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あざの耕平]BLACK BLOOD BROTHERS(黑血兄弟) 07[台/简]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11-2-2 17:04 编辑


还有人记得这货么……

下载放出:http://www.lightnovel.cn/viewthread.php?tid=271725&extra=page%3D1
===================
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图源:yuyuko
录入:草摩威威
www.lightnovel.cn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LK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翻译、扫图、录入、校对的辛勤劳动,转载请保留信息
===================









《BBB》 07 王牙再临

CONTENTS
第一章 特区与九龙
第二章 九牙肆虐
第三章 谋略
第四章 两名始祖
第五章 血之后继者们
后记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11-1-17 23:51 编辑


不只他们。
惊惶失措的大众媒体,疲于奔命的警察和消防队,
不知该逃往何处的一般人,以及生活颠沛流离的吸血鬼。
他的声音,他的意念,传达至此时此刻处于特区的所有人。

于是,特区熊熊燃烧,于灰烬中刻下新生脉动。

第一章 特区与九龙

1

光之瀑布遍染夜间海湾。
散落的“黄昏桥(Twilight Bridge)”碎块强劲地击打水面,喷发的水柱与爆发的水花,海面波涛汹涌。这一切接触到燃烧旺盛的火焰与火星,就仿佛破碎的万花镜般绽放无数光彩。隆起的庞大黑烟在来自地面的光照耀下,宛如不属于尘世之魔神一样,不详地耸立着。
真是美好的夜晚——卡莎心想。
这片介于特区与本土间的海湾,卡莎正立于漂浮其间的某艘船上。
随风驰骋的轰然巨响爬梳她的发丝。风中搀着火与暴风雨的气味,以及接下来某行动即将展开的不安与期待。夜气颤动,就像香港一样。
卡莎大动作右臂一挥,抵上胸口,行礼。
仰头再度抛出视线。
对岸直到海岸线均为老房子林立,外墙暴露在海风下。其中有一栋低矮独栋建筑,屋顶盖了一座点灯的小屋。
小屋外凝望这方向的人影有三。
一位是名少女,勇敢、坚毅、又可悲的少女,卡莎至今仍觉得遗憾无法与她成为朋友。
一位是名少年,愚蠢、好说话、又伟大的少年。卡莎无时无刻不曾忘记自己曾经是他的——不,她的朋友。
以及……
——呵呵,还在瞪还在瞪。
内心有种搔挠不耐的感觉。
同时,细小而锐利的感觉一闪。
受伤而令人满足的奇妙感觉。卡莎如渴血般渴望这种感觉,又如被抛弃的孩子般害怕。总是贪求无厌,仍迟疑是否亮出獠牙;这些感觉萌生字她的内心,束缚她,掌控她。
你又如何?卡莎思佇。
你如今看到我,有什么感想?
敌意?愤怒?或者觉得这是宿命?还是什么?
第三名人影站在少女身旁,掩护后方的少年,自然而然且理所当然。心中骚动扩大。
假设——
若改变过去无数的选项与内心的想法,她如今或许还依然站在那一方吧?
应该还在挖苦次郎与他的弟弟,与那少女亲密地聊天,对凯因颐指气使,将圣的说教当耳旁风,而与他们一块生活吧?就像以前一样。
卡莎静静闭上澄澈的翠绿眼眸,抹上黑唇彩的嘴唇一扭而抿起苦笑。
——真不像自己的个性。
现在卡莎与他们之间隔着海湾、“结界”、以及过去的光阴。而接下来将填平隔阂。他们就是为此而来。
卡莎施展意念力场发动船舶引擎。
船如滑行般在怒海前进,绕过海岸线逐渐远离三人所在的楼房。
轻咬嘴唇,拳头抵在胸口紧握。
迎面吹来的风势飒寒——但却无法冷却她的热意。

BBB

次郎咬牙目送卡莎搭乘的船舶驶离。
立刻追上去也来不及。就算脑袋理解,身躯却似乎随时会一跃而出。握着银刀刀鞘的手僵硬地收紧。
只要圣设置的“结界”维持运作,身为“九龙的血统(Kowloon Child)”的卡莎就无法进入特区。不过既然特地现身,应该不可能就这样消失;一定会回来,回到次郎面前。
“……次郎,刚才是?”
“嗯,看来对决的时刻来临了。”
边边子发出沙哑的声音询问,次郎重重点头。
终于。
不加抑制涌出众多思绪,在过度强大而突然的高亢情绪下,次郎甚至感到一阵晕眩。百年的岁月,百年的因缘,即使己非人身,这一切也无法说承受就承受。
可是——
“……哥哥。”
听到弟弟不安出声的瞬间,次郎心神一定,吸血鬼放松紧绷的下颚扬起微笑。
他对小太郎一笑,接着视线投向边边子。
“边边子,联络章吾。”
“啊,对,对哦,知道了。”
边边子慌慌张张地冲回小屋。等她的背影进入小屋后,次郎便蹲在小太郎面前。
凝视弟弟的眼睛,掌心放在他头上,温柔轻抚他柔软的金发。
“……看来战役开始了,哥哥必须过去。”
“嗯。”
小太郎乖巧地点头,偌大的美丽蓝眼充满对哥哥的信赖与除此之外的其他情绪。
“哥哥。”
“是。”
“小心哦。”
“好。”
请好好看着——次郎内心低语。
请您好好看着您的护卫者达成使命。
次郎松手站起身,目光自然而然追往卡莎离去的方位,脸庞再度带上利刃般的凌厉。小太郎则默默仰望哥哥的身影。
“黄昏桥”的火焰迟迟未见衰减之势,隆隆低吼的红炎咆哮威胁着特区的黑夜。决战的鸣枪;实在符合卡莎的性格。
边边子跑出小屋,手里紧握手机。或许正压抑着不安与紧张,脸色非常差。
“不行,部长的手机打不通,情报部也一样,这里的一般线路应该受到了管制。”
“办公室怎样?”
“嗯,已经转告目击了‘黑蛇卡莎’的情报,我想总部也会经由办公室得知。”
“知道了,可是……”
阵内的电话不通?
次郎微微皱眉。
没听到刚才的爆炸声吗?基于交涉按键诸多的立场,他会关手机也不是神么稀奇的事。可是时机还真不巧,目前神父不在现场,若要统整次郎及旧香港组与“公司”之间的联系并下达指示,他是最适当的人选。
此时——
——……次郎。
——龙大人!
冒出直接在脑中说话的声音;这是念话(Talk Pass),是圣。边边子与小太郎也赫然抬头,看来对次郎喊话的同时,他也将意念传达给其他两人。
——龙大人,您听到刚才的爆炸声吧?是卡莎,已经确认她出现在海湾。
——果然……
——她一个人现身,恐怕意味着——
——等一下,现在……
——我迟到了。
冒出新来的声音,这次是凯因。
但声音稍遥远,而且似乎正在高速移动中。
——龙大人,有来自尾根崎的通知。就在刚才“赤色獠牙(Red Fang)”的包机被击坠,我现在正前往现场。根据阵内不久前的报告,这攻击来自“九龙的血统”的可能性很高。
——章吾?
——是次郎啊,你那里好像也发生了什么事。
——“黄昏桥”被炸毁,而且卡莎现身了,就在刚才。
当然有所预料,可是听到次郎的说法,凯因仍表达出咬牙切齿的情绪。
——也就是说正面攻来了吗?可恶。
击坠喷射机与破坏“黄昏桥”;这两件新闻应该没多久便会传遍全世界。仅仅如此就事态严重,重点在于这新闻中是否会添入吸血鬼的存在。
情报部应该已经全力施行情报管制,但昨晚才刚抹消次郎与杰尔曼的战斗行为,大多数人均未获得适当休息。再说,从规模来看,昨晚的事件与这次也无法相比。究竟能处理到什么地步呢?
话说回来,现在应该担心的甚至不是这种程度的问题。
——听好。
圣以前所未有的严厉口吻开口。
——卡莎等人兵分两路从东西两方展开攻击,就是第十区(Ten Yard)的机场与第一区(First Yard)的“黄昏桥”。
或许该说幸运,目前为止,看不出该血统的气息急增的样子。但虽如此,既然光明正大地露脸,不可能如此了事,那些家伙是认真的,一定即将有下一步。
次郎与凯因都同意圣的见解,两人对于敌人是认真的这点毫不存疑。明显与上次卡莎闯入时的姿态不同,反倒可将搞出如此引人注目的破坏活动本身,当做他们彰显的决心。
——但只要吾张设“结界”,那些家伙就无法入侵特区,无论运用何种奇策,这现实均不变。既然有此前提,就有相应的作战方式。
圣严肃地道。
意念好不紊乱,冷静并强力断定;与平日性格温润的他有出入。次郎不由自主脑中浮现十一年前的景象,身躯更近一步地紧绷。
而圣似乎也一样。
——吾这段时间会尽力维持“结界”与搜索那些人。与香港情况不同,他们人数不多,重要的是缺了九龙王,吾与汝人不会输。
擅长奇门遁甲的圣拥有在特区各地瞬间移动的能力。若能完全知晓敌人的目标或所在地,圣甚至能立即亲自出动个别击破,只要有他,无论以“九龙的血统”的任何人为对手,都不可能败北。
——龙大人,我对“结界”……
——我明白。
圣抢先大段次郎的话。
次郎并非“九龙的血统”却对结界有反应,这是因为他体内流动的“贤者夏娃”之血的特性:“将曾经吸过血之血统的能力与性质纳入己身”之非常奇异的特性。
——透过奇门遁甲,汝可通到“结界”外,但是请谨慎,只要离开,就不能再进入。只要动用意念吾可使汝再进入,但难以将“结界”作为盾牌运用。行吗?
——当然。
原本便毫无轻松以对的打算,次郎毅然决然地颔首同意。
——另外,无论如何都要暗地行事吧?
可是圣却摇头回复次郎的疑问。
——“不”。事件不仅关系特区,也关系世界的走向。尽可能避免战火波及人群。但,次郎,凯因,若到最后关头,均“以歼灭敌人为优先”。
面对坚定宣告的圣,次郎的目光不禁增添厉色,在一旁聆听的边边子也倒吸一口气。
不过却无法予以反驳,毕竟圣将损害抑制到最低限度的非凡决心透过念话传达出来。失去香港,比任何人都感慨的圣,足以想见他的心情。
——无论如何都要在此阻挡扰乱月下世界的他们猖狂肆虐。听好,这一次,要彻底将香港的怨念……
然而——
圣的话语突然中断。
念话仍在持续,但圣表达的确是沉默——“无言以对”。
——龙大人?
次郎、凯因与边边子露出疑惑。圣吐出一声“喘息声”。
——……竟然会如此。
——发生了什么事?
——墓地的封印被破坏了。
听到这情况的人所受之冲击,比知道卡莎一伙人来袭更加剧烈。凯因甚至往了控制,抛出惊愕的意念。
……怎么会!卡莎他们应该无法接近,那里有——
——……感受到遗灰的气息,“真银”被拿走了。
伴随语言,圣将自己的感觉也同时传达给凯因、次郎以及边边子他们。
次郎瞠目结舌。
“真银刀的封印!?”
“真银”,真银刀,是圣所属之“真祖混沌”血统传承的真银锻造的剑,这把剑可破坏一切黑血,对吸血鬼来说,是最具毁灭性的武器。在香港打败九龙王的也是这把剑,当时挥舞真银刀手刃始祖(Source Blood)的正是次郎。
圣传来的不只真银刀的情报,赤裸裸的遗灰气息让次郎毛骨悚然;难忘的气息,确实属于十一年前在香港对峙之九龙王之气。
至于边边子也愕然无语。经由圣的意念传来的墓地位置,居然就紧邻以前走惯的工作地点——“公司”调停部办公室旁边。
“换句话说,我每天都经过第十一区前到办公室上班?”
太惊人了。这件事——阵内不可能不知道,在知情下,居然毫不在意地保持沉默,实在是有够乱来的上司。
无视于次郎与边边子的讶异,圣与凯因迅速交换意见。
——吸血鬼不可能拿走“那个”,难道是“人行者”附身人类……
——一样。那家伙的附身一定也靠黑血之力,“真银”是斩除各种黑血之力的魔剑,即使在收鞘的状态下也无法接触。
——那么?
——……“真银”是吾祖混沌为人类锻造,赐予人类的人之剑,带走的应该也是人。
圣凝重的意念也沉重地影响与他意念相系者。“龙大人?”次郎不禁出声询问:
——如果卡莎他们有人类为伍,那个人是否能将他们邀入“结界”?
回答次郎疑问的,是凯因。
——不,次郎。能邀入“结界”的必要条件是“特区的居民”,而且必须晓得对方是吸血鬼,而靠本人的意志邀请。我不认为能这么巧找到这种人。
——嗯,但若只是拿走“真银”……
当然凯因与圣都明白,封印对人类无法发挥效果,正因如此,才坚持隐匿封印遗灰的墓地所在。
——……吾前往墓地。
圣如此说道。他的声音却很苦闷。就算他出动,也不可能带回“真银”,不管有多强大力量,他仍旧是吸血鬼,无法对抗“真银”之力。
然而——
“那…那个,我也要去!”
边边子出声。圣与凯因一惊,次郎不禁回头看向身旁的少女:
“边边子——”
“——请别说‘很危险!’这种话,不说我也知道。”
边边子大胆地微笑,次郎不快地压下嘴角。
边边子显然是勉强自己,但她的眼中,却蕴含使次郎住口的意志。
“我应该没办法跟着次郎过桥,而且被革职的我在‘公司’露脸也只会碍手碍脚。关于这件事,办公室方面我会跟小雀和其他人联络。”
“可是——”
“而且卡莎似乎晓得这房子,既然要避难,跟圣待在一起是特区最安全的方式嘛。”
言之有理;应该说不愧是调停专家,在这种状况下居然也能讲述一番道理。次郎一时之间眼神严肃地盯着边边子,最后并未多说什么而默默点头。
——边边子,可以拜托你吗?
“是,圣,我无法挥剑战斗,但必要时能够带着剑行动。”
边边子明快地回复圣的意念。
“我们加紧脚步吧,到这种时刻,时间再多都不够用。”
古血(Old Blood)们同意人类少女的话。
为了应对破灭的局面,他们的意志一点一滴地结合起来,仿佛在此沥下一束光芒。人类有时会毫无道理地不知不觉展现希望,这往往是不死者们错失的力量。
次郎低头看向弟弟的脸:
“小太郎,边边子拜托你了。”
“嗯!交给我吧!不只哥哥,我也会努力!”
小太郎双手握拳,精神奕奕地伸直。
圣忽然呼唤小太郎。
——……小太郎。
次郎、凯因、边边子均察觉这意念有着异于平常的气氛。
“嗯?什么?圣?”围堵小太郎天真地反问。
——目前,有什么要对吾人说的话吗?必须有什么准备?
圣询问。除了小太郎以外,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正在寻求谁的建议。
马上得到答案。

“觉悟。”

非常淡然的一句话,宛如寒气吹拂肌肤吧般。显而易见让“东之龙王”、“常春藤宅邸的骑士”、“银刀”、“与边边子齐齐脸色发青。
回话的本人一开口便为之茫然,甚至一副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这样啊。谢谢,小太郎。
“耶…耶?我刚才是……?”
——好,吾等已经拥有“这个”,之后就只剩献身。次郎啊。
——是。
——再给汝……一段时间,十分钟后,将以奇门遁甲传送汝。
——……遵命。
圣厉声说完,祝福全员顺利战斗后便解除念话,凯因也接着圣解除。
两人气息离去后,除了重新看向弟弟一眼。小太郎仍有点处于混乱。
“那…那个,哥哥,我——”
“没关系,小太郎,我也跟龙大人一样。”
说着,次郎跪下单膝,伸出双臂,温柔地拥住迷惘的弟弟。
出乎意料的怀抱让小太郎瞪大眼,最后也开心地绽放满脸笑意,抱住哥哥的脖子;那是一张由衷相信只要如此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笑容。
黑色长发与蓬松金发交错,兄弟俩在这一瞬珍惜地拥抱彼此的身躯,然后锵一声撞击额头,次郎放开最爱的血族。两人视线坚定地交会,明白彼此的关系更加坚固。
仿佛等待两人分开的时机——
“……咳。”
边边子轻声干咳。次郎回头一望,边边子姿态端庄地将双手握在身前却别过脸。
“边边子?”
“…………”
“……咦?”
“…………”



咳——边边子又一声干咳。就跟刚才的干咳一样,并非责怪,似乎是等着“轮流”。次郎发觉后红了脸。
“咦?那个……”
“…………”
“你…你要吗?”
“…………”
别过头的边边子脸庞染上朱红。次郎冒出一声没意义的“啊”,双手则无法理解主人的内心想法,蠢蠢欲动。小太郎盯着哥哥,视线无意识地严厉。
边边子终究忍不住,“噗”地一声喷笑。
“啊~真受不了。”
“没…没有必要……这么说吧…”
即使抗议,但因为有自知之明而语气孱弱,边边子再度双肩一震。
随后——
“喂,次郎。”
“什…什么事?你如果觉得有必要,那种小事我并不——”
“吃‘点心’吧。”
“咦?”
次郎反问,边边子想打起精神却有些失败,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次郎赫然严肃起来。
“边边子……”
“嘿嘿,除了这点小事,也没我能做的了。”
边边子再度露出跟刚才一样的笑容。
次郎闭上眼,甩甩头后,扬起稳健的微笑,抬起她的双手,轻轻捧高。
边边子看向次郎,两人视线交错,远方红炎将两人轮廓凸显于黑暗中。
“品尝点心是我的荣幸。还有,‘这点小事’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现在就立刻告诉你。请大方感受我的脉动,还有我的心情。”
“……次郎。”
“‘葛城边边子’。”
“是…是。”
边边子回应,次郎则以双手覆上她的手:
“能与你一起奋战,是我的骄傲。”

2

哥哥转生成王时,拉乌•王十七岁。
拉乌与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拉乌的母亲并非父亲的正妻而被父亲与夫家冷落,他也被父亲与家族嫌弃。
但哥哥是唯一的例外。整个家族均歧视他们母子,哥哥却对他们很温柔,瞒着其他人关注他们所需,一直照料他们。若非哥哥尽心尽力,他与母亲就无法存活下来了吧。不禁金钱方面,精神方面也是。而且就算不论所受的恩惠,他还是喜欢哥哥;虽然哥哥有点奇怪,但那也是魅力所在。
因此,当他知道哥哥爱上非人类的女性,并且表露心意时,他给予全面的支持,像个别扭的孩子非常开心有个有獠牙的嫂子。甚至当哥哥本人也转化为黑夜之身——以及转生为新兴血脉之祖时,他也无条件接受哥哥,为哥哥而战,甚至可说,哥哥是特别的存在反倒是他最大的骄傲。
至今依旧。
他不在意“人类”或这社会将变得如何,他的使命注定独自一人与数十亿人类为敌,未接受哥哥的獠牙就是因为这样比较帮的上忙,即使总有一天死亡降临,对他也不足挂齿。他的生存之道很简单,就是为了自己与亲人活下去,对于其他生存之道则毫无兴趣,而如今“亲人”稍有增加——且各有各的趣味,实在是令人愉快的一伙人。
既然在战乱之世降生,或许能作为枭雄驰名,不过很遗憾无法成为枭雄,那至少享受着与世界作对的战争。
不收任何束缚,凭着自我意志决定进路,并漠然上路。
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八,拉乌•王就是这种男人。

BBB

“不过感觉还真是难用的剑。”
拉乌瞥一眼手持的剑,吐露坦率的感想。
笔直的剑,还是从刀鞘尾端至剑柄顶端超过一公尺的大剑。重量当然颇有分量,却不知是哪个时代的产物而不见丝毫锋利的剑,反而更类似祭器。
可是这把剑所持威力可非半吊子,毕竟有他惊人怪物般的兄弟姐妹全员担保,他的亲生兄长也败在此剑前。
“总之先去会合。”
他从放置棺材的房间前往宽广的纳骨堂,接着移动至天花板挖空之洞口下的拉乌仰头好一阵子,聆听地面的气息。判断无人后,便以轻巧的步伐踩过堆叠的瓦砾冲上去。
无心的行动,其实蕴含锻炼有素的敏捷与平衡感。最后以一个大跳跃伸手扣住天花板的边缘,撑起持剑的身体爬出地面。
月色当空,夜气比刚才寒冷。
明明响起纪念碑完全埋进地底的噪音,却无人前来视察情况。或许由于要对付兄弟姐妹引起的动乱,没人有多余心力;机会正好,那就这样——
“——!”
并非所有预测,只是感觉。这股直觉与天生的反射神经,到头来救了拉乌一命。
拉乌纵身跳出去,随后,枪弹落在他之前所站位置——精准地对准他的头部——加以贯穿,打中他身后的铁栏,溅起瞬间火星。
拉乌如匍匐地面般冲进身旁的墓碑后方。枪弹再度来袭,二连发;大地迸裂,藏身的墓碑锵地一声削去边角。
拉乌拔出科尔特,为窥伺状况而微微探脸,随后前方闪过枪火,拉乌脸一缩,火星扫过鼻头。
准确地射中露脸的位置,而枪声来自手枪。
“……喂,好歹有一段距离吧?”
拉乌背抵着墓碑,隔着外套感到冰冷的石碑的触觉。他聚精会神于遥远的前方。
发动袭击的好像是一个人。枪声中断后,听见朝此奔进的脚步,看来是人类,然而发出的脚步声在警戒下仍十分迅速,并且态度安定。
从墓地取出的剑若以人类为对手只会碍手碍脚。目前拉乌手边只有短射程的短枪身转轮枪,反正靠这把枪也打不中。拉乌又探身望向墓碑外,朝赶来墓地的人影开枪;牵制攻击,宣示他也有枪。但失败了,袭击者立即躲进墓碑后,并马上继续接近,甚至反而因为知道他的枪是小型手枪,动作更为大胆。
拉乌咋舌。敌人步伐毫不迟疑,现在甚至感受到袭击者清晰的杀气。
感觉不出军人的样子,要说的话,更类似落魄佣兵、黑手党、或杀手的动作,但散发的杀气受到冷静控制而凌厉强劲,身经百战历练老道,完全显现要干掉他的意思。
“可恶,萨札那家伙……既然潜入敌区,就该配备相当的装备!”
敌方身份不明,但也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这时也有逃跑一法,但……
“似乎也无法轻松逃走。”
再度一枪牵制射击。袭击者停步,而这回并未立刻动身,应该判断已经进入射程范围;并非拉乌的射击范围,而是袭击者本人能够不让标靶逃掉的攻击范围。
拉乌不禁邪邪一笑。用剑也好,用枪也罢,他并不讨厌战斗,尤其是以人类为对手的对决。拉乌轻轻踮起脚尖,微微吐出一口气。
而下一瞬间,他的意识分心到别处。分神至身后;大地上掘出的大洞与围住墓地的铁栏杆更外围处,这道铁栏围篱前方有花圃与一片空地,而一台厢型车驶进空地。
厢型车的车灯大喇喇地照亮闪不开而伫立原地的拉乌。
“拉乌!来这里!”
听到这声音 的当下,拉乌——以及袭击者——同时冲出来。
拉乌并未回头,凭感觉朝身后开枪。回击迎来,大概是在全力奔驰下的射击,子弹仅擦过了脚边。
拉乌一将真银刀扔向铁栏杆另一头,立刻行动如猫般跳跃,挺身攀上栏杆。高度粗估两公尺半,藉冲刺之势翻越栏杆,身后——几乎令人错觉就在耳畔的身后冒出枪声,左肩擦过一道热流,但此时拉乌已经越过栏杆另一侧。
落地的冲击刺激膝关节,刹那间行动停顿之时,毫不留情的枪击袭来,不过铁栏杆挡下枪弹。拉乌起身并拾起落地的真银刀,冲往厢型车的副驾驶座,在拉乌伸手关门前,车门从内测被踢开。
跳上座位,拉乌看到驾驶员后吓了一跳,驾驶员也发出惨叫。
“女人?怎么还这种样子?你何时冒出这种癖好?”
“呀啊啊啊!放后面,快把剑丢后面!要死了!”
握着方向盘的是身穿飘逸洋装的双马尾少女,极度与现场不搭调,看来这似乎是萨札的分身。
砰!枪弹应声打中车体。
“拉乌,把剑拿开!快!”
“知道了!好了,开车!”
拉乌将真银刀扔在后座,萨札一面哇哇叫,一面踩油门。
再度中弹。当拉乌因贯穿挡风玻璃的枪弹缩了缩头时,厢型车气势猛烈地启程,一百八十度回转后背对铁栏杆。
拉乌朝铁栏杆另一头瞄了一眼。车灯扫过的瞬间,出现一名双手持手枪,以火热岩浆般的眼神看过来的紫发男子。
拉乌仰头靠着座椅。后照镜照出枪弹不断落在厢型车上,后挡风玻璃化作碎片纷纷坠落,即使如此厢型车仍急速离开铁栏杆——脱离墓地。


3

记得是某条巷子,对,面包店的后巷。
那人正将面包喂给一群野猫,日后询问原因,他似乎是企图将猫咪纳为自己的手下,并组成野猫窃盗团,还真是夸张的构想。对上眼的瞬间,周遭的猫抢先一步逃进巷弄消失。这就是一开始,听起来像笑话,确是真的。
接着好一阵子不知为何常常凑巧遇到。尝试给那人红豆面包,轻易地喂食成功,之后每次碰面时,便以无言的视线要食物。第一眼看到时,完全没有什么看出才能、或感觉到隐藏的素质、甚至命运的相遇之类的预感,只是——或许逐渐拉近距离,令人有点开心。坐在长椅上的距离;纯真地啃着要来的面包的她,以及一面吸烟一面看她的自己之间的距离。
明天见,边边子。
至今仍忘不了如此道别时她惊讶的脸庞。她从未说出自己的名字,话说回来,知道她名字的人,应该只有从机构逃出来的人而已。
你是谁——他得意洋洋地回答至今才提问的她。
“精明调停员。”
——他如此说。

其实只是偶然。他至今仍隐瞒着擅自将她取名为“面包边边子”,还不小心喊出来的事。
老实说是无心插柳。
人生偶尔十分美好。

BBB

听到声音,某人从某处大吼着。是谁呢?阵内心想。声音渐渐放大,回过神来已经占据他的感官。下沉的意识反应过来,自黑暗往光明漂浮。
顿时笼罩全身的痛苦让阵内脸一皱,但更加严重的是远超出疼痛的身体“沉重”与浓烈的“倦怠感”,感觉到进逼自己的真实“死亡”。啊啊,这还真难以承受——阵内不可思议地冷静体悟。
或许看到阵内的反应,大吼声加剧。阵内虚弱地掀开眼皮。
某人的脸出现在朦胧视野的前方。紫色头发,下垂的眼睛,是这内熟悉的老友恋空。
“……铃……”
“先生!”
铃介马上尖锐大叫“
“先生!振作!张开眼看看我!别睡着了!混账!开什么玩笑!”
铃介惊慌失措。他一头乱发,眼睛通红,唾液喷溅。好久没看到他这副摸样;自从香港以来。
“搞什么鬼啦,混蛋!居然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明明总是一直告诉别人要慎重行事——啊!混账!王八蛋!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没有人能代替你啊!”
“……铃…介…”
阵内不禁苦笑,挤出声音。身体不停颤抖,光说句话便汗流浃背。
“你……口气…回到……过去的样子啰?”
“那又怎样!好了,给我用力睁开眼!我已经求救了!很快——”
“没用的……”
阵内沙哑却安稳的声音仿佛要对方听清楚般说着:
“已经……没救了,被摆了一道……不愧是……人行……”
“别开玩笑了!”
铃介大声吼叫。
扬声大喊,只为抹消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铃介自幼成长于香港的黑暗市街,看过无数如此中枪的人。这伤口,这出血,这伤势;他很清楚阵内现在的状况,太清楚了。
可是——
“不对吧!?你是特别的,是SPECIAL的!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在这种地方!你就对不是因为这种小伤就出事的男人!对吧?你可是圣战的英雄耶!这种……这种……!”
“我……一点也…不……特别……”
“闭嘴!”
铃介抗拒阵内的说法而甩头,然后,双手紧握阵内的上衣,仿佛自己才是受这致命伤的人,忍痛般垂下头:
“……拜托,拜托,我都还没有……将任何人情还给你,请别再这种地方死呀……”
铃介的哀求回荡于石室内墙。正后方有具巨大棺木,冷冷俯视着缓缓消逝的弱小血红。
阵内瞄一眼哭嚎的铃介,又徐徐将视线移向棺木。从他的位置看不清楚,但真银刀已经被拿走了吧,真是让敌人领先了一大步。
可是,已经没有自己能做的事了。骰子投出,舞台启动,而自己将在此退场;除了接受没有别条路。
以防这一刻,进行中的计划均全部完成,再来是——
“……铃介……听好,有件事……”
“啰唆,好了,闭嘴。”
“…铃介……”
阵内咬紧牙关,拼命维系似乎一失神就会消失的意识:
“要振作的……是你。听我……说…”
绞尽全力动手指向外套内袋。铃介察觉阵内的动作,替他摸索怀中,搜出一封信。
“……给神父……”
“……混账,好,王八蛋!”
铃介一面咒骂一面频繁点头。外表轻浮却重情的男人,奇特装扮与行为举止大半只是为了藏羞;讨厌抛头露面行动,总以枯燥乏味而稳扎稳打的工作持续支援他与次郎。虽然他本人说尚未偿还任何人情,才没这回事,多亏有他,行动的幅度才得以如此自在。
说真的,他想引导铃介到日照更丰沛的地方,跟边边子一样。即使是现在,想传达的话仍堆积如山。
但嘴巴已经动不了,眼中的影像,比刚才更加浑浊不清。
突然,铃介赫然起身,回过头,跃起的右手将枪口对准入口。
可是准星立即偏移。站在石室入口愕然看过来的是孩童似的娇小人影。
“龙先生!”
铃介发出惊讶与喜悦的叫喊。圣看到石室内的情景,仿佛受打击般伫立一阵,随机抿起小嘴走到两人身旁。
他单膝跪在阵内身侧。阵内以无法聚焦的视线望向伟大的月下长老。
“……圣……”
——好了,别说话。
脑中深入充满慈爱之声,宛如辽阔深奥的月夜之海般的声音。
王的气息温暖包覆住渐冷的身躯与意识。阵内放松吐气,闭上铅重的眼皮,光线消失,只残留温柔的黑暗。
——圣,你来就好了。还有很抱歉,真银刀被他们拿去了。
——我知道,可是现在……
——不,请听我说。拿走的是以“赤色獠牙”战术顾问的身份进入特区的人类男子,名叫拉乌•王。本人在九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八……而且,还自称是亚当王的•亲弟。
——九龙王的人类之弟!?竟有那样的人……!
——他们意图破坏“结界”。圣,虽然很难受,但最坏的情况……
阵内一时停下话语,又坚定地继续思考:
——请放弃特区。
圣的意念显示激烈动荡。
对他这种大吸血鬼来说很罕见,恐怕若是其他人开口,他也不会如此动摇。
阵内继续道。
——这块地很重要,既然人与吸血鬼要生存,一定要有“场地”。可是更重的并非特区这座人工岛屿,而是特区存活的“精神”。
——……这种“精神”正式要在这块土地生根。
——我知道这是事实,但也太天真。
——什……
——只能适用于这土地的理想,能改变世界吗?
宛如烈火般的质问,另人不觉得这是濒死男人会说的话。这内比任何人都清晰掌握特区所处的状况,正因如此,才会对特区的守护者说出如此严厉的话语。圣倒抽一偶口气。
但它不只是严厉的男人,该说的事说完后,这内的意念柔和起来。
——圣……
一句低喃后,阵内的意识急速且明显地散失,优越的知性失去组织能力与敏锐,取而代之的是仿佛自束缚解脱,开始自由地漂流。
发散的意念大多数是感激,对圣与铃介——即对不在场的所有人的安稳笑容。
“先生!”
铃介按捺不住地大喊,圣的表情前所未有地紧绷。
——阵内章吾,严厉、高洁、且明了爱的血红啊!赐汝吾之血,委身于月之祝福吧。
他晓得圣的意念正澎湃高涨,与太阳截然不同的清幽光芒,无声无息地盈满周遭。
宛如奔天龙神在石室显灵,存活数千年岁月,比其他牙族更深入贴近守候人世的大吸血鬼“东之龙王”;这样的他,依照自己的心愿要求创生新血族。
可是……
已经无法建构细致思考的阵内意识,在仿佛羞涩的流动后,平静地表露辞谢的意志。
接着,宛如泡沫般断断续续陈述他的理由。圣全心全力地理解阵内的思考。
此时展现的是阵内章吾的骨架,而实体却为人对吸血鬼的深刻洞察、理解、与同理心。
好比吸血鬼透过血族转化延续黑血血统,人也能将其意志传承给下一世代。这正是与黑血的不死特性不相上下之红血的永远,就是人的历史延绵不绝持续至今的根基。
阵内也是生为人类并迈向死亡。但他的个体就算在此消失,他构筑的意志仍残存,他的意志已经由下一代继承。正因有此实际感受,阵内才能在安稳的境界下接受死亡。
伴随喜悦与荣耀,脑海浮现他的同伴、亲友、以及一名少女。看到少女的身影,圣明白已经无法改变阵内的意愿,月下盛名远播的伟大长老因自己的无力而低头。
——这样啊……
谨以一句话回应它重要的朋友。
阵内唇瓣一动,轻吐呓语般的话,铃介迅速贴近耳朵。
“……次郎……边……”
“知道!我都知道!”
阵内微微一笑:
“谢……谢……”
随着这句话,阵内吐出最后的一口气,此后停止呼吸。
石室一片寂静。虽不在计划中,这里也正是祭祀香港亡灵的地点,仿佛迎接旧友般,严肃与静谧地见证阵内的死亡。
铃介叹息般张开嘴,却一句不吭地呑回叹气。圣咬紧牙根,仰头一望。
“……永别了,亲爱的人之子。有生之年,吾会将汝留置记忆中。”

于是香港享誉盛名的英雄,在该地域圣战十一年后,殁于特区。
成为后世历史称为特区圣战之战役的最初殉职者。

4

“……早上的会议真是上天保佑。”
尾根崎说。
乍看之下平静的表情中,双眼目光宛如烧炭,步伐快速却绝非奔跑地傲然迈步。西装笔挺的去干散发着组织领袖的威严。
“令人作呕的糟糕状况……不过至少能招待‘客人’一番。”
晚他半步紧随在后的是尾根崎的心腹——张。毫不掉以轻心地警戒四周,同时由衷赞同“公司”会长的话。
“比单纯战力更加可靠,这就是同志。”
九龙王的遗灰存在于特区。自吸血鬼揭晓这情报以来。“公司”与他们的关系产生重大裂痕,而在今日下午举行的会议上,双方再度联手靠拢;这不过是几小时前的事。
双方的关系称不上完全复原,但如此受袭的当下,会议的意义极为重大。尾根崎说上天保佑有其道理,当然,正因为有尾根崎、张、圣、与凯因等人的决策才有此天佑。
凯因•沃洛克已经正往此地赶来,根据总部的情报,第一区似乎也发生了爆炸事件,圣应该也开始收拾混乱。真值得信赖,这正是“公司”——不,是“特区”引以为傲的强悍。
“不过,状况无比艰辛。”
张继续道:
“也应该将最坏的发展放在心上。”
平淡的干哑声音流露钢铁之色;不只声音,眼神与态度,日常的一举一动,从一身老骨头散发宛如绷弦的气息。尾根崎仅在刹那间瞥了他信赖的左右手一眼:
“预设各种状况处事是位于组织顶点者的义务;预设各种状况,并‘克服’这一切。”
尾根崎的话毫无犹疑。张瞬间一副想提出什么谏言的模样,嘴巴却比先前更加紧闭。
悲壮而不迷惘的意志之光在微微张开的眼底闪过,又迅速潜伏。或许就在这一刻,张重新认识在即将迎接的未来中自己的责任与义务。
穿过大厅走出机场大厦。
喷射燃料的怪味飘散至此。机场人员仍在维持避难,话说回来,几乎没有一般旅客,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适逢迎接“赤色獠牙”来特区之际,这段期间“公司”包下了机场。
引导两人的巴得力克持手枪确认周遭安全,他所指挥的镇压小队正在外围圆环待命,看到代理队长,数名小队长立即赶过来。
“队长!”
巴得力克态度严肃地对再厉害也不禁脸色发青的部下点头示意:
“有人受伤吗?”
“没有。”
“派谁去跑道了?”
“四名侦查,已指示救人优先避免动手。”
“很好。媒体怎样?”
“尚未抵达,但总部已来讯告知采访直升机出动了。”
听完部下的报告巴得力克转过身,情报部部长察觉他的意思点头同意:
“媒体方面由情报部负责,也会对本部提出指示,请镇压小队专注处理敌人就好。”
张一如往常的超然态度,在面临这种紧急状况下实在令人感激。巴得力克慎重地颔首表示回应。
“你。”
尾根崎叫住队员:
“‘赤色獠牙’怎样了?就远处观察,还有幸存者吗?”
“是。机体从下降到爆炸的短时间内,似乎有不少人数脱离的样子,应有众多伤员——但他们是吸血鬼,已经恢复并统整队势。”
“……指挥系统也活着吗?”
被质问的队员回答开口确认的巴得力克:“大概。”
巴得力克、尾根崎、与张无言地交换视线。
“赤色獠牙”气味可疑。这是袭击前夕来电警告的阵内在电话中的说法。
“可是抵达的本队却受奇袭。若说‘赤色獠牙’全体可疑,不如将此讯息视为九龙王之手已侵入部队内部。”
“……目前最有影响力的是福克斯。”
在张冷淡的点明下,尾根崎为之懊恼。事实上,身为战术顾问的他本来应该必须在场,然而甚至未捎来联系。
“总之,让会长先回总部一趟,我也同行。巴得力克,现场可以交给你吧?”
“当然。我让几名护卫跟随你们,敌人可不仅限于‘九龙的血统’。”
“九龙的血统”不能进入“结界”——敌方早就明白这点,不知道会怎么出招。
“不过‘赤色獠牙’怎么办?无论经由任何形式,既然进入特区,便不可能感染‘九龙的血统’,再说,先不论内贼存在与否,好歹是美军捧在手心的特殊部队,也不可能整个部队都加入他们。”
“嗯,是很难想象,只是以防万一,希望至少你本身避开与他们对立的事态发展,应该等凯因先生抵达后下判断比较好。”
“是,如果可能的话。”
巴得力克挤出几分僵硬的笑容,张仿佛看穿一切,双眼凌厉地眯上。
“巴得力克,神父目前不在特区,能指挥镇压小队的只有你。”
“……失礼了,我会全力以赴。”
他下令待命中的小队往第一区的方向出动。原本这时也想要求先进行驻特区的“赤色獠牙”协助,但现阶段处于“准备”阶段,在此状况下,“公司”的监视实在无法彻底施行,若要求出动,对他们来说就不得不依照“现场判断”行动,到时候还无法评估能信赖他们到什么程度。
说起来无法考虑得如此从容的可能性颇高,毕竟防守特区全域就已经战力不足。
于后方备战的一名队员走过来:
“队长,‘赤色獠牙’有动作了,他们正在前往飞机跑道前端,就是不久前貌似飞弹发射处附近。”
“意图反击吗?”
巴得力克不禁反问。
无法想象他们才刚遭到如此大胆的奇袭;正常来说是不可能产生全灭以外结果的攻击。
这就是拥有吸血鬼的体质及军队管理的部队,果然不能以常识套用。
尾根崎从西装拿出手机。似乎有来电,但看着手机却皱起脸。
“——会长?”
“不认识的号码。”
“这是……”
张也语尾含糊,透露微微紧张。
在这时机令人介意。地方“九龙的血统”中以“人行者”为首,聚集一堆类似“黑蛇卡莎”的怪人,无法预知会从哪种路径出现。
“……就所知范围,并没有以透过电流转换的声音为媒介的魔术。”
“嗯,无论如何不能不接。”
说完,尾根崎按下通话键。
最开始听见的并非对方的声音,而是背景的杂音。是爆炸——不,是受风势鼓舞火焰旺盛燃烧的声音。尾根崎的视线顿时转向火舌蔓延的跑道方向。
“难道——”
“哈啰?是‘奥特•康芬公司’的尾根崎会长吗?”
尾根崎不禁瞪大眼。
是女性的声音,还很年轻,形容为“女孩子”更为恰当,且有点口齿不清的声音。
可是语气却与声音的印象相反,甚至于傲慢。
“哈啰?听得见吗?哈啰?”
“……听到了,我是尾根崎。”
“很好,抱歉突然打给你。我是贾妮特•哈根达夫,身系‘壮剑罗兰’血统者,因故成为‘豪王弗瓦德’的客人,目前是受到莫名袭击的‘赤色獠牙’负责人。”
“‘赤色獠牙’的队长!?”
尾根崎脱口的回应让张屏息,巴得力克也为之一惊。
电话传来的声音悠悠继续:
“哼,还真是粗鲁的欢迎……看来对‘公司’来说也是预料以外的事情发展。就不需互相怀疑便能了事这点来说,也是幸运。”
话中语带嘲讽,口吻却很认真,感觉像说话不客气的孩子般声音,以及对方背后传来的隆隆燃烧声。在严重的隔阂下,就算是尾根崎也无法保持自我的步调。
但好歹是“公司”会长并十一年来掌管特区的男人。他以意志力控制内心动摇——
他迅速答话:
“哈根达夫小姐,我也很高兴您来电话联络。部队状态如何?我认为敌人仍在附近,有需要支援之处吗?“
“感谢不尽。”
听到尾根崎的询问,“赤色獠牙”队长回以道谢;或许中意他坦然的态度,口吻变得多少愉快起来。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现在需要您的‘核准’。原本应该先行问候,但既然受到无礼对待,不能这样子算了。我们接着将敌人进行报复,希望会长允许在特区内战斗,可以吗?”

