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4 line one 她说,至少等到明天[新城Kazma][台/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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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24 line one 她说,至少等到明天
  作者:新城Kazma
  插画:著井地图
  译者:李珮琪

  「如果你想今天想见到我的话,就请先阻止德永自杀之后再来。
  不——请试着努力阻止看看。
  为了不让他死掉,请花时间做努力。我并不是说要你一直这样哟。
  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只要你努力了就好。
  我也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你告诉我,你已经努力过了,我便会相信你。
  但是在那之前我不会和你见面的。
  ……试着把他想死的心情尽量延后,至少等到明天。」
  (内容摘自PART3「她说,至少等到明天」的第119页)










  作者介绍
  新城Kazma(KAZMA SINJOW)
  小说家-虚构语言设计家。主要作品『蓬莱学园』系列、『狗狼传承』系列(皆属富士见书房),『星星的巴比伦』(角川春树事务所)『夏日/时光/旅行』(早川书房)等等。

  Illustration
  箸井地图(CHIZU HASHII)漫画家、插画家。主要的工作有『侦探仪式』(角川书店)、『研究者』(幻冬舍漫画)、『名侦探梦水清志郎系列』(讲谈社文库)、『BLOOD+』的角色设计等等。

  登场人物介绍

  德永准(TOKUNAGA JUN/准)
  私立成风馆高中二年级。满腹烦恼并有自杀倾向的少年。

  伊隅贤治(ISUMI KENJI/伊隅)
  私立成风馆高中二年级。对「死」有强烈的兴趣。

  欧苏利文-爱(O’SULLIVAN-MANA/爱)
  充满活力的东京人,新人巨乳偶像。

  枯野透(KARANO TORU/透)
  都立九段高中二年级。善良无比的少年。

  私市陶子(KISAICHI TOUKO/陶子)
  新婚三个月,芳龄17岁。外柔内刚。

  在所惟信(ZAISYO YOSHINOBU/信)
  私立成风馆高中二年级。个性好面子。

  笹浦耕(SASAURA KOU/笹浦)
  私立成风高中二年级。个性属于「往者不追」型。

  左右田正义(SOUDA MASAYOSHI/阿正)
  都立星之冈高中二年级。自称是「有能力的领导者」。

  藤堂真澄(TOUDOU MASUMI/藤堂)
  个性认真,住在中野区的右翼高中生。

  西满里衣(NISHI MARIE/满里衣)
  独立心强烈的少女。于茨城的自家中准备大学入学检定考试。

  温井川圣美(NUKUIGAWA SATOMI/圣美)
  私立成风馆高中二年级。对身高感到自卑。

  三桥翔太(MITSUHASHI SYOUTA/三桥)
  中学毕业打工族,17岁。现在逃亡中。

  渡部亚希穗(WATABE AKIHO/亚希穗)
  都立八王子西高中二年级。外表看起来像不良少女。

  「17」(一七)
  准与之相约的「网络自杀」同伴。真正身份不明。

  CONTENTS
  PART1 那封邮件传来前
  PART2那封邮件传来后
  PART3 她说,至少等到明天
  PART4 车站捕手
  后记(A)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1-1-25 14:12 编辑


你知道吗?
  这个世界上
  只有三件事
  是真实的哟。

  PART1 那封邮件传来前

  德永准 2005.12.37 07:49-07:59
  早上了。
  睁开眼睛,还不到七点五十分。心情清爽得不得了。
  问我为什么,因为今天我就要死啦。

  我并不是一个人去死,但这也不是殉情。我有各式各样的理由——不过只有一件事是真的。
  我,今天,要自杀了。
  要和一个我在网络上认识的,连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的某个人一起死。
  是为了某个人。

  从床上起身。
  趁着闹钟起前按停。书桌角落的电子时钟,显示时间还很充裕。我的心情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明明是人生当中的最后一天,时间却绰绰有余。
  如果是别人的话,大概会把这个称为命运的暗示吧。但是我不相信那些——真要说起来的话。
  打开窗帘,解开窗户上的锁。吹来一阵冷冽冰冻的风。
  换上准备好的衣服。格子衬衫和牛仔裤,配上白色羽毛外套。身体非常轻盈,肚子也不痛。好棒,太棒了,这简直棒呆了。只是下定决心要自杀而已,心情就能变得如此爽快。如果我早一点这么做就好了。
  但是,当然也没办法那样做——因为呢,我决定进行网络结伴自杀是在三天前的夜晚,是在看了那个留言之后才决定的。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现在我大概还是忍耐着胃痛,暗自烦恼个不停吧。而且大概会保持着那种状态去迎接阴郁的新年吧。
  但是,已经不会那样了。
  今天,我是自由的。
  我得到自由了。
  靠我自己。

  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后,朝着楼下的厨房走去。
  如我所想,妈妈还没起床。走廊、中庭、餐厅和客厅里的假壁炉,很有礼貌的以寂寥来迎接我。
  用微波炉将牛奶加热,喝了一杯之后,我便出发。走出大门时,仍然下意识地抬头看了招牌。

  德永医院 内科-小儿科-皮肤科-妇科
  (优生保健法指定医生)

  但是今天没有问题,我的胃一点都不痛。好厉害,真的棒呆了。我忍不住吹了口哨,是我喜欢的彩虹乐团。早晨的清冷。亲昵的敲打脸颊。
  美好的冬天天空,美好的心情。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就在今天,我将要被解放了。
  而且这还可以救人。

  笹浦耕 07:59
  那个时间,我还在昏睡呢。
  废话,除夕耶。为什么我非得在早上八点前起床不可呢。而且那个自杀邮件又还没传来。
  啊,正确来说是『自杀预告邮件』吧。
  还是该说是『网络结伴自杀预定的通知邮件』吧。我也不知道啦,先不要管这个了。
  则之我正好在那个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念小学时的我,和妈妈还有妹妹以及老爸出现的梦。
  很无聊吧。
  人家能齐众一堂,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喔。
  我觉得家人真是很奇怪的东西……哎呀,我并不是故意要把自己的意见强加于别人哟。每个人有各种不同的看法当然也没问题。因为说不定是我的看法不对。
  但是总之我回想起的当时,应该说我梦见的是,我在自己生日时切了一个好大的蛋糕和大家一起吃的场景,彷佛真的像电影里的一个场景一样。带了一点柔焦,看着这个场景时,我突然有这个想法,家人真是很奇怪的东西呀。
  问我为什么?
  嗯。
  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啊。应该说,那个时候的我并不了解。但是后来我想了很多,也不是真的那么后来,而是那天的晚上到隔天早上,也就是跨到元旦了。
  总之,我有了机会可以想东想西一直想到隔天早上。所以,我试着想想看。
  结论是,
  家人呀,
  就是拥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当然世界上也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虽然有,但先不管那个,不过我们家并不是那样的。
  然后「陌生人」也不是什么没有缘份且毫不相关那样冷淡的关系。
  其它的人?
  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不是自己,是在自己以外,个别而独立的人。
  但是血脉相连。
  什么是相连的呢?一起吃晚餐的回忆?脸和动作相似?政府机关的户籍?是血型?是DNA?以上所有的条件?

  实际上是如何,我哪知道啊。

  跟同学也差不多每天晚上都一起吃晚餐,血型一样的随便找都有,脸也可以整形,DNA只要是人类就差不多。大家都是在十万年前非洲的某处,由那个线什么的夏娃(注:线粒体夏娃(Mito Chondrial Eve)。这个理论主要是来自于生物学上线粒体中DNA的发现,而线粒体DNA遗传在脊椎动物中只来自母方。父方的线粒体DNA不会遗传给下一代。故现代人类的的DNA最终可以不断的由母方向上推,直到二十万年前的一个非洲妇女,便有线粒体夏蛙这个称呼。)开始的吧。
  然后,变家人。
  但是,变家人。
  是「什么」相连着啊。哎,反正比起同学和非洲人更相连。
  有了这种相牵连的关系,一起生活着,但是看情况也会分开各自生活。就跟我家一样。只因为分开住而断绝缘份吗,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我才说,是很不可思议的东西啊。
  嗯,对了。不是「奇怪」而是「不可思议」才对。
  家人这玩意儿。

  ——反正我在那个时候,虽然自己还没怎么察觉到,大略摘要起来就觉得是这样子。然后一边做着六年前生日时的梦。
  然后,那样想的时候,我好像翻了身,后来才看到文库奉掉到地上了。因为是打开着掉到地上,所以书页折到了,真糟糕,心想该对忍说什么借口才好。我还蒙蒙眬眬地记住这一段。但是这也是稍微后面的事了。
  嗯,总而言之,
  我在翻身的时候,只有那么一瞬间,我醒了。
  自己这么觉得。
  虽然我不太清楚。
  但是在梦里头也不用想说『啊,手机响了』吧。所以我应该是醒着的。就那么一点点的时间里。
  说实话,其实我的手机并没有响。我后来看了看也没有来电显示。
  说不定它真的响过。
  是预感吧。就是那个呀,那个。人类的敏感度虽然不是那么好,但是这种事也是有的。
  所以就算是机器,或许也有可能可以接收到某种预感。是吧?

  可是,我又立刻睡着了。
  因为来电时又没闪光,再加上我必须保留体力。而且那天还是除夕,虽然除夕夜因为有些因素,没办法跟忍见面,所以要再另外补那次约会。也就是说在下次约会里,我就能和忍第一次上床啰。
  不,原本应该可以上床的。

  德永准 08:29-08:39
  和我一起自杀的,是个女孩子。
  应该是。
  但是,怎么说今天都是第一次见面——原本在网络的电子布告栏上就没有规定一定要写真的事情,所以搞不好是个男的也不一定。是个年过七十的老人家也说不定,也有可能是个充满活力的美国人,还有可能是我们班上坐在自己旁边的人。
  不过,对我而言那个某某人的代名词就是「她」。
  并不是说,不管怎样我都想和女孩子一起死。
  只是很单纯地,我相信了「她」所说的话而已。

  在这个BBS上,乍看之下,就像是在互相夸耀谁懂得比较多冷知识那类杂学的普通网站,这个系统故意做得让人分辨不出来这其实是想自杀的人在招募同伴。实际上,大概有一半的人真的是互相比较冷知识,出乎意料还满有帮助的。名字也叫「冷知识商量室」。怎么看都很愚蠢且轻率。可能有点太故意,但是在网络上来说,这样反而刚刚好吧。
  这个网页到底是谁设立的,我并不知道。至少,在这里留言的人都会这么说。
  不管是谁设立的,至少我是发自内心的感谢,问我为什么,因为这个人——并且还有另一个人——拯救了我。
  按照别的网站所教的步骤,我试着去做看看。首先取得ID,随便找了个话题留了言。稍微等一下,联络用的丢弃式电子邮件地址,便会传来一些简单的问题项目。回信的话,接下来就会再传来别的电子邮件地址和问题。这样反复了几次之后,管理者渐渐可以了解自己是来真的——联络了十几次之后,BBS上常用暗号的一览档案和自动转换软件便弄到手。
  接下来,真的就像变魔术一样。
  突然之间,在那之前很无聊的冷知识留言,开始变得有意义。关于非洲象的鼻水量的帖子,我了解到这其实是一个住在宫崎县、很想死的四十多岁家庭主妇上来和大家商量的帖子。算出东京都水管的全长算式,一下子就变成了计算安眠药的最佳摄取量的方法。
  在我的指尖,所有的废话都被转换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停更换。像是关于死,关于某个人的烦恼和痛苦,关于终结无法结束的痛苦的方法等。
  有些讨论没完没了的不停延伸下去,一般大概要响应数十次才结束。
  光和别人商量心情就能平稳下来的人、定期消失然后嚷着「好想死」再回来的人、专门冷言冷语的人(这只有一个人,说不定是管理者他们精心设下的圈套)、拚命想要劝阻新加入的自杀志愿者成员。
  我开始觉得有趣了起来。
  有趣,用这个词可能有点语病。可以让我看得沉浸于其中,短暂地忘记自我,这么说大概比较正确吧。
  最初的目的并不是这样。我应该是来这里对死、对痛苦,对让自己结束自己痛苦的方法做调查才对。
  但是,我点鼠标的指尖却停不下来。很多人都说着和我一样的事——或者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思考、烦恼、说出心里话。光是这样,我的手指头便停不下来。
  什么都不写,深夜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只是不停地读下去。
  然后,遇到了她。

