的去处。这种时间可以两人单独相处的教室并不多,运动社团在下雨天经常用来开会的视听教室便是其中之一。那里也备有拨放录影带的器材,应该不会错吧。
“对了学长刚才说的录影带到底是什么?而且还是什么最近的。”
我突然想到这点并喃喃找自语道。操绪轻轻将手指抵在唇上。
“A片吗?’
“不会吧……应该吧……不过我也不敢百分之百否定。”
“对唷对唷,吉田学长单独把小杏叫过去的确很诡异耶。又不是没有其他一年级的田径队员,而且那两人练的项目又差很多。”
“唔……”
糟糕,我竟然开始紧张了。这种事有什么好亢奋的啊?我心想。可是……
“找到了。”
操绪发现杏他们的背影后说道。果然正如我们的预期,杏正被带入视听教室中。那里面有上课用的电脑与大萤幕电视,或许是我们学校设备最昂贵的一间教室也说不定。平常几乎都是上锁的,不知道吉田学长是怎么从教职员室借到钥匙的,只见他拿出红色的塑胶钥匙圈,打开门锁——接着那两人便被吞人了紧闭的滑门中。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
操绪不知为何感慨地咕哝着。没那么夸张吧?我心想。不过为了不让多余的光线妨碍观看影片,这间教室在靠走廊的方向真的一扇窗子都没有。
(插图)
跟恋爱还是劈腿根本无关嘛。
而且杏刚才说……胸部?
我与操绪而无表情地凝视着眼前这幅异常的光景。
娇喘?
O
“啊哈哈,对喔,智春一定是以为我们要看什么色色的录影带才会偷偷跟过来。真受不了你耶,智春。”
砰砰——杏粗鲁地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似乎在我还想不到任何理由前,她就已经白作主张地这么认定了。虽然这不是我所期望的结果,但也就算了。总不好意思说我是为了其他目的才偷偷跟踪吧。
不知不觉午休时间也进入了后半段,既然不足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最后我便跟操绪坐下来,一起观看杏他们口中所说的录影带。
“智春,你记得南中的大井松田香子吗?”
“大井松田……啊,是短跑选手吧?”

那个人的姓氏很罕见,所以我会有印象。她跟杏一样都是专门练百米赛跑的女子田径选手,个子娇小这点也很类似,所以不知道的人经常把她跟杏搞混。这两人的实力也很接近,以前在中学的全县准决赛中,更是演出了一场激烈而令人印象深刻的第三名之争。
“她上了高中还是在练百米,上次跟别校一起练习时我跟她跑过。”
“耶……那结果哩?她变更强了?”
“嗯……以前我们明明不相上下啊……”
杏悔恨地歪着嘴唇,接着又叹息道。
“但我那次跟他比了三场,连一场都没赢。”
“……或许是你状况不好吧?”
“不是耶……我几乎跑出自己的最佳成绩……你看影片吧。”
说完杏便指向吉田学长帮大家拨放的录影带画面。那是本市几所高中聚在一起练习的影像。有八名选手正在全天候型PU跑道上,以几乎是正式比赛的规格较劲。
其中以短跑选手而言个子特别娇小的两人,就是杏与大井松田香子。
这一场比赛中特别突出的两人刚好是她们。其他选手则被她们逐渐抛在后头,而且最后两人也几乎是同时抵达终点。这种激烈的比赛影片让人看了不禁血脉贲张。
只不过我还是察觉到了,杏与大井松田之间存在着决定性的差异。
这两个人虽说时间上没差多少,但杏不管再跑几次都不可能赢过大井松田,为什么我可以这么肯定?因为——
“胸部,对吧……”
“呜呜……就是那个……”
杏无力地趴在桌上悲叹着。
同样类型的短跑选手,杏与大井松田的体格几乎是一模一样。但这两人的身材还是有一点显着的不同,那就是大井松田的胸部丰满多了。
“那家伙明明是短跑选手,胸围竟然有八十八公分……身高明明跟我一样啊……”
“这、这个嘛……”
我俯瞰着杏那平坦度不输给操绪的胸部,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不确定精确的尺寸,但杏顶多八十公分左右吧。不,搞不好只有七字头。话说回来,田径比赛的计时方式是以躯体(torso)通过终点线的瞬间来决定抵达与否。对于差距往往在百分之一秒的短距离项目中,这十几公分的不同或许会变成致命的关键——应该吧?
“高中的地方预赛并没有那么高级的照相装置,都是用人工计时。这种时候第一印象就变得很重要。”
吉田学长很严肃地替大家解说。平常沉默寡言的壮汉突然开口,会让人不敢忽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确实,以田径比赛而言,胜负的差别往往就在谁的胸部先到,这是大家很容易想像—的场面。只不过,真的要比到谁的胸部较为突出,应该也不是那么稀松平常的经验吧。
“心理上的因素也有吧。会觉得一开始就矮人一截罗。”
操绪用自以为是专家的口吻说道。嗯——我无法否定她的论点,只要一想到差距很小时就一定会输,就可能因压力太大而无法放手一搏。以现实角度而言,心理上的问题或许真的更为严重。
“我猜地方预赛我会跟她同一组……真讨厌……”
杏再一次观看从头拨放的录影带,很难得地以悲观的立场发言。看来那次的共同集训真的对她打击很大,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帮帮她。只不过要在半个月以内取得压倒性的进步应该不大可能,要改变杏的身材就更异想天开了。
“等等,如果是这样,搞不好操绪可以帮上忙唷。”
操绪竟然会说出如此有建设性的话,真是令我大吃一惊。我忍不住以狐疑的目光盯着她。
关于胸部尺寸的问题,这家伙到底要怎么帮忙啊?比起担心别人,操绪根本是自身难保吧? “——智春,别以为操绪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智春想说,操绪先摸着自己的胸口扪心自问,对吧?”
“不……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啦。”
“其实呀,想一下子增大十公分虽然不可能,但是要在预赛前变大一点点不是没有机会,这其实可以靠调整体质的方式办到哟。’
“喔……”
你征求我的赞同也没用吧,我又不懂这个。
“现状对杏很不利是没错啦!但假使在预赛前胸部变大五公分呢?这么一来至少劣势就减半了吧。从大井松田的角度看,她最大的武器已经少了一半威力,比赛当天搞不好能对她造成精神上的伤害唷!”
“是……是吗?”
我虽然觉得大井松田不见得会像杏那样在意两人的胸围差距,但却来不及反驳操绪的论点。只听见操绪以更大的音量发表:
“另一方面,小杏在充满自信的情况下上场比赛,双方的战力就算是扯平了。不,搞不好应该说小杏比较占上风唷!’
这是哪门子的计算方式——我无言了。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操绪在瞎掰吧。
但杏还真的被她影响了。
“对、对耶。这么一来我就能赢过她了!”
“就是这种斗志。操绪一定会帮小杏的忙,因为同为贫乳之友就代表休戚与共!’
操绪与杏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其实也只能做做样子)。但,烦恼自己平胸的同伴就算结为一同盟,到头来又有什么用啊?
“呼呼呼,不必担心了。操绪自有妙计。”
她自信满满地竖起大拇指,接着又以让人有点不舒服的轻笑表示:
“——操绪已经想到一位很好的师父了。”
O
接着时间来到了放学后的教室。
“啊……啊……?”
嵩月一脸惊恐地愣着不动。
一只娇小而缩着身子、还穿洛高制服的家伙,稳如泰山地端坐在她面前。
原来是杏摆出开运祈福玩偶常见的那种姿势,跳到课桌上,开始对嵩月恳求。
嵩月看起来非常狼狈,杏则将额头抵到桌上。
“拜托你,请教我让胸部变大的秘诀!”
“胸……胸部?”
嵩月愣住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可以理解她此时混乱的心情,只不过像这样捉弄嵩月也满有趣的,于是我便决定袖手力观。就算我想帮她说明好了,找也不敢肯定操绪的妙计到底是指什么。话说回来,杏干嘛要磕头拜托啊?
“呃,就如小杏刚才所说的,她为了要在地方预赛中获胜,一定要让自己的胸部变大才行。’
操绪代替杏本人对嵩月说明。
“田、田径比赛?”
嵩月反问的表情依旧很困惑。她会有疑虑是理所当然的。比起苦思这种没意义的问题,还不如赶快去外面练习跑步。不过现在也是期末考前的社团活动暂停期间,杏又没事可做。
没错没错——操绪不知为何得意洋洋地点着头。
“总而言之,希望嵩月同学能传授小杏关于乳房的秘密!’
“乳……乳……?”
“身为运动员的小杏虽然不能乱长赘肉,但嵩月同学自己的腿跟腰也很苗条呀。结果,嵩月同学却能拥有如点45自动手枪弹般流线的巨乳。只要能解开这个谜团,小杏要晋级全国大赛绝非梦想!”
“啊……唔……子弹……”

操绪的形容还真不知是褒是贬,嵩月只能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操绪之所以会这么拚命,大概是想以杏的地方预赛为借口,趁机问出关于嵩月胸部的秘密。还留在教室里的其余女同学,说不定也有类似的企图,所以这时根本没人出面制止操绪,大家都默默地关注事情发展下去。
“啊……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
嵩月满怀歉意地表白道。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她突出的外表本来就很容易招致误解,其实她本人对自己的美貌根本不放在心上。况且嵩月的胸部也是浑然天成,关于这点,超喜欢摸大胸脯的由璃子小姐之前就证明过了。
但操绪似乎也早就预料到嵩月的答案。
“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并没有做特别的事——也就是说,嵩月同学平常的生活与饮食方式就是拥有如此傲人上围的秘密罗。’
喔喔——一旁的女同学们忍不住发出轻喟。杏也感动地握拳大叫。
“师父,您真了不起!”
“啊……那个……”
嵩月对我投以求助的眼光,我只能默默对她摇头。很遗憾,对于阻止操绪我是无能为力。
你就姑且陪她玩一下吧。我想不用多久操绪就会觉得烦了。
“操绪,你就把你具体的需求说出来吧,不然嵩月不知道怎么帮忙。”
我为了嵩月好,顶多只能说说这种话帮她。
“嗯,就是,希望从今天起,可以让我们和她一起行动……”
说完操绪就以一副恳求的神色仰望嵩月,杏则依旧保持深深低头的姿势。
“从今天起……我说你啊,这样嵩月会很困扰吧?”
我慌忙介入她们。
“那有什么办法,小杏的地方预赛只剩下半个月哩!”
“话是这样没错。”
听起来好像怎么做都来不及了。这种东西又不是随便你说变大或变小就可以成真。
“啊……其实我……并不介意。”
嵩月似乎很难抛下拚命磕头的杏不管,怯生生地如此答道。杏听了立刻猛力抬起头。
“真的吗?”
“啊……嗯。”
嵩月腼腆地首肯道,我心中的不安也顿时变得强烈起来。
“呃,嵩月……如果你很不想就直说吧。因为你并没有必要陪这些笨蛋进行特训啊……况且又快要期末考了。”

“……谁是笨蛋啊?’
“啊,不是啦,哈哈。”
“四天就结束的期末考,跟女生一辈子都会烦恼的问题,哪个比较重要!?”
“耶……但你也不必非挑这个时期不可吧……”
操绪白眼瞪着我,我立刻陷入沉默。这家伙的眼神还真恐怖啊。
呸——操绪对我吐出舌头。
“这么做一点也不会造成他人困扰呀,嵩月同学只要维持正常的生活方式就行了。所以今天哩?要回家了吗?”
“……”
唔——嵩月困惑地点点头。杏见状慌忙回座位收拾东西。
“等一下,杏……你难道想跟着嵩月去她住的地方?”
我讶异地对杏眨眨眼,看来这确实是她的如意算盘。
“不要说得好像事不关己,智春也快去收拾东西呀!”
操绪的这番催促让我愕然了。为什么连我也要去啊?
“因为智春不去的话,操绪就没办法去呀!”
“这跟你本来就无关吧……要参加地方预赛的人又不是你!?”
智春当初不是说奸要帮杏排解烦恼吗?真是无情无义的家伙!?”
“嘎——”
才怪咧——我真是无言以对。结果这时嵩月却轻轻拉着我的制服袖子我的制服袖子,应该是示意要我一起去吧。
除了感觉莫名其妙以外,要被杏这个看上自己胸部的怪女孩单独相处,嵩月想必也很不是滋味。虽说我并不觉得我在场能帮上什么忙就是了。
“像操绪跟杏这样霸王硬上弓,嵩月真的同意吗?”
就当作是最后的确认,我再度征询对方的意见。
嵩月一瞬间露出胆怯的表情,然而……
“……只要夏目同学也来的话……”
接着她便无助地低下头。
O
在公车上摇晃了一阵子后,我们终于来到那间巨大到夸张的房子。这就是本地赫赫有名的大地主——潮泉家的宅邸。
被白墙围绕的住宅腹地中,甚至能容纳一座包含树林的山丘。
一般人的住家中有一座后山——就算是不合常理也该有个限度吧。那种玩意儿每年到底得缴多少税金,身为小市民的我实在难以想像。
而在那座宽阔的后山半山腰上,某座废弃的神社中仅存了一问能乐堂。
至于与能乐堂并设的小型木造建筑,就是嵩月奏独居的地点。
在稍微与众不同的特殊家庭环境下,嵩月只能躲到她祖父潮泉老人家,独自一人静谧地住着。
“耶……这里就是嵩月同学的家啊。真了不起,好像平安时代的贵族喔!不对,应该说像※叛忍的藏身之处?” (编注:脱离组织的忍者。有些忍者组织会视脱离组织的忍者为背叛者,加以通缉。)
首度造访嵩月小木屋的杏几乎是瞠目结舌。
我当初第一次来到这也是吓了一跳。这根本是一间长满青苔、又被浓密竹林包围的寂寥茶室,说是从童话世界中跑出来的光景也能接受,但又跟气质清新脱俗的嵩月本人不可思议地吻合。虽然与世隔绝,但却不知为何能让人放松又安心。不过跟什么叛忍的躲藏地点绝对不像就是了。
“请坐……我去泡茶。”
嵩月把一件小鸡图案的围裙套在制服上头说道。
“啊,不必客气啦。话说回来,我比较想知道嵩月同学平常都在做什么。”
“平常……?”
“是啊,是啊,就是能促进胸部发育的事情,能举例吗?”
“……”
嵩月以困窘的表情摇摇头。我愈看愈觉得她好可怜。
这种说法,简直就像嵩月除了胸部一无是处似地。该说是杏过于粗线条还是怎样,她压根儿就只适合去练田径,丝毫没有女生该具备的细心。尽管长相差很多,她果然还是大原老爹的女儿没错。
“平常有在运动吗?”
我无奈地从旁插嘴道。杏听了很讶异地转过头。
“什么意思?”
“呃,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啦。电视上偶尔不是会拨这种保健节目吗?某些体操可以丰胸之类的。”
我努力挖掘模糊的记忆说明道。这种时候不管什么都好,想个点子帮嵩月解围就行,况且我也很想快点回家。为什么我非得凄惨地陪两个女人来同学家讨论胸部的事不可?我的脑袋简直快爆炸了。
“嗯——听起来不错,不过那些我以前就已经试过了。”
说完杏便有点难过地按着自己的胸口。
是喔,那我刚才似乎说了很不长眼的话。话说回来,那种节目教的方法虽然不能说没效,但成效也会因个人体质而有所差异——至少节目上都会这么提醒观众。仔细想想,我根本不认一局嵩月会去做那种丰胸的运动,况且这间小屋连电视都没有。
“——神乐呢?”
刚才一直沉默思索的操绪,突然眺望着窗外的能乐堂说道。
“啊……”
嵩月也像突然想到似地叫了一声。杏则眨着瞪大的眼睛。
“神乐……就是日本的传统舞蹈吧?嵩月同学会跳那个?”
“……嗯。不过那跟※上方舞不太一样……”(译注:日本一种传统舞蹈。)
嵩月困窘地点点头。
我也顿时想起第一次跟嵩月相遇时的情形。当时她身着巫女服,以压倒性的强大战斗力袭击我。
嵩月的舞蹈跟那种近代逐渐偏向表演性质的日本传统舞不同,而是一种保留浓厚咒术气氛、用来奉祀神只的神乐,同时更强化了其武术的要素。她将那种舞称为炎舞。只有名门恶魔家族——嵩月家的直系继承人才能使用这种危险的技艺。
不过,杏当然不懂这么多。 “那个!就是那个了,嵩月同学!嵩月同学的胸部必杀技就藏在那种舞蹈里!”
杏自顾自地亢奋起来,嵩月则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呜……必杀……”
她好像因此受到打击了。
‘嗯……其实操绪也这么觉得耶。因为班上其他女生都不会跳那种舞呀,搞不好嵩月同学
的胸部之大,真的就是靠那个达成的。”
操绪以认真的表情抱胸赞同道。
“那、那我一定要认真学习……”
杏接着以紧迫盯人的态度喃喃表示。看来这两人对学习嵩月的炎舞已是势在必得了。
“这样好吗……嵩月?我记得那应该是你们家传的密技吧……?”
我贴近嵩月耳边偷偷摸摸地问。毕竟这事我也得负一点责任。如果嵩月认为此事不妥,我
就得用尽所有方法说服杏她们放弃。
“啊……如果只是学些基础中的基础,就没问题……”
幸好嵩月的态度并没有那么强硬。只不过,她的表情也称不上开朗。但比起因这点而为
难,她的态度更像是在替我着想。
“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学,比较好……”
嵩月以忧郁的音色低声补充。
结果这句话的真正意义,我在听的当下竟因太过大意而没放在心上。

过了几分钟,众人便换好服装来到潮泉家的能乐堂。
“哇……哇……好看吗?好看吗?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杏之所以情绪激动,是因为向嵩月借来了全套巫女服之故。白衣、红色褶裙、桧扇和神乐铃。梢嫌太长的褶裙下摆虽然拖到地板上了,但看起来却意外地可爱、意外地适合杏。
算了,这点姑且不提。
“……为什么连我也要?”
我此刻也换上了洛高的运动外套,并以不太情愿的眼神仰望上方的操绪。操绪也一样穿着运动服,还莫名地充满干劲。
“小杏一个人练习一定会很寂寞呀。况且操绪也可以控制智春的身体一起跳。’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即使是在被操绪控制的情况下,要做这种事也会很累耶。何况跳舞的目的是要让胸部变大,命令我的身体一起跳根本没意义吧——
然而在我出口反驳前,听起来就很恐怖的涮啦涮啦声,已经在木板搭建的能乐堂中响起。
那是挥动竹刀造成的声音。
“还在废话什么,要开始罗。”
她身着充满怀旧风,边缘有三根直线条纹的运动衣及白T恤,哨子则垂在胸口前,手持竹刀直挺挺的站着。原来那正是嵩月的表姐——律都姊。
嵩月谦称自己的实力还没法指导外行人,所以才把她的舞蹈师傅请来。没想到就是律部姊。
律都姊现在还是大学生。实际年龄我不清楚,不过顶多廿岁出头吧。虽然她是个不施脂粉但依旧很可爱的大姊,但如今这种手拿竹刀的威武姿势,依旧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压迫感
“既然要学历史悠久的“嵩月家炎舞”,就不容许出现开玩笑的轻佻态度。即便你们是小奏的朋友,我也不会放水的。”
啪沙啪沙——律都姊以竹刀拍打自己的手掌同时强调。她的声音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但散发出来的气氛可是跟平常大为不同。现在我可是真的想从这问房子逃之天天了。
“那就拜托您了,师傅!”
但长期投身运动社团的杏,这时就像条件反射般精神抖擞地大声回应着。这么一来我就很不好意思打退堂鼓,律都姊也突然将竹刀的尖端指向我。
“首先从基本的站姿开始。全身各部位保持水平。以拇指根、小指指根和脚根这三点站立。想像有根钩子正从你的头顶把你吊起来。背上就奸像挂了十字架一样撑开你的肩胛骨!”
“耶……耶……”
一下子讲那么多我哪记得住。呃,肩胛骨真的可以撑那么开吗?
“注意!膝盖、脚踝、脚底,保持水平。你的骨盆歪了!”