BBB

这次马上得到回复,并且令人非常满意。
“求之不得。我们也会提供‘公司’指挥的吸血鬼部队支援。无须担心媒体报道,希望能尽快排出敌人。”
贾妮特听到“公司”会长的请求,微微一笑。
无累赘修饰的诚实话语,无惧地掌握现状,散发面对危机的明确意志,思绪也敏捷。
贾妮特从美国出发之际,耳闻“公司”与“赤色獠牙”先行部队之间的种种政治手段,讨厌互相暗地猜忌的她,想到要怎么在特区工作就觉得受苦受难。
可是至少现下不觉得尾根崎多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应该是有度量的人,好男人。
“……我们是为了保护此地才被我国派来。”
贾妮特透过电话说道:
“讨伐扰乱秩序之贼是当然的义务,仍感谢您毫不迟疑地决定支持此行动。面对意料外的状况,很幸运同阵营的是像您这样的人物。为了回报您的诚意,请见证我们的力量。”
而且——她无言地补述。
特区有“那个人”,得好好展现优秀的一面。干劲十足的贾妮特挺直背脊,眉眼一亮。
话说回来,尾根崎若看到她的模样或许会加深困惑。贾妮特是名活了近三百年岁月的古血,但外观则如十四、五岁的少女。
稻色发丝紧紧束起,露出的额头给人更孩子气的印象,眼眸是咖啡色,容貌轮廓可爱,眼角长雀斑,身高娇小。穿着最小尺寸的迷彩服与防弹衣,但袖子反折上手臂,裤子用别针固定仍嫌太松垮。
不过蕴藏于大眼睛里的光却是成熟女性的神色,有着让对峙者正襟严肃以对之英气凛凛的纯洁。甚至与部下不同,并未装备枪械,垂挂于腰间的是中世纪骑士爱用的十字剑。
“应该也需要搜集情报,可能的话要活逮。就这样,等事情告一段落后再联络吧。”
已经开始进入战斗。贾妮特说完该说的事,打算立刻挂电话。
可是——
“请等一下,有个关于敌人的情报。”
“咦?”
她不禁以与外貌一致的可爱声音回应尾根崎的话:
“你知道敌人是谁吗?”
“嗯,是‘九龙的血统’的袭击。”
“什么!?”
“你听过名叫‘黑蛇’的古血吗?就是可视为敌人首领之人。事实上刚才不只这里,特区另一端与本土的交通桥也被炸毁,并收到在附近目击她踪影的通报。”
感觉起鸡皮疙瘩。贾妮特忍不住瞪视着部下前往搜敌的方向。
“确定吗?”
“我们如此认为,居住特区的有力古血也意见相同。”
“……怎么会……”
一年半前,美军也得到“九龙的血统”出现在特区的消息,但既然他们的足迹消失,便认为现身的“九龙的血统”已经遭驱逐。
居然再度出现在特区,甚至在她的部队抵达的同时展开先发制人的攻击。这就是他们通晓“公司”内部事务的证据,相较于纯粹的“出现”,只让人觉得更像基于某种意图才盯上特区的结果。
甚至还冒出目击“黑蛇”的情报。贾妮特当然知道被蔑为“黑蛇”的女吸血鬼,并且还是私交方面的。
“……那个混血儿……还活着啊。”
“什么?”
“啊…没事。”
“黑蛇”是比贾妮特活得更久的强大吸血鬼,是魔术天才,拥有卓越的战斗天赋,另外,她身旁应该有位过去曾在香港并肩作战的厉害古血……
难道——贾妮特顿时背脊窜过一股电流。
难道那男人也?
“贾妮特?贾妮特小姐?怎么了吗?”
“正如您所言,请非常警戒并慎重地行动。无须赘述,敌人能无线增加‘数量’,而你那些战斗经验浅薄、个体能力强大的部下,对敌人来说是再恰当不过的目标。”


中肯的见解。而仿佛证实这疑惧,贾妮特收到部下抛出的意念。
——队长,接触到类似敌人的男人,即将进入交战。
部下的意念冷静,却反倒加速贾妮特的心跳。
——已经碰上?地点?数量?
——在境外,跑道前方,聚集废弃物、木材与垃圾而类似浮岛的地点,确认敌影一名。
——一人?
——阿拉伯裔,约两公尺高的巨汉,应该是吸血鬼,双手持长刀。
——阿拉伯裔!?双手——!
“不妙!”
贾妮特反射性大喊出声。
——全员退后!至跑道中央一带重新整队,不要进攻,散开同时移动并集中防御!
她向索敌的分队以意念送出指示。
“你们也是!直到下其他命令之前都在现场待命!听好,别固定在一个地点,尽可能避免交战!”
她扬声命令周遭部下,“赤色獠牙”队员似乎因队长突然的变化感到惊讶。无论受过多少训练,这方面仍明显刻画出实战经验的薄弱。
“什么?怎么回事?”
“接敌!先不说了,后援拜托了!”
“等等,特区有‘结界’——”
贾妮特切断手机。她再度对反应迟钝的部下大吼,冲向据说敌人现身的跑道。
随后眼前的力量波动,宛如海啸席卷而来。
并非敌意与憎恨,而是战意与不动如山的存在感,压倒性的波动甚至令人感到庄严。即使对方无意,身体仍径自反应仿佛受威迫。贾妮特的脚违背意愿地停止。
接着,目标所在的跑道前端爆发性地产生雾状物。并非眼睛看见,而是感觉到;这是强力吸血鬼施展力量之际会出现的眩雾(Leak Blood)。
而且,她十分熟悉这气息。
“难道是……难道是……”
不待片刻,传来激烈的枪声——以及部下的哀嚎。发动攻击的分队气息,接二连三仿佛收割稻穗般轻易消失。
“混账!”
停下的脚再度起步,贾妮特全力穿越飞机跑道。
在宽阔跑道上冲刺,跳跃只废弃物堆成的浮岛,无视于不安稳的立足点,一鼓作气以眩雾中心为目标。
是他。
仿佛荒野的寂寥光景中,出现反射月光的一对长柄新月弯刀,而挥舞双刀踏着杀戮之舞的是一名白衣男人。
超乎寻常的巨汉,由于均衡的体格而毫不笨重。乍看并不锋利的动作宛如魔法般——无论血花四溅,穿着的衣物却未洒上一滴他人溅出的血。
银刃白衣,与成对比的古铜色肌肤,深邃轮廓与带着威严的胡髭,缠头巾则轻描淡写带过与场合不搭的优雅。
没变;如同最后见到的模样。脑袋发热,染成鲜红,爆发的怒气让贾妮特瞬间忘我。
“达尔大人!”
龇牙咧嘴的怒吼让达尔的视线微微瞄过来。然而,同时挥出毫不停顿的剑,将从后方进逼的“赤色獠牙”队员——最后一名出动索敌的成员——由斜下方出刀挥砍。
血柱冲天。被斩杀的队员驱赶后仰,化为灰烬溃散。贾妮特狠狠咬牙。
达尔双手持双刀,目光平静地与贾妮特对峙。
“……你来啦。好久不见,贾妮特。”
“你果然还活着……达尔大人。”
压抑不住急促呼吸。信奉正义之一族血脉正激烈地鼓动贾妮特:
“居然还与那只蛇一起行动?背叛血族,背叛同伴,背叛我父亲,你这胆敢不知羞耻地活着的无耻东西!”
往日甚至被奉为圣人的伟大古血默默无言地接受贾妮特火冒三丈的控诉。凝视她的眼眸中,仍旧看得见充沛的睿智与慈爱;即使如今染上九龙之血,并且将寄予他的诸多信赖逐一践踏的现在依然可见。
“……父亲到最后还相信着你,说你或许有所顾虑,总有一天一定要找你谈谈。但是,你却从未去见那么痛苦的父亲!甚至还派杀手暗杀父亲……什么阿拉伯的英雄!你是最可恶的背叛者!”
贾妮特是古血,也继承优秀武艺的强大血统。只要让她情绪爆发,就会因而影响力场产生,不安定的地面宛如惊涛骇浪般震荡。
然而达尔以类似自然体的姿势丝毫不为之动摇,散发些许苦恼与悲伤,徐徐摇头:
“……我知道你遵从父亲之命作为‘豪王弗瓦德’的门客辅佐他,以‘赤色獠牙’队长的身份训练不同血统的部下。但是,不要干涉接下来的事,回美国,告诉‘豪王’放弃插手介入特区事务就好。”
“闭嘴!你竟然还敢说这种话!”


贾妮特放言喝叱,应声拔剑。
继承自父亲的名剑,曾多度与达尔的双刀——“雄狮之尾”对峙的剑,刀刃笔直地指向达尔的心脏。
“……以‘壮剑罗兰’之名……并以我黑暗之父(Master)——圣骑士潘德伍斯之名!达尔大人,我要诛杀你!”
贾妮特高声宣告。达尔微微眯起双眼:
“……你办不到的,贾妮特。若不退下——就在此毙命。”
“我不退!”
随后,贾妮特的身体也喷发眩雾。她在支撑力不足的地面尽力一蹬,迎面直击。
达尔垂放的双刀举起,连带着脚步于大地平移,与爆发性的贾妮特恰恰相反,无一厘米的多余动作。当十字剑与右手弯刀交锋时,达尔的身体处于避开贾妮特冲刺的位置,左手弯刀仿佛一开始便在此,座落于上方——即将往她的脖子笔直挥砍的位置并反射月光。
贾妮特在半空转身。达尔并未强行砍击,可是完美无缺地追赶上她的行动。贾妮特单脚落地重整战势——完成前,十字剑一记横扫牵制接近的达尔,脚步一踏,双足踩地,又砍出第二击。
达尔的弯刀接住了贾妮特的攻击;可怕的是,竟然没有击中的手感,只有仿佛被丝绸裹住的触感。贾妮特强势地杀开这次交锋,额间赫然受冲击;达尔的意念力场来袭,瞬间视野晃动。
“呃!”
她立起剑后退半步。几乎同一时刻,达尔也逼近半步;双刀并未举起,而是悬在手上,仿佛舞蹈般,达尔一个人却掌控两人的行动。贾妮特放纵情绪随性攻击,自暴自弃地挥剑;当然没砍中,不但如此,弹起的达尔右脚陷入她的下腹,她娇小的身体轻易地被踹飞。
若无其事的一踢十分强劲,贾妮特来不及做好防护措施便撞进垃圾堆。她干咳一阵,流着泪站起来,举起剑。达尔则站在踢她的位置静静伫立,等待。
这并非剑技的问题,而是彻底的水准差异。
“退开。”
“……不退。”
达尔过去与贾妮特的黑暗之父潘德伍斯曾经在夜之世界并称为最强的剑士的实力人士,两人互相切磋剑技,超越血统,建立深厚友谊。而两人碰面时,贾妮特都在一旁,偶尔达尔会带着日后被称为“黑蛇”的女性,她的随从也会一起过来。
两位剑士连日不倦地交战。决斗期间施展魔术引起达尔注意的“黑蛇”,负责与无聊的贾妮特作伴而不嫌烦的青年随从;对少与其他血族交流的她来说,曾经是动心的时刻。


如今又如何,过去的回忆居然残酷地破灭。
父亲常称赞达尔双刀交织的剑舞充满艺术性,说他将“舞姬巴萨拉”的血统蕴藏的优美与凌厉展现完美的协调。达尔更是活了近千年的大吸血鬼,根本并非贾妮特敌得过的对手,目前,甚至无法实实在在地刀剑交锋。
即使如此,贾妮特仍不能在他面前撤退。基于身为“壮剑罗兰”末裔,身为高傲的“圣骑士”女儿的力场。
“……达尔大人……一决胜负——”
“……”
达尔并未继续逼顽固的贾妮特撤退。他慈悲为怀,同时也是一名战士。双眸闪过冷酷的光芒,他缓缓举起双臂——拉开一对弯刀互相交错。
凝聚战意,发出几乎让人感觉之前的气息还太微弱似的强烈压力。贾妮特屏息以对;她至今不曾以剑士的身份与达尔正式对峙,这种令人甚至不敢呼吸的威迫感,正是累积漫长光阴,不曾懈怠地锻炼血与剑者之姿态。
“原谅我,潘德伍斯……”
轻喃分道扬镳的老友之名,达尔缓缓踏步。事到如今,贾妮特脑海回想起残存的部下。
这时——
达尔突然扬起嘴角轻笑而放下剑。
下一刻,达尔与贾妮特之间涌起厚重浓雾,不一会儿便笼罩住两人。
这不是眩雾,也并非自然生成之雾。这股雾气仿佛熔解的金属般凝重,宛如野兽般跃动。两人都熟悉,这正是名为“魔女之雾”的魔术。
而贾妮特忽然感觉有人站在自己身旁。
浓雾中若隐若现的粗犷身影。
“没事吧?”
耳闻其声,不禁怀念得几乎落泪。
“啊……”
贾妮特吐了一口气。
雾气拖曳长尾,逐渐放晴。并在达尔与贾妮特之间,出现另一名关系匪浅的男人。
达尔语调带着感叹:
“……那场圣战似乎成为你丰沛的养分。光是相对而立就知道,你变强了。凯因。”
“不敢当,达尔大人。”
身着合身三件式西装的凯因以猎鹰般的目光凝视达尔。


BBB

“来了,是凯因先生!”
“很好,我们先回去,与队长他们会合。”
收到以夜市镜窥探战况的队员报告,出动侦查的镇压小队队员们立即撤退。
过去执行多次共同作战的镇压小队,亲身体认凯因?渥洛克的厉害。他的强悍并非仅限于力量优秀,而是挺身履行己身责任的“厉害”,了解自己的力场与周遭的期待,他有全力予以回馈的“意志”,也有完美成就的“实绩”。正因如此,身为人类的小队队员也对他投以深厚信赖,并且,他的“厉害”在这种紧急时刻更能发挥最大威力,这正是普遍认定凯因是特区重镇的最主要原因。
队员往面海的跑道前端的机场大厦移动。
就在这时。
一股急迫的意念抛入移动中的队员内心。
——是“公司”的对吸血鬼部队吗?
习惯念话的他们,在这种场合仍为之一愣停下脚步。只是身着“赤色獠牙”制服的男人漂流在稍远的海面,抓着漂流的废弃材料,抱着失去意识的同伴,拿起卡宾枪大幅挥舞。
——负伤了,请求保护。
“‘赤色獠牙’?”
负伤的话听起来不假;他的意念凌乱破碎,似乎是刚才派上浮岛激战的生存者。
——本队已经进入交战状态,至少让我的同伴得救——
请求的本人状况也很不堪,送来的意念直接传达他剧烈的痛苦。
队员们迅速互换视线。他们也收到通知,尾根崎会长指示全面支持“赤色獠牙”,加上由于透过意念表达,他感到的痛苦与求助之急切也并非谎言,似乎随时会窒息。
“知道了,能游到这里来吗?”
——……我可以去那里吗?
男人再度确认。队员马上回答:
“对,我们会保护阁下。“
才如此呼唤,痛苦从他的意念剥离,瞬间以为对方已死,却并非如此。他仰起昏厥的脸,朝队员露齿一笑,接着以卡宾枪射穿抱着的同伴,被射击的吸血鬼化为灰烬溶入海中。
“啥!你!?”
队员们同时将枪口对着他。此时,射穿同伴的男人飞身一跃,将特区大地踩在足下。


“别担心。”
马贝里库向队员炸了眨眼:
“目标不是你们,是‘赤色獠牙’。”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11-1-24 14:56 编辑


5
达尔与马贝里库袭击第十区机场之时,对第一区展开攻击的那布罗、汉斯与亚弗里三人仍在炸毁的“黄昏桥”附近磨蹭。
理由很简单,因为受“结界”阻挡进不去。
“话说回来……这种状况应该事前就知道了吧?”
“是萨札哥的计策,一定早就知道。”
“……那为什么要叫我们弄垮桥?在桥上待着还比较轻松吧?”
“是萨札哥的计策,一定有什么想法。”
汉斯以禅僧的风格回答弟弟的问题。亚弗里一脸疑惑,似有所言地更换冲锋步枪的弹匣,不过终究什么也没说。似乎是因为自己也充满干劲地对黄昏桥打了一记火箭弹,所以也不太好说什么吧。




目前两人正在陷入大混乱的“黄昏桥”角落,一面持步枪扫射阻挡人类接近,并且以半毁或弃置的车辆为屏障,躲在后头。
牵制攻击奏效,或只是为了逃避火灾,人们尚未试图接近桥边,偶然会出现警车反击,但软弱的手枪完全打不中。总之是等对吸血鬼战斗部队早晚赶过来前的打发无聊状态。
正经八百的汉斯默默扮演着恐怖分子,另一位哥哥那布罗早就运用“雾化(Fog Run)”到附近散步。一开始高潮——爆破桥——就结束了,似乎很无聊。话说回来,由于特区被一圈“结界”包围,最惨——应该不会真的这么做——或许是绕特区一周从另一端回来。
“真是欠缺责任感与紧张感。”
前方是“结界”,后方仅有涌动的黑烟与火焰笼罩的“黄昏桥”骨架,再往前则是吞没坠桥的海面黑潮汹涌,典型的背水一战,以及弥漫一带的战场气氛。对爱好争乱的他们来说,没有更加美妙的情景——虽说如此,在“结界”外停滞不动实在很烦躁。
“……还是跟达尔哥攻击机场比较好,或是跟卡莎大姐一起……”
虽说如此,指示三人行动的也是萨札。事关“人行者”的作战,亚弗里等人完全没有插嘴的可能。
萨札是策士,这次的袭击也已在事前仔细用心的计画了。
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秉持秘密主义,而且还是因为爱招惹人或部分觉得有趣弄得阴谋密布,看到后知后觉的弟弟们愕然的表情而大喜的低级恶质秘密主义。因此,除了居领导地位的卡莎与达尔及担任计谋助手的马贝里库以外,萨札的真实想法常无法传达至其他人心中。
这次好歹已将计划纲要明示兄弟姐妹全员,但唯独细节个别指示,肯定有一堆隐瞒的事。
“而且之后又会来一串‘不行呀亚弗里,那时候应该要这样才对~’奸诈又啰唆地说教吧?既然都知道,一开始就先说呀!什么‘要欺骗敌人就要先瞒过自己人’,根本是为了骗自己人才要骗过敌人吧。”
妙的是,亚弗里说出类似某调停部部下的发言。毕竟他是被害者一号,因此累积了一堆埋怨。
“自己却又偏偏爱随心所欲擅自行动……哎,大姐也不管……啊,那布罗哥也一样,好狡猾,都只想到自己。抽到下下签的总是弟弟,华茵就算了,最令人不爽的是——”
“抱怨太多了,亚弗里,别松懈,现在是战时。”
汉斯送来一道斥责,“好~”亚弗里以漫不经心的声音回应。
话说回来汉斯也不会留意到。
下一刻,两人突然全身僵直。
两人藏身的屏障旁,有根幸免于破坏的道路标志柱子,顶头附近冒出巨大的气息。空无一物的空间变形扭曲,吹起一阵淡淡光粒,紧接着冒出一名青年后止息。


被送出来的是一名红衣红帽、身材修长的青年。立足于支柱上的他,因眼底光景表情一变,扬起的风让他的黑发宛如黑色火焰舞动。
青年左手握持入鞘的日本刀。汉斯与亚弗里起身扔下步枪,汉斯左手放在腰间的刀上,亚弗里迅速拔出背后的刀,那是配合他擅长的变化型剑技,刃长约六十公分的短日本刀。
“……好久不见,‘银刀’。继续之前的对决来比出高下吧!”
“……”
挑衅的说法让次郎视线狠厉一瞪。仰望上方的亚弗里咧嘴露出獠牙,汉斯依然无言,但长浏海遮住的眼睛却带着出鞘之剑的锐利。
“……卡莎呢?”
“啧,又无视我。算了,无所谓,的确,之前被你打得七荤八素,所以就算被你忽略,也没立场抱怨。”
亚弗里耸肩回应次郎一触即发的质问。
看似游刃有余,眼中却闪烁着战斗欲望,獠牙也进一步增长。即使明了敌我实力差距,也无法压抑高昂的情绪,这就是“九龙的血统”的本性。
次郎的目光将亚弗里不成熟的战意反弹回去,周遭空气急速产生窒息感。
“……‘卡莎呢’?”
“谁知道!”
亚弗里一蹬地,施展意念力场一口气冲上支柱。
约冲上一半时——
“——呃!”
次郎刹那间从上方砍下来。
次郎的银刀与亚弗里的刀铿锵交会,溅起火花。隔着交锋的刀身瞪视的“银刀”,一双黑瞳愤怒腾腾。
“做出这些事!难道还留恋你的小命吗!”
“哼!不该问发动战争的对手这种天真的问题吧!”
亚弗里大喊着。但剑势实在无法对抗,刀一斜,放低身躯,好像贴附在支柱上一样闪过次郎的攻击。
可是次郎仍技高一筹;他拟制全力下挥的余势,刀尖轻盈一转。亚弗里虽然缩起身体,上臂仍被割伤;只是擦伤,不过是来自银刃的伤,一阵麻痹飞窜,左手握力消失。
等不及他赶紧重新握刀,次郎的银刃一记横扫,他的刀便从手中弹出。慌张的亚弗里猛然一踹,却在屈身避开攻击的次郎头顶落下空踢,接着,被迅速伸手的次郎抓住踢出去的脚踝,心想完蛋之时已经太迟。以古血的腕力强力甩出亚弗里,他的后脑顺势撞击支柱。


支柱直到基础都嗡嗡振动。眼前一片漆黑,种种思考均随之撞飞;即使如此亚弗里几乎凭本能用未受拘束的另一只脚踢向抓着脚踝的手。
次郎放手,身体浮在半空中。亚弗里无暇展开力场,摔到桥上。红衣自无法动弹的他的正上方扬刀翩翩降临,亚弗里一片茫然,无法逃开而咬牙切齿。
“——嘿!”
汉斯窜出来。
腰上的刀随一道闪光出鞘,趁隙而入的神速一击,是他拿手的一记居合拔刀。但因分神救弟,时机稍有偏差,次郎在落地的同时横举银刀,扎实地挡住汉斯的攻击。
“喝!”
“……对了,你也欠我一笔。”
次郎双眼一亮;是视经侵攻(Eye Raid)。汉斯猛然别过眼,失败了;交锋时若遭视经侵攻,理论上会正面反弹才是。次郎立刻换手持剑,银刀砍进汉斯空荡的体测。察觉自己失误的汉斯,敏捷地朝后方一跳——来不及了。银刀刃尖割开侧腹,汉斯一后退,便随着闷哼屈下单膝。
“哥哥!”
仍倒地的亚弗里脸色发青地试图拽住次郎的脚,次郎看也不看便闪过,直逼汉斯。
汉斯抱着决一死战的觉悟持刀,而次郎以寒冰似的眼神,从水平方向挥出银刀。
此时——
想不到在砍飞汉斯的头颅前一刻,次郎双眼赫然大开。
意念爆发,瞬间一跃而退。
有如追随在后——
仿佛细针的锐利刀尖从背后突刺,正对心脏的精准突击,若慢半拍,次郎就会被贯穿。
红衣应声飞掀,次郎与袭击者拉开距离。
“……呿。”
未成功解决“银刀”的杀手将刺出的西洋剑如指挥棒般一挥。
“刚才这一击我还颇有自信的……”
“哥哥!”
“……哥哥。”
是那布罗。虽说被逃开,但才杀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击,他的态度却不为所动。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颇感遗憾地盯着自己的刀尖。
“是你吗……‘橙蜂(Orange Bee)’!”
次郎重新将剑举中段。那布罗耸耸肩,朝不可靠的两名小弟分别瞄了一眼,确认两人并未受到致命伤。
又再次转向次郎——
“你还是一样擅长逃跑,‘银刀’,多亏你给我添了麻烦。”
接着正对瞪向他的次郎,那不罗冷淡地大张獠牙:
“哎,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麻烦。”

BBB

即使将真银刀放到后座,萨札的情况仍好不到哪去,剑散发的威胁让他心有余悸。
“啊啊……好恶心,呜呜,快吐了……”
“要换我开车吗?”
“……没关系。啊,可是好晕啊。”
“所以说换我吧。”
萨札却还是不放开方向盘,粗暴地加速行驶厢型车;已经第二次擦到护栏。副驾驶座的拉乌提心吊胆,就算不这样,现在路上的突发事故也让他战战兢兢,就连往来交通要道的行车超速例子也很多,若发生交通事故就惨不忍睹。
或许察觉弟弟内心的想法——
“别担心。”
萨札看着前方,对旁边的弟弟笑到:
“别看我这样,‘这孩子’可‘曾经’持有赛车执照,身体记得怎么开车。事实上还是颇有名气的名人喔!可是在媒体红极一时呢。”
“……你是说这个分身?”
“很可爱吧?”
“可以啦,脸还能看。就算这样,我也不想成为她。”
“所以说你还小。”
“不,这不是年纪的问题吧。”
不知何时开始聊起愚蠢的话题,同时厢型车也穿过第五区,笔直纵贯第六区。
若是其他兄弟姐妹就能移动的更快,这两人的移动方式也只能靠车子。这种时候就会觉得人类的身体很麻烦。
“……死了吗?”
“这孩子?嗯,应该吧。”
萨札脸色苍白着耸肩。
当然身体还活着,死去的是分身——前一位拥有者的精神。
“很可惜,不是前途光明的孩子,才能也有限……因为可爱而受瞩目,却反让这孩子走投无路。我转移时,她已经没有生存的意志。”
“所以就抢过来?”
“感觉比较像捡到。”
萨札说完,卷起左手袖口;手腕上有鲜明的割腕痕迹。
萨札拥有经由视经侵攻将精神转移至他人而操控身体的能力。不,与其称“拥有能力”,不如说他是如此“生存”,自远古时代起,便从一个人又转移至另一个人身上。因此,他被称为“Man Walker”,“人行者”就是源于这个称呼的称号。
“……做人也真难,连区区不到百年光阴,都不能满足地活着……甚至活不下去……”
“也有很多对不老不死趋之若鹜的人啊。”
“……对。然而黑血往往会厌倦生存,呵呵,真奇妙。生存究竟是怎么作用而来的结果呢?……或许,生命与灵魂的协调性其实很差?”
萨札并未回答而只是低喃。真不像他,声音无精打采,眼眸毫无生气,而呼吸则是短浅急促;
“生命与灵魂却偏偏紧密连结……仿佛理所当然,真是奇怪的矛盾。我以为我们的存在是世界的解答之一,又并非正确解答,一定不是……虽说如此,正确答案到底是否存在呢……啊啊,我也想问问这件事,可是他已经死了。真遗憾,如果早一点打动他就好了……
萨札一直碎碎念着,脸上带笑,却非常哀伤。
拉乌无言地斜着眼瞥向萨札。对话不知不觉变成萨札的自言自语。
“……总是这样。人也好……吸血鬼也好,至今曾与不少贤人交流,我总是无法获得满意的答案……大概是害怕。我内心深处一定……所以逃了……逃避……”
“……萨札?”
拉乌不禁想问他“还好吗?”可是弟弟的呼唤并未传进萨札的耳里。
声调降低,瞳孔失焦。
“……实际上经过了好久,好久……我怎么会经历如此久的期间……啊哈哈难道我也会这样?我以为只有我与这种事无缘……说到底或许我跟这孩子、红毛小鬼根本都没两样。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有时会迷失‘自我’,这不合我个性吧?或许出乎意料是阵内的影响吗?啊~真是,头好痛……”
“…………”
萨札唠叨不停。拉乌不知不觉眼神严肃地凝视萨札失去血色的脸庞;无聊冗长的话语一如往常,但看他如此失去自我却是第一次。
“之前就想问一件事……”
拉乌趁隙开口:
“你有‘本体’吗?”
顿时车内沉默压顶笼罩,唯独轮胎压轧柏油路的声音在耳内低鸣。
终于,萨札缓缓转过来,脸色与身体状态宛如死者。偶然打亮车内的街灯横扫过少女的脸,落下更沉的深影。
约十秒左右。
“……拜托,看前面,会出事。”
“…………”
于是再度缓缓转回前方;拉乌暗暗叹息。
“……算了,也好,不想说的话也不勉强……”
“没有。”
萨札轻声答复。拉乌噤语。
“真正的身体已经没了,老在化为灰烬。”
“‘老早’是多早?”
“……说来复杂呀。”
萨札咯咯轻笑,肩膀摇晃,拉乌毫无笑意继续道:
“老实说,从一见面起我就有疑问。其他人就算了,但好歹是活好几百年的吸血鬼,为什么染上他族之‘血’呢?我大概知道卡莎的理由,达尔也是。是不太懂那布罗在想什么……不过也不怎么在意。最大的谜题就说你,萨札,你应该是‘相当古老’吧?那种在人身移转而生存下来的方式也不寻常。对吸血鬼来说‘血’应该是一切,然而你却连‘血’都‘没有’,虽说是‘九龙的血统’,目前你却是‘人类’,换句话说,现在的你甚至不是‘吸血鬼’吧?”
拉乌的论述直指核心。吸血鬼的魔力在于黑血拥有的魔力,萨札擅长的视经侵攻原本是经由血之力量施行的魔术。
可是萨札仅以转移的精神之力便能施展魔术,甚至是其他血统所看不到的特殊强大之力,以黑暗的世界法则而言可说是超出常识的现象。
被质问的萨札似乎考虑着该如何回答,一时之间皱起眉头。
然后——
“拉乌。”
“……怎样。”
“我不喜欢只有我被排除在同伴外。”
拉乌叹气,身体深深陷进座椅:
“……知道了,的确是违反一族的规定,抱歉,萨札。”
“萨札‘姐姐’。”
“这就别了。”
看无力的弟弟一副憔悴模样,萨札微微一笑。
“拉乌,我是名副其实的吸血鬼。”
他说:
“我承认我很怪,不过我是照自己的意志加入你哥的麾下,其他所有人也一样。而这种意志与行动正是身为‘九龙的血统’最重要的证据。”
“All right”
拉乌苦笑应声。确实这便足够;至少就王的九姐弟而言。他们不需要进一步的答案。
几分钟后,厢型车到达目的地。
一翻出驾驶座,萨札马上目不斜视地冲进树丛猛吐胃液。拉乌不理他,拿出后座的真银刀下车。
墓地所没有的海潮气息吹来。这里是海湾的停车场,护栏另一头就是太平洋,周遭有高耸围篱,宽广柏油空地在前方展开。
围起空地的篱笆上有铁丝与监视摄影机,看得见领地内死气沉沉的停机库与设施。设施建筑的所有窗上均亮着通红灯光,从此处便显而易见内部一团动乱。毕竟拉乌这半年间就是在这建筑物内工作。
这里边是位于第六区之“公司”镇压小队训练所。
不过目前这里租借给其他部队;来自美国,对外不存在的部队。
“哼……正处出动状态。‘公司’放下了对‘赤色獠牙’的怀疑吗……或是无暇理会?
说起来,‘赤色獠牙’本队应该抵达机场了。凯因•沃洛克与队长贾妮特应该认识,所以或许得到鼎言支持。
话说回来——
“……已经迟了。”
当拉乌冷笑时——
——好慢。
等得不耐烦的意念传进正眺望曾经之工作场所的拉乌。
拉乌歪歪嘴,视线朝海上一望。
一艘船仿佛藏入昏沉黑暗似漂浮海上,只见船上伫立的长发身影。
拉乌高举带回来的战利品。
“久等了,卡莎。”



原本就不曾以为能打赢达尔。“赤色獠牙”队长说贾妮特•哈根达夫已经算出乎意料的幸运,但就算有她的协力合作,胜算还是近乎于零。
但不需要“凯因的”胜利。
重要的是,“特区的”胜利。
而且特区有圣,有圣张设的“结界”。既然如此,他目前该做什么事?
“……遏止敌人脚步,争取时间。请助我一臂之力。”
凯因与达尔对峙时,悄悄对贾妮特说道。贾妮特也举剑面向达尔,朝凯因瞥一眼:
“这应该是极度困难的任务吧?”
“……称不上简单,但有可能。你知道‘结界’吗?”
“‘结界’?”
贾妮特反问。凯因立刻透过念话告诉她关于包围特区的这项对“九龙的血统”的障壁。贾妮特瞬间瞠目结舌,低喃一声“原来如此”。
“可是……他是父亲的仇人,就算打不赢,也不能视而不见。”
“我也是。”
凯因简扼却坚定地开口道,贾妮特不禁看向身旁的他。
“今天,再次一决胜负。”
以吸血鬼的听觉,达尔一定也听得见两人的对话;明知如此,凯因反倒像在对自己确认一般说着。
不能让特区继续暴露在危险中。为了建造圣以及凯因心目中的理想都市,必须在此了断后顾之忧。
贾妮特好一阵子摸摸凝视着暗藏决心的凯因表情,接着脸颊微微升温,而后再看向宿命之敌。
稳固刀尖,刚才的恐惧好像一拂而去。
“……凯因大人。”
“怎样?”
“好久不见。”
“喂喂,现在是——”
“我知道。这些事情结束后,请陪陪我吧,想跟你聊聊以前的事。”
贾妮特的话让凯因嘴角一提。
脑海闪过一些画面;过去的有人与现在的敌人。
“……啊,好啊。”
凯因感慨万千地回答。
然后全身涌起力量,缓缓压低重心。
贾妮特也呼应他的动作,让力量灌注刀剑。
等两人眼底亮起觉悟,至今静静伫立的达尔徐徐一动。
“……似乎准备好了,要开始吗?”
“达尔达人,特区有龙王。”
“我知道。”
“你以为赢得了吗?”
“这并非赢或不赢的问题。”
达尔回答后,开始挥动双刀。跟刚才不同,刀刃“带着”力量,只是空挥便产生旋风撕裂大气。
“战斗是我族宿业,王之复活是我族悲愿。”
“……我明白了,‘舞姬巴萨拉‘之血看来已经灭绝。”
凯因保持战斗姿势,用尽全力握紧拳头,掌心皮肤裂开而渗出红血,贾妮特则无言地向前一步;两人眼眸燃烧,两份战意浑然化为一体。达尔太燃承接膨胀的气息。
达尔吸气;细腻、深远、漫长地吸了一口气——断然止住。
“来吧。”
贾妮特上前,同时凯因挥臂,将自己的血液洒入空中。两名古血的眩雾无暇眨眼便弥漫整片空间。
贾妮特的剑与达尔的弯刀相击。与刚才一样的姿势,这次却有确切手感,而且还是剑差点不由得被对方牵着走的刚强手感。同时,对方的弯刀也低鸣;将古血之力一刀两断——明确感受到其中蕴藏如此威力。
凯因的魔术在攻击降临前,便先袭击达尔;射出浓缩力量而化为飞砾的血之散弹。达尔的弯刀未朝贾妮特攻击,转而防御魔术袭击,朝半空狠厉一挥。凯因灌注全身力量的散弹无一幸免地全被打飞。
贾妮特再度攻击。由于凯因在此的安心感,她比前一刻更加大胆地挥剑,却无法击溃达尔单臂的防御,就像打铁柱般;除了折损铁柱外,贾妮特无计可施。
凯因接近。伴随裂帛之气势推出掌心施放意念力场。可是宛如自近距离撞击厚实壁障的攻击也在达尔的一挥之下被轻易粉碎。毫不怯懦地上前,无法以擅长的格斗对付刀剑,但至少愈靠近愈增加力场威力;除了贴近超越自己气息之对手再以自己最大之意念贯穿对方外,凯因无计可施。
凯因的魔术召唤之雾缠住达尔的身躯。贾妮特对准微微变钝的动作,由上或自下斩击,尖锐刀剑声刺耳地落下,洁白月光在刀刃夹击下破碎。
凯因再次射出血之散弹,绝大部分都被打飞,少许击中达尔。达尔反击,凯因费力地闪躲,贾妮特马上紧接着挥剑。
“哼!”
达尔凌厉一笑;他的双眸曾几何时亮起战神之光:
“还不错的旋律。”
哒——达尔的脚以踏破大地之势踩下,就在即将冲击的刹那前,白衣飞舞于半空。
达尔的身体回旋,达尔的脚踏出步法;舞踏开始。下一刻,他挥舞的双刀由钢铁之物变身为魔剑,宛如拥有意志,纵横八方的斩击“同时”、“大量”攻击两人。
“呃!”
“哇!”
贾妮特手腕一转试图拨开达尔的刀刃,但如同接下连续发射的机关枪的手感传回十字剑后,撑不住的攻击无情地撕裂她的手脚。至于凯因更加凄惨,唯独仅撞开一刀的刀腹闪过攻击,其他全都躲不掉,西装当下割裂,浑身是血。
即使如此,但也并非致命伤。凯因靠瞬时的判断看准攻击范围;冲入拳头而非剑击的攻击范围,压低姿势以正拳直击。拳头碰到白衣,却没有击中对方的感觉,接着顺势一踹依然擦身而过。另一方面,达尔的巨体反倒如扯住凯因踢出的脚而回转,判断砍出弯刀距离太近,进而喧宾夺主,也对凯因踹出回旋踢。
躲不过,甚至中招瞬间还受到逆向的意念力场攻击;双面冲击下,肋骨应声断裂。力之激流猛烈翻腾,浮岛地面下陷,水花喷发。达尔赫然翻身,贾妮特冲进水沫中抱住不动的凯因,飞身一退。
“凯因大人!”
“……呃。”
不待片刻,达尔逼近。贾妮特放下凯因迎击;一次,两次,直到第三次交锋时,她的大半动作已经受控于达尔的旋律。
对击之际,贾妮特施放力场,达尔予以回礼,反击的意念却遥遥另加贾妮特之上。当大地再度裂开,贾妮特被撞飞,而达尔与他的双剑好像绑了一条线似的,紧追飞出去的她。
贾妮特无暇重新起身,只能以一脸奋不顾身的表情确认达尔的动作,摆出打算在半空对抗他的态势——
“——凯因!不行!“
负伤的凯因挺身介入,以身为盾保护贾妮特。达尔表情不变,弯刀从最理想的角度砍进凯因的脖子。
“喔喔喔!”
凯因龇牙狂吼,全身魔力透过血沸腾。
透过“血”。
血流在凯因刀痕累累的身上发放钝光,这些光转移至喷到达尔身上的“溅血”,瞬间反应并爆炸。这是凯因私藏的魔术暗技,魔术波动直接痛击达尔。“呃呜。”达尔首次吐露痛苦之声,凯因与贾妮特趁隙脱出双刀攻击距离。
“凯因大人!”
“……没事。”
凯因的伤藉由古血之力缓缓痊愈,这点达尔自然也完全一样。舍身攻击早就无影无踪,当两人面前,刚才一度被击倒的达尔缓缓站起来。看不出伤害的累积,与他们截然不同。
“……是我掉以轻心。很好的招式。不过,下一次就没用了。”
“这怪物!”
贾妮特冒出磨牙声。可是凯因却说——
“……这样就好。”
“咦?”
“就这样慢慢退后,争取时间。打得差不多就逃进‘结界’内准备恢复。”
凯因呼吸紊乱,眼神却很冷静。贾妮特吞了吞口水点头。
“……可以吗?”
达尔出声:
“时间宝贵,消极地浪费之后会后悔。”
“……为了保留希望。达尔达人,你忘了吗?无论什么事,我的做法是不顾一切代价都要成功。”
凯因堂而皇之挺胸宣告,贾妮特在一旁加油打气般频频点头。达尔的战神气息消退,稍稍显露微笑:
“我喜欢……但令人同情。”
“什么?”
“若以我为对手,这做法很好,不过……”
举起双刀甩血,灾厄的血色旋风在达尔脚下扬起不祥的漩涡:
“对我族‘大姐’这招就无效。”

BBB

相对于摆出中段姿势的次郎,那布罗右手持西洋剑,侧身与其对峙。
那布罗的剑以刺击为主。姿势类似击剑术,穿着贴合的紧身服装并手持西洋剑的那布罗宛如贵公子。好像破坏与混乱的画面中,唯独他的周遭以不同的时间前进着。当然,鸟巢般的橘发强烈阻碍这种印象。
“傻而无用的愚弟们,暂时乖乖呆着就好,至少别妨碍伟大的哥哥。”
那布罗冰冷的视线盯着次郎,并淡然命令弟弟们。究竟是为负伤的两人着想,或者纯粹是真心的意见?从他的态度与平常的举止无法推论是基于哪种原因。
但两人应该都不会动。次郎如此判断,意识集中于眼前的那布罗。
次郎直到受攻击前,仍无法察知前一刻的攻击。就算对方消除气息,也是独特地技术,不愧是“老牙尼萨林”血统,只有高超的杀手能做得到。
而且圣战时几度交手的次郎十分了解,他并非只会“暗杀”的人。
某种意义上,对次郎来说最“难打”的对手就是那布罗。
“那,开始。”
才说毕,那布罗眉目不动地如滑行般贴近次郎。
高速突击一直线逼近喉头。次郎以银刀迎击,斜斜侧过刺击轨道。那布罗的剑即刻反转,他以感觉不出重量甚至于恐怖的速度,自由自在地不断跃步。次郎的银刀也一样快闪,以令人头晕目眩的爆发性动势,反弹所有那布罗的斩击。刀剑交会的金属碰撞声几乎持续不断地在这一带铿锵回荡。交互挥舞的刀刃倒映红炎,双方间沥落刺眼残光。
但从剑的特性或剑术差距来看,次郎的攻击无论如何均不敌那布罗的招数。次郎逐步后退,争取无法弥补的剑之轨道的“距离”。那布罗则毫无顾虑地持续猛然攻击,光从表情看似随意挥剑,其实是不容许些微差错的凌烈剑技。
但次郎也不可能甘于屈居劣势。
——就是这!
看穿的瞬间——
“喝呀!”
全身散发气势,充斥仿佛要将那布罗连同西洋剑一起斩断的气魄杀出一击。
那布罗并未接击。他迅速闪过身子,也不承接下一记攻击而坦然撤退,一下子就放弃拉近的距离而后退。
另一方面,既然对方干脆地退后,次郎也无法勉强追击,就像重新开战似地,银刀再度摆成中段。
那布罗难得咋舌——
“真烦。”
他并不是多生气地说着。
“你好像说过不是什么大麻烦吧?”
“别得寸进尺,‘银刀’。”
漆皮鞋的鞋尖对着柏油地一蹬,那布罗再度进入攻击距离。
宛如他个性的直线性行动。相对于此,次郎以熟练的步法迎击;往右,往左,转换身形,偶尔迂回,偶尔贴近,封杀那布罗的步法。
两人剑技卓越,加上吸血鬼的体力几乎无穷尽。剑戟眨眼间就几十次交锋,也不见双方些许衰退。体力恢复的亚弗里无法出手只能屏息抽气,汉斯由于银造成的伤,如今仍动弹不得,只得咬牙切齿努力恢复。
或许觉得会没完没了,那布罗又大幅远离次郎。次郎并未追上,既然有“结界”,勉强进攻负伤反倒不利。可也不能让对方逃走,但那布罗应该不会放着弟弟们撒手走人。
那布罗仿佛看穿次郎的思虑——
“无聊的打法。”
他以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脸抱怨。次郎置之不理,他丝毫不打算配合那布罗的喜好。
可是那布罗此时才展现他的“真正价值”。
那布罗竟然将西洋剑抛上半空。
装饰夸张的西洋剑划出抛物线进逼次郎上方,那布罗朝落点——也就是次郎面前冲刺。
——要来了吗?
次郎全身紧绷。正中预料:那布罗逼近次郎并从外套金蝉脱壳,仿佛挥动旗帜般翩翩翻掀,瞬间那布罗从视野消失。
次郎边掌握西洋剑的位置,并以意念力场挥开外套。接着,出现“失去肉体”的衬衫与裤子,以及人形轮廓的浓雾。
人型雾气顿时散开,从衬衫衣领与袖口向外喷发,朝次郎扑袭并纠缠。次郎立刻以自己为中心往四面八方轰出意念力场,不让企图包围的雾气近身。但对手必竟是“雾”,力场几乎通行无阻,只能稍微构成行动阻碍。
西洋剑还很远。挥剑;雾气赫然分道,潜入脚边困住次郎双足,感觉不像气体。同时另一道雾气向上延伸,朝落下的西洋剑伸出“手”。
西洋剑在半空“被握住”,并且顺势加速垂直坠落。次郎砍断延伸的雾气,照样无实质触感,而刀尖逼近。
——冷静,有比剑更棘手的目标!
西洋剑从正上方插向次郎。次郎在命中前全力从雾中拔出右脚,好不容易闪过。同时,仍受束缚的左脚大腿一带,雾气聚集,浓度增高,毛骨悚然的恶寒串过次郎的感觉。
“是这里吗!”
次郎以失衡的姿势超雾气凝聚之处砍下银刀。雾气赫然溃散,也松开左脚的拘束。次郎靠左脚踝的弹力起跳,以侧翻的技巧脱出雾气包围,落地后随即退步远离雾气。
被次郎逃脱的雾气一面伸缩一面盘旋,西洋剑在漩涡中心仿佛变魔术般诡异地浮游。
这是“老牙尼萨林”的祖传特技——“雾化”。在将身躯变成雾的法术上,那布罗可是此种高等魔术的达人。
这便是次郎“难对付”那布罗的理由;无法以剑砍雾。意念力场也几乎不起效用。原本与运用“雾化”之对手作战时,其实不可缺少对抗此术之魔术后援。
——不过这回可由不得自己。
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的爱刀——“银”刀,银对各种吸血鬼来说都是弱点,万能的抗吸血鬼(ABBM)素材,其影响也及于“血”之魔力。即使跟普通的剑一样挥砍,银刀可不能一概而论,就算是化身为雾的吸血鬼,也能施予相当程度的损伤吧。
虽说如此,那布罗能完美运用“雾化”,行动变幻自在,加上擅长剑术,要看穿次郎的剑法并闪过攻击也很轻松。“擦过”就算了,若要以银刀“砍中”,不用想就知道多困难。
更何况,真正棘手之处并非攻击的严峻。
“——!”
那布罗再度进击。打旋的雾沉下地面一鼓作气扩散,一面覆盖柏油路一面逼近次郎。
剑的首要弱点就在脚下。连同柏油路面切砍,无论如何都会减缓剑速,前提是甚至跟不上雾的速度。即便清楚下一步受限,也无法跳跃闪躲,雾气只会理所当然地追逐次郎,并且就人与雾对抗来说,在半空中便胜负已分。次郎不断以全方位的意念力场加以牵制,一面反复跳跃:至少寻得立足点以垂直落于支柱上。
雾气紧追不舍,西洋剑掠动闪现。不像人使剑,雾气使剑无法预测剑路,即使次郎以银刀应战,仍接二连三地被砍伤。
但所有伤痕都很浅,一被砍伤便会从外侧逐渐复原。攻击很轻,当然施展“雾化”的那布罗本人也有自知之名,因此他才会使用西洋剑。
“呃。”
刺击。
稍微误认轨道的次郎肩膀被锐利地挑伤。若是被剑尖刺伤的程度还好,但这种攻击并非如此;刚才戳到肩骨而免于重伤就算了,若一不小心直取要害,一击便会结束游戏。
然后——
雾气密集于次郎鼻尖,凝聚成“形”。次郎当下判断如此,却错了;出现的是伸长尖锐钩爪的“手”。次郎头一抖,钩爪抓过次郎的脸颊,接着——
——真正目的在此吗!
次郎无视肩头与脸的疼痛,换成反手持银刀后,刀刃刺向背后。那里也有雾气看准死角聚集,被银刀刺入,雾便无奈地散去。次郎一鼓作气冲上支柱,再度与那布罗拉开距离。
那布罗的“雾化”最恐怖的刚才的攻击。变形成雾的那布罗也能自由自在地将自身肉体实体化,如尖锐的钩爪——或“獠牙”,而那布罗的“獠牙”又是“‘九龙的血统’之牙”,最凶恶的毒牙。
——想尽办法都要避开这攻击……
一般来说,如果被吸血鬼咬,被咬的人也不会转化。但九龙的血统却不适用这法则,因为此血统被忌惮就是因为被咬的对象会无条件地染成该血统,而且对象不限人类,还包括其他血统的吸血鬼,次郎也不例外。
雾气爬升,仿佛企图包覆支柱。被西洋剑、利爪、獠牙攻击,而他的攻击大多被无效化。确信处于优势的雾气行动,甚至显现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次郎双手握紧银刀,大张獠牙,无谓地笑着:
“别小看人!”
伴随全身力量,次郎朝下方挥砍银刀。施放的力场卷起疾风,逐渐进逼的雾气猛然四散;宛如断线般,那布罗的西洋剑也被弹至地面。
当然无法造成决定性的一击,但多少造成伤害。再度聚焦的雾气行动比之前缓慢。
雾形成旋涡状,仿佛瞪视上方般朝次郎而摇摆着。次郎笔直朝对方持剑;还能战,他有自信。对峙不动的期间,次郎的伤也渐渐复原。
多亏有来此前吸收至体内的边边子之血,自内部痊愈次郎,给予他新鲜活力。
——我……
不是一个人。有边边子做伴,还有凯因以及圣,在不同场地,同赴战斗;正因如此,次郎也能与强敌对抗。
“……来吧,杀手,让你瞧瞧连‘空气’都能挥斩的最高境界。”
真傲慢——仿佛听见那布罗如此回应。雾气盘旋速度增快,再度浮起的西洋剑锐利地反射着光芒。
然而……
来自雾气的攻击气息消逝。在不禁皱眉的次郎面前,脱下的衬衫与外衣靠意念力场漂浮,雾气钻入衣物中,下一瞬间,一脸若无其事的那布罗实体化。
“……听见了吗?”
那布罗说道。并非对次郎开口,而是向弟弟们确认。
一回神,只见汉斯已经不知不觉地起身,虽非完全痊愈,伤口已经恢复。亚弗里也对哥哥的询问颔首回应。
看来有意念传送到他们之间。来自谁的?还用说。
“就说吧。”
汉斯仍显露一脸苦涩地对亚弗里说:
“一定是萨札哥的策略。”