  我害怕一个人死,
  但是一个人活着实在非常的痛苦。

  像这样,开始了这个留言。
  这个人——昵称是「17」,似乎读成『一七』——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没有人会认真的去理她。连那个「阻止角色」的人,对这个人都回复得很随便。
  所以,我才特别在意吧。
  由她(虽然这么称呼,但网络也无从查起)的留言所开始的帖子,非常非常长,而且永远都在最上方。
  只要一回复,主题就会自动往上升。在「商量室」里的规矩,基本上是不会把主题往上拉的,所以要选定「拉下来」之后再留言。即便如此,有时候还是会因为出错或是恶作剧而往上拉。通常都是恶作剧。
  所以,有这么多的回复(简直就像一串基因改造过度的巨大葡萄一样)垂下来,这样还能在最上面就表示——内容都是恶评。就是,大家故意把它放在最上方让她自曝其短。
  而且实际上,大家对「17」全都只有很糟糕的反应而已。比如说,来这么多次烦死人了,别再来了,自杀未遂的死阿宅滚回去吧等,你的条件太龟毛了吧。不要防碍那些真心想死的人之类的。她似乎以前也曾经在这里招募过谁,结果到了当天却没有实行的样子。
  「17」的条件太多。的确是事实。
  像是连死亡的时间和地点都已经事先决定好,而且不到当天绝对不告诉人。在当天还必须定时保持联络,说不定会突然改变时间,自己的自杀动机没有办法在这里说,等等的。
  盯着画面,我沉思了许久。
  对于这个连在渴望自杀者的BBS上都遭人嫌弃的某个人。
  即使知道自己是个被嫌弃的人,却还是开出这么龟毛条件的某个人。
  关于必须非得设定这样条件不可,这个人的痛苦理由。
  关于折磨着这个人的一些什么。

  ——于是我把自己的回复写上去。
  说实话。这还是头一遭在网络上回复别人。

  *

  新宿车站逐渐靠近。载着我的电车,渐渐被吸进搭盖着屋顶、微暗的站台当中,通往细长的隧道。
  突然,我想起了之前看过的电视节目。
  经历过濒死体验的人们的事。
  遭遇事故心跳停止,有时候是人的脑波也无法察觉到的人们所看到的光景——不知身在何方,穿过了阴冷黑暗的隧道,前往明亮的花园。或是前往更强烈的亮光去。那种印象,其实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那一瞬间而来的,该节目如此解说。它说在面临危险时,连最古老的记忆全都一起出动,大脑自己会从中摸索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可以逃走。
  这实在令人印象非常深刻——出生于这个世界,和退出这世界,都会看到一样的光景。
  今天,在死亡瞬间所能看见的,也是绚烂的光芒吗?

  伊隅贤治 04:58-08:49
  ……我离开自己家门,是在拂晓的五点之前。
  家人当然没有察觉。任何关于我重要的事,他们一个都不曾察觉过(正确来说,是我刻意地不让他们知道),所以要说当然也是当然。
  「一个都不曾」并不光只是比喻,而是真的一个都不曾。
  比如说关于我的读书履历。(顺带一提「履历」这个字,是我喜欢的单字之一——感觉到大量的时间和空间被紧紧地压缩住。)自我孩提时就读了许多关于人死去的小说。而且,不能只是死而已。包含太多死亡的也不在讨论之内。花功夫杀掉某个特定重要人物的最对我胃口。详细地描写濒死的人逐渐死去的情景,如果台词写得很长的当然是最棒,但那种很难得看得到。关于这一点,现在经常进入前三名的是『卡拉马助夫兄弟们』(注:俄罗斯作家杜思妥也夫斯基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作者藉由一个家族中的人物,探索复杂的人性葛腾、人生的真谛、思想、宗教、真理等问题。)(排行榜每个月都会重排……当然全都只是在我的脑袋里,并没有在某处写下来。那种失误,我是不会犯的)。『罪与罚』(注:俄罗斯作家杜思妥也夫斯基于1866年完成的一部长篇小说。是部关于一个贫穷年轻人的罪与罚,还有饶恕与爱情的故事。)也不错,但是杀人场面有一点点太早出现。接着是『简爱』(注:英国女作家夏洛特勃朗特于1847年出版的文学名著。描述孤女简爱的人生奋斗史。)和『悲惨世界』(注:又称『孤星泪』,1862年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发表的一部长篇小说。)。虽然不太引起世人讨论,但不管哪一本,都很仔细地花功夫去描写人死亡的过程。史蒂芬-金(注:1947年出生于美国,屡获奖项的畅销作家。以恐怖小说闻名。)写的,不管哪一本都相当不错。高超,应该才是正确的说法吧。所谓推理那一类的,每次都是人被杀了之后,故事主干才开始呈现,我并不太喜欢这种类型。虽然在黄金期初期那种,还有倒叙手法的也偶尔有佳作出现,不过那纯粹是例外。所以不管任谁看了我的书架,都只会认为我是个在最近来说难能显得复古,不过怎么说都只是个普通的「喜爱硬底子文学的少年」吧。不过想当然尔,我也不会让人看我的书架。
  接下来我的电影嗜好也是一样。几乎只在电影院里观赏并不会租回家看。因为会留下纪录。我也不买宣传单(注:在日本,电影的传单、文宣品必须另外花钱在戏院购买。)。不然就是耐着性子等到电视转播后,录下来看个十次左右,等我把所有的场景都记下来后再洗掉。例如『谁在跟我玩游戏』(注:改编自美国作家史蒂芬-金小说『四季奇谭』中所收录的『纳粹追凶』。)、『活人生吃』(注:乔治-罗密欧执导,于2004年被查克史奈德执导重拍的一部恐怖电影。)、『生化危机』(注:改编日本CAPCOM公司于1996年发行的恐怖动作冒险游戏的电影。)、『越战猎鹿人』(注:于1978年首映的美国电影。描述越战对于宾夕法尼亚州的一个小镇的影响。),为了小心起见,全都洗掉了。『大逃杀』(注:改编自1999年日本小说家高见广春所撰写的恐怖小说。)是在中学一年级的秋天看的(这是从春季毕业的社团学长那儿借来的,大家盛传学长和女朋友住在一起,我特地跑到那栋公寓去玩,和大家一起看完的)。或许谣言比起实际上要厉害太多,所以并没有太惊讶。说实在,是部普通的青春好电影。学长很开心地吹嘘,这可是在过去的国会当中被当成烫手山芋的作品,但是议员们大概连电影都没看过,就先对谣言感到恼怒吧。『落水狗』(注:美国鬼才导演昆汀-塔伦堤诺的处女作及成名作。)和『闪灵杀手』(注:美国导演奥立佛史束的作品。描述一对疯狂的杀人狂情侣的逃亡过程。)也都是在同一时期看的,相当不错。但是我最喜欢的(至少在我心中的排行榜持续居于上位)并不是让大人们神经紧绷的恐怖片或暴力片,而是社会上非常一般的「好电影」……『冰血暴』(注:美国柯恩兄弟所执导的电影。描述1987年发生于美国明尼苏达州,冰天雪地里所发生的一个真实犯罪案件。)这部作品。这部片真的太屌了。刚才提到了「重要角色」,这并不是意味着社会上的重要人物。单纯指的是变成事情焦点的人物,读者和作者(或是观众和导演)所关注的「对象」。所以,即使是描写一群从乡下来无药可救的小坏蛋们反复犯下无聊的罪,最后起了没意义的内讧纷纷死去……光是如此,就已经是十分值得观看的「对象」了。
  我不希望被认为是受到电影中的剧情所感动。因为我想看的,也不过就是「在我眼前逐渐死去的人」罢了。
  真实情况(很可惜)我还没见过。如果照片或影片的话是有的(网络上随便找都是,不留下记录下载的方法也有很多),像这一类并不计算在内,我想说的不是『尸体的影像』,而是关于『死亡』本身。完全发挥五感,将所有的数据输入我自身当中,这一连串的过程。影像不过是片断,只是所有信息的一部分而已。
  我自己并没有杀死谁的计划。当然我既不曾杀死野猫或小学里的兔子过,也没有想过要去杀死牠们,这点是我绝对不想引起误会的地方。我不是对残杀行为感至兴越,而是对『死亡』。
  对『死亡』本身。
  没错(嗯,这代表我很客观地看待自己才敢这么说),我喜欢『死亡』。也可以说是被魅惑了。并且我对于被『死亡』所魅惑的自己,感到很喜欢。
  ……总之就是这样,我在除夕早晨五点之前离开了自己家。必要的装备也全套准备周全。目的想当然尔,是为了近距离的体验『死亡』。对象是德永那家伙。
  德永似乎在烦恼着些什么(大概是关于前途),在暑假之前那阵子我就已经察觉到了。当然我不希望因此而引起误会的是,我并非二十四小时都在关心他,不是这样子的。我和他是同一班,刚好其中一个社团同样是美术社的绘画班(为什么我不参加对我自身嗜好更加实用的生物或化学而是加入美术社,我想这在刚才的谈话当中已经十分清楚了……也就是,透过被世上所公认的艺术作品体验到的『死亡』,比起小动物的尸体或杀人恐怖电影要来得有效率而且价格低廉),所以有很多机会可以观察。也就只是这样而已。实际上,为什么老师们(不只是专任老师还有其它人)看不出他们具有自杀倾向,或者假装没看见,对我而言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还想说明一件事,会确定德永那家伙是我最终的「对象」。纯属偶然。在那个招募一起自杀对象的网站上(我使用了以前在网络上认识的人数我的应用程序技巧,在今年春天精心设计了其中一个「圈套」),同意一起自杀者当中,决定要利用假日或是休假时,在首都圈行动的第一批人马就是他了。一介高中生(而且还是假日)专程跑到福冈或青森参观别人自杀,既麻烦又容易引起别人疑心。所以很遗憾我只好割舍了几组人。还有除了这个招募网站之外,我还另外在几个(住家附近的车站或学校的屋顶,总之,就算是我平常出入也不会被怀疑的地点)设下了「圈套」。很不巧这些都没人中计,网络上的收获就只有德永。
  这实在是相当幸运的组合。如果是德永的话,我原本猜想他应该会中屋顶那个才是。当然屋顶我也可以应付。不过除了我以外的目击者也可能会增加,所以不太妥当。针对这点,自杀网站有许多候补,可以设许多圈套(领取暗号一览表一打开时,参加者的计算机立刻会中我事先所设下的间谍软件的毒,任由我肆意窥探),可以说相当有效率。但是如前所述,因为全国各地形形色色的人都来参加,所以对我而言情势反而变得不利,也算是个缺点。
  ……我到新宿车站时已经八点多了,德永应该会搭乘中央线过来(我了解他的个性)。从那儿我再开始跟踪他到『现场』。我已经预先想好他会使用哪个高楼大厦或住宅区,或者在便宜的饭店吞安眠药。如果他开车移动的话就很麻烦,看情况也只能搭出租车跟踪他。不管怎么说,这是唯一一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了。德永的伴,是那个叫「17」的家伙。那家伙看来相当攻于心计,留言总是选在傍晚,从网咖上线。幸好我的间谍软件们,针对在东京都内群聚人种的生态,连那些不需要知道的细节都会告诉我。或许,我应该早就先好好将「17」的真实身分镇定住才对——
  来了!
  是德永。他从八号线的阶梯上来前往剪票口。错不了,他穿的不是深蓝色外套,而是白色羽毛外套。完全跟我猜想的一样。从那家伙的个性来看,我就觉得他自杀时会穿白色衣服来。我感到自己的膝盖微微地颤抖。原来如此,是这样啊。真是十分有趣,这也是过程之一,我变成一部被输入的系统。有许多情报逐渐储存在我身体内部。我是观察的机器,我必须变成一部机器。
  我的身体自动地动了起来,紧追在德永身后。距离约为直线二十公尺左右。白色外套比起平常要快速前进。我保持平静出了自动剪票口。我们朝着光明的地上前进。眼睛被看不见的线所牵连,系在命运两端。
  然后我将得到渴望已久的东西。
  再过不久。