“咕哇!”
啪!屁股被竹刀用力打一下的我再也不敢出声。刚才那种剧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呃……像、像这样……?”
杏身着尚未穿惯的巫女服,同样很辛苦地保持站姿。话说回来,嵩月平日的姿势就很优准,一定是因为长年接受这种特训的缘故。
由于用到平日很少在出力的肌肉,光是站着就让我耗费不少体力。不过,以标准而美观的姿势站立也还挺舒服的。没想到这也能算是一种运动,我开始有点感动了。
“哼……”
律都姊这时突然对站直的我伸出食指。
“耶……唔哇!?”
“智、智春!?”
我都还没确定那根手指有没有碰到我,整个人就已经朝后方飞出四、五公尺。凄惨地滚了好几圈后,直到激烈撞上能乐堂的墙壁才停住。杏则愣愣地看着我的“表演”。
痛死人了。全身无一处不痛。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该不会就是所谓的发劲吧?
“——你的重心没对准身体轴线,所以才会那样。”
律都姊俯瞰倒地不起的我解释道。真感谢她这么亲切的讲解,不过示范方式未免太暴力了吧。话说回来,刚才那招到底怎么练的?这家伙难道也不是普通人?
“好了起来吧,下一个基本姿势是跪坐。”
说完律都姊便摆出单膝跪地的姿势。右脚以类似跪坐的方法使膝盖摩擦地面,左手则放在
依然竖直的另一膝上。我与杏见状立刻开始模仿。
“保持骨盆水平,挺胸。嗯……差不多了,大概就是这样。”
这回律都姊调整我的姿势时就没那么粗鲁了。
等我们终于熟悉这种跪坐……等等,这跟传统日本舞蹈其实很像嘛。也很类似武士要拔刀
前的姿势,老实说好像还满帅气的。不过大概是因为重心压低的缘故,腰跟腿的负担还颇重—
“好,你们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小时。”
“一小时……!?”
听到微笑的律都姊所下的命令,我跟杏同时愣住了。等一等,这种姿势跟蹲马步不是差不
多吗?一小时太严苛了吧?
“喝!”
“咿!”
竹刀再度劈向我肩膀,让我不由得发出惨叫。搞什么鬼,我是走进了哪间禅寺吗?
杏也脸色铁青地勉强自己保持跪坐姿势。话说,操绪那家伙咧——我不自觉向四处张望。
那位自称是我守护灵的青梅竹马早就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O等我们离开能乐堂,外头已接近日暮时分了。
我拖着肌肉酸痛、几乎快被拆散的身子,返回嵩月正在等待的小木屋。经过刚才的练习,大家辛苦得到的结论就是,想要透过运动瞬间让胸部变大是不可能的。
“……这样行不通耶。半个月根本来不及嘛!”
“是啊……律都姊还说光是站姿就可以练好几年……”
结果今天这两小时我们只学了站与坐的正确方法而已,离掌握炎舞的精髓还远得很呢!
“其实这也满好玩的啦。假使持续练下去,搞不好真的可以改变身材。听说某些职业运动选手也会参考能乐的动作,所以下次我还想试试。”
“是、是吗……你还真乐观……”
面对笑得轻松自在的杏,我不得不对她投以尊敬的目光。因为我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再接受律都姊的特训了。那种运动如果长期做下去,在身材还没变好之前就会先累死吧。
“我回来了……不对,应该说打扰了。”
我将以茶室改建的嵩月小木屋人口打开,浑身疲惫地倒入其中。但这时……
“啊……一——只听见抱着托盘的嵩月轻喊了一声,刚好与我四目相望。
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味迎面扑来,看来嵩月已经帮大家准备好晚饭了。
‘哇……真了不起……’
操绪打量并排在小圆桌上的料理,感慨地吐了口气。
就算嵩月的手艺再好,毕竟不过是独居的高中生,不太可能临时变出什么豪华的食材,但她依旧费尽巧思,做出了豆腐海藻沙拉、酥皮鱼派、花蛤汁拌饭、香菇味噌汤,至于饭后的甜点则是加了李子的优格。
“这些……都是嵩月同学一个人做的?”
杏愣着不动问道。如果是正常情况,她应该要暗骂“这个可恶的完美狐狸精”并露出强烈的同性对抗意识,但遇到嵩月这种性格的女生,让人连忌妒她都很难。
嵩月轻轻地点着头。
“我顺手就做了这些……我还要把晚饭送去爷爷那。”
“啊……嵩月的爷爷……”
我立刻想起那个待在漩涡小屋里,足不出户的怪异老人。
听说嵩月的祖父——潮泉老人,只吃孙女嵩月跟律都姊亲手煮的食物。难道他害怕有人下毒暗算?像潮泉家这种大地主,即使因为争夺财产而爆发凶杀案也不奇怪。
“大家先吃,免得冷掉。”
说完嵩月便端着托盘离开房子了。

被留下来的我们,便自行坐在依旧冒着热气的料理前。
“既然她那么热心,我们就不要糟蹋吧?”
“是啊……这样也比较有礼貌。”
“真羡慕你们……’
对只能干瞪眼的操绪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与杏还是决定自己先开动了。首先就从香味最诱人的味噌汤下手吧。
“真好喝……”
老实说,我还是头一次品尝嵩月刚煮好的料理,真的是美味异常。而且不输给外面的餐厅。虽然我不常去什么高级的料理店,但这跟八伎的手艺或许很类似。
“这道沙拉也很赞耶。据说大豆制品跟海藻也有丰胸的效果,因为里面有大豆异黄酮及硼等成分。”
杏满嘴塞着食物同时表示道。原来如此——我听了也很佩服。
“是这样啊,嵩月还真是善解人意。”
“嗯——搞不好她平常都是吃这些,所以才能拥有那种身材。”
“是啊……饮食也很重要。”
我们一边讨论一边争先横扫桌上的美食。等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才发现还要帮嵩月留一点菜才行。当我们大致将嵩月准备的晚饭享用完毕后,结果……
“啊啊……”
杏似乎突然察觉到什么而发出惨叫,接着便蹲着按住自己的腹部。
“我、我动不了了……!”
她夸张地哀嚎着,并当场倒了下去。杏……直抱歉,不过我就算隔着衣服,也能看出你吃到小腹都跑了出来,未免吃太撑了吧。
“不行啦……如果我跟嵩月同学每天吃一样的食物,在胸部变大之前,肚子就会先跑出游泳圈了……!为什么嵩月同学自己都不会胖啊!?营养全都跑到胸部也太狡猾了吧!?”
“唔……”
话说回来,我从来没听嵩月说要减肥或节食。比起一般女生,她还算食量比较大的。那么苗条的肚子,到底要怎么把食物装进去啊——我还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好几次咧。不过她毕竟不是人类……不,说不定这就是正确答案?可是,跟她一样是恶魔的阿妮娅又怎么说?那个小朋友就很怕胖啊。
“或许是……遗传。”
操绪小声地喃喃自语道。耶耶——杏听了不禁悲从中来。
“是……是指天生就具备的体质吗?包括嵩月同学的大胸部与身材苗条在内……”
“是呀,小杏。虽然这很残酷,但人类的血统都是来自双亲。像智春那样完全不像直贵哥只能说是一种特例。”操绪以正经八百的口气说明道。我知道她只是想说服杏,但也用不着把我跟老哥拿出来当例子吧,真是多管闲事。
“呜呜……我妈妈的胸部就很小,但我爸却没事长那么魁梧。”
“我家也是……我姊也是贫乳……”
说完,那两人便面对面抱着膝盖沉默下来,周围的气氛也顿时变得非常郁闷。说实话,为什么我得待在这种地方?我还想赶快回去准备期末考。
“嵩月同学……不知道愿不愿意拿照片出来……”
操绪自言自语道,杏则微微偏着脑袋。
“照片……是指嵩月同学母亲的照片吗?”
“嗯。这样就可以确定遗传到底重不重要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也是没错。如果嵩月的好身材确定是天生的,那杏就不必再做无谓的努力,搞不好就会乖乖回家了。
操绪之所以很难得如此委婉地表达看法,完全是因为嵩月的母亲早已过世的缘故。到底能不能请嵩月把她亡母的照片拿出来,操绪一点把握也没有。
这种话题可没办法用玩笑话带过啊。
“……”
在小小的木造茶室中,空气显得比方才更为滞重。
就在这时。
“不好意思啊——两位小姐,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一个不知从哪发出的中年男子低沉说话声突然响起,语调还带有奇妙的压迫厌。
嘎啦——茶室通往后院的狭窄入口突然被打开,一名脸颊上有伤疤、留着平头的和服大叔突然探出头。
由于事发突然,我们几个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楞在原地。
大叔的表情非常严肃。
体格虽然略逊大原老爹一点,但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大人物的风采,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角色。这位大叔其实我以前就见过了。
广区域指定恶魔组织“嵩月组”的组长——不,应该是社长才对。
也就是嵩月奏的父亲。
话说回来,大叔,你到底在那里站多久了?我知道你很疼惜这个女儿,但也不必夸张到这种程度吧,不会觉得这样太过头了吗?
仔细一瞧,大叔的护卫——也就是那群脸色紧绷的肌肉男,早就在茶室的后院各处埋伏起来。一想到这些人的苦心,我便忍不住深深叹息。

“听说有人来拜访我女儿,所以我才来看看情况……我已了解来龙去脉了,想看我家的照片是吗?当然可以了。”
说完大叔便将手伸入和服领口。
本来以为他应该会拿出夹在小笔记本里的照片之类,没想到却是好大一本相簿。谁会没事带着这种东西四处走啊。
“听仔细了,这可不能随便欣赏。让我依照顺序来说明。首先这是中学时代的奏。怎么样,非常可爱吧?”
在大叔所指的照片里,嵩月穿着一袭水手服。看到的一瞬间我真的轻微头晕起来。她的头发比现在稍短,表情也略微稚嫩。但这可爱过头的模样依旧让我大受冲击,脑中还分泌各种奇妙的物质,就连鼻血都差点要喷出来。难怪这位大叔会对女儿自傲到这种地步。
但有几件事令我很在意,除了那张照片明显是偷拍的以外,照片中的嵩月眼瞳色泽非常暗沉,表情更是紧绷又僵硬。她的表情就好比戴上一张顽固拒绝外在世界的美丽假面具般,那就跟我首度邂逅嵩月时的模样很像。
此外重点还是她的胸部。
“呜呜……比我现在还大……”
杏沮丧地当场跪地。虽说是比嵩月本人现在小没错,但中学时代的嵩月胸部就已经不可小觑。再与当时她那幼嫩的脸庞相较,这种不平衡感搞不好比现在的她还醒目。
“哈哈哈,奏的照片还有很多张,这是小学毕业典礼时拍的。这是跟俄罗斯黑手党激烈斗
争途中,躲到欧洲避难时拍的。”
嵩月的父亲很得意地继续翻那本相簿。幸好小学时代的嵩月胸部还是平的,不过大叔现在
已经忘了当初拿相簿出来的目的了。
“喔……这部分就是跟家人一起拍的照片了……”
说完,嵩月的老爸才翻开最后一页。
那是张已经稍微有些褪色的古老相片,捕捉着一座看来非常普通的民家庭院,季节则是夏
天。
一名身着夏季洋装的美丽、纤细女性,以逆光的角度浮现于照片中。
女性采取蹲着身子的姿势,隔壁则放了小朋友玩水用的塑胶游泳池。
在游泳池里面。
一名推测大约只有三岁的可爱小女孩笑着拿起海滩球,全身光溜溜——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足以穿破耳膜的凄厉惨叫声顿时响起,大叔手上的相簿也被人一把抢走。
原来嵩月正露出我从未见过的表情,气冲冲地站在一旁。她大概刚送完晚餐给漩涡老人回来,结果就撞上这张照片。
我们只能愕然地抬头看着那对父女。

虽说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刚才那张照片的画面尚未牢牢烙印在我脑海。不过那个没—穿衣服的,该不会就是……?
嵩月忿忿地紧咬着唇,用极为恐怖的愤怒表情瞪着亲生父亲。
“呃,奏……刚才爸爸只是在让你朋友欣赏你可爱的照片而已……奏、奏?”
嵩月苗条的背影四周突然冒出仿佛海市蜃楼的高温喷流。
我不管罗——操绪丢下这句话就突然在丫空中不见了。
嵩月就好像失控的野生动物般,一句话也不说地激烈喘气。她背后的高温牛气终于清楚地化为火焰,嵩月老爸则是一脸铁青。
“……杏,快趴下。”
“耶!?什、什么!?”
“快趴下!”
“咿!?”
我二话不说就强制推倒在我身旁的杏,顺势护住她的脸部。这一瞬问的判断可是会关乎生死。
一道如龙卷风般的巨大火舌随即便从我的背后掠过,将嵩月她父亲直接卷走。
“爸爸是大笨蛋——!”
(插图)在疯狂肆虐的火焰涡流中,只听见嵩月的尖叫在耳边回荡不绝——
O
“……假奶?”
“没错,呼呼——”
第二天放学后,身着田径练习服装的杏独自一人开心地叫着我。当时我正留在教室准备考试。
包括操绪、嵩月、樋口,与阿妮娅也一样在放学后留下来,成员就跟平常一样。当我们这群人正一起复习功课时,自我锻链结束的杏终于返回教室。
“这东西啊,是上次进行共同练习那间体育场的办公室寄给我的。”
说完杏便将一个小纸箱放在桌上。箱子里放了布做的小包袱。包袱巾的角落则以油性签字笔写着“大井松田”的拥有者姓名。
姓这种奇怪姓氏的人,本市应该没几个才对。
“……寄错了吗?大井松田香子的东西怎么会送来杏这里?”
“嗯,应该是吧。把这个东西送去办公室的人一定是搞混我跟她了。听说捡到这个遗失物品是在更衣室发现的。”
“是喔……原来如此。”
杏与大井松田都拥有类似的娇小体型。如果双方各自身着自己学校的制服就算了,在更衣室换衣服途中,这两人的背影真的很容易搞错,难怪这项失物会被寄到错误的人手上。
简单地说,就是有人在更衣室发现了大井松田的东西,却误以为是属于杏的并送去给体育场办公室。
“刚才田径队队长拿给我的。因为是收件者付钱,我还得自掏腰包出运费哩。”
杏虽然在抱怨这点,但表情却非常开心。
接着杏便从小包袱中取出一件朴素的藏青色运动胸罩。胸罩使用弹性类似潜水衣的材质,充满了高科技感。连胸罩都可以做成这样了——我突然有一种现在的确已经是廿一世纪的深深感慨。
“等一下……你把别人的内衣拿出来给大家看做什么。这样不太好吧?”
“咦,会吗?放心啦,这又还没穿过。”
“不……重点不是那个吧……算了,随便你。”
既然操绪跟嵩月都不在意这点,只有我特别在意也很奇怪,所以我决定不再多话。“智春太过度美化少女心了啦——”操绪这时冷不防以喃喃自语的口气说道。还不都是你害的——这
让我有些不爽。几乎都是因为你的行为举止,才让我丧失许多对女性的美好幻想吧。
“所以罗,这个就是我刚才说的假奶。”
说完杏便将胸罩套在制服外面。看了她焕然一新的胸部曲线,我忍不住高声喊道。这、这是——!
“真了不起耶……这样子应该有D罩杯吧。”
樋口碎碎念着,不知道在感动什么。原来大井松田香子的高性能胸罩,可以在一瞬间让杏拥有咄咄逼人的巨乳。
“这就是……假奶……”
就连操绪看到这种事都不得不傻眼了。杏此刻的表情也愈来愈得意。
“哈……我就觉得奇怪嘛。中学三年级时明明还很平,为何不到半年就可以变大那么多?害我紧张了那么久。”
杏异常开朗的说话声响彻于梅雨季即将结束的教室内。
“可是……穿这种东西比赛好吗?会不会很凝事……”
我忍不住提出首先想到的疑问。
“智春,你太瞧不起现在的科技了吧。最近的医疗用硅胶还可以牢牢地贴在人体肌肤上,再怎么激烈运动都不会脱落。保持自然的弹性以及美观的乳沟——”
“啊,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打断杏的说明后我叹息一声。那种事我一点也不关心好不好。
“呃——也就是说,大井松田的胸部根本没变大罗?”
“没错没错。既然被我知道了,她应该也不敢再戴假奶了吧。因为秘密让我发现后,我便对她占有心理上的优势,这么一来双方的立场就扯平了。啊——太好了,真让我松了口气。”
杏满足地叹息道。我与嵩月则表情复杂地对看了一眼。
这么说来,我们昨天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嵩月的父亲还因此被烧成焦炭,我则到现在还在全身肌肉酸痛——
然而看到杏如此开心的模样,我的心情也释怀了。反正事情都过了,就不要再浪费时间去想,趁没杂事打扰时赶紧专心用功吧。
“不过,还是有一点点遗憾啦。如果真的有让胸部变大的窍门就好了……”
杏的表情一瞬间又恢复忧郁。
“不必太在意这种事啦。”
我赶紧安慰对方,同时心想,如果先前的痛苦经历还得再来一遍,谁受得了啊。
杏听了不满地嘟起嘴。
“智春你们之前不是也说过吗?——希望这时候能看到C罩杯什么的。”

“……耶?”
杏出乎预料的发言让我一下子僵住。
“原来呀……智春还说过这种话?’
“喔呵,那才是真心话吗?”
操绪与阿妮娅同时对我投以冷漠的目光。然而,真正哑口无言的人应该是我吧。什么真心话?我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那些啊。
但杏口中却继续吐出毫不留情的新证词。
“我确实有听到。智春跟樋口两人在聊天时,说嵩月同学在我们班上特别突出,而玲子则是六十五公分B罩杯之类的。”
“耶!?等一下,大原……你在胡说什么……?”
被指名为共犯的樋口也紧张地拚命否定。
“那是关于之前的模拟考成绩吧?大原铁定是搞错了。你说对吧,智春?”
“……模拟考?”
杏以讶异的表情反问。
“对喔……”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跟樋口聊过,佐伯玲子的偏差值是六十五,得到将近A的B;而我自已的成绩要是C或D就好了。
“真——的吗?’
操绪也以满是疑惑的眼光瞪过来。可恶,这家伙偏偏要趁那时候躲去睡午觉,不然就可以帮我作证了。
操绪这时突然俏皮地吊起嘴角,就好像她平日想恶作剧的那种表情。
“那智春到底喜欢哪一种?巨乳还是贫乳?”
“……嗄?”
这是什么鬼问题?为何我非得在大庭广众下做出这种极端的选择不可?
然而,就算真的很莫名其妙,现场依旧没人要跳出来阻止操绪。杏与阿妮娅也满怀好奇地探出身子,甚至就连嵩月都瞪大眼睛等待我的答案。
这时如果我回答“胸部不重要”铁定会伤了嵩月的心,但如果说“还是巨乳比较好”,杏跟阿妮娅又会勃然大怒。
但惹人厌的操绪还是不放过我,纠缠不休地继续追问:
“先说好唷,智春可不能像樋口一样,说出“两种都喜欢”的狡猾答案。’
操绪简直就像完全看穿我的想法般抢先阻止道。呜啊——我无言了。免除成为活祭品的樋
口则轻松地吐出一口气。只有我一个入陷入了命在旦夕的危机。

“我、我……”
我努力思索从这种困境逃脱的妙计。
随便说个谎绝对无法蒙混过去,要转移话题也非常困难。关于对胸部的喜好,怎么回答都势必会伤到人。也就是说,除非我说出一个与胸部完全无关、且在场每位女性都能接受的答案,否则我就很难安全脱身。
这瞬间,一句神奇的话就像神谕般突然从我脑中闪过。
不是胸部,但在场每位女性都有、且充满自信的部位,那就是……
“比起胸部,我比较喜欢臀部啦——”
就在这一刹那,时间停止了。
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四周所有人都同时瞪大眼睛。
无声的世界被完全的空白所填满。
“咦……怎么了……?”
我环顾着这群彻底陷入死寂的朋友。原本还很闷热的教室似乎急遽寒冷起来,会产生这种错觉未免太恐怖了。
过了几秒时间再次启动。
“啊……”
第一个有反应的人是嵩月。她低下头,露出非常不好意思的表情。怎么啦?嵩月。你那样子我也很在意。
“智春……没想到你有时也满大胆的。”
樋口不知为何表现出赞许我的姿态。
耶,怎么?我还以为樋口会半开玩笑地附和我咧。
“智春,这种露骨的话应该要看时间跟场合说才对。”
阿妮娅以傲慢的口吻评论道。等等,哪里露骨了?
“啊哈哈……讨厌啦,智春,你好啊像色老头喔!”
这时杏很勉强装出开朗的笑容,并同时拍打我的背,随后她便默默以另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臀部,几乎是无意识地从我身边逃开。
我到这时才终于察觉,杏所穿的田径练习短裤,就跟泳装一样完全露出臀部曲线。等一下,杏,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意识到你的屁股啊!
“啊哈哈,放心放心,我不会在意的。那我要去练习罗!”
说完杏便从教室逃之夭夭。

我愕然地目送着她的背影,然而急速降温的教室空气却再也无法恢复原貌。
“啊……我要回家了……”
嵩月也以比平日冷淡许多的态度站起身。
“我也是。今晚我打算住在朱里那边。”
“那,我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意义罗。”
阿妮娅跟樋口各自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我没立场阻止那两人,只好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去。喂,大家不是说要复习期末考的范围吗?这个问题在我的脑中依然徘徊不去。
只有操绪事不关己似地耸肩摇头道:
“算了……有什么关系嘛。智春,你下次还是可以挽回的,对吧?’
这是什么没根据又不负责任的安慰方法啊。况且话说回来,还不是你提出那个讨厌的问题,才害我落得这种下场!
但操绪却很有自信地在我面前转了个圈,故意以臀部面对我笑道。
“放心吧,小杏刚才好像还蛮高兴的。’
“耶?”
我追着操绪的视线望过去,那里正好是教室的窗户外。
“不是吗?”
操绪征求我的同意,我也默默地对她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一名娇小少女仿佛摆脱了所有的烦恼,正在以不输给任何人,子弹般的速度,横越过我的视野。


第三话 告诉我嘛学生会长!
我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从窗外直射入的阳光就像※殖民地卫星炮般几乎要烫伤我的脸,使我以最痛苦的方式醒来。(编注:出自“机动战士钢弹”系列的虚构武器。将殖民卫星改造成屯聚能量后,一口气以雷射之姿大量释放能量的大范围杀伤武器。)
期末考的最后一天。
现在应该是下午两点左右吧。
考试科目比较少的一年级在上午就可以解脱了,随后我便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久违的化学准备室。而我的记忆,也在那时候突然中断了。
极度的疲劳加上睡眠不足,让我像是昏厥般失去意识。
几乎所有考试科目我都只花了一个晚上熬夜准备,最近的平均睡眠时间恐怕连三小时都不到吧。我也不曾记得自己好好吃过一顿饭,什么石面具与假奶的莫名其妙骚动搞得我手忙脚乱,根本没时间准备期末考,真是太哀了。
至于考试的结果,我现在连想都不敢想。该不会大半个暑假都得花在来学校补习吧?最好不要那样。
科学社社办还真是有够热。
这间灼热的密室让我联想起赤道的热带雨林。在这个时节,教室总是有过于良好的采光与过于不良的通风。当然,冷气这类的科技之力也与社办完全无缘,此外平常甚至根本没人会来打扫这里,空气中充满了讨厌的尘埃。
但即便如此,我现在已经懒得移动地点了。我就好像一个已经完全燃烧殆尽的拳击手般,瘫坐在快要坏掉的铁管椅上。如果不趁午后梢微恢复一点体力,等下我恐怕连返回落脚处的力气都没有。
此外,我会来这里还有一个理由。我原本期待能遇到那个人——
“嗨——智春,好久不见了。咦,只有你一个人?”
从用力被推开的房间入口处,探出一名具有模特儿般修长身材的美丽学姊脸孔。她是朱里学姊。那头在肩口切齐的柔顺黑发、应该是装饰用的平光优雅眼镜——她正是我来到这里希望能碰见的对象。
“嵩月跟樋口还有阿妮娅一起去买浴衣了,操绪则在那里。”
说完我指着浮在天花板附近的幽灵少女。操绪正缩着自己的身子,发出轻微的熟睡呼吸
声。她那种抱着膝盖的毫无防备之姿,会让人对她几乎要走光的小裤裤想入非非,不过那个暂且不提。
“浴衣?啊啊,对喔……过几天就是庙会了。智春也要去吗?”
“呃,白天我要打工,不过傍晚以后就可以了。”
“呼呼,浴衣啊……真不错,那我也加入大家吧。”
“啊,真的吗?大家一定会很高兴,尤其是樋口,当然我们班的其他男生也是。”
毕竟朱里学姊可是全校知名的大美女,能看见她穿浴衣更是难得的机会。光是跟这种美人并肩走在一块,夏季庙会的气氛就更美妙了。只不过在这种地方神社所举办的祭典中,她可不安突然拿出飞弹来乱射才好。
“话说回来……不好意思,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问题?要请教我?”
呼呼——朱里学姊表情柔和地偏着头。这种微笑光是看了就让人春心荡漾,威力还真吓人。所谓倾国倾城应该就是指这种人吧。
“瞧你问得这么严肃,究竟是什么事呢?”
“就是关于我的老哥……朱里学姊,你知道怎么跟他取得联络吗?”
“……联络直贵先生?”
朱里学姊不解地眯起眼睛,不过马上又看似愉快地睁大眼。
“不,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啊……那是因为,之前朱里学姊不是代替我哥,把封印黑铁的手提箱拿给我吗?”
“是啊,没错……呼呼,好怀念喔。”
朱里学姊以沉稳而高雅的笑容说道。那正是在我高中开学典礼的前夕,也是我跟朱里学姊的首度遭遇。
从对方的角度看,或许会觉得我当晚露出的表情很可笑吧。
可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大美女突然跑到自己家,又硬塞上一个莫名其妙的箱子,任何人都会感到不解吧。况且当时的朱里学姊又身着全黑的诡异大衣——虽说她现在也经常穿就是了。
“话说回来,智春,你该不会在怀疑我个人现在还有跟直贵先生联络吧?”
“不,我不是怀疑学姊啦……只是希望学姊能帮我忙。”
我据实以告。因为我就算问老妈那家伙现在人在何方,也只会被她的胡说八道蒙混过去,比较有希望的阿妮娅那又一无所获,现在唯一剩下的机会就是朱里学姊了。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如果可以的话我自己都想见他一面。你要喝咖啡吗?”
朱里学姊放下包包后,就自动从化学老师市原的抽屉挖出即溶咖啡,问我要不要暍。我默默地对她摇头。