BBB

“喂,大姐!很危险,别那么接近!已经离‘结界’够近了!”
萨札躲在厢型车后,大声警告海的卡莎。确实,卡莎搭的船与萨札及拉乌所在的海湾停车场,已经接近至不过距离二、三十公尺的位置。
“我想近一看。”
“还是这么任性。”
萨札苦苦抱怨,卡莎则一如往常若无其事的表情。她看到拉乌手上入鞘的真银刀——
“……哼。”
面无表情的双眼一眯:
“拉乌。”
“好。不过实在说得很对,小心点。”
“好了,快开始。”
拉乌对冷淡的姐姐耸肩,接着目光凌厉起来。
停车场有一圈防止落海的护栏,身为人类的拉乌应该不清楚,其实“结界”于此界限大致重叠。
“结界”包围着人工岛的大地,但并非全都正好沿着海岸线。有海岸线结界的距离很远的地点,也有像机场的浮岛一样,即使大半与陆地相连,仍超出结界的场所;这片停车场则是两者距离较窄的地方。
拉乌双眼仿佛瞪视般凝望看不见的“结界”。
必须砍除眼睛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其存在的“魔术”——
“算了,凭感觉吧。”
手握刀柄。
萨札全身缩成一团窝在厢型车后。
出力准备拔刀出鞘。刀锷微微拉开鞘身;应该不可能,却感觉妖气飘散出来。拉乌轻嗤一声歪歪嘴。
一口气拔出刀身。
萨札冒出不成声的惨叫,连卡莎也宛如遭雷击而全身震撼,“呃”一声闭上眼;刀身瞬间的光芒灼伤了她的眼睛。
“……可真不得了。”
拉乌屏息面对现形的的真银刀。
收于刀鞘中的真银刀看起来非常寒酸破旧,感觉不出武器的实用性或祭器的神圣感,最多从陈旧程度看出可能是某个遗迹的出土物。
即使如今出鞘也没有刀剑的魅力,刀刃并不锐利,刀身也没有任何装饰。
但刀身却质地特异。
它的形状并不特别。那是把刀身大,双边刃而笔直的普通剑具。不过却是可形容为“脉动之水银”的剑,宛如自己会发光——刀身像在呼吸一样,在拉乌注视下,光的色调渐变,悄悄“吐息”。
“这就是……真银……”
消灭黑血,奇迹的宝物“真银”;而这把是“真银”锻造的传说武器真银刀。击溃古血,让始祖退居黑暗的究极破魔剑。
“拉乌!”
萨札冒出沙哑的声音。拉乌“喔”一声回应,扔下鞘,双手牢牢握住柄。
将剑往上方举起。颇有重量,剑身又太长,绝非好用的剑。
可是不知为何,拔出真银刀的拉乌能够感觉到“结界”的气息。从剑身静静传递而来;“天敌”的气息。还有为了讨伐天敌,剑即将给予我们多少力量。
拉乌呼喝一声挥下真银刀。

BBB

凯因抬头,贾妮特也察觉这道气息。
“……刚…刚才?”
“……!”
凯因无法回答以视线询问的贾妮特,只能表情发青,憾恨受挫。
“那么。凯因•握洛克”
达尔向前一步说道:
“让路。”

BBB

次郎为之愕然。亚弗里大声欢呼,汉斯刘海下的眼眸发光。
那布罗优雅地甩动西洋剑,随清亮声响收入腰际剑鞘。
“走了,愚弟们。”
“等…等等。”
次郎贸然大喊。“等?”那布罗仰望上方:
“……我们已经等了十一年,不想再等了。”

BBB

刀身跃出彩虹光泽,宛如撕裂丝帛般划破“结界”,划出裂痕的“结界”就像气球发泄气般弹开,失去效力。



松了一口气的拉乌,拾起刀鞘收起了真银刀。
萨札瘫软地倒在柏油路上,卡莎泪湿从灼烧复原的眼眸——
“……芝麻开门。”
在船上一蹬,从幽暗的海面跳跃起身。
她走向开启这扇门的弟弟身旁;卡莎的双脚间隔一年半又踏上特区的大地。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11-1-31 19:15 编辑


第二章 九牙肆虐

1

不太记得契机是什么。不,是面包,应该是红豆面包。
当然,就算是无家可归的街头游童还是吃过一两次红豆面包,但那个红豆面包是有放盐渍樱花红豆面包。才咬一口就大为惊讶。大叔还不赖——这就是单纯的童心。
从此以后,只要在路上碰面就能吃到面包。通常这种往来一定有内情,避免接触才能保平安,话说回来,以现代诱拐小孩的饵来说,红豆面包实在有够寒酸。于是,推测是因为面包店销售员要解决掉卖剩的面包,而总是一直翘班来这种地方,一定是业绩吊车尾;既然如此,大方收下也比较体贴嘛。
其实面包店的销售员也是得寸进尺的家伙。趁她不能说话时,拼命对她没完没了地抱怨上司跟挑剔部下,还很会描述。明明努力忽略,不小心便竖耳倾听起来,也几度差点笑喷饭;不过也会默默抽烟陪她吃面包。这家伙居然这么闲——令人非常讶异也有点同情。
因此掉以轻心,被成功地突袭。
明天见,边边子。
这是至今推理颠覆的一刹那。这男人不是普通的面包店销售员,普通的面包店销售员不可能知道她被机构取的名字,再说,就算想知道也应该无法轻易被查出来。间谍?这个一脸傻样的大叔是间谍吗?
你是谁——他得意洋洋地回答至今才提问的她。
“精明调停员。”
——他如此说。

因此刚开始,她误会调停员是间谍的一种;打着——能成为秘密组织的女间谍——的期待才跟着他的念头,至今也是秘密。
至今如此,而以后也如此。
从今以后都只能如此。

BBB

“……咦?”

终于抵达“公司”办公室。然而,尚未进入办公室,边边子就先被在入口等待的玲介拉着手臂,硬是带到隔壁的墓地。
玲介脸上带着没有平常的轻浮笑意。想想特区的状况也没办法,就因为是这种时期还是希望看到他展现和平常一样的轻挑表情。
他以排除情绪的口味——

“你说什么……?”

边边子笑道,因为她觉得是开玩笑。在这时候说笑太不够严谨,完全不明白这笑话哪里有趣,但一定是开玩笑。所以她扬起浅浅笑容;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反应,因为是玩笑嘛。
玲介却继续说着,边边子则——
“请别闹了啦,在这种时候……”

刚才给予次郎的边边子之血将他的感觉传递给她;这就是所谓共鸣现象。大抵上逐渐习惯,意识到这是感同身受的层级而退身观战,不过她知道次郎正在战场奋战;他为了保护特区,持续艰险与极限的激战。
当然她也有一堆事要做。希望祝“公司”一臂之力,也关切她照顾的吸血鬼,甚至顾虑到一无所知的普通民众。没时间白白浪费,也没空来这座墓地,玲介偏偏不放开她的手。
简洁地说完该告诉她的事后,玲介便不再开口,只默默拉着边边子的手。这才发觉,一起过来的小太郎脸色骤变,不想他平常的表情。别闹了——边边子反覆道:她挤出虚弱无力且处于崩溃边缘的笑容——连小太郎都这种表情,别闹了啦——她说。
被带到墓地深处。
记得这里是圣战纪念碑所在地,可是现在却没看到纪念碑,只见地面凹陷一个大洞。
突然边边子、小太郎、玲介的身体漂浮于半空,被缓缓抬起后,送至洞穴底下。
来到下方,发现有一片广阔的地下室,类似纳骨堂。不知为何似曾相识。这里是圣曾透过念话显示的景象;第十一区,九龙王之墓地。心脏强力一缩,脉搏增剧——停不下来了。

圣在地下室等待着;似乎是他将三人带下来。
圣一脸表情沉痛——

“……开玩笑的吧?”

小太郎大概再也按耐不住,脸庞扭曲,直奔往纳骨堂内部——念话所见的小房间入口。边边子动不了,被玲介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才终于往前踏步。
每一步都仿佛千里之遥。感觉心跳声在称不上狭小的纳骨堂回响。
站在入口前。
与年画景象一模一样的画面,不同的部分是,地上倒着一名男子。
胸口以上的部分盖着制服外套——是玲介的——因此看不见脸。可是身上的衣服却很眼熟,跟昨天看到的是同一套,跟鼓励沮丧的边边子并为她打气之时是同一套。一如往常超凡脱俗的态度,一手拿着香草奶昔,安心可靠的背影消失于枫树林中——
胸口一片污渍。
地面染成黑红。
在他身边伫立的小太郎痛哭失色地回望边边子;
“小边边……”
仿佛切身之痛般充满悲伤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边边子信箱,除此之外脑中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哀嚎、感慨、泪水、混乱、或绝望;什么都没有。只是像时间停止似的,边边子无意识地全力否认眼前光景,过度尽力导致内心技能全都强迫停止。
圣突然抬起脸,表情严肃地说:“结界被破坏了。”玲介吐出一声谩骂。
战斗持续着,状况每分每秒走向劣势。

“……为什么……”

再也找不到人告诉她答案。这事实让边边子手足无措地伫立着。
能告诉她答案的人已经不在了。
阵内章吾已经不在了。

2

达尔高声战吼。
巨体发出远比身躯更威武一倍的洪亮声音,匹敌于大军嘶吼的战嚎。凯因全身战栗。
达尔跳跃起身,“想得美!”凯因也一个飞身。
两名吸血鬼以夜空为背景冲撞;达尔的双刀与凯因的意念力场短兵交战,而达尔获胜。被踢飞的凯因坠于浮岛,达尔则径直走向特区。
“凯因大人!”
“可恶!”
凯因一脸拼死地跳起,不顾形象直追达尔。
此时古铜色肌肤的战士落地于跑道。
不待片刻,机关枪枪声响起,待命的“赤色獠牙”队员迎击达尔。
“糟糕!”
曼妮特与凯因一起奔驰,同时对部下发出警告。
必须组织达尔进攻特区市中心。守护特区治安避免凶恶的吸血鬼侵略是“赤色獠牙”被赋予的任务。
可是这近似于对部下指示“去死”的命令,该怎么下令才好呢?完全找不到答案。
凯因越向跑道。
自空中送出远距离的意志力场,使劲浑身解数的全力一击,正要扫荡“赤色獠牙”队伍的达尔瞬间止步。
贾妮特飞身移动至跑道——
——散开!拉开距离,以动态U字行列朝目标齐射!
收到指令的队员有条不紊地进行连带运动。
他们是受过训练的专业案训练集团。若给予明确并可立即配合的指示,便能展现高度的反馈,透过命令下达,个体感到的恐惧与混乱受控制,作为构成部队的士兵之一,战意马上复苏了过来。
无际的昏暗跑道上,点红枪火齐齐闪烁。
枪声覆盖着一带,被弹出的弹匣宛如离水鱼群在柏油路上跳来跳去。但达尔动也不动地交叉双臂,以防御的姿势承受银弹(Silver Chip)的猛烈射击。
泛滥地洒出集中炮火,可是弹药并未击中达尔,接二连三被阻挡于以他为中心的空间;是意念力场。
“……抱歉,我很赶。”
达尔双刀一挥,被阻挡的银弹反射,狂掀一股散弹风暴,“赤色獠牙”的队员卷进散弹中血花四溅,若非身着防弹衣,如此一击便已经全灭。
贾妮特从后方逼近,以剑突刺达尔。不过剑尖所到之处,却连战士的白衣都擦不到。凯尔因从空中袭击,但也被灵巧地闪避而过,现在的达尔,万全不打算抑制自己的气息。仿若怪物的压倒性存在感,强烈到甚至无法令人相信同样是吸血鬼散发出来的。
但凯因也一样拼命。面对显然凌驾自己的对手,死命疯狂挑战。跟刚才不同,跑道的立足点很硬,脚全力一蹬,凝聚体内的力量,毫不吝惜地释放,攻击。
两名巨汉展开剑与拳的乱舞。不过达尔还是领先几分,再说他目前不打算扳倒凯因,弯刀稍作佯攻的一刹那,达尔以回旋踢冲击凯因额角。
凯因的意识瞬间朦胧。趁隙杀进意念力场。贾妮特冲过来抓住差点被撞飞的凯因。
“发射!”
撑过散淡风暴的队员再度集中射击,这次达尔并未刻意挡下;
“训练得不错。”
他一脸行有余力地评价,同时如疾风般杀进部队。
排成U字队列的“赤色獠牙”灵活对应达尔的突袭。维持射击姿势朝中央后退,两翼随此行动连带移动收细队形并增厚队列,然而为了避免与同伴互击,一般不会将射线对着阵型内部。仿佛一个生命体般的有机行动,射线集中而火力顿时浓缩。
但对手并不是采取科教书的典型战术就能应付的。
“笨蛋!别僵在定点不动!”
贾妮特大喊却来不及。达尔甚至露出微笑,冲入密集的敌阵后方。
双刀轻快舞动,“赤色獠牙”队列就像是被剑“分开”而大乱,一个接一个如稻草人般倒地的队员们,卷起一股血风旋律。没有任何一人逃跑确实了不起,但也只是白白送死。
哀嚎般的枪声尖锐回响。凯因施放阻碍的意志力场,却因队员阻碍无法瞄准。大二于混乱中潇洒抽身,顺势穿越跑道。
贾妮特出声痛骂。
甚至无法拖住他的军队真没用。“赤色獠牙”是将对古血战斗纳入训练范围的部队,但这次发挥此能力的措施根本未准备完善,要是能够做好准备,她的部下也不会暴露出如此凄惨的模样。
不,或许正因如此才发动奇袭。“赤色獠牙”部队本身就是高度精密的系统,唯有获得尽善尽美的后援并投入控管有序的战局,才能发挥真正价值。基于了解这些前提,为了封死部队力量而展开奇袭的可能性很高。
“我去追,你看着部下。”
凯因面露焦急,甩下话便冲出去。
“请等一下,我也要去!”
“重新整编部队,弄成能用的规模!”
“——!”
贾妮特是“赤色獠牙”的队长,有统领部队的义务,尤其是在受创而混乱的当下,部队更是需要她。
再说,不能就这样带“赤色獠牙”进入特区市区,他们好歹仍是吸血鬼,目前也并非能采取隐秘行动的数量。凯因所说的“能用的规模”,就是指改组成能在特区活动的少数精兵编队;虽说部队受损,特区还是需要他们。
在贾妮特苦思一番而停下脚步时,凯因的身影早已追着达尔消失。
“……请小心。”
贾妮特一脸少女的模样低语,然而回过头时,已经变回历尽沧桑的吸血鬼表情。她收起剑,开始对部下抛出严厉的号令。


此时“赤色獠牙”本队已产生达三分之一的大量战亡者。因此她并未发觉,除了化为灰烬的部下外,某分队也消失无踪。
贾妮特在浮岛与达尔对峙期间,有个在周遭警戒而远离部队的分队,他们被镇压小队邀请的马贝里库感染“九龙的血统”,并且在他的指挥下,比达尔早一步成功入侵特区内部。
智将“人行者”的谋略比特区守护者们的思虑早已领先好几步。


BBB


那布罗、汉斯、亚弗里三人跑进特区中——被破坏的“结界”内部。
次郎紧追不舍。马上就面对第一区的大马路,就在“人群之中”。仰望伦敦黑烟的人们瞬间愕然无语。接着——
“呜哇啊啊!”
“这群人是怎样!”
四面八方传来尖叫。次郎表情暴躁地咬牙切齿,脑中回溯起半年前的恐慌。另一方面,九龙兄弟们不讲人类的反应放在眼底,在大楼墙面跳跃移动,迅速地持续奔往特区中心。
次郎也尾随踪迹蹬上墙面。幸好那布罗他们他们并未袭击人群,而前来拍摄坠桥的媒体们也慌慌张张将摄影机对准他们,却无法捕捉吸血鬼的速度。



汉斯与亚弗里视线迅速交会。
“哥,你先走!”
“……好,要适可而止。”
那布罗收下弟弟们的心意,独自先行离去。汉斯与亚弗里攻向打算追上去的次郎。
“别碍事!”
“这可不行。”
汉斯的身体尚未恢复完善,一度成功牵制后,便无法妥当交剑而后退。亚弗里取而代之前进,次郎无奈地降低速度迎击亚弗里。
“说起来,之顾虑那布罗哥可以吗?这样一来,我们或许会在此大脑哦?”
“……呃!”

次郎双眸激愤燃烧。但亚弗里说的没错,汉斯与亚弗里足以构成威胁。不仅他们,“九龙的血统”最恐怖的一点在于其惊人感染力。
向圣求救。次郎猛然想起这方式,由不得不改变心意。
请圣出场,目前的局面就解决完毕,但最近只是区域性的问题,因为“结界”破了。敌人可以从任何地方入侵特区,并能伸出獠牙撕咬,另外更有真银刀,还有遗灰的问题。现在不能求圣协助。
一口气砍毙汉斯与亚弗里再追上去砍了他。次郎展现悲壮决心,全力搬回亚弗里的剑。
可是亚弗里干脆地转身,像是与次郎的决心作对。对他来说,没有必要在此与次郎决死战,正如那布罗抛下的话,“适可而止”地交手,浪费对方时间就足够。
“哎,真可惜,明明男的‘认真’的‘银刀’出手攻击。”
“你这家伙……”
次郎愤怒到说不出话,可是无论内心多愤怒,只要敌人不以为意就只是空转。冷静——他告诉自己——在这期间,不断听见目击吸血鬼之人们的哀嚎。焦躁逐增,内心为之扰动。
可是——
“嗯。”
汉斯仰望夜空,亚弗里与次郎也赫然看向上方。
传来划破夜气的螺旋翼之声,紧接着两架直升机仿佛与大楼屋顶擦肩而过般现身。
就像是威胁般低空飞行,驱赶地面的一般群众,再度上升对亚弗里与汉斯照射光线;是太阳灯(Light),两人赶紧逃避光源。
“——‘银刀’,没事吗?”
“镇压小队!?”
随后直升机敞开机腹,探身而出的队员展开来复枪射击。汉斯与亚弗里啧舌散开。
次郎迅速盘算。光靠他们很难打倒两人,但若只是绊住脚步倒还可以,。而且若是他们能与“公司”联系,让周遭一般民众避难的话
“已经请求‘赤色獠牙’先行部队出动,应该会立刻赶来。”
听到这一句,次郎下定决心。镇压小队精通特区地理事务,“赤色獠牙”拥有足以对抗汉斯与亚弗里的高战斗力,两阵营若通力合作,便有可能设法处理现场。
“这里交给你们!我去追逃掉的人。”
“收到。”
直升机速答后转向。
次郎受到不小的感动。过去的香港也曾发生这种情况,与神父指挥而由阵内带领的义勇兵们一起合力战斗。
不是感动的时候——不,就因为在这种危急之际,内心更加火热。他并非独自一人,有圣与凯因等同族,以及“公司”的人类也共同面对如此困境。
“别想得逞!”
亚弗里钻出镇压小队的枪火空隙,朝次郎挥刀,次郎大张獠牙,发泄愤慨似释放激烈的意念,亚弗里如人偶般被打飞。
“可不能让你们如意。”
于是次郎开始全力追赶那布罗。



然而,“人行者”的智谋也在这部分封杀住太郎的计划。



BBB



“……居然不为所动。”
卡莎凝望远方并低喃;她在说圣。
“果然在墓地?”
“对,那附近重新长舍小型的‘结界’。”
卡莎点头回答萨札的疑问。
寂然已经拔出真银刀破坏“结界”,圣应该也知道卡莎在这里,可是他并未轻率行动,仍固守墓地。
恐怕到完全掌握他们的人数与所在地为止,都不会轻举妄动。正确答案,其实他的判断也是卡莎与隆札的目的。
无论如何,特区最棘手的就是“冬之龙王”圣,只要他守在墓地,卡莎他们就无法达成最终目标。另一方面,也能封住他的行动。另一方面,也能封住他的行动,换句话说,等同于特区力量减半。
“算了,正如预期。达尔与那布罗等人也顺利入侵特区,开始下一阶段吧。”
“……实在不太情愿耶。”
“咦?为什么?龙王不来所以可以大干特干耶?大姐不是最爱大干特——呀!”
不等他回神,卡莎便对隆札报以铁拳。萨札长长地双马尾与波浪裙摆飞掀,以好比花式溜冰的跳跃在半空旋转,不过落地失败。拉乌当做没看见,轻轻干咳一声;虽说如此,除了因为看不惯这情景的他才会如此,其他兄长其实也不怎么留意。
萨札匍匐在地——
“好过分!为什么每一次都欺负辛辛苦苦为兄弟姐妹尽心尽力的我。拉乌!你也说点什么念念她呀!”
“为什么不情愿?”
“不是这一点!”
“我不想吸难喝的血。”
“还是这么任意妄为!”
萨札一副崩溃的模样,懊恼地捶打着柏油路面。他还没发觉,就是因为这样才得不到弟妹的同情。
卡莎眺望着围篱另一头——“赤色獠牙”先行部队待命的设施机构建筑。在她观望的期间,设施机构的逐增慌乱,接着不少人影开始朝停机库移动,应该激将出击。
“——喂,卡莎。”
拉乌视线锐利一望,卡莎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向导?”
“不用。”
只要做下决定,便没有多余的行动。卡莎全身充满活力,她的美貌在月光下散发光辉。
伴随嘎吱声响扯开眼前的围篱,并未裂开,只是形成歪斜的拱门;是卡莎的意念力场。
前往停机库的一行人停下脚步,似乎发现他们的存在。“喂喂”,拉乌苦笑一声,萨札也深深叹息:
“大姐头,又来了……明明奇袭的话还比较快。”
“不,这方法比较快。”
“别小看对方,卡莎,他们也很有本事。”
“我知道他们的战力到什么程度,多亏你了弟弟,干得很好。”
姐姐的称赞让“赤色獠牙”战术顾问鼻子一哼,也让丝毫未被赞美的萨札不服地嘟嘴,毕竟是分身,别扭起来很可爱,所以更恶质。
就卡莎看来,先行部队应该住的是已经被送进来的两架攻击直升机;在直升机起飞前,尽快将部队钉在地面就好。
“等我一下吧。”
卡莎说着,皇而堂之地迈步踏入自制拱门。
“乌拉,已经看准人选了吗?”
“喔,对——卡莎!”
乌拉叫住她,从怀中取出一张照片,上面是身着“赤色獠牙”制服的西班牙裔年轻人。
“转化前场常参加竞赛,在部队中是技术最高超的狙击手(Sniper)。”
卡莎瞄了照片一眼,也没点头便进入训练所区。仿佛享受夜间散步般踩着轻盈脚步,她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气息,惊讶的设施机构成员也逐渐摆出是她为敌的迎击姿势。
对流血的预感,卡沙凄厉一笑。




3


机场交给巴得力克,尾根崎与张返回“公司”总部。等待他们的是预期中的混乱以及远超预期的冲击。
“结界”被冲坏了。
而且——
“……阵内死了?”
这是来自监察局赤井玲介的报告。收到报告的瞬间,尾根崎无力地蹒跚,被张撑住。
而张也失去血色,双眼大膛,咬唇以至于发疼。
两人从在部下面前展现出如此动摇,强力阐述这件事实让“公司”受到多层巨大且无法挽回的打击。
“……会长!”
从后方撑住他双肩的张咬紧牙关地呼唤他。尾根崎仍旧茫然自失,又突然双眼燃起熊熊大火甩开心腹之手。
他踹飞身旁的椅子,扫落桌上所有物品。“公司”会长在屏息以对的部下面前失控。
“……该死的东西。”
尾根崎双手重击桌面,宛如吐血般呢喃;
“等着瞧,死不足惜的九龙混账,我一定要将你们赶尽杀绝。”
尾根崎的宣言仿佛烙印在灵魂上。张颔首,无言地以眼神指示部下,部下们立正站好,立刻回头处理自己的职务。
两人所在地是“公司”的总部敌意情报管制室,以前卡莎成功入侵特区之际,也在此负责全体指挥。
现在的管制室时时刻刻不停收到远远超越当时的特区惨状。情报部则是全力贯注于情报操作,但这一次根本是举白旗的状态;“黄昏桥”的破坏和机场的爆炸正由各个电视台加以报道,其中也有播放现场画面的电视台,虽说无论哪家电视台均未掌握正确消息,尚未出现吸血鬼相关报道只是纯粹幸运的产物,并非情报部的功劳。而且这份幸运,肯定持续不久。
自一年半前,甚至再往半年前的骚动以来,多数国外媒体便常驻于特区中,而这些国外媒体中不少是“公司”管理不及的单位。
“……完全是抢先了。”
这是情报负责人张也不得不承认的状况。特区真实状况被揭穿后,该以何种立场踩在这块土地上呢?只是想象便觉得眼前无光。
这时只能秉公处理。如今“结界”被破坏,特区呈现赤裸裸的状态,宛如一丝不挂地宝路于敌人獠牙下。比起未来的难局,必须先遏阻迫近眼前的破局,无论受到何种创伤。
“报告!来自机场‘赤色獠牙’队长的紧急联络。地方吸血鬼突破包围,已经入侵第十区,目前凯因•渥洛克正在追击!”
“来自派遣至‘黄昏桥’镇压小队的报告。已经与入侵的‘九龙的血统’陷入交战!也在当地与‘银刀’接触,他正在追逐打先锋的吸血鬼。”
“……圣先生呢?”
“第五区!办公室附近,根据先前监察部员的报告,据说正在‘守护墓地’。”
“墓地。”
张的眼睛尖锐一亮。换句话说,这里是‘第十一区’;圣正在保卫九龙王的遗灰。
就张而言是如此,对圣肯定也是,都希望出动讨伐‘九龙的血统’。可是圣不可能迟迟不出击,他也一样希望我尽快退敌;然而偏偏又不能离开‘第十一区’。
“……无所谓。”
看穿心腹内心想法的尾根崎插嘴道。
“会长?”
“而且无论如何不能怀疑他的诚意。无论九龙王的复活代表什么意思,我们终究无法估计,只能相信‘龙王’圣的判断。”
张赞同尾根崎的意见,坦然承认他是正确的。
“统整现状,已确认的敌人有四名。一人在机场,与凯因先生与‘赤色獠牙’本队交战后并突破,目前已在第十区。不,恐怕这时候已经在第八区(Eight Yard),搞不好正进入第九区(Nine Yard)了。另外,破坏‘黄昏桥’的三人与‘银刀’交战后入侵第一区,其中两名遇镇压小队拖延,‘银刀’则正在追逐剩余一名,这时大约正进入第三区(Three Yard)也不足为奇。”
“……凯因在第八区对付一人;‘银刀’在第三区对付一人;镇压小队在第一区对付两人;而圣则在第五区。”
“不过这些并非所有敌人总数,目前不晓得‘黑蛇’与‘人行者’的所在地。”
“……镇压小队已经全部出动。巴得力克还在机场吗?”
张透过通讯员确认尾根崎的质问。根据通讯员回报,巴得力克与他的队伍似乎已与“赤色獠牙”回合。
“本队重整后,将跟上凯因追击,不过与‘九龙的血统’的战斗似乎造成不小伤亡。”
他不认为“赤色獠牙”实力不足,而是强敌就是如此厉害,绝对是比千年的亚弗里更加强大的吸血鬼。
总之“赤色獠牙”也加入追击令人感激不尽,只是尾根崎的个人感觉,他认为那名叫贾妮特的队长可以欣耐;张也耳闻“壮剑罗兰”血统重视信义。
“只剩第六区的部队吗?”
“是。那边的先行部队与本队不一样,已经对当地环境有一定程度的认识,更重要的是可以全副武装出击,已经提出与第一区镇压小队会和的请求。如果可以使用直升机,便能比吸血鬼更迅速移动,若能确实运用,他们活血会成为胜败的关键。”
尾根崎同意张的报告,而他威严的表情闪过一抹悲苦与丧失感。
不是别出击而同时运用镇压小队与“赤色獠牙”,是迎接本队在午后会议中采纳的提案,原本是阵内所提出的部队运用案之一。在特区安置部队的方式,以镇压小穗最清楚。若他们在现场约束“赤色獠牙”,便是最理想且最有效率地利用吸血鬼化特殊部队能力的做法。
“……总是这样,自己说出口就不管,辛苦实践的还是我们……”
尾根崎、张、以及巴得力克苦苦思量理想的营运方式,到最后突然提出妙计的总会是阵内;他的提案大多是只能撑过一时的对策,但由于是基于通晓现状并打破僵局的策略,具高度立即效果。他是拥有度过绝境之智慧与血肉之躯的男人。正是现下这情况最必须的人物。
“……会长,现在没时间浪费在哀悼上了。”
“我知道。”
尾根崎沉重地回应。
镇压小队与“赤色獠牙”之间的相互协调未臻完善,这时候又不能奢侈地要求,只能贸然上场。说幸运仍是病语,如今事态并没有无聊的地盘意识介入的余地,面临危机,想统一彼此的意识并不困难。
却还是迟了。
正如张的预感,他们彻底被甩在后头。
“第六区‘赤色獠牙’来电!设施遭到敌袭!”
“什么!”
尾根崎大吼,张也一脸惊慌失措。
可是立刻又转为痛恨的表情——
“我疏忽了,是福克斯……吗!”
实在掉以轻心,居然遗忘他的存在。如果战术顾问福克斯是“九龙的血统”的党羽,他就会对敌人泄露“赤色獠牙”的情报。
不限于张,就连圣与凯因等人都无意识地断定“九龙的血统”的一排只有吸血鬼,由于他们是以人与吸血鬼的共存为目标而彼此联手,完全不将“九龙的血统”如果为之的可能性考虑在内。
搞不好他们几乎绝对性地确认“九龙的血统”就是所有人与吸血鬼的共同“敌人”,正因如此,无意识中便将协助他们的人类之存在排除假设外。
可是错了。“九龙的血统”不过就是吸血鬼的一种血统,他们背负种种罪业,行走于荆棘之道的宿命,却仍是一血族。尤其对无知的人类来说,其他血族或“九龙的血统”并无大幅差异。
日后,在这方面尾根崎等人又以另一种形式饱尝切身之痛——
“可恶,现场怎样了!”
“不晓得,报告很模糊……应该相当混乱。”
传话的通讯员声音也正发颤,尾根崎咬牙切齿。
不愿相信他们被不费吹灰之力地打败,但敌人会采取奇袭,表示应该有胜算。若福克斯在场,对部队内情更如探囊取物,肯定面临万全的攻势。
“……就算如此,没有任何能派遣的增援。”
尾根崎苦闷地脱口而出。
此时——
嘶——
微微震动扑袭“公司本部”。
轻微却感觉清晰的摇晃,加上声响与冲击;不是地震。一瞬间,沸沸扬扬的管制室笼罩着一篇异样沉默。
尾根崎视线转向张,发出干哑的声音——
“……刚才是?”
张未回答,却因为某种预测脸色一变。
而他的预测正确。
“是爆炸!”
通讯员的报告——或说惨叫——响遍管制室。
“‘本大楼一楼’!遭受某人袭击!”
“……‘什么’?”
“有影像!”
同时,管制室墙面装置的荧幕显示总部大楼一楼的情况。
画面弥漫黑烟,没有声音,影响非常凌乱,却清楚找出着手持来福枪,身穿战斗服的集体身影。很严笼罩下,反覆断断续续地射击,一面往大楼内部入侵。
“怎么会!”
尾根崎难以置信。
可视画面中确实是“赤色獠牙”的分队。马贝里库的部队抵达了。



BBB



此时圣的焦躁与特区的所有人不相上下。如他这般吸血鬼,却深受切身的无力感震撼。
目前圣正位于放置九龙王棺柩的石室。边边子、小太郎、玲介三人已经返回地面,只剩下他与他痛失的友人遗体。他在阵内的亡骸旁打坐,探查特区全域的气息。
成功入侵特区的“九龙的血统”们仿佛彰显自我存在般地嚣张肆虐,炎厄的气息由东、西、南三方入侵特区,增强此威胁感。
他还记得达尔•汀的气息。与普通的黑血有明显区隔的“血”之风格,如今染成九成龙仍突显出他的存在感。他由东方接近特区的中心;果然很快,正朝此目的前进。不过并非笔直前来,似乎意图先与由西方靠近的另一道气息会合,那大概是“橙蜂”。他知道凯因与次郎正分别追击两者,但照这情形他们应该会先会合。
另一方面,西方除了“橙蜂”外还有其他气息,有两名路经稍往南向缓缓移动的人,移动速度缓慢,是由于某对手——极有可能是“公司”镇压小队——一面交战一面移动。
这两人好像打算与由南方入侵的卡莎会合,最终将形成南北挟击此墓地之势。看来是采用圣若向北,就从南方攻击,若向南,就从北方攻击,立即就能接近此地夺回遗灰的策略。不,如此判断还太早,敌人之中有“人行者”,无从知晓对方心怀何种盘算。
——可是……
或许趁现在还来得及。使用缩地法,便能将分散各地的“九龙的血统”气息逐一击溃,以圣的力量,困难却非不可能。
但他却不能动身。
因为真银刀。
圣畏惧真银刀。并非害怕自己被真银打倒,而是恐惧那把剑破除重设于目的的“结界”——然后,沉眠于墓地之王讲再度复苏于现世。
敌人找出藏匿的第十一区,也获得破除“结界”的手段。最后一道防卫线只有自己。
正因如此,圣不能动身离开这里。
也正因如此,圣不能动身离开这里。
也正因如此,敌人不断引诱并挑衅圣。
形容未必耐力也没错,奔腾全身的愤怒与懊悔还是让活了数千年的大吸血鬼丧失些许平静。圣本人留在现场竟必须用上所有的自制力。
然后……
“——!卡莎!”
圣不禁忿忿磨牙。
第六区“九龙的血统”的气息增加。中心是卡莎的气息,她正在增加“棋子”。
圣解除打坐站起来,较小少年的身躯仿佛冲破墓地上方。
然而——
圣维持站姿,再度停止动作。
若使用缩地法,便能随即前往并折断她的毒牙。但,真银刀呢?“结界”也是在那被破坏,如今仍无法肯定真银刀是否在同一地点。如果跳跃至第六区,之后“结界”被破坏,他是否能立即返回呢?缩地法也非万能,运用需要相当的条件,存在一项不变的法则性。
力量不够。他无丝毫轻视凯因于次郎的意思,但以达尔大人、“橙蜂”、以及“黑蛇”等九龙大将为对手,要保持特区并同时加以对抗,“数量”实在不足。更何况,不利的程度会随时间而扩大,不进就我方稀少的战力而言,甚至敌方能自由“增加”数量。
忽然——
深思的圣脸转向某方位。
西方,圣的思念贯穿石室内墙,冲出墓地,冲出第五区,冲出特区,进一步远远越过海湾与本土,飞向非常遥远的西方。
——若趁现在。
现在九龙王仍处于沉睡。
“九龙的血统”十足不在此。
跟香港不一样。
这样的话,祈求“助力”是否能获允许?
圣内心流淌的远古之血在他的思绪吓哗然动摇。
挣扎延续很久。
但,结果是圣再度坐下,一脸苦闷地打坐。
战局随着每一份每一秒逐渐倾向“九龙的血统”。



4



达尔前往的方位布满了一片美丽的特区夜景。
高楼林立,人类筑起的水上摩天楼。过去地上无论何处,都不存在如此光景,庞大庄严的人工之美,又因为无关于岁月的累积,更充满新鲜生机。尾随达尔飞奔的脚步,玻璃遭粉碎,墙壁被踏裂,而这座城市却似乎能轻松承受如此程度的破坏。
与这座城市相比,他是多么古老的生物啊。来自远古的沙漠,风化且发霉的血与沙尘之结晶;他肯定比任何在此的生物都还古老,正是所谓被时代遗留的活化石。
达尔自然而然地接受这种认知,接受自己的存在,接受这种姿态。
不过——
“……抱歉。”
一面穿梭于夜风中急驰,达尔一面喏喏低语。
让路予新与事物是古物的命运,应该也是社会正道。万物流转,因此世界持续存在。
然而黑血却在正道之外。
九龙之血则更加远离正轨。
“……哎,这样不行。”
达尔蓄胡须的下颚因自身的感伤而浮起苦笑,接着以感觉不出体重的轻盈动作,如起舞般身躯一翻。
即使落脚的大楼墙面扬起飞屑。达尔盘旋于半空并转身向后,只见冲天大楼间有道豆子般的人影;是凯因。距离尚远,却看的见他对达尔的强烈斗志。
不成熟的斗志,从他看来确实“崭新”并令人感到将来可能性的斗志。
“一个人吗?明明没胜算,光靠赌气可不能开拓道路喔。”
达尔扬眉,瞪视远方的凯因,放松额头绷紧的力气,挥起双刀。将性命托付于力量。
这是“舞姬巴萨拉”流派的远距离意念力场。弯曲释放的力道卷起凌厉漩涡,华为高达十几公尺的龙卷。他一扭身,崛开大楼墙面,并向凯因攻击。
凯因未迎面承受,身子大幅回转。达尔趁机转回前方,再度飞驰。
吸血鬼门的空中战也对眼底的人类世界抛下波乱,坠落的碎片让人类冒出悲鸣。感受着仰望的视线,达尔仍悠悠地不断跳跃。
不知在他们的眼底,摩天大楼间交错飞跃的非人身姿看来如何?不过这只是开端,特区在今夜,命中注定成为历史的证人。
达尔穿过大楼林立的地区,一口气跨越宽阔的运河。
视野赫然展开。特区的地图映入脑袋;经过第八区以及名为第九区的新市区,接着来到第五区,王沉眠的地区。
在哪里?
达尔爆炸似地扩张意识,以普通吸血鬼就会力量枯竭的出力,放大感觉的罗网,然后,发现了。阻挡他的“结界”气息,此区偏南,却也是伸手可及的位置。
王的遗灰在那里。
另外,他的感觉网也察觉另一道——不,两道气息,正高速接近他所在地的强大气息。
达尔露出大胆无畏的微笑。正如预期,不愧是我的弟弟。
“达尔大人!”
呼唤他的声音随风传来,只见凯因拼命紧追不舍,以及间隔一拍的意念炮弹,被达尔以弯刀一刀两断。
不成熟,年轻,发散的热气炽烤着远古巨大的达尔魂魄。
亲身感受到王的住所,达尔的精神也为之昂扬。达尔进入第五区后,便已踏碎一切建筑屋顶之势飞驰。全力扑近来自前方笔直以他为目标接近的气息。
急速接近,合计四道气息。
然后——
“——那布罗,要不要还手一下?”
“——别跟萨札说一样的话。”
一阵交流后错身而过。
达尔露出獠牙,举起双刀。
尾随那布罗深厚的年轻人,并为降低追击的速度。确认他之后也毫不恐惧地提起剑锋。
“好久不见,‘银刀’!”
“真遗憾,达尔大人!”