  渡部亚希穗 08:59
  白色羽毛外套行走在我眼前,突然钱包掉了出来。他很慌张地捡了起来。嗯,好迟钝的家伙呀。
  ……办得到吗?
  我观察了一下时机。有点紧张。
  白色羽毛外套那家伙,身材适中偏瘦。很正经的发型。他低着头走路,步伐虽小但是很快。嗯,都内有名的私立高中,应该是二年级吧。
  这似乎是柔道或剑道比赛吧,我总是这样想事情。为了不要失败,首先先打量对方。虽然不可能尽善尽美,所以我才这么紧张啊。不过这种紧绷感还真舒服。
  再加上,正因为我知道这是坏事,反倒觉得有点好玩。

  中学时,社团的学姐曾说过「冰淇淋虽然好吃,但如果吃冰淇淋是犯罪的话,那应该会更加好吃」,我觉得这段话真是酷呆了,所以感动得要命,变得对那个学姐感到万分尊敬。大概就是这样。懂了吗?
  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也会敲一下。真要说来,迫于必要的情况比较多呢。因为像化妆品和香水等等,都是为了活下去的生活必需品?的东西。
  啊,这个『敲』是我们学校所使用的称呼。
  为什么会这么讲,我也不太清楚。社团里的学长们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和冰镐(注:「敲」的日文原文发音pikeru和日文冰镐pickel的发音相近)谐音所以才这么说呢?小森这么解释。
  可是我又没见过冰镐,小森听到便说那我也没见过啊。所以我还是不知道。
  据说在其它的学校里说成『扒』或『刮』或是『观察地形』。
  总之就是行窃,或是扒东西这么回事儿。
  很好玩吧。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很多完全不相同的各种叫法吧。
  而有这么多种叫法就表示,大家都在干,这大概代表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所以敲既是一种生活上的智慧,也是一种艺术,更是父传子的绝招。而我是由社团学姐(就是刚才所说很酷的人)所传授的。然后,那个学姐说,偶尔也要单纯为了让自己开心去敲一下才行。
  不是有人说,喜欢才能做得好。

  而且呢,知道在世界上存在着比我还迟钝的人,真叫人高兴,这也是原因之一。
  明白吗?我在我们学校里程度并不算好,其实是算低的。从后面开始数可能还比较快喔?之类的。我既不像阿柔(注:谷亮子,1975年生。绰号阿柔。于2000年悉尼奥运和2004年雅典奥运为日本女子柔道夺得金牌)或宫里蓝(注:宫里蓝,1980年生,为日本职业高尔夫球选手)那样有什么特别厉害的才能,唱KTV也唱得很烂。但是只有敲,连学长都赞美我呢。只有敲喔。喂,你懂吧?
  我不觉得这是才能。顺序,呃,应该说是排名的问题。
  也就是说,像我这样却能敲到东西,表示有人排在我下面。就身为人的顺序而言。
  所以呀,我才必须好好地敲一下。很懂得分寸?是这样吧。这么做对当事人的将来好,也会让我幸福。

  *

  所以我观察时机。
  ALTA(注:Studio ALTA位于新宿车站东口,这栋大楼前是新宿最佳等人场所,大楼里面是青少年最感兴趣的餐厅、流行服装、饰品,化妆品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在左手边。前进方向上有丸井百货和纪伊国屋书店。路上行人很少……想想也是,今天是除夕的早上呀……要是我没有错过末班电车,而小森的房间也没有突然不能用的话(小森她和前男友复合了。啧),我才不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地方闲晃呢。
  太阳露了一点脸在云朵之间。有些耀眼,这也不是什么绝佳状况,但是有机会。
  白色羽毛外套沉溺于手机之中,很明显地他对周遭并不在意。
  交通号志灯转成红色。
  斑马线在眼前,人们三三两两地开始聚集起来。这可是好机会。钱包塞在裤子后方口袋里,露出上半段正勾引着我。
  办得到吗?
  办得到吗亚希穗十七岁(恋人招募中)?

  办得到办得到,战斗。冲啊!

  笹浦耕 09:00
  那封邮件就在那个时候传来。
  不过,就像刚才说的,我正在睡觉呢。
  收到之后会好好阅读的是枯野透、「陶子」、西那家伙等等,那些认真的人们。我吗?我很不认真的。基本上。
  要是早点起来看信就好了,为什么?会怎么样呢。要是一开始我就出面的话,说不定局面反而变得更加麻烦哟。
  不要以为人数多事情就一定会好转的。这个世界呀。

  渡部亚希穗 09:00-09:08
  糟了!
  这就是那一刻我最真实的想法。
  敲到钱包是没错。
  但是连手机都到手了!这个啊,嗯。让我从头说明吧。

  首先在我敲到的同时,白羽毛外套那家伙掉了手机,和在他身后的我撞在一起,我摔倒了,白羽毛外套也绊倒跌到我身上,我发出尖叫,周围行人轻轻地转过头来看,我觉得好丢脸。
  脸大概红透了。
  这段逼真的演技似乎还不错,像义警团穿着相同背心的人们,不知从哪冒出来,全都聚集过来,他们好像误以为白羽毛外套要侵犯我。
  「小姐,之后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说出类似这样的话,还花不到一分钟。
  所以我也顺势回道,
  「谢谢,幸好大家帮忙让我得救,因为我有地方赶着去,所以必须离开了。」
  类似这种妳是时代剧里旅人的女儿吗的台词。我好像脱口而出了,因为我很混乱,所以记不太清楚真实的情况。

  ——不过问题不在这里!
  因为知道再待在现场很不妙
  我急急忙忙地跑往靖国通。跑到这个像神社的地方来之后,终于喘了一口气。
  之后立刻觉得,糟了!
  啊啊,怎么办。摔倒时,我好像搞错了并抓住白羽毛外套的手机,按下送信键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不是『搞错了按下送信键』。
  而是『错不了按下送信键』了啦。
  现在,握在我中手的这个。
  到底是什么时候弄到手的,那个笨蛋白羽毛外套,从他钱包里的学生证得知叫『德永准』这家伙,的手机。
  在那当中,这篇文章变成「送信完毕」了。

  大家
  到此为止谢谢了
  永远地再见
  在今天永别了
  我现

  这家伙——因为我是小笨蛋所以没什么自信——但是这家伙,不管怎么看,这封信就是那个

  遗书。
  而且才写到一半。对吧?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1-1-25 14:13 编辑


PART2 那封邮件传来后

  德永准09:00-09:37
  等我发觉时,犯人已经不见了。
  然后钱包和手机也不见了。
  但是,那时我根本没有多余心思去注意东西被偷的事。
  新宿那群义警团(我虽然这么以为,但不知为什么,他们三个人都理平头,背后还贴了一堆笔划很多的汉字,看起来更像是暴走族),蜂拥而上压制住我。
  「就说不是了,我不是色狼!」
  「住嘴!转过去!双手靠墙,」
  「可是我什么都……」
  「废话少说!」
  光让义警团的人搞清楚我不是色狼,就整整花了十五分钟。
  终于误会化解,然后我发现钱包不见了,走到十字路口附近找了一圈,再慎重地连人行道的角落都找遍后——明白自己是被扒了,又花了一分钟。
  是刚才从后面撞上来一起跌倒,那个化大浓妆的女生。就是她!
  可是,她早就不见人影了。
  血气直冲脑门,这可不只是小说等才有的表现方法,是真的。脖子附近红咚咚,头部感觉好像胀大了,接着周围不停地开始忙碌转动。听起来像假的,但是的确是这种感觉。
  ——怎么办?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了。到这种时候钱包已经无所谓了,里面也没多少钱。但是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和通讯簿,还有尚未删除的最新邮件。然后……咦?
  反正我今天就要死了,干嘛还担心自己的个人信息会不会流出呢。
  我忍住笑。是啊,我就要死了,将被解放了。从所有的事里。也就是说,也将从这么细微的现实问题里解放。
  确实这很不赖。钱包和手机都被偷走了,我却一点也不用在意!很不错,太棒了!
  这就是真正的自由吗?
  为什么我不更早一点这么做呢?
  ……但是,我似乎心情有所动摇。发觉真正的问题所在,是直到我被带到附近的麦当劳过了一阵子之后。

  义警团的人们好像对误以为我是色狼一事感到十分抱歉。等到误会一解开,便很慎重地——如同字面所述——把我搬进去,把双层吉士堡套餐推到我面前。
  这是二十分钟前的事了。
  要是我没尽全力推辞的话,大概会被他们带到Lumine(注:日本购物中心。在新宿、涉谷、池袋、横滨等流行集散地都有据点的LUMINE百货,是年轻女性们最喜欢逛的时尚中心之一)顶楼的豪华餐厅去,推过来的应该是最高级的松阪牛的牛排套餐。
  禁烟区坐了一半以上的人,不知从哪里汇聚过来的义警团员,不知不觉总人数将近二十人。我完全被包围住无法动弹。
  后来出现的团长(似的青年),现在坐在我正对面的座位上,既不像道歉又不像人生教训,一直拉拉杂杂地说个没完没了。困难的单字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说实话,我听不太懂他讲的内容。
  而且不知为什么,这群平头军团当中,只有团长留长头发并染成红金褐三种颜色。
  看起来很年轻——可能是大学生吧。但是周围粗壮的团员们,大家都用最高级敬语行最深的礼……其实应该更年长吗?
  然后。
  一瞬间,我心跳了一下。
  「——是。帮助人,正因为身为人。」

  这段话的前后,仍然是一堆我懂不太懂的成语。但是,只有这一句话,很不可思议地像镁光灯打下来一般清楚浮现。
  简直像被看穿了一样。
  帮助——别人,去帮叻某人。
  那就是我。

  我在今天。在此之后即将死去——吃完了留到最后的大薯条,团长伟大的演说结束之后,我就要死去。这不但是帮助别人,同时也帮助了我自己。
  帮助我自己……从什么地方?
  从痛苦里。
  因为痛苦不会结束。
  人相当能忍受瞬间的疼痛——读医学史的书时,里头这么写着。就算无法忍耐,也有帮助忍耐的方法。像是酒啦、毒品啦,最近还有麻醉药和止痛药。当然会有副作用。
  但是痛苦却不相同。那是超越疼痛的东西。因慢性的疼痛而引起的痛苦,当然也会有。但是,其实那完全是两回事。
  痛苦并不会结束。这就是痛苦。
  无法逃脱,虽然如此自觉着,却心如刀割。
  在古代中国的拷问当中,有不停滴水之刑……这是我从同班的伊隅那儿听来的。应该是在下学期开始不久,在最初参加社团的某一天听到的。
  步骤如下:首先让受拷问者躺平,用皮带将手脚紧紧地固定住。然后在脸部上方设置了一个布满小孔的水桶——让水滴可以滴到脸部。
  水桶里装满了水,足够滴一整天。水滴十分缓慢地,滴滴答答,大约间隔五秒或十秒才滴下一滴。其它什么都不做。揍或砍或压置重物等等,那些像拷问般的事皆无。也不是用什么特殊的水,极为普通的饮用水就可以。只是一直不停地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于是,会变成什么样……
  ——会变成什么样呢,我问了他。
  ——接受拷问的人不到两个小时就无法忍受了,伊隅回答。据说他们不管什么都会老实招来。有什么财产都愿意呈交出来。
  ——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他们已无计可施了。
  ——?
  ——那会有多么的不舒服,虽然只是额头有点湿气无法擦拭而已,可是人真是很不可思议的动物,一旦领悟现状和自己所期相反,并且绝对无法改变,而且还将永远持续下去时,就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这么说时,伊隅不知为什么有点害羞地微微一笑。
  在一旁倾听的其它社员们(大部份和我一样都是绘画班的人),都说「真的吗」或「不敢相们!」等等,最后还说了「不然在学园祭玩玩看那个好了,由美术社负责企划」这种蠢话,然后有人说「事到如今已经不能改企划了吧,文件都已经交出去了」,顺延着话题转到学园祭展示用的油画完全没进度上。
  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这段话。
  但是,这是真的。
  那些细微的什么,真正领悟到已经绝对无法再怎么办时,人的心便无法再保持平衡。
  这一定是真的。
  那正是痛苦呀。
  听了伊隅的话时。我只觉得这家伙知道不少不可思议的事呢,不过现在我懂了。
  我们一定连水滴都无法再承受了。
  ——大概到明天(报纸的角落里、短短新闻报导的马赛克之下、同学们的谣言当中)我将成为一个话题吧。成绩退步,一个人苦恼着,迷上网络之后结束了年轻而短暂的生命,成为可悲的过去。
  没有人会发现直正的情况。我为什么会决定去死?我的水滴究竟是什么?而皮带又是如何紧紧捆绑的?
  我在今天将帮助「17」。而「17」也会帮助我。
  我究竟想做什么呢?
  希望当什么呢?
  医生。我一直想当医生。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很崇拜英雄。然后帮助别人。
  我家是医生世家只是偶然……没有人可以选择父母亲而出生在世上……但是这其中绝对有所影响。
  我希望能当上医生。
  我被期待当上医生。
  这两者一直都是同一种语汇。
  我读了书。我看了『ER』(注:长达15年的美国NBC经典医务类电视连续剧,台湾译为『急诊室的春天』。)。我闻了闻父亲的白袍味道。我努力考试。我被爸爸和妈妈所赞美。我念书、填考卷、接受赞美、进入高中,发现头脑比我好的人多得是,妈妈说再努力一点,只差一点点不是吗,在这里认输太可惜了,一年级下学期成绩逐渐退步,发现除了当医生以外,自己没有任何其它想做的事,成绩不断退步,不断退步。然后——
  然后,所以,我做我最后能做的事。至少一边帮助别人而死去。然后我这么期望着——

  啊,糟了!
  邮件……不传邮件不行呀!