“可是,当初装有黑铁的手提箱……”
“那是经由王立科学狂会才传到我手上的。直贵先生先拿给上头,上头才指示我一定要交给你。我可没骗你喔!”
“科学狂会……”
我努力整理陷入混乱的脑袋。那个怪异组织的名字我听过好几次了,但其实际情形我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据说那组织是以英国王室与英国国教会为后盾,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分部的黑科学研究团体,同时也是洛高第三学生会的后台。
只不过洛高的学生会似乎并不隶属科学狂会的分部或下层组织。而是科学狂会的成员将工作外包给我们的学生会——至少我感觉是这样。
或许就好像政治人物与政党的关系一样吧。至少第三学生会的会长必须是王立科学会的一员,我猜。唔嗯——还是好难理解。
总之,我老哥跟王立科学狂会也脱不了关系。这么看来,他当初拿到的奖学金铁定是来自那个组织没错。
而洛高的第三学生会会长,也是王立科学狂会的一分子——
“对了,说到学生会长……把老哥的指示传达给朱里学姊的,该不会就是那位学生会长把?”
“是——是啊,我想应该是这样子吧。”
朱里学姐以不太甘愿的口气勉强同意道。
我这时才对自己的头脑之笨拙厌到后悔。为什么以前我都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第一学生会与第二学生会的会长分别是佐伯哥与仓泽六夏,总不可能第三学生会就没有会长吧?
只要确定那位会长也是王立科学狂会的一员,应该就能藉由对方获得与老哥联络的手段了。朱里学姊的回答刚好证明了这一点。
虽然我很想现在就去找那个人,不过还有一件事让我耿耿于怀。
佐伯哥也好,六夏也罢,这所学校的学生会长似乎没有一个脑袋正常。
至于信奉黑科学的第三学生会会长,性格接近普通人的可能性,就低到可以开赌盘了。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个怪法?
“……朱里学姊,对于那位学生会长,你知道多少?”
“这个嘛。智春啊,尽管只是个形式,但你知道学生会长还是得经过投票选举吗?”
“到底是怎样的人?”
我压低音量继续追问,朱里学姊似乎很困窘地以手撑着脸颊。
“是个女的,是三年级生。”

“啊……那,个性呢……?”
“这个喔,其实我的了解也不是很深入……听说很认真的样子。”
“认真……”
如果是像佐伯哥那种“认真”法就麻烦了。发现我脸色不大好看后,朱里学姊再度露出沉稳的微笑。
“还有,她对小事非常计较。就好比预算怎么用之类的。”
“唉……预算吗……”
对钱斤斤计较——我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六夏。像她那种小气巴拉的家伙,没想到本校还有第二个。不过,这也不算太夸张啦。毕竟没有那种个性的话,恐怕很难胜任本校学生会长的工作。
“——我大概知道了。如果我去三年级的教室可以找到她吗?”
我轻叹了口气后问道。但朱里学姊依旧保持微笑、梢稍低下头。
“呃,可是,搞不好对方并不想见你喔……”
学姊的低沉语气中隐含着一丝忧虑。
“……耶?”
那是什么意思?我搞不懂。以前我眼那位会长根本不认识,为何她会一开始就不想接见我啊?难道她跟老哥的关系非常恶劣?
或者说,我拿到手提箱后一直没有主动去打招呼,会长对这件事非常不满?
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惹对方生气的理由了——不过一想到这,我又闪过一个念头。
其实也不是毫无脉络可循啦——
包括大剌剌地带着幽灵上学、让学校的游泳池完全沉入地底等,我要惹那个认真而小气的学生会长生气,罪行简直是多到数不清。当我察觉这点后突然变得很沮丧。呜喔!我该不会是所有一年级新生里最有问题的家伙吧?
——难道还有其他理由……?
朱里学姊没有回答我。
她只是默默地凝望窗户外的天空。
“庙会啊,好期待喔。”
学姊露出沉稳的微笑说道。
O
结果最后朱里学姊还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到底是另有隐情,还是她单纯惧怕那位学生会’长?反正我可以强烈地感受到,学姊并不希望我与那位会长碰面。
不教我就算了——我以有点不甘心的心情离开社办。反正对方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凭自己的力量去找应该不至于太困难吧。
“——智春,现在要去哪呢?”
刚醒来的操绪以惺忪的睡眼询问我。这几天为了陪我用功,操绪自己也没什么睡。尽管是没有实体的幽灵,似乎还是会因睡眠不足而精神不济。
“我要去找学生会长。”
边穿越中庭的走廊我边回答道。操绪则发出露骨的鄙夷声,模样显得非常不悦。
“学生会长是指佐伯哥吗?为什么嘛?我讨厌那家伙,上次还差点被他杀掉。”
“不是那个学生会长啦。我自己也不怎么——”
不怎么喜欢佐伯哥——但我的语尾尚未结束,一名身着白色洋装的少女便映入我视野角落。她娇小的身躯呈现半透明,看起来体温非常低。那正是与操绪属于同类、被封印在机巧魔神《翡翠》里的副葬处女射影体——哀音。
没过几秒钟,从垂直交叉的另一条走廊柱子后方,哀音的主人也现身了。那位身着纯白改造学生服、大热天下丝毫不以为苦的美男子,便是本校的第一学生会会长——佐伯玲士郎。
“——夏目智春,找我有什么是吗?如果有的话可以在这里讲。”
大概是经过的时候碰巧听见我与操绪的对话吧。佐伯哥特意停下脚步质问我,真是个神经大条的家伙。
他背后站着五名体格强健的男学生,就好像是他的私人保镖一样。其实那些人是隶属第一学生会、负责校园内治安维持的基层部队,通称“学生会处决部”。今天他们还是像性别倒错的后宫般围着佐伯哥。话说回来,我从来没见过第一学生会有女性工作人员,难道他们全都是有“那种兴趣”的人吗?
“不,不是啦……学长搞错了。我想找的是第三学生会会长。”
“……你想找橘高?你确定是你主动要找她?”
这话似乎引起了佐伯哥的不满,只见对方有些讶异地扬起眉毛。我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反应。
处决部的家伙们对我显露出的气氛也并非敌意,反而应该用同情来形容才对。这让我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觉得不大舒服。
“那个……请问橘高是?”
“橘高冬琉,就是第三学生会会长啊?”
原来是叫这个名字。
“去找那个人有哪里不对吗……?”
“不,不能说不对,应该说是一种自找麻烦的行为……啊,抱歉,我想我是多管闲事一了。”
在一旁哀音提醒的目光下,佐伯哥突然打断说明。被他这么一搞,我反而对这件事更加好奇了。佐伯哥原本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抱歉,夏目智春,我不打扰你了。”
“啊……哪里,我也要谢谢学长。”
既然是在处决部那些家伙面前,我姑且还是以对待学长的态度,礼貌地对佐伯哥低下头。
佐伯哥本来已迈步而出了,这时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
“夏目智春,只要你发现自己开始讨厌王立科学狂会,随时都可以弃暗投明。我想你现在活得应该也很辛苦吧,不要那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佐伯哥以很严肃的口吻劝诫我,接着才再度转过身。
我楞在原地目送那伙人离去。真的愈来愈不懂了。为何佐伯哥会在这种时候对我苦口婆心咧?那家伙可是在第一次碰面时就想射杀我耶。难道我会面临比那还悲惨的情境吗?实在很难想像。
“……这是怎样?”
发现哀音也好几度不安地回头望向我,操绪忍不住困惑的喃喃道。
这是我第一次拜访三年级的教室。除了校舍不同栋以外,这里也几乎没我熟悉的面孔。平常我是不太可能来到这附近的。走在全是学长姊的走廊上,总觉得有点胆颤心惊。
总之,我首先该做的,应该是设法打听出橘高冬琉是哪一班的学生。
再怎么说她也是学生会长,随便找个人问应该都知道才对。只不过这时刚好走廊上就是没啥人,想要开口又觉得颇为别扭。
而且,我终究还是提不起勇气走进陌生的教室找人搭话。
“……夏目智春?”
最后,反而是有人先主动喊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发现那里站着一位头绑麻花辫、戴眼镜,外观打扮非常传统的班长型人物。
一下子我想不起来对方是谁。等我察觉她手中握着看起来超甜的黑糖可乐宝特瓶后,我才恍然大悟——她就是第二学生会的会长仓泽六夏嘛。
“啊,六夏……学姊,午安。”
“好久不见了,夏目智春。来三年级的教室有何贵干?”
这位麻花辫学姊以乎静认真的口气问道。我实在很不习惯她处于这种好学生的模式。不过我习不习惯另当别论,六夏是不可能随便把真面目拿出来示人的。
对了,这样不是刚好吗?
“呃——这个嘛,我来这里是想找个人。”
“找人?”
六夏那厚重的眼镜镜片底下突然光芒一闪,或许是又闻到了赚钱的机会吧。老实说我很讨厌这种征兆。倘若要她告诉我情报,少不了又是得掏钱购买。
但我现在可不能打退堂鼓,于是我便不大甘愿地继续说:
“听说有个三年级的学姊姓橘高。”
“橘高——?”
我脱口而出的这番话让六夏顿时表情扭曲。她那好学生的假面具已经稍微被扯掉,露出了原本的狰狞面貌。她表面上装作是一副认真的学生会长模样,其实骨子里可是在校园暗处不断搞钱的缺德贪财美少女。
为了钱,她连亲友都可以出卖——这就是第二学生会会长仓泽六夏的真面目。
然而这位六夏,很难得地露出了兴趣缺缺的表情。
“橘高就是指橘高冬琉吧?你为何要找那个绰号“斩人’的橘高——啊!讨厌讨厌,我可不想提那个恐怖的名字。”
说完她就一股脑喝干了手里的黑糖可乐。噗哇——随后又吐出一口满是碳酸味的气息。
操绪瞪大了眼。
“恐怖?橘高学姊是那么恐怖的人吗……?’
“那家伙可是全校最凶恶的存在。”
六夏压低声音喃喃说着。我愕然地望着对方。从普通人的观感来说,六夏已经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了;那么,连她都会厌到恐惧的橘高冬琉,究竟是何方神圣?
“老实说,如果要正面跟她交手,我其实没什么获胜的自信。佐伯玲士郎也是因为顾忌那个科学社幕后女黑手,所以才放弃修理你跟嵩月奏。”
“耶……”
原来背后还有这种内幕啊?对了,我记得朱里学姊以前也说过,科学狂会愿意保护嵩月。
这么说来,六夏跟佐伯哥都害怕的那位学姊,真实身分究竟是多么可怕的怪物?
“呃……关于刚才提到的“斩人”……”
“那是一种浑号啦,并不是说她真的走在路上没事就砍人。不过,也相去不远就是了。毕竟橘高原本也是GD。”
“GD就是指学生联盟的那个吧?”
“没错,就是“武装学生指导员”。雪原,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耶?”
六夏冷不防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口,我吓得急忙转过头。
隔壁教室走出一名身着陌生制服的学生。
那人有着一头柔软并呈波浪状的短发、小巧玲珑的头部、五官深邃的脸孔、尽管苗条但又充满力量的姣好高挑身材,看起来就像一位完美无瑕的美少年——但其实她是女的。
“哇……哇……”
操绪的脸孔因惊愕而严重扭曲,她似乎很想尖叫,但却完全发不出声音。被六夏叫住的人名叫雪原瑶,以前是本校的第一学生会会长,也是机巧魔神《白银》的操演者,更是关东学生联盟的骄傲——现任武装学生指导员。
“为……为什么雪原小姐会……出现在这!?”
我也忍不住失态地大喊。以前我曾为了与她争夺机巧魔神的扩充功能而交手过。当时的结果看似是平分秋色,其实应该是她故意饶我一命才对。为了对付她一个人,当初我们可是投入了科学社的所有战力,还加上真日和的使魔当援军,最后才好不容易撑过那场战斗。
如果当时她使出全力的话——一想到这就令人毛骨悚然。我打死都不愿再跟她交锋一次。
然而如今那位强敌就伫立在我面前。
瑶以一句“稍等在下一会儿”对班上的女同学低声吩咐后便轻轻推着那个女生的背部。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特别受到同性的欢迎。
接着瑶才将注意力转向我,稍稍眯起眼睛。
“……夏目智春,每次跟你见面的时机都出人意表啊!”
她以优雅的表情微笑道。这是普通男性绝对学不会的一招,实在是帅气到让人讨厌。然后她又没什么意义地拨了拨浏海。
“即便是学生联盟的GD也不过是高中生罢了,平时还是得乖乖上课,考试当然更不可能缺席。”
“嗄……原、原来如此……”
我一边擦拭从前额喷出的冷汗一边以沙哑的声音附和。
我虽然对这位※宝冢王子平日的上课模样有点好奇,但现在根本不敢出言讨论相关的话题。
(编注:宝冢歌舞剧团。所有成员皆为女性,所有男性角色亦由女演员反串。)
“——对了,你不是要问关于橘高的事?”
“啊,是啊……思……”
我尴尬地点点头。虽说瑶的心情看来还不错,不过从方才佐伯哥与六夏的反应推敲,只要一讨论到橘高冬琉这号人物,气氛绝不会融洽到哪去。
老实说我现在已经不想再与这些人产生任何关联了,但又不能拔腿就跑。

所谓的腹背受敌就是指这种状况吧;眼前有瑶,背后有六夏。我真是自寻死路,竟然没事—跑来这种危险的场所。洛高的三年级校舍或许就跟地狱没两样。
“我们刚才聊到橘高冬琉究竟有多恐怖。教你如何战斗的人,不也是她吗?”
六夏代替我对瑶说明。然而她后头的那句话真是让我震惊不已。
教导瑶战斗的人是橘高冬琉?
也就是说,瑶本来就强到犯规了,结果橘高还是她的师父——?
“没错,她确实是最强的。就连在下也无力对冬琉出手。”
六夏的问话方式虽然有点侵犯到瑶的自尊,但瑶本人似乎并不介意。
呜哇——操绪此刻已经以厌恶至极点的表情颤抖肩膀。我也对自己先前的天真感到后悔不已。没想到第三学生会的会长是这种惊人的狠角色。难怪朱里学姊会暗示我不要与对方扯上关系。
“所以,你找冬琉是为了什么事?”
发现我面色铁青,瑶有些讶异地问着。
“啊……不,我看下次再说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咦?”
我不由自主底缓缓向后退,瑶见状只能无奈地耸耸肩,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我的态度转变。
我如今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然的话,天晓得会遇到多么恐怖的状况。
“既然你都来了,就跟她说几句话再走吧。冬琉,在下觉得你也个十于那么小气吧?’
瑶转头对自己的后方问道。靠墙站在那里的人就是刚才与瑶对话的女性。等等,瑶刚才是怎么称呼对方的?
——冬琉?
“嗯,可以啊。反正我本来就想主动过去打招呼,这么一来便省事多了。”
女性以清晰而字句分明的发音说道。
乍看下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甚至毫不起眼的学生。与拥有明显异常特征的六夏或瑶相比,
她的外表只能用平凡两字来形容。
身高嘛,大概比同年纪的女生平均高一点。五官还算端正,但跟朱里学姊或嵩月那种鹤立
鸡群的美少女又差太多了。
制服样式与发型也非常普通。过长的前发垂下挡住右眼,大概勉强可算一项特征,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不,其实她还是有一点不普通的地方。
由于太过异常,反而让人难以察觉。
那就是刀。

我察觉出对方所指的意思后,咸到有些讶异。佐伯哥的哀音与缠身六夏的姬笹小姐——也就是包括操绪以外的射影体,只要是身为操演者都能看见。更何况现在的操绪已经过安定装置强化,就连普通人都能看见她。
结果冬琉会长竟然没办法看见操绪。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操演者,也没办法叫出机巧魔神罗?
但这么一来,不就很矛盾吗?
六夏说冬琉会长以前是GD,那可是关东学生联盟的骄傲——战力最强的前线指挥官代号啊!
被冠上金属之名,仅有十架的最强等级机巧魔神。只有能召唤那些机械恶魔的人才有资格担任GD——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
“夏目智春,冬琉算是前操演者。”
大概是我的疑惑清楚写在脸上吧,一旁的瑶替我说明道。她跟六夏也真是太闲了,竟然陪我们一起过来。
不过正确地说,她们应该是被冬琉会长强制命令来的。
“前操演者……?”
这陌生的词汇让我忍不住再度发出困惑的语气。我原本以为大概所有的怪胎我都见识过了,没想到我们学校还有其他拥有异常能力的家伙?
冬琉学姐发现我不安的表情后露出苦笑。
“我刚才说过,那只是一种体质。恶魔之力对我无法造成影响,当然机巧魔神也是。就单纯只有这样,好比我看不见射影体,也听不到她们的说话声。”
“耶?”
在完全理解冬琉会长的说明前,我花了一点时间。直到想通后才大吃一惊。
瑶先前说冬琉会长是最强的存在,我终于理解为什么了。不受恶魔能力的影响,也就是指,机巧魔神的攻击对她完全无效罗?
“我只是一名旁观者——也是被这个愚蠢而喧闹的世界赶出来的异物。”
冬琉会长以自言自语般的口吻说道。她那被浏海盖住的眸子一瞬间露出寂寞之色,或许是我的错觉吧。我真的搞不懂这个人。
“那些姑且先不讨论吧……有件要紧的事必须先处理。夏目同学,你可以等我一下吗?”
“啊,好的。”
被冬琉会长这么要求我也只能乖乖点头。老实说,原本还是我自己找上门的,如果妨碍到学生会长执行公务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这种时候就任凭她想怎么做吧。
“梁濑同学,请把那几份资料拿出来。”
冬琉会长对那名银丝眼镜的男同学吩咐,对方立刻机械性地递出资料。学生会办公室只有这两人的座位,既没有副会长也没也秘书。看来第三学生会的所有业务都是由会长与负责杂务的梁濑同学包办。
是因为第三学生会人手不足,还是这两人都超级优秀呢——
“瑶,这是经由学生联盟委托,调查洛高学生平日生活状态的资料,这份则是希望改善联盟规约的请愿书,其他联盟理事校的委托书也夹在里面。麻烦你去向事务局长放话,如果再不交,我们就要把他革职了。这是校园设施沉没事件调查报告书,第一学生会实施的掩饰工作实在太拙劣,害我事后得花更多的功夫去灭火——佐伯同学毕竟太年轻,而对督导不周的你也该检讨了,瑶。”
看来关于我刚才的推测,答案应该是后者。
“真了不起……’
操绪完全不管对方会不会听到,光明正大地感佩着。
“原来如此……确实,被你这么说在下也无法反驳。”
瑶对着那些整整齐齐的资料任意一瞥,脸上不由得浮现苦笑。佐伯哥在对方眼底都变成了小毛头,瑶也对会长的指责无话可说。那家伙的脑袋究竟好到何等程度啊?
瑶有点落寞地悄悄退下后,冬琉会长随即改瞪着六夏。
“那么,第二学生会的会长大人,关于由我方管理的校内通信与设备使用费用,贵会似乎已经过了缴费期限还尚未汇入啊?”
“啊……啊啊,那是因为……”
六夏的表情瞬间冻结,然后以尴尬的表情用力挥手。
“真抱歉,是因为我们的会计前阵子住院了,所以才会一时忽略掉汇款这件事。等我回去就马上修理那家伙——另外就是,那个……”
六夏以装可爱的模样仰望冬琉会长解释着。她真敢讲耶——我暗地叹息道,第二学生会的会计——真日和秀住院都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
以六夏的个性,应该是在偷偷盘算,假使对方没催款就直接蒙混过去吧。
不过她挑错对手了。
冬琉会长简直就像事先看穿六夏的反应般,拿出一份新的资料。
“那么,根据一开始订定的契约,我要向你索讨滞纳金与利息。利率根据洛高学生会规约第一O三条,是以浮动利率计算,每半个月复利一次……”
“等……等一下!遇到这种意外应该能法外开恩吧……难道你都没有半点同情心吗!?”
“当初在这份契约上签名的人可是你自己,仓泽六夏。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直接从下一期的学生会活动经费中扣除,你那边就不必做其他额外的动作了——梁濑同学,把我刚才说的事记下来。”
遵命——负责杂务的梁濑转头面对电脑萤幕,开始上线进行操作。
啊、啊啊……我可以听见六夏发出心碎的声音,她整个人也当场瘫倒在地。这种落寞的程度还真是严重,第二学生会究竟是欠了多少钱啊?
“——夏目智春,让你久等了。”
接连让第一、第二学生会长死于刀下的冬琉会长,此刻轻描淡写地转向我。
“啊……哪里……”
我紧张得半死,不由得端正坐姿。她确实正如朱里学姊的形容——
第三学生会会长既认真又小气。
不过幸好,她并不是我事先想像中那种超脱常理的怪胎。不,甚至可以说跟之前碰过的学生会成员相比,她已经算是最正常的一个了。
至少对她个人而言,什么恶魔或幽灵都等于不存在。
但这也是橘高冬琉最恐怖的地方。
唯一一个混入这所不正常学校的正常人。就算科学社拿出过去最擅长的卑鄙伎俩或诉诸武力,也没办法奈何她半根寒毛。
“你想说什么可以趁现在。你不是有问题想来问我吗?”
“啊……是的。是这样没错。”
我浑身僵硬地吞下一口唾沫,干裂的喉咙还发出咕咚一声。我想问的问题本身确实并不复杂,只是面对这种人物,我又开始犹豫了。
“那个……请问您听过夏目直贵这个人吗?”
“当然。”
会长毫不迟疑的回答,由于这种反映太过干脆,反而使我一下子语塞,我原本以为她会很
不想承认这点,所以还没想好接下来说什么。
冬琉会长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只以左眼盯着我。
“他很有名。从我们这届入学那年就已经从导师那多少听过他的传闻。他是前一年毕业的学生,也是少见的天才。不过导师也说,幸好他终于毕业了。”
唔——我还是说不出话。那位导师的心情我莫名地能够理解。在此代替我那个麻烦的老哥向大家道歉。
“对唷……直贵哥比智春大五岁嘛……”
操绪在旁自言自语着。老哥毕业的隔一年,冬琉学姊才进入洛高就学,这么算来一点也没错。所以这两人并没有以学长学妹的身分同时在校内出现过。然而,会长的学长姊也可能受过直贵的影响,所以会长会知道老哥的存在并不稀奇。
“既然如此,我想请问关于直贵目前的所在之处?”
“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应该有办法跟他取得联络。只要去问科学狂会的狂议会……他们就类似夏目直贵的监护人吧。”
“真的吗?”
“嗯,当然。”
冬琉会长一派轻松地点点头。我与操绪对望了一眼,真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简
直是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早知如此,我还真该早点来拜访这位会长。
但正如我每次的好预感都不会实现般,冬琉会长立刻接口道:
“不过,我并不打算帮你调查他的行踪——”
“耶!?”
听了这震撼性的宣言,我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就跟中学时代有女同学把情人节巧克力送给我,最后才知道那是要转交给老哥的一样,心情简直是恶劣到了极点。
“要跟狂议会的家伙联系,对我而言是一件麻烦透顶的事。我为了还他们人情,不知得接受他们多夸张多难搞的要求。你觉得我有义务帮你到那种程度吗?”
“不,呃……确实是没有。”
真悔恨,但又不能抱怨什么。那是因为我大致可以理解冬琉会长的立场。要跟像我老哥那种不正常的人类们往来,对她这种正常人来说一定非常辛苦。
况且第三学生会——也就是冬琉会长,已经协助了阿妮娅办理留学手续、对嵩月提供保护,向科学社进行诸多协助等,跟只会找麻烦的佐伯哥与六夏完全不同。我已经不知不觉欠她很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再要她帮忙。
然而,接下来我还可以去找谁呢——
“话说回来。”
正当我陷入绝望的深渊时,冬琉会长又以说悄悄话的口吻表示:
“其实,也不是说完全不帮你——如果你能达成我的要求,我可以考虑一下。”
“耶?”
如果真是如此就太感激了。不过,这种说话方式——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连她
都想把烫手山芋往我身上扔吧。
“你不必担心,那不是什么危险的事。甚至对你们自身而言也有好处。”
说完,冬琉会长便从办公桌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档案。
封面是黑色皮制的,上头还印有洛高的校徽。
档案打开后,我发现里面是以文书处理机打出来的洛高校规。内容跟印在学生手册上的一
模一样。她到底想做什么?难道要我帮她对全校进行服装仪容检查吗?
“第四十一条第二项,你念一遍看看。”
“啊……好。”
说完我便依对方指示翻开递来的资料。第四十一条,关于课外活动的项目。首先是洛高的
社团活动定义,至于第二项则是社团的设立条件。
“需具备本校五名有学籍之学生、一名顾问老师,且获得学生会许可才得以认定为正式社
团……?”
“就是那样。好了,问题来了——科学社有符合这项规定吗?”
“嗄?学姊的意思是……?”