BBB


双刀乱舞,次郎全力承受。
狂暴——这形容词闪过脑海。逼近的每一击每一刀均蕴含大达千年“光阴”的狠劲。如果不将望月次郎的存在完全用以承受这每一击每一刀,就无法对抗。不,即使如此仍旧不够,次郎才运用步法不久,就被钉在民宅屋顶离不开,光只是受攻击,立足点便逐渐崩灭。
屋顶崩塌,次郎很快飞身退至屋顶侧边。一吐一吸之间,狂暴攻势再度袭击次郎。
“怎么了?”
达尔以宛如强龙呼吸般的声音愉悦地询问:
“就这样吗?”
刃与刃激起火花,刀剑声冲进耳内。次郎打开一切知觉,感受敌人自在起舞的刀锋,然后,随着自己的身体——随着被打击锻炼的身体行动。思想已经停留于遥远的过去,时光仿佛麦芽糖延展,最后浓缩于黑洞中。
周围的建筑物不断崩毁,在战尘弥漫的夜气中,四散微粒无比迅速,刀刃分割空间,声音与冲击也追不上,甚至有种连自己也融入过往风景的错觉。如此的世界中,唯独体内的热意规范着次郎本身,巨剑“前”进。
以及红血——边边子的热意。
“‘喝啊啊啊’!”
银刀刹那间冲上前,“雄狮之尾”展现神速反应。
双刃交锋,两名剑士静止不动。时间仿佛倒转,漂浮的瓦砾看似坠落——然而却在冲撞的波动下宛如纸屑炸散。
次郎与达尔双双退后,拉开距离。达尔笑容满面,粗大双牙划破唇瓣,黑珍珠般的双眼狰狞闪耀。另一方面,次郎一副被解放的时间压垮般消耗殆尽,就像瞬间跨越百年光阴。
达尔毫不手软,无视狂舞的破坏风暴,再度扑杀;次郎提起精神迎击。时间再度扭曲,世界密度增加。
而且达尔的身体开始回旋。这是舞踏战士的本领,开始杀戮的旋律;双刀挥闪,加速跃动,次郎咬紧牙关。
以浑身气势挥剑。达尔提刀绕到背后挡下,顺势旋转,又提一刀提风逼近。次郎回刀承接——下一刀随即闪过。这幕交战几乎全在一瞬间,仿佛持续至永远。
就像与活生生的龙卷风对战,面对席卷并撕裂一切的无竭无尽之力,仿佛会被拖进去。加以抵抗并站稳脚步已经耗尽精力,更何况还得熬过束手无策的疲惫。
“……可恶。”
在感觉濒临极限的时点,次郎大幅转身,脱离双刀的支配权,跳跃并后退。达尔的双刀释放意念力场,齐齐发射。
数量达几十道。
“什么!?”
顿时周遭化为地狱,大楼墙面剥落,“整间”民宅于空中盘旋。路面宛如留下大蛇蠕动的痕迹被掘起。
自然,来不及逃走的人类也一样。
血与瓦砾构成的沙暴将这一带连根掘起,次郎面对令人不忍目睹惨状不禁愣在原地。
“达尔大人!你……!”
“你以为‘九龙的血统’会顾及人命而磨顿剑锋吗!”
达尔在自己所制造之不停息的意念风暴中,如其五班挥斩。次郎的愤怒瞬间沸腾;扬声怒吼,獠牙大张,次郎化为一道赤红疾风砍向双刀杀戮者。
“阿拉伯的贤人啊!为何玷污血脉,挥舞凶刃!”
“‘银刀’听好,死亡并没有是非优劣之分,生存亦然。无即是有,有即是无,我只是顺从‘血’的指令挥剑罢了。”
“别卖弄借口!”
次郎顺应激情纵剑,达尔一副坦然承受情色怒意的模样傲然接剑。
接着,达尔露齿微笑;次郎权力会看之余,背后出现可趁之隙。达尔操纵的龙卷风昂头作势,感觉时,已经撕裂他的后背,进一步的攻势随之颓倒。
次郎咬牙抑住源于自己疏忽的低哼,达尔则在眼前缓缓高举弯刀——
“呃!?”
突然横面迎来一阵粗暴力量推开次郎的身躯;意念力场。事先挡在次郎被推出去的方向而接住他的,是暂时中断与那布罗对战并赶过来的凯因。
“单细胞生物,又欠我一笔。”
“既然这样,至少请你用聪明一点的方式来救人!”
次郎恶言相向,但他的确捡回一命,在内心——对凯因低头致意,话说回来,达尔似乎已经预测到凯因会从中阻挠,处之泰然地扎步,伸出手臂横举弯刀。
只见一套衣服与皮鞋向北风吹来似,飞至达尔伸出的刀上。
同时一阵雾窜过,钻进衣物中实体化,皮鞋鞋尖落于兄长的弯刀上,那布罗立起身。
“玩过头了,达尔。”
“你也是,应该没那么棘手吧?果然打不赢年高德劭的对手?”
与为眼前激战投注心血的慈郎相异,达尔似乎仍行有余力而能关照弟弟的战役。听哥哥冷静的评论,那布罗啧舌回说:“我不擅长应付魔术师。”
至于次郎与凯因也趁机整顿形势。
他们一面不敢掉以轻心盯住“九龙的血统”——
“……干得不错。”
“这是挖苦我吗?”
“是真心话。以达尔大人为对手,我也撑不到这时候。”
凯因口气认真地说。
他似乎也有余力观望战局。
凯因口气认真地说。
他似乎也有余力观望占据。事实上,空手的他难以与使剑的达尔一战;在机场型号有贾妮特,若只有他一人,应该早就被达尔的双刀千刀万剐。
不过正如那布罗所述,次郎难以对付的“老牙尼萨林”杀手还是能以凯因的魔术对抗,这是由于血统与个人战斗方式形成的特性。
另外——
“……他们似乎打算进行双人对战?”
“……用加法还是不利;即使加上你。”
次郎掩饰疲劳感嘲讽地说。他与那布罗差不多童年,可是凯因与达尔在岁月上有超出一倍的差距;考量到吸血鬼年纪愈大力量愈强这件事,即使以两人组的方式战斗,次郎与凯因仍然不利。
不过——
“只能以乘法来打;我乘上你。”
实际的战斗并非光靠力量强大就能决定胜败。个人战是这样,二对二的战斗更加如此。而且,次郎与凯因过去还被称为香港最强的搭档。
“如果可以,真想偶尔跟龙大人一起组队战斗。”
“知道了。虽然我实在不太情愿。”
“这才是我想说的话。”
由衷厌烦地回嘴后,凯因突然挺直背脊。
他运用念话——
——还没结束喔,如果珍惜小命就立刻撤退!
不是对次郎;当然,也不是对敌人说的话。这是针对四周不分对象送出的念话,是对附近人类的避难劝告。
“凯因!?”
“……集中精神。”
凯因对吃惊的次郎厉声道。对凯因来说,这是第一次如此正大光明地对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宣告自己的存在,连达尔与那布罗也一脸讶异。
“现在并非介意枝微末节小事的时候……话是这么说,也是因为萝卜头的视野分心到人类身上,就不能专心。”
周围情景好比战火后的城镇。一眼望去瓦砾成堆,不过幸存的人类不少。在突然的灾难后脑中冒出低沉声音,都会非常惊慌吧,不过肯定保有离开此地的意志。这是平时位于人类上层工作的凯因才会有的灵机一动。
“当然,做这种事能避免的损害也微乎其微,目前我们只能尽全力遏阻更大的灾祸。专心用剑,次郎,其他事交给我。”
凯因强悍的话语终于让次郎点头。于是,确认次郎眼底再度升起斗志,凯因卷起左袖。
向次郎伸出手臂,而次郎张大嘴,缓缓咬住手臂。
达尔与那布罗由于他们出其不意的行动而膛目结舌。次郎无视于他们,低吼着“吸了凯因的血”,凯因僵硬地板起脸。
身于战场,吸血很快。但当次郎徐徐张嘴离开时,他发散的气息产生变化,獠牙尖锐探出,瞳孔增添锐色,表情狰狞。
这是因为从凯因身上吸取的“魔女摩根”之血在他体内循环,而且还是累积三百年岁月强大古血之血。
另一方面,凯因也露出奇特的表情。他是魔术能手,而吸血鬼的魔术是透过“血”加以运用,如今他却将自身魔术的媒介注入次郎的体内。
“哦。”
达尔不客气地笑道;
“这就是你们的战术吗?有意思。”
达尔轻轻一甩弟弟立身的弯刀,那布罗一个空翻轻盈落地,并将西洋剑抵在胸前——
“打了就知道。”
接着径自上前。
次郎随之行动。
嗡——空气一阵低吼。疲劳从次郎的动作中完全消失,近似野兽的狂暴性遍行踏出的脚步与高举的手臂。
恢复力量的银刀划出一道闪光,西洋剑挡下的瞬间——
“唔。”
那布罗脸色一变。
压抑冲击,立即发动“雾化”。然而似乎就等着那布罗化身为雾,凯因自后方送出“魔女之雾”;蕴含凯因力量的魔术之雾与化为雾的那布罗浑然合一,如此一来那布罗就无法实体化,导致他最强大武器之“牙”被封住的状况。
再来,次郎所用的引导也不只有他的力量,更加上凯因的力量。
由于银刀的镀银阻断魔术,次郎只能在每一次挥刀时配合单纯的力场。可是因为透过次郎体内所吸收之凯因的血,便能够在每一瞬间同时送出力量。
“‘哈’!”
次郎随裂帛之气挥出一刀。他的剑技被凯因的波动推升至更高明之处,夜气卷起漩涡,被切割的雾气惨烈变形。
就算改变成气体的形态,但若无法凭自身意志行动,攻势一样会溃散。那布罗在半空倾倒,受意念力场折腾,一旁观战的达尔表情险峻。
那布罗尽力尝试从汹涌来袭的力场空隙逃脱,又立刻被次郎追击。无法一鼓作气加以斩断,却能一点一点削弱其力量。摄取的血之力情绪亢奋,化为几乎溢出来的斗志迸发。那布罗愤怒地以西洋剑刺击,他的行动又被“魔女之雾”严重妨碍,反倒被凌厉的银刀打飞。
达尔目睹弟弟战况不利,于是参战。
弹飞的西洋剑被弯刀一打又落在次郎头顶。那布罗为了取剑逃入空中,弯刀取而代之与次郎交锋。
不需留情,一开始就施展剑舞——
“……呃。”
达尔却被先机制人的意念力场打乱脚步。
威力减弱速度加剧。次郎的白刃即刻钻入,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弯刀,紧接着大举释放的力场从次郎身体——体内的“血”——送出,来不及抵挡便直扑达尔。
达尔全身遭受打击仍忍住伤痛。即使如此,次郎的出击增加到对付不完,剑术也比先前凌厉,另外,至今不曾展现的意念力场佯攻也以连带行动的形式加入攻势。
加以魔术添色,次郎的剑增加好几倍威力,凌驾达尔的双刀,仿佛千手鬼神。这是熟知次郎剑术的凯因才有办法提供的协助。
另外,次郎也听从凯因建议专注于自己的剑。因此,攻势之深与剑之锐利截然不同。细长眼眸牢牢注视达尔,一心一意斩出银刀。
达尔也本性固执。首先针对次郎的剑,一决定,全身其实迸散,无视意念力场的攻击与次郎相对,忍住分散心神的意念攻击坦然承认,因而面对面反弹次郎全力的一击,另一手的弯刀朝他的心脏刺入。
可是——
“啧!?”
来自背后的攻击;眨眼间察觉,转过身却来不及。凯因屈身闪过回过头横扫的弯刀,朝达尔的侧腹正击直拳,而拳头击中的瞬间,凝练的力场直接打入达尔体内。
即使是达尔也不堪这下攻击,巨体摇晃并后退。次郎立即向前逼近,而凯因的雾笼罩摆出防御姿势的达尔视野。达尔凭直觉赫然交叉双刀,好不容易挡下次郎的斩击。
那布罗意图支援,从上方急坠而下,可是凯因的意念造成妨碍。他一面妨碍,又不忘牵制达尔。
正是擅长魔术的凯因才使得出这等妙招,达尔的表情却闪过疑问,毕竟达尔与次郎的刀剑战可是高手等级的刀剑战,不仅速度,更包含高度的瞬间出击。就算凯因再熟悉次郎的剑术,竟然能从旁边到如此精确的支援——
啊——达尔看穿两人战术的秘诀。
“是共鸣!”
吸血鬼吸血后,一段时间内会与吸血的对象之间产生某种感应,便称为共鸣现象。其他血统也能产生这现象,而此共鸣在拥有“吸取对方的血将该血统能力纳入己身”性质的“贤者夏娃”血统尤为显著。
通常,共鸣会只发生于单方,而两人的情况不同,凯因能感受到次郎的内在变化,正由于感同身受他的内在,便能看穿连次郎本人未意识到的攻击本能,补全不足之处,强化必须的部分。
身为“贤者夏娃”剑士的次郎,加上能理解基于这立场的的次郎,由后方支援的“魔女摩根”魔术师凯因;两人在圣战英明远播的大部分主因就是两人组合之妙。无论本人意识,互补并强化的双方组合,便诞生能与拥有名剑士的达尔,汀不分轩轾的搭档。
但就像次郎有凯因,达尔也有同伴。
“那布罗,别管我,随便‘干掉’任一个!”
听到这话,想办法参战的那布罗突然停止动作。
他化身的雾仿佛融入空气稀薄地扩散,同时他的气息随之消失。
并非逃亡,而就跟一开始在“黄昏桥”攻击次郎时一样,那布罗应用“老牙尼萨林”的特质,使用阴行之术。
那布罗的血统“老牙尼萨林”是暗杀者的血统,抹消气息伺机一击扼杀敌人命脉就是他的本领,更何况,他还被身为其他血统恐惧的“老牙尼萨林”血族评价为千年难得的人才,他卓越的技巧甚至将达尔并称的剑豪潘德伍斯置于死地。
那布罗运用擅长的阴形,无论对专心视剑的次郎,甚至对分心关照他的凯因来说,都是庞大压力。仿佛被沾满剧毒的黑暗短刀无声无息地刺杀。
“可恶……”
凯因心生焦躁,达尔迅速趁隙而入。
原本交锋的刀刃,瞬间往前逼近,达尔双眼强光一亮。
是视线侵占。
“啊!”
次郎出其不意地受袭,这是达尔第一次与他的战斗使用视线侵占。冲进次郎内心的达尔比凯因的应变更早一步爆发力量,目的就是打乱次郎与凯因之间的共鸣。
次郎的动作产生剧烈颤抖,脉搏激烈翻腾,次郎的心脏哀嚎。
凯因赶紧将意识放在调整次郎的脉动。那布罗就等这一刻释出杀气,他的西洋剑不知何时便等待于此,贯穿凯因左肩。
鲜血飞溅。
“呃!?次郎!”
“……是!”
两人马上往左右两侧大幅跃身一退。
“还没完!”
达尔释放螺旋状力场,从一对弯刀送出的龙卷状的意念力场直击落地前的两人,于是身体扬起,撕裂,威力不灭地撞击大地。
达尔往右侧——次郎冲近,次郎行动蹒跚试图抵挡舞动的双刀……但却挡不住,上臂撕裂,大腿迸裂,黑发被斩断散落半空。试图前去助阵的凯因则受那布罗牵制,即使企图送出魔力,也被达尔砍断共鸣之联系。
达尔的弯刀最后砍向次郎的右肩。
“呃啊!?”
血肉迸溅,锁骨断裂。在双膝软倒之际,另一把刀便撩过来。次郎奇迹似地以银刀挡了下来,也顺势往后打飞,猛烈撞上残留的瓦砾钢筋。
“次郎!”
在想赶过去的凯因面前,那布罗实体化,色素单薄的眼眸冷酷无情,他已经完全恢复自己的步调。
而埋没于沙土中的次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状态惨烈,红衣沾染喷血,刘海散落额前,血流满面的脸庞因痛苦扭曲,由于伤到肺脏甚至嘴角溢血。
即使如此,睁大的眼底扔倒映着不屈不挠的斗志。达尔严肃地面对这双眼——
“胜负已定。”
他如此说道。这下确实已经分出结果。严重负伤,虽非无法复原的致命伤,然而再怎么渴望也得不到痊愈的时间。
“投降吧,‘银刀’,若杀掉你,卡莎会恨我。”
兄长若无其事的话语让那布罗眉头微微一动,但表情仍不为所动,保持沉默。
之前右肩的一刀,刀刃最终未达心脏,或许是由于达尔的刻意放水。
凯因一旁屏息观望被迫投降的次郎。
次郎挑眼回瞪达尔好一阵,持续无言,接着缓缓举起银刀作为答复,剑尖指着空中。
刀举过肩,左脚前滑,侧过身体;次郎摆出蜻蜓之势,这是他剑法基础的示现流招式。
这记绝招一击必杀,只“攻”不守的严苛剑法,这招式非常适合负伤濒死的次郎。
达尔未继续逼问。举起双刀行战士之礼,无声滑步。
凯因扬声狰狞嘶吼。
那布罗小心翼翼地探出西洋剑。
次郎气魄高涨,就好像蜡烛之火在最后激烈燃烧。
接着,双刀战士冲过来,企图打消次郎高涨的火光。
然而——
“——这是你搞的鬼吗?大块头?”
“烈火”撕裂战场!
刺眼火焰驱散黑暗,猛烈热浪宛如海啸排山倒海而来,让四名吸血鬼大吃一惊。
达尔与那布罗无计可施地后退,毛发直竖提起最高警戒。次郎与凯因则说不出话,瞪大了双眼。
一名少年承受总计八道视线,于瓦砾荒野现身。
“是谁擅自进来整顿我的庭院?哼?”
杰尔曼•杰洛克双手放在口袋里,悠然露出獠牙。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11-1-31 18:01 编辑


第三章 谋略

1

“……嗯。”
娇嗔哼声溢满昏沉暗色。
全身力气随着鲜血抽离——被吸走,带来抽疼的虚幻疼感,没入肌肤的獠牙,以及意识融入血液后被吸取的感觉。弥漫口腔,滑进咽喉,进入献上忠诚的主人体内。
已经无从描述,不需要描述;只要一味地奉献,无论身心。“啊……”再度流洩欢喜之声。自己被更为强大崇高的生命——心爱的生命——吸收,无可取代的陶醉感。沙由香畅快品尝与主人合为一体的感觉,甚至频频失去意识。

终于——
“……哈——”
杰尔曼的獠牙抽出后颈,沙由香满足地叹气。
无力的肢体摆放于少年胸前。坐在床头的杰尔曼撑起使仆的双肩,缓缓让她躺下。
抬起右手,确认状况般紧握拳头。“门将阿斯拉”卓越的恢复力让昨日受银之创伤完全痊愈,也拜沙耶香的血之赐。杰尔曼目光宁静地望着横躺的使仆。
主从两人目前在第四区(Forth Yard)的旅馆内,是“公司”监视不到的廉价旅馆。与失控的次郎一战后,负伤的杰尔曼避开人群与沙由香会合,躲进她熟悉的旅馆。
抵达旅馆的杰尔曼便先吸取沙由香的血。接着整整二十四小时,它宛如负伤的野兽持续沉睡,不久前清醒过来,又再度享用她的血。
打断他睡眠的是“九龙的血液”的袭击,他们临战散发之不祥的豪放气息撼动杰尔曼的“血”。即使埋下创伤,与失控的次郎一战燃起杰尔曼内心的某种念头;现在他乍看之下态度冷静,胸口却有某种念头激荡他的血气。而这念头正是杰尔曼所追求的。
以意念力场送来桌上香烟的杰尔曼衔住烟,用视经(Eye Ighite)引火点燃。冉冉烟雾中,绯红眼眸微微眯起,同时他抬脚盘坐,再度扩大感觉。
浑然忘我差点打盹的沙由香察觉到他这行为——
她慌慌张张地维系意识。
反复不断眨着眼,在被单上扭动一阵试图起身,而每当她一动,仍残留体内的甜蜜快感余韵,变化作为弱电流窜过神经。
“睡吧。”
“不…不要……”
沙由香男的反抗杰尔曼的指示。她衣着凌乱,发丝贴着额头,一副刚起床的模样窸窸窣窣地攒动。
可不能睡着。她想再看他久一点。
才能将他烙印在眼底。
床边黯淡灯光下,杰尔曼的红发宛如无声的火焰。他身上穿着跟平常一样的黑运动衫;这是与主人重逢时,沙由香买来的衣物。在突然掀起的与次郎一战后,回到旅馆钱也只带回这件衣物。
自从服侍杰尔曼以来,沙由香为主人搭配了各种名牌衣物,可是到头来杰尔曼看对眼的是这种休闲装扮。明明更正式的打扮会很帅——她曾经如此认为,如今沙由香也觉得这模样的主人最符合他本人的性格。
自由而不装模作样——却散发出藏不住的高贵气息。
令人着迷——她引以为傲。
“我好开心,杰尔曼大人。”
“……怎么了?”
“因为杰尔曼大人看起来很开心。”
“…………”
杰尔曼未做回应,也无意看向她。可是沙由香心满意足,甚至不将死亡的预感放心上。
啥邮箱没有询问杰尔曼“要去吗”,事到如今这是理所当然。他会去。非关敌人或者同伴,甚至胜负也非问题。他是遵循灵魂的指示,可求血液沸腾的瞬间而赴战,仅只是如此而已。这时的他心无杂念。如同火焰,专一纯粹。
大概也因为被吸取大量血液,加上昨天在商务饭店互吐心情——并且完全获得谅解后,沙由香对杰尔曼的爱慕产生些许变化;或许变化的是杰尔曼对沙由香的态度。不知为何,如今沙由香觉得能理解一直以来孤高而遥不可以的主人心思,好像他内心的墙只对自己敞开。
手伸出被单,指尖掐住运动衫的衣摆。杰尔曼并未拨开她的手。
“杰尔曼大人。”
“什么事。”
“‘门将阿斯拉’都是这样吗?”
“怎样?”
“像现在的杰尔曼大人这样。”
“谁知道。”
“曾经碰过吗?”
“没有。”
“一定是——”
“什么?”
“……没什么。”
沙由香咯咯一声趴在床上,愉快地笑着。达尔曼感觉被看穿而不快地瞄了瞄使仆——
“哼。”
他鼻子一哼。
跟孩子一样——从相遇以来,沙由香第一次对杰尔曼有如此印象。明明有“门将”这种了不起的名号,明明是热爱战斗的危险血统末裔。
可是,光就身为人类的成长时间来看,杰尔曼的确比沙由香小。
沙由香躺着注视主人的视线处处充满纯粹的爱情。回头想想还真是多舛的人生;她是才二十二岁的女子,却抛弃过往、平常与未来,躲进这种郊区旅馆里,甚至跟拥有八百年岁月的恶名昭彰的吸血鬼在一起。
若未与他相遇,她会过什么的生活呢?总觉得能够想象——优秀却有洁癖,缺乏想象力但却是完美主义。沙由香十分自觉对其他人保持距离的倾向,以及讨厌人类的性格。要幸福很难吧;至少在不改变自己的前提下。因此她能自信地说,与他相遇真是太好了。
沙由香心想。
白峰沙由香何其有幸与杰尔曼•克洛克相遇,想当然尔地服侍他;换句话说,这是白峰沙由香的命运——呵。
杰尔曼不解地看一眼又开始窃笑的使仆;
“你让人感觉不舒服。”
“过分,请别这么说。”
“哼,算了,不想睡的话,去做准备,好随时动身。”
“……要去了?”
“嗯。”
他淡淡地应声,可是沙由香的表情并未为之阴沉下来。
“杰尔曼大人。”
“什么?”
“沙由香还有血。”
“…………”
杰尔曼再度看向沙由香,沙由香深深回望锐利且美丽的绯红眼眸。
她不想被留下来,就算追在后头也无所谓,再不济也想成为微不足道的食粮。
主从彼此严肃认真的实现长时间交会。
最终杰尔曼摇摇头。
“为什么?这……”
杰尔曼放下沙由香起身。
他离开床铺走向茶几,抓起上头的黑色毛线帽,以熟练的手法压住恣意乱翘的红发,仿佛将亢奋的斗志收藏起来。
“杰尔曼大人!”
沙由香勉强撑起出不了力的身体:
“拜托,我——”
“看着。”
“咦?”
打断愈说愈激动的沙由香,杰尔曼喏喏低语。将毛线帽盖住额头,以蕴藏种种未说出口的意志之目光瞥了她一眼——
“看着我的战斗直到最后。”
沙由香屏息,接着,眼眸稍稍湿润起来,频频点头。
杰尔曼横越房间走向门,步伐宁静得不像即将投入激战。沙由香按耐着压迫胸口的千头万绪,凝视主人的背影。
为了不让声音显现出悲伤,她拼命调整呼吸:
“杰尔曼大人,准您武运昌隆。”
杰尔曼并未回头,只是轻轻举手过肩示意便走出房间。

2

月儿于夜空路面。
不知不觉天上的空气流动有别于和风吹拂地面,似乎增快了,厚重云层迎合强风低呜,拨云现身的月色明亮,云朵受月光映照散发淡淡光辉。
突如其来的寂静降临于月下魔物们聚集的战场,如绷弦般的寂静。仿佛一记弹弦——
“我想起来了。”
杰尔曼愉快地说:
“‘舞姬巴萨拉’的舞踏战士……就是在阿拉伯一带行遍沙漠黑夜的家伙嘛,你是达尔大人,是吧?”
“……你是“绯眼杰尔曼”?古老的暗夜猎人,继承阿耆尼之火之一族末裔。”
一直倒映出荒凉沙漠夜色的双眸,以及在黑夜吐息并偶尔带来伴随炽热之破坏的双眸。
“需要开始问候吗?或者你要自我介绍一番?”
“不必。你的武名耳熟能详,再说你应该对我的武名不感兴趣。”
“呵呵,倒也不是。”
达尔曼浅浅一笑。令人毛骨悚然的无情美丽,不断勾引他人视线的危险冷笑。
身着黑运动衫的吸血鬼仿若莅临荒野的暗影,仅仅如此,闪耀绯红的目光便凸显出红宝石的高贵与猛兽的野性;即使穿着深色衣物,仍看得出他其实是少年外形的劫火。达尔再度闭嘴,两者钢铁般视线注视与自己一样同为古老血族之身影。
“……杰尔曼。”
凯因以唯恐打乱当场气氛的语调悄声道:
“你是来……助阵的吗?”
“助阵?喂,凯因,才不过被这些家伙戳了几下,就变得这么软弱啦?我可不想跟你们搅和在一起,忘了昨天的事吗?”
杰尔曼看向无言地喘气的次郎:
“对吧?‘银刀’?我不晓得你记不记得,那场对决挺不耐的。”
负伤惨重的次郎甚至无法回话,光以朦胧的双眼回瞪杰尔曼便竭尽全力。“哎呀呀~”杰尔曼无可奈地叹息:
“拥有那种力量……拜托,‘银刀’,不,望月次郎,既然能将本大爷我逼到那种穷途末路的地步,就别露出这种惨兮兮的模样嘛。”
达尔曼的视线又回到达尔与那布罗身上。达尔期待已久似地,表情严肃地开口:
“我听‘人行者’说了。”
“怎样?”
“听说你长期厌倦生存,原来如此,他的见解是正确的。你在寻求葬身之处吗?”
“哼,别一副很了解的口吻。”
达尔曼双眸险峻起来,嘴角保持冷笑。
达尔不予理会——
“他已经跟你说过,但我也要再说。”
“怎样,还想拉拢我?”
“对,接受我们的‘血’,杰尔曼•克洛克。若急着死,这选择能给你很多东西。”
“……很多东西吗?”
面对比自己年长之大吸血鬼的劝诱,达尔刻意哼了一声。
他瞥了凯因一眼——
“——他都这么说了,凯因,你怎么想?”
“……别低估人了,杰尔曼。我讨厌你,但好歹知道你的回复。”
凯因苦涩却坚定地回答杰尔曼嘲弄的问话。杰尔曼瞬间出乎意料地挑起柳眉,又露出深得我意的微笑。
他稍稍垂下脸——
“其实啊,达尔……”
他挺起拇指比向背后——尚未遭致破坏的街道——
“那头有间我常去的店。”
“店?”
“嗯,是我很喜欢的拉面店,今天想说很久没去吃了——”
杰尔曼挑眼看向他。
笑容拉大,唇边探出白牙:
“要是让你们脏兮兮的脚踩上去,我会很伤脑筋啊。懂吗?”
“…………”
达尔抿起唇,缓缓提起双刀。受达尔的动作影响,那布罗也重新举直西洋剑。
凯因与次郎迅速交换视线,打算摆出战斗姿势——
“别碍事。”
杰尔曼冷淡说道。凯因瞪向他:
“杰尔曼,别小看达尔大人,更何况是二对一……”
“——真亏你居然没死在香港啊。”
“什么!”
“一点‘判断力’也没有,稍微搞清楚‘状态’。”
杰尔曼赤红双眼已经固定在前方两人身上,他赫然眯起眼——
“算了,机会难得,给我闭嘴看好。”
杰尔曼目光一闪,达尔与那布罗光速似窜过一阵紧张。
滋。
在对峙双方正中央空间迸出火星,与他出场时释放的火焰风情大为不同,就像能烤焦夜气的火星。然后——
滋。
滋滋。
开始连续产生。
滋滋滋——
啪叽啪叽————
火势徐徐增强,就像烧焦的一点开了洞,火星在空间扎根,中央是刺眼的光点,旁边留下苍白光芒的残像。宛如死神镰刀般不吉利地孕育着死亡的预感。
“你们应该热身完毕了吧?”
杰尔曼加以确认,火星啪啪啪地交缠:
“要上了。”
开展宣言。同时,固定于空中的火星朝达尔他们射过去。
飞翔同时大量碎开,拖曳苍白闪光袭击的火之散弹,如闪电的闪光刹那驱逐战场黑暗。
对于初次见识的攻击无法掌握其威力,达尔与那布罗横向移动闪躲。
此时,又涌上一朵巨大红莲火焰,两人更加大幅移动。
但无论怎么动都毫无意义。
火焰瞬间赶上两人,或者说,赤红火球于暗夜降生于两人移动的方位,因此虽然两人高速移动,但根本令人感觉不到。杰尔曼一步也不动,只将双手置于口袋。
“呵呵呵……不愧是两位,很棒的动作嘛。”
火势进一步加大,数量也增多。仿佛欲淹没达尔与那布罗,形形色色的火焰之花四处盛开,从一大片四散化般散发高热余浪。次郎与凯因屏息面对眼前反复不断的绚烂火焰盛宴。
至于达尔与那布罗则拼命奔走,跳跃,持续窜逃,几乎无反击余地。既然与使用视经引火的对手战斗,这是理所当然的展开。
视经引火与视经侵攻是同一系统的魔术,以视线为媒介产生火焰,“只要以眼睛注视”就能烧毁对手。而且通常是强制极度专注与付出相应损耗的魔术,杰尔曼却能以活动自身手足的程度完美施术。与登峰造极的视经引火施术者对战,承受压倒性的差距与其一战,认真想想根本是笑话。
更何况这种施力。因达尔的破坏而拓平的瓦砾荒野,如今火焰笼罩。强势的猛攻下,达尔与那布罗无奈地网上空一跳。
就像等他们落网,火焰布幔高高悬起般熊熊燃烧,宛如大蛇昂首,大张獠牙追击两人。
那布罗咋舌展开力场,籍着反作用力逃往地面。达尔不躲,顺着力场挥舞弯刀,扬起烈风,横扫进逼的炎之大蛇。达尔也擅长强力攻击,以力相搏,或许能够抗衡杰尔曼的火焰。
火焰被推回去,而被推回来崩散的鲜红火焰中飞出团团青蓝火星。
这是与开战宣告同时释放的火星。达尔瞪大眼,虽然又举起弯刀一挥,却穿透细小火星卷起的大气障壁。
浮起至困住达尔的位置,一朵火星闪耀,所有火星随之连锁放闪光。压缩的火焰解除封印,宛如荆棘缠住达尔。
施展意念忍耐炎热,行动迟缓下来。这一刻,宛如大刀一挥的冲击直打延髓,杰尔曼的一踢曾几何时已经逼上前踹过来。
脑袋震荡,同时凝练的力场灌入,自达尔体内扰乱他的动脉。“达尔!”落地的那布罗呼喊兄长之名。
巨体在空中摇晃,杰尔曼趁胜追击。
可是——
“愚蠢。”
面露苦涩的达尔眼眸锐利一闪瞪向杰尔曼,杰尔曼在他的魄力下停止动作。
“居然自己闯入攻击范围!”
下一刻,达尔的意念力场爆发。并非施展攻击,而是强迫炸出体内流动的不协调音,调整律动的意念。不顾对身体造成的负担,亲手矫正自身的脉搏。
接着,双刀一弹。
这回换杰尔曼脸色一变,以惊人身法应对猛烈的刃之风暴。时上时下穿梭于白刃中,伸手挥挡剑背,趁一时之隙从极近距离下发动视经引火。但火只成功烧掉达尔的倒影,达尔依旧持续剑舞。优美庄严的幻惑之舞并未锁死于杰尔曼身上,一切都是瞬间的一来一往,而使当下长久延续。在地面仰望的凯因想出手支援却办不到。两名大吸血鬼无余力以力场支撑身体,彼此纠缠着坠地。
一坠落的同时,杰尔曼向后飞身而退,他企图拉开距离,达尔立即追赶其后。杰尔曼迎面朝他施展视经引火,但阻止不了达尔。当下,他以力场强化防御,冲撞火焰加以突破。
杰尔曼嘴角獠牙一闪,拉出笑容。轰然一股力量在体内卷起漩涡,再从绯红眼眸放射出去,比上一回更加浓稠宛如岩浆的火焰。达尔狠狠咬牙,不得不闪避。
杰尔曼却紧急转身,好不容易保持的距离又轻易拉近。达尔膛目结舌,只见杰尔曼戏谑一笑举起双臂——
挥下。
强大重量倾倒而下;是意念力场。与未成熟之少年姿态差距甚大,使达尔颜面尽失的武力。受到出其不备的攻击,达尔被制于当场;如他这般高手,剑舞关键的步法却遭致封杀。
然后是目标明确的视经引火,彻底吞噬达尔的壮硕身躯,巨大火球低吼。远方的凯因,次郎甚至那布罗都遮脸避开过剩的热浪。
达尔面如恶鬼:
“哈啊啊啊!”
他大张獠牙嘶吼,瞬间绞尽全身力量,并灌注于爱刀之上,对火球刺出双刀刀锋,顺势左右挥刀纵力割裂火球。一分为二的火球穿过以顶天立地之姿展开双臂的达尔两腋,并各自在他背后爆炸,瓦砾飞掀熊熊燃烧。
杰尔曼一脸事不关己地吹了声口哨,夸赞达尔;达尔则严峻的表情依旧。一身白衣处处焦黑,冒起阵阵熏烟。
凯因咽了咽喉咙,斜眼看向身旁的次郎。
他为了保持平静以说笑语气道——
“你将‘那个’逼到穷途末路?”
“…………”
次郎并未回以谈笑之词,只睁亮眼凝视两人的战斗。
若以累积的岁月而言,杰尔曼并不及达尔,但他是继承了“门将阿斯拉”血统的第三代吸血鬼。
“贤者夏娃”、“魔女摩根”、“舞姬巴萨拉”、“老牙尼萨林”。此地聚集之人全部都是卓越的战士,但他们之中却没人拥有与此“血”平起平坐的纯粹战士素质。次郎与达尔自然不用说,魔术大家凯因之血统,或拥有杀手一族血统的那布罗血统,都不想他的“血”如此渴望战争。九龙血统爱好作乱,然而并非意味就会特化其战斗能力。
但杰尔曼不同。他所属的“门将阿斯拉”如其名是以“战斗”为“血”之宿命的血统,从转化起,便拥有强大战力,自根基就与其他血统截然不同。这种血统也是世上罕见。
而——
“杰尔曼!后面!”
次郎出声警告,凯因弹起身回头。
受红炎洗礼的瓦砾遍地燃烧,战场化为如地狱之谷的样貌。地面燃烧的火焰自足下照亮战士们,而伫立于正中央的杰尔曼背后浓烟弥漫。
一道剑尖于雾中现影;是那布罗的西洋剑。
听到次郎警告的刹那,杰尔曼并未回头,而以膜拜之姿放倒上半身,同时一副行有余力的表情伸出右脚往正上方一蹬,运动鞋跟精准地踹开西洋剑的尖端。
“由背后一剑刺穿心脏——”
杰尔曼上下颠倒的脸庞嘲笑道:
“太过照本宣科了。”
杀无赦的视经引火轰炸,雾气起火,实体化的那布罗高声尖叫。
次郎之剑攻击不了他的“雾化”,凯因的魔术也无法构成有效打击。基本上,毫无准备下想打倒运用“雾化”的吸血鬼非常困难。
然而火焰另当别论;火凌驾于银,是最适合攻破此魔术的武器。
达尔即刻跳出来。
“那布罗,潜入瓦砾中!”
那布罗马上听从兄长指示,无视创伤再度变化为雾,从薄薄细缝钻入瓦砾堆中。杰尔曼的视经引火追击,火焰掠过瓦砾爆炸,那布罗在间不容发之际逃过一劫。
双刀风暴取而代之逼近杰尔曼。
“可恶!不能再继续旁观了!”
凯因说完便冲向达尔凯因,至少警戒杰尔曼周遭动静,阻止那布罗杀出下一刀。次郎也打算跟过去——
“你给我等到痊愈!”
凯因厉声制止。次郎心生懊恼,但伤口的确仍在恢复中,他若上前只会碍手碍脚。
另一方面,杰尔曼慎重地保持距离,迎击白刃。这是因为若达尔的剑与舞踏获得施展空间就能增加威力,长距离是杰尔曼称霸,肉搏战(In Fight)杰尔曼也略胜一筹,但若进入剑的攻击范围则是达尔胜出。杰尔曼以轻快的步伐控制敌我距离。
自然,这并非简单的事。对手是达尔,双刀散发的威吓感令人惶恐不安,可是持续费心看穿剑路的杰尔曼表情却洋溢着严肃中也压抑不住的昂扬感。
奔驰于瓦砾上,贴附于烧剩的钢筋,匍匐地面,飞舞天际。
不知疲倦猛追的达尔就像巨大的削岩机。相对于此,灵活运用四肢跃动的杰尔曼之姿,好比为解放的黑豹,动作鲜活而亮眼,与达尔的豪放恰成正比。
可是——
“——怎么回事,很单调耶?”
不断奔逃的杰尔曼动如飞燕地杀进,一瞬间似乎加速。他正渐进地——以达尔都未察觉的程度放慢闪躲速度,诱使对方掉以轻心。
由于突然的变调,达尔的步法原地踏步,杰尔曼直线攻击。达尔以力场回击,让杰尔曼动作迟钝后使出双刀斩击。
果然在这距离下达尔的防御仍未溃败——
本应如此。
“天真,达尔大人。”
杰尔曼毫不退却地以“手臂”承接达尔挥下的刀刃。
以勉强的体态出手牵制。即使皮开肉绽骨头也不会断;杰尔曼看透这点便不退后,更向前迈进以遏阻剑势,这是在激战中大胆——且冷静的判断,就连达尔也感到出其不意。
杰尔曼的绯红眼眸窜过鲜明杀气。施展零距离的视经引火,达尔被火焰包围——不待片刻笔直杀出手刀,指尖挖进胸膛,喷出鲜血,溅到杰尔曼的白晰肌肤上。
染血的壮汉蹒跚地后退,体态摇摇摆摆;达尔仍将左手弯刀在手中一转,反手持刀。
刀尖举至杰尔曼上方。察觉他的气息,杰尔曼仍不后退,抽出手刀后更加贴近,以手肘打入胸骨,呐喊并灌注意念。达尔的高壮身躯频频颤动,同时将冰冷刀尖贯穿杰尔曼后背。
达尔豪壮气息平息;生效了。杰尔曼双手如闪电般迅速揪住剑士前襟,而且竟然——
“嘿呀!”
他举起达尔,使尽全身气力将达尔抛上夜空。
杰尔曼出乎意料的行动让凯因与次郎大为吃惊。
可是,似乎只有大意失荆州的达尔发现杰尔曼的意图。他赫然表情苍白,以撕扯到伤口的动作扬起手臂——
杰尔曼的气息飞涨。
爆发的眩雾将周围的余火连根扑灭。
“‘螺炎’。”
紧接着,达尔也全力朝眼下的少年射出弯刀。
杰尔曼的绯红眼眸在空间中产生亮点,亮点奔向夜空,一面飞驰一面解放,即将施放出甚至炸开夜空的惊人炙热——而在解放前,与猛烈回转投掷而出的达尔爱刀彼此冲撞。
闪光洒遍全世界——

BBB

“什么——”
换手当驾驶的拉乌对着透过前挡风玻璃所见的夜空愕然瞪大双眼。副驾驶座的萨札也脸色骤变,看着相同的景象。
他们从第六区进入第五区南部,途中经过架设于运河上的桥梁。两人的厢型车正越过上方,对岸有两三层楼高的建筑与公寓,只见屋顶上北方天际出现巨大——而且直径约达数百公尺的“漩涡火球”。
比红色更接近金黄色的巨大火球就像怪物深吸一口气似地膨胀,凝炼——
“不妙!”
拉乌猛然踩刹车,萨札跌进座位。
下一瞬间,炎之怪物爆散。
光芒将夜空转为白昼。
两人脑中闪过“死”的意象。稍候片刻,热风迎面吹来,恐怕是以火球为中心作同心圆扩散,运河水面像是有人跳水般掀起大浪。
拉乌由于完全被光笼罩,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总算恢复视力时,只见上空没有火球留下的痕迹。
不。
“没有云”;或许受爆炸冲击而吹散,只露出一片空荡荡的夜空。竟是连气象都受影响的庞大能量。
“……怎么了,刚才是?”
一身豪胆的拉乌这时也不禁声音轻颤。萨札啧舌回应——
“是杰尔曼,与他为敌了。”
接着他粗鲁地拍打仍在恍惚中的弟弟肩膀说:
“快点,事关紧要。”
镇压了先行部队的卡莎已经进入下一步行动。拉乌回神,慌张地颔首,发动厢型车。

BBB

“公司”本部的抵抗超乎预期激烈。
“真是,这些家伙真的是外行人。”
马贝里库忍不住埋怨。
这栋是坐落第八区的五十层高科技建筑,“公司”分布于第四十五层到最顶楼。现在马贝里库与他掌控的“赤色獠牙”分队已经到达四十七楼。
马贝里库虽不擅长作战,但在视经侵攻与支配入侵对象精神方面拥有仅次于萨札与卡莎的能力。事实上他染成九龙血统时,也是活过相当岁月的吸血鬼。他在兄弟姐妹中负责破坏工作,这次受命单独行动的理由也与前述特点有关。
可是本部大半镇压完毕之时,他与他的部队遭遇意想不到的抵抗。
吸血鬼的腕力也打不破的隔绝门,大楼遍地设置的大量陷阱,更厉害的是,遭受武装吸血鬼军团袭击,还能依循上级指示冷静避难的职员们。看来“公司”也曾假设若遭受攻击的状况,似乎平时便有准备,这时或许该说——不愧是秘密结社。
相对而言,马贝里库并没有镇压固若金汤高科技大楼的屋内战经验,幸好已经破坏掉通讯网络,但接下来的阶段就不行了。抢来的分队成员对这类战斗得心应手,但又不能解除对他们的精神支配。
而进攻不得的马贝里库从地上四十七楼走廊窗口目击西方天际显现的巨大火球。
他为之愕然——
“……杰…杰尔曼吗?”
令人不敢置信那只是一名吸血鬼的作为,甚至可说,拥有类似中距离弹道弹(IRBM)与大陆间弹道弹(ICBM)的“兵器”威力。
此时,一名属下紧急来电:
“新对手!?机场的部队抵达了吗?”
比预料中迅速。可是听到属下慌慌张张传来的念话后,想不到在巴得力克向导下,机场见识到的古血少女正与部下一起上楼。
整齐一致的步伐,数量与熟练度都不是马贝里库部队比得上的。
“可恶,打不完……!”
既然如此就不能再继续拖拖拉拉,反正已经成功破坏通讯网这项最优先课题。马贝里库接二连三牺牲支配下的队员们,开始撤离“公司”本部。

BBB

汉斯与亚弗里并未像其他兄弟姐妹一样的苦战。由于卡莎在第六区袭击了“赤色獠牙”先行部队,与其交战的镇压小队救援无法前来。
早先出现的两架直升机,已经击坠一架。接着一面躲避残余之镇压小队追击,一面朝与卡莎会合的地点前进。进击速度稍稍变缓,是因为至今汉斯仍带着受次郎下重手的伤口。
“抱歉。”
“没关系。”亚弗里适当回应懊恼的哥哥,原本他会负伤也是因为自己,亚弗里心想,反倒是自己才该道歉。
可是当“那个”出现于夜空时,两人均停下脚步,忘了被追击而瞪大眼。
一瞬间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当然不仅他们,紧追不舍的镇压小队队员以及附近的普通民众——不,应该是特区各地居民均屏息仰望天空。
东方天际浮现巨大火球,令人以为是拍科幻片的非现实景象。
火球爆炸时,本能感受到死之觉悟。最后,预期的破灭未来临,但热浪涌近时仍捏一把冷汗。到底炸射出多大的力量呢?实在很难想象。
“那难道是‘绯眼杰尔曼’?”
“……是达尔哥与那布罗哥所在的区域。”
“啊!”
亚弗里看向汉斯,汉斯脸色苍白地——
“快。”
亚弗里二话不说地点头。