  *

  「那个,真的已经够了。」
  团长似乎不怎么听我讲的话。不肯理解,这样说应该比较正确。等他停住说某某神社的展示很棒请你一定要去看一次时,已经距离我说完台词后三十秒了。
  大薯条的纸盒早就空了。
  「哎呀,这,」团长说。「要不要再来一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不是说薯条。我真的该走了。」
  「你赶时间吗?」
  「嗯,我必须跟人联络。」
  「这样的话,」他一伸出手。隔壁团员立刻很恭敬地奉上最新型的手机,稳稳地放在他手上。电子屏幕显示为九点三十七分。「敬请使用。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发邮件。」
  糟了!……等我想到时,已经太迟了。
  如果不要说需要联络就好了。说要和人见面,非离开不可就好了——如果这么说的话,不管是东京车站或是纽约——这群人一定也会带我去的。
  当初决定的步骤是这样的
  一到新宿就传邮件给「17」。这也是她所要求的「详细的决定」之一……在当天。可以的话在上午九点,最晚也要在十点之前到新宿车站。如果我没有跟她联络的话,十点她会传一封邮件过来。在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得知预定的地点。只有她才知道的那个『适合离开人世的完美地点』。在那里——她说——可以使用『离开人世最好的方法』。等她教了我方法后,我再移动到那里。究竟是现场集合或是从新宿一起去都听她「看情况决定」,所以要到那时才会知道。她拍胸脯保证移动到现场「只要三十分钟就够了」。到达现场后也不需要等上几个小时。所以,不管再怎么晚,在下午之前,我会和她见面,按照她期望的方法一起离开人世。在那『完美的地方』,用『最好的方法』离开。
  所以,现在这一瞬间只有一个问题。
  如果不从现在起的二十三分钟内,由我把情况告诉她的话。
  「17」传来的下一封邮件不会到我手边,而会传到那个女扒手那儿去!

  「来,请用。」
  他们所递来的最新型手机。超小镜头用它那单只眼睛看着我。然后身旁的平头们全是热爱帮助别人、一定会舍己救人,貌似奇妙暴走族风格的义警团大哥哥们。
  ……在这里,要我在这些人们能从旁窥看手机内容的地方,传邮件给自杀伙伴问说『请问要在那里死呢』吗?

  枯野透 09:10-09:16
  「啊。有信。」
  拿出手机时,爸爸和妈妈露出十分不悦的神情。
  听人家说话时要好好地听,妈妈很爱这么说,而爸爸多半赞成妈妈的意见。
  两个人意见不合的情况,一年可能不到一次,今年八月下旬时已经用掉了那一次。爸爸的最近时事评论集初版数量究竟是二千还是一千五,为此两人大大争辩。经过半天的冲突之后决定数量是一千七。夫妻两个人所经营的小出版社,先生是执笔者,太太是老板兼会计,这不知道该说是方便还是不方便,但是只有贫穷是真实的。
  「透。」
  「是。」
  「坐好。」
  「是。」
  正坐着将手机关掉放在茶几上。传统小镇里纯和风的招牌建筑物,南边是走廊,位于六个榻榻米大小的茶室正中央放的是镀铬通讯终端机。这种情景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已经二十世纪了还这个样子。又有谁能想象得到。房子建好已经九十年,是我妈妈的妈妈的外婆的祖父请木匠战友帮忙盖好的,可说是血统纯正的骨董,大梁每年以大约0.05度幅度弯曲。
  「不要看天花板。好好看妈妈这里。」
  「是。」
  「看这里,真是的。为什么早上才回家!」妈妈使出她最拿手的破题法。「你还只是高中个而已。快说出原因,原因呢。」
  「为了帮助别人。」
  「别人?是谁啊?同班同学吗?」
  「不认识的人。」
  「………………什么?」
  两个人默契十足。要不是弟弟晓那家伙在隔壁房间里睡觉的话,她一定会提高音量大叫「什么!?」的。

  为什么可以对不认识的人亲切,大家似乎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心想为什么呢。
  也曾经被人笑说,真是吃力不讨好啊。因为小镇出身所以人情味特别浓厚吗?有好几次被班上的女生挖苦地说过。
  这个世界上应该放手的事到处都是,你不可能什么都照顾周到的。即便如此,为什么你还不放手呢?——这是我现在班导师的意见。
  您说的十分有道理,曾根崎老师。我无法反驳,甚至还想赞成呢。
  但是,实际上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七点左右为止,我陪着在人生中第一次相遇的新婚上班族,帮他寻找放有「和妻子相比算第二重要的工作用数据」的公文包。
  如果被发现我搞丢了的话,一定会被开除的。因为没脸见介绍工作给我的恩师,所以既无法跟警察报案也不能自己乱找一通……那个上班族先生哭丧着脸跟我说明事情状况。
  这么大一个人红着眼眶,看他手机接口放的还是十分年轻的新婚妻子笑咪咪的照片,而且还是个大美人。
  所以派出所和便利商店的欧巴桑等人,都代替他到处询问,找遍了有可能不小心放置的场所。找着找着末班车也跑了,如果搭出租车的话。上班族先生手上的钱又不够,从我手上飞走的现金则是漱石老师(注:日本千圆钞票上的人物为日本著名文学作家夏目漱石。2004年11月1日开始换成日本现代医学先驱野口英世)三张、一百圆硬币十二个。
  我肚子饿,脚又痛,而且还困得要命。
  结果在和他最初见面的饭田桥、乘船地点旁的树篱附近找到了,欣喜若狂的新婚男子,在耀眼的朝日中快速地跑向营团地下铁东西线(到现在我还是不习惯『东京地下铁』这个名字),幸好结局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而像我这样的人,只要能看到街头有个小小的快乐结局,就能够感到十分满足了。

  *

  「我说啊,透。」
  妈妈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都快要看得见气了。
  在回答之前,茶几开始小幅度地振动。
  雷密欧罗曼乐团(注:Romioromen,日本摇滚乐团)的弦律将妈妈的叹气给压回去。
  银色自行车选手朝着茶几边缘缓慢前进,我们三个人一起盯着他看。
  「透。」
  「是。」
  不用她说我也会转换成振动模式。我正打算收起来时,妈妈突然把手伸出来。啊啊,我可怜的终端机现在跑到茶几的正对面,前往妈妈和爸爸的中间地带去。
  「这个嘛,当然,你为人热心也不是昨天今天才开始的事。」
  「是。」
  「但是,至少应该可以跟家里联络一下吧。你随身带着这么棒的机器。难道一直都通话中?我可不饶恕任何借口喔,一点都不像个男人。再加上最近这附近治安变得很差。到处都应该不好。你也知道吧,最近寿司源的小女儿的事。笨蛋,当然不是说你会被男人侵犯。好好听我讲话。咦?当然爸爸妈妈都很相信你啊。虽然相信你,但这个和那个是两码子事。在亲密当中讲究礼仪。以前的人讲这句话讲得太好了,更何况是亲子关系。你尚未成年,又是高中生,本份是学业,门禁是晚上十点。饭要吃干净,不准喝酒抽烟,色情书要藏好。你要好好地做到最低限度的……」
  妈妈的个人演讲停住了。
  制止她的,既不是爸爸的绝招「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也不是「透看起来已经很认真在反省了」,更不是在隔壁四个榻榻米大房间里所传来的幸福鼾声。
  银色的终端机闪着亮光。
  断断续续的绿色闪光,过了一阵子,又闪烁了起来。反复着,反复着,反复着。宛如像是朝着象征正义的巨大变身英雄拚命发出的求救讯号。
  ——是某个人,好多次,好多次。
  「是邮件。」
  「不是电话吗?」
  「是邮件啦。」
  我正要伸手去拿时,妈妈快了我一步。
  「不要擅自打开。」
  「难道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不是那样!妳这样是侵犯个人隐私……」
  「那些了不起的外来用语和求婚,都等到你可以自己养自己时再来跟我说。」
  一如往常的断定口吻。在相扑的世界里,由没道理部首加上拳头念作前辈,但是在我家里读法为『妈妈』。好,接着换我说出一如往常的反对意见——像「这不是和爸爸书里的内容相互矛盾吗」、「哪里是什么讲求自由的出版社啊」、「我要向人权协会申诉!」之类的。哎,反正我早就知道会输的。不过不说些什么总觉得不甘心。
  但是比起我软弱的发言,妈妈的眼神先发生变化。她打开手机,对着手中小小的屏幕和我的脸交互看着。爸爸也不发一语地,视线越过妈妈的肩膀看着画面内容。
  「妈妈?」

  「…………」
  「怎么了?」
  「透。」
  「到底怎么了?」
  「你没怎么睡吧?」
  「我才刚回到家,正要睡着就叫醒我的,不就是妈妈吗?」
  「闭嘴。睡一个小时就够了,反正你还年轻。」
  真是,她讲话变得比平常更没有条理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要说的是,有个几乎头上都标明着笨蛋的滥好人长子,身为妈妈可有操不完的心。你看。」她把手机推到我眼前。「你自己决定要怎么做吧。」
  「?」
  上下卷动画面。正如我所预测,邮件堆积成山。按顺序看时,内容一个接着一个显示出来……当然话题只有一个。

  09:15:45 德永发出自杀预告!
  09:16:02 怎么办?要去制止他吗?
  09:16:14 去是要,去哪?

  然后第一封邮件终于出现在画面上。转寄过来的简短文章。『大家/到此为止谢谢了/永远地再见了/在今天将永别了/我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毁灭/如果没有人支撑我的话』。
  自杀?
  预告?
  我盯着画面,凝视妈妈,看着爸爸,晓那家伙隔着还在沉睡的拉门彼岸竖耳倾听。然后我慢慢地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屋梁。富有历史意义的四点五度角倾斜,正俯瞰着我对我讪笑。
  我做了深呼吸。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滥好人先生?要去阻止他吗?
  ……但是说要去,又该往哪里去?