我发现自己心中逐渐浮现一抹不安。
顾问老师有市原在,所以没问题。而根据过去的成立经过,一定也已经得到学生会的许可了。剩下的问题就是社员人数。科学社可以称为正式社员的人,确实只有朱里学姊、我、嵩月,以及樋口四个而已。
“……原来如此,还少了一个人。”
“你终于明白了?”
冬琉会长点点头,但依旧面无表情。我不懂,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这种事似乎不该找我,应该去找目前是代理社长的朱里学姊才吧?
“呃……如果是要维持足够的社员人数,干脆让操绪也加入好了……”
可以吧——我转头向操绪确认。真没办法——操绪则耸耸肩。
反正她早就跟我一样成天泡在科学社社办里了,登记为正式社员只不过是多一道手续而已。
但冬琉会长听了却冷漠地摇摇头。
“你认为我会同意那种事吗?”
“唔。”
不认为。冬琉会长看不见操绪,所以就跟当她不存在一样。
老师们虽然不知道操绪的真实身份,但仍勉为其难地将其认定为转学生。可是冬琉会长就不
一样了,她知道操绪的本体根本不在这里,要让她同意将操绪列入正式社员简直是强人
所难,因为操绪可是货真价实的“幽灵社员”啊。
其他可以拉拢的人选就只有阿妮娅了,但身分属于留学生的她学籍并不在洛高,恐怕也不能算入正式社员里面。
在这个即将要放暑假的时节,想寻求其他新人加入可说是难上加难。
如果是一般社团,只要跟朋友借个名字凑数就行了。但科学社的场合就不能这么做。除了
活动内容性质特殊外,还很有可能将普通人拉入不幸的深渊,这种陷害朋友的事我觉得还是尽
量避免比较好——
“看来你压根儿忘了一件事。”
冬琉会长轻叹了口气。忘了一件事?什么事啊?我戚到很讶异。
“黑崎朱里为何会挂上代理社长的名义,她本人没跟你提过吗?”
“啊……这么说来……”
我在填入社申请书时确实有听朱里学姊说过。
“她说科学社的真正社长……现在住院当中?”
我完全按照操绪的提醒告知冬琉会长,接着她——
“住院……是吗?原来如此。”
随即以若有所思的态度喃喃道,并同时指着桌上的月历——七月六号。
“科学社的真正社长确实是在请病假,而且今年到目前为止他一天也没来过学校。你知道这样会发生什么事吗?”
“……出席天数不足,是吗?”
“正确答案。”
冬琉会长再度叹了口气。
“包括今天在内,再过三天,也就是七月八号那天,他的缺课天数就超过一年上课天数的三分之一了。遇到这种情况,按规定他会被自动留级。现在他虽然是暂时休学的身分,但如果之后还是一样不能来学校,就得接受退学的处分。”
“退学……吗?”
气氛突然变得很沉重,我的脸色想必不太好看。因生病住院还被学校退学,对那位社长本人简直是雪上加霜的打击。
而且一旦他被退学,我们科学社就没有社长了。
就算朱里学姊继任为正式社长,社员人数也同样会不够。
“夏目智春,我要跟你交换的条件就是这个。”
“啊,什么?条件……?”
“没错,在期限还没过之前,以任何手段让那个科学社的社长到校。这就是我的条件。假使你能顺利达成这项任务,我就愿意通过科学狂会的狂议会,问出夏目直贵的联络方式。”
“唔。”
我按着自己的嘴角沉吟着,老实说是有点感动。
虽然多少有点疑虑,但整体而言还算是让人能接受的交易。避免社长被退学对科学社来说当然不是坏事,其结果更能让我取得老哥的联络方法,要说是冬琉会长好心放我一马也不为过吧。
这位会长果然是货真价实的正常人。不,应该说是洛高罕见的明君吧。
“我明白了。我同意这项条件。呃——我可以请朱里学姊他们帮忙吗?”
“嗯,当然可以。”
冬琉以莫名认真的表情点点头。我总觉得她好像在拚命按捺什么。她的这副模样给我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感受。该怎么说,是有人在逼她吗?
“三天以内,一定要把他找回学校。不论你用任何方法都无妨——不然的话。”
冬琉会长说到这,将手伸向架在一旁的太刀。
不论用任何方法都可以——这句话就不太像正常人会吐出的台词了。话说回来,会长,我刚刚才想到,那把巨大的日本刀究竟是干嘛用的?
三天以内把科学社社长找回学校——不然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呢?
炫塔贵也——原来这就是我们科学社社长的大名。
‘——什么嘛,听起来就很嚣张,该不会是很难缠的家伙吧。”
我坐在市公车的最后一排,听操绪发表这番没来由的感想。
与冬琉会长说好后,我与操绪急忙赶回科学社社办,趁朱里学姊还没回家前叫住她。接着又马不停蹄跳上校门口这条以前很少坐的公车路线。
期限是三天内,只要稍稍迟疑就会来不及了。
“所谓人如其名……不,那只是一种迷信罢了。”
听了操绪的感想,朱里学姊如此回答。我有点意外地转头过去看她。
“难道社长他很软弱?”
“嗯……是不怎么强啦。不过这也是跟谁比的问题。”
朱里学姊一边欣赏窗外风景,一边沉稳地喃喃回答。确实如此,倘若是跟这位代理社长或第三学生会会长比较,任何普通人看起来都弱不禁风,我完全同意这点。事实上,会沦落长期住院的下场,炫社长以前搞不好也非常辛苦。
“嗯……也不是那个意思啦。啊,已经到了,大家下车吧。”
朱里学姊望见逐渐接近的公车站牌后立刻站起身。从车窗眺望外头的景象,我不禁露出讶异之色。本来听说目的地只要一下公车走几步路就到,但这排面对河川沿岸的房子,怎么看都像普通的住宅区。
“——呃,社长好像正在住院……应该没弄错吧?”
“住院?”
朱里学姊以不解的表情回过头,然后又稍微陷入沉思的模样。
“这么说来……我当初的确是这么对你解释的。但实情也不尽然……嗯,或许该说难不中亦不远矣吧。”
“嗄……?”
我一边从停止的公车上步下一边戚到困惑不已。所以那位社长目前的情况,想必比所谓的住院更加复杂罗?当初我跟冬琉会长提到这点时,她的反应也有点尴尬。
“就是这了。”
步行不到一分钟,我们便抵达了目的地。朱里学姊带领我们来到一间位于河堤边的民宅玄关前。
虽然跟潮泉家完全不能比,但以一般人的感觉而言,这样还算满豪华的。腹地外圈被铺有草皮的宽阔庭院包围,中心部分则有着两户独栋房屋。
本来以为应该是大家族住在一块,但其中一户的旁边又设有一间更大的平房,怎么看那都像练武用的道场。
朱里学姊步向没跟道场连在一块的那栋,上头的确挂有书着‘炫”字的门牌。
“……所以是在自己家里疗养罗?’
操绪问我。或许吧——我同意道。这么一来问题就解决了。
“大概是已经出院,但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吧。”
“既然这样,大家听冬琉会长的命令协助社长上学,也可以算是做善事罗?”
“……原来如此。”
刚出院的社长依旧处于无法上学的状态,但这么下去会面临留级的下场。为了让他避开这种悲剧,必须有人主动来协助他上学——应该就是这样吧。
冬琉会长决定将这项任务交给身为科学社新生的我们。
这种处置非常合情合理。除了对底下的学生非常照顾外,也可以说是善尽了学生会长的本分。我太佩服她了,佐伯哥与六夏那种疯狂人物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我甚至有点感动。
“……你们还在乱猜?”
朱里学姊讶异地转过头,同时按下炫家的门钤。随后,对讲机传来一个气质高雅的中年女性说话声。
“你好,请问是哪位?’
“我叫黑崎,是洛高科学社的人。请问塔贵也学长在家吗?”
“啊啊……原来是黑崎同学。每次都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那位应该是社长母亲的女性发出了安心的说话声,不过口气中也夹杂着宛如苦笑般的腼腆。
‘他当然在家罗。不过很抱歉,你可以自己过去吗?如果我露脸,他一定会很不高兴。’
听了他母亲最后那句奇怪的话,朱里学姊以“我明白了”表示同意。随后……
“我们走吧。”
她招呼我与操绪一同步向中庭。我俩虽然感到很疑惑,但还是跟着学姊的脚步。朱里学姊就这样什么话也不说地迳自走着。
“呃,朱里学姊……?不是要进社长家探望他吗?”
“探望?”
朱里学姊不可思议地扬起眉尾回头道:
“啊啊……思,就某个角度而言确实是这样。不过,他不是待在自己家——而是那里。”
说完,学姊指向一栋矗立于中庭的奇妙建筑物。
“嗄……?”
那是什么鬼啊——我立刻停下脚步观望。
就好像是一个大的四角形箱子,上头连扇窗户都没有。或许也可用涂成全黑的立方体来形容。
为了让子女专心念书,而在庭院增设临时的组合屋式“别馆”并不稀奇。像我们这种地价低廉的小城镇更是常见。

但要把眼前这个巨大箱子视为用功的房间就颇为困难了。
再怎么看,它都是一个大箱子。
外层是闪亮的钢铁制,让人联想到高级的墓碑。一边的长度则大约是六、七公尺。
箱子表面还漆上了貌似黑曜石的美观涂装,让人有种※猴子一摸它就能使用道具的错觉。这栋建筑由于太过异常,使得它反而变得没那么显眼了,只是依旧不禁让人怀疑,把这种东西放在住家中庭要做什么?(编注:出自电影“200l太空漫游”。电影里的猴子触摸黑色的巨石后,便有了能使用物品的智能。)
“社长……在那里面?”
我怯生生地向朱里学姊问道。
这已经不是躲在自家疗养的问题了。
要不是染上了恐怖的传染病被强制隔离,就是被宣判无期徒刑后关起来的连续杀人魔。
或者说,我们那位社长的真正身分,其实是流浪驱魔师自数百年前就封印起来的大妖怪?
“你的表情也太紧张了啦。我们社长是正常人。”
朱里学姊微笑地对我解释,但我绝不相信她这句话。正常人怎么会被封印在这种厚片巨型独石里?
只见朱里学姊毫不迟疑地走近那座诡异的立方体。
“社长,我是黑崎。今天来有很重要的事情通知你。”
她是按了某个被埋在漆黑墙中的按钮后才开始说话,看来那应该是类似对讲机的玩意儿吧。所以这怪箱子也不算完全与外界隔离咯?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一个不知是从哪发出的说话声。那就好像是整堵墙壁都在震动般的低沉声响,但音质还出乎意料地沉稳、理性。
“……原来是黑崎同学。你今天有帮我拿营养午餐的日式面包吗?’
“不是的。洛高并没有提供营养午餐。”
面对社长这让人脱力的问题,朱里学姊只是认真而平淡地回答。
“呼嗯,是这样啊。我才几天没去学校就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那么说来,你今天是帮我带了回家要写完的考卷过来吗……?’
“不是的。那种工作应该是社长班上的班长,或是青梅竹马的同学来负责。”
‘是、是这样啊。’
社长的声音顿时平静下来。刚才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对话?我感到大惑不解。不是说他在自家疗养吗?说起话来还满有精神的。
“那么,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如果没事就赶快回去吧。我线上游戏的同伴还在等我哩。’
“不,很遗憾我真的有件非常重要的事。社长,你知道自己的出席天数吗?”
朱里学姊重新扶正眼镜后问道。她真的很适合这种动作与语气。

而那位社长则回答:
“当然,我没有那么无能吧。自己的出席天数自己理应要掌握。只要后天我没在学校现身,我就一定会被留级。”
“哎呀。”
朱里学姊以一副被对方猜中的心虚表情眨眨眼。
太好了——我也忍不住叹息着。既然他本人都这么说事情就简单了。
“那么,你明天会来上学吗?”
“怎么可能?我才不要,麻烦死了。’
耶——我这回终于忍不住喊出声。
我才不要……那是什么意思?好像不是没办法上学吧?他说“麻烦死了”?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啦?’
操绪也以很无奈的口吻问。朱里学姊这时则轻耸着肩膀。
“他就是这种人啊。”
虽然是随便到极点的说明,但我总觉得可以明白朱里学姊的意思。这下子我的头终于开始痛起来。
“——朱里学姊,你经常来这里吗?”
“偶尔啦,总要跟他报告一下科学社的活动啊,不过大部分都是用电子邮件搞定。”
“耶,这个箱子里还可以上网啊。”
操绪仰望那座厚片巨石,愕然说道。
“不只上网喔。里面有水有电,还有第四台跟高画质数位频道,连可以吃好几年的粮食跟小型发电机、净水装置都有。听说这种外墙能抵抗战术核弹的攻击。”
“嗄……抵挡核弹攻击……”
听起来就跟所谓的避难所一样。这位科学社的社长是怎么了,希望在世界灭亡后自己还能一个人活下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思……关于这点嘛……”
朱里学姊一边苦笑一边打算开始解释,但这时,我们突然感觉有谁正走过来,于是便纷纷回过头。
那是一名身着宅配公司制服的男子,手中抱着一个纸箱朝我们的方向靠近。箱子上还印有某间知名网路购物公司的商标。
不好意思——男子请我们让开后迳自走向对讲机。
“炫先生,这是您的包裹。呃……包括书籍、DVD还有公仔。”
“……辛苦你了。麻烦你放在那边的输送导管。”
社长说到一半,这座大箱子的外墙突然有一部分自动打开。狭窄的输送导管就像溜滑梯一

样自动跑了出来。宅配公司人员将纸箱放进去,里头便伸出一只机械手臂,自动在传票盖上代
表收讫的章。我真搞不懂这种设计算是高科技还是落伍。
我们目送着那位宅配公司的男子离去。
“唔……总之就是这样。社长的生活完全不会走出这栋别馆半步……我想想,已经过了半
年吧?”
朱里学姊以听不出情感的平淡声调说明道。
我与操绪对看了一眼,终于察觉出这件事到底哪里难搞了。
看来社长之所以不上学,绝非什么生病住院之类的理由,而是他从半年前就躲入了这座厚
片巨型独石。而且他的动机也只是因为觉得上学很麻烦而已。
“那个,操绪想问……科学社的社长该不会是……’
操绪以瞻颤心惊的语气开口问。我则无言地等待学姊提供答案。虽然我很不愿承认,但可
能的回答也只有一个了。
朱里学姊立刻以软弱的笑容点点头。
“没错……我们的社长,正是一名足不出户的茧居族。”
0
第二天是期末考试后的休假日,不用上课。拜托了这种巧合的福,我与操绪有时间再度造访科
学社社长家。
社长拿来茧居的避难所依旧跟昨天一样矗立于民宅中庭。在天空洒下的强烈日晒中,屹立在盛夏季节的这座漆黑立方体,光用看的就就让人汗流浃背。
“等等……为什么我也要来这种地方咧?”
这位以不满表情质疑我的家伙是第二学生会会计——真日和秀。他身边还站着本校的卫生股长主席——沙原光学姊。
“我可没叫真日和来啊。我当初只拜托光学姊一个人而已……说老实话,我才想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晓得,我又不知道是要帮科学社的忙咧。只是我们会长听说夏目老弟主动约沙原出来,所以派我来当电灯泡……”
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我不耐地摇着头。这种事根本不必你们来鸡婆好不好。
真是浪费大好的假日咧——真日和依旧独自一人抱怨着,至于他身边的光学姊则显得手足无措。
这位娇小的少女留着一头左右各绑成垂耳兔模样的双马尾,造型十分有特色。我昨晚以电话连络对方,说好要在刚刚下车的站牌那会合。
“呃……不过学姊为何要穿这种服装呢?”

“我也曾听说科学社社长躲在家里都不出门……但你找沙原来又有什么用咧?”
“这个……总之,我希望学姊能帮忙把我们社长从里面拖出来。”
“耶?我、我吗?”
光学姊以讶异的表情抬头望着我。她张开自己那双柔弱的袖珍手掌端详着,然后又很没自信地望向我的脸。
“啊,你是说空间跳跃咧……”
真日徊这时终于恍然大悟地喃喃说着。
身为恶魔的光学姊具备可进行空间跳跃的异常体质。只要利用她这种特殊能力,我们就能陉易人侵这座可以抵抗核弹攻击的社长房间了。
“其实是朱里学姊想到的啦。我们社长之所以敢那么坚持,就是因为有这座黑色避难所保护,如果能突破这层障碍,应该就可轻易把他拖到学校去接受辅导之类的。”
“哈……那么做的确可能有效果咧。就好像木马屠城记一样,送内应进去是攻击要塞的基本战术。”
“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我们已经把打工费支付给第二学生会,跟六夏学姊也谈好了。事情就是这样,要拜托你了。”
我在光学姊面前双手合十,并朝对方低下头。
光学姐则仰望着那座漆黑的立方体,一脸没信心的表情。
“那个……可是,我没办法跳跃道看不见的地方……至少要先知道里面的构造。”
“啊,是啊。这我知道。”
如果不小心跳跃到墙壁或柱子里就惨了。光学姊的能力本来就只能利用在视野清晰的场所。
“所以,这部分要先请操绪穿透墙壁进去,侦查里面的模样。”
我指着飘浮于我身边的幽灵少女解释道。啊——光学姊这下子终于理解了。
这部分其实也是出自朱里学姊的作战计画。管他黑色避难所的墙壁有多厚,对身为幽灵的操绪都不构成阻碍。派遗她以侦查兵的身分进去探过路后,就可以确认安全的跳跃场所了。再来才是光学姊大显身手的时候。
“那么,就麻烦你罗。”
“收到!’
操绪对我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就独自飘向黑色立方体。正当她要碰上那堵钢铁制的外墙时……
“呜呀·……!?”
“操、操绪!?”
我听见很明显的“砰”一声,只见操绪看似很痛地僵直在原处。随后她便按着自己的额头朝后倒下,重重摔落地面。
她方才企图穿透的漆黑墙壁表面,似乎隐约浮现了几何学造型的纹路。看起来像是两个三门形重叠所组成,其中还有无数道圆环与古代文字——是魔法阵吗?
“嗄……这层装甲上施有护法障壁的结界咧。没想到那家伙还满敢花钱的……”
真日和似乎很佩服地咕哝着。
他的意思大概是,这座黑色避难所具有魔力,还设置了连射影体都无法侵入的障壁吧。详细的原理我也不大懂,反正就大概是那个意思。
操绪按着红肿的额头,到现在还蹲在地上。光学姊看到她那副模样,像只紧张的小动物般个停发抖。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移动速度较慢的操绪顶多就是撞到头,但光学姊的移动速度可是超过光速。在那种情况下兴护法障壁相撞,十之八九会分解成次原子粒子,并引发大爆炸。
“这么一来……就没办法用空间跳跃进去里面咧。”
真日和说了形同废话的结论。还在按着额头的操绪这时终于忿忿地仰望那座黑色避难所。
“……意思是操绪白撞了?’
“没错。不过,这也算是很难得的经验咧。”
“听你在胡说八道……人家刚才差点就死翘翘了。”
操绪虽然嘴巴在咒骂,但还是胆寒到没什么力气。
事情越来越难搞了——我也跟着仰望黑色避难所。既然连操绪都无法闯入,想要突破黑色避难所外墙并入侵其中,岂不是没有指望了?
能抵抗核弹攻击的装甲,使用瓦斯喷枪之类的装备根本起不了作用。朱里学姊的飞弹攻击大概也好不到哪去。
“——这样你们愿意乖乖回去了吧?’
昨天才听过的科学社社长说话声,再度自黑色避难所的外墙响起。这么看来外头还装了监视设备,才会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这只是一点小教训,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牺牲,你们还是赶快离开吧,别再多管我的闲事了。就算你们是我科学社的学弟妹,我个人的私事也跟你们无关吧?’
“不……呃,话是如此没错。但我这边也是有不得不为的苦衷啊。”
这种回答方式连我自己都觉得缺乏说服力。要不是因为他不到校我就没办法问出老哥的行踪,不然我也不愿强迫一个不想去学校的家伙上学啊。
“呃……可以请问社长为何要把自己关在里面吗?至少让我们知道一下理由。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忙想出好的解决方法……”
我尽量以真诚的口气刺探对方。
从他的口吻判断,科学社的社长基本上还不算疯子。况且,能打造出如此坚固避难所的家伙,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关起来吧。
假使他真的有可以说服我的理由,我大概也不会再强人所难了。