BBB

色彩,轮廓,声音,气味,在压倒性的闪光前,均被抹成一片白,
感觉回复时,战场又被寂静笼罩,空无一物的寂静。甚至先前充斥四周的战意与斗志均因不同凡响的炙热蒸发。
少年站在其中,站在寂静的中央重重呼出一口气。
带着哭笑——却是无畏的笑容——
“就未‘蓄势’的攻击而言还不错……但连豪华大绝招都躲过不就不能决胜负吗?”
他的视线方向是瓦砾上单膝跪地的达尔,旁边则是让兄长靠着肩膀的那布罗。
达尔最后射出的弯刀在火焰膨胀前制造出一瞬间的“空档”,然后那布罗趁隙奋不顾身地救出达尔。
虽说如此——
“……呃。”
“那布罗!”
达尔心焦地撑住颓然倒地的弟弟。化为雾气的那布罗大量身体被卷进火焰而丧失,能四肢齐全地实体化已是奇迹,形容枯槁得甚至会被误认成其他人。达尔也失去长年如手足相伴的双刀之一,对他来说就等同于失去单臂。
而且——
“……喔?”
杰尔曼脚下一时摇晃。在投入全力的战斗中,受达尔刀创还紧接着使出如此大绝技,即使是他也不掩疲惫。
迅速对杰尔曼伸出手的——是次郎,似乎伤口终于痊愈,他表情古怪地伸手扶着原本在特区一直敌对的年长古血。杰尔曼稍显惊讶,又马上戏谑一笑,无情地甩开次郎的手。
“杰尔曼,你的伤——”
“与你造成的伤口相比,不足为道。”
杰尔曼冷淡地答道,次郎不禁回以一声“咦?”
杰尔曼压低声音——
“……你似乎搞不清楚你的武器有多厉害呢。对我们来说,致命伤以外的创伤都只是单纯的伤害,终究会痊愈。或许行动缓慢造成不利——总结来说与战斗中的‘时间’等价,若制造出相同或凌驾其上之消耗敌方‘时间’的状况,损失的时间不成问题。”
“这是说……”
“我们的战斗不将对手化为灰烬就不会停止,就这点而言,‘银’制刀刃能‘累积’伤害,平常钥匙挥舞那种东西,就算不愿意也会失去斗志——但是你却不同,懂吗?你的‘优势’?自己的‘能力’?你若有心,能做出多少战术变化——”
杰尔曼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尴尬闭上嘴,似乎想到战斗尚未结束居然聊起这种琐事。
不理会无言以对的次郎,转头看向另一名吸血鬼。凯因尚未自冲击平息,仍毫不疏忽地盯紧达尔与那布罗的可趁之机。
“干嘛,凯因,敌人一变弱就充满干劲啊?”
“……随你说,为了保护特区,我不惜手段。”
凯因不引以为耻地回答,实际上也无羞耻可言,看不到胜算的战斗终于出现赢面,若放过这机会,才是身为特区守护者之耻。
与凯因的决心同步,次郎也随之提起银刀。看着两人的态度,杰尔曼缩缩头评论“得寸进尺的家伙”,话说回来,他也无意阻止两人,只是吐舌舔唇。
此时——
“……杰尔曼•克洛克。”
达尔叫住他。
“刚才的螺炎……是阿耆尼的火之箭?”
“很稀有吧?”
“……听说龙王挡下来了。”
达尔出口询问,平铺直述的语气掩盖质问的意图。杰尔曼眼角微微一动。
“这也是从‘人行者’听来的?真辛苦你搜集情报。”
“究竟怎样?”
“……对啊,被他封杀了。顺便提醒你,就算想吸遍特区的血,我后头还有他守着。昏头了吧?如果无论如何都需要我,也不是不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啦?”
杰尔曼以他独特的蛊惑冷笑回答,答话也很有他的风格。即使知道他在说笑,次郎与凯因仍觉得不是滋味。
可是——
“……原来如此。”
达尔无视杰尔曼的玩笑,露出浅笑。任谁看来都明显的劣势下,真是大胆的笑容。
“确实——正如军师大人所言,真令人放心。”
“什么?”
杰尔曼眼神险恶,达尔则不再回应。
他掩护在弟弟前方,端正姿势,收敛表情,举起仅存的一把弯刀:
“立场逆转了,接下来——”
蒙尘的脸庞探出獠牙:
“换我们争取时间。”

3
手机有堆积如山的来电,全都是来向边边子求助的。
因此——
——必须工作。
边边子心想。
求助的是平常她照顾的小血族们,与“公司”不理会、地位边缘、能力弱小、以及偷渡的吸血鬼们交涉,解决他们的问题,是调停家葛城边边子目前的工作。
所以现在有许多事情要做。譬如费妮•周,她是外貌如国中生的弱小血族长老,应该会因攻击特区的骚动感到怯懦不安;也得联络韩老先生,边边子事务所附近的小血族无论何事都会请教他,现在正需要他的建言;还有基克洛•罗西尼,虽说辞退“义士皮库罗托提斯”长老职,但他一定依旧关心着同伴,而且他也能协助边边子,一起努力——将大家带到安全的地点——
——安全的地点。
是哪里呢?
不晓得。但只能想办法,她必须想办法。
因为,她不想办法,也没人帮得了她,没有支持的力量。
现在已经没有了。
“小边边?”
小太郎轻声呼唤她,缓缓回过头,尽可能回以一笑。
“小边边,你还好吗?”
“嗯……对…对不起,再等一下,再等一下马上就去工作……”
空洞的笑容让小太郎眼眸一暗,他将边边子拉过来,小小的胸膛拥着她。好温暖,人体的温度传递给边边子,可是传出来的热意来不及温暖边边子内心就消失了。如今边边子失去某种保温的容器。
两人正在“公司”调停部的办公室。邻近往二楼的楼梯旁自动贩卖机一带,有一区通往后门紧急出口的休息空间。
因为也是吸烟区,阵内偶尔会在这里吸烟翘班。被铃介带来办公室的边边子无处可去地到处乱晃,最后来到这里,坐在安置在此的沙发上,接着就一动也不动。
阵内骤死的消息夺走调停部办公室的希望之光。
可是阵内组织训练的调停部并未因此崩坏。无言以对的人,口吐恶言的人,扬声感叹的人,默默接受的人,这些反应五花八门,但大多数人得知这消息后,立即重新展开业务——不,“自己的使命”。
每个人都明确自觉自己应尽的职责与意义。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持续任职“调停员”这种报偿微薄的工作,并伴随自傲。
可是——
对他们来说,阵内是宛如父亲的长官。
而对边边子来说,阵内就是父亲。
小太郎无言地紧抱坐下来的边边子。没有流泪;明明是爱哭鬼,哭出来也没关系,但阵内过世后,边边子却还没哭,似乎眼泪都干涸了。
来传达阵内死讯的铃介,为边边子打气后离开办公室,他以非常固执的表情说“我去找神父”。所谓神父就是“那位”神父吗?不晓得,总之到最后他均未露出往常的玩闹态度。
办公室的熟面孔都对她小心翼翼,谁都知道阵内与边边子的关系。尤其晚辈云雀,连同没有哭的边边子的份一起悲伤到眼睛通红。
“学姐……学姐……!”
她话不成声地揪着边边子:
“为什么部长……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云雀叹息地说。边边子也觉得太过分了。
可是她并不觉得“为什么”。并不是现在才这样,阵内总是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在他庇护的羽翼下,边边子、云雀、以及调停部的所有人——或许包括“公司”大多数人——才得以奋战至今。
直到他们能自立自强地战斗。
——那个人果然很厉害。
大哭特哭后的云雀刚才也回二楼去执行自己的职责。阵内去世后调停部仍健在,“正因如此”,反倒更加感到阵内的存在感,从他遗留的事物,确切感觉到他对周遭的影响之大。
既然这样,自己也该安然健在地处事;身为阵内的部下之一。
“……谢谢,小太郎,我已经好了。”
“可是——”
“没事。”
边边子笑着,身子离开小太郎。
——必须动身。
她告诉自己。那些求助的来电,受到如此庞大的信赖,不能背叛;身为阵内培育的调停员,可不能背叛那些信赖。
可是……
使不出力气。
打不起精神。
不管怎么做身体都不听话。
没事才怪。甚至感觉不到懊恼的愤慨,觉得不能这样,却又无计可施。
脑中闪过阵内的话;结果那居然成为遗言。
——“我对你很期待。”
“才不要……!”
才不要他的期待,又无法回应他的期待。
怎么可能撑得下去。
忽然想到。对,次郎;次郎还不知道阵内已死,他正一无所知地拼命战斗。
对次郎传达死讯的应该是边边子的责任吧。可是……该说什么才好?要怎么说才好?次郎与阵内是好友,更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至今两人的信任关系依旧。要是从边边子口中听到死讯,次郎究竟会受到怎样的打击?办不到,她甚至无法面对面看着他。
边边子再度垂下脸。真想抛掉一切,抛掉工作、朋友、重要的人们;真想逃到没有吸血鬼的地方。
“人类——”
“……咦?”
“死了以后会怎样?”
小太郎突然发问,边边子一脸讶异。
“小太郎?”
“……啊,对不起,边边子。可是我觉得好奇妙——”
小太郎的脸上充满安慰边边子的温柔与关怀,接着,他以拙劣的用语描述自己的感觉:
“小边边,记得吗?我们来特区时——差点死掉时的事。”
“……嗯。”
边边子点头。
姜是以进入特区为目标的“断绝血统”集团中的少女,是率领集团的凯丽•黄的直系。而她也遭“九龙的血统”毒牙攻击,即将进入特区前,短暂的人生就此谢幕,在交情良好的小太郎面前化为灰烬。
“那时候我想,姜虽然消失了,其实还在黄的体内好好活着。”
“这……”
脑袋还无法顺利运作。但她总算理解关于吸血鬼血统的事情——也就是所谓的“血”。
吸血鬼的本质是“血”,每个吸血鬼都亲口如此说,尤其是活过漫长岁月的吸血鬼,似乎更能亲身体会此话的真实性。即使失去记忆,小太郎也是活过漫长光阴——非常漫长的光阴——的吸血鬼,看到姜化为灰烬时会这么想也不足为奇。
于是,建立在亲身体会的基础上有此一问——既然这样。人类死了会怎样?
边边子知道答案。以前跟阵内问来的答案;不输给黑血(Black Blood)的红血(Red Blood)存在。
可是她无法将答案说出口。因为不管怎么解释,阵内还是死了,不在了。
小太郎眼神温柔地凝视边边子,直到边边子的内心深处。
“我……”
边边子支吾着。
这时——
“学姐。”
云雀从楼上走下来。她双手拿着盛咖啡的纸杯,哒哒哒地跑下来,朝坐在沙发上的边边子扬起鼓励的笑容:
“正好有空,所以泡了两杯,请喝。”
小太郎微微一笑——赫然顿住。
边边子一副“我知道”的态度,将手放在小太郎的肩膀上——
“请别这样,卡莎。”
云雀一脸吃惊地拿着纸杯停下脚步。
她瞪大双眼——
“为什么?”
“我知道。”
边边子凌厉地回话。“啧!”云雀嘟起嘴,视线落在手上的纸杯。
接着重新振作又接近边边子,递出一杯纸杯。这是已经解除“化身(Metamorphoses)”,团子头变回黑色长发,孩子气的容颜变回妖艳的白晰脸庞。
细长翠绿眼眸送出一个秋波,向敌方首领微笑地说:
“算了,既然泡都泡了就喝吧,我没下毒。”

BBB

要告诉圣。
边边子心里这么想却没动作。若表现出要去叫圣的样子,卡莎不会保持沉默。但圣应该已经发觉,不管怎么隐藏气息,他所在的墓地离这里近在咫尺。
有不让卡莎发现而引起圣注意的方法吗?边边子想了又想,缓缓伸手收下卡莎的咖啡。
边边子收下咖啡后,卡莎一副很开心似地微笑。
转眼她突然态度直接地——
“不给你,这是我的份。”
“……我才不要。”
“唔,一点也不可爱。以前还比较老实,尤其是跟食物有关的事。次郎的教育真糟。”
“以前?”
小太郎一脸不解。少年与美女一时之间气氛险恶地——旁人看来实在很幼稚——互瞪。
当边边子插嘴喊一声“卡莎”后,卡莎便干脆地退开。
她对边边子说——
“好久没跟你说话了。”
“……是啊。”
“你刚才在用餐吗?真不好意思。”
她是指乘船到对面时的事情。边边子没回话。
卡莎已经知道墓地的位置,应该也晓得圣正固守于墓地的状况,然而却偷偷潜入敌人等待着的危险地点,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看不透卡沙的意图。


“为什么?”
她坦率询问,卡莎也立即察觉边边子的话中含意。
“引起争乱前先来道谢。”
“道谢?”
“嗯,谢谢你照顾我妹。”
真是出乎意料的说词。既然是卡莎的妹妹就是“九龙的血统”,可是边边子不记得曾照顾过任何“九龙的血统”。
——还是说……!
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采取什么对卡莎他们有利的行动吗?若是如此就糟糕了,实在对不起次郎、其他人、以及去世的阵内。
不过看到脸色发青的边边子,卡莎苦笑地摇摇头。
“不是,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半年?”
“哼,算了。总之,虽然晚了,我觉得还是来道谢一下。至少就个人而言。”
说着,卡莎翘起拿着纸杯的食指:
“‘黑蛇卡莎’泡的咖啡,可是我的弟妹们难得喝到的极品。”
“……”
边边子不知如何回应而含糊其词。
看向身旁的小太郎。小太郎仍保持警戒心瞪着卡莎,不过怎么说呢——虽然警戒,却没有憎恨愤怒等负面情绪。小太郎不适合这种情绪,但譬如失去姜时,他也曾显露十足愤怒。
面对卡莎的反应有些不一样。就算这种比喻不太正确……像是警戒附近大声狂吠的猛犬一样更加“平常”,才是小太郎所熟知世界范围的警戒心。态度会不会太透彻了?
就像小太郎无法显露敌意,边边子也无法对卡莎憎恶相向。卡莎的态度跟以前一样,就是一年半前变成黄接近边边子的样子。
并未恶形恶状的坦然态度。边边子仍清楚记得当时与身份不明的她的对话。
——“他的血就算只剩最后一滴都属于艾莉丝•夏娃。”
不知为何,边边子清晰牢记说这话时卡莎的声音,眼神,以及她营造的气氛。连同理由不明闪过内心的同情。
——可是。
边边子想起来。
她是“敌人”。
是她同伴害的——


“阵内部长死了。”
来不及抑制就脱口而出。卡莎点头,顿了一顿——
“好像是。”
她应声。
从此两人对话中断。
她知道,这就是战争。基于战略上,她能理解卡莎除掉阵内的行动,同时,也无意否定自己无法饶恕的憎恨心情。会憎恨是理所当然且正确的,这是战争,战争就是如此。次郎、阵内、以及卡莎都曾在香港经历过。
然而他说不出指责卡莎的话,理智上理解就算出声谩骂也无所谓,情感上却不听从。
突然小太郎握住边边子放在膝盖上颤抖的手。
“再过不久——”
卡莎打破沉默开口:
“世界就要变天。”
边边子看向她,卡莎的视线则落在墙上:
“我族父王的复活会带给世界冲击,冲击人类,冲击有牙之人。王的治世即将展开。”
“……妄想。”
“谁知道呢?”
卡莎转头,黑发清爽飘扬。眉毛映衬的狂妄微笑,边边子没遇过比她适合獠牙的女性。
“你们打算要征服世界吗?”
“不,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更何况就算我就么说,弟弟们也不敢。”
“那么,是要创造自己的乐园?”
“这也是,因为实在没有愿意租房子给‘九龙的血统’的房东,可是——”
不只如此——卡沙继续说:
“我族也有我族的‘血’之宿命。”
“‘九龙的血统’的宿命?”
“对……我说,边边子,你觉得吸血鬼所讲的‘血’之宿命是什么?”
卡莎询问她,边边子无法马上回答。
譬如杰尔曼所属的“斗将阿斯拉”血统;以前曾听沙由香说过,该血统的‘血’之宿命是追求战斗。另外还有次郎与小太郎的“贤者夏娃”,他们为了血统始祖“贤者”的永续,护卫者必须牺牲奉献,终有一天次郎也“注定”被小太郎吸收。这也是深植在边边子、与兄弟俩关系密切的人们心中“贤者夏娃”的“血”之宿命。
那卡莎的情况呢?


说道“九龙的血统”的宿命,“将吸血的对象染上自己的血统”之能力可说当之无愧。他们由于这种能力而遭到其他血统疏离、敌视,这是他们在全世界受迫害的最主要原因,另外再加上性好争乱,恐怕没有其他血统比他们更不适合藏身于人类社会生活。
边边子尽可能不放入个人情绪,呐呐说着自己的看法。由于小太郎在场,自然关于“贤者夏娃”转生的部分便含糊带过。
听完边边子的想法,卡莎出声——
“那么——”
她唇角浮起微笑:
“是这样吗,边边子?你仔细思考一下。‘斗将阿斯拉’的血统渴望战斗——这还能想当然尔地理解吧?可是期望‘贤者’永远活下去呢?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血族?”
“……咦?”
“我族的情况也是,‘九龙的血统’转化吸血的对象到底也只是种能力。那么,‘为何’我们从一开始就会拥有这种能力?‘为了什么’?‘渴望什么’?”
“你…你说……什……”
“认真思考,边边子。”
卡莎的眼眸妖异地发亮,她缓缓接近边边子:
“在香港,我族的王为了什么这么做?或者我可以问你更根本的问题吗?‘吸血鬼是什么?’‘为什么我们存在于这世界?’听好,我们都曾是人类哦?始祖也不例外,他们是在某天才突然成为始祖。而且新兴诞生的始祖与其他始祖截然不同,都拥有相异的性质。‘为何?’”
“……”
边边子无法回答。卡莎的话让她收回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
她在说什么?她现在“打算说什么”呢?全身起鸡皮疙瘩,身体内部如冻僵般颤抖。
卡莎朝小太郎瞥了一眼,边边子也转头看向小太郎。
小太郎闭上嘴注视卡莎,美丽的蓝眼不催促也不阻止,一味默默旁观。边边子不知为何有种直觉,“他不能干涉”;这也是“贤者夏娃”血统的“血”之命运?
确认小太郎的反应后,卡莎继续道“那么……”,如歌颂般带着抑扬顿挫:
“……告诉你吧,边边子。为何吸血鬼存在于世界,并且存在众多血族。因为所有始祖——他们以及她们均怀着各自的‘问题’与各自的‘愿望’降生于世。当她们的‘想望’与世界的期待——世界的‘脉动’一致的瞬间,就会从人类变成最初的吸血鬼,不管本人是否愿意。”


“……脉……动?”
“对。而且这种‘想望’正是血之‘宿命’。为了延续‘想望’而行程血统,每一名吸血鬼都是受血统之祖所怀之‘业’束缚的存在。”
卡莎邪邪一笑,仿佛伊甸园中描述禁忌果实美妙之处的蛇。
边边子尝到脑中麻痹的滋味;“应该是真的”。
那么——
“……九龙王的想望是什么?还有——”
“‘贤者’的想望?”
小太郎打了个激颤,从相牵的手传来。边边子看着少年,金发碧眼,如天使般的少年,凝视咬唇的边边子。
这双微微湿润的美丽碧蓝眼眸。
他的眼底——
“……‘小太郎’?”
“……”
“少年外形的吸血鬼”并未作答。他的内心深处纠葛着混乱与挣扎、困惑与确信,喘息般掀开唇瓣,露出小巧獠牙。与刚才情况之意义大为相异的震撼冲击边边子。
——难道!
“小太——”
“等等,边边子。”
卡莎一喊。贸然转头又吃了一惊,连她也脸色苍白:
“我真是失策……他还没安定下来吗!?”
卡莎懊悔地说着。边边子理解了是怎么回事,卡莎也知道小太郎曾经差点“孵化”。
而且又即将——
边边子绷起脸,抓住小太郎的双肩,与他面对面相视。
笔直的眼神,温柔地——
“还好吗?”
“……”
小太郎无法回答,但心跳以非常快速的节奏跳动。娇小身躯内两方意志相争,一方是小太郎,另一方是艾莉丝——
——“不对”!
一方是小太郎“与”艾莉丝。
另一方是“贤者夏娃”的“血”。


自好久好久以前两人背负的宿命,如今现身于两人面前,而彼此认同的一双意志正激烈抵抗。为什么?还用说,就是昨日请两人“等一下”的相同理由。
然后小太郎被制服了。艾莉丝能控制之自我累积的力量,以小太郎的模样无法对抗。
这样下去的话……
——可是,该怎么办!?
这时——

你在做什么?边边子?我们的工作就是——

“进行调停”。
听到了幻听,一定是幻听。至今频频不断,听到都不想听的话——那声音。可是这声音给予边边子力量。
边边子松开全身不必要的紧绷。她微笑,轻抚金发,将吃惊的小太郎抱过来,在手臂中转一圈让他面向另一头,接着从少年身后抱住他,卷起左手袖子。
接着手腕伸向他的嘴边——
“……喝喝看。”
“什——!?”
卡莎无言以对。可是边边子不在意,她的脸埋进少年的发丛,“一定会冷静下来”——他如此悄悄细语着。
小太郎颤抖着。面朝另一头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手腕终究窜过一阵顿顿的疼痛。
啾啾——就像小猫舔牛奶的声音,轻轻吞咽的声音。
微麻的奇妙感觉断断续续流泄而出,在这期间,边边子不断温柔地抚摸少年的头。
并未经过太久。
最后他抚慰般舔着伤痕,惶惶不安从边边子的手臂中转过身。
“……怎样?小太郎?”
“小边边……”
回头的小太郎一脸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可是,边边子放心了,眼前确实是她平日熟悉的小太郎。
“小边边,我刚才……”
“嗯,要对次郎保密哦?”
边边子这次从正面轻轻抱住小太郎。砰——卡莎的背撞上自动贩卖机,吐出全身的气,手上的纸杯倾斜,咖啡也溢了出来,然而她却毫不在意。


瞪大双眼,手压在胸口,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的样子:
“哈哈……真是的,边边子,你……真是了不起的家伙!”
看起来笑着,其实却是一副不知道该不该笑的模样。这时候卡莎确实被普通的人类少女吓破胆了,而且被吓得彻彻底底。
然后,她受不了地摇摇头——
“暂时松了口气……可是也多亏你害我暴露踪迹。”
——咦?
边边子才冒出这念头,后面,对外的紧急出口开启。
站在门前的是——
“圣!”
“抱歉,来晚了。”
现身的龙王对边边子简单致歉。
跟边边子熟悉的圣的氛围不一样,从与小太郎差不多的娇小身体发散出连边边子这种外行人也清楚的强大气息。
圣朝小太郎瞄了一眼——
“刚才……”
“是,等一下在告诉您。”
边边子迅速回望圣。小太郎不发一语,惊讶地盯着亲密玩耍的朋友不寻常的表情。
这时——
“也真想让您瞧瞧,哎呀,实在是了不起的做法,佩服佩服。”
毫不客气或说是大胆桀傲的说词,当然来自卡莎。
圣静静看向卡莎:
“……卡莎。”
“好久不见,龙王。”
卡莎立正站好,将手放在胸前弯下腰。
飘逸的黑色长发优美地垂下。在无可挑剔的优雅行李后,她抬头拢起耳边的发丝,张嘴探出獠牙。
“这是弟弟提供的权宜之计……挺厉害的吧?”
“……但发现了,到此为止。”
圣的声音严厉,却没有太多焦躁与愤怒。因为他已经“捉到”敌人。圣不会让她逃,卡莎应该也明白这点。
即使如此——


“这样好吗?边边子在这里,其他职员也在这,如果在这里动手——”
“不会伤害到其他人。”
“你以为我不会抵抗?”
“‘一样’。”
他放话道。
卡莎苦着一张脸,可是她也同意圣的话并非傲慢或夸大。她不管发挥怎样的力量,圣都能将所有力量压制住,两人的力量就是存在如此差距。
“不过——”卡莎提起身体的重心,不落下脚步声,悄悄离开边边子他们。
“只要是办得到的,我还是会尝试。”
“卡莎。”
“是?”
“很遗憾。”
卡莎一转为冷酷虚无的表情。
卡莎与圣他们两人在分道扬镳敌对之前,也有一番情谊。那是在卡莎还带着随从凯因,与次郎和艾莉丝一起旅行世界各地之时的事。
大多数正统古血均嫌弃身为混血儿的卡莎,可是统领香港黑夜之王从未对她差别待遇。凯因最初以龙王为模范也是这缘故,因为他反倒对卡莎个人抱以深厚同情。
“……龙王还是一样纵容呀……”
卡莎寂寥却又莫名开心地说着。然后她轻盈翻身,奔向办公室的后门。
“卡莎!”
“好了,交给吾。”
说毕,圣追上去。朝喊着“小边边!”的小太郎点点头,边边子也追上圣。
来到办公室一楼的中央走廊,离开走廊时圣稍作停歇,又转向办公室正门入口方向。边边子与小太郎跟过来,发现卡莎,她就在正面入口门前。她曾说要以大楼的人当作人质,却未这么做而有意逃到外面。敞开对开的大门,转身看向他们,浅浅一笑,走出门外。
圣在走廊一跃,有自信绝对不会让她逃走,没有一次焦虑的样子。边边子他们跟随在后,圣在眨眼间穿过走廊。
奔向敞开的门,圣飞进长方形的门框。
这一瞬间。
一条光线横切四方形框中。
横向射来的红色光线,从长方形门框右方移向左方。
圣纤细的脖子就在这道光线上。


血水飞舞于空中。

4

接下来恐怖的事情发展,是耗费长时间绵密计画下在几秒内导致的结果。

“好!成功了!”
驾驶座的拉乌不禁以拳头猛敲方向盘拍手称快。
副驾驶座上的是身着“赤色獠牙”战斗服,看起来年约二十五岁的西班牙裔青年。他是在萨札委托下,拉乌从部队挑出的技巧高超的狙击手,不过已经被卡莎的牙感染“九龙的血统”,而且被萨札夺走身体。
萨札降下副驾驶座的窗户,枪身放在窗台上保持稳定后进行狙击。距离约一百公尺,以身体主人拥有的能力来看,这是百发百中的射程距离。更何况又是吸血鬼,动态实力更是身为人类时无法比拟。更重要的是,目标被诱导至事先设定的射击点;为了带龙王到“公司”办公室入口的特定地点,卡莎承受庞大风险,单独在他面前露出。
而且萨札开的枪也并非纯粹的狙击步枪,他手上的枪是近似对战车步枪的巨大长枪,无数电线缠绕在坚硬无机枪身的外观,看起来像是作为特别用途的机械;从枪托延伸的特粗电线连结到后座上类似小冰箱的蓄电池。这是“赤色獠牙”部队带进特区的雷射枪;坦白说,强力推荐纳入部队的就是战术顾问福克斯——也就是拉乌。
补充所有能量,赌在第一击上。
而且这一击漂亮命中。
透过夜视镜窥探的拉乌确认红色雷射光贯穿跳出来的少年脖子,直到喷溅鲜血。
可是萨札却——
“还没完!卡莎!”

雷射横切过后方的瞬间,卡莎紧急停住,身体一个回旋。
长发画出一道弧线,发丝对着“公司”办公室。圣就在连接入口的五阶台阶上,被射穿而喷出的血还停留于半空中。少年的身体宛如切断线的傀儡,无依无靠地摇晃着。
从正前方看不到,但颈部两侧应该有烧焦的伤痕。来自邻近墓地的“结界”气息消失,这就是受冲击的证据。龙王遭受无法置之不理的重伤。
但,总是会痊愈。互为吸血鬼的战役不到一方化为灰烬都不会结束。
“或者”——


卡莎一面回旋一面挥出手臂,宛如斩击的意念力场,目标是圣的脸;墨镜被打飞,露出失去血色的少年脸庞。全力冲上前,一面冲刺,一面施展意念力场;在她的意象下,牢牢扣住圣的脸,以手指按住眼皮,硬是施力。
圣的眼睛被撑开。
“萨札!”

卡莎喊出信号的同一时间,萨札离开狙击手的身体,移动目标是卡莎。他曾转移过的对象,不用透过视线也能来往自如;就在半小时前,以三十记拳头作为交换,萨札获得卡莎的支配权。
转移到卡莎身上的萨札瞬间掠夺她的视觉,在夺到的同时进行视经侵攻,目标是圣。怀着必死觉悟的视经侵攻趁对方受伤之隙而成功,萨札将自己的精神潜入圣的内在。
潜入后,只见一片不曾经历的广阔内在世界,这世界由于预期外的攻击与侵入大举毛骨悚然。萨札使出全力掌握四周状况,为了拟制圣的五感——可是反击来到,恰可形容为惊涛骇浪,一股股令人头昏眼花的“拒绝”与“排斥”意念。萨札死命疯狂坚持住。
若只就精神力而言,萨札有凌驾圣的自信;虽然只有萨札清楚,但这自信是正确的。话是这么说,他目前位于圣的体内,而圣从本身的血能引出近乎无限的力量,这样下去毫无胜算。因此,萨札使计才有其意义。
——来!卡莎!
萨札呼唤卡莎——

卡莎回应萨札的呼唤。
她宛如猛禽攻向行动驽钝的圣,双手抓住他的一对上臂。在袭击之冲势下,两人的身体漂浮至半空,她顺势探出獠牙张大嘴——
“咬住了圣的脖子”。
“——呃!?”
气管被破坏的圣发出被血糊住的声音,娇小身躯展开激烈抵抗蹦来蹦去。卡莎用尽全力压住他,更深入地刺进獠牙。两人在台阶上交叠倒下。
溢出温暖的血液;
她浑然忘我的吸噬。一团热意落入身体内部,快感与力量迸散全身。
于是——
“九龙的诅咒开始逆流”。

刹那的坚持宛如永远,盼望的援军终于来到萨札身边。
属于他血统的力量,九龙之血。
一股骇人的战栗扩散于圣的内在。不过萨札反倒因而亢奋,从逐渐流入的血吸取丰沛的力量,但圣仍不放弃。
——白费力气,龙王。恕我不敬,若在平等的条件下,我不会输。
萨札的精神四面八方纵横移动,看透了圣的策略而先发制人,以眼花缭乱的速度扩大支配权。另一方面,“真祖混沌”直系血统无计可施地被九龙王直系输入的血感染。
然后,当最后一滴血都被感染时,持续抵抗的圣的精神停止活动,转移至遥远的他方。

BBB

血的快感与战斗的激情支配卡莎的脑海,她顺势委身,拼命激起斗志。
卡莎并非不明白她正压制着多么强大的对手,不可能松懈,可说是拼死命封锁对方的行动。不晓得经过多久时间,甚至如今谁占优势这种基本的念头也消失了,只是一心一意,相信弟弟的胜利而不放开獠牙。
然而——
“好……好痛~”
亮出獠牙的少年说出这句话。
赫然回神。惶惶不安地抽出獠牙——下颚僵硬到自己也没发现——卡莎轻轻放下身体。
呈大字倒地的少年“呼”地松了一口气。
黑色眼眸眨了眨,接着在屏息以对旁观的卡莎眼前,一副将散乱的神经重新安置般,扭头转肩晃手摆脚,一点一点照顺序动着。
完全确认身体状况后,少年仰望遮覆其上的卡莎。
年幼的容貌微微一笑——
“感谢你热情的吸血,大姐。”

这是九龙王的遗孤们取得胜利的瞬间。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11-2-2 16:57 编辑


第四章
1
屈居劣势的达尔展现出猛狮出笼般的战斗。掩护受伤的那布罗,挥舞剩余的单把弯刀与次郎、凯因、以及杰尔曼三人对打。他的战姿连熟知他强悍的凯因都感到颤栗。
可是——
“住手吧。”
杰尔曼使出的踢击从斜后方踹中达尔,达尔挡不住而弹出去,伴随地鸣声冲撞瓦砾。杰尔曼收回踢出去的脚,双手插入口袋。
过一会儿,达尔从瓦砾中爬出来。

白素服装血尘遍布,头巾松开,乱发垂在颈部。脸、手脚、全身是伤,痊愈速度看起来也很缓慢。
但达尔并未失去严重的澄澈光辉,宛如精炼的钢铁,毫无怯意地承受敌对三人的视线。
那布罗咬牙靠近达尔,可是才举起西洋剑,达尔便抬手制止。
“专心回复。”
“……够了。”
“傻瓜,不听兄长说的话吗?”
说完,不晓得已经重复多少次,他伸出弯刀顿住不动。次郎暗自感慨,他的刀尖至今仍纹风不动。
“……达尔大人。”
“怎么,凯因?难道要劝降吗?”
“这……”
凯因痛苦地咬紧牙关;不能接受“九龙的血统”的投降。这是圣战以来的不成文规定。
与“九龙的血统”对战时,没有歼灭以外的选择,不用说,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杰尔曼耸肩:
“好,差不多该做个了结,最后就来点豪华的吧!”
次郎与凯因点头附和杰尔曼的说词。
达尔缓缓吐气,他清楚弯刀从头到尾都充满斗志;那布罗也举起西洋剑,白晰美貌面无表情,给人冷漠印象的双眼却蕴含准备决一死战的意念。
两方阵营的战意压缩到最高点。
却突然被破坏。
此时的冲击实在难以形容。
次郎毫无预兆地感觉全身体温消失;一阵恶寒。仿佛原因不明地踏入死之世界般,全身毛骨悚然。
凯因愕然无语,又接着予以否定。察觉瞬间发生的事,又立即打消念头,但即使屏除念头,手脚仍戏谑般颤抖,严肃的表情血色泛白。
杰尔曼感到“颤栗”,八百年岁月中首次尝到的滋味,浓缩的冲击、惊愕、恐惧、兴奋一鼓作气迸发,异样的感觉扑袭全身。
这一刻,三人就像时间冻结般停止动作。
相对地——
“漂亮。”
达尔为之绽颜。持续挺过死斗的双眸放出惊人光芒:
“我族同胞真是极其优异,神明如今终于关照到九龙之牙。”
受伤的巨体散发英勇光辉,至今的劳损仿佛都是假的。从他身体深处轰然涌出新的力量。
“骗人。”
次郎说。
“怎么会。”
凯因道。
杰尔曼无言以对。他朝南方——墓地所在方向瞪大双眼。
站在达尔身边的那布罗与兄长相反,松了一口气般的颓然倒下,达尔悠悠伸出手臂绕过腋下抱起竭尽力气的弟弟。
接着,他已经不把三人当作对手,迈出强力的脚步奔向瓦砾之荒野。
往南奔驰。
次郎与凯因处于冲击中追起两人,杰尔曼晚一步跟上。
脸色发青的次郎开口——
“凯因,这是……!?”
“不会,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一定有什么误会!”
这实在不像凯因?克洛克会说的话,但这句话是他内心的呐喊。
“……喂,你们存点力气。”
杰尔曼自后方轻声喊着。次郎转头看向他,杰尔曼的美貌脱除所有情绪。


“还能发一两次螺炎,但为了绝对不失误,必须专心发动,你们要撑过这段期间。”
次郎与凯因屏息谛听他冷淡的话语。杰尔曼命令两人协助,为了“打倒圣”。
“别…别说笑了!”
凯因大吼。杰尔曼寒冰般的视线只是稍微瞄了他一眼;他内心重新启动的战斗本能已经开始算计如何击败下一位强敌——曾经打败他的强敌。
而次郎一脸宛如吞下泥土的表情。
黑暗盘踞胸口,刚才感受的恶寒急速增强。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边边子与小太郎”,他们俩不是到圣身边避难了吗?
感觉因恐惧而麻痹,同时向前方延伸——终究仍感觉到弟弟的气息,地点是“公司”调停部办公室,就在墓地隔壁。甚至感觉出弟弟附近有两道气息——。
一道是圣,但感觉到的气息与龙王清新的气息截然不同。而另一道是——
“……卡莎。”
次郎飞奔的速度加快,视线已经不再追逐达尔。“次郎!”凯因意图阻止超前的次郎,却未制止成功。在令人愤怒、焦躁、并打乱心神的恐惧刺激下,次郎全力奔驰,手足无措的凯因与沉默的杰尔曼跟随在后。
五名古血竞赛般朝墓地前进。

2
边边子在敞开的门前从一开始旁观到最后。
这是在片刻间展开的情景。她不能理解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事。
突然间红光横切——
圣的脖子喷出血水——
太不真实了。
之后应该逃掉的卡莎返回冲向圣,压住他娇小身躯埋头贴近脖子——
——咦?
接着,就像现在一般。
卡莎缓缓离开圣,露出品尝着舒爽之疲惫感的笑容,亲密地戳着圣的头。接着她起身甩头,将头发梳到身后。
卡莎说了些什么。冒出回答的声音,来自倒地的圣。卡莎耸耸肩,稍微屈膝递出手,仰卧的圣牵住卡莎的手,被顺势拉起的圣起身。
圣瞬间脚步踉跄,好不容易站稳双脚,双手压住脖子的伤痕,疼痛地扭了扭身子。卡莎笑了,又戳了戳圣的头。
实在是很亲密的态度。
不久之前的紧绷感是怎么回事。
卡莎与圣又聊了些什么,双手叉腰俯视圣并张口说话的卡莎,表情安稳;而仰望卡莎的圣,手舞足蹈地,看起来就像孩子般说着话。
此时,门的四方形框中出现另一名男人。
穿着黑西装未系领带,看起来像黑手党或黑道之类的男人,却有种奇妙的讨人喜爱——或是不拘小节的魅力。
没看过的人。可是只见卡莎与圣愉快地招呼男人,以说笑的态度一来一往,男人说些什么,卡莎与圣同时笑出来。
——……什么?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什么情况?
手臂被扯了一下;是小太郎。小太郎脸色发青,并且以非常严肃的目光注视那三人,就像持剑的次郎一样。又扯一下;平静却强力地,将边边子拉往紧急出口的方向。他企图带边边子逃走。
——可是……
可是,圣还在那边……
“……圣?”
边边子一开口呼唤,三人的视线齐齐朝向她。
全身毛骨悚然。

BBB

“——怎样,站得起来吗?”
“应…应该……”
“怎么,真不可靠。”
“一开始很不容易耶,毕竟是第一次转移到这种大人物身上。”
成大字型的萨札笑着回答,只有头微微移动。卡莎耸耸肩,说着“来”然后伸出手;以她来说可是破例的服务,从这举动可得知她确实认同弟弟这次的功绩。
“嗯。”
萨札蜡烛了长姐的手。卡莎将萨札的新分身,轻而易举地——其实这身体正如外观一般轻盈——举起。
瞬间浮在空中的萨札,总算以自己的双脚落地,蹒跚一阵后,马上整顿好身体的控制。
他压住被雷射射穿的伤口——
“好痛呀……还是继续阻断痛觉好了。”
他抱怨着。
接着重振精神仰望卡莎,对她摊开双手。
“怎样,不错看吧?”
“充满不协调感。”
“咦~不会啦,这样子…该说是风格或是气质——总之很有型吧?这可是世界鼎鼎有名的大吸血鬼‘东之龙王’耶!”
“嗯~别表情丰富的说这些话,因为他多数时间总是一脸严谨。”
“表情?我懂了,从今以后我也自称‘吾’好了。”
“……会没人理你哦。”
“呜,我不要这样。”
萨札皱起脸。话说回来,卡莎刚才也是自圣转生为这具躯体后,第一次与他面对面。
“总而言之。”



“好痛!做…做什么啦!”
“刚才被圣那家伙吓个半死的回礼。”
“你——大姐,这是干什么啦!?错了吧?你搞错人了啦!”
“并不会,这是心情的问题。”
“别什么事都归到心情上啦!”
萨札面红耳赤地顶嘴,卡莎则一副若无其事地别过脸。她稍微忍住笑意;反正痛觉被阻断了嘛。
两人正喧闹着——
“嗨,辛苦了。”
拉乌也一副悠哉的语调出声。卡莎与萨札一副招呼——的样子,却板起脸,身体一退。
“呃,喂,别这样吧?”
“抱歉,办不到。”
“没错。”
两人的视线看向拉乌挂在腰间的真银刀,他们讨厌剑靠过来。
“……若你们这种态度,我也有我的办法。”
拉乌对他们秀出真银刀的柄,“OK,我懂了,弟弟呀。”大姐与兄长异口同声,并高举双手。他顿了一顿又冒出笑声:
“可是……居然这么顺利就塞进去了,出乎意料地令人吃惊呀。”
“思虑浅薄,正因有吾的智慧才略,一切的胜利底定于千里之外。要尊敬吾,吾弟。”
“卡莎,其他人有联系吗?”
“还没。不——达尔他们正朝这里来,快到了。”
“……我错了啦,拜托,不要当作没看到哥哥嘛。”
战争的趋势已定,即使得到姐弟们无人能比的力量后,萨札的立场似乎仍然不变。反倒是沮丧地垂头丧气的模样比至今的分身都来得适合。
这时——
“……圣?”
从屋内传出孱弱的声音,让三人一起转头看去。边边子站在走廊里头,冒出“噫”一声抽搐般的惨叫。
拉乌皱眉——
“谁?”
“……女儿候选人。”
“什么?”


卡莎的回答让拉乌瞪眼。女儿——也就是有意转化成他们一族的意思,当然会惊讶。
卡莎速问——
“萨札,能用‘力量’吗?”
萨札表情严肃起来,接着瞳孔焦点模糊,转为人偶般的表情。他正进入意识内侧,调查分身的情况。
“……应该能用,奇门遁甲都还行,可是要立刻设置‘结界’很难。尤其若要覆盖特区全局,得耗费几小时,也需要做点‘改变’。”
听完萨札的见解,卡莎点点头。
视线移回办公室,只见边边子已经被小太郎拖着消失于走廊内测。
“……我去抓人。你们去墓地准备王的复活。”
留下这番话,卡莎脚步轻快地踏入办公室。

但是——
萨札忽然抓住拉乌的手臂。
动作散发宁静却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拉乌不禁一颤。
“拉乌,往这——”
“做…做什么?”
“听话。”
这是萨札以非常冷酷的目光看向卡莎的背影:
“绕到后面,跟过去。”
他轻声细语地下令,带着弟弟绕到办公室后方。

BBB

“小边边!快!”
边边子被小太郎拉着手,以几乎跌倒的步伐跑着。
好像听到骚动,到现在留在办公室的少数职员开始鼓噪。话说回来,所有事真的都发生在一瞬间,就连亲眼见证的边边子也跟不上发展。
从上二楼阶梯的平台——
“学姐?”
云雀探头出来;是真正的云雀。
边边子猛然——


“快点逃离这里!”
平日个性温厚——而且前一刻还因阵内的死而心力憔悴的边边子突然果决地扬声大喊,加上罕见的严肃眼神。云雀一副才碰面就被甩一巴掌的表情。
以及追加而来的——
“同感,楠云雀。因为跟你有一起在饭店用餐的情谊,我放你走,请尽快离开特区。”
卡莎说着,悠悠横亘在前。“唔耶?”云雀冒出傻气的声音。
“抱歉,边边子,我们同伴很快就会来到,不能让你们逃走。请跟小太郎一起当人质,我保证厚待你们。”
丧失回话的空档。边边子被小太郎拉着穿过休息区,从圣出现的后门跑到外头。
办公室后方是日照微弱的后院,前方右侧是一片墓地,被铁栏隔开,排气管与仓库都设置在角落。
左手边是死路,小太郎打算转向右边,却停下脚步。
“圣……”
“不对,小边边,那不是圣!”
面对挡在前方的少年,边边子低吟,小太郎则叫出声。
小太郎掩护着边边子与少年对峙。跟不想承认的边边子不一样,小太郎正视事实;承认眼前已经不是一起游玩的朋友。
萨札无所谓地对跟在后面的拉乌招招手,拉乌慢慢站到萨札身后。
不知为何,拉乌摆出一张躁动而不满的表情,似乎不情愿听从萨札指示。
“……萨札,我没兴趣做这种事。”
他又重申一次,萨札却不理他。
萨札凝视两人——不,是半眯着眼凝视小太郎。
“……果然不能视而不见。”
他表情苦闷的低喃。
这时卡莎现身。从后门走出来的卡莎看到弟弟们后,微微抬眉。
“这是在做什么?现在可没玩捉迷藏的空闲。”
卡莎不解地询问,萨札却未回答。
他以无情的口吻对身后的拉乌说——
“拉乌,就照我刚才所说。”
拉乌受到一声令下,走出萨札前方。
他的手抵在腰间的剑,又长又大的剑,引人注目到碍眼。
“拉乌?萨札?”