  在所惟信 09:07-09:22
  然后,在那大约十分钟之间,传来了无数封邮件……看了那个一定会想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绘里同学一定也会这么想的!
  啊,不好意思。那侧,第一封遗书邮件传来时是九点整……吧。我吓了一跳,整个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笑)。
  这是难免的吧?班上同学突然传来『永远地再见了』「在今天将永别了」。转学或搬家时,一般也不会这样写。不,也有可能会这么写,若是女生的话。不过德永并不是那种多愁善感诗人型的人。他应该属于更认真的那种。
  也就是说这是自杀。
  但是,为什么自己非死不可呢?还活着的家人他们的心情,世人会怎么看呢……竟然说要自杀!我无法理解想自杀者的心情!
  况且这还是写到一半偷工减料的文章。
  (开玩笑的新手法?)
  我所想到的,也就是这样而已。对了,一定是这样没错,不然我不懂他在搞什么。
  不过,如果不是开玩笑的话呢?
  (跟警察联络……后,发现这是恶作剧的话,我不就也成为共犯了吗?)
  说起德永,啊对了,绘里同学应该不认识他吧。啊,对不起。那个,那家伙个性可是非常认真,又是好学生,很文静。老师讲的话都会好好听的人。虽然这么说,也无法保证他一定不会恶作剧。
  相对来说。那家伙「平常也是个不会惹麻烦的好学生,为什么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呢」,等到事后在电视采访隔着马赛克被人这么形容的情况应该也不少吧。很认真、文静、成绩优良。不都是这家伙那一型的吗,对吧?
  啊,但是成绩优异这点不符合。他最近的期中考。成绩好像掉下来很多。不对,上学期的期末考也是。咦?德永好像算是会念书的吧?到底算哪边。国中时记得他是前几名的。国一时第一次自我介绍时他说:「我的志愿是医学系」,连不同班的我都听到了这个谣言——但关于那家伙的谣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没了。
  嗯,就是这样吧。
  也就是说不管是谁,人心里的想法其实是无法了解的。嗯,所以外表才是重要的。因为大家必须要有一个可以判断的点。
  不过总之在这个时候我这样想。
  话说回来。为什么德永的遗书会传到我这里来?
  我们根本不熟啊。虽然同一个班,社团也一样是美术社,不过那家伙是绘画班,而我是鉴赏班。因为两家距离近?因为上过同一个国中?但是过去我们一直不同班呀。
  或者相反的,因为我太有名了?之类的。
  嗯,哎呀……遭人嫉妒是从小就开始的,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信家里是拥有土地的有钱人,老爸是大企业的董事长,亲戚又是国会议员等等,全都位居要职,听以妈妈才会变成那样吧,什么什么的。
  这也没办法啊。我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一回事。曾祖父也总是说:「在所一家人原本就是特别优秀,所以被人嫉妒也是理所当然。把那些吞进去好好管理自己,努力追求进步。」
  但是,如果是恶作剧的话,怎么不再做得更精致点呢……不要寄这种写一半的信来。
  一这么想,原因可能还是成绩吧。因为自己成绩退步就怪罪到我头上——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在考试前干才对,成绩比我好的在班上还有十个人以上。难不成他按照排名传邮件给了每一个人吗?可是,为什么要挑除夕这一天?
  结果我还是想不通。虽然想不通……
  要是这是开玩笑的话?
  要是这不是开玩笑的话?
  ……不管是那一个,传到别人耳里都很不舒服,我可以想象那种情形。

  所以,我回了信也打了电话给德永,但他完全不给我响应。
  所以我才会找正义商量。
  他和我从小学时就是朋友,到国中时还同一个班级,后来他顺利考上了都立星之冈高中,所以我们就分开了,不过我们还算满常联络的,这算不算大家所说的「好朋友」我也不太清楚,如果有可以这么称呼的人,我想也只有阿正算是了。
  而且那家伙,这种时候就会变得非常可靠。
  对,大家都这么说他。脑筋转得很快,又会说话。一旦状况紧急时又富有行动力。对将来也考虑得很周到……不,他谈的程度并不只是说该从事什么行业而已。像是关于这个国家的财政问题啦,要怎么做东亚才能和平繁荣下去啦,环境污染等等,就像政治家和学者在NHK所讨论的一样。而且他从国中就已经是这样了。读了很多书,也会看新闻,懂得很多困难的字汇。
  「因为我要当日本总理……所以你就继承你爷爷的家业,当上金融界的头子在背后帮我撑腰吧。」
  他曾这样跟我说过。
  实际上,那家伙很有可能真的当上总理。因为国中的那群人也都这么说,所以一定是这样没错。啊,但是只有一点,二年级的班导师高桥提出了稍微不同的意见。
  不过重要的是,大多数的人是怎么看的。因为现在的日本是少数服从多数。只有一个人意见不同,表示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意见。不是吗?

  所以我说明了一下情况再转寄遗书邮件给他,他立刻就打电话过来。
  「阿正?」
  『喂。事情变得很严重了。你现在在哪?』
  「在哪,在家啊。比较远的那间自习室里。该怎么办才好?这还是——」
  『没什么怎么办吧』混杂着叹气和愤怒的语气。『赶快去找人啊!已经没有时间再想怎么办了吧。』
  「可是,说不定已经来不及了。」
  『笨蛋。会传这种邮件过来就一定是说,他希望我们阻止他呀。这不是遗书,是自杀预告。请你用逻辑思考一下吧。要是啊,你现在什么都不做。等到事后才说其实曾经收到预告邮件。到时你就会变成不理会同学以死相求的冷血动物喔!』
  「那我有想过。」
  『我想也是。另外,若情况相反的话,』
  「咦?」
  『如果我们能成功地阻止这家伙自杀的话,那可是会被众人称赞的耶。我们将跃升成为媒体英雄。万一,就算德永那家伙只是开玩笑也好,我们也是拚了命去救朋友。对吧?』
  不傀是阿正,果然他在这种时候非常可靠。的确不管选择哪一边我们都会变成『为了朋友而拚命的伟大高中生』。
  回答完「我明白了。」之后。发现了令人困扰的事。「不过,是要上哪儿找?」
  『笨蛋。德永家不是离你家很近吗?』
  「是这样没错。」
  『先去他家进他房间调查看看吧。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你们是同一个社团吧?』
  「嗯,但是不同班……」
  『那么你就这么说吧。除夕日社团的人要聚会,打算开今年的反省会,说你已经和德永约好了。』
  「这么一大清早?」
  『那就说你们预定要早点会合一起去看电影吧,理由什么都好啦。不,等一下。这样应该比较好——因为临时决定好开反省会的地点,而只有德永知道地点,但是又有别的事他必须要先出门。好像是先去跟人讨论什么的,就像这样。所以,总之社团的人叫你先来到集合地点的人的家里,再等他的联络。对,这样比较好。就这么说吧。』
  「要是这全部都只是开玩笑,那家伙就在家里的话呢?」
  『那样你就给他一拳再回家吧。总之,想办法让他家人开门进到他房间里去,全部好好调查个清楚。』
  「全部?要调查什么?」
  『全部就是全部呀!看有没有留什么纸条,或是打算去远方旅行的迹象。看起来像是他最近所看过的书,或是CD啊,DVD等等的。最好的就是日记了,还有计算机里面。对了,当他们家人让你进去时,你就说德永忘了东西,你是代替他来拿的。记得带个大袋子去,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把你留在客厅而会让你直接进到他房间里去。』
  「哦,原来如此。」
  『对吧。我现在也出发去你那边,大约要四十分钟。总之我到了西荻时会跟你联络,在那之前我先跟其他认识的人联络请他们帮忙,你就负责专心搜索他家,大家分工合作效率比较好。如果发生什么问题就传邮件给我。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那我现在——」
  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在我们讲电话时——大量的邮件传来传去。不只是同班同学而已。连完全不认识的人也加入。
  哎呀真是的,阿正那家伙到底转寄给多少人啊?

  左右田正义 09:07-09:32
  完全进入紧急状态,这家伙!
  是德永这家伙闹自杀?错,是整理回传说要帮忙的人的邮件很紧急。
  说实话,当信传来第一个消息时,我就立刻转寄给朋友们。这的确是相当明确的判断。
  关于说明情况和自杀预告的原文,我把写到一半的地方稍微修正一下。让整体显得更工整,更像个『求救预告』。
  大家
  到此为止谢谢了
  永远地再见了
  在今天即将永别
  我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毁灭
  如果没有人支持我的话

  改成这样,来帮忙的人才会多。情况紧急,所以人多一点一定比较好。而团结大家的就是我了。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让他去发号司令,这是常识。
  首先是我们班上二十个人,接下来是国中时值得信赖的伙伴们。而有一半人的反应如下:
  ——应该是恶作剧吧?
  他们并不立刻回信,真是无情的人们。这些人基本上缺乏『公众』意识。就是这些人渣把日本搞糟的。就连东京都内第一流高中都这副德性,难怪犯罪率会上升。
  其它还有,
  ——跟警察联络比较好吧?
  说这些话的人是白痴吗?警察根本不能相信。年尾本来人手就不够了,再加上如果不靠我们自己解决事情,就当不上英雄了。随便找个理由拚命回传他们『不要告诉警察!』。
  然后,打电话给信,指示他到德永家去,告诉他我现在也跟着出发,接下来就要正式上场了。
  JR中央线水道桥车站,下行站台。电车完全都没来。
  看看手机,九点二十几分。
  可恶。传邮件给信……叫他那边找些帮忙的人手。我这里净是些派不上用场的家伙。找那边的同班同学,或社团的学弟妹等等,一些不笨又不无情的人们。
  立刻传来回信。

  09:29:50
  主旨——
  不是要分工合作吗?

  那个笨蛋!军队当然士兵人数越多越好。随机应变呀,随机应变。一边跳上车一边回信给他。
  结果他传这个回来,

  09:30:24
  主旨——
  我现在正要按门铃,暂停联络一阵子啰。

  啊啊,真受不了!所以我才说有钱人家的少爷根本派不上用场!
  每站停车,停了之后又再出发的反复动作。市市谷、四谷、信浓町。喔,回信越来越多。立刻回信。附近乘客都一脸困惑地看着我。看起来很啰嗦的欧巴桑之类的。哼,看什么看,我可是在做很重要的事呢,是在进行重大的抢救工作哩。像你们这种平凡人哪里会懂,白——痴。
  即使如此,德永那家伙真是个笨蛋。原本会考虑自杀就是笨蛋的证据。人的性命可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问我为什么重要,那是当然的嘛。人权啊人权。生命宝贵,就这样。绝对不可以自己抛弃的。不管有多么的痛苦。
  我们学校虽然也是升学高中,但是每年大概都会出一个这种笨蛋。很可耻呀,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啊,想进到这么优秀的高中却不得其门而入的考生,多的要命。我在考试期间也一样很辛苦呀。
  自杀根本是逃避,从自己的痛苦啦责任啦逃出来。我从来没有逃避过,不管是从痛苦,还是从责任当中。
  我觉得啊,痛苦正代表自己的努力还不够。世界上的问题只要靠人为努力一定可以解决。努力再加上睿智。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人类送侦察机上火星,网络逐渐发达,基因工程和奈米科技也日益进步。以前虽然建立了白痴的奴隶制度,但人权也确立了,一切都如此进步。像科学进步和法律进步全都是靠努力和睿智而来的。人类将不停地进步,最后可以实现不老不死,不停地前进宇宙。
  代代木车站还很远。好慢呀。邮件……已经累积二十封了。什么什么。赶快决定集合地点?笨蛋,要等信搜索完德永家吧。决定搜查总部的地点要在那之后,连这点都不明白吗?这个「陶子」到底是谁。搞什么。是女的啊,那就没办法了。女人是感情动物,大脑里头的线路设定如此。随便安抚一下吧。
  哇,又来了这么多其它人寄来的。好麻烦,哎呀。为什么这群人一个一个都要我指示咧?至少试着更自主性的思考和行动,领导者可是很忙的呀。
  算——了。拷贝大家的信箱到收信人栏(CC),一口气把内容转寄给大家。这个人,还有这个人。你们自己主动一点去讨论吧。
  这么一来快多了,又轻松。对嘛,这样做就对了。一到紧要关头便能想出这种绝招,我的脑子真是棒呆了。
  是的,我的头脑很好。所以这一件事情,我必须担任领导人负起指挥责任。