“理由……吗?看来黑崎同学并没有对你们解释清楚。”
“……咦?”
“让我猜猜,拜托你们来的家伙是橘高……对吧?”
“呃……是啊。”
“真是没事找事做。说实在的,她应该是根本不想看到你的脸,才会叫你来的吧。”
“嗄?”
那是什么意思?但茧居族社长一下就陷入沉默,并没有继续解释。
冬琉会长不想看到我的脸——?
话说回来,朱里学姊也曾以类似的说法劝我打消主意。被社长再度点破这件出乎我意料的事,让我戚到相当震惊。为何以前根本没碰过面的冬琉会长,会对我这个人那么厌恶呢?我到底做了什么?
会不会是老哥的错?但这种可能性也很低吧。我跟老哥长得并不怎么像,此外两人的不同点也不光只有智商而已。
社长似乎已经不想再跟我闲聊了,黑色避难所再度陷入寂静。结果,他依旧没说出自己为何茧居的理由。
我愈想愈火大。既然你毫不讲道理地断绝谈判管道,那就别怪我要在外头怎么搞了。
操绪的感想似乎跟我大同小异,每当操绪看见有人在轻视我时,不知为何就会像自己也被
贬低般一下子发怒起来。况且这次还要加上额头被撞的怨恨。
这位颜色淡薄的幽灵少女,立刻以凶狠的日光瞪着下垂眼的第二学生会会计。
“——真日和,你的宠物不能拿出来用吗?”
“嗄?”
真日和吓了一大跳。
“我的宠物?你是说风兽咧?要用风把坚固的建筑物吹倒本来就很难咧。例如“三只小猪”里面的大野狼……”
“谁说要用吹的把这鬼东西吹倒呀。总有其他办法吧?例如什么必杀技之类的——把周围变成真空状态啦,让建筑物里的家伙体液沸腾啦,或是以惊人的大气压力直接劈下去……!’
“不……那是不可能的。你以为使魔是什么咧……”
真日和用力搔着头。先不论操绪的想法可不可行,但如果真有那些必杀技可用,这附近的民宅与我们一定不可能毫发无伤。
“……那个女孩……怎么脑袋里净装着那么恐怖的想法咧?”
真日和指着操绪对我咬耳朵,话中满是同情之色。恐怖,一点也没错。既然你知道,以后就干万别惹她生气。
“请嵩月同学用火把建筑物烧掉也行吧。还是说,直接叫出黑铁踩烂它?’
“……我们不是来杀人的吧?如果他因为死了而没法上学,作战一样是失败啊。”

“啊……”
经过我的指点,操绪才回想起原始目的。唔——只听见她低鸣一声后,做出咬牙切齿的不甘表情。
事实上,我也一样觉得很棘手。虽说我的《黑铁》与朱里学姊都擅长击溃敌人的防御,但要跟这种黑色避难所硬碰硬还是不容易。嵩月的火焰也差不多。
光学姊的空间跳跃与真日和的风兽派不上用场。阿妮哑的食运能力恐怕也会被护法障壁的结界挡下吧。
六夏的《翠晶》不是有物质液化能力吗?总觉得最有可能成功的应该是她。不过要聘雇她来帮忙不知得花多少预算。想必她会看准我们正陷入危机,将我们的荷包榨干到最后一滴为止吧。
除此之外能打破这个僵局的人还有谁?
拥有能突破黑色避难所的异常能力或体质,此外遗愿意出力协助我们的人物——可恶!还真的想不出来。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就在我抱头苦思的同时。
“——嗨,你们好。夏目智春,结果怎么样了?”
她们冷不防地现身了。
身穿男子制服的高挑女高中生,以及身着陌生制服的娇小少女联袂登场。
缝在那两人制服上的精致刺绣就是GD的徽章。
原来这两人正是雪原瑶与其同僚千代原春奈。
“你们两个……怎么会跑来这里?”
操绪一脸讶异地问。她们与洛高科学社社长应该没有直接的关联才对。但即便如此,她们特地跑来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结果春奈首先摇摇头,嫣然一笑。
“我们正在执行任务中呢。是来预防有学生因庙会玩得太疯而发生意外。”
说完她便指向炫家正面的河堤。现在才刚进入傍晚,来看热闹的群众已经为数不少。而再过去一点的河岸平原就是烟火大会的会场了。
虽说她们老是出现夸张的举止而让我忘了那点,但她们毕竟是GD,也是负责管教学生的指导员。
“刚巡逻到一半,正巧经过这里,就来看一下情况。”
呼——瑶似乎不太舒服地吐了口气,接着便仰望科学社社长的黑色避难所。
“——事实上在下已经听说了,炫就把自己关在那里面吧?”

“是啊,害我们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凝视那坚固的钢铁外墙,让我再度沮丧地垂下肩膀。社长的到校期限明天就截止了。事实上,我们也只剩下今晚这个最后机会可以说服他,否则一切就会太迟。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大概是自己的心情全写在脸上吧。真没办法——瑶无奈地对我摇着头。
“看来还是梢微帮你一下好了,夏目智春。况且在下跟炫也不算完全陌生。”
“耶?要帮我的忙……帮我说服社长吗?”
我注视着正逐步走向黑色避难所的瑶背影,不由得厌到困惑。这件事对她个人又没好处,她竟然会主动协助我。况且我们第一次碰面还是那种情况,她对我的印象应该不太好吧。难道说这位宝冢王子其实是个大好人?
然而就好像在嘲讽我的感动般,瑶再度摇着头。
“说服?不是吧,重点应该在如何打烂这堵墙吧?”
庞大的魔力气息自她背部喷出。被夕阳拉长在地面的影子瞬间出现变化,逐渐化为深沉的虚无之色。
“等……等一下……在这种光天化日下叫出机巧魔神……”
我慌忙阻止对方,但却被瑶轻轻举起手制止了。
“不必担心·只要操控机巧魔神的技术出神入化,就一点都不难——白银,拔刀!”
瑶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大喊道。
一把巨大的银光之刃缓缓从她银子中浮现。
那是机巧魔神《白银》的白之剑击。
瑶巧妙控制封印在影子里的机巧魔神,使其攻击只针对黑色避难所发出。这需要多高明的
操纵技术,同样是操演者的我非常清楚。这种强大的隐藏技巧几乎可用犯规来形容了,最强G
D的名号果然不是叫假的。
而且《白银》的能力还包括空间操作。在连空间都能切断的白之剑击前,不论多么坚固的
装甲都派不上用场。
能抵挡核弹的黑色避难所外墙,也会跟纸张一样断成两截——我原本以为应该是如此。
“啧!?”
没想到瑶的反应竟是失态地咂舌一声。
漆黑的避难所外墙浮现一圈蓝白色的魔法阵,与同样被魔法阵缠绕的白之剑击激烈碰撞,
进发出火花。
但最后被消灭的却是《白银》的魔法阵。
“智春!”
“唔、唔哇……!?”
“噫!”
魔法阵的碎片化为无数把刀刃朝四周喷发,刚好从我与操绪的面前掠过。
光学姊则站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真日和也以手掌擦拭自己的脸颊。
“血,流血咧!”
他望着自己脸上流出来的鲜血大叫。看来那应该是被切开而乱飞的装甲碎片吧。
瑶脸色难看地仰望黑色避难所。
“干得好啊……炫,太有趣了。”
她以忿恨的表情喃喃道着。承受过《白银》攻击的黑色避难所虽然不是毫发无伤,但至少没什么明显的损害。光是这点,似乎就已严重打击瑶的自尊。
“等会儿在下要来真的了——白银!”
“不可以,瑶。请住手。”
春奈及时轻声制止正准备再度唤出机巧魔神的瑶。
瑶虽然不爽地转过身,但发现这样可能会引起河堤上的群众注意,只好粗暴地再度咂舌并收手。
“接下来就请看人家表演呢。”
春奈有点得意地说着,然后便向前跨出一步。我这时才终于回过神,赶紧上去阻止对方。
“等、等一下。你刚才说要怎么表演?这里可是民宅的中庭,希望你不要随便拿出亚铅华的爆破攻击。”
春奈的机巧魔神《亚铅华》,具备让物质爆炸的能力。光以外形来看也比瑶的《白银》更加华丽,只见春奈听完后摇摇头。
“不是呢。人家不会那么做。这么一来应该没问题了呀?”
接着她便从制服胸口取出以纸包裹的块状物,看起来好像是粘土一类的玩意儿。这就是所谓的塑胶炸药嘛!等一下,不会又来了吧?我不耐烦地摇着头。最近流行玩这种“玩具”吗?
“来罗,夏目同学。你身上应该有那个吧?对呢,只要是男生都会带个一……”
“我没有。而且我也不想用那个。”
“真的呀?啊,难道夏目同学没有女朋友呢?”
“那不重要吧,请你别多管闲事!”
“既然如此只好叫亚铅华……”
“不,还是让在下来好了。在下可以利用空间断层,把避难所吸进去。”
“你那招也省省吧!”
有这两个GD牵扯进来问题只会愈来愈复杂。我拚命阻止她们。没想到GD其实也不怎么灵光嘛。话说回来,这两人到底跑来这里做什么?
真日和依旧看着自己的鲜血尖声怪叫,光学姊则只能无助地待在原地。叫操绪去阻止那两人未免是强人所难。再这样下去,我自己一个恐怕很难按捺这两名GD的冲动——就在我开始紧张时——
“啊……是朱里学姊她们耶。’
我听见操绪以松了一口气的语调喃喃说道。
O
虽说朱里学姊带着嵩月他们晚一步才到这会合,但这也是当初预定好的作战计画之一。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穿越炫家大门的人数比我预期的还要多出很多。
包括身着浴衣并打头阵的朱里学姊、嵩月、樋口、阿妮娅。到此为止还都是科学社的相关人员,结果里面却多了一个头发染成廉价金色的年轻大姊。只见她很自然地混在一行人当中,等我察觉出她的真正身分时,不禁有点讶异。
“由……由璃子小姐?”
“呀暍,夏目智春,好久不见了。”
这位本姓华岛——现在叫柱谷由璃子、头发随便绑成马尾的女性咧嘴一笑。她身着轻便的细肩带上衣及牛仔裤,完全不像人妻该有的造型与体型。事实上,以她的实际情况而言,跟瑶等人应该也没差几岁吧。
“喔,这不是第一学生会的宝冢王子吗……啊,你现在是GD了啊?”
发现瑶的存在后,由璃子一派轻松地挥挥手。
瑶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只是随口应了一声。过去也曾是洛高学生的由璃子因为变成了拥有契约者的邪魔,所以第一学生会变成了敌对的立场到了最后,她甚至
还得迫退学。
由璃子本人虽然好像已经不在意了,但瑶的心情想必相当复杂。只不过现在的我并没有空
理会她们过去的恩怨。
“——怎么了吗?由璃子小姐怎么也来这里?”
我率直地说出心中疑惑,只见由璃子小姐立刻变得一脸严肃。
“嗯,我刚才恰好在车站前购物,却闻到附近有巨乳冒出来的气息……”
“气……气息?”
“对啊。所以,我就靠过去看看,果然看到你的F罩杯女友。而且她还身穿浴衣呢,真可
爱。这么一来我就决定非跟过来欣赏不可。”
“唉……”
这种说明我还真是无法理解。总之就是她在买东西的半路上遇见嵩月,就决定自己跟过来
了。
我与跟在由璃子后方、表情极度困惑的嵩月对看一眼。
看来她在来这里之前已经接受过由璃子的性骚扰攻击了。那袭藏青底色萤火虫花纹的浴衣
略显凌乱,且嵩月自己也显得相当疲惫。她一发现我在注意她,立刻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嵩月
那充满传统日本美的外貌,穿上浴衣真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朱里学姊的浴衣则是黑底花朵图案。线条异常优雅的她不管穿什么衣服都理应好看,比较一令人意外的就是阿妮娅了。后者穿着烟火图案的红色浴衣,跟那一头天然的金发竟不可思议地融为一体,这让我在心底也不自觉为阿妮娅赞叹。
事实上,樋口也穿了浴衣,不过这就一点都不重要了。他铁定是被安放在民宅的诡异漆黑立方体所吸引来的吧。
“唔哈——这是什么建筑物……天啊,太神秘了吧!”
樋口的反应非常亢奋,立刻对黑色避难所狂拍猛摄。只要他等下不会妨碍到我们,就暂时随便他想怎么样吧。
这时,由璃子小姐将脸凑过来问我。
“听说炫同学躲在这栋别馆里不出来?”
“啊,你也认识我们社长吗?”
“当然。他算是我的学弟罗,所以我也大致听说了。不过,既然黑崎同学也被牵扯进去了,我这回就好心帮你们大家的忙吧。”
“帮我们的忙?可是……”
由璃子的恶魔能力是雷击。跟嵩月相仿,她可以透过自身的意志,命令在体内流动的血液化为数百万伏特的高压电流。此外已经拥有契约者的她,魔力当然也胜过嵩月与阿妮娅。
但是——
“由璃子小姐的能力可能对这栋避难所没效吧……我猜它的外墙连电流也打不穿。”
仰望黑色避难所的钢铁外墙,我用词谨慎地劝阻对方。先别提上头的护法障壁结界了,被金属板包围的物体,内部应该不会受雷击影响吧。
“错了错了,我没有要用雷击喔。那招用完会把自己搞得很累耶。况且如果我要用那种方式,刚才就不必买这些东西了。”
“买这些东西?”
“是啊是啊。你听我说,遇到这种场合,就必须用日本自古以来流传许久的传统战法。”
“传统战法?”
“……茧居其实就像某种围城战吧?”
听了由璃子的解释,操绪似乎心有所厌地喃喃同意道。原来如此,或许由璃子想采取水攻也说不定。
但由璃子又再度摇了摇头。
“进攻不见得有用。重点在于炫同学愿不愿意自己开门出来,你们说对吧?”
“呃,是啦……话是这样没错。”
其实我一开始就跟对方谈判过了。不过从对方的反应看来,想以理说服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况且朱里学姊他们过去就尝试过许多次了。
“如果真有那么简单劝他出来,他应该不会躲在里面好几个月吧……”
我以没啥信心的口吻表示,但由璃子却得意洋洋地摆动着食指。
“哼,你太天真了。用理性说服对方当然没用,得靠本能才行啊。”
“……本能?”
她到底在说什么?我以愕然的表情望向对方。不过由璃子并没有因此动摇。
“——你们应当听过天之岩户的神话吧?”
“呃……大致知道。是记载在珏古事记里头吗?”
“※日本书纪也有喔。” (译注:古事记与日本书纪都是日本古代史书。)
由璃子显露出她不为人知的博学一面。
天之岩户是很有名的日本神话。细节姑且不讨论,但大体上的内容我还算熟悉。
由于素盏呜尊去高天原四处惹事生非,天照大神为此感到非常愤怒,决定把自己关进天之岩户里。世界因此被幽暗包围,还发生许多灾祸。这时其他众神只好在岩户前大开宴会,输给好奇心的天照大神于是偷偷打开岩户——情节基本上就是这样。
“等一下……难道大家待会儿也要在这个地方开宴会吗?”
操绪以豁然开朗的口气问,早知道刚才就不要期待由璃子了——她的心态似乎正式如 此。我可以体会操绪的心情。难道有人觉得在中庭开宴会,就可以轻松把茧居社长引出来吗?
由璃子对我们摇摇头。
“不只那样啦。在天之岩户神话中,天钿女命这位女神不是也登场了?你们记得弛做了什么?”
“呃……以半裸的状态努力跳舞,据说还是最早的巫女起源……”
说到一半我的表情就变得非常僵硬。只见由璃子在我面前露出邪恶的笑容。
刚才所说的诉诸本能——其实就是叫巫女在这里半裸跳舞。我终于看穿由璃子的思考模式了。话说回来,这家伙还真是个爱性骚扰的人妻啊!
尚未察觉自身有危机的嵩月,此刻楞楞地微微偏着脑袋、望向我们。
接着由璃子又……
“锵锵——!”
从纸袋里拿出类似衣服的玩意儿。
在夕阳底下,化学合成的鲜艳衣服布料反射出耀眼光芒。呜哇!我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是,泳装……没错吧?”
操绪盯着由璃子手中的衣物,很没信心地确认道。那看起来确实很像女性用的泳装。以构造而言,基本上还算是连身式的。
但为何我无法断定那是泳装呢——理由就在其极端的华丽配色与过于崭新的设计。
具体而言,这套泳装所用的布料非常少。更正确地说,根本就是几根绳子绑在一起罢了。
这就是由璃子所说的购物成果?她到底是跑去哪买这玩意儿啊。
“这叫巴西泳装!”
由璃子超级开心地大声说明道: “今天的庙会啊,社区联谊会本来已决定好要举办嘉年华游行,但想参加的人太少了,实在是伤脑筋!你们看,这种东西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本钱穿吧。”
锵锵——搭配着如此的配音,由璃子再度将泳装摊开在我面前。你做这种事不害羞,别人也会不好意思啊!话说回来,我总觉得她刚才根本是在翻花绳嘛。
“不过,我想你们几个就没问题了!尤其是你!日本人能完美搭上这种泳装的恐怕就只有你一个吧!”
突然被由璃子指名,嵩月只能愕然地瞪大眼。
唔——我也忍不住遮住自己的嘴。刚才我确实想像了一下嵩月穿上去的模样。那副光景确
实能诱发人的本能。色魔智春——操绪立刻以恐怖的表情瞪了我一眼,我只好赶紧低下头像
这种时候到底该怎么抉择啊?
“唔……呜呜……”
嵩月激烈地摇着头,还脸色铁青地向后退。这是理所当然的。以嵩月的个性,要她自愿穿
上这种泳装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就在这时,朱里学姊却在背后用力揪住嵩月的肩头。
“呜……”
嵩月以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回过头,然而……
“没错。社长也是青春期的男生。这么一来他很有可能会心动。我们在外面搞什么,他透
过监视摄影机应该就能发现了。”
朱里学姊一定是觉得事不关己,才会认真说服嵩月。
“唔呼呼……有什么关系嘛,稍微让人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放心放心,没什么好怕的。
不用多久你就会觉得很舒服哟。”
喀嘿嘿——由璃子一边浮现低俗的笑容,一边拿着巴西泳装接近泪眼汪汪的嵩月。我这时
应该跳出来阻止才对,但现在可是社长就快要被强制留级的紧急状态。此外,我也不能否认自
己很想看嵩月参加嘉年华游行。
这种本能的天人交战让我暂时按兵不动,由璃子则已趁机粗暴地动手,拉开被限制行动的嵩月浴衣领口。
“住手!”
这时,由璃子那绑着金发马尾的后脑勺附近,突然被从某处伸出的黑漆刀鞘打了一下。好痛——由璃子喊了一声便顺势往前倒下。
“你们一大群人,跑到人家的中庭做什么!?”
伫立在那里的人物完全出乎我预期。
她身上完全被黑白两色所统一。上半身是朴素的白色衬衫与领带,肩上则挂着几乎要超出自己身高的巨大太刀。此外还留着一头遮住右眼的简单发型。
她正是洛高第三学生会会长——橘高冬琉。
“真是的。我才一下子没注意,你们就想强迫不情愿的学妹在众目睽睽下换上那种泳装……你们的脑袋里都没有正常人应有的常识吗!?”
冬琉会长似乎真的生气了。她将手搁在太刀的柄上,摆出一副只要回答不合她意随时都要斩人的架式。微微咬住的嘴唇甚至还在颤抖。
她的发火与正论都非常合情合理,这下子连由璃子都无话可说了,后者就像个被斥责的孩子般根本不敢开口。
相对的,朱里学姐依然浮现惯有的优雅笑容。
“可是会长,您之前不是跟智春说,不论用任何手段都可以吗——”
“我可没说你们可以虐待自己的女社员!犯罪行为绝对不包括在内!”
“啊……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朱里学姊将手贴在脸颊上,露出很困窘的表情。这幅光景还真是新鲜啊。
没想到有个正常人出现会是这么鼓舞人心。只见就连首度与会长碰面的嵩月都朝对方露出
了颇为讶异的表情。
话说回来——跑到人家的中庭?那是什么意思?
“对喔……我就觉得这里似曾相识。那间平房不是冬琉的道场吗……”
阿妮娅咕哝道,恰巧解决了我的疑惑。
这位金发小妹妹留学生所关注的目标,就是在炫家旁边、增设有道场的另一栋房子。
“冬琉会长的道场是做什么用的?’
操绪也露出讶异的表情问阿妮娅,阿妮哑听了好像很意外。
“你们真的不知道吗?冬琉的老家是开剑术道场,我之前去学生会办事的时候就拜访过
了。”
原来是开剑术道场啊。会长随身携带的太刀还有这层意义。
“啊……嗯。光是那样并不难理解啦……可是为什么呢?”
“呼呼呼,在这种距离太刀就派不上用场了吧。喔喔……原来你也满有料的……”
“不要,讨厌……那里……不行!黑崎同学……你不要顾着看,快来帮……!”
由璃子从后方尽情乱摸会长的胸部与腰部。会长忍不住发出尖叫,但朱里学姊见状只是装作没看到,还努力按捺快爆发的笑意。
“喂,智春……现在是什么情况?”
终于拍到心满意足的樋口回来后,对我露出不解的表情问。
“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我无力地摇摇头,真的是以仰天长叹的心情望向那座黑色避难所。
光学姊这时正在帮春日和治疗脸上的伤,朱里学姊与阿妮娅决定当个彻底的旁观者。嵩月躲在我背后露出困窘的表情,那两名GD则与由璃子联手开始对会长进行身体检查。这时冬琉会长终于……
“你、你们这些人……最好给我记……!”
她—边激烈喘气,—边死命按住快被扯开的领口。她这种毫个掩饰心境的表情,跟平日她精明干练的模样简直判若扑两人——太可爱了。我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失礼啊?
‘真诡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与操绪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朝对方露出苦笑。照这种情况下去,想把足不出户的社长拉出来应该是没指望了。虽说现在好像早就没人在意那个原始目的。
但就在这时……
“……噗!’
声音从大家意想不到的地方响起,我不禁愕然地转过头。
那是从漆黑的立方体传出的。更正确地说,是来自被埋入外墙的对讲机喇叭。喇叭开始播放一个年轻男性无法遏抑的笑声。
一开始那家伙还有点矜持,但到了后来终于忍俊不禁。
“呼……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夸张的爆笑在场所有人都不得不注意到了。
包括第二学生会的那两人、科学社成员、GD们,还有正将夺来的胸罩高高举起、露出胜利表情的由璃子。每个人都停下动作,等待那名男子下一步的反应。
“啊……”
只有冬琉会长是以压低的音量呻吟着。她赶紧以双手遮住胸口,同时瞪着那座黑色避难所。
“塔贵也,你在笑个鬼啊!看到这种情形还不赶快出来帮我!你认为到底是谁害我遭受这种待遇的……”
冬琉会长的怒吼声颤抖着,而更令我吃惊的是——
“嗯,一点没错是我不好。”
社长自黑色避难所中如此致歉道。他那还残存着些许笑意的说话声中,就好像在怀念逝去
的过往般,散发着依依不舍的气氛。
“我想起我跟秋希在一起时的你了。冬琉,你现在跟当时已经完全不同,这让我看了很难
过。”
“你在说什么……好像这是我的错一样::”
冬琉会长的嘴唇扭曲,继续死命瞪着那座黑色避难所。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
说到一半,社长的声音突然没了。大概是对讲机的电源被切断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
就好像被压缩的空气突然重获自由般,我们听见了某种沉重的振动声。
乍看下似乎毫无破绽的黑色避难所外墙出现缝隙,人工制造的光线自里头散发出来。避难
所的舱门终于开启了。
“就算只有一下下也好,我能看到以前的冬琉真是太开心了……这就是今年这届的科学社
吗?原来如此。我再度出来挑战命运,或许也不算什么坏事……”
这番话并非透过对讲机,而是直接出自社长之口。
一名身着洛高制服的男子,从已经好几个月没打开的避难所中走出,缓缓在众人面前现
身。他的轮廓看来异常削瘦,不过个子算是高大的。长而乱的一头杂草、圆框眼镜,以及虽然—略带蠢样、事实上却出乎我预期的端正脸孔。
“塔贵也……你这个……”
冬琉会长看到对方立刻冲过去。她似乎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宁愿以凌乱的服装冲向社长。
“这个大笨蛋——!”
随后便以背上的太刀用力朝社长脑门挥下。
这一击真是毫不留情。黑漆的刀鞘陷入头部,被敲破的社长额头顿时喷发鲜血。社长瘦弱的身躯也一下子站不稳,直接倒向会长的胸口——
“笨蛋,塔贵也这个大笨蛋!低级!茧居族!被社会淘汰的家伙!笨蛋笨蛋笨蛋……如果连你也不在了,教人家该怎么办才好……不可以让我一个人单独活下去啦……”
冬琉会长边痛哭边飞入对方怀中。
她扔掉太刀、蹲下身子。
哈哈哈——边笑边摇摇晃晃的社长虽然脸色苍白,但却勉强撑着没倒下去。当冬琉会长以双臂紧紧抱住他时,只听见社长的肋骨发出几乎要断裂的抗议声。
冬琉会长使劲拍打社长的背,就好像个小女孩般哭个没完没了。
我们其余人只能对此报以目瞪口呆的反映了。
这是什么发展啊?我已经不想管了。
“……有人能帮我解释一下吗?看不懂这出是在演些什么……”
我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着。
把故事拉回一开始吧。
科学社的社长拒绝上学,这即将造成科学社的人数不足。而如果不把他拉出现实社会,我又无法与老哥取得联络——
没想到的是,冬琉会长就住在社长家隔壁,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呃……该不会我们都是被冬琉会长个人的情感问题耍得团团转吧……?
“嗯……这样也好。情投意合的两人终于重逢了。”
朱里学姊轻耸着肩膀说道。
我听了总觉得有点无法接受。啊,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朱里学姊该不会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吧?
“今天是七夕耶。’
操绪偷偷借我的肩头以手撑住脸颊,并同时苦笑着说。我仰望已然变得昏暗的天空,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难得如此宽宏大量的操绪也饶了那两人一次,完全没冒出破坏气氛的吐槽。至于至今依然搞不懂事情发展的嵩月,则像是不自觉被感动般湿了眼眶。