卡莎走上前。
“……大姐,请不要动。”
“等等,你们想做什么?”
萨札未回答。“拉乌!”他严厉地催促弟弟:
“女人没关系,把那孩子杀了就好。”
小太郎眼神凌厉地瞪他,边边子全脸发青地咬唇。
卡莎也脸色一变:
“喂,你说什么话!萨札!”
“你安静点。”
“别闹——”
“‘卡莎’!”
萨札大喝一声。虽然娇小,毕竟也是“东之龙王”的玉体,在场所有人宛如被镇摄住,倒抽一口气。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事到如今,你以为还能放任‘贤者’吗?你怎么对得起父王的大愿!”
“这……!”
卡莎吞回想说的话;她明白萨札的意思。
这是特区守护者与“九龙的血统”的战役,同时也是“贤者夏娃”与九龙王之争。在极其关键的这时刻,放过“贤者”本人更是战略上——不,就一般的思考而言也不允许。
“在香港时已经放过了。这次也会将遗灰留给你。但是,直到这场战役分出胜负前,必须让‘贤者’消失不见。拉乌!这是命令,诛杀‘贤者’!”
如雷震耳的号令。拉乌面露苦涩。若是战场上,不论怎样的骗杀他都会做,但若要斩杀非战斗人士,就算是多么重要的人物,也实在有违他的本性。
可是——
“拉乌!住手!”
显现一副狼狈貌的卡莎大喊。拉乌啧舌,接着似乎意图斩除迷惘,一口气拔出真银刀的长刀身。
真银的光辉肆意盘踞后院。
卡莎与萨札当场屈膝,双手抵住地面。
只是拔剑,便一副仿佛遭致烧灼的苦闷表情,尤其以萨札为最。卡莎还算远离,萨札就站在真银旁,而且才完成窃取龙王身体的大任务,受到真银严重影响。当然,萨札是基于此觉悟而下令拉乌拔刀,身为九龙王的长兄,一切都是为了确保胜利。
而至今毅然决然掩护边边子的小太郎甚至无从出声哀嚎而昏倒。
面对真银,各种吸血鬼均无力以对。过去能稍微予以抵抗的吸血鬼,唯有承受“贤者夏娃”之力呈现失控状态的次郎而已。
而受到真银影响的只有身流黑血者。
“小太郎!?”
边边子惊惶失措地抱住突然失去意识的小太郎。
紧闭眼皮的小太郎脸孔呈现出看不出是他本人的苍白。到底怎么——这一刻,她回想起战斗开始前,圣的念话中显现的景象。
——真银刀!斩破“结界”的……那把刀!
“……滚开,女人。”
拉乌手持脱鞘的剑接近边边子,边边子则抱着小太郎后退。
反正只是白费力气的挣扎。眼前的男人并非吸血鬼而是人类,不认为能以武力对抗,从他的眼神就知道对方并非外行人,加上往后门或正门的通道都被挡住,另一侧又是死路;无处可逃。
“闪开!”
“我拒绝!”
面对再度大吼的拉乌,边边子一面颤抖一面喊回去。
拉乌不在乎地动作,边边子抱紧小太郎。拉乌踢出一脚,脚尖点到边边子的肩膀,就像顺势灌注力量般被踢飞。边边子的手脱离小太郎,坐倒在后方。
拉乌无言地挥下真银刀。
边边子拼了命送出身子。
拉乌果然仍有所迟疑;刀锋并未砍到小太郎,而是砍进边边子左肩,不像他会做的事。
“——呃!”
“啧!”
拉乌赶紧收剑,由于重量,运剑不易。边边子趁机抱起小太郎逃逸,却在起跑时绊倒。
从割裂的肩口汩汩流血,可能攸关性命。
看着受伤依然卖命逃跑的边边子,拉乌再度面露苦涩。这种事不符合他的个性。
萨札厉声喝斥:
“……快!”
“可恶。很快就结束,忍一下。”
令人不满,但不得不赞同萨札的指示很正确。拉乌一脸焦躁地放话。
可是萨札却……
“笨蛋……”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别恶作剧地将‘贤者’逼入绝境,‘贤者’有守护的……”
萨札的杞人忧天说中了。
从天而降的声响降临弥漫黑暗与血腥的后院。
“小太郎!”
边边子与拉乌赫然抬头。
萨札口吐秽言,卡莎仅仅抿唇。

3

五名厉害的吸血鬼眨眼间南下第五区。
正好没有高楼大厦,蹬着沿街的低矮屋檐,笔直以墓地为目标前进。最前方的是抱着那布罗的达尔,次郎紧追在后,后方跟着凯因,杰尔曼则纵览全局追在最后。
眼底是第五区的商店街。与新市区稍有不同,是余留老社区温暖的旧市区街道。
却笼罩一片惊慌。
自一段时间前,新闻便大肆宣扬特区的变异;“公司”的情报管制由于马贝里库的袭击而失去控制。
可是如今人们听见更靠近身边的争乱脚步声。不只桥与机场的爆炸事件,加上由于激战波及归于尘土的地区不过距离几区之外,出现于夜空发放怪异光辉与热浪后消失的火球也不在他们的常识内,还有头上猛速飞驰的复数人影。不觉的恐慌才奇怪。
尤其感到辛酸的是凯因。耗时十一年岁月建立的都市,却因自己的手加以破坏。落入夜空的尖声哀嚎绝对刺伤他的心。
但五人留下出声惨叫到处窜逃的人们,不断往前进。
看见一片银杏林步道。边边子在“公司”上班期间,每天都会走过这条路,次郎也曾与她一起走过几回的路。晚秋的夜晚叶片枯黄,微弱的灯光虚幻地打亮随风飞舞的落叶。
区区几小时,日常光景变得如此遥不可及,而吸血鬼们无暇关注这片景象,加快速度。
只见“公司”调停部办公室就位于银杏林尽头,隔壁则是悄悄沉眠的墓地。
达尔贸然踩碎脚下的大楼屋顶,紧急停住。
“什么!?”
从目的地散发出强烈的负面波动,感觉他力量根源的黑血正哀嚎着萎缩。
“真银刀被拔出来了!?”
从人眼看来没有任何变化,但对身为吸血鬼的达尔来说,却宛如黑暗中的灯火般清晰。
“为什么?究竟发生什么事!”
赫然送出念话,意念在抵达应该位于目的地的大姐或弟弟前便因真银而击散。像他这般强大的吸血鬼面临如此紧迫的状况,反倒更加原地踏步犹疑不前;因为击败他们的王的剑就是如此厉害的武器。
凯因与杰尔曼也都察觉真银刀的气息,驻足不再靠近。
“那是——”
也曾寻找过同一把剑的杰尔曼睁大赤红双眸,凯因则陷入极度混乱。被抢走的真银刀在什么来龙去脉下又出现于此,他无法想象。
未经商量,这群吸血鬼却脚步一致地停下动作。
其中唯独次郎一人斗胆踏进真银刀的影响范围内。
“小太郎!边边子!”
在浓厚的毒气中,感觉脑袋被刺了一下;只知道流遍全身的血液发出哀嚎。
次郎的血一面惨叫,同时也由于不一样的原因开始骚动。感受到主人的危机——他们敬仰如源泉之存在的危机。
着地于林道边的两层建筑之屋檐,一阵体重倍增的沉重疲惫感来袭。次郎紧咬牙关将感觉抛向前方,感觉的触手仿佛在泥沼中前行般延伸,同时呼唤着弟弟,却没有反应;企图探索前方的气息也一样,就像拒绝达尔一样,夜气也拒绝次郎的感觉。
焦躁逐增,体内的血液狂暴,当次郎面露痛苦呲牙咧嘴时——
“我拒绝!”
不知为何这道声音突破厚重的黑暗,甚至到达受真银影响的次郎身前。次郎双眼大开。
在后方,办公室的后门,记得有座狭小的庭院。
咫尺之距的办公室如今却如千里之远。但次郎仍开始奔走,从一层屋檐翻越至另一层屋檐,每一步真银之刀都纠缠不放。这也自然,愈靠近真银,威力就会跳跃性地增强,既然身为吸血鬼,这就是无法忤逆的力量。抵达通往办公室的建筑时,次郎的膝盖已经屈起。
次郎的血坚决拒绝继续接近。
而下一瞬间,凌驾于拒绝之上的强烈意志从次郎的“血”喷发出来。
——小太郎!?
次郎清楚感觉到“贤者”遭真银刀之刃逼近。“必须救他”!次郎弯下身,从屋顶跳起。真银的魔力重击全身,血液骚乱脉动,吸入的空气化为千百利针。
原本打算降落在办公室屋顶,却未成功。伸出手臂,好不容易扣住边缘,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行,但现在无法使用意念力场,勉强移动沉重的身躯,攀上屋顶。
蹒跚地走向后门。如今在真银的魔力下,连睁开眼都很困难,毫不留情地蒸发黑血,可是当力量一干涸,次郎的“血”就会源源不绝灌注新的力量;这是“贤者”耗费十分漫长的光阴累积而来的力量。“血”命令次郎,就算枯竭所有力量也要拯救主人。
喘息不止,上气不接下气的次郎呐喊——
“小太郎!”

BBB

从屋顶跳下的次郎在落地的同时弯下左膝,双手平伏大地,她面容扭曲,张大嘴贪婪地吸取空气。
“次郎!”
边边子大喊,次郎眼睛一动。
边边子看到次郎的样子表情顿时变形。黑发蓬松凌乱,细长眼眸布满血丝,体内血与硝烟充斥,尤其右肩接近胸口中央,衣服被割裂,露出尚未完全复原的惨痛伤痕。可是折磨次郎至此的并非这些负伤,而是由于深色套装男子所持的刀身奇异的剑。
至于次郎也已经迅速确认状况,后门有卡莎,正对面有倒地的圣,以及带着过长的剑对贸然现身的次郎露出惊讶表情的男人。
最后,他与边边子视线交会。次郎的眼中,倒映着边边子怀中的小太郎。
瞬间一阵安心。但发现保护弟弟的边边子肩上的出血,次郎毛发耸立。
次郎踏上地面,“站了起来”。深色套装的男人为之一愣,接着举剑相向。
次郎咬着牙,颤抖的手拔出银刀。气息紊乱,而且乱无章法。他肩膀大幅起伏,全身冷汗淋漓,所持之剑的剑锋也频频抖动。第一次看到次郎这样子。
——而且这种感觉……
次郎眼中逐渐失去大半精神正常的样子,加上在一旁肌肤冰凉的感觉。跟昨天一样,就跟与杰尔曼战斗前,原本待在一起的他突然从公园冲出去时一样。现在的次郎面临小太郎的危机,为了拯救他而即将失控,正因如此才能成就与真银刀对峙的惊人绝技。
“……你是‘银刀’吗?第一次与你直接会面——原来如此,看来你这家伙不简单。”
深色套装的男人——被称为拉乌的人——语气钦佩地说着。
只是拉乌的嘴角扬起肆无忌惮的微笑,刚才攻击边边子之时的不满与焦躁消失无踪。
“你是剑术高超的剑士吧?老早之前就想与吸血鬼认真地比划一场剑术,想不到居然能实现愿望。
“……拉乌……”
“好,知道啦。”
拉乌敷衍地回应感染九龙之血的圣的呻吟。他已经满脑子沉浸在与次郎的战斗。
“次郎……”
边边子低喃的瞬间,拉乌滑步杀进。
由于剑身过重过长,即使经由拉乌的剑技,剑劲也算不上凌厉。次郎挡下拉乌的攻击,但交剑的刹那,真银刀身火星飞溅,烧烂次郎的双眼。
紧接着第二刀。眼睛烧毁的次郎凭藉气息拨开剑,这行为等同奇迹。凭气息察觉予以反应是奇迹,身体还能正常行动更是奇迹。
拨剑的瞬间,真银的魔力就像恒星诞生般席卷而来。次郎全身的血一滴不留完全蒸散。
可是“贤者”的血统加以抵抗,蒸发同时新血又注满次郎体内,赋予他宛如奔流之力,支撑他的手足与剑。第一回合战中被迫反复地死与再生,耗力惊人,以完成护卫者的责任。正是狂气的象征。
守候一旁的边边子不晓得次郎体内运作的过程,可是次郎明显已超越限度,源源不断地喷放比血浓稠的眩雾,又马上消失无踪。
接着,内在压力升高,冲裂次郎的血管。黑血随次郎的动作飞溅,伴着咻声化为灰烬,这时灰烬开始沥散,仿佛次郎的皮肤化灰崩解。
再下去次郎会毁坏,必须想办法帮助他,可是要怎么帮他才好?自己都动弹不得了。
“……啊。”
边边子赫然想到。
还不简单,这里又不是敌人领地。
“是‘九龙的血统’!快来人帮忙!”
边边子对着“‘公司’调停部办公室”大叫,拉乌、卡莎、萨札都瞪大眼。
“谁来都行!拿武器——拿枪来!别到一楼,吸血鬼在后门!从二楼或屋顶开枪!”
“这家伙……”
拉乌一脸糟糕的样子。
办公室平时都会储备装填银弹的枪以备不时只需,以目前卡莎他们的状态来看,就算是外行人也能打中。就算无法打倒他们,若能射中拉乌也能大幅改善状况。
当然,大喊“有吸血鬼请来帮忙”,会拿枪赶过来了的人,或许一千人中只有一人。
而“这里”,正式聚集那一千人中之一人的场所。
二楼窗台在十二秒内推开。
“是谁?没事吗!?”
露脸的是认识的调停员,对方当然也认得边边子。
“黑衣人与后门的女人,还有倒地的小孩是‘九龙的血统’!”
调停员认出发声叫喊的人是她,立刻从窗口伸出来福枪。
枪口瞄准拉乌毫不犹豫地开枪。这就是信赖边边子的证据。
枪声哒哒作响,枪火在月下闪烁,拉乌在间不容发之际转身闪躲。
出来凭本能企图追敌——追上拉乌,却因过度消耗迈不出脚,几乎差点摔倒,好不容易以银刀为杖撑住。
枪击再发。拉乌猛然抛下手中的真银刀,匐地翻滚,接着冲到墙边,后背贴墙。
真银刀被扔在地上。
看着刀,边边子视线紧盯不放,下一瞬间放下小太郎,甚至忘记肩头疼痛而冲出去。
——只要处理掉它!
能对抗卡莎,更重要的是救得了次郎。这些念头充斥脑袋。
逃到墙边的拉乌拿出短枪身转轮枪对准边边子:
“你上当了,这是诱饵。”
砰。
枪声响起,光是迎面而来的巨响就炸掉边边子的思考。
“喂!”
趁二楼调停员探身而出,拉乌枪口向上,开枪。命中,调停员因冲击而扔出来福枪,倒在窗口内。
“……没子弹了。”
拉乌丢掉手枪,冲刺。一面跑一面捡起真银刀,并冲向独自留在原地的小太郎。他已经不想与次郎对战,毕竟下一批增援若出现,就会变得无法行动自如,必须立即解决掉。
边边子吐出憋住的呼吸。她没有任何地方被射中,打偏了——不,那只是威吓攻击。拉乌说是诱饵,换句话说,他用真银刀当作骗边边子离开小太郎的诱饵。
边边子寻求救援,却在一瞬间被取回优势。
拉乌逼近毫无防备的小太郎。但——
“喝啊啊!”
出来从他背后追上。他面如罗刹。达到巅峰是“血”之力暂时性压下真银刀的影响。
非常紧急;可是,次郎会赶上。边边子当下如此判断。
刚才被射中的调停员,他的来福枪坠地。通常这种程度不至于造成来福枪走火,但拉乌射出的子弹并非击中调停员而是来福枪枪身。
哒——来福枪喷出枪火。
枪口前方就是边边子。
就算有吸血鬼的反射神经,也绝对来不及的时机。
能赶上的唯有获得“贤者夏娃”之力的次郎。
在愣住的边边子面前——
银刀跃起。
刀锋画出弧线。
将凶弹一刀两断。
手起刀落,凝视静止刀锋的眼眸回复成普通的次郎。
一如往常的次郎愕然,视线转回前方。
朝小太郎挥下的真银刀。
“已经来不及了。”
“小太郎——”
次郎茫然的低喃,重击边边子的胸口;次郎救了自己,而不是小太郎。
“不——”
真银刀斩下。
却半路杀出程咬金。

BBB

杰尔曼双臂交叉抵挡挥下的真银刀。
居然未受冲击致死,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击。
虽然并未冲击致死,但如天谴的剧痛席卷而来。
“什么时候——”
拉乌大吃一惊,但现在不是吃惊的时候。与此相比,银刀的一击不过是睡醒的淋浴;陷入身体的真银以集合世上一切憎恶之势啃噬杰尔曼的血,若拉乌再晚一秒收剑,“斗将阿斯拉”的血将完全灭绝。
拉乌收回剑,曳着鲜血。杰尔曼全身僵滞,被拖过去似的向前倾倒。
思考无片刻运作,连本能也麻痹,杰尔曼却仍然动起来,硬要解释就是“执着”。在全身细胞高声哀嚎与抗议的大合唱下,杰尔曼顺着倾身倒地之势,伸出脚往地面一蹬。
全身冲撞。仿若初生吸血鬼(under year),让人不禁想要摇头叹息的动作,有如在床上打滚般的轻微冲击。
但对身为人类的拉乌来说十分足够。
“呃啊!?”
拉乌的身体被弹飞,真银刀砰然坠地。即使相隔一段距离,似乎仍未平息对杰尔曼的憎恶,不断狠狠折磨他全身皮肤与所有血管;就算不这么做,他也已经进入濒死状态。
不过——
“……赢了,喔?”
杰尔曼的脸僵硬地笑着。
对,他赢了这把剑,连圣都畏惧的剑。
所以才要与这把剑战斗,所以才如此奋不顾身。
并不是想救“那家伙”。
“……算了。”
无所谓。
心满意足的最后,杰尔曼失去意识。

BBB

边边子回神时,除了原本的小太郎,拉乌、杰尔曼也都倒地,当然卡莎与感染九龙之血的圣也一样。
不知是否“血”判断小太郎解除危机,连次郎也颓然倒下。
剩下的,只有自己。
“怎……”
——怎么办?
清楚明了。要救大家。
——所以说要怎么办?
想法乱七八糟。可是这样下去,次郎、小太郎、杰尔曼只会一直衰弱。总之——
——那把剑。
边边子寻找剑鞘,原本插在拉乌腰上的鞘;有了,冲撞时掉下来,她跑过去捡起,接着朝真银刀伸手。
近距离观察真银刀,感觉银色刀身充满恶意,可是完全不觉得危险,这是一把最多只对吸血鬼有效,专门消灭他们的剑。
这是与边边子祈求人与吸血鬼共存之理想背道而驰的剑,她一念之下握住剑柄,打算拿起来——超乎预期沉重。
“唔……”
使劲力气提起剑,左肩伤口针针刺痛,但这种疼痛比起次郎他们尝到的痛苦不算什么。幸好剑鞘很轻;她左手持鞘,将长剑的剑锋费了一番力气插进鞘中。
直到收剑前一刻,手停下动作。若真银刀的影响力消失,不仅次郎他们,卡莎等人也会复活,到时候情势有利反倒是他们吧?
——……到时候再拔剑就好,由我来用这把剑!
她如此决心——
锵。
伴随清亮声响,边边子将剑放入鞘中。
并未感觉任何变化。
但吸血鬼们有了动作。
最开始行动的并非长时间受真银影响而饱受折腾的吸血鬼,而是在外围焦躁难耐地窥伺可趁之机的吸血鬼。
“卡莎!”
响亮声响宛如一阵骤风穿过墓地与后院。
壮硕巨汉降临后院,一手持弯刀,一手抱着昏厥而无意识的青年。正当她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试图掌握状况时——
大量雾气吹过来,眨眼间四周染成整片乳白色,什么也看不见。不,在看不见以前,她看到次郎的身影颤抖地起身——
“小太郎——”
当他呼喊弟弟时,却被雾气笼罩遮蔽视野。
“各位,别让他们逃了!”
叫唤来自少年的声音,说来恐怖,但确实是圣的声音。而听到“别让他们逃”的叫声,边边子终于拔腿逃亡,在连脚尖都看不见的浓雾中,凭记忆摸到小太郎身旁。
“小太郎——”
才出声,她一声“呀”惊吓地被某人拉过去,一阵血腥味冲鼻。但这红色身影是——
“次郎!”
“别动!”
次郎左手绕过身侧抱住边边子,右手搂着休克的小太郎。看到小太郎平安,边边子才顺从地任他摆布。她将真银刀抱在胸前,至少尽力别碰到次郎——
“快。”
凯因随着浓雾现身。边边子想起来,这阵雾是他的魔术。
出现的凯因背上背着无力地阖眼的杰尔曼。边边子感觉两人打算逃出这里。凯因一跃而起,次郎紧接在后,双脚离地,身体急速上升。边边子被次郎抱住,穿出弥漫的浓雾。
视野清晰,眼前展开一片夜空。月挂天穹,洒下洁白月光。
而前方有一名背着月光,率先逃出浓雾的黑发吸血鬼正等着他们。
“卡莎!?”
“别想逃!”
卡莎并未对凯因出手,而笔直急速冲向次郎。她手上空无一物,次郎双手却都满了。
宛如天上射出的箭,卡莎一脚踢向次郎。企图扭身躲闪,卡莎的攻击却早一步来到,瞄准的部位不是颈部,而踢中稍微偏离的右肩;次郎惯用手的肩头,正好也是达尔斩击下被重重砍伤的同一部位。
次郎手臂一麻。神经瞬间麻痹,腕力顿失。
手中的小太郎滑落地面。
随着相互交错,擦身而过的卡莎一道落下。
“小太郎!”
边边子忍不住伸出手,当然不能抓到他。只见两人下坠,吞入浓雾中。
“可恶!”
次郎立刻想将他带回来,凯因却阻止激动地次郎。
“站住!”
“闭嘴!”
“去了也赢不了!”
“闭嘴!”
“过来!卡沙大人不会杀他!”
次郎停下来。
去了也赢不了。正如他所言,即便拥有“贤者夏娃”之力,若要与目前下方的所有人对抗,要保护小太郎周全极度困难。而卡莎他们也不会再做出引发次郎力量失控的事——将小太郎置于危险中的事。
没有胜算。
——可是!
对次郎来说,救小太郎跟是否有胜算毫无关联。
“次郎!快去!”
边边子对次郎说。然而听到她开口时,前一刻脑中只盘踞带回小太郎的想法的次郎显然产生重大苦恼。
啊——边边子这才发觉自己犯的错。
——是“我”。
现在次郎还抱着边边子,若前去救援,也会;连累到边边子。次郎滞留于半空,无法前进也无法撤退,凯因以意念力场捉着次郎的上臂,就这样拖着动也不动的次郎脱离战场上空。

BBB

雾散时,拉乌总算站起身。
“哎呀,大意了。”
他嘟囔着,想到被抢回去的真银刀,懊恼地仰望天空。
“总之——”
复活的萨札抬头看着达尔与拉乌,口吻严肃地说:
“真银刀被抢走虽在计划之外,但目前‘银刀’他们或‘公司’并无余力有效运用。既然制服龙王,我们的优势不会动摇,接下来就只剩尽快使王复活,‘再度封印特区’。”
听完兄长的话,达尔与拉乌点点头。终于,他们在十一年间一直等待这一刻。
“那布罗的情况如何?”
“没有生命危险,吸了血应该就会恢复意识。”
“好,那么放下他,拜托你警戒周遭状况,拉乌也一起,虽说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但真银刀在他们那里也是事实。
敌人以真银刀攻击时,能对抗的只有拉乌,但至少拉乌还能打。关于人与吸血鬼联手的厉害,萨札的理解不亚于阵内。
“仍不能无视凯因与‘银刀’的战力,可以放着不管吗?”
“这就交给‘赤色獠牙’那群人,不必勉强打倒他们,因此也不用特地派人指挥。”
萨札冷静地回复达尔的疑问。第六区的先行部队已经半数感染了九龙之血,已经离开基地在附近待命。不用说,也已配备对古血战的装备。萨札的战略不会出纰漏。
“其他人呢?”
“汉斯与亚弗里不久就会抵达。我会把马贝里库带来,小茵也一样。反正,兄弟姐妹将全员到齐迎接九龙王现世——好吗?大姐?”
萨札转身。
卡莎默默站着,双手抱着尚未恢复意识的小太郎。
卡莎接收到萨札的视线,不禁别过脸:
“……抱歉。”
萨札叹息。
“真~是,大姐的任性每次都让人很棘手啦。”
卡莎尴尬地继续别着脸。
视线落在手中持续沉睡的小太郎。
卡莎看着少年的眼眸流露出难以形容的百味杂陈的思念。抱着毫无戒备的小太郎的她,就像被派来当天使的保姆而不知所措的小小少女。萨札再度叹,是搀着苦笑的叹息。
“……好了,真是。不管用哪种方法,除了真银刀都无法保证确实性,弄不好伤到他,就会有恐怖的护卫者打过来。不过,他实在是真正的怪物,居然迎面对抗真银刀,那个萝卜头。还有杰尔曼!狂战的血统真令人害怕,老天保佑。”
“……没关系吗?”
萨札对眼睛上瞟询问的卡莎耸肩。
达尔与拉乌面面相觑,看到两人面露相同表情——
“大姐,兄弟姐妹中‘最大的’是大姐吧?”
说着,他扬起比谁都爱着兄弟姐妹,具有他风格的笑容。
“怎样?你想说什么?”
卡莎咬唇。视线再度落于小太郎身上——接着抬起头注视弟弟们,此时,她已经恢复唯独她特有的锐利美丽。
“——进行复活的仪式。”
三名弟弟立即执行指令。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11-2-2 16:58 编辑


4

结果还是睡着了。因为身体的疲劳,也由于一直以来的紧张松懈下来。
沙由香睡得很沉。
却忽然惊醒。
“……杰尔曼大人?”
她起身环视房间。廉价旅社的双人房就跟主人离开时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看到镜中的自己。
——泪痕?
这么说来——沙由香将手放在胸前。
是梦到什么伤心的梦吗?胸口莫名鼓噪,情绪无法平静。
若是边边子,应该会立即察觉她的症状吧。沙由香感觉到的奇妙不协调感,并非出于自己,而是她被吸收至杰尔曼体内的血所感觉的;非常细微——但的确是共鸣现象。
沙由香从床上起来,走进换洗室洗脸。为了随时都能动身;这是杰尔曼的指示,而且他还说,要看到最后。
沙由香披着外衣,拿起放置随身用品的波士顿包,这才发现手机有未接来电。
是边边子打来的。

BBB

沙由香从床上起来,走进浴洗室洗脸。为了随时都能起身;这是杰尔曼的指示,而且他还说,要看到最后。
沙由香披着外衣,拿起放置随身用品的波士顿包,这才发现手机有未接来电。
是边边子打来的。


——不行.......
打了好几通电话还是联系不上“”公司本部,似乎线路连不上,感觉不像单纯的占线。
——发生什么事?
不晓得。边边子死心关上手机。
次郎与凯因抱着边边子与杰尔曼逃出办公室后,往西移动。正好在第二、第三、第五、第六这四区边境附近,临近水上市集。降落在老旧水塔上,让疲惫的身心稍作歇息。
特区的混乱也波及水上市集;旧失去在紧急之际会使用水路,如今水路上船舶、水上巴士、小船等交通拥挤。边边子不晓得,几分钟前,此处以北几公里外,将镇压小队完全撇在后头的汉斯与亚弗里正往墓地移动,当时周围也受到大幅损害。
无法联系到本部,但跟云雀联络上了,似乎她平安逃出办公室。原本想叫她来边边子所在的地方,但考虑一番后,还是建议她找到铃介跟他一起行动;既然不清楚本部状况,她判断还是与信得过的对象在一起比较好。
也联络了沙由香。杰尔曼的意识尚未恢复,虽然还有呼吸,边边子想给他一些血,凯因却无言地摇头。边边子不特别去想这是什么意思。
办公室似乎被占领了。
本部依旧沉默。
杰尔曼倒下,圣也不在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去龙大人的大宅。”
凯因说。边边子一脸发青宛如旧伤复发受痛的表情。
“凯因,可是圣——”
“........那里有几名跟随龙大人的古血,目前应该正在引擎在他们庇护的大陆系血族避难,就像我的一样。告诉他们龙大人的事........请求协助。”
告诉他们圣的事。凯因悲壮的话让边边子内心一痛。她还想起一件重大的事,边边子也有必须告诉次郎他们的事。
这时——
“.....寻求协助再战一场?”
一直保持沉默的次郎有意无意地随口问着。声调或表情丧失喜怒哀乐,视线一直望向他们逃离的方向。
次郎的问题让凯因噤口。并非所有古血都惯于战斗,即使集合圣的部署与凯因的部下,也成不了什么战力。发问的次郎自然明白这点。
次郎赤红衣摆掀起。
他以莫名清爽——不,是虚无的脸庞看向凯因与边边子。
“边边子。”
“是...是。”
“请借我真银刀。”
“咦?”
边边子反射性一副保护真银刀的样子抱紧剑。不久前才看过这把剑对吸血鬼造成多么大的影响的范例。
“边边子,给他。”
凯因出乎意料这么说。边边子不知如何地看向他。凯因点头,边边子才不情愿地把剑递给次郎。
次郎伸手。
却在中途停住。
打算握住剑柄的手指严重抽搐,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靠近。毫无表情的次郎,突然激动地一声“可恶!”也不管边边子吓得震了一震,硬是握住剑柄。
就像碰到高压电,次郎后背一弹,就是死撑也不放手,身体却倒下了。
还是没办法。不管怎么强烈气球,看来这并非如此简单的玩意。
“懂了吧?可以住手了。”
“.......”
“次郎。”
“.......啰嗦。”
次郎趴在地上,静静地回嘴。手放开真银刀,他喘了口气站起来;他明白只是触碰,就比刚才还消耗体力。
可是次郎的决心不变,他带着自己的爱刀取代真银刀。打算回办公室。
“我说过了,去了也赢不了。”
“.....我要待在小太郎旁边。”
“留下边边子?”
次郎停下脚步,边边子凝视次郎背影;
“我也去,真银刀由我来用。”
次郎背影微颤,凯因不禁看向边边子。
“我也想待在次郎与小太郎身边。”
她是真心的,若要就这样被留在这里,她宁可一起去。
次郎回头。
他露出温柔而似哭似笑的表情。
可是看着边边子的眼神却十分悲凄。
“凯因,边边子就拜托你了。”
“等等,次郎,我——”
“不,别担心。我不晓得接下来特区会变得怎样.........但你一定不会有事,章吾一定会想办法,请你遵从他的指示。”
次郎说完转身背对她。
停在水塔边缘,屈伸准备跳跃。
“次郎,部长已经死了。”
次郎停止动作。
一时之间,三人被沉默笼罩。
费了一段时间,次郎缓缓转过来。他瞪大双眼,表情僵硬,宛如面具。
与边边子视线交会,而边边子轻轻颔首回应询问的视线。
凯因颤抖地吐出一口气。呲牙裂嘴手机下颚,闭上眼左右甩头仰望天际。
次郎大笑出声。他挺起身体,全身痉挛似地笑着;单手扶额,发丝为之凌乱地笑着;一面流泪一面笑着。一阵又一阵空洞的笑声。
在老旧水塔的顶端又哭又笑的赤红吸血鬼,看的让边边子几乎心痛欲裂。
“吾之永夜也仅止于今宵啊。”
几乎无力却反倒让听闻者凉透心的声音。接着,他不顾一切一鼓作气跳离水塔。
可当她才要吐出吸进的气,水塔突然溅起火星。
枪声。
“呀!?”
凯因赶紧护住边边子。同时由地面垂直跃起的人影,宛如鬼影包围水塔的前后左右。
“‘赤红獠牙’!?”
凯因展开意念力场,随后四面八方银弹集中射击而来,水塔响起低鸣,连同储水崩坏。
凯因将边边子抱在手臂中,在水塔倒塌前脱离,但无法估计杰尔曼。想施展立场,枪火却马上集中,趁他动作迟钝,接着在洒下重机关枪的猛烈射击;令人无暇喘息的组合。
“混账.....!”
凯因看出他们已经染成九龙之血,恐怕也受到精神支配,而且他们手上并非配备标准装备M4A1卡宾枪,而是M249,也就是分队支援武器,是活用吸血鬼的腕力重视火力的装备,这些都是设定作为对古血战之装备。
凯因全力闪躲攻击并寻找杰尔曼,他应该跟水塔一起坠落,却不晓得到哪去,说起来,一面护着边边子一面迎战就竭尽全力,街上她抱着真银刀,在那影响下更无法使出全力。
另一方面,次郎也遭到袭击,在一段距离外的民宅屋顶,枪声响起枪火闪烁。
“次郎~!”
边边子死命叫喊,却不觉得声音能传入对方耳里,伸出的手,只能虚无地划过半空。
“可恶....可恶.....”
凯因频频痛骂不止,咬牙咬到渗血地逃走了。


发动奇袭的“赤色獠牙”默默行动。
精神受支配,一味地执行命令。由于彼此联系也透过一年,成就完美的隐秘行动,正因如此,次郎与凯因才会未察觉他们接近。
破坏水塔的“赤色獠牙”们分成二路追击目标。并非全体行动,为了进行波状攻击,各分队依序移动至追击路径,当最后的分队开始移动时——
咔哒。
水塔的瓦砾一动。
队员们反射性以枪口标准,而枪口在下一瞬间被火焰包覆。
被抬起来的瓦砾下,亮着赤红光辉的双眸瞪视傲慢的新血。


“呜~......这就是‘贤者’?”
马贝里库一脸兴趣与畏惧参半,盯着靠在石室墙边的小太郎睡脸。
“.......看起来就像小孩子。”
“因为就是小孩子。”
卡莎冷淡地回应。可能觉得这种态度的大姐非常奇怪,马贝里库窃笑地离开小太郎的脸。
安置九龙玉棺柩的地下石室里,阵内的遗体在卡莎的命令下被搬到外面,相对地,如今九龙王九姐弟其中五名聚集在石室内。
卡莎与马贝里库,以及前来会合的汉斯与亚弗里,还有吸血后多少恢复了的布罗。顺道一提,马贝里库离开“公司”本部后,潜伏于第八区,是萨札以“奇门遁甲”带他来的。
马贝里库对卡莎笑着说——
“跟萨札个比,我还是赞同大姐,就算有真银刀,也不能轻率下手吧,是始祖耶。”
“别提这件事了。”
看大姐臭起脸,马贝里库再度微笑闭起嘴。
合力弄垮“黄昏桥”的三人聚在两人正对面。
“没事最重要。”
如此开口的汉斯被回以——
“才不是没事。”
那布罗 丧气地道。毕竟大量失去身体,实在称不上没事。
“连外衣都没了。”
“有什么关系,只是衣服。”
“跟你身上的廉价连帽衫可不一样,亚弗里。”
“不好意思,就是廉价啦。”
“也跟廉价的你不一样,亚弗里。”
“我怎么能跟外衣比较啦!而且为什么我比较廉价!”
把亚弗里的分开当耳边风,穿着衬衫的那布罗犹豫地叹气。亚弗里不悦地斜着眼瞪他。
他们的互动像平常一样,事实上并非如此。包括卡莎,石室里所有人都有点心浮气躁。
这也当然,他们正围绕着长久以来的夙愿——九龙王的遗灰。
过了一会儿,达尔与拉乌走进来。
“到了。”
仿佛受这句话邀请,萨札进入石室。
接着——
“大家都在!太好了!”
华茵冲进来,只留自己一人等待通报,反而似乎更加难受;她满脸通红。
“华茵。”
卡莎抱住冲进来的妹妹。华茵将脸埋进卡莎的腰间,全力抱紧大姐。卡莎的手以她所能最温柔的手劲轻抚华茵的发丝。
抱着大姐好一阵子,华茵终于放开。此时,七名兄长聚在么妹四周,温情地守候她。
已经从来接他的萨札口中得知所有人都平安,但华茵看到家人的脸孔仍旧胸口一热;
“达尔哥,头巾——”
“啊,你这么一问我才发现不见,到底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下次我缝一副新的给你。”
“是吗?我很期待。”
“......我外衣不见了。”
“真的,可那布罗哥只穿衬衫也很帅耶——啊,汉斯哥,刘海有点焦掉。”
“啊,多亏这样,前面看的很清楚。”
“啊哈哈,这样的话可以减掉嘛,一定很适合,哥哥的眼睛非常漂亮呢。”
“华茵有乖乖看家,很了不起啊。”
“马贝里库哥才了不起,我听说了,你一直一个人奋战吧?哥哥明明不太会打架的说,没受伤实在太好了。”
“只是很可惜,没买到特区的纪念品。”
“又说这种话,能看到拉乌哥,什么纪念品都不要了,懂吗?跟哥哥好久不见了呢!”
“我....我不够活跃,还想再多打一些。”
“啊~什么,亚弗里哥,是不甘心不能对我炫耀吗?”
“说...说什么傻话,我是说我没闹够啦!”
“有什么关系,真是。因为——”
华茵仰望兄长们,左右异色的眼眸泪眼汪汪:
“因为大家...........都很平安......”
她声音颤抖,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目送他们时,已经心怀再也无法重逢的觉悟,可是却并非如此。对华茵来说,这就足够了。
“......那个?小茵?我呢?”
站在后方的萨札一脸寂寥地低喃。看到华茵赶紧回头,姐弟们扬起安稳的笑声。
“来,华茵,来这里。”
等所有人敛起笑声,卡莎招来华茵。
华茵回头,卡莎一个颔首,退到一旁。
前方就是棺柩。华茵睁大眼睛:
“.........爸爸?”
“对,没错。”
萨札将手放到他的肩上说。
“把你的血滴在遗灰上,几滴就好。”
华茵回头,眼神透出不安:
“可是.....我来可以吗?我......”
华茵的不安来自她的出身。华茵是九龙王亚当的亲生女,可是并非纯粹的吸血鬼,她是吸血鬼与人类所生的混血儿,跟大姐与兄长不一样,只有一半“九龙的血统”的“血”。
萨札仍然点头:
“你的血最好,父亲应该也最期待你的血。”
哥哥如此肯定,华茵也不再犹豫。因纯真的觉悟绷紧脸,缓缓走出家人的围绕。兄长们留在原地观望,只有卡莎跟在妹妹后头。
华茵即将接近棺柩,好像憋住气一样。这时她突然感觉到家人之外的气息,看向墙壁。
“——那小孩!”
在于看到棺柩时截然不同的惊讶下,华茵膛目结舌。
自信凝视坐着沉睡的小太郎后,慌张地看向大姐。
华茵以前曾独自进入特区,在那时认识边边子与小太郎,也把当时的经理全告诉卡莎。
卡莎承受华茵询问的视线——
“那家伙是是‘贤者夏娃’。”
华茵为之愕然,交互看了看大姐与小太郎,一脸实在难以置信、
“可是....这种事......!?”
“怎么,这么意外?”
“因为.....那小孩是笨蛋耶!”
听到这回答的卡莎面容才真是奇观。她一时无言以对,他们从未看过这样的卡莎,不过唯独深入卡莎过去的达尔叹着气露出无奈的表情。
“卡莎,适可而止。”
“哎呀,可是......达尔!你也听到了吧!”
“眼前还有重要的事!”
达尔态度严肃的话让卡莎更加爆笑,可是发觉华茵面露不安,这才赶紧收回笑意。
“抱....抱歉,华茵,因为实在太有笑点了.....”
“有这么好笑?”
“这个嘛....总之,别管那家伙,反正还在睡。重要的是,开始仪式吧。唉,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下子而已。”
说着,卡莎挽起华茵的肩,走近棺柩。
随性地掀起棺盖,棺盖随着震动掉到地上。
露出的棺木中,内侧贴着防水布,非常老旧,乍看之下里面空无一物——
只有底部残留一堆灰烬。
华茵紧张地身体僵硬。为了舒缓妹妹的紧张,卡莎回头看向身后的弟弟们,挥挥手说:
“喂,注意。”
“华茵,伸出手指。”
她说着,以指甲割破华茵伸出的手指。完全不痛,从伤口溢出红色液体。
“这么一点够么?”
“恩——来吧。”
卡莎微微一笑催促华茵。
华茵将自己的血滴在灰烬上。
一滴。
两滴。
当第三滴被吸收时,“变化开始。”


暗影于漆黑的室内微动。黑暗中,出现微睁的双眼与獠牙。
另一道黑影出声——
“......吉尔大人?什么事?”
最初的黑影并未回话。好一阵子表现出聆听远方声响的动作,身躯终究再度陷入沙发。
询问的黑影继续等待一会儿,但确认主人没有回应,再度融入黑暗。
咔啦——随着清脆的声响,白兰地杯里的冰块转了转。
“.........贾妮特会不堪负荷吗?”
最初的黑影以他人听不见的音量悄声说道。



厚重的远古黑暗充斥这片空间。在这十一年间,吞没光阴,持续沉默的黑暗。
有七道气息。
持续一阵沉默后——
“虎呢?”
“尚未。”
“返回。”
“慢着。”
“为何?”
“尽快。”
“没用。”
纷纷吐出零碎的简扼话语,然后经过深思——仿佛解读出世界一切道理的浓缩思考与时间流逝,最后一句化为词语落下。
“将护卫者。”
得出这结论后,七道气息潜入黑暗,回到各自负责的深远思维中。


“灰烬鼓动着。”
在华茵与卡莎的见证下,余留棺中的灰烬开始鼓动。
“.......啊。”
看着看着,灰烬隆起,只见灰烬中诞生心脏。
“——华茵。”
无须驱赶,受到超越性的某种压迫,华茵离开棺柩往后退。
看不见遗灰,视线却未离开棺柩。背后传来兄长们咽着喉咙观看的气息,身旁的大姐也一样。只以眼角看了一下她的样子,卡莎凝视着灌木,翠绿瞳孔鲜活滋润,脸颊潮红,散发出惊讶的美丽。
这才发觉心跳宛如警钟作响,怦怦直跳,就跟刚才瞬间看到的物体节奏相同;华茵的心脏与棺中再生的心脏同调,大姐与其他的兄长一定也一样,不仅如此,“世界”与“他”的股东同调,同步脉动。

视线回到棺柩,这瞬间,棺中升起黑暗。
是手。九姐弟的心脏感情融洽地大幅一跳。
是右手。说是手,其实是类似血与灰凝结的漆黑手臂,可是每当血的鼓动落下。就生骨生筋,连通神经,覆上皮肤。
举起的右手放到棺柩边缘,抓住;接着左手举起,抓住另一个。甚至无法呼吸,感觉胸口怦怦跳动,专注地凝望眼前的神秘景象。
棺柩的气息赫然大动,手与手之间冒出更深沉的黑暗。黑暗随着一股股脉动成型,骨骼生成,血管蔓延,体内各种器官逐渐构成形体。
黑暗宛如弯下身躯,沉入棺柩。啊——华茵随着呼吸探身而出,也听见卡莎因过度紧张与兴奋冒出吐气声,但却无多余心分身回头。
于是——
一度沉寂的黑暗强势涌出。
轻盈地流动——是发丝,再来是从发从露出的白皙容颜——
“卡莎。”
感觉就像逐渐凝聚于狭小石室的世界突然爆炸。
不成声的声音,尚未完全重生的身体宛如吹垮朽屋的风暴以干枯的声音呼唤女儿之名。
“将那孩子带离这里。”


王下令。
卡莎等人理解听闻之意思时,一旁,与眼前的王匹敌的庞大气息觉醒。
九姐弟齐齐回头的方向,只见小太郎站起来。
娇小身子散发神圣光辉,宛如丰收稻穗的金发如光团闪耀,春日大海般的碧蓝眼眸,眼神澄澈地眺望天地。吸血鬼们无声无息,也不敢反抗,连直视也为之惶恐,光是存在于同一个地点就因敬畏而动弹不得。
小太郎屹立不动凝视棺柩。
棺里的王急速成型回视他。
视经侵攻。
不,并非“侵攻”,这是后人曲解原本的力量后的贬词,世界脉动引擎下相遇的两名始祖,不需凭借语言,就能彼此确认互相的存在。
两人同时停止交流。小太郎摇摇晃晃地仰望石室的天花板。
小巧的嘴唇悄悄细语道。
“请大家——”


听到这声音——
拼全力复原通讯网的尾根崎与张面面相觑。“现在这是?”张用力点点头回应会长。
搭直升机移动的巴得力克全身绷紧,同行的贾妮特突然双手合掌,祈祷般跪下。
像机关枪似对手讲话的铃介不禁倒抽一口气仰望天空。他打电话的对象云雀也一声低喃:“咦?小太郎?”
躲避“赤色獠牙”追击的凯因在冲击下身体抽搐,被他抓着额边边子咬牙看向后方——朝墓地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次郎仅在这一刻停下踹开“赤色獠牙”的动作。

不只他们。
惊慌失措的大众媒体,疲于奔命的警察和消防队,不知该逃往何处的一般人,以及生活颠沛流离的吸血鬼。他的声音,他的意念,传达至此时此刻处于特区的所有人。
而这道声音唤起听闻者们一个景象。
遭受战祸的香港景象。


“请大家....离开特区....”