  私市陶子 09:38
  ……我最先收到的邮件,是从上学期同班同学服部那儿传来的,当时我刚打扫完房间正想要休息一下。
  服部同学是从堀田同学那儿收到邮件,堀田同学则听说是从国中时期一位叫左右田同学那儿得到联络。
  我真的吓了一大跳,呆了好一阵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终于想到我应该找老师商量。
  老师,就是我先生。刚开始我怎么都没办法改掉这个习惯,现在也还是称呼他为『老师』。因为在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就办理退学,三个月前才举行了结婚典礼,在那之前。我和老师一直处于女学生和新任英文老师这样的关系,所以我觉得改不了口也是没办法的事。
  ——自杀预告!?
  果然老师和我一样惊讶。这是不是代表我们夫妻很相像呢。我突然感到很高兴。
  ——嗯。所以我正在想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所以我想去找这个德永同学。那位叫左右田的人,说要组织一个「搜索队」,所以我想先去那儿。
  ——等、等一下!
  老师睡眠不足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音阶。我的音感相当好所以……到这个春天为止,一直在高中部的合唱团担任副社长……他真的整整高了一个音阶。
  ——那个啊,陶子同学。不对,陶子。看着我,听好了。妳现在怀孕了,嗯,八个月啰。
  ——是的,当然是(我俯瞰着自己美丽隆起的肚子)。这是老师和我之间,非常非常宝贵的爱的结晶……
  ——喂?总而言之,怀孕八个月,当然已经完全进入安定期了没错,但是妳肚子这么大,加在妳腰部的负荷,还有他在肚子里动来动去,总之太辛苦了。况且这还是第一胎,呃,这是理所当然的。其实应该让妳待在老家待产比较好,但是我家里现在老爸正住院中,情况一团乱,而且妳又不太愿意住进……
  ——不,我不会回家的。我已经和他们约定好了,只靠我们自己两个人好好地生下孩子给他们看。您的母亲和父亲都搞错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下次再说吧。我又因为这种情况要忙着工作而无法回家。
  ——是的老师,我记得很清楚。老师上班的公司。有一个很大的服务器被国外锁定为攻击目标,所以非常非常地辛苦,不等到平安地过完年都无法放松,第一次两个人能够单独一起过的新年却无法在一起,您对此感到相当抱歉,但是您为了补偿陶子,会去找一个很棒的礼物给我。对不对,老师?
  ——所以妳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老师』……哎,算了。总之我的值班一直要到元旦过完。粮食已经储备完毕,紧急时管理员会帮我处理,妳不要从那里……公寓里出门。应该说妳不可以离开公寓。不,适当的运动当然没问题。明白吗?
  ——如您所云。
  ——是呀。就算不这么做,像妳这样不知天高地……呃,该怎么说,人有点好过头了。
  ——是的老师。
  说实话,老师说的并不对。我并不如老师所想地那般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是滥好人。
  确实表面上看起来有点呆呆的,但是那是天生如此。原本外表就是靠遗传所来,我个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我呢,该发挥的时候还是会发挥的。
  ——听清楚了吗?我会在明天半夜回家的,但是可不准妳不睡觉等门喔。好吗?也不可以从房间里出去哟!
  ——是的老师。

  嘿?我可是能够说出如此厉害的谎哟。

  *

  是的。
  在我心里要去阻止『德永同学』的决心,在和老师商量时就已经暗自决定好了。
  当然我会害怕,但是和立刻欺骗了心爱的老师之大胆相比起来,为了阻止不知人身在何处并有自杀倾向者而奔走,这还算是小事一桩。因为我是该出手时就会出手的女人啊。
  而宝宝的安全我也考虑周全了。
  打电话给老师跟他说明事情状况时,我也是打算按照老师所说待在屋子里不要动的。的确八个月算是安定了,但仍然是非常重要的时期,对婴儿而言是正常发育的最后一个阶段。婴儿与母亲透过许多化学物质紧紧联系在一起,所以母亲不能让自己太累。背负过多的压力也不行,香烟的烟味当然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
  为了这个孩子,我下定了决心。假如说我一直待在这个房间。平安无事的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而将来,这个孩子也茁壮成长,平安长大,譬如说到了我现在这个年龄的十七岁。
  那个时候。
  他要是知道身为母亲的我,曾经在十七岁时舍弃了某人,并没有前往去搭救的话呢?——
  是的,我和老师一定不会告诉孩子这件事的。但是,谣言这东西啊,是不管我们再怎么隐瞒真相,有一天,总有一天,一定会传到大家的耳朵里的。是的,我知道的。我和老师的事,曾经那样拚命隐藏,最后还是传遍了整个学校。
  所以这个孩子,最后一定会从某处听到这件事。

  ……你的妈妈,明明知道有人快要死了,她却什么都没有做呢。
  她满脑子就只有自己的幸福,所以不肯去救应该可以拯救的人。
  你妈妈真是个自私的人呀,你是从那种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哟。你的生命是和那天自尽的年轻人所交换而得来的。
  是的,你的生命是偷来的。
  你自己评估看看。那个年轻人死了,托他的福你才能平安出生。你自己想想看!数数看,衡量看看,记录看看!
  一切从一开始就全写在墙壁上了。
  全国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呀。
  你妈妈的罪都根源于你,你妈妈所受的惩罚也就都是你的。你的生命注定罪孽深重,是你害他被见死不救的。杀人犯,你天生就是个杀人犯呀!

  ——不!
  我绝不让任何人这么说他。
  怎么能够让人这么说呢!

  *

  用邮件和「搜索队」的人联络上,因为他说人数多一点比较好,所以我也把邮件转寄给朋友们,好了,该出发了。
  穿上婆婆去年买给我的外套,戴上口罩预防感冒,钱包和手机也带着。要蹲下来相当费劲,所以用鞋靶把平底鞋勾过来。看起来有一点点不得体,但是现在是紧急状况,所以就『勉强过关!』(这是堀田同学的口头禅)吧。
  「好,出发吧。你可要乖乖的——」
  老师和我要跟小婴儿讲话时,我突然想到……若是先确定好性别,现在就取好名字,对胎教会不会比较好呢?

  伊隅贤治 09:38
  德永那家伙。被一群开朗到恐怖的暴走族(或者是右翼团体的网球社)给包围住,一动也不能动。禁烟区几乎都被他们给包下来了,所以我连坐都没地方坐,只好坐在吸烟区的角落里,坐在热中看着跑马报的秃头欧吉桑身边,吸二手烟吸到肺都痛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些家伙他们到底是谁。虽然制服是红色的,但是又不像守护天使。况且如果是义警团的话,背上更不会绣上『尽忠报国』才对。
  计划中没有这些事。
  而且还有一件事,就是从刚才开始邮件就多得跟座山一样。不知从哪里传出「德永要自杀了」的谣言。不,更正确的来说,是他本人到处散布的(只能这么想)。
  原先,是类似遗书的短文。在纪伊国屋书店前的斑马线上,当德永正和义警团发生争执的时候,我慌张地躲到小巷子里,查看了手机。文章只写到一半就没了。仔细看了看邮址,竟然是德永本人自己发的。在那之前,他一直看着手机按着按键操作着(我为了安全起见,站在德永身后三十公尺左右……即使如此,他手指的动作我还是看得见)。也就是说,可以推测当时他很明显地正在写遗书。一定是因为他跌倒时受到冲击,不小心按下了送信键。在写好文章前就先将收信人邮址输入好,对我来说实在是很不合理的行为。考虑到可能送错信的危险性,收信人邮址还是等写完文章后再输入是最好的。原本会做出这种事也可说是很符合德永的性格。那家伙个性死板,大概是从屏幕上方按顺序开始填满吧。
  哎,随便啦,接下来这才是重点。局面完全出乎意料。第二封邮件是更完整的『自杀预告邮件』附上说明文(送信人似乎是他的同班同学,或是朋友什么的),在三十分钟前传来。之后,每隔十几秒就有人转寄邮件过来。实在太吵了,所以我很快地将铃声和振动都关掉,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算我被人扔出店外也无话可说。
  这种状况令人无法理解的点实在太多了。德永突然寄给我那样虎头蛇尾的邮件(不。不只是我……由传来传去的邮址和数量上来判断,最后班上大部份的人以及其它高中的人们也都转寄过去了」。但却以点都没有要去赴死的样子。依照那家伙的个性来看,对这方面的顺序应该会一丝不苟的进行才是。然后,现在似乎对整个邮件运筹帷幄的是「阿正」和「陶子」。他们对德永的现状,还有我的计划,究竟了解几分呢?该不会是德永自己……不,不太可能。这么一来,是那个「17」啰?
  会造成现在这种奇妙的状况一定是「17」了。对,这个可能性满高的。因为「17」的联络在先,所以德永才急急忙忙地打遗书,急需寄出去。也就是说预定的自杀时间已经迫在眉稍了,可是现在这家伙却一点也不急。那么这表示在那之后「17」立刻联络了第一一次……然后变更了行动的时间。海真是松散的企图自杀者啊。行事之前在「商量室」里列举了那么多详细的条件,当然也有可能会变更自杀时间。不,等一下,说不定……我应该更早考虑到这样的可能性才对吧?……「17」的动机,并不是和德永一起在网络自杀。正如我开辟了「商量室」的动机。并不是出于善意要帮忙别人自杀,而是想目睹『死亡』一样。
  这么一来。「17」那家伙想拿德永怎么样?而且他到底是谁啊?我虽然不喜欢推理小说,但是渐渐变得像是追踪犯人的侦探了。等等,对了,「阿正」和「陶子」的其中一人也有可能是「17」。是说这烟味也太臭了。如果想抽烟的话,就吸进去别吐出来了。会在未成年的人面前抽烟的人,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士。我爸爸就是最好的例子了。那家伙入赘到人家家里来,却是个木头人加上酒囊饭袋,彷徨终日——
  ——他动身了!
  平头天使们全都一起站起来。他们簇拥着德永,所有人十分有礼貌地从楼梯上下来。我是不是也该动身了呢?不,再等一下。立刻跟上去的话有可能会被发现。从窗户往下看,他们敬了一个礼(团长还跟他握手……到底搞什么名堂),然后目送德永离开。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要跟着他去自杀预定地点。哎呀呀。
  过了一会儿,我若无其事的起身。把没喝完的可乐倒进回收桶里。
  德永在……看到了。他定过全是居酒屋的小巷子,前往西武新宿车站。他在找什么,他四处张望然后一直看着上方。是招牌吗?不——是杂居公寓上面的店铺。我也跟着他看着四周。不管他在找什么,似乎找不到。喔……眼睛才离开他一下,就跑进去便利商店了。对一个想死的人来说,他的动作还真敏捷。
  喔打算把想法整理一下而稍微站着不动。寄得太快的遗书、因为邮件造成预告自杀谣言传开、奇怪的暴走族、「17」真正的目的。原来如此……看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奇怪的游戏已经开始了。好吧,我就接受吧,反正我喜欢玩游戏。
  只要了解游戏规则的话,我可以想出任何办法赢过对手。
  西满里衣 09:40
  一开始我的情绪是强烈的愤怒。
  然后立刻猛然涌现了干劲。背上的汗毛也兴奋得立起呈现波浪状。对了——小学四年级时的夏天,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蓝斯-阿姆斯特朗(注:蓝斯-阿姆斯特朗,1971年9月18日出生,是美国公路自行车赛职业车手。他曾罹患睪丸癌,康复后于1999年~2005年之间,连续七年夺得环法自行车赛冠军而举世闻名)的电影,就跟那个时候的感觉一样。
  「……别闹了!」
  自杀?而且还预告?
  要人也不要要得这么过份。我心中的引擎已经发烫,变速器也立刻转到高速度,几乎可以听到脚底传来钢丝弹开的声音。
  邮件是从陶子小姐那儿传来的。
  和她是在网络上认识的,她常来我打工的帕拉林匹克运动会支持网站玩,也会留言给我。虽然没有在私底下见过面,但是我知道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邮件很短(陶子小姐做事总是很明快),重点有两个。某个地方的大白痴猪头,他决定要把父母赐予的宝贵生命任性地舍弃……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他很周到的还通知了周遭所有人。
  什么玩意儿嘛!真是烂透了!
  下结论花了五秒钟。用我爱用的钩子把外套钩过来,武装自己完全防寒共花了三十秒。手机、笔记型计算机,全都准备好。
  「妈妈,我出门一下喔」」
  「咦?」在里面的厨房传来回音之前,我已经拉开拉门,滑过狭小的走廊,到了玄关前。「满里衣,怎么这么突然。而且今天是星期六吧,巴士只有普通……」
  「没问题!我去一下东京,立刻就回来!」
  「……咦?去东京……满……满里衣……」
  听到打翻餐具的声音。回来后要道歉。我一边在心里做笔记,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一旦开始冲刺,不到终点便不会停止。这就是我的构造。
  外面——突然吹起让身体感觉到零下气温的强风!
  我不会认输的!
  两手使尽全力,我飞奔到玄关外——刚配戴上的计速器立刻题不时速二十公里——伸展了背肌,腰部用力,让轮椅那两个冻住的轮子吃进冬天的柏油路里。