“呃……”
想看河岸边烟火表演的群众纷纷涌入附近。本来负责巡逻任务——应该吧——的那两名GD正打算默默离去,我立刻低声叫住她们。
“对了,社长跟冬琉会长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此外关于会长的姊姊……”
已经不在了——刚才是这个意思吗?
因为这样,才使冬琉会长完全变了个人,而社长也宁愿选择躲人避难所内。
“关于冬琉的能力……你还有印象吗?”
瑶轻喟一声后替我回答道。我回想起在学生会办公室所发生的事,对瑶点点头。冬琉会长看不见射影体,恶魔的能力也对她完全无效。应该算是一种让魔法完全无效的体质吧。
至于这种能力,她们则是如此称呼的——
“我记得好像叫……前操演者……”
一瞬间,嵩月浑身僵硬地凝视着我。
瑶凝重地点了点头。她那原本就坚毅的目光,此刻已栘转至飘浮在我身旁的操绪脸上。
“没错……冬琉就是所谓的前操演者。”
瑶的这番话让我想起。橘高冬琉以前也是GD。而想要冠上GD的名号,就必须是那十架以金属命名的机巧魔神主人才行。所以说……
现在的橘高冬琉已经变成前操演者了。
“她就是你的机巧魔神——黑铁的前一代主人。’
烟火在我们头顶上爆炸。
在留下美丽的火光与轨迹后,无数正将自己燃烧殆尽的小光源照亮了天空。
爆炸声之间的短暂寂静,我望着那名被七彩光芒照亮的少女背影。
我只能愣愣地凝视着——失去了机巧魔神的学生会长。


那是发生在下周就要举行运动会的最后一个星期五。
“慢着,夏目。你现在要去哪?”
一天课程结束,当我正想打道回府时,同班的冈田叫住我。
他是洛芦和高中一年七班、座号六号的冈田亮平,担任班上的运动会协办委员。
“我刚才不是有宣布,场地已经借好了,有参加两人三脚项目的选手今天要留下来练习——你都没在听吗?”
“呃,有是有啦……你说什么?”
我以讶异的表情回瞪对方。
他确实在放学前的导师时间对全班说过那番话,只不过……
“你是不是记错人啊?我不记得自己有参加两人三脚啊……”
由于我中学时代是货真价实的田径队队员,所以班上两百公尺与四百公尺短跑的代表自然强制落在我头上。
像两人三脚那样趣味性比较浓厚的项目,应该不会交给我才对。
“嗯,很抱歉。是我擅自帮你报名的。”
冈田丝毫不内疚地对我表明。
“……嘎?”
是喔?竟然有这种事。其实也没关系啦。只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发现我一脸狐疑后,冈田终于以典型的不好意思表情搔搔头。
“呃,那是因为夏目……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女朋友?”
这种跟我毫无关联的名词让我更为不解了。我顺着冈田的视线转向教室窗边。
是她吗?啊……原来如此。
我不得不以勉强接受的态度叹了口气。
在依然刺眼的夕阳沐浴下,同班的一名女学生恰巧站起身。
虽说她的全身颜色给人一种略淡的印象,但客观而言,还可以归类为长相可爱的等级。与其说她个子娇小,不如用苗条来形容较为贴切。胸部是单薄了一点,不过身材还不算太糟。
察觉我与冈田的目光后,她像猫咪般眯起那双宛如透明湖泊的眸子。
“什么什么?智春,有事找操绪吗?”
她一边唤着我的名字一边无声无息地靠近。
我的身高应该比她高十五公分左右,如今双方的视线之所以会切齐,完全是因为她的脚尖离地之故。也就是说,她是以飘浮在半空中的姿态站着。

仔细一瞧,透过她的制服还可隐约看见后面的景色。该怎么解释呢——总而言之,她的真—正身分其实是幽灵。
我的青梅竹马——本名水无神操绪的这位少女,在三年左右前的空难中失踪了。
而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她便以幽灵之姿缠在我身旁。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就是这样罗。
“我是觉得啦,水无神同学跟夏目一起报名两人三脚,绝对能勇夺全校冠军。那个项目的分数其实还满高的哩。”冈田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之所以会被强迫中奖,还有这层考量。
操绪的体重确实轻到无人能及。该说她的质量几乎等于零才对。物理学上这该怎么解释我不大懂,但只要跟她一起参加两人三脚,就算搭档不是我,都一样能稳坐第一名宝座。
所以一开始也不需要练习吧,我想。
“其实是因为其他班的委员在向我抱怨。”
冈田以很遗憾的口吻表示。别人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说起来,幽灵可以登录为班上的选手吗?光是这点就构成反弹的理由了。
“那倒不是。登录为选手这点已经获得学校许可了。但绑腿用的带子没办法固定在水无神同学身上,这才是违反规定的地方。”
原来其他班抗议的理由这么无聊。话说回来,学校还真大方啊。
我虽然没资格说别人,但这所学校的学生们适应力未免太强了吧。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操绪讶异地问着。
我无言地耸耸肩膀。认真对她解释这些好像很蠢。
总而言之,既然都报名了也没办法。我并不讨厌参加赛跑,只要是正常的两人三脚比赛更没什么好排斥的。
“那,这么一来,我到底该跟谁搭档?”
我也不可思议地询问冈田。
“啊,对喔。忘了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冈田将对折的笔记本页面一角推过来,还朝我递出黑色原子笔。
“你随便找个空白的地方写名字。”
“……做什么用?”
该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契约吧?我一边警惕一边接过来。但笔记本页面上头只有班上男同学的签名与数条平行线而已。

“大家决定用抽签的方式选搭档,你可不要偷看折起来的地方。” I
冈田平淡地替我说明。
啊,原来是这样。
O
我步下操场,嵩月奏正站在那里等我。
身着体育服的嵩月已将柔顺的黑长发扎起,右手还拿着一条缎带。那就是运动会恊办委员事先准备好的两人三脚比赛道具。
“又是夏目喔!”
“混帐……为何永远都是你走运!”
其余参加两人三脚的男同学们,纷纷对我吐出诅咒或轻戳着我的背。
他们非常忌妒我能跟嵩月搭档。由此便可得知,嵩月奏这位女同学在大家心目中占有何种地位。她除了是没话可说的美少女外,性格也非常温顺、讨人喜欢。附带一提,她的胸围估计有F罩杯以上,这种女生怎么可能不受异性欢迎呢?
尽管如此,嵩月还是有极端怕生与沉默寡言这两项缺点。想主动找她说话的男生多到数不
完。对那些人而言,两人三脚比赛可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结果这种天赐良机却被平常本来就跟她要好的我再度抢走了。那些人会想抱怨个几句,我
也不是不能体会。
但他们可能不知道,就某个角度而言,嵩月可是比操绪更为恐怖的存在。
因为她是“恶魔”。
在嵩月体内流动的血液,只要当她极度亢奋时,就可以转化为摄氏数干度的地狱烈火。在
两人三脚这种身体紧贴的状态下,一旦她“发火”了,隔壁的搭档可是会瞬间化作焦炭。
说到嵩月的父亲就更夸张了。
他们那伙人虽将这种恶魔组织称为“公司”,但那些人的长相与打扮绝非善类。除了爱车
像是遵循某种规矩,统一都是黑色宾士以外,假使有人敢随便对这位干金出手,可能就得跟着
水泥块一起沉入海底了。
这么说来,我可是一肩挑起对全班男生来说最危险的任务,比起忌妒我,他们应该感谢都来不及才对。
但老实说吧,看到嵩月体育服上衣的胸部曲线,加上运动短裤底下伸出的笔直双腿,班上
的男生会心痒也很正常。等等,我突然想到自己要跟那种美腿绑在一块,要说不暗爽绝对是骗
人的。

“智春又在想低级的事了,对吧?”
“……”
假使没这家伙在就好了——我以郁闷的心情转头一看。
根本没必要换装的操绪也是一身运动服打扮,此刻还揪住我的肩膀飘在半空中。
缠身于我的这位幽灵没办法离开我太远。所以我来操场她自然也得来。我想在比赛当天,这种情况也依旧不会改变吧。幸好我的搭档是嵩月,如果是普通女生搞不好会被吓到逃跑。
事实上,因为这个缘故,我在中学时就被许多同学敬而远之。那实在太伤人了。与过去相较,这所学校的家伙平均起来神经都比较大条。
在这所怪事天天有的高中里,不正常的怪胎学生也自然很多。虽然这一点也不重要就是了——我暗地分析道。
“啊……”
嵩月突然很不好意思地拉拉我的袖口。
我蓦然抬起头,除了我们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经绑好腿,正等待我与嵩月完成准备。这实在太尴尬了。
“抱歉,嵩月。”
我慌忙向对方致歉,并迅速蹲在她的身旁。,只见她默默地低下头,将腿自动摆到合适的位置。
她所带来的两人三脚用缎带是以厚重的强韧布料制成。印象中,这应该是拿来当头带或绑和服袖口的绳子才对。
“要绑紧一点喔。如果跑到一半脱落了,可是有受伤的危险。”
冈田很亲切地忠告道。明明不是选手也陪大家过来练习,他还真是个好人。
嵩月听了,立刻以非常认真的表情再度拉紧带子。基本上她就是这么听话的乖宝宝。
但我觉得现在这样未免也绑太紧了吧。而且打的还是完全的死结。虽说还不到一辈子解不开来的程度,但待会儿要拆下来势必得花上不少功夫。
“一开始慢慢跑就好了,记住不要受伤。”
冈田手握码表负责喊比赛开始,其余的选手则在起点前横向排成一列。
前方是位于操场角落的两百公尺直线跑道。除非是在测速,否则平常很少有学生会使用这一段。
正是因为如此,我突然感到莫名怀念起来。
毕竟我中学时代也是田径队队员啊。
从高中入学后被卷入那场枪战开始,我就过着被学生会追杀等鸡飞狗跳的日子,还莫名其妙加入什么科学社。如果没发生那些事,我现在应该每天都很安全地在操场角落练习跑步才对。
一想到这我就觉得很惆怅。
“各就各位,预备——”
砰——冈田用嘴大喊一声,我则想也不想就踏出第一步。
不,应该说我是有那个打算没错——
“啊……”
“呜哇!”
我绊到嵩月的脚,还以惊人的气势摔了个狗吃屎。
那是因为我刚才完全忘了,现在不是练田径,而是在练习两人三脚啊。
以前是田径队队员的老毛病发作了,所以我才会一起跑就踏出刚好与嵩月相反的另一脚。
嵩月当然逃不了被我拖累,与我的身体纠缠不清并双双倒了下去。
虽然我很想让嵩月躲掉这种窘境,不过在腿被绑死的状况下根本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力让自己的头成为嵩月胸口与地面间仅存的缓冲。
嵩月那无比柔软的躯体压上我后脑勺,同时将我用力撞向地面。我已经不知道这种感觉应该算痛还是舒服了。
“浑帐夏目!”
“你这臭小子,一定址故意的吧!?”
班上的蠢男生们同时发出怒吼,连站在很远的人都能听见。可恶,大家都是参加同一项比
赛的选手,就不能对战友付出些许同情吗?这种剧痛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带过啊。
嵩月好不容易撑起上半身,我则辛辛苦苦地从她身体下爬了出来。
越过表情窘迫的嵩月肩膀上方,我刚好与操绪四目相交。
这位俯瞰我的幽灵少女,不知为何正以非常不悦的表情眯着眼。
然后她便简短地吐出一句:
“智春这个蠢蛋。”
“……”
唔——我虽然很悔恨但却无力反驳。
O
“一 、二、一 、二……”
我的身上虽然因此多出不少瘀青与破皮,但幸好嵩月并没有因此受伤。
但这种情况下也无法继续练习,于是我们便离开其他同学、返回校舍。运动会前夕的这几天,保健室就算在放学后也有老师在。
“唔呜……一、二、一、二……”
这样真的很蠢耶,我心想。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得与嵩月一边发出可笑的口令声一边移动。
两人三脚的状态依旧持续着。
我的右脚、嵩月的左脚,至今依旧被缎带牢牢固定在一块。
我们勤奋到跌倒过还在继续自我锻链——才怪哩!其实只是单纯无法把带子解开而已。
原本嵩月就把它绑得太紧,加上摔倒时对打结处施加了更多的力量,才会演变成如今这种无可奈何的状态。
其余学生遗留在操场上。
以两人三脚的姿态横越过众人面前总觉得既醒目又丢脸。最糟糕的是,就算我们想直接切断缎带,手边也一时找不到工具。总之,现在也只能努力朝保健室前进了。
没想到,像这样以两人三脚的方式移动,比想像中还要更耗费体力。短短一段距离都感觉超级漫长。
“嵩月,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一边微微喘气一边提议道。当然,坐在操场正中央是不可行的,幸好我们正好来到校舍旁的花坛附近。
至于保健室则是在隔着中庭的另一侧校舍。我总觉得如果不稍微等待体力恢复,可能一辈子也到不了那里。
“啊……好。”
嵩月爽快地同意了。
在这种场合下,真要说起来,步伐长度较小的她移动起来会比我更累。
但嵩月的呼吸却丝毫不见紊乱。
这么一来我应该要感到宽慰许多才是。然而比女生先提议休息这点,还是让我承受了相当大的打击。
“——不是因为智春腿短吗?”
呼呼——操绪以不怀好意的表情吐槽道。唔——我忍不住叫苦着。事实上从刚才我就有这种感觉,但也不能说我的腿特别短吧,应该是嵩月的身材比例实在太过突出之故。
“ 一、二、三! ”
我们再度喊出跟浪漫完全无缘的声音协调彼此动作,接着才一同坐在花坛边缘。
我伸了伸被绑住的右脚,按摩自己紧绷的大腿内侧。大概是用到平常很少在用的肌肉吧,总觉得腿筋好像很紧。这样下去明天十之八九会铁腿。

“对不起,嵩月。把你拖下水了。”
总之先道歉再说。
虽说两人三脚也不是我自愿报名的,但在这种情况下,最无辜的受害者,遗是被精神涣散的我害到的嵩月。
“啊……我……那个……其实我并不会……”
嵩月边眨着大眼睛边努力摇头。但就在她努力想把随后的话说完时……
“嗯……?”
在我前方的操绪因为突然感觉到什么而抬起头。
而就在没多久之后……
“啊啊,不好!底下的人快闪开啊!”
我们的头顶正上方冷不防响起陌生同学的吼叫声。
“耶?”
“啊……”
我与嵩月迟钝地顺势跟着抬头仰望。
只看到某个容器正在掉落中的底部。
以罐头而言似乎太大了。约莫是容量一公升左右的白色塑胶容器吧。就跟五金行里DIY特区所陈列的罐装防锈涂料很像。
为什么那种玩意儿会突然从天而降哩?快闪开啊——上面的人,你倒是喊得很简单喔。
“唔哇!”
就在愣住并僵直不动的我俩面前,塑胶容器理所当然地结束自由落体。由于盖子似乎原本就没关好,装在里面的透明液体立刻朝四面八方飞溅·
我与嵩月虽然想闪避,但在各有一腿被绑死的状态下根本避不过。
那粘糊糊的玩意儿沾上了我与嵩月的脚,就连绑牢我们的缎带也被弄湿了。
这种恶心的触感使我表情不甚好看。尽管并不会很冰冷,但就是有一种特殊的刺激性臭味。
“喂——你们还好吧?”
自校舍四楼的阳台上,数名男学生探出头俯瞰我们。
它们手中还拿着木板与铁槌等工具,大概是正在制作运动会要用的各式道具时,不小心让刚才那容器摔落楼下。
从教室的位置判断他们应该是三年级生。这么一来我就没胆大声地抱怨了——正当我在软弱地思考这个问题时。
“咦……智春,这是……!”
操绪望着翻倒在地面的塑胶容器标签,很讶异地大声提醒我。
“啊……”
嵩月发现因濡湿而变色的缎带后也很困窘。我则一边叹气,一边擦拭着湿掉的脚。液体碰触指尖所传来的黏稠厌受让我不自觉皱起眉。
这是什么啊,黏答答的。
“……黏答答的?”
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O
“唔……这很难处理喔,因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保健室的老师淹原一见到我与嵩月的脚,立刻这么表示。
由于是运动会前夕,因受伤而聚集在这里的学生本来就不少。我知道老师这时候一定很忙,但这么快就放弃病人未免也太随便了吧。
“不好意思,不过,这应该是工业用的树脂接着剂吧?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布料就会变得非常难处理。如果还没完全硬化或许有得救……但你们现在这样可就难了。”
淹原拿出剪刀,以刀刃试图切断我与嵩月腿上的缎带。
但每当老师一使劲,剪刀只会发出与金属碰撞般的尖锐铿锵声,根本剪不下去。
“你们看,树脂已经完全硬化了。虽说用锯子之类的或许有办法勉强锯开,但缎带离你们的腿距离这么近,我觉得那么做会太危险。”
“……呃啊。”
我以颇为难堪的表情望着绑在脚踝上的缎带。红色的布料表面已不知不觉被塑胶表面才有的反光所覆盖。这都得怪刚才那从天外飞来横祸的容器。
沾在我与嵩月腿上的液体其实就是接着剂。而且还是水溶性的强力树脂接着剂。
乍听老师的说明我还真有点害怕,幸好这玩意儿基本上对人体无害。直接粘在肌肤上的干掉部分可以轻易剥除。至于留在运动鞋与袜子上的痕迹虽然难看,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麻烦的其实是这条两人三脚用缎带。
绑在我与嵩月腿上的缎带直接承受接着剂攻击,恐怕就连最里面部被树脂彻底入侵了吧。
等我们好不容易抵达保健室,接着剂早已完全硬化,变成根本无法处理的状态。原本就绑得很紧的带子现在简直就跟坚固的脚镰没两样,大大地限制了我与嵩月的双腿移动能力。
淹原把剪刀放回桌上,以一派轻松的声音说:
“你们要是能早点赶到就好罗。”