“离开特区——”
小太郎如此低语后,颓然跪地。
他痛苦地低吼,身体缩成一团,开始抱头在地面挣扎。听得到他低喃着“哥哥”,看起来像在说梦话。
太鲁莽了,毕竟他还没孵化。
“大...大姐。”
华茵揪着卡莎,可是卡莎也无计可施。小太郎很痛苦,却不停放出力量。不仅卡莎,萨札、达尔、其他弟弟除了观望什么也做不了。
这样下去“贤者”会失控,到时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贤者夏娃’之力不是存放在护卫者身上吗?”
达尔出声质疑。并非询问任何人,却不禁问出口:他也失去平静。
萨札接着说——
“护卫者应该也感受到了,这些力量是他传送的,强迫发挥力量后会顺势转生。”
“——‘贤者’将完全转生,而他是我们的宿敌。”
萨札推翻亚弗里的建议。
虽说如此——
“比失控好吧?”
马贝里库表情紧绷地表达意见。萨札咬唇;马贝里库也言之有理。
无论如何都是未知的状况。即使动员萨札一切的经验与知识,也想不出适当的方法来应对。难道就这样束手无策地观望么?要孤注一掷吗?
这是决定一族的,甚至是全世界今后形势的判断。对过去曾在幕后持续干涉人世间历史的“人行者”来说,这决断实在负担沉重。
然后——
“冻结着孩子的时间。”
清爽的声音响起,消除沉寂石室的窒息感:
“萨札,使用奇门遁甲隔离时间。现在的你做得到。”
听到这建言的瞬间,萨札冲向地上挣扎的小太郎。
他双手遮在小太郎上方,迅速结出复杂的法印。这自然是他第一次操作的术法,萨札的举止却充满自信,毕竟现在他有“王”做后盾。
终于——
从萨札的手——“东之龙王” 的手延展出看不见的薄膜,薄膜徐徐覆上小太郎,只见小太郎的苦闷开始缓和,折腾的身子停止动作,一副疲累的样子摊开手机。
少年的表情就像正在做梦,微微睁开的眼睛并非看着什么。然后,当薄膜完全包覆少年全身时,萨札双手大幅画圆,啪一声合掌。
唧——在空荡荡的空间冒出压扎声,但也只是如此。
什么也没发生。
换句话说,破灭的气息消失了。
某人吐出憋住的呼气,以此为开端,石室的紧绷解除。所有人面露安心的表情,萨札全身发软地蹲下。
华茵也贴近卡莎松了一口气,可是立即转为一脸百味杂陈。
看着地上沉眠的小太郎。摊开手脚倒卧的少年仿佛等着下葬,刚才的他也与华茵所知的少年印象相差甚远,他应该更淘气,更随便,毫不纤细,而且总是仰着呆傻的笑容。
跟他交情不好,但,可是.....
卡莎拍拍想起半年前记忆的妹妹肩膀,抬起头,姐姐戏谑一笑,以下颚比了比后方,
棺柩中,有名露出上半身的男性。
她是一名气势稳重的男性,容貌近似拉乌,轮廓却更细致,也看不出年纪,大概比达尔年轻,比亚弗里年长,只能猜到这样。
理由是他的头发。
从脖子披到肩膀以至于赤裸胸膛的直长发如血洁白,肌肤也一片白,就像冬季月光幻化而成的人。
令人惊讶的是,唯独睁大眼看着他们的瞳孔是淡紫色,比华茵的右眼更淡的美丽紫色。
“.....爸爸?”
“华茵,你长大了。”
华茵不曾看过父亲的脸。他与全世界为敌并且在香港开始作战时,华茵是刚出生的小婴儿。而他的模样不存在于任何影像中,甚至没看过一张照片。
现在是第一次看到。
当卡莎再度催促“华茵”之时,话音突然躲到大姐身后。
“喂喂?”
虽然让人愕然,却不得不如此;然后视线却未离开他。左边的黑瞳与右边身为混血儿证据的细长紫瞳扩大,仔细地观察苦笑的他。
“似乎害羞了。”
“看来是如此。可是真的长大了,谢谢,卡莎,多亏有你。”
“我什么也没做,不过教她一些小小的坏游戏而已,‘陛下’”
听到与十一年前没两样的副将说辞,他吐出一声“伤脑筋”挠挠头。
接着看向其他孩子——
“也辛苦各位了。”
弟弟等全员跪在地上,所有人——连那布罗也一样——都感动的颤抖。他们曾经拥戴此王,与其他的“一切”对战,历史留下他的命;同心协力地战斗, 败北,受全世界顽强的追击,十一年间屏息潜伏,只在内心规划就为了迎接这一天。
为了“这一天”,为了“这一瞬间”。
、 在心底来来去去的思维词语难进。
尤其是拉乌,心怀高度成就感,他也跟华茵一样,是王的血亲。
“.......哥哥。”
“拉乌!?哈哈,你老了。”
“多管闲事,是谁一直睡——”
回话时也双眼渗泪,话不成声,抑制着呜咽。
达尔恭敬地走出弟弟之中,手里拿出来此前准备好的袍子。一件能包裹全身的白袍,他献给裸身的网,王致谢手下。
“站得起来吗?”
“还好,若只是站起来。”
白袍套进手臂,从棺中站起。如此一来,只见他的头发不但到胸口更长过腰部,甚至长到膝盖,这姿态与“王”的印象稍微不搭调。但她的所作所为与现世于大地的“王”不相上下,十一年前的作为如此,从今以后的作为也是。
“萨札。”
“是。”
“之后的计划呢?”
“重新张设‘结界’,需要添加一些改变。”
“改变?”
“是。”
萨札点头,抬起头,以符合他性格爱恶作剧的口吻说——
“‘九龙的血统’未经邀请不能进入,只要进入就不能出去。如今要偷偷更换‘结界’的对象。换句话说,就是针对‘九龙的血统’‘以外的人’,将整个特区当做‘人质’,再度让世界燃起狼烟。”
“这样真是......”
他瞪大眼:
“因此‘贤者’才说要离开特区......可是办得到吗?”
“有可能。”
“那么赶紧开始吧。”
“咦?”
这次换萨札瞪大眼。王一脸平静:
“‘西之虎仙’正在接近这里。其他也有不少——因为我苏醒而返回之人,但强大的力量正以此地为中心行动。大概是记取十一年前的教训吧,不管哪名始祖大人都动作很快。”
他以莫名悠哉的口吻说着。
萨札脸色一变:
“汉斯,马贝里库,亚弗里,叫回支配的‘赤色獠牙’,指挥他们攻陷‘公司’本部。另外,同时也引发混乱,增加数量,以惊慌停顿特区的行动,那布罗恢复后,找出贾妮特,哈根达夫并暗杀或将她驱逐至特区外。卡莎与达尔分别对付凯因,渥洛克与‘银刀’,拉乌在此保护王与华茵,所有人都别忘了真银刀,保持高度警戒。”
萨札身为一族军事,接二连三迅速抛出指示。或许感染到他的严肃,汉斯,马贝里库,亚弗里三人没说一句话立即离开石室:那布罗也耸耸肩,毫无异义地离去。
“还有一点。”
王补充道:
“转生目前已经冻结,‘贤者’却依然一样出于危险的状况。”
“那么.....护卫者也会?”
萨札咬牙。他现在拥有作为姐弟间前线战力的力量,可是接下来他有项在特区全域设置“结界”的任务,而且得到变更法术构成的前提下执行。如今时间紧迫,必须专心作业。
“有意思。”
卡莎说:
“达尔,剑借我,我独自过去。”
“大姐!”
“萨札,恐怕凯因与贾妮特会乖乖遵从‘贤者’的指示,应该只有次郎回来这里。”
“所以说怎么能独自迎战!”
萨札彻底反对,卡莎转头对王说道:
“副将卡莎,请求讨伐弑王之‘银刀’,恳请允许。”
王双臂交叠,凝视卡莎好一阵子,有所考虑。
不过终究微笑并缓缓点头:
“我知道了,‘去见他吧’,卡莎,‘导主亚当’允许你。”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11-2-2 17:01 编辑


第五章 血之后继者们

听见小太郎的呼唤时,边边子与凯因正被追击的“赤色獠牙”完全包围。
凯因已经疲劳至极,加上扛着边边子如此沉重的负担,份量也不一样。
“万不得已,我就拔出真银刀。”
“别这么做,不晓得他们有多坚持。如果从远距离扔炸弹就完了。”
“........不用担心,至少绝对让你逃走。”
凯因话是这么说,其实很勉强,只能拿真银刀来赌一赌。
两人目前在第二区仓库街,幸好附近人烟稀少,但由于大军压境。出现众多逃到这里的目击者。
——不,当下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情势大变,办公室受袭时也如此,更广义来说,情势改变了。
“........凯因也听见了吧?”
“恩,大概传导给特区所有人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般人自然不知道,“公司”的人却也不清楚。可是声音里饱含真挚的说服力,加上听见声音瞬间自然而然浮现的意象;香港。
现在特区发生异变——而且是不寻常的异变,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听见小太郎声音的人或许已经将立刻现在的特区与过去的香港连接,应该会有大批民众企图逃出特区。
边边子长时间生活于特区,他的记忆绝大部分均已这城市为舞台,将遭“九龙的血统”攻击而燃烧的香港景象与特区重叠令人心酸,可是心酸之后却不能只是哀号;怎么能哀叹,小太郎要求大家离开特区,换句话说,不就是“要大家活下去”的意思吗?
小太郎给予边边子希望与精神。
——次郎也.........
一定会逃出特区。因为小太郎——他的主人说“要活下去”,次郎会遵从。如今她只能坚信这一点。
因此必须要逃了,离开特区,再度与次郎相遇,以后的事以后再想,现在先想办法顺利逃出去。
“......一定!”
“所以说我会让你逃走。”
“凯因,小太郎是说‘大家’,而且声音都已经传到‘大家’心里。”
边边子对凯因笑道。凯因很惊讶在这时候边边子还能笑得出来;用尽力气,之后或许殒命在某处——他只想着这些事,让边边子没什么大不了的笑容打败了。
“.......你真厉害。”
这是阵内嘴上常挂着的“红血之力”;或许这就是“女人”的潜力吗?
可是——
“........耶?凯因?”
“恩。”
断断续续不停息的射击声乍然而止,凯因无需查探气息,就晓得敌人正突然撤退。
“被叫回去了?为什么?”
说到一半,凯因赫然想到:
“复活了吗?”
有可能;不,就算“赤色獠牙”撤军有其他理由,九龙王的复活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因为墓地已经被卡莎一伙人占领。
此时,两人听见附近传来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响。
原以为是“赤色獠牙”,却不是,而是镇压小队。就是与汉斯及亚弗里交战的部队,似乎听见枪声便赶过来。
“受不了,这时机不知该说好还是坏!”
被探照灯打亮,凯因以松了口气的态度痛骂。身旁的边边子则专心地挥手。

与镇压小队回合的凯因立即联系巴得力克所搭的直升机。
“本部被袭击?”
幸运的是,尾根崎与张平安无事,可是公司机能完全停止,系统复原还遥遥无期。
不过状况生变。
凯因简洁地告诉他这一边——吸血鬼们的战斗与结果,巴得力克大为动摇。想当然尔,
“接下来,我要率领我与龙大人的部下离开特区,你们回本部告诉他们这件事,恐怕.....本部应该已经做了同样的决策”
之后,凯因知道贾妮特与巴得力克同行,也要求与她通话。
及尼特声调凝重——
“我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率领这些战力,居然丝毫未派上用......”
“若非有你,我早就死在浮岛。而且还让你失去这么多部下,对不起。”
“......凯因大人。”
“什么事?”
“离开特区,凯因大人有什么打算。”
这问题让凯因不知如何应对。
渥洛克家族的本家在英国伦敦,若知道特区被“九龙的血统”击垮,本家长老应该会要求凯因回国。
但凯因事到如今——不,正因为有思考的余力,才会回溯这几小时的经历并非加以省思。
圣,杰尔曼,以及“公司”的败北。
次郎,凯因,以及阵内的败北。
特区的败北。
累积的失败与丧失的和平压迫凯因的胸口。经过今晚的战斗,更激昂的愤怒灼烧胸口。
就这么撤退吗?
不,我们的确输了,确实输了,但.......
“.....香港。”
“咦?”
“也输了好几次,甚至成为废墟,最后仍‘收复’了。”
他曾经不这么想。
可是自圣感染以来,从遮蔽视线的厚重乌云深处,这些话语宛如月光从天际洒下,闪耀着炫目光辉降临凯因面前。
仿佛受月光引导,凯因强而有力地说出这句话:
“就算撤离特区,我们一定会收复特区。”
似乎巴得力克也听到他坚决的这番话,从通讯器那头传来他屏息沁泪的声音,不只他,周遭的队员们也养着呜咽声。
“......凯因大人,到时我也....”
“贾妮特,现在先想办法逃出去。”
最后说完这句,凯因切断通讯,一位已经在水塔干涸的力量返回他的血流。
“边边子,你跟他们一起去‘公司’本部。”
“好,请凯因联络次郎,但是我不去本部。”
凯因顿时反应不过来,他不觉得这是玩笑。“可是——”说到此,他不晓得该说什么。
边边子仰望凯因的眼,语气冷静地解释:
“凯因,不晓得这样说能让你了解多少,总之,‘公司’对特区的人有责任。”
“责任?”
“是,因为‘公司’隐瞒所有人邀请吸血鬼进来。当然,我不认为与吸血鬼共存的目标是错的,但由于这原因导致如今状况是事实。凯因刚才说本部应该会离开特区.....可是我知道,尾根崎会长,张部长,我们肯定不会逃。相对的,我们一定会让更多人离开特区。阵内部长如果活着,也会做一样的是吧,这就是‘公司’的态度。”
“这.....”
凯因无言以对,被反将了一军。
凯因以为他们吸血鬼与“公司”一心同体,由于遗灰时间关系一度恶化,既然出面协力今晚的战斗,也将一起品尝胜利或败北的滋味,这应该并非误解。
但只有这些还不够也是事实。正如边边子所说,吸血鬼与“公司”立场互异,他们是人类,为了避免其他人抗拒,才自愿成为暗地与吸血鬼沟通的媒介,才会让同胞承担风险;那么代价确实就是,要负责到最后。
“可是......你不已经不是‘公司’的人吧?有什么必要留在特区——”
“啊,错了错了,我不是这意思。”
边边子再度笑了,凯因感觉自己彻底被耍。
“一般人会用‘公司’照顾吧?凯因也说你与部下会领协约血族吧?所以我必须去帮助除此之外的人,我也有必须负责的对象啊。”
“........就是你被革职后照顾的对象?”
“对,无法成协约血族的流民或弱小血族,现在的我以他们为对象来进行调停家的任务,所以——”
边边子直视凯因的眼睛坚定地说。
凯因从以前到现在蹭经历种种视经侵攻,这道视线不像任何一种——确实不输给那些攻击的强大视线。
“.......不能抛下他们不管吗?”
凯因询问,同时也预料到答案。
边边子的回答正如他所预料。
“阵内部长会生气。”
果然如此——凯因心想。
这孩子无疑是属于阵内章吾的血统之人。
“葛城边边子。”
“是?”
“现在我清楚的确定,你配次郎太可惜了。”
边边子羞涩地同意颔首。


位处残留袭击伤痕的“公司”本部第二情报管制区。在不算宽广的房间里,塞满目前剩余的大半职员。
原本紧急时的指挥是在第一管制室进行,那里的设备也更完整,但袭击本部的马贝里库首先攻击第一情报管制室,彻底破坏系统,现在“公司”让通讯员移到第二管制室,设法复原系统,但恢复的技能不到整体的百分之二十。
巴得力克与贾妮特抵达本部时,尾根崎与张正在第二管制室进行指挥。
正中边边子的预测。
听完巴得力克报告的尾根崎反倒一脸拔云见日——
“辛苦了。”
他开口慰劳他的努力。
“你也是,贾妮特小姐,千里迢迢而来,却让你遭逢巨变,实在非常抱歉。”
“我也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希望能至少让我们尽全力协助贵‘公司’脱离特区,很遗憾并未准备交通工具,但若有我方人力——”
尾根崎断然婉拒贾妮特的请求:
“感谢你的心意,但我们会留在这里。”
“留下来!?等...等一下,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们已经没有胜算了。正如凯因大人所说,应该离开特区以期卷土重来!”
“对,我们当然也有此准备。”
这时他回头看向在一旁的张——
“甄选的准备如何?”
“以年轻的优秀人才为中心挑选,但目前时间不多,不过船的手续办好了,向新加坡的请求也顺利进行。”
“是吗,就是十字军也同意接受‘公司’了?令人感激,这是最大瓶颈。”
新加坡十字军的正式名称是“世界吸血鬼对策委员会”,十字军的统称来自组织母体的民军——香港十字军,是香港圣战之际在神父指挥下与“九龙的血统”作战的部队。
其实十字军基本上是采取吸血鬼为人类之敌的态度,知道‘公司’的存在,组织之间也有来往,但对于‘公司’宣扬人与吸血鬼共存的理想表示强烈排斥。
“可是莎曼莎教授强力支持接受,或许是因为经过昨天我方私下磋商,十万火急之际也必须有所妥协。”
“什么?是谁去——”
“两名调停员,似乎飞到当地去了。”
听到这,尾根崎噤口不语。
他闭上眼,反复思量种种想法,轻声嘟哝:“可恶。”
“这是我个人见解,看来‘那位年轻人’太爱耍帅了。”
“......是啊,我有同感。”
“公司”会长与其心腹短暂间彼此共有不需化作言语的心情。无论私交,十一年来支撑“公司”功劳最大之人是在此的两人与不在此的一人,因为有三人之力,才能走到现在。
“会长——”
巴得力克出声提醒,尾根崎将感伤摆在一旁,对他点头:
“镇压小队留在特区到最后,引导一般大众离开,最后仍让你们抽下下签,很抱歉。”
“求之不得。但会长你们呢?”
巴得力克多少也察觉尾根崎与张得觉悟,事实上尾根崎并未直接回答他的疑问——
“开始行动吧。”
他仅如此回应。
贾妮特向前迈出一步:
“.......我钦佩各位的态度才更要说,就算依靠十字军,‘公司’也没必要留下吧?”
“‘公司’会留下来,因此我们次啊要选拨‘公司’的中心——担当‘下一代’中心的人才,如果方便,希望可以拜托你保护他们离开特区。”
“我很乐意保护,可是!留下成员,却没有统率的人,无法成立组织。”
“这种事——”
“不,会长,她说的没错。”
尾根崎反驳的话被张从旁打断。“什么?”回头看向他,张平静地对他伸出身后的手。
他手里拿着催眠喷雾。在巴得力克、贾妮特、以及尾根崎为之愕然时,张若无其事地对他喷起喷雾。
“.....张!”
“对不起,会长,不过请听我一言,派我选拔人员的正是会长您本人。”
“你......”
喷出的瓦斯是即效性的,尾根崎却无视其效果,揪住张的胸口。
张安稳地微笑;第一次看到露出如此微笑。
“谢谢你,会长。将近半世纪只会狩猎吸血鬼的我,在人生最后竟参与如此了不起的事业,我由衷感谢。”
“.....张....”
尾根崎的手失去力气,张温柔地托住慢慢滑落的他。
巴得力克与贾妮特还在发愣。无论前者或后者,在张实际行动前,均为预期到他出其不意的行动,完全未显露征兆。真是不愧于“钉椿师”之名的漂亮奇袭。
“.......巴得力克。”
“是....是!”
“我的选拨中也包括你。虽然会长的命令是留下来直到最后一刻,但我不允许你留到最后,时机差不多就带部下离开特区,可以吗?”
“这——”
“可以吗?”
张得目光贯穿巴得力克。巴得力克柠立不动,抿唇允诺。
张确认巴得力克同意后——
“那么贾妮特小姐。”
“是——呃,不,什....什么事?”
“刚才会长拜托你保护我们选拨的人才,你也答应了。我想再补充一个请求,离开特区的成员中,有因先前攻击负伤的人以及失去意识的人,可以请你特别留心他们吗?”
张悠悠开口,表情毫无变化。
身为信奉正义与名誉的“壮剑罗兰”血统的贾妮特讨厌奇袭或欺瞒的战术,可是至今活了将近三百年,她可没见过比刚才还厉害的奇袭。
“.....谨记在心,张先生。另外,请允许我不识趣的疑问,您自己接下来将如何呢?”
“哼,的确不识趣。”
“抱歉,我撤回疑问。请听我说,经过今天一整晚,我彻底喜欢上‘公司’了。”
贾妮特衷心地说。只见张依然莞尔一笑:
“是,获得众多血族的支持使我们的荣幸。”


听到小太郎的呼喊,次郎仍继续战斗。挺感激“赤色獠牙”的追击,至少在挥剑时,能专心埋头于战斗中。
次郎漠视小太郎的声音,他认为小太郎告知的对象一定不包括自己。
因为次郎体内的血如今仍尖锐地高呼‘贤者’的危机;必须救主人——如此要求并赋予力量。因此,目前的次郎对于凯因苦战的重装备部队不放在眼里,遇到就砍杀,挥剑扫荡,发出凶猛的吼声以墓地为前进目标。
因为就是这样吧?
哥哥救弟弟有错吗?
拯救心爱女人的转生有什么不对?
他不在乎任何人,也不听任何人的意见。次郎相信——他告诉自己。要杀开血路。
然后目前的自己就会胜利。
只要拥有失控的血之力量,他不会输给任何人。不会输给那布罗,不会输给达尔,也不会输给卡莎,甚至是圣。
反倒是个好机会。一个不漏地斩除积恨已久的九龙王遗孤,也将染上他们的血的吸血鬼彻底消灭。根绝“九龙的血统”拯救“贤者”,如此一来就十全十美,完美,挑掉常年落在心中的刺,成就他悲壮的心愿。
很好——次郎内心激动。
整理好思绪,感到心安。
次郎的身体已经出毛病了。因为之前便一直失控,血柱喷发,脉动紊乱,四肢似乎随时都会破碎。次郎在如此情况下,居然露出愉快的笑容。噗——额角的血管爆裂,血与眩雾喷洒出来。
吾主——
次郎失焦的瞳孔蕴含着热意。
现在,就到您身旁——
脑中浮现动人的微笑。
然后脑海居然贸然闪过并非金发碧眼之主的另一张笑容。
黑发黑眼,有点别扭的撅嘴,外貌平凡——却十分可爱的笑容。
次郎停下脚步。
这才发觉周围“赤色獠牙”的气息消失了,不知何时消失的,完全未察觉。他不晓得身在何处。仰望天际,强风吹拂的上空,云层宛如巨蛇盘踞,夜空、繁星、与月亮探出云间空隙。
“.......我——”
“那一瞬间。”
次郎救了边边子,而非小太郎。
并在非判断或决策等层次的问题;身体动了,血攻势猛烈地企图冲去拯救主人,想不到刹那间,次郎赫然反应过来,真的只是反射行为。
若非杰尔曼赶过去,小太郎就死了。
完全想不到他会赶来。
更何况——
若重回当时的局面。
次郎也不晓得自己会采取什么行动,“真的不晓得”,若问他会选谁,他会马上回答——当然是主人。但如果问他能否对边边子见死不救,他会回答不行,无法抉择;可以这样吗?他可以这样吗?身为“贤者夏娃”护卫者的望月次郎可以这样吗?到底怎么回事?
而现在也是。
血倾诉着——尽快赶到主人身边。
然后主人却下令,离开特区。
为何?
为什么?
遵从血的指引,说这话的不是你吗?而且就在今天下午,不过几小时前。
偏偏又如此。
“吾主,我的救援——”
已经没有必要了吗?
答——从次郎的睫毛落下一滴红血,渗入全身喷溅的血。
次郎动不了,也什么都做不成,但却出现某现象推动不动的次郎。
火焰。
突然来袭的炎之鞭让次郎身体为之反应,抽出银刀斩断火焰。月色若隐若现的夜空中,赤红火力飞散。
“......嘿。”
从建筑物阴影下冒出声音。杰尔曼倚着大楼外墙,瞄向举起银刀的次郎。
“......不是还活着吗?我还以为你站着死了。”
“....杰——”
“啊,不会说话了吗?跟昨天一样啊,既然如此,干脆就美化成报仇嘛....”
杰尔曼一面说,一面离开墙壁,顿时他脚步一晃,行动蹒跚。
他的双臂无力地笔直下垂。阻挡真银刀的伤痕丑陋地溃烂成灰,已经无法使用。不过,手臂虽受重伤,不过与他床上的严重程度比较,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伤口;因为他已经受到无法复原的致命伤。
即使如此,杰尔曼仍踏出不稳的脚步,一步一步靠近次郎。
“你打算去救小太郎?白费力气,现在的你撑不到那里,要赌赌看吗?抵达前只会变成普通的血块完蛋。你也背负着麻烦的‘血’呢....虽然我没立场说别人。”
次郎默默看向接近的杰尔曼。
若是现在,可以轻松解决对方。事实上“血”催促次郎排除妨碍者继续前进,可是次郎却加以违背。
杰尔曼与他性格不符,仿佛生病般多话起来。或许因为身体快死了,血濒临毁灭。
杰尔曼更近一步接近次郎,进入攻击范围时,次郎还是未出刀斩杀。
杰尔曼鼻子一哼。此时却脚一绊,朝次郎倒下。
次郎并未接住他,也为闪躲。吉尔曼靠在屹立不动的次郎胸膛,总算免于摔倒。
“........啊呀呀.......这样子真凄惨。”
带着自嘲地抱怨,而后他也不管自己的形象,仰头瞪向次郎;
“.......心跳声乱七八糟,肯定撑不下去。”
“.........你来这....”
“我来这里做什么?哈哈,听了你会惊讶,我是来劝导你的。”
的确是值得惊讶的话。看次郎睁大眼,杰尔曼疲倦的美貌戏谑地歪了歪:
“一不小心听到小太郎的声音。反正我救不了他,我想若来得及,就以长辈的身份来推你一把。”
他说完便笑了——突然一阵干咳。
从他口中吐出吓人的大量血液,从吐血量看得出他体内的状况。若来得及——杰尔曼都这么说了,真的是濒危的状态。
可是停止咳嗽后,再度仰视次郎的杰尔曼严密蕴含着与符合他别名,深深烙印于观者记忆的颜色。
“听好,次郎.....我以前曾告诉小太郎,’血‘不会背叛你。自己倒是置身事外。不过那句话并非谎言,吸血鬼的本质是血,这就是真实。”
这些是不用他说,次郎,或说次郎的血向杰尔曼抗议,在体内疯狂作乱。脸抵着他胸腔的杰尔曼晓得次郎脉动大乱,“喂喂”一声打趣地说:
“次郎,你现在被‘血’催着去救弟弟对吧?可是弟弟却叫你逃。你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对不对?”
正中红心。确认次郎的反应后——
“呆子。”
杰尔曼愉悦地轻声说:
“‘血’的引导是种本能,既然‘血’如此说了,一定要去⑨小太郎,这是为了血统存续。但小太郎也知道,现在的你还不够,所以才说——重新来过。”
“.....啥?”
次郎出其不意地睁开眼。不仅他,他体内的血居然开始动摇。
甚至意见分歧。接受杰尔曼的建议的鼓动,无论如何都要优先救主的脉动,各自在次郎体内奔驰。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感觉到次郎异变的杰尔曼,“果然——”他心有所感:
“‘贤者夏娃’的血统果然吸收了其他血统的血。昨天的对决很妙.....其来有自。”
这种事连次郎也不清楚,不过次郎力量的奔流确实稍微抑制住。
听取杰尔曼意见的血遏制失控后又继续起伏,蓄势等待有朝一日夺回主人的时刻。
“贤者夏娃”血统能够获得吸血之血统的能力,可是“贤者”的真正目的如此肤浅吗?不如说,吸收所有血,一起共存,并将其延续至未来此案是目的?血统创始时,“贤者”的愿望不就是这样吗?
“血”喧嚣着,还有仍继续失控的脉动。
可是猛烈地脉动逐渐减量,次郎取回身体的控制。压抑对主人之思念而潜伏的脉动。其中恐怕也包含冷酷地估计胜算,抗拒在目前时间点战斗“门将”之血。
“哈......几千年来都要一直掌管这些脉动,‘贤者’真令人惶恐.....”
身体的技能终于逐渐停止。杰尔曼并未采取保护自己的措施,俯倒于大地。
“杰尔曼!”
“.......哦.....会讲话啦.....”
听起来不像出自“绯眼杰尔曼”的无力声音。次郎啧舌,蹲在他身旁。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干吗赌上一命都要来劝导我——!”
“......我说过.....是一时兴起.....”
“骗人。究竟是为什么?杰尔曼?!”
次郎不接受杰尔曼的答案。的确杰尔曼很任性,有着不知何时会干出什么事的危险。
可是在自己将死的状况下,他却带着负伤之身来阻止次郎;那个与达尔他们战斗时仍对同伴意识嗤之以鼻的他,不可能毫无理由。
但次郎接下来也无法问出理由。
次郎之血察觉来自墓地方向的狂暴气息正在接近。
没错,是烙在次郎内心的气息,是卡莎。
“.......去吧。”
杰尔曼低喃着闭上眼。残留他生命最后光辉的赤红眼眸封闭在眼皮中,同时,他的鼓动逐渐微弱。
“杰尔曼.....”
卡莎应该是来与次郎一战。前一刻次郎还盼望不已,但现在不一样。留住性命,储备力量,拯救弟弟——这才是次郎被赋予的使命,才是“贤者”的命令。
次郎不甘愿地低下头。比他多活了好几倍光阴的古血最后留下的建言。次郎反复着。
“非常——感谢。”
次郎留下杰尔曼转身离去。


次郎气息离去,直到感觉不出来。似乎走了。杰尔曼等他离开后。轻声呢喃:
“.......你问究竟为什么?”


边边子抵达调停办公室,也就是自己居住的小屋时,对于所见景象实在不敢置信。
搭在大楼屋顶的小屋子,到访的吸血鬼们挤满屋顶甚至大楼底下。
在这附近生活的吸血鬼们几乎全员聚集,并且等待着,不等别人,就等待边边子到来。他出现时,人烟稀少的寂寥郊区涌起不合时宜的欢呼。
“太好了。你没事!”
最先赶上前的是基克洛,是曾经带领“义士皮库罗托提斯”血统的长老,即使就结果而言造成重大困扰,他很感谢边边子的尽力,如今需要人手之时,二话不说就赶过来。
“真是!你知道我打了几通电话吗!别让我担心啦!”
含泪开口的是周。外观似国中女孩,其实却是小血族的长老,最初对人类保持戒心,但后来逐渐敞开心房,至今则变成常常饮酒作乐的交情。边边子被“公司”革职后,也有段时期曾寄居她家。
“目前暂时安心了,但要高兴还早。告诉我们怎么回事?刚才听见了声音,那是小太郎的声音吧?现在发生什么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是韩,这一带吸血鬼的谘商对象。自从解决成为搬来这里之契机的大事件,便信赖边边子,也向周遭的吸血鬼保证她值得信赖。若没有他,边边子应该无法再次继续调停工作。
而除了他们意外,大批人马均来此依靠边边子,打算与边边子协力面对特区异变。对期待人与吸血鬼共存之人来说,还有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景象吗?
真想让阵内看看这情景,希望他看了之后表示称赞。
——不。
阵内不会称赞这种事,他不会称赞她,因为什么问题都尚未解决。全部都是接下来必须去做的事。
“我知道了,不要紧,我会解释所有事。请听从我的指示——然后助我一臂之力。”
“明白,但首先有一个麻烦的问题。”
基克洛一脸困窘,周随后说明:
“其实因为边边子不见了。大家就在附近找,那时,就被这些人‘看到了’。”
所谓这些人,是一群被吸血鬼包围而脸色发青的白人男性,还拿着看似专业摄影器材。
是国外媒体的采访人员。
“.....竟然....”
“对不起。”基克洛对不知如何反应才好的边边子低头道歉:
“若是平时都会以视经侵攻消除记忆,然后抢走带子了事。........却被他们一名同伴逃掉。是两小时前的事。”
“可.....可是那家伙没带相机!如果封住这些人的嘴,一定有办法!”
周在鞠躬低头的基克洛一旁,表达她充满希望的推论,而且她的看法似乎获得大多数的赞同,扬声附和的人数众多。每当他们一喊,被抓的采访人员便紧靠着彼此发抖。
“你怎么想?”
他问边边子。
出乎意料的“事件”让边边子感到迷茫,可是不用太多事件便决定方针。她立即与貌似领队名为班的男性展开协商。
“你会说英文吗?”
“当然。我们是美国人,你是.....人类吗?”
“是,抱歉吓到你们,而且或许还受到粗暴的对待,请谅解。他们都很怕人类。”
“怕?”听到边边子的话,班一脸惊讶。
“呃,不过......你到底是谁?他们....这个....”
“对,是吸血鬼。”
虽说早就知道,一旦正式承认,班还是脸色发青。此外,围观交涉的吸血鬼们也与同伴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已经暴露身份。却因边边子堂堂正正承认感到不知所措。只有边边子一人若无其事。
可是班从动摇转为冷峻后,眼里开始逐渐浮现掩饰不了的好奇心。
他的全名是班杰明,史丹福特。
再过一阵子边边子才知道,原本班他们是在半年前罗摩斯的时间便驻留特区的记者,换句话说,一开始就是追着吸血鬼而来。
真正嗅觉敏锐的记者,嗅出藏在特区的秘密气味应该不难,毕竟到处都会发生可疑的事件。而一直默默持续取材下,自然而然萌生是否这座人工岛中潜藏不少——不,搞不好数量惊人——吸血鬼的疑惑,甚至也会发现这些均经过人为手段巧妙隐藏。
这时又发生昨晚商务旅馆的骚动。班他们在事件发生后,马上滴水不漏地集围观民众传上网路的家庭录影机影像,并在时间后几小时内,钜细靡遗地观察这些影像被他人删除或降低可信度的情况。
这时班内心的激动,是在他满场职涯中久未品尝的心情。他以前曾长年追踪采访中央情报局的非法活动,而特区运用的情报操作优越到连兰利的技术都比不上。
直到今天,当地以独自的观点正在调查特区发生的连续爆炸事件时,却被吸血鬼攻击。
话说回来,班被抓之后并不太悲观。他在昨天的事件后,由于幸运的偶然,碰上旧识的对吸血鬼专家。
逃走的人正是那名专家,他逃走前慎重叮咛别顽劣抵抗。他坚信他一定会来救出他们。
但接下来却是意想不到并且天马行空的一连串事件。
都市接连而来的吸血鬼目击情报;气象学中不可能的巨大龙卷风袭击第五区;夜空产生直径几百公尺的火球;再来是所有人脑中冒出的迷之声;当他们心想默示录终于实现,升华至宗教的达观时,看似未成年的少女居然在吸血鬼齐声欢呼下,平静地跟随他们登场。
若能访问这少女,叫他吞下一桶芥末他也愿意。
因此班开口问——
“你是谁?”
边边子从交涉用的微笑中,挑出等级最高的一张笑脸:
“我是葛城边边子,史丹福特先生,请冷静地听我说。”

BBB

“……开始了啊。”
看着荧幕中被拍摄的画面,张的眼睛眯得如线一般细。
内容是破坏城镇与攻击人类的吸血鬼。他们是刚转化的“九龙的血统”;在此之前,敌人似乎管制住血的感染,如今则解除管制。
“……不。”
尚未完全失控——张认为。感染的扩大速度异于一年半前,只是放松缰绳的程度。
为什么呢?张的思考已经跳跃至敌人战胜后的动向。
“九龙的血统”突破特区的防卫线,占领了九龙王的墓地,或许九龙王也已经复活。但之后呢?当然会重现香港事件,也就是宣布第二次圣战——特区圣战开战。特区是人工都市且与本土隔离,是占领后作为据点的绝佳地点。可是反过来说,闭锁于特区内也不易侵略本土。换句话说,之后展开的是城池战,城池战最重要的元素就是援军,幸运的是“九龙的血统”并无援军,无论走到哪,他们是命中注定的孤军。
城池战还有其他不可缺少的要件,譬如——军粮。
“……就是这啊。”
张斜向的目光一亮。
“九龙的血统”为了不吃光他们的粮食而有所储备,可是必须阻止人群逃离。
特区不算大,四方围海,若有心,就算游泳也能抵达本土。困住人群应该非常困难——
张埋头思考,却想不透敌人的计划。就算是张,也想象不到敌人居然会反过来利用一直以来折磨他们的“结界”。
“无论如何,看来时间不太够了,必须赶紧离开……”
联络不上遭到攻击的办公室。位于那里的调停部并不包含在脱出计画中,但张不担心这点,他们是独立自主的阵内直属调停员。听到那声音,所有人都会依照自己的判断行动。
已经向CEO联合(Money Cabinet)通知完毕。他们不需要“公司”出手协助,拥有靠自己的力量脱离的能力,他们只需要迅速且正确的情报,张也不惜余力地提供他们。
也对“公司”其他干部说过,当然只对尾根崎保密。他们全面采纳张的意见,不过却笑着婉拒跟随尾根崎的请求。
这是知道尾根崎背景,并从他父亲那一代随侍至今的资深干部在谈话席上讲的话:
“你们听好,一旦这时刻来临,不管怎样都别想着活下去。”
他说放弃自救,让出这机会,直到最后一刻都要为一般民众的脱离奔走。
“这就是秘密结社‘公司’的特色。不过这可不是故作姿态,他们会说精于算计,坚持到底,到处宣扬,一直牺牲性命救助普通民众的就是‘公司’的人。今后会长背负‘公司’招牌在社会与人对决时,这一定能成为助力。”
这时符合自侠义世界出身的他们之性格的想法。而之后,他们的行动达到超乎他们期待的效果,若无当时的英明判断,“二号公司”就不可能留名青史。
真是难能可贵的职场——身在崩坏的特区,张咀嚼内心感慨。
视线看向荧幕。
目前拍到的画面清晰捕捉到吸血鬼们的身影。并非“公司”人员录制的画面,而是大众媒体传上来的现场影像,换句话说,全世界都看着这影像。
光是看到这画面,就能想象离开特区的尾根崎与工作人员的辛苦。但张能出手协助的部分到此为止,接下来,他们必须以自己的力量作战。这画面,说不定是比“九龙的血统”棘手好几倍的强敌。
这时——
“——嗄?”
张发出一声怪声,若尾根崎在场应该会膛目结舌。
墙上阵列好几台荧幕播放不同电视台的画面,其中一台拍着他熟悉的脸孔。
他熟悉的少女脸孔……
“咦?不——可是…‘咦’?”
一片毁灭性的画面播送中,唯独这画面明显与其他电视台的影像不一样。因为这名少女“与吸血鬼联手引导一般大众逃脱”。
而且并非一、两名吸血鬼,看得出显然是人类的少女正带领几十名成员的吸血鬼集团。拥有拨开瓦砾、飞越大楼之惊人力量的吸血鬼们井然有序地遵从她的指示。
少女似乎知道自己正被摄影机拍摄,不时会尴尬地瞄向摄影机的镜头,到最后便不再介意,以人群避难为优先。
她大概未察觉,目前自己正发挥多么惊人的力量吹散笼罩特区的乌云。
与其他电视台的影像相比,她的画面似乎散播出更多倍的光芒,其中还拍摄出其他画面不存在的希望。张就像麻痹般伫立不动,一直看着少女的行动;就跟全世界多数人类一样。
感觉他熟识的某位男人正在远方某处一脸得意洋洋地笑着。
“阵内,你……留下了‘非常了不起’的孩子啊。”
张茫然地低喃,而下一刻,力量充满年老的身躯,扬声下达命令:
“通讯员!特写七号荧幕的画面,全面启动复原的系统,让所有媒体播放,强制插入也无所谓。也以现场直播形式放上网路,用一切手段将这画面播放到全世界!”
选择留守现场的资深通讯员在张的指示下,发挥其真本领,指尖在控制台上化为闪电,开始以电子之手伸向地面各个场所。
此时——一阵“振动”。跟不久前才遭受过的相同的大楼振动来袭。
“来了!‘九龙的血统’在本大楼一楼,率领着‘赤色獠牙’,数量为一至两个小队!”


“……镇压小队与贾妮特小姐呢?”
“带着挑选的成员……五分钟前离开了大楼。”
张叹了口气,卸下全身力气。
还不坏。今晚一直被打压,至少并未被打压到结束。
“……请各位继续执行指示。虽然已经到最后,能有你们这些部下,我很幸福。”
通讯员们并未回应。他们与上司长期相处,只以指尖动作代替回应,直到生命尽头,都会遵从他的指示。
张看了一眼如此反应的部下们,便离开第二情报管制室。
他脱下外衣。
似乎到头来生命尽头是战场,比躺在榻榻米上更符合他的个性。
而且,他现在脚步轻盈,仿佛返回年轻时代。
张感谢神明,让他心怀希望而非绝望赴身最后的战斗。

BBB

特区处处升起破灭的狼烟。
机场,“黄昏桥”,第六区机构,第五区市区,“公司”本部,到处都火舌蔓延,哀嚎遍野,冉冉黑烟林立。
特区如此景象倒映于翠绿眼眸中,卡莎继续轻快地奔驰。脚步雀跃,吐气的唇角愉快地微笑。稍早一刻都好;她知道自己多着急。
她有自觉,这是不必要的战斗。以失控状态接近墓地的次郎不知为何突然转向回头,理由不明,可是似乎失去与卡莎他们刀剑相向的意志。
然而卡莎却追击着次郎。
战斗大致终结,却尚未结束。应该回头协助萨札,她知道,可是——
“谁管他,已经获得允许了。”
卡莎猛然加快速度,继续奔跑。
次郎“血”的失控暂时平静下来,可是却不完全。仿佛右脚与左脚往相反方向前进似,总体力量强大,收回的速度却不足。这样就不会找不到他,立刻能追上。内心激昂。
其实有一片荆棘刺在卡莎的胸口。在办公室,对拉乌喊“住手”时就一直刺在内心的荆棘,细小的荆棘。在偶然的机会下,卡莎发现到了荆棘仍刺在内心。
荆棘刺着卡莎的过去。
超越十一年前,比香港时代还远古的过去。
为了忘记这荆棘,卡莎挺身而出,心情亢奋地朝次郎挥剑,追求他挡下并回击的感觉。
次郎已经注意到卡莎,他也尽量避免战斗,可是——
“别想逃。”
卡莎怀着强烈心情低语着。

BBB

次郎背向弟弟奔驰。
真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可是不能放弃。次郎没有屈从这痛苦的资格,必须持续撑下去,直到再度抱住弟弟。
因为他是“贤者”的护卫者,是他的兄长。
失控的力量减弱,反倒因此舒缓紧绷。原本由于使出强大力量而受苦,又由于这股压力让身体与神经总算能运作,一切在稍微舒缓下差点分崩离析,比平时更加强大的力量涌涨,脑袋一片模糊。
还有背后逼近的卡莎气息。
但他会克服,离开特区,为了总有一天再回来。
次郎返回来时路,经过崩塌的水塔仍笔直前进。
进入第二区;这里也展开一片破坏与混乱。
次郎茫然的脑中找着某人,寻找最初让次郎驻足的那张笑容。必须救她;让她也成为帮他夺回弟弟的助力。没有理由,并非“血”的引导,但就是这么想,“血”也未反对。
——边边子在哪?
这时,次郎右方空中冒出高速飞来的黑影。
是一架直升机。原以为是镇压小队,但却不是;深色机身宛如大黄蜂,外形轻巧,机首装备三〇mm机关炮枪口就像刺针似挺出枪口。
——攻击直升机!?“赤色獠牙”的!
猛然施展力场降落地面,机关炮追着他开火,落脚的大楼水泥化作碎屑飞散。宛如豪雨倾注的枪弹与隆隆声响,甚至贯穿反射性张起的意念力场,次郎身体血水四溅。
子弹却并非银弹,悄悄低鸣的“血”猛然昂首。烧灼的伤痕立刻万全痊愈,次郎双脚施力,逃脱射线。
次郎身体一跃,身体跳入大楼间隙,好比射入迷宫的飞弹来回蹬着墙面一面潜入深处。然而,直升机居然发射真正的飞弹追击他;是对战车飞弹,无法追到次郎,却一击将他逃入的大楼打至半毁,次郎被爆炸震飞出去。
当他立足于一段距离外的建筑墙面时——
“怎样,次郎,我的新玩具如何?”
卡莎站在对面屋顶上。AH—64D阿帕契长弓就像舔过她的头顶冒出它的黑色机体,在一阵旋起骤风的下,卡莎的黑发宛如梅杜莎蠕动着。
“不好意思,你现在有使用兴奋剂的嫌疑,若不准备这点玩意,可是会太吃亏。”
说完,在他眼前举剑至水平高度。是达尔的弯刀,卡莎流畅地抽开刀鞘。
接着笑容消失凝视次郎——
“……你想逃吗?”
“呃!”
次郎拿出银刀,但刀尖却无法稳住。“血”强化施力,却未展现效果,问题并非力的总量,而是次郎的身体与技术配合不了,这并非他个人能驾驭的力量。
卡莎飞降而下。
次郎以银刀挡住砍下来的白刃,冲击剧烈,激起火花,卡莎嘴角闪过微笑。
于是大楼墙面成为舞台,两人刀剑相交。卡莎进攻,次郎退守。
卡莎随性攻击,顺着每分每秒的心情由上由下送刀。无法顺心操作操作身体的次郎做不出复杂的动作,以对他来说笨拙的剑法拼命挥剑。卡莎下砍,次郎拨挡;卡莎刺击,次郎挥开。
铿锵清亮刀剑声几度作响,一对刀刃翩翩起舞。
“卡莎,住手吧。”
“喂,我们是宿敌耶,你不想打倒我吗,次郎?”
“一定会打倒你,但现在——”
“还等下次?太得寸进尺了吧?”
卡莎双手一挥,次郎以银刀抵挡弯刀,卡莎却顺势进逼,直贴刀锷。
隔着刀刃交会的视线。冒“血”的乌黑瞳孔与貌热的翠绿瞳孔;后者微微一笑——
“你打算怎么处理弟弟?话说在前头,我会欺负他哦?”
“……喝!”
“血”势猛烈。次郎全身溢出沸腾眩雾,力气随之急遽增强。卡莎啧舌远离,“血”追赶在后,但次郎的脚却未跟上。
只见次郎的血液宛如触手高举,九头蛇如黏菌般执着地追击卡莎,卡莎大幅后退,阿帕契的机关炮猛射。血液四处飞溅,次郎受打击,脚下不稳坠落地面。“血”却在坠落途中疗愈次郎,驱动他的手臂,让银刀刺入墙面。
轻盈地于墙面落地,闪过机关炮的枪击,奔驰于墙上。直升机追赶,卡莎跟随在后。
直升机的驾驶员似乎完全受卡莎掌控,恐怕她的部分精神嵌入了驾驶员内心,分享他的五感知觉并控制。阿帕契是以高度机动性为傲的攻击直升机,如今则成为卡莎手脚的延伸。
但仍逃得掉。次郎如匍匐地面般穿梭于建筑密集的区域。
“卡莎。”
“干嘛!”
“我一定会回来。”
“什么?”
“我一定会回来,别对我弟出手!”
他一面全力飞驰,一面大吼。卡莎嘟起嘴:
“到最后还想逃,就说不会让你逃——”
“等我!”
“嗯?”
“等我!‘我一定会回到你面前’!”
“……”
卡莎继续追,继续跑,表情却微微绽放笑容,开心地眯起眼。
“……立场颠倒…是吧。”
阿帕契停止前进,先是在空中静止,然后缓缓上浮,卡莎也徐徐降慢速度,停下脚步。与次郎急速拉开距离,貌似即将穿过大楼间。
可是——
“抱歉,我还挺弯扭的。”
卡莎说出这句萨札听到会惊叹她颇有自知之明的话。
接着,另一架阿帕契现身挡住次郎的去路。“赤色獠牙”带进特区的阿帕契总共两架。
次郎伫立不动,前方阿帕契将枪口瞄准他。
此时,卡莎睁开眼看向斜前方,次郎也赫然转身向后。
两人间某道大楼间的深溪,从上方显现巨大气息。
空间扭曲,钻出一个洞;这时缩地法。接着,一名人影站在屋顶上。
“……萨札?”
不对,那是一名高挑纤瘦的男子。
年纪约四十几岁,刺绣的白衣上束着黄色宽带,一身生活于高地的游牧民族装扮,双手背在身后,不管怎么看都一脸表情平板,细眼睛,长鼻梁,下巴留着山羊胡。
感觉起来挺没紧张感的男人。
却从仅仅飘然而立的他身上,感觉到历经非常长时间慢慢孕育出来的丰沛力量。
气息不一样,力量的倾向也随之不同,可是他的力量是次郎与卡莎能理解的种类,加上刚才的法术——
“……‘真祖’?”
男人听到次郎的呢喃,细长双眼一瞪,然后手仍背在腰后,又瞪向卡莎。
此时远从后方传来的念话送进卡莎脑中。
——卡莎,回来。
是亚当。
卡莎咬唇仰看上方的男性,接着盯着次郎,注视他好一阵子,才一挥弯刀,身体转向。
“……约好啰,次郎。”
卡莎开口留下这句话便撤退了。男人默默目送离去的卡莎。

BBB

究竟为什么?
直到动弹不得地面临死与灭亡的当下,他才想到这答案。
他想延续生命。
俯身横陈在毫无人烟的巷弄中,杰尔曼自嘲地低喃。
这真是蠢人的极致。
明明那么强烈地下定在战斗中——随着炙热毁灭的决心。
事到如今已经确定无法实现。
杰尔曼在他流出的血洼中,清楚听见逐渐虚弱的鼓动。被真银刀砍伤的手臂早就失去感觉,不知是否还连在身上,或是已经四分五裂;双脚则在不久前也失去感觉,眼睛与鼻子几乎都没用了。慢慢浸于融化全身的倦怠感中,只听见心脏跳动的微弱声响。
与期望的临终差太远的死相。杰尔曼期盼的是被烈火燃烧殆尽至死。
他不心急;情绪的活动也变迟钝,但这并非理由。不想停止血的脉动比怎么死更重要,他想延续生命。
不过他已经无法延续至下一代,因此希望至少延续其他生命的血,所以才接近次郎,为了延续他——他们的血,为了延续他们体内众多的血。毕竟,“斗将阿斯拉”的血统也在他体内活着。既然这样,帮助他们等于帮助自己。
话说回来——
为什么他有如此心境改变呢?
心情的变化是在代替小太郎承受真银之刃时。
他认为他赢了;这下就赢了。因而满足,所以才有心境改变吧?
杰尔曼稍微继续模糊的思考,混合理性与直觉寻思自己的事。
于是导出结论。
难道——
他追求“下一次”吗?因为赢了。满足后,下个是什么?或许是“下一次战斗”?
所以才想延续生命,延续血脉吗?
重新验证一番,他采取的行动与当时的判断。
于是重新导出结论。
看来差不多是这样。
再度自嘲。牺牲一切追求毫无意义的某种事物,一旦满足后又立刻追寻下一次,跟孩子一样。“斗将阿斯拉”;跟名字的意象差太多了吧。
不过他也没成熟到能说始祖坏话。
没入血洼,杰尔曼安稳地微笑。
心跳开始断断续续。
无助,不安。
啊——杰尔曼心想。
真不希望这声音消失。
看来是没办法了。
不,虽然他知道无计可施。
依然希望某人——
让这声音再——
再……

“‘杰尔曼大人’!”