  笹浦耕 09:40
  所以我就说吧,西是个很认真的家伙。
  顺带一提,这个时间我还在睡觉呢。

  伊隅贤治 09:42

  德永进到便利商店里,站在面对马路的杂志区。
  我是不是也该进去呢?或许会比站在外面晃来得好。但是,以店里的距离来看不会被他发现吗?等等,在此干脆假装偶然相遇不就好了,他会改变预定计划吗?「17」直接和德永联络,所以提供给他的顺序可说是相当精密(当然他们两个自以为私底下传邮件没有人会知道,不过德永的电脑中了我散播的间谍病毒,对我而言就像隔着玻璃观看一般)。除夕上午十点前,先通知『地点』,接着开始移动。从新宿前往大约三十分钟左右,所以应该在东京都内。不,不行。不确定的因子实在太多了,我还是照这样暗中跟踪下去比较好。
  ——走进店里。他完全没发现我。看他拼命在翻阅杂志,像是PIA、东京walker,接着看坐边的『东京快捷方式地图』等之类的。很激烈地翻着。
  是在找什么店吗?还是会合地点?就算这样还是很奇怪。即使「17」的指示有些含糊不清,这么慌张还是怪怪的。而且德永从麦当劳出来之后,就没有再传邮件给任何人了,也没有使用那歌长头发递上来的手机就还给他了,这表示?
  ——糟了!
  就这么一瞬间,眼睛才离开一下子,德永便往店外跑出去了。他在自动门那儿撞到的人稍微摇晃了一下,我得快点追上去!
  正要跑出去时,我又转过身来,躲到店里面货物架的背面并立刻蹲了下来。
  差点碰个正着。
  问我为什么,因为德永撞上的人(这个男人身材高大,混身肌肉。站在我和自动门的正中间),他一边对着收银台打工的青年伸出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一边这么宣告着。
  「——把钱拿出来。」

  三桥翔太 09:42-09:43
  「把钱拿出来。」
  我这么说完后,收银台那家伙看着刀,脸吓得发青说不出话来,看了他那样我也很害怕,虽然不知理由是什么,但是我立刻就镇定下来了。
  我真是个坏蛋。
  算是,应该说大概是,错不了。
  那当然是因为我光做坏事,不过其实我也可能是个善良的人。
  问我为什么,因为从以前开始,老师和爸爸他们,总是立刻对我大吼说,你真是个不象话的家伙、坏人,没办法活得更象样一点吗,所以我很火大,老师那些人总是胡说八道,说一套做一套,光会做表面功夫,私下净做些肮脏事,这些我看太多了所以很清楚。我老爸也一样,总之我爸是个烂人,那个混帐,所以那些家伙们说的事全都是骗人的。
  总之心情镇定下来后,反而还满轻松的。
  刀子直直伸出去,盯着对方的眼睛,这样对方反而记不住自己的长相,这是刚才『前辈』用手机教我的方法,不过我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大概的做法,人的眼睛在精神集中时反而看不见周围,但是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我在昨天晚上砍了个人啊。
  我砍了一个平头男,他还满强悍的,应该是个流氓,我在吉祥寺砍了他。虽然我并不想这么敞,但是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也没办法,砍完了之后就没命的逃,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在这个看起来像是巨大豪宅的庭院里了。
  那是从中野车站出来的附近,问我为什么知道,那是因为我收到了『前辈』的命令,叫我搭电车,所以我走到车站里。
  可是零钱不够没办法搭,所以我就走到新宿去。
  天气还满冷的,那个时候我还躲在中野这个大得要命的地方,因为我手上还握着刀,所以血沾得到处都是,但是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这还满好笑的。
  反正在那里又发生了很多事,之后我又从中野打了电话给『前辈』。
  结果他说「需要资金」。
  我听不懂问他那是什么,结果『前辈』说弄点钱来然后远走高飞吧,先暂时离开东京。
  这个我听懂了,但是要怎样才能把钱弄到手呢,结果他说那很简单。
  去抢超商啊。
  连抢法都教我,也就是说,只要做坏事就可以把钱弄到手了,这跟老师那些家伙做的事一样,所以我还满懂的。
  所以结果,啊,我是个坏人啊。
  但是,或许也不是那样。会这么说是因为,我从小就一直这么想,问我是想什么,就是有一天,我一定要做一件好事。
  非常非常好的事。
  这样的话,一定不管任何事,好的或坏的各种事都会加减正负抵消为零。加和减相和,变成零。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说到这个想法,不知为什么,就是一直无法抛开,从小时候开始,这个想法就一直存在脑海里某处。
  但是我在吉祥寺砍的那个流氓,我觉得他应该是流氓,穿的还是粉红色的西装,他应该挂了吧。
  这下可不妙了,我终于闯下大祸了。
  杀了人实在很难救了。
  我老爸也没坏到这个程度。可是他常常揍我妈和我姐,所以是五十步笑百步,不过杀人还是不行的啊。
  只有这件事不行,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行。
  所以虽然我威胁收银台那家伙,但我并不是真的打算要杀他。

  收银台那家伙,吓得脸色发青,为什么?因为我后面有东西在闪着光。
  我回头看,看到那个发光体是查看小偷专用的镜子,因为镜子照出来是左右相反,乍看之下找隔错了左右方。
  但是立刻知道他和我大概同年龄,而且看起来比我更有钱,所以我突然很不爽,总之我感觉到有这么一个家伙在。
  好像躲在零食架下面。
  他坐在那里。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1-1-25 14:13 编辑


PART3 她说,至少等到明天

  伊隅贤治 09:43-09:44
  实在太滑稽了——竟然因为手机的LED而被他发现了!
  试着跟警察联络真是太蠢了。不,原本就不该把振动关掉的。如果没关掉的话,我应该早就注意到从刚才开始就一只有邮件传过来。虽然很白痴,但是我现在才打算把电源关掉。只有一下下看到了屏幕,不知是哪个笨蛋把邮件一口气用CC转寄过来。可恶!
  他靠过来了。好高大。这个男人有180公分,不,应该更高。加上粗壮的手脚、浑身肌肉,并且很匀称,适合实地作战的肉体,就连综合格斗技的选手都很少见体格这么好的。
  他用他的左手,从我手里一下子就把手机抢走。他的另一只手握着刀,而我却平静得出奇。也或许是我太过慌乱了,才误以为自己平静吧。一切都缓慢地移动着。声音只从后头部传来。胃里残留着冰冷的触感,是异物,我被什么给吞没,又吞没了什么。那在我身体内波动着。是别的东西,并不是我。是这个世界之外的碎片,不可能存在的胎儿。
  多么讽刺的结局……这就是我期待以久的『死亡』的真相吗?

  三桥翔太 09:44

  传到手机里的邮件不断地增加,当新的邮件传来时,我把它们给看完了。
  哼。
  虽然搞不太清楚状况,汉字又多,不过好像是这家伙的一个朋友,宣告说他打算去死。
  「你这个,」
  对那个家伙我开了口说话,那家伙声音颤抖得满厉害的,想想也是因为我手上拿着刀啊。
  而且刀上还沾着血,已经发黑发硬了,不过一般一看就知道是血吧。
  还有,那家伙虽然声音在发抖,话说得还满顺的,胆量不小。
  我尊敬有胆量的人,觉得他们很厉害。
  我常常看电视的FNR(注:Fighting Network RINGS,前田明日于1991年5月11日创立,2002年2月15号终止的职业摔角、综合格斗技的团体),还有K—1,以及PRIDE(注:PRIDE格斗锦标赛,是在1997年至2007年间举行的综合格斗技表演)等比赛,而且『前辈』他曾经带我去琦玉巨蛋看过比赛。樱庭他们超强的。另外马克-韩特和席姆-修特等等,再加上中华餐厅的牛排也很惊人,但是波布-沙一点都不行,他立刻就胆怯,虽然长得高大又有肌肉,可是背对对手,一让对手看到他害怕就完了,不是说裁判怎么判,而事输赢问题呀,所以安迪-胡格和柴千春那些全胜零失败的家伙太强了,因此打架时要先动摇对方的气势,这是神取忍说的,所以错不了。
  我本来要说什么?
  啊,对了,是邮件。
  总之我先读过了邮件,然后那个时候终于懂了。
  就是这个。
  靠这个可以正负抵消我的好坏事。
  我是为了阻止这家伙寻死,为了拯救这个叫德水的家伙,一定是这样,虽然听起来有点夸张,但我一定是为此而出生的,对啊,一定是这样错不了的。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这家伙会自尽。
  但是我不会撒手不管的,我会抓住他,对他说不要死不要死,他想死的心也会折服吧,这么一来我过去所做的坏事,到现在为止所有的,嗯,全部大概有点难,一半好了,我做了很多坏事,不过最重要的就是吉祥寺那个,光这样应该一定就可以归零吧。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转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又不是安迪的斧头脚。怎么有可能会在这绝妙的时机看到这个邮件呢。
  好。

  「站起来。快点。」
  这家伙好好地站起来了,所以还满有看头的。虽然好像不太会打架。
  「你认识他啊。」
  这个想死的家伙,叫德永的。这家伙在哪里?
  「认、认识。」
  「啥?」
  「认识。我认识,因为他是学校的。」
  喂,所以我不是在说那个。我是问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啊。听不懂人话啊,难不成是个白痴吗?
  哎,有钱人脑子都不太好。
  「我是问他的所在地,白痴。」
  「所在地?」
  「带我去。」
  我要抓他的手臂时,因为手上还握着刀,所以先把刀收起来再抓住他的手臂。哇哈,这家伙超抖的,但还是直直地瞪着我,很了不起嘛,对了,我还没问他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喂。」
  「伊。」
  「你?」
  「伊、伊隅。」
  什么啊,这是女人的名字吧,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过长得还满像女人的,所以也不是不可能吧,我抓住伊隅的手臂,打算把他拉出超商外走到了门口,然后收银台那家伙脸仍然发青,不过更糟的是在外面。
  是警察,距离很近。
  「伊隅!」
  「咦?」
  「要跑啰!」

  伊隅贤治 09:44

  男人动作迅速得令人难以置信。可能习过武吧,也可能在练综合格斗技。
  「你认识他啊。」
  他抢走手机顶在我的鼻尖。
  喉咙自动紧闭,无法照我所想的行动。认识,指什么?谁?邮件的事吗?问我认识德永吗?
  男人嘀咕着什么。
  「认——认识。我认识——因为,他是学校的。」
  「我是问他的所在地,白痴!」
  「所在地……?」
  德永,他现在在哪啊?
  为什么这家伙会想知道这件事咧?话说回来,刚刚那家伙还在便利商店里的。都是这家伙害的!我头脑相当混乱。究竟该生气还是该求他饶我一命呢?不管怎么说,当初的计划在现在已经完全没用。变成废纸一张而步上必须被丢弃的命运了。我只明白这一点。
  「快带路。」
  他把手上的刀(表层黑黑的不是生锈而是血迹,错不了——血液真正的颜色是黑色,而不是红色)夹在右手腋下,男人用左手抓住我的手臂。很强的握力。加上很习惯性的动作。是的,这个男人习惯做这样的动作。他到目前为止总共杀了多少人了?十个人?二十个人?
  「你的名字叫什么,啊?」
  「伊……伊隅」贤治,时间来不及让我说完。
  隔着玻璃的杂志区外面出现制服的身影。男人回头。是警察!是谁……原来如此,是收银员报的警!
  「伊隅!」
  「咦?」
  「快跑!」
  收银员尖叫着什么。我的视线摇晃,往贴着『使用洗手间时请先告知店员』告示牌的门的方向,带刀男巨大的身体跳跃着。一边抓着我跑,一边跑过工作人员专用的狭小通道,那里已经是
  「啊啊啊啊!」
  大概是男人的叫声吧。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的。绑架、人质、赎金,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不停在我脑中破裂。心脏很痛。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冬天突然吹起的强风,阴郁的天空转啊转的。一切都是手机的错。无聊的文明利器。在德永死前,我应该会先死吧。混乱、混沌。啊,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渡部亚希穗 09:49