“唉……我们刚才已经尽量赶了。”
我与嵩月对望一眼,不由得无力地叹了口气。
我们可是以非常不习惯的两人三脚姿势辛苦抵达保健室,结果老师还对我们这么无情。
“请问老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淹原听见我的问题,以很不可思议的表情对我们眨眨眼。
“我哪知道?”
什么啊,这太不负责了吧。
“反正你们都没有受伤,问我也很怪吧。”
“不……可是,那个……老师知道有没有什么药物能溶解这种接着剂吗?”
“没有吧。”
淹原还补上一句:“我在大学不是学这个的。”
“要不要打电话问制造接着剂的厂商?我想他们应该有专门的溶剂可用?”
“唉……那个刚才我们也已经问过了。”
我以愈来愈沉闷的心情摇摇头。
倒楣的是,把接着剂洒在我们腿上的三年级生,才刚把买来的溶剂用完。本市的五金行已经没有存货,跟原原厂商下单也不知道何时会送货过来。
“是喔。既然如此,老师也爱莫能助了。”
淹原以很明显不想管这档子事的口气说道。
“在溶剂送来前,你们最好别用其他偏方剥除喔。树脂的成分要是起了什么奇怪的化学反应就糟了。”
那样子的确会更惨。
只不过既然不准乱动它,不就代表在溶剂送来以前,我跟嵩月都得维持两人三脚的状态继续生活下去?
“那,事情就到这告一段落罗。身体健康的学生请赶快离开这个房间——好,下一位。”
淹原说完便强制把我跟嵩月赶出保健室。这个时候保健室的确是人满为患没错,但老师也不必这么冷酷无情吧。
“等一下,老师……那个!”
“自己保重喔——”
“……”
我瞪了面露虚伪笑容的淹原一眼,但也只能很不甘愿地从这个房间退开。
自己保重——那是什么鬼话。
我低头望向我与嵩月牢牢连结住的两条腿,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啊,不,不是的……得换衣服才行。”
“换衣服……?”
嵩月按着自己的体育服胸口处轻轻点头。我至此才终于理解。
能把放在更衣室的嵩月个人物品扔下不管就这么直接回家吗?当然不行。况且她的制服也在那里面。嗯,这样的顾虑一点也没错。
“等等……更衣室?”
这里所指的更衣室,当然是女子更衣室吧?
嵩月冷静地点点头。
我察觉出事态严重不妙后,表情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为了让嵩月取出个人物品并换回制服,我就理所当然地必须跟着走进女子更衣室。我现在跟嵩月虽然还不到生命共同体的程度,但其实也相去不远了。
如果我不跟去她就无法进入女子更衣室。而倘若她要踏入女子更衣室,我就势必得亦步亦趋地待在旁边。
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场危机吧。
“智春……你在期待什么吗?”
操绪以促狭的表情笑道。别鬼扯了!这种状况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想也知道我现在超米臭。”
“那个……”
嵩月以小心翼翼的表情望着我。
“对不起……这种时间里面应该没女生了。”
“耶?不,嵩月干嘛向我道歉,我一点也不在意啊?”
我慌忙对她摇头否定。等等,她该不会是对我产生误解了吧?我根本就没期待什么啊。
“所以说,我们应该趁现在赶快进去拿东西才对罗?”
“啊……”
嵩月稍微想了想,接着才朝我轻轻点头。我很在意刚才那短暂的空档是用来考虑什么的。
不过这种状况下也不能苛求她吧。
虽然还有很多疑虑,但我们也不能一直留在教室里。于是我们便下定决心以两人三脚的方式朝女子更衣室出发。
“放心啦,里面没人了。”
我派遣操绪替我们先行侦查。
但即便有操绪的事先保证,我在踏入女子更衣室时还是紧张个半死。
与同班女生两人三脚来到女子更衣室。虽然不知道该怎么比喻,但总之应该是非常诡异的状态没错。
尚留在校内的学生人数远超过想像,所以更衣室的架子上也放置着大量的个人物品。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总觉得这间不怎么宽敞的更衣室里,充斥着强烈的止汗剂与芳香剂气味,让我有种误闯异空间的错觉。
“呃……”
嵩月回过头,以非常为难的表情抬头看我。
“请你尽量不要看。”
“啊……真不好意思。”
我慌忙垂下双眼。但或许是好奇心作祟吧,我不知不觉又开始偷偷东张西望。话说回来,架子上还放着随便折一折的女生裙子,实在太尴尬了。
“哈哈——智春惹人家生气了。’
操绪嘻嘻哈哈地嘲弄我。混帐!你这家伙在开心个什么劲啊。
不过这时我又想起,要进来拿制服或许还不算难,可是在这种状态下,就算拿到制服嵩月也没办法换啊。除了更衣室内一定有我在场外,我们的腿又连结在一起。
“啊……请放心。”
嵩月轻松地表示道,接着便将裙子撑开、自头顶套入。她伸直手臂让裙口能顺利通过肩膀,随后便从腰部的高度直接让裙子滑下,使其套在原先的运动短裤上。
“哇,你的身体奸柔软唷。”
操绪讶异地瞪大眼。刚才的动作确实很惊人,与其说像是体操选手,还不如用电视上偶尔会出现的杂技团女艺人来形容。嵩月真不愧是长年跳舞锻链出来的练家子。
但刚才那招毕竟是裙子才行得通,男生的长裤可就没辄了。也就是说,我必须以运动服的姿态跟换好制服的嵩月两人三脚回家。一想到那种场面,我就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啊,好像不妙罗。”
这时操绪突然说道。她这种毫无预警的反应害我心脏差点就跳出来了。
“又怎么了?”
我以怒气冲冲的口吻问,操绪听了则淡淡地表示。
“嗯……奸像有人来罗。应该是女生。你们自己听。”
“嗄!”
我无言了,一下子只能屏住呼吸暂时不动。正如操绪所言,有两个女生在闲聊的说话声逐渐接近我们的所在之处。
这种时间会走向这种校舍的死角——她们的目的地一定是这间女子更衣室。
嵩月换衣服才换到一半,我则跟她连结在一块,根本没办法临时躲起来。一瞬间虽然有五十种借口从我脑中闪过,但没有一个具备足以说服他人的可能性。这种情况到底该怎么办才奸?
我脸色铁青,冷汗不断自额头滑落。
“这里——”
结果这时嘴里还衔着领带的嵩月却主动以手环过我的肩膀,顺势推着我的背。
我就像玩偶一样任她摆布,来到更衣室前方的走廊。嵩月一边拿着私人物品,一边灵巧地让手臂穿过上衣袖子,最后才关上后方的更衣室大门。
等嵩月把扣子全部扣上,身着运动服、自走廊转角拐过来的女生们也刚好现身了。她们似乎是刚练完运动会的项目,而且还是我熟悉的面孔。
“咦……智春?”
大原杏用力眨着明亮的眼睛,还稍梢歪着脑袋,凝视伫立在更衣室前走廊、丝毫无法动弹的我,接着——
“夏目!”
杏身边的佐伯玲子猝不及防朝我怒吼。
“你待在这种地方做什么!?等等,嵩月同学为何会跟你黏那么紧……”
快分开——佐伯开始大声嚷嚷,并试图介入我与嵩月月之间,希望能强制将我俩剥离。
“唔哇!佐伯,快住手啦!”
“那是我要说的话!为什么你会跟嵩月在这种时间黏在女子更衣室前……等一下,这又是啥玩意儿?”
佐伯至此才终于发现固定于我与嵩月腿上的缎带,随后她便以有点可笑的呆滞表情低下头。
“耶,这不是拿来练两人三脚的缎带吗?智春你们也有报名喔?”
杏恍然大悟似地迳自击掌。
“练习两人三脚……有必要拚命成这样吗……”
佐伯以愕然的口气质疑着。我总觉得自己可以体会她此刻的厌想。
但杏依旧以悠闲的口吻表示:
“了不起耶,要这样一直到回家。真是激烈的特训啊。”
“特、特训……耶耶?”
佐伯无奈地回头望着杏,结果杏却还是若无其事地对我挥手。
“玲子,我们也得多加油才行了。那,智春,我们要进去换衣服罗。”
“等、等一下,杏……事情还没……”
佐伯的表情显得很不能接受,不过最后还是在杏的强拉下消失于更衣室入口后方。 ’
我则装出僵硬的笑容朝杏挥手。
“嗯——小杏真不愧是长年参加体育社团的。”
操绪似乎很佩服她。
不,这跟参加体育社团一点关联也没有。难道只要是体育社团的人,听到特训这两字就会觉得做什么举动都可以接受吗?不过我现在也不想吵这个就是了。
“还是趁现在开溜比较要紧。”
我接过嵩月手上的个人物品并这么对她说。
嵩月只是无言地点点头,似乎有些开心地露出了微笑。
O
结果,我最后还是放弃换衣服,直接在运动服上披着制服上衣回家。
维持两人三脚的状态确实很夸张,但要伪装成刚结束社团练习的运动选手也并非不可能。
到这时我们也终于慢慢适应这种移动方式了,所以姿势比先前要来得安定许多。
但即便如此,为了要维持省力的两人三脚移动方式,双方就不得不采取身体紧密相依的姿势。
刚才因为是穿体育服,所以还有一种我们是在练习运动项目的气氛。现在换成制服就变得很不得了了。我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走起路来也变得非常别扭。
“……朱里学姊呢?”
轻飘飘浮在我们旁边的操绪问道。我将手机抵在耳朵旁,默默地对她摇头。等声音转到语音信箱后,我便把电话挂断。
如果再无法与朱里学姊取得联系,我跟嵩月该不会得这样过一整夜吧?
光是想像那种场景就让人心情沉重。
与学年数一数二的美少女绑在一块共度一宿。
乍听之下似乎满幸福的,但有操绪在旁监视就另当别论了。
不知为何,只要我一不小心碰触嵩月,操绪就会用一点也不觉得有趣的眼神瞪过来。此外倘若我对嵩月轻举妄动,还可能激发疯狂的男性众怒。弄不好的话我的性命便会遭逢不测。
嵩月不知能否体会我的烦恼,只见她以平日那种温婉的语气说:
“要不要先准备晚饭?”
“耶?啊……已经这么晚了?”
方才一直处于紧张的情绪害我压根儿就忘了这点。我这才察觉,自己早就饥肠辘辘了。
嵩月凝望着前方某超市的招牌。难道她想要为我亲手烹调料理?老实说我对此感到非常高兴。
只不过要买食材是不难,但实际下厨的成果就难说了。嵩月的厨艺应该可以挂保证——但那是指正常的状态下。
“……呃,还是不要好了。这样子拿炒菜锅或菜刀应该很危险吧。”
我非常痛苦地做出决定。
况且以两人三脚的方式去超市购买晚饭材料再回家,简直就像一对脑袋不太正常的新婚夫妻一样。被认识的人撞见了,不知道会引发多少闲言闲语。
然而,以这种模样去吃外食也很尴尬。搞不好走进餐厅没多久就会被人赶出来。
最后,好像只能考虑叫外送这条路了?我脑中蒙胧地思索这点。
“咦?等等,那个人是——”
结果就在这时,我们的背后却突然响起陌生的小女生高亢叫声,听起来显得格外刺耳。
从商店街的手工艺品店里,恰好有一群身穿某私立中学制服的女学生走出来。
对那种年纪的女生来说,我跟嵩月的窘样根本是绝佳的闲聊题材。
对我而言遇到这些人简直是倒楣透顶,不过既然大家都不认识,就姑且装作没看到吧。
“那个人是……和叶的新哥哥嘛?”
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害我吓了一大跳。不会吧……!?
“耶,真的假的?”
“应该没错喔。对吧,和叶?”
“跟他在一起的女生是谁?”
那群小女生的对话内容让我冷汗直流。我想起来了,苑宫和叶念的学校制服就是长这个样子。
“啊哈,智春真的很倒楣耶——”
操绪颇为无奈地替我将感想说出口。真受不了啊。
和叶就是指我老妈再婚对象的女儿——也就是我前阵子才突然多出来的义妹。
不过,由于我被操绪缠身之故,和叶一开始就对我抱持异常强烈的恐惧感。双方就连对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不过既然如此,她的友人为何会知道我的长相啊?真是莫名其妙。
“你看你看,和叶,那就是你传说中的哥哥吗?”
“不、不要啦……”
和叶被朋友们强推出来,脚步显得跌跌撞撞。
继续装作不认识就太不自然了,我只好慢慢回过头。
和叶是个娇小、白皙,要是笑起来,一定会是个非常可爱的女生。但如今这种恶劣的状态下就完全显现不出来了。

和叶瞪着与我紧密相贴的嵩月,表情顿时僵硬起来。
就好像在对抗什么似地,和叶的目光紧盯嵩月不放。但这位妹妹挑上的对手未免等级太高,所以很快她就被嵩月那超脱世俗的美貌所击败,只能悔恨地咬着自己的唇。
“啊……你是夏目同学的妹妹?”
嵩月有些惊讶地说道。这里知道和叶存在的人就只有操绪,嵩月会因此被吓到也很正常。
和叶就好像在监定价格般,持续盯着正在对话的我与嵩月。
等察觉出我们脚上的缎带后,她才突然恢复向来的面无表情。
“——不是。”
和叶以带刺的眼光瞪着我。
“我不认识这个人。”
并以机械性的冰冷口气如此宣布。接着她便“哼”一声迅速背对我们。
“咦?和叶?”
“你要去哪里呀,等等我们——”
和叶的友人们不知为何又很感兴趣地打量着我们的脸许久,最后才跟上她的脚步离去。我目送那群小女生离去的背影,很沉重地叹了口气。
“呃……那个……?”
嵩月则不解地歪着脖子。
O
在天色完全变黑之前我们总算抵达鸣樱邸,并向附近的万麦面店叫了外送。等一边看完电视上的益智节目一边吃完晚饭,我突然被异样的疲惫感袭击。
跟不是自己女朋友的同班女生贴身相处,没想到会让人累成这样。除此之外嵩月又很沉默寡言。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她对这种事作何厌想,为了揣摩她的心意我也花了不少气力。
但另一方面,嵩月的模样又显得格外开朗。
基本上她还是跟以前一样面无表情,我们之间很难进行对话,但她却隐约散发出一种乐在其中的气氛。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或许是我的错觉也说不定。只不过操绪则恰好相反,最后已经摆出标准的臭脸。一开始她还会故意吐槽、开我玩笑,但发现我跟嵩月真的分不开后,操绪的心情便愈发恶化起来。
“啊,抱歉。”
我拿起打算茶杯打算帮自己倒茶,右手却在无意中撞到了嵩月的胸部。由于我的惯用手刚好在靠她的那个方向,所以想做什么事都变得很麻烦。

“要喝茶吗?”
嵩月很机灵地替我完成这件事。操绪见状眼皮甚至发出了轻微的痉挛。
“请用。”
结果当嵩月帮我拿起茶杯并递到我面前时,我因为过于紧张而不自觉朝后缩。
“不用了,我自己来啦。”
“不行,这很烫。”
说完嵩月甚至以双手很宝贝似地捧着茶杯,迳自将杯口栘向我嘴边。
操绪的太阳穴开始浮现青筋。
唔——
嵩月不可能是故意的吧?我凝视着她的侧面叹了口气。
“——喂,嵩月同学?这么晚了还不用回家吗?”
操绪挤出勉为其难的笑容询问嵩月。言外之意就是在下逐客令了。她似乎忘了嵩月现在就算想回家也没办法这个事实。
“啊,对了,要打电话。”
结果嵩月还真的正经地回答。
“电话?”
“是的。外宿的时候,表姊说要事先联络。”
“呜……”
嵩月这单纯的说法让操绪顿时语塞。只不过我也没想到,嵩月会如此轻易就把“外宿”两字说出口。
“这样一点也不好!洗澡跟上厕所该怎么办!?”
操绪终于发飙了。其实那两点我也很担忧。
上厕所的话,可以透过蒙眼加用耳机听音乐撑过去,可是重点来了,洗澡怎么办?
今天白天做了颇激烈的运动,再加上这种季节,如果不洗澡身体一定会很难受。
不,我自己一个人倒还不怎么在意这种事,但跟女孩子紧密接触时自己全身汗臭,就让人过意不去了。
嵩月一定也有同样的想法。
“啊……我想洗澡。”
“——就说了呀!”
操绪不耐地乱抓着自己的头发,随后……
“啊……”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我慌忙取出并检视画面,来电的人是朱里学姊,终于打来了!
“——喂喂,是智春吗?你打电话找我啊?”
话筒传来了学姊沉稳的说话声。我以前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感激她过。
洛高科学社代理社长——黑崎朱里的真实身分是全身各处都被机械化的改造人,也就是所谓的机巧化少女。以她的怪力,要切开这种脚镣简直是轻而易举,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但没想到——
“我有件事,朱里学姊——”
“咦?什么?我听不清楚。”
对方的说话声中混着杂音,还突然传来了宛如雷鸣的轰隆声。
接着则是金属所发出的激烈碰撞声、水泥被削落之声,还有彷佛烟火般的爆炸声。
怎么听到像是枪战会发出的声音啊?
“喂喂,朱里学姊?”
“对不起,我现在有点忙不过来——”
朱里学姊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但背景所发出的不管怎么听都像是霰弹枪开火的声响。
偶尔还能听到像是牺牲者被子弹打中的男性惨叫。
“等……等一下,朱里学姊!?你现在人在哪?该不会又在进行枪战吧——”
“嗯——不,这个嘛……”
唔呼呼呼——朱里学姊发出温柔的微笑回答道。到底是还不是啊!?
“所以,有什么事吗?请长话短说喔。”
就算她不这么要求我也知道。反正现在不是可以跟她闲聊的时机。
幸好,问题非常简单明确,总之,请她帮忙解决这种两人三脚的状态就对了。关于说明一点都不麻烦。
因为被洒到接着剂而让两人三脚的缎带硬化。用剪刀也切不断的带子使我无能为力。就连嵩月也一起被拖下水。
我简单扼要地说明完毕,应该没用到三分钟吧。
等朱里学姊听完我全部的说明后——
“呼呼,那你跟小奏一起洗澡不就结了?’
“——不是吧!”
对方根本没了解问题的严重性。
“我不是烦恼那个,而是要请学姊帮忙解除这道脚镰。这样我连换裤子都没办法耶。”
“什么嘛,这么简单?”
朱里学姊的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你想要什么装备地下室都有。上次去湖边住宿不就准备了一堆吗。”
“我、我家的地下室吗?”
恍然大悟的我重新确认道。
我的租屋处地板下设有一间大到夸张的地下室,里头暗藏了大量枪枝与飞弹等危险物品。
原来如此,如果那里面存放超精密的雷射手术刀或大马士革刀,应该也不稀奇吧。
我们走——我立刻与嵩月肩并肩步向目的地。
打开储藏室的暗门后,我俩以不甚安稳的步伐缓缓走下石造阶梯。
这当中朱里学姊背后依然不停发出刺耳的枪响。说真的,她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啊?那个人……我总觉得还是不要过问比较好。
“——到了。学姊所说的装备究竟放在哪啊?”
我环顾这座貌似秘密基地的地下室并确认道。广大的地下空间大部分都被银色的弹药箱与铁柜塞满,我想找的东西到底储放在哪,老实说我也不清楚。
“呃,从右边最里面数来第二排的——哇!”
朱里学姊罕见地发出了一声轻微惨叫,之后只听到类似手榴弹的爆炸声。杂音与震波透过话筒传过来,连我的手机都不禁轻微产生振动。
“……呃,你还好吗?朱里学姊……!?”
“嗯,放心放心。对了,刚才说到,那附近应该有个编号Mi—14的箱子,你仔细找看看。我想我明天傍晚以前就会回去你那,先掰啦——”
说完朱里学姊便迳自挂断电话。
我楞楞地注视着陷入沉默的手机好一会。她刚才说明天傍晚会回来,确定是活着回来吗?
“也罢……”
说完我便重新转往铁柜摆设的方向,寻找朱里学姊所提的那个箱子。
Mi—14——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我发现了。
那是一个体积约莫等于出国用的行李箱、却比我想像中要小的容器。不过气氛很像是装了什么锐利的兵器没错。
“上次到湖边住宿、击退怪物的时候,大家真的有用过这个吗?”
操绪歪着脑袋发出质疑。
“谁知道。朱里学姊只说有带去,又没说有拿出来用……”
说完我便自动打开箱盖。
铺有衬布的箱子内侧并没有任何类似雷射手术刀或匕首之类的武器。
里面只装了一大堆衣服而已。散发出各种颜色与光泽的布料塞满了这个箱子,而且款式与设计都是我相当陌生的。这到底是什么衣服?
“这是……”
我原先以为那块布应该足感冒时使用的口罩之类,于是便随手摊开。
三角形的布料,两边各附有一条细绳——等等,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绑绳比基尼?‘唔哇……’操绪也愕然地惊叹着。
这箱子里只装了一大堆女性泳装与内衣,大概有数十件吧。而且仔细一看,奸像全都是绑绷的种类。难道这又是朱里学姊的宝贵珍藏品?
“啊啊……”
嵩月不知为何似乎有点感动,双手还轻轻在胸口前合十。
“这么一来就算腿被绑着也能换泳装了。因为能勉强从脚踝间的缝隙挤出去,现在穿的运动短裤也能先脱下来。”
“……不,呃,这么说是没错啦。”
我再度戚受到那种熟悉的头痛,不得不按住额头。
这么做真的好吗?(插图)
翌日早艮。
沐浴在从窗外洒入的朝阳中,我悉悉索索地从被窝爬出来。光是撑起上半身就让我感到头像是被割裂般疼痛。
“——智春太天真了!”
操绪立刻在我面前现身,一边吐槽一边露出开心至极的笑容。
“你很烦耶。”
我脸色难看地将塞在鼻孔内的面纸取出,并顺手扔进垃圾桶。
“这就叫天谴,谁叫智春要想那些下流的事。”
“找才没有咧——”
可恶——我按着已经肿起来的额头叹息道。因为之前曾猛烈喷出鼻血,所以到现在喉咙深处还残存着血腥味。
这并不是因为看到嵩月穿泳装的缘故,只不过是单纯在浴室滑倒罢了。
更正确地说,是因为被正在换衣服的嵩月吸走注意力,自己的脚才会不小心绊了一下。
呃,所以追根究底还是嵩月的关系。
在我暂时失去意识时嵩月已经换好泳装并洗过澡,然后又穿回原本的制服。总之,这种意外经常发生啦。
最后也是嵩月替激烈喷出鼻血的我进行治疗。附带一提,她似乎还趁我昏倒时以湿毛巾帮我擦过身体。也就是说,我不仅根本没看到嵩月穿泳装的模样,自己还被她看光了。
对嵩月抱怨这点总觉得怪怪的,但我依然认为自己被吃豆腐了。
“啊……早安。”
不知是否因为听见我与操绪的对话,原本还毫无防备发出沉睡时呼吸声的嵩月,此刻突然从沙发上探出头。
我们的腿还是没分开。因此嵩月是睡在沙发上,我则是睡在一旁的地板。
一开始两个人的确是并肩坐在沙发上睡,但我却不知何时自己滚了下去。这种愚蠢的行径害我现在全身酸痛,甚至错过了嵩月睡着时的脸孔。像今天这种一起床就充满后悔的早晨还真是少见。
“——对了,嵩月。”
我以用不惯的左手刷牙,同时对也站在隔壁刷牙的嵩月问。
“你今天有空吗?”
“……”
她握着牙刷的手停住了。透过面前的镜子,嵩月直盯着我的脸,然后她的脸颊便稍微泛红起来。
啊,不,虽然听起来很像,但我不是要约你出去玩啦。

“操绪也想去上个香耶。毕竟是嵩月同学的母亲嘛。智春,大家偶尔一起出门也不错喟?”澡睹以天真的口吻提议。
她本人大概觉得这是在打圆场,但身为幽灵的她帮其他亡者祭拜不会觉得非常诡异吗?
“那个……真的可以吗……?”
嵩月不安地望着我说。
这种事随时都可以找我——我心想。
不过那也只是当下的心声罢了。
O
就在答应嵩月的两小时后,猛烈的后悔终于袭上我的心头。
那是因为数十名长相凶恶的男子,列队伫立在我们将搭乘的新干线月台上。
他们大多都戴着造型恐怖的戒指或纯金链子。
充满威吓感的发型底下,则闪烁着宛如刀刃般的锐利目光。
当发现嵩月与我们一起搭电扶梯登上月台后,那群男子整齐划一地低下头。
我脸上浮现僵硬的笑容,只能愕然地眺望这异样的光景。
他们的真实身分便是在嵩月老家工作的帮众——也就是“嵩月组’的手下。
“难道那些人都要去扫墓……?”
我以嘶哑的声音问,嵩月则困窘地轻轻点头。
原来如此啊——这么一来我就懂了,难怪刚才嵩月一直很不想让我同行。
嵩月的母亲也就是组长之妻——因此在类似的场合中,干部等级的组员全体出席应该是很
正常吧。
“——智春,现在该怎么办?”
操绪低声询问我的意见。问这个有用吗?总不能看到这群人就转身逃跑吧。虽然我是很想啦,但后果会更恐怖。
极度厌恶老家谋生方式的嵩月,还是毅然而然地走上前去,看来她并不想将我介绍给那些组员们。
另一方面,那些组员们似乎个个都很爱护嵩月。他们凝视嵩月的目光,简直就像在看自己的女儿般温柔。
这么一来,像我这样不得不跟嵩月纠缠不休的家伙,在他们眼底会是什么立场就可想而知了。
总之,待在这种地方真是太恐怖了。甚至让我觉得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夏目先生?”