BBB

眼前景象令她不敢置信。血沾湿手臂的触感,身体抱起时的轻盈,都令她不敢置信。
横倒巷弄,孤伶伶迈向死亡的主人,让沙由香不敢置信。
“杰尔曼大人!求求您!睁开眼!杰尔曼!”
沙由香抱起杰尔曼的身体,即使连她也全身是血,但仍然拼命摇晃对方。杰尔曼任其摆布,每当她手臂一动,细颈便跟着摇晃。不可能,杰尔曼怎么可能任她处置。
一息尚存,虽然孱弱得令人愕然,杰尔曼还在继续呼吸。
“求求您,求求您,睁开眼睛,杰尔曼大人!请您睁开眼,看看沙由香!”
拼命呐喊,却不见杰尔曼有所反应。冷静——沙由香对自己说。
大哭大叫也救不了杰尔曼,若不哭……若不哭……
“——给他血!”
脱下大衣扯开袖扣再卷起衬衫袖口。有没有利器?可是什么也没有。用牙齿咬破吧——当沙由香咬下自己手腕时——
“……住手。”
冒出一句宛如蚊鸣的声音,沙由香则清晰地听见。
“杰尔曼大人!”
她慌慌张张地凝视着他。失去血色的苍白美貌,眼皮微微掀起,露出些许赤红眼眸。
“杰尔曼大人,请您振作。我立刻献上鲜血,您会马上痊愈!”
她哀求地说着,抱住他的头,手腕贴近他的嘴角。可是显然主人甚至无余力张开獠牙。
她怨恨连一把小刀都没准备的自己,但光就目前这样沙由香已经竭尽全力。
沙由香会出来寻找杰尔曼的行踪,是离开潜藏的旅馆之际,听到边边子的电话留言之时开始。听到他受到濒死重伤,便不顾一切地飞奔出来。
电话打来时好像正在水上市集旁边,毕竟特区正处于混乱中,光要抵达那里就费了一番力气。加上到达时只见边边子待过的水塔已经崩塌,四周弹痕累累,唯独发现因热融化的枪身,因而确定应该在这附近,才按线索逐一寻找。听到手机留言后,心都凉了。
即使如此,会抵达离水上市集颇远的这地方,多亏共鸣现象。有些迟疑地凭藉等同不存在的共感,沙由香找到杰尔曼。
随时都会死去的杰尔曼。
可是她会救他。杰尔曼没将自己的血吸干真是主人绝妙的判断。如今在此,只要喝干沙由香的血,杰尔曼一定能复活,一定能。没错,活了八百年的古血——身为“斗将阿斯拉”的“绯眼杰尔曼”不可能这么简单地死去。
然而——
“……没用的。”
杰尔曼却如此说。
主任说着话一面头上冒血。在她正要反驳时,杰尔曼用僅存的力量瞬间送出念话。
自己身体的状态。
冷静分析后的绝望状况。
沙由香失去力气,瘫坐在地。
“……骗人。”
沙由香说。但那是意识的交流,她晓得并非谎言。
可是——
“骗人”
宛如随风摇拽的轻烟,沙由香以无助的声音哭泣。
在这期间,杰尔曼身体的体温逐渐消失。沙由香拥抱着将从世上消失,再也不会复返的温度,希望能加以遏止,却只能无望地贴着他的脸颊。
不知经过多久的时间。
稍微恢复的冷静后,沙由香抬起头。
欠缺感情的脸庞。她将丢在一旁的波士顿包拉过来,从里面拿出一把手枪。
护身用的枪,而且也是自由绝用的枪。
回想起来,一开始就用这枪炸开手腕就好了嘛。现在做也不迟,至少能让濒死的主人喝到临终的血,她也能一起死去。沙由香从来都没想过在杰尔曼死后还要继续活下去。
可是杰尔曼又阻止她。
不晓得是念话还是共鸣,沙由香感觉到了一股虚无的意志。在形成语言不清晰的原始意志,可是沙由香明白其意,抱住杰尔曼的身躯。
紧贴身体,他的鼓动传递而来,而用心倾听鼓动时,听见他的意志。
顿时脸色发青。
“不要。”
沙哑的声音细语。但杰尔曼的意志不变,并非命令而是请托,对沙由香的心情与请求。
杰尔曼恳求沙由香,沙由香反复回应“不要”。
可是——
杰尔曼的心跳越来越弱,杰尔曼并非强迫她,只是这样下去就无法说话了。没时间了。
“——!”
沙由香甩头仰望天空。啊啊——她悲痛地叫喊,拿枪弹开机铁,脸埋进他的胸口。“轻吻着伤口。”
这是白峰沙由香献给杰尔曼•克洛克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
杰尔曼睁开眼。赤红眼眸临终的光芒落在沙由香身上。“延续下去”,他愉快地笑着,然后永远地闭上眼。
某作深山。
草木茂密的丛林,也是原始的森林,湿气厚重,四处弥漫浓密的绿色气息。
在林木深处有名小孩子,身上穿着简陋衣物的七、八岁小孩,一身日曜下的褐色肌肤与乱翘的黑发,嘴里有獠牙,望过来的艳红瞳孔蕴含强烈叛逆气息。
遥望过去的景象。
血统的“血”中沉睡的光景。
什么嘛,真的是小孩子吗——杰尔曼笑了。
唉,他也没立场说别人——
而且“下一代”的内在也颇孩子气。


“……那个,真的很难做事耶……”
边边子抓脸对激动地拍摄的采访小姐说。
班开朗地道——
“别在意,边边子,把我们当作空气继续救援。看,周来了!就等你的指示!”
一掌拍上她的背,边边子不禁惨叫。
“耶?有这么痛吗?”
“肩……肩膀有伤……!”
为了不让吸血鬼心存不必要的担忧,便穿外套遮起来。不过被边边子怨恨地瞪着,班一时脸色通红。
“好厉害,你真是神奇的女孩啊,边边子!藏起那么严重的重伤?可恶,想不到居然有你这样的女孩,我一直以来看到的总是世界黑暗面——看来还没绝望。好了,脱下外套。”
“咦?等——”
“这样反倒会刺激伤口,而且绷带比较抢镜头。”
“你真的是名符其实的记者耶!?”
脱下外套的边边子是一身高领毛衣,不过镇压小队帮她处理伤口时,大幅割开毛衣从肩头道胸口的部分,当然有捆上绷带……不过……因为捆绷带所以也没穿内衣。
可是班说得对,她都没注意到,脱外套后,便除去伤口上的压迫感。哎,这样也不赖。
另一方面,捆绷带指挥大众的少女身影,强烈撼动班一伙人的心情,摄影人员的行动更加热情充沛。
之后请他们后期制作时删掉这个镜头;好——边边子内心用力起誓,她还不晓得这些画面在现场直播。
“那个边边子,方便说话吗?”
“啊,对不起,周,怎么了?”
“我这边的引导大致完成,哎,虽然是引导,绝大部分都是用獠牙威胁追赶就是。”
周耸耸肩,露齿亮出獠牙。
其实也不完全像他说的做法。被垫在瓦砾下的民众,或卷入火灾来不及逃出来的民众,甚至因交通阻塞动弹不得的民众,摔落运河险些溺水的民众,他们用并非恐惧的视线看向以异常力量对自己伸出援手之人;当然,有极为少数。而这些少数人群也并未道出感谢话语或希望握手言谢。
可是看向救命恩人的眼中确实萌生前所未有的某种情绪。而班等人这些采访小组,目光敏锐地看穿当时人们错过的细微变化,并毫无遗漏地拍摄下来。
“总之比想象中顺利,再来就剩开往本土的船只数量。”
“还是不够?”
“一点也不够,唉,如果万不得已也是能游过去。”
特区是运河城市,拥有众多汽船等小型船舶,可是大多船只均受阻塞,因为如今黄昏桥崩塌,离开特区的方法只有船。
而明白边边子烦恼之处的班开口——
“边边子,我能送来一些船,是救生船,排的上用场吗?”
“真的吗?”
“嗯,另外第一区的渡轮往返船班似乎已经开始,规模颇大。”
得到班的情报,边边子高兴地道谢。
其实边边子答应采访拍摄的理由就在此。不晓得他们有什么管道,虽然并非特区居民,班那一伙人偏偏情报迅速,又打点得宜。
更何况才开始采访,便如鱼得水般地充满活力伸出援手,与吸血鬼的交流也如调停员一般坦然,他们曾被包围颤抖的景象就跟假的一样。
吸血鬼的画面也有其他电视台播放,既然这样,事到如今多增加一个镜头也无妨,获得他们的协助更加有益处。边边子如此判断。事实上,也多亏他们,引导众人离开特区进行的非常顺利。
而且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们打起精神后,边边子忘记绝望的状况,自然扬起笑容。对必须鼓动人群的她来说,这是最感激的部分。
“这么一来,只要没有摄影机——”
播放时要请他们剪接——边边子内心再度起响,她还不晓得这些画面正在现场直播。
可是顺利的引导行动也面临扰动。
听到哀嚎声,就在目前所在道路的转角。
摄影机反应敏捷,边边子则横越至摄影机前跑过去。
“怎么回事!”
“回来,边边子,是‘九龙的血统’!”
班从发生混乱的十字路口冲回来。听到他的报告,边边子脸色一白:
“糟糕。”
这一带有着正在脱逃的群众,若是受到“九龙的血统”攻击会造成惨剧,无论如何都必须遏止。
“什么样的对象?持枪吗?”
“不,似乎是这附近的居民被咬了。”
——不是“赤色獠牙”,那么大家合力还有办法。
边边子跑上前,班咋舌尾随在后。接着跟上班那一伙采访小组。既然开始拍摄,就不再顾及生命安全。
边边子转过十字路口,顿时膛目结舌,已经开始抗战了。
“九龙的血统”数量不到十人,至于阻止他们的以基克洛为首有二十名吸血鬼。但“九龙的血统”是一转化就有强大力量的血统,基克洛他们被制住。这样下去会被突破,不,被突破前,基克洛他们会先染成九龙一族。
——怎么办!?
边边子伫立于道路正中央时,一阵突然卷起的风挑动她的发丝。
探照灯扫过脚下,接着直升机经过上方。从机体探身的队员们开始对底下的“九龙的血统”开炮。
“镇压小队!”
边边子高声欢呼。“振押?”班出声疑问,他隔壁的摄影师则兴奋至极地拍起枪击战。
此时——
“……久等了,班弟兄。”
一名男人从背后走近:
“一直联络找不到部下啊,但也是不错的登场吧。弟兄?这也是神的指引。”
是一名黑人男性。
个子很高,好比凯因,但体格比他敏捷。似乎有某种引人瞩目的特质,走过来的姿态就像一流模特儿。虽然是深夜却戴着墨镜,开朗——却感觉性格强悍地——笑着。
黑色长袍戴教士领,脖子上还挂着念珠。
是神父的装扮。
而他正是世界最知名的神父。尤其涉及边边子的业界之人士,没有人不晓得他的长相,就连无照营业得也晓得。
编辫子赫然僵直。
“部下?你说部下?你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特区的秘密!我就觉得从理所当然的重逢后你的态度就很奇怪,一一附和我们谈话的时候,其实正在内心取笑吧!”
“嘿,弟兄,的确我知道一切,不但如此,这里还是我的家乡。但我并不会嘲笑你这位长年交往的友人,请静下心,一起祈祷平安吧。”
神父张开双手靠近大怒的班,抱住他并拍拍的背。接着回头看向依然僵直的边边子。
他张开双手接近她。边边子不禁退缩。神父也发现她受伤,并未抱住她。
相对地——
“边边子,长大了呢。”
“咦?”
“不记得吗?说起来也只是见过一次面,而且你那时还小。”
“那…那个……”
边边子不知是真是假地看向神父。
没错,是那位神父。香港的解放者,圣战最大的英雄,身为人类救世主之世界最厉害的吸血鬼猎人。香港十字军的永久名誉元帅。
如此世界知名人物怎么会知道自己——
“我听铃介兄说了章吾的事,没赶上很抱歉。”
听到这一句话,边边子纪念来忘却在记忆深处的光景苏醒。
被阵内带到公司办公室开始借宿时;没钱都吃面包时;那时边边子跟阵内争论起红豆面包跟果酱面包哪个比较好吃。就在那时候,出现一名拜访阵内的高达黑人男性,那个人对边边子介绍号称有大人味道,至今从未吃过的面包——
“……咖喱面包。”
“哈雷路亚,想起来了吗?”
神父微微一笑。这一刻,记忆中的脸孔与眼前的脸孔重叠。
对,香港圣战,阵内也有参战,两人曾是战友,以前也听他说过……
突然,边边子哭了起来,也未出声,也不颤抖,只是潸然落泪。
自己也惊讶不已的唐突泪珠。知道阵内的死讯后,一滴未流的眼泪,知道此时却宛如溃堤轻拽而出。
与阵内的面包论战。
那个论战持续很久,从在他身边打杂工作开始,甚至拿到正式薪水起,边边子就是红豆面包派,阵内则是果酱面包派。彼此每当看到中意的面包时,就会互相买给对方吃,说要让对方说不出话,阵内也跟孩子一样……
又一次感冒了,因为在雨中勉强工作。阵内照顾生病的她,为了没有食欲的边边子,总是固执吃果酱面包的他买回特质红豆面包,说是名店招牌,其实她曾说过非常喜欢这家店的面包。
很好吃。
虽然那么好吃。
却再也吃不到那种红豆面包。那个味道,那些对话,那种气氛,那张笑脸都没了。
阵内死了,
眼泪流个不停,接二连三地落下。班手足无措地闭上嘴,神父眼神严肃而稳重地点头:
“没赶上,对不起。”
他又重复一遍。
“——神父!”
上方直升机冒出叫声。眼泪汪汪地往上看;是铃介,为了不被螺旋桨声抵消声音,从直升机探头大喊:
“大家后退!后面来了一批新敌人!”
正如他所说,只见道路那头大批咆哮声传到边边子身旁,上方滞空盘旋的直升机开始往咆哮声方向移动。可是直升机只有一架,铃介判断那些是打不中的敌人,才呼唤神父撤退。
凝视前方的神父脸庞严肃凌厉地绷紧。
这时听见后方冒出惨叫。
“——咦?”
来自刚才转过来的路口。从另一方出现“九龙的血统”,除了前方来袭的集团,还有侧边包围的吸血鬼。
直升机赶紧回转,可是无法立即转过来。神父移动至边边子前方,他手上握着不知何时拔出且从未看过的大型手枪。
“九龙的血统”的视线看向神父与边边子。
他们一起攻过来,神父正要开枪——
“——哎呀。”
神父玩闹般地放下枪口。
哒——大地振动。
一名红衣吸血鬼手持银色的刀,落在来袭的“九龙的血统”与边边子他们之间。
“次郎!”
次郎银刀一闪,以后背面对边边子的声音。


尾根崎恢复意识时,是在高速艇出海之后。尾根崎咽下正要说出的指令“立刻回去”。
现在搭船的是张选拔的人员,若下令船回头,就会让他们再度暴露于危险之中,更重要的是,同船部下的表情也让他们再度暴露于危险之中,更重要的是,同船部下的表情也让尾根崎犹豫是否下令。
他们是人类,能如此逃出去不应该不高兴。
但他们所有人却留下至今共同打拼支撑特区的同事。
他们的工作是不能让世人所知的工作,无论业绩如何,都不会得到他人认同,或者被穷追猛打至何种困境,也无法得到他人伸手救助。
子啊如此职场,唯一能信赖的是一样在社会幕后工作的同事,正因为不得不断绝与周遭的交流,共同工作者之间才会缔结更深厚的友谊。而深厚的情谊赋予他们更高难度的工作与高超技术。他们被挑选,得以逃脱,正是因为同伴的存在。他们非常清楚这一点。
留下朋友的辛酸,尾根崎也与他们一样,即使如此只能遵照张得指示,背着同伴离去。
不能说要回去。
而报告来到,告知消息的是担当护卫的贾妮特。
“袭击?!”
是来自本部的联络。受“九龙的血统”袭击的报告与对平安逃脱的同事的喝彩是最后的消息,接着来自本部的联络完全断绝,如今已沉默。
张似乎留到最后一刻。
高速艇来到东京湾,并非前往横滨而是东京。
尾根崎摇摇晃晃地走出甲板,移动至船尾,凝视逐渐变小远离的特区形影。
“.......等着。”
尾根崎低语:
“阵内,张,等着——请看到最后一刻。”
从此以后,他们俩哪里都不会去,应该会一直在特区沉睡,并等着尾根崎。
他回到船内,开始指示工作人员。



“这就是最后了……”
在他任职总经理的海洋银行办公室中,凯因放下电话话筒。
集合圣的部署与自己的部下的凯因,获得他们协助,完成让许可范围内的协约血族逃出特区的安排。
虽说如此,逃亡后并无任何保障,世界上唯一人与吸血鬼共存的城市如今正逐渐烧毁。
——之后的事啊。
凯因的脸闪过苦闷的情绪。
再度收复特区。他的决心不变,但方法尚未找到。总之先脱离,与逃出去的人取得联系——可是之后呢?
就像今晚尝过无数次的情况,凯因再度尝到自己的无力。
他想要力量,想要再度收复因为力量不足而保护不周的特区的力量。
桌上电话就在此时响起。
凯因皱起脸。部下已经全都离开银行,只见并非内线,而是外线电话。
在他拿起话筒询问对方姓名前——
“……好久不见,凯因。”
凯因张大双眼,这是圣战终结后,他报告将移居特区以来首次听到这声音。
“……长老!”
是继承“魔女摩根”血统之渥洛克家族,统领渥洛克家族的是始祖摩根直系的三姐妹。
电话来自其中一人。
“我们也确定九龙王复活了。”
电话中的声音淡然说道。
并未询问她们如何确认,她就是已经确认。凯因也才在几分钟前回办公室,就接到这通电话,长老毫无疑问地认定他会在此接电话,仿佛观见所有状况。
“我也知道龙王倒下了。可以想象发生了什么事。够了吧?请回伦敦一趟。”
长老自顾自说着。
圣战后,凯因留在特区与圣的推荐有很大关系。她们也对“东之龙王”有相当的顾虑。可是圣如今受感染,没有人支持凯因留下来,再说特区被夺走,虽说凯因与一族关系淡薄,以他如此程度的古血,却不能无视其存在。在某种意义上,长老想当然要他回去。
——到此为止吗?
与本家断绝关系,离开血族,凯因觉悟坚定。早从好几年前起,他的栖身之地就不再是伦敦的“常春藤宅邸”,而是特区。
无所谓好坏,对方是对血族情感淡薄的长老,他在自己的意愿下离开渥洛克家族,只要没发生特别的事件,就不会特地追过来。凯因如此理解。
可是部下必须回去。令人难受且沉痛,他无疑是让他们继续战斗,但全是如凯因手足打拼至今的有能之士,不管是否离开特区图谋举戈再战,没有他们,路程会更加险峻。
他的力量逐渐被削弱,凯因苦闷地有所感时——
——……力量?
一道光蕴含于凯因眼底。
“凯因?”
长老在耳际低语,凯因迅速思考一番。
力量。长老有力量,其中一种是漫长岁月蕴含的魔力,另一种是技术,魔法的技巧。
技巧可以学习而来。
只是需要花时间。短期内获得强大力量的方法几乎不存在,可是并非完全不可能。有什么——本家有什么传承的魔术正好符合此条件呢?鲁莽也无妨,就算承担重大风险……
——“有。”
凯因响起一种魔术。
绝大的风险与“诅咒”——他经历长年的实际体会,深切得知“有种魔术”是借由受到顽强的诅咒而得以飞跃性地增强力量,是渥洛克家族传承的禁忌之术。
“长老,我有个请求。”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噤口。
长老不吭一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凯因调整呼吸,慎重地说出口:
“请教我魔术‘魔女摩根’血统传承的魔术。”


“……咦?”
边边子听到次郎的话,惊讶地看向他。
次郎默默点头。
“黄昏桥”如今仍持续冒黑烟,不仅那里,从特区全域升起好几束黑烟弥漫星空,照亮黑夜的火舌,大举出海的人群,城市郑子昂崩解,并吞噬无数声明与众多梦想。
“我要去。”
次郎反复道。
风从两人间吹过。


镇压小队直升机中不只有铃介,还有被吩咐要他一起行动的云雀也同行。为边边子的平安关心,也感同身受地担心边边子的伤势。
即使特区变成这副德行,这名晚辈也不会变,离开特区也一定不会改变。
铃介也是,阵内死后宛如脱销利刃的感觉消失,将阵内托付的信交给神父后,眼神稍微沉稳下来。
令人吃惊的还是他与神父也是旧识,不仅这样,似乎也认识班。
“那影片是你拍的吧。”
他一脸无法形容的表情,不知为何对边边子投以同情的视线。边边子一愣。她还不晓得那些画面——甚至有人说那是“改变世界的画面”——已经现场直播了。
无论如何,以神父为首,铃介与云雀也来到此处,引导人群的危机逐渐远离,边边子应该无需继续插手。
但仍留下问题。
基克洛,周,以及韩;这些连载特区都被赶到角落生活立场孱弱的群众。
边边子能以调停者身份与他们一起离开特区,但却无法给予他们之后的居住场所。
“别在意,这种事一开始就知道了。”
基克洛对边边子笑着说:
“没人会逼边边子提供住处。”
“可是让你们帮这些忙……”
“当然是明白状况才提供协助的,唉,当然还是有气愤从今以后怎么办的笨蛋……”
周哼声耸肩,韩苦笑地点头:
“很遗憾聚集的都是能力差劲的家伙,边边子应该最清楚,请当做没看到吧。”
基克洛、周、韩仨人都对边边子的问题不作回答,只对边边子扬起亲切的微笑。
怎么可能有去处,所以才会辛辛苦苦来到特区。
边边子咬唇,但怎么想也没办法,这并非她能力可及的问题,今后,她没办法帮所有人前往的地方找到隐居之处,没办法调停他们与附近人类的纷争,没办法守护他们的生活。
“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来特区前,就一直避开人类目光躲起来生活,只是恢复原状。”
“对呀。在特区很快乐呢,还能遇到边边子,虽然就此道别……谢谢你……”
周说着便沁起眼泪。道“再见”后,脸抵在边边子胸前,边边子也抱住周的娇小身躯。
身后的采访小组拿起摄影机对着边边子,但班无言地摇头后,便立即放下摄影机。
“总有一天还会在某处相遇就好了。”
韩说道。
这一瞬间,边边子对他开口——
“一定会相逢。”
她回应道:
“我保证,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为大家找到让大家平凡度日的地方。准备好每天都能过着理所当然的生活的地方。然后,会叫大家都去那里,总有一天,一定会。”
这是边边子的誓言。
当她的誓言实现时,到时阵内应该会赞美她——做得很好——吧?

“……这样好吗?学姐?”
“嗯,之后大家要靠他们自己。”
云雀以充满深厚情感的视线看向与三人道别后返回的边边子:
“学姐,我——”
“嗯?什么?”
“我最喜欢学姐了。”
边边子微微睁大眼,接着笑着回应“谢谢”。
暂时驱逐“九龙的血统”后,镇压小队着陆在非常接近海湾的小空地,神父、铃介、云雀、加上班等采访人员及镇压小队的一支部队聚集在一起,接下来他们也将离开特区。
“先在横滨与巴得力克会合,我们将前往新加坡。边边子,希望你也一起来。”
神父说明今后动向。
“新加坡?难道加入十字军?”
“没错,手续已经办妥。”
神父点头道,云雀接着说:
“早纪前辈与史旺前辈也已经去那里了。”
“咦?那两人!”
“尾根崎会长应该也会去,会长率领的‘公司’成员也是,幸好那里也有熟人,直接会面后总会有办法。”
铃介眨了眨眼。“新加坡。”边边子冒出感觉不实在的声音。
“还有,这交给你。”
神父递给的边边子的是真银刀。回小屋前,为了避免刺激吸血鬼而托给镇压小队。
“给我?可是为什么?给神父比较好吧?”
“这时神的启示。”
神父很正经。边边子半信半疑地看向他,表情也不变,铃介板起脸低喃:“又来了。”
边边子无可奈何地收下真银刀,沉沉的重量拿在手中。
对期望与吸血鬼共存的边边子来说是不必要的剑,但必须拔剑的时刻或许会来临。对边边子来说,这种量是等候于未来之不祥的象征。
已经搭上直升机的队员开口——
“队长。”
他催促着神父。第一次听到他们如此称呼巴得力克之外的人,话说回来,巴得力克是代理队长,成立镇压小队至今仍担任队长职务的是这名神父。
直升机的螺旋翼开始转动,轰隆声回荡四周。
神父点头朝队员致意,接着朝班抬抬下巴。
“这圣职人员太没品了!”
“弟兄,神是宽大的,上来!”
班与采访小组在他的催促下搭进直升机,神父则踩在踏板上,又看了周遭一圈,对着特区街道划十字道一声“阿门”,跟着进入直升机。
铃介也迅速搭机,对云雀伸出手。
可是云雀却未握住那只手,而看着边边子:
“学姐,次郎呢?为什么不回来呢?”
云雀按捺不住地询问边边子,伸出手的铃介表情毫不动摇地望向边边子。
边边子并未告诉云雀小太郎被卡莎他们抓走的事,可是云雀也听见小太郎要他们离开特区的声音,冥冥中察觉他不在此的理由,因此并未特意询问。
可是次郎刚才出现在边边子身旁,还赶跑“九龙的血统”,之后却消失无踪。不知为何只在边边子身旁留下一顶帽子。
为了不让他的帽子在引导人群时弄丢,便摆在直升机的座位上。主人不在而孤伶伶地放在座位上。
听到云雀的疑问,边边子的视线偏离她。
转身,向后回头。
直升机着陆的空地上,有个突出海湾的小岬角,有张不知谁放的长椅,还有小小的展望台。曾经在天气晴朗的夜晚,与次郎和小太郎一起共享月夜下的野餐。
带着三明治、红茶、与葡萄酒。当时小太郎的躁动可说是前所未见,次郎温柔守候小太郎的眼神也是。
边边子脸上太多难以言喻的寂寥与爱意。
而后她的视线回到晚辈身上——
“次郎不会来,他已经走了。”
边边子以不输给螺旋翼的声音大声道。
走去哪?云雀没问。水气盈眶却忍泪点头,然后握住铃介的手搭上直升机。
边边子踏上直升机的踏板,另一只脚也离开地面,离开特区的土地。瞬间停止动作。
失去的与留下的重要事物揪紧边边子的胸口,空虚的疼痛,边边子接受这痛苦,拥抱这痛苦,搭进直升机。
确认所有人都搭乘后——
“出发。”
神父下令。直升机飘升起飞,缓缓开始上升。
边边子探出身,眼底特区的大地逐渐后退,岬角变小,远方看见边边子的小屋,看见小屋附近的樱树,散步经过的废墟,接着能一眼望遍第二区,然后变得能一眼望遍特区全局。
边边子的城市。
“——呜——”
突如其然。
边边子内心涌出愤怒,强大直接的愤怒,宛如旺盛燃烧之太阳的愤怒,迸出闪闪光辉照亮黑暗的强烈愤怒。

“大~混~帐啊啊啊~!”

边边子大叫。
同行者赫然转头看他,接着神父低下头,铃介咬牙切齿,云雀表情扭曲,班以宛如看到抢眼画面的目光凝视吼叫的边边子。
直升机远离特区。
在二十七分钟后,萨札的“结界”便封印特区。

BBB

“……走?走去哪?”
面对愕然反问的边边子,次郎一直摆出好像持续暴露于风雪中的褪色表情。
“我也不清楚详情,似乎是叫昆仑的古都,在内陆深处——是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他寂寞地微笑——
“是圣的故乡。”
边边子屏息。
两人站在小小岬角上,带着海洋气味的风徐徐吹来。不远处,两人的同伴持续引导着群众,他们的鼓噪也乘风而来。
“‘真祖混沌’似乎在召唤我,来迎接我了。”
“‘真祖’……不是始祖?也是圣血统的始祖?”
“对,据说是世上最伟大的吸血鬼,我也不晓得居然还活在世上。”
“那种大人物为什么找次郎?难道跟圣……”
“不,对方并未告诉我详情——似乎就是找我本人,召唤身为‘贤者’护卫者的我。”
来迎接次郎的是叫做“西之虎仙”的吸血鬼。没听过的名字,似乎在吸血鬼中很有名,据说是圣的哥哥。想拜托他打个照面,次郎却摇头说:
“据说他被禁止在人前出现,但就算并非如此,像他那种大吸血鬼,大多不喜欢在人前现身。”
圣是例外,正因如此,才会名声远播全世界。
“可是——为什么要去?就算被召唤,也没义务去吧?”
边边子不解:
“虽说是始祖也是其他的血统吧,还是说去的话或许能得到帮助?能一起对付卡莎?”
“不,不可能。香港那时,志愿赴战场的只有圣,他们自好几千年前就隐遁山林,鲜少踏入俗世。”
“既然这样——”
“然而如‘真祖’这般的吸血鬼呼唤我,也关连到‘贤者夏娃’的血统,所以要去。”
再说——次郎苦笑,轻轻摊开双臂。
“看得出来吧?”
看得出来。
现在次郎并非处于正常的状态,只不过是摆出安稳的表情站着,眩雾便不断喷发,不仅如此,从衣服破洞或袖口露出的皮肤以及次郎的脸庞上,血管如蛇鼓动着。手脚动作也显然怪异,就像操作不认识的人的手脚,非常僵硬。
次郎赶过来时,她立刻联想到,次郎的状态跟在办公室惊鸿一瞥时一样,程度有异,不过至今仍持续失控。
“这状态接下来会更加严重,应该会一直持续到带回小太郎为止。”
次郎收回伸出的手。态度平静,反倒令人心痛;直到变成这样,次郎还要战斗。
“……‘真祖’能治好?”
“应该能封印吧。是否会帮我还不晓得,但总比维持现状好。”
“……身体会爆掉吗?”
“不会在你身边爆掉,因为太危险了。”
次郎说笑道,这笑容太惹人爱,而话语太令人悲伤,边边子胸口一紧,她呜咽起来:
“小…小太郎怎么办?”
“一定会带回他。”
“怎么带?”
“……如果获得允许,我想借用‘真祖’的智慧。若不获准,就靠自己的力量。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但绝对会带他回来。”
次郎坚定保证。语气不变,依然平静,却反倒显露他的决心。
知道阵内死讯后,次郎将边边子托给凯因,抱持自我毁灭的觉悟前去抢回小太郎,可是他回来了。决心放弃,明白这样下去救不了小太郎,断绝救他的念头。想到那时候次郎的心情,边边子便无法正视他的脸。
多么难过啊。
客服这些辛酸,次郎才得以站在这里。
“我也——”
“咦?”
“我也会帮你,救小太郎时,绝对不要忘了我。”
边边子眼睛含泪逼近次郎,次郎嘴唇一弯,开心地应道——
“好。”
他答应。
然后,“边边子。”他语调突然一转:
“请在此解除担任你护卫(Closer)的职务。”
“咦?”
边边子内心一跳,回想起晚餐时彼此的对话。
没有你会很伤脑筋,希望你在身边;虽然分别会更难受,但这也是乐趣所在。
想不到,分别来临得如此之快。
……不。
不对,这并非分别,她绝对不要这样分开。
次郎闭上眼低头——
“抱歉不能遵守约定,我——”
“不行。”
“咦?”
“我不要开除你,只给你休假。”
边边子愤慨地说,次郎为之一愣,终究扬起苦笑慎重地点头:
“我知道了,感谢您对不尽职之护卫的宽容处置。”
“真的很不尽职,可是我原谅你。总有一天还要再来保护我。”
“一定。”
次郎保证。
然后他挺直背脊,尽全力抑制奔放的血流——
“边边子,后会有期。”
边边子迎面接受次郎的道别。
凝视他的眼睛。这段期间,次郎血管仍诡异地脉动,偶尔从破裂的血管渗血,全身散发眩雾与血腥味,黑色长发布满战场尘埃,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边边子用尽全力将这样的次郎烙印在眼底,为了不将他忘记,无时无刻不会忘记他。
然后——
边边子的脚自然往前一踏,被吸引至次郎身边。
次郎不动,两人距离缩短。
可是边边子却停下脚步。
“……啊~对不起……”
铃介非常抱歉地出声呼唤,对于看准时机不落人后的他实在难得:
“这个,我想交给小次。”
铃介拿的是次郎的红帽子。次郎瞪大眼;在穿梭特区的激战中不知不觉遗失的帽子。
“在哪找到的?”
“第一区,小边边帮助的一名吸血鬼捡到的,说是偶然发现就捡过来。”
似乎掉在半毁的大楼附近。那一带玻璃与水泥的碎屑散布,竟能完整无缺地掉在原地,不像主人满身疮痍,似乎不染一丝尘埃。
次郎莞尔地瞧着帽子,“对了。”地低喃:
“可以请边边子带在身边吗?”
“咦?”
“我总有一天会回来拿,麻烦请你保管到那时候。”
说完,次郎的视线回到边边子身上。
脸上洋溢温柔的微笑。边边子觉得,这时最适合他的表情,平凡不做作的微笑。
“嗯,我知道了。”
边边子承诺。接着突然转向铃介——
“喂,铃介,可以请你戴一下这顶帽子吗?”
铃介呆住。
“耶?我?”
边边子注视铃介的眼睛——
“拜托。”
这回铃介立刻明白,他戏谑垂下眼角,露出符合他性格的笑容,接着将次郎的帽子戴上头,双手捏着宽阔的帽缘,往下一扯遮住脸的上半部。
风在岬角舞动。


边边子猛然往前踏出停顿的脚步。
扑进次郎胸口,伸手勾住他的头——一鼓作气伸直背脊。

西历二〇〇八年,秋末。
月下的历史再度迎向战乱时代。


本帖最后由 草摩威威 于 2011-2-2 17:02 编辑


后记

各?位?久?等了!凄惨的最后一幕后,经历动画化,漫画化,广播剧CD发售,手册发行后,终于能够呈上小说本篇了。
第二部完结篇《BLACK BLOOD BROTHERS7王牙再临》。
DVD好评发售中!DVD好评发售中!(说了两次!)

bbb

哎呀,说起来这次真是苦战。一开始就知道会很厚(在店里看见有没有吓到?),总之关于内容,一直不能定案,决定后也发生许多困难。
理由很多,包括登场人物很多,登场人物错综复杂地出现,为了结束第二部必须解决许多课题,其他还有许多原因。
可是最烦恼的还是等待登场人物的“结果”。事实上自从写小说以来,初次如此烦恼。
尤其是“他”与“他”,果然很受欢迎,很担心会收到抗议的信,如果变得讨厌这作品我会很伤心——我边写边想。
可是烦恼到最后,写完发现还是按照小说开始时的构想,结果我判断这封《BBB》来说是最好的。
不仅他们,这回本篇也有几名登场人物退场离开舞台,可是他们并非消失,而是深植故事,透过今后残留之人展现种种活跃。请看到最后,这是笔者对喜欢他们的各位的请求。
再来是闲聊,这次特区全区化为战场,指南书中有附录特区地图,有指南书的人务必看着地图阅读。

bbb

稍微换个话题。
其实现在富士见正在举办“あざの耕平祭”(自己写出来还挺害羞的)。正如字面所述,就是关于我的活动,主打是笔者前作小说《Dクラッカーズ》系列的再版。这次ファンタジア文库将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连续(每个月连续!)发行一本或两本。
故事大纲是主角贾奇药物上瘾——啊,不是啦(笑)
隔七年后回国的少女与和以前完全不像了的青梅竹马重逢。以某事件为契机,接触到他与他所属的地下组织之秘密,被卷入诡异危险的抗争,逐渐拉回与他之间的距离——如此一般的故事。
……我没说谎,我可没说谎。
主角比一开始出场的次郎还阴险,是名阴暗不讨人喜欢又爱冷嘲热讽(不过到故事后半外壳就会被剥掉),外貌中性,有点病弱(病弱!?)的少年。
女主角则看起来漂亮内在却很平凡(?),跟边边子不一样,是动手比动嘴快的心事重重格斗少女。
再来是信奉正义与逻辑,能言善道的女主角好友,和视爱与享乐为良伴且更加能言善道的主角死党。还有身为地下组织领袖,却执意与主角对决的武斗派敌手,与不知为何不管努力到哪里做什么事总是会抽到下下签的知性派少女,以及相处愉快感情融洽之邪恶黑幕的暗中活跃。
总之,故事已结束,却是笔者非常重要的系列。因为《BBB》而对あざの耕平感兴趣的读者,务必也请买来看看。已经有ミステリー文库版的读者,顺便也搜集这套吧?(笑)
五月起会建立特别网页,请从富士见的网页进来玩玩,将有充满手作感的企画(笑)与新文章等着各位。
另外,Dragon Magazine刊内也会开始一些特集与短期连载,预计还会刊登新写的《Dクラッカーズ短篇3》,敬请期待。

bbb

最后,感谢插画的草河老师。感谢您优美的插画,甚至发现并指出这次结构上的致命错误,谢谢您,救了我一命。
以及与笔者一起华丽地漏掉那错误的责任编辑凯瑟琳。抱歉在截稿前一两个小时还让你陪我,可是多亏你才能完成好作品。
还有各位读者,接下来终于进入小说完结篇的第三部,还会继续加热,请别错过。DVD好评发售中!(第三次)
那么再会。

二〇〇七年三月(离兄弟登陆还有几个月!)あざの耕平


更新至第一章结束


更新至三章结束 人工置顶= =
2
0

請選擇投幣數量

0

全部評論 13

10000
archer1987 侯爵
虽然我知道吐槽有些不厚道,不过这坑叶填的太慢了点吧

13 年前 0 回復

654123zxc 子爵
BBB還算穩定出書,只是人氣低了點,該偷笑了
不過這本各方面都有水準演出卻都沒人看呢......

13 年前 0 回復

tycemd 侯爵
终于开始填坑了,在一半卡着可真难受,加油

13 年前 0 回復

archer1987 侯爵
有人想看自翻版吗?其实这卷已经有人翻译完了,感兴趣的自己去看吧
http://bbbhanyaku.ycool.com/

13 年前 0 回復

yy0909028 伯爵
这货还真不记的了...

13 年前 0 回復

lostmyway 子爵
台版出的那叫一个慢

13 年前 0 回復

lokiyung 勳爵
還有人記得這貨嗎??
我記得!!!!!!!!!!!!!!!!!!!!!!
先等樓主慢慢錄入完再享用
先留下一個爪痕再說

13 年前 0 回復

facer 子爵
这个作者的作品只有这部算喜欢

13 年前 0 回復

凉纪 平民
很想看这部啊~~~看日文版的也可以啊= = ~~都找不到资源

13 年前 0 回復

adsl_95 騎士
话说记得这个有动画貌似?
剧情没有变化的话就不看了......

13 年前 0 回復

UE_LEAVES 勳爵
前排!话说这小说要慢慢等台版的话要完坑还需要很长时间啊。。。。。。

13 年前 0 回復

sidl 王爵
陣內死了,真是個了不起的人啊,日本已完結了,日文苦手,只好慢慢期待出書了。

13 年前 0 回復

lindarcher 伯爵
终于出了阿,等这个很久了,日版早完结了,台版没效率阿

13 年前 0 回復

草摩威威 王爵
[img]http://image215.poco.cn/mypoco/myphoto/2009
5 粉絲
0 關注
2.9k 發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