当我正站在原地直冒冷汗时,一名男子无预警地接近我。
那是位身材高大而举止冷静的男子。他的五官尽管非常端正,但自左太阳穴至脸颊却有一道深得吓人的疤痕。
表情既沉稳又平静,然而那底下却隐含着深不见底的恐怖——他就是给人这样的印象;他是嵩月组的年轻老大——八伎。
“夏目先生怎会出现在这儿?”
很实际的问题。虽然对方的语气中并没有责备之意,但我还是感到非常恐惧。
“真对不起,老实说——”
我尽量简短地说明关于两人三脚的意外经过。
八伎默默听完我的解释后。
“……原来如此。”
他只是以缺乏抑扬顿挫的声调点点头。随后……
“既然绳子解不开就算了——是这样吧?”
他又转向嵩月,为了安全起见再度进行确认。
嵩月紧紧抿着唇,脸色不甚好看地对其首肯。
八伎本来似乎还有话想说,但结果对这件事便再也不追究了。
“我明白了。那么两位这边请——”
说完便命令其他人让路给我与嵩月。
这时,新干线列车也刚好平稳地滑入月台边。
O
嵩月的母亲,埋葬在离这里新干线两站之遥的海滨别墅区。
那里的交通绝不算便捷,但每年大家还是会不辞辛劳地前往扫墓。由此可知那些组员们有
多么敬重嵩月的母亲。
“……操绪猜嵩月一定长得像妈妈。”
操绪又开始随便揣测了。
不过,可以确定她绝对长得不像老爸就是了——我偷偷同意着。
嵩月的父亲——也就是嵩月组的组长,简直就像威严与霸气的化身,是个风格非常强烈的
人物。
不知为何那位组长如今正坐在我的旁边。也就是我的左右两侧刚好被嵩月父女包夹。危机
四伏应该就是指我如今的状态吧。
嵩月的老爸一看就知道很不高兴,眉尾还不时抽搐。我总觉得他每抽一下,我的寿命就会
缩短一点。从父亲的立场看,跟女儿去祭拜亡妻时,居然会跑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鬼凑热闹,怪不得会露出这种难看的表情。
此外不论对谁都很温柔的嵩月,就只有对自己的老爸特别严苛,从一开始就没正眼看过自己的父亲。
被这对父女夹在中间,我除了干着急,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新干线列车上的空座位很多。
至少这节车厢显得非常冷清。
车厢内除了我们与嵩月组的干部约四十人外,就只有一对年轻情侣。大部分乘客都宁愿放弃原本的划位而躲到其他车厢避难。
至于那对情侣或许是行李太重了,所以才会来不及逃跑吧。
他们身边带着貌似趴板的冲浪工具,努力在座位上缩着身子装睡。不,这种时候他们就是装死,也不会显得特别突兀吧。
“——喂。”
“啊,是、是!”
嵩月的老爸无预警叫了我一声,这使我顿时全身僵硬。
刚才还毫无反应的嵩月也急忙回过头,狠狠瞪着父亲的脸。
她脸上明显写着“如果夏目同学出什么事绝对不饶你”等字样。呃,嵩月的好意我是很感谢啦,但也用不着一开始就摆出想吵架的姿态啊。
“……不,没事。”
结果这位大叔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再度陷入沉默。
这种沉默对我的心脏很不好耶。
此外从刚才我就觉得这里安静过头,原来是操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看来她又弃我
而去、选择了单独逃命。这是哪一款“自称”守护灵啊。不过,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忍苛责她
就是了。
真没办法——我暗地叹了口气。
虽然对想庇护我的嵩月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大致可以猜到她老爸刚才想对我说什么。他一定是想了解嵩月在学校过得如何。即便两人感情不太融洽,毕竟还是放不下自己的亲生女儿。
不过即便如此,在她老爸没主动开口问之前,我自己抢先说明又很不自然。如果不小心说错话这里很可能会有人大动肝火,所以还是不要算了。
然而,继续维持如此令人不快的沉默,也只会让嵩月的老爸生闷气而已。
该怎么办才好?我又一次陷入了两难。
我现在真的开始恨起那些乱扔接着剂的三年级生了。只不过是被班上选为两人三脚的选手罢了,为何最后还得沦落到这种处境?
或者我该恨的是发明两人三脚这种比赛的家伙。
如果今天没这种运动的话,我就不会被强迫拉入女子更衣室、差点被佐伯她们逮个正着、半路上被和叶白眼,以及在自家浴室滑倒了。跟嵩月寸步不离的时光是很开心没错,但所必须一时出的代价未免太过昂贵。
新干线离抵达目的地似乎还要一阵子。窗外的景致看来总是一成不变,完全没法拿来充当闲聊的题材。沉默的气氛只有继续加重下去而已。
如果有其他乘客或推车来兜售的工作人员经过,气氛或许还稍微有救。
就在我不知不觉开始祈祷的同时——
他们终于展开了行动。
O
“智春!”
原本偷偷消失的操绪冷不防在我面前现身。嵩月老爸瞪着突然冒出来的她,表情显得十分难看。
“操绪,你刚才躲哪去了——”
而且为何没事又跑回来了啊?这样你会惹那些流氓生气啊!?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了!事情不好了,那些人是刺客!”
“耶……“次克”?”
“就是那个!职业杀手!狙击手!”
操绪吐出一连串奇怪的名词,令我不解地瞪着她。这位颜色淡薄的幽灵少女不知何时变得
如此狼狈,似乎拚命想对我传达什么。只不过,她可能是因为过于焦急反而变得口齿不清。
结果嵩月却先我一步察觉到操绪的异样。嵩月的父亲也因情况不对劲而眯起眼。
新干线这时恰好进入隧道,车厢内立刻被沉重的轰隆声所包围。刻意以灭音器压低的手枪
击发声,也是在同一瞬间发出的。
“唔!”
“咕啊!”
好几名嵩月组的干部立刻按着自己的肩膀或手臂倒地。
发现车厢内鲜血四处飞散,我的脑袋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刺客——原来是刚才那个看起来好像要去冲浪的轻浮男子。
他先是伪装成因害怕流氓而装睡的善良老百姓——如今则以那块趴板为盾牌,手持装有灭音器的手枪展开攻击。
轻浮男子那被太阳晒黑的脸颊扭曲着,朝嵩月组这些人疯狂乱射。
原本呆站着不动的我,手臂突然被嵩月扯住,然后我们便双双卧倒在座位上。
一发子弹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掠过我头顶。我有几根被切断的头发还在半空中飞舞,那种厌觉就好像所有血液一下子都从脸部被抽走了。

“臭小子——”
“哪个组织派你来的!?”
方才被子弹打中手臂的干部自伤口喷出了浓密的火舌。
那是地狱烈火。嵩月一族可以凭个人意志,将体内流动的血液转化为摄氏数千度的火焰。
“不准用炎舞——不然的话连新干线都会翻掉!”
八伎这时对同伴们严厉警告道。
咕——嵩月组的干部听了脸色煞是难看。我与操绪听了八伎那番话,则是愣愣地对望了一眼。
刺客之所以要选择在新干线行驶中袭击,应该就是为了封锁嵩月一族的炎舞吧。
而在这种狭窄的车厢内,我更不可能召唤出机巧魔神!
“臭小鬼,竟敢看不起我们——”
嵩月组的干部也有数人拔出手枪,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只不过,那名轻浮男子拿来当盾牌的趴板似乎事先以金属强化过。
嵩月组击发的子弹都被轻易弹开。跳弹纷纷嵌入车辆的地板或天花板。
蓝白色的火光从我头顶洒下,我连惨叫声都不敢发出,只能僵硬地维持原本的姿势。
隔壁的嵩月她老爸则悠闲地交叉双臂、继续坐着。真是了不起的霸气啊。那名刺客的目标不就是他本人吗?临危不乱到这种程度会不会有点危险啊?此外,原本待在他隔壁的我,也很
怕会在这种情况下惨遭刺客误击。
“智春——后面!”
操绪再度脸色大变地叫道。
她的警告让我瞬间回忆起。
刺客应该是二人组才对——!
“不妙——那男的只是诱饵!”
八伎大喊一声。他很难得会露出这种失态的扭曲表情。
不知何时,原先在轻薄男身边装睡的那名女子已绕到我们后方,正手持短刀急速朝目标逼
近。
女子原本可算是身材高姚的性感美女,不过此刻瞳孔中却散发着冰冷的杀气,让人看了毛
骨悚然。我猜她应该不是普通人吧,搞不好跟嵩月是同类。
当然在暗杀领域也是专家——
“社长!”
八伎将枪口转向那名女子。
他的反应速度非常快,但扳机却无法扣下去——因为弹道正好被我跟嵩月挡着。
女刺客以无视重力的姿势跃起,踢了一下我们前方的座位顺势让身体转向,接着便迅速刺出手中的短刀。
嵩月组的干部们没有一个人可以捕捉到她的行动。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前方那名诱饵身上。
唯一有反应的八伎也因为顾虑我们而无法出手。
女子那毫无厌情的眼珠中浮现了嵩月老爸的身影。
但女刺客运气很不好的是,操绪那半透明的身体正好飘浮在嵩月老爸前面。
女子首度出现迟疑的表情。那对如冰块般的双眸也从操绪那边转而瞪向我。
“——机巧魔神的操演者!?是保镖吗!?”
我与女子对望一眼后表情顿时紧绷起来。耶,等一下,你可千万不要搞错对象啊——?
所以,刺客决定先把我除掉再说!?
“啐!”
女子将短刀的刀尖朝向我。
那种顺畅的姿势变化就奸像时间暂时被她冻结一样,眼见刀锋就即将刺入我的身体。
“——住手!”
嵩月就像触电般整个人弹了起来,大概是为了保护我而决定对上女刺客。
不可以——我的直觉这么对我说。
那名女子十之八九比嵩月还强。真要打起来被杀的人恐怕是嵩月——然而谁也没想到……
“啊……”
“唔哇!”
嵩月根本无法与女刺客进行战斗。
因为她的左脚还与我的右脚被缎带连结在一块。
嵩月虽然企图猛力站起身,但最后却因不小心踹了我的腿一下而失去平衡。被她拖着的我目然也不能幸免于难,跟着踉舱了一下。
“嗄——!?”
但这出乎预料的发展反而使女刺客一脸愕然。
她迅速伸出的短刀刚好掠过我的脸颊。而我则因为方才嵩月那一扯,脑袋恰好撞向女刺客晕无防备的侧腹部,最后演变成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漂亮反击。
“咕,你这家伙——”
女刺客激烈喘着气并死命瞪向我,似乎想再度挥下短刀。
但我跟嵩月这时已夸张地双双摔在地上,一直连结在一块的两条腿也因为这个动作的反作用力而踢向那名女子——
“咕!?”
女子手中的短刀一歪,恰好插入绑住两条腿的缎带中央。
刺客的动作也是在这一瞬间完全终止。霎时。
“哼!”
本来稳如泰山的嵩月老爸,这时终于气势惊人地用力槌下右臂。
只是我不太懂他想做什么就是了。
这种距离徒手应该打不到人吧,但女刺客依然承受了激烈的冲击力而整个人飞走。
女子的身躯像猫咪般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后才着地。她的右臂已很明显歪向奇怪的角度。铁定是嵩月老爸那一槌造成的。
“啐,快撤退——”
女刺客惨叫道,原本的美貌也因剧痛而扭曲。
轻浮男子无言地点头示意,随后便以手枪击碎新干线的车窗。强大的风压一下子就挤开了窗框上的碎玻璃。
新干线已因即将抵达下一站而开始减速。女刺客单脚跨上车窗还同时瞪着我。
“操演者——我会记住你的长相。”
抛下这句充满恨意的台词后,女子便迅速消失在车窗外。
我只能楞楞地目送她退场。 难道对方认为暗杀失败都是我从中作梗?那可是天大的误会啊——“被对方逃掉了……”
“喂,快派人去搜索啊,一定要找出那些家伙的幕后主使者!”
(插图)
弹痕累累的车厢看起来异常凄惨,但嵩月组的干部们却像是没事一样坐回原位、再度谈笑一风生起来。
“——夏目先生,你没事吧?”
只有八伎一个人靠近我关切道。
我已在座位上陷入半恍惚的状态,只能勉强以发青的脸孔朝对方点头。要不是有嵩月的肩膀依靠我根本站不起来。
这时,一只巨大的手掌突然咻地朝我伸来。
想跟我握手的人竟然是嵩月她老爸。
那张充满威严的脸孔浮现出未加修饰的笑容,此外他还直率地盯着我的眼。
“干得不错,我的女婿。”
女、女婿——
我无言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啊……”
反倒是嵩月轻轻喊了一声。
我们腿上的缎带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切开,应该就是刚才被短刀刺人的时候吧。
嵩月察觉到已经不能再玩两人三脚后,便以与我肩并肩的状态抬头仰望我。随后她似乎有点遗憾地静静叹了口气。
O
嵩月的母亲长眠于岬角高台上的一座小墓园中。
墓地周围被鲜绿的草坪覆盖,乍看下就好像是一座美观的公园。
我在嵩月的带领下,排在献花队伍的最后位置。虽说两人已经从两人三脚的束缚解脱,应该不需要再勉强凑在一块了。但现在的我却很难说出想打道回府之类的话,总觉得应该继续把这件事办完才对。
石制墓碑是西洋式的。上头仅刻有亡者的姓名,并没有其他多余装饰。墓碑很快被祭拜者献上的花束所淹没,但依旧维持原本谧静伫立的姿态。
嵩月组的人们纷纷以若有所思的表情在墓前祈祷,甚至还有人忍不住泛出泪光。嵩月的母亲果然广受景仰,我看到这种场面也忍不住戚动起来。
能被那些强悍男子们如此敬爱的对象绝非普通人物。
“……她应该很温柔吧?”
我不自觉对嵩月问。
“咦?”
原本在墓碑前双手合掌的嵩月听见后,惊讶地朝我抬起头。
“啊……”
不知为何,她似乎浮现出非常尴尬的表情,马上又把视线栘开了。
方才的沉默意味着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不小心碰触到嵩月心中不能碰的禁地。
“呃……操绪刚才突然想到呀。”
已经祭拜完的操绪突然抬头对我说。她同时还兴冲冲地盯着嵩月拿来套在手腕上、就像护身符般爱护的那条红色缎带。
“——嵩月同学只要使用地狱烈火,不是能很轻易就烧断那条带子吗?”
“啊……”
我听了立刻惊讶地转向嵩月。
一点也没错。
我一直以为当初朱里学姊是故意整我,但其实她早就知道,嵩月的能力根本可以轻易解决这问题。当然,嵩月自己也不可能忘记这点。那为何先前她一直没动手——?
我大惑不解地持续凝视着她,只见嵩月很羞赧地露出微笑。
“……这是秘密。”
在说话的同时,就好像依然在玩两人三脚一样,她轻轻靠上我的肩。
后记
我猜出书时应该已经过了,不过还是要在这里祝各位新年快乐。
这本是机巧魔神的第六集。厌觉好像有许多角色的形象都崩坏了,总之这回只要能让各位看得开心就是我最欣慰的事。
本集的主题是智春等人的日常生活,主要的时间点则贯穿期末考前后的十天内。也是所有配角通通都有机会登场的一集。此外,除了一部分行踪成谜的人物外,过去登场过的主角级人物也都全数上阵。
机巧魔神这个系列应该还会出很多本,所以不时需要安排一些类似中场休息的空档。也就
是说,这一集我是刻意要放缓全作的紧绷气氛。虽然各章节的内容看起来很像外传,但基本上
都延续自前一集。同理可证,之后的本传故事也会从这集延伸出去,应该吧。
我原本担心登场人物过多会让插画家变得很难工作,但幸好和狸老师依旧让页面变得十分华丽、活泼。在此真的要谢谢和狸老师每次的辛劳。
接下来要聊的虽然跟本书故事完全无关,但提到国王游戏,我以前也曾亲身以类似本书内的方式参与过一次。不过那回所有参加者都是男性,只有出题者是居酒屋的打工大姊。结果,我得到了被高中时代的朋友H君舔眼球的恶心经验。呜呜……厌觉真是糟透了。
倘若提到跟胸部相关的话题,我跟智春其实很像,对胸部大小并没有特别的喜好。但那并不代表我很迷恋臀部喔。真要说来,我喜欢的应该是姿势标准的女性。包括走路方式优雅与否或背脊直不直之类的。就好比时装模特儿或运动服广告上的人吧。
说到这,最近有许多人跟我讨论过“你喜欢女孩子哪个部位”这样的话题。有次某位作家也加入我们,但却在不经意中说出了“触手”这个答案,真是让我印象深刻。
不对,触手不会是出现在女孩子身上的部位吧?
这次还把以前曾在“电击hp”杂志上刊载过的机巧魔神短篇“With You”,以书末附录的方式收进这一集。这个短篇就真的与本传毫无关联了。
洛高的运动会是设定在第一学期举办(校庆则是秋天)。以时间点来说,应该比第六集的其他章都更早发生才对。奏的老爸对智春态度之所以会与第二章截然不同,也是由于前述的时间点因素。
对了,说到这,这部短篇终于又让和叶不知不觉登场了。
由于某些还不能说的原因,和叶在本传里必须等以后才会有较多的戏份。但假使因为这样就完全不给她出场,未免太可怜了一点,所以我才用这样的方式把她写进来。她就有点像是隐藏人物吧——其实也没被我藏起来啦。
接下来则是关于奏的母亲。
我不小心在本传中漏提了,其实奏的母亲是潮泉老人与太太(律都的祖母)结婚前,跟其他女性所生的女儿。也就是说,奏与律都虽然都是潮泉老人的孙女,但奏在潮泉家的地位却很微妙。毕竟她是爷爷与当年情妇所遗留下来的孙女啊。
话虽如此,律都却还是和奏的母亲处得很好。在奏还太年幼时,律都甚至还代她先学习舞艺。本书中是有稍微提到一点没错,不过奏的母亲也不是什么奸惹的善心人士,大家千万别把她当成红颜薄命的那种女性。
以上,就是在本书中没说清楚的幕后设定。
最后,我必须要戚谢协助本书出版的所有工作同仁,以及手上正拿着本书的诸位读者。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在这本第六集里其实已开始出现征兆了。各位或许可以猜出,从下一集以后,剧情将出现天摇地动般的剧烈变化。呃,如果拿动画来打比方,就好像片头主题歌换成了第二首一样吧。
如果各位愿意期待后续发展就真的太感谢了。希望下次还有机会相见,三云岳斗敬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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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平凡的人类 騎士
第六卷补完留念 
完全没插图 连封面都没有 好绝望啊= =

13 年前 0 回復

乌拉诺斯 騎士
可惜啊,中间那几卷,没有人翻译,断了

13 年前 0 回復

chengbohan 王爵
动漫都看完很久了,但小说的坑挺大的,话说作者不是说计划有14(还是16?)卷吗?

13 年前 0 回復

yuvpo 騎士
我觉得13卷石沉大海了

13 年前 0 回復

Micron 騎士
楼主板载,除了对某迟钝男反感以外,整部书都很合我口味

13 年前 0 回復

子非鱼 伯爵
嗯,大坑慢慢填上了~GJ~

13 年前 0 回復

franklily 子爵
想來
自從動畫看完後就沒再追小說了呢...
來回個溫唄!!

13 年前 0 回復

panxunhang 子爵
等好久了,说好的TXT呢?

13 年前 0 回復

mildsheep 子爵
看完了。最后那个是番外篇的吧?写上比较好吧。

13 年前 0 回復

luxt 伯爵
不好意思,能请楼主再check一下吗?有几段明显漏了,比如第一章里第二次游戏部分,希望能补上,拜托了。

13 年前 0 回復

gsf 伯爵
第六卷终于有录入的了,等待什么时候有第七卷出来

13 年前 0 回復

flame2300161 勳爵
看完了,感觉好像少了几段文字啊

13 年前 0 回復

共产主义者 騎士
机巧魔神的动画的感觉比较一般,幸好我先看的小说,先看动画我肯定不会追读下去了。近几年很多部轻小说被改编,但改编得都很匆忙,失去了原味,也没补完原作故事。比如《风之圣痕》、《机巧魔神》等(个人感觉)

13 年前 0 回復

ccc131 王爵
总算看完了,比起前面,这集实在是实在是太和平了,总觉得看起来没动力
出场太多人物,关系快搞不清了

13 年前 0 回復

xs435457059 騎士
很喜欢这部小说的。看评论说结局难很不好,不会是真的吧。

13 年前 0 回復

Neokirin 公爵
正文部分有缺失,恳请录入者校对更正

13 年前 0 回復

matte1234 王爵
等了好久 終於看到了第6卷 感到非常高興 非常地感謝錄入者的辛勞

13 年前 0 回復

txdi 子爵
谢谢楼主的录入!我真的很喜欢这个系列的小说,可惜最后的结局实在是太残念了。对喽,中间怎么有感觉断开的样子啊,少掉了不少哦。

13 年前 0 回復

wawyx 侯爵
终于看到这个坑又添上一块了,真不容易,lz加油,十卷要补齐还要很多时间吧,lz辛苦了。

13 年前 0 回復

devilsin 王爵
到現在才第六卷...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才會錄入到第九卷啊@@
看到現在大家的幸福模樣,我就整個淚目
橘高啊~~

13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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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lsealoli 公爵
唔 欢迎来到小切的努力屋~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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