  啊,怎么办才好,我不知道呀!
  在施工中的神社院内,我在那之后就一直动弹不得。
  由各处传来邮件,还有电话打来。是给这个手机的主人『德永』。从许多朋友(应该是,一定是)那儿来的。看到那封遗书,大家都很担心。虽然手机铃声关掉了,但光还是闪个不停。邮件的数量,就像洗澡水要满出来一样。不停地,不停地增加。
  ——还好吗?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多,好多,像星星的数量一样,由许多爱朋友的人们那儿传来。

  我脑袋放空地看着这些。
  或许应该快点把电源关掉比较好。
  可是,要是这样的话,之后呢?
  我不小心寄出去的那封邮件,读到邮件的人们,正往这边赶来。他们一定非常的担心。真是好朋友啊。如果我把电源关掉的话——我不知道这个手机的密码,所以一定再也没办法看见这些邮件了。
  这么一来。
  邮件再也没有人可以看得见了。
  快满出来的热水,无法到达任何地方。
  这个手机的主人究竟是谁,去了哪里,打算去哪里寻死。一定无法得知了。

  这,真的很讨厌。

  那么交给警察……不行,当然不能交给警察!
  我对自己心里发出的哀号嘲讽了一翻。小笨蛋,我究竟在想什么啊!看惯了的派出所。不管是哪一间,都贴着相同的海报和发出同样的臭味。每次都从一样的问题开始问起。妳几岁啦?学校呢?这个手机怎么会到妳手上的?这个包包在哪里买的?这片CD的收据在哪?这样的话就放监视器录像带给妳看喔?妳的家人已经报警找人了喔?妳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吗?妳今年已经第几次跷家啦?——
  哗啦的,有许多应该会被质问的项目在我脑海里炸开。我的头脑一片混乱,妈啊,我几乎快要流鼻血了。风好寒冷,咻咻的吹起了我的外套。
  怎么办,怎么办?
  哇,电话又来了。不是邮件,是真的电话。是谁?只有显示号码。我不知道是谁。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接听键,该按下吗?还是不该按?妳不按吗,亚希穗?
  (按吧——不按——跟警察……再也不要……)
  上吧,亚希穗!
  (按吧!……还是不要按!)
  啊!
  手机。
  里面,传来了很温柔的声音——
  『喂?……我叫做枯野……喂,是德永吗?喂?不是吗?是谁——谁在那一头,听得见吗?……』

  枯野透 09:50
  「别挂断!喂!」
  终于联系上电话线路的彼端,我对着他大声请求着。神乐坂商店街里来来去去的人们都偷偷往我这儿瞧。水果店的大婶也一副「啊啊,枯野家的老大又在管人家闲事了」的样子把头转过去。那个,大婶,我并不是喜欢到处管人家闲事啊,应该说我每次都是被卷进风波里的。
  我只是单纯地希望能担任配角,旁观一个快乐结局而已。
  『——喂?』
  「喂!」不是男生的声音。这么说的话,「那个,请问妳那儿有没有一个叫德永的人?」
  『……呃……』
  「没事的,请不要担心!」
  为什么这样我自己也不太明白,突然我就这么大叫。一定是我有了什么预感。
  「不会有事的!没有问题的!喂,我叫做枯野,枯野透。我是都立星之冈足球社的左右田的朋友。我从他那儿收到邮件,所以有急事想和德永联络一下,我从刚才就打了好多通电话。请问您是?」
  『…………啊。嗯。』
  「喂?请说?」
  『我是渡、渡、渡部亚希穗。』
  因为兴奋而高亢的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说不定——一开始听起来以为是同年级,可是——这女生。是国中生吗?
  『亚洲的亚,加上希望的希,和稻穗的穗。』
  「我明白了。」不,也有可能是国小高年级的。晓的朋友里也有这样子的人。嗯,怎么办。好吧。「……能不能让我深呼吸一下?」
  立刻传来坦率的回答,接着是远处的风声。
  (接着……)
  我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身体的内部还残留着睡意。
  恢复冷静了。
  先不管事情如何,德永的手机现在落到这个小学生(估计年龄约为十一岁左右)的手上。不知是他掉了,还是故意遗留下来。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现在的线索只有这个。首先要弄清楚她现在的位置——运气好的话,德永有可能还在这个女生附近!
  「亚希穗小朋友,妳那儿是哪里啊?附近车站的名字,妳知道吗?」

  渡郎亚希穗 09:50
  『没事的,请不要担心。』
  仿佛看透了我的心似地,那个人的声音温柔地回响着。
  『不会有事的——没有问题的——』
  软棉棉的,我好像在那声音的泡泡里漂浮一样。
  哇哈。好舒服。
  『喂。我叫做枯野。枯野透。』
  我身体怎么突然发抖了。这是什么,是冷还是热。到刚才还那么轻松,现在怎么搞的,我的身体怎么了?
  耳朵发麻,好不容易问题的意思才在脑中理解开来。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渡部亚希穗。亚洲的亚,加上希望的希,和稻穗的穗。」
  「我明白了。能不能让我深呼吸一下?」
  我忍耐住想要消遣他为什么要在现在做深呼吸的念头,非常坦率地遵从他的指示。非常舒服的清冷,现在从脚指的最尖端进入我身体里。
  ——安全感!
  原来如此,是这样子的啊。
  我想要依赖着某个人。
  想要紧紧抓住,哇哇大叫,我已经快吓死了,我一定会比在幼儿园时还夸张地紧紧抓住。
  抓住某个人。
  抓住这个人。
  把到目前为止的所有不安、恐惧和警察的盘查等等,所有的一切。把我现在的颤抖和寒冷,从身体里驱赶出去。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全部都已经没事了。
  这个叫透的人会为我做些什么的。
  「亚希穗小朋友。」
  非常温柔地,缓慢地,毫不动摇而低沉的声音。
  太棒了,这个人一定是很沉着的大人。因为他对高中女生使用「小朋友」来称呼。他一定是个很帅的大人,和我家老爸完全不同。
  他的年纪大约三十多一点吧。身材高大,至少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应该是某外资一流企业的上班族吧。身上穿着笔挺的高级西装,完全不抽香烟,因为我也不抽呀。车子呢就积架吧,不过一放假,他的兴趣就改成玩改造骨董车2CV(注:Citroen2CV是法国自行设计的一款经典汽车,也象征法国文化遗产的一部分)。
  嗯,错不了。因为我感到如此的安心。
  啊,但是如果他是玩艺术的也不错,画家或作曲家之类的,不过像现代美术那种怪怪的就算了吧。我这么笨,他搞那种东西我不懂的。有一次因为社团的学姐介绍了,好像「是个做街头艺术的」人,我勉强跟他联谊了,可是一点都不好玩,其实是无聊毙了。因为学姐也在,所以我没有当面说出来,他那时一直乱摸我。拜托,我又不是在卖的,因为只要去敲,想要多少钱就会有多少钱。班上女孩子有一半可都是跟我买化妆品的呢。
  对了,那个作曲家啊,不,应该是音乐家吧。对了,就是这个!音乐家!很典雅的爵士乐贝斯手,或是吹萨克斯风。千杯不醉,长得有型,车子是积架黑色的。呼,超帅的!
  好了,亚希穗小朋友十七岁(恋人招募中)!
  『一个叫做……的地方?你知道附近车站的名字吗?喂?妳在听吗?喂?』

  德永准 09:57-10:12

  赶上了!

  不要网咖,一开始找漫画出租店就好了。全新的店位于地下室内。入口处狭小。能够上网的计算机——果然有了。店员的说明左耳进右耳出,我急忙地走到指定座位。座位两侧用着白板隔开。几乎没有其它客人在。打开邮箱,邮址不管是我和「17」小姐,都是丢弃式电子邮址。
  To:[email][email protected][/email]
  From:[email][email protected][/email]
  主旨:到新宿了

  现在在漫画出租店里。
  我的手机被扒手偷走了,
  所以请不要发邮件到手机里。
  『地点』到底在哪呢?

  现在可以安心了。从那个团长那里借钱来实在太好了,待会儿得还他。
  ……待会儿?
  我被这股奇妙的感觉给震慑住。和平常的胃痛有点不同,但是又有类似的,不舒服的扭曲感。
  待会儿,是待到什么时候?
  明明我今天就要死了。
  要怎么还他钱才好?
  留言给妈妈……照现在情况来看根本不可能。稍微想了一下之后,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纸条,开始书写。
  我向新宿一位叫藤堂的义警团团长
  借了一万块,
  请从我的存款里扣还给他。
  把纸条折好后放进上衣的口袋里,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虽然这么想……照「17」小姐所说『最好的方法』去做的话,这张纸条也不知道是否能平安地遗留下来。也就是说我现在并没有任何决定权,几乎都任凭「17」小姐判断。
  即便如此,活了十七年最后的遗言,写的竟然是拜托帮我还钱,好像有点智障。不知不觉嘴角便上扬浮出笑意来。
  「咦……」
  收到回信了。打开来看。

  To:[email][email protected][/email]
  From:[email][email protected][/email]
  主旨:Re:到新宿了

  对不起,事情发生变化
  我快不能看邮件了
  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取得联系的?
  再过三分钟左右,我就不行了

  「…………」
  我僵在计算机前。
  嗯……也就是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能看邮件。意思是不能传邮件了,还是手机电池快没电了呢?或者她是用计算机寄信。而发生了什么问题呢?
  还问我能不能联络。可恶,明明打电话是最快的。但是只靠电子邮件互相联络是一开始她所开出来的条件之一。不过事态紧急,总之先告诉她我的手机号码……可是还是不行。要是这么做的话,会打到女扒手那儿去。还是想可以联络的地方,会合的地方吧。

  To:[email][email protected][/email]
  From:[email][email protected][/email]
  主旨:Re:Re:到新宿了

  那就先约在ALTA前,
  时间就等17小姐告诉我妳方便的时间。

  日文有点怪怪的,不过在这关头也没办法了。寄信。时间……已经超过一分钟了。糟了,一分半,一分四十秒,已经超过两分钟了。
  从隔板的另一头传来点击鼠标的声音。有人在使用鼠标。
  突然,胃痛的老毛病来袭。不是啊,冷静点。不是的,这不是考试,也不是补习班的模拟考。就算成绩退步也不会有问题的。不是的,就算错了也没关系。胃好痛。犯了错就完了,并没有这回事呀。冷静点,我的身体!
  ……回信了!

  To:[email][email protected][/email]
  From:[email][email protected][/email]
  主旨:Re:Re:Re :到新宿了

  对不起,时间和事情都发生变化了
  我也不能去ALTA
  之后我一定会跟你联络
  请告诉我可以跟你联络的rp
  如果一分钟之内的话,我勉强可以等

  什么!
  到底是要我怎样啦!一开始就把会合地点和时间定好不就得了吗……新宿不行,那为什么当初的地点要选新宿。事情?什么事情?在我视线的角落,有奇怪的几何图形刺眼的闪烁着。不对不对,是错觉。我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在ALTA前不行呢。联络地点,其它的地方。冷静点,冷静点。这并不是考试,是比考试更重要的事。就说不是了嘛。
  地点,如果告诉我哪里好就好了。地点,地点。只剩三十秒。地点?
  不对,不是那样!

  To:[email][email protected][/email]
  From:[email][email protected][/email]
  主旨:Re:Re:Re:Re :到新宿了

  如果你在网络上的话。
  就请在我的部落格上留言,
  反正没有人看所以没问题,
  网址是,

  急急忙忙的把网址打上。
  初春时美术社里流行玩部落格,我也附和其它人开了一个,但是我开了后就一直晾在那儿。
  如果是那里的话,不论是谁都能自由留言,也可以上去看。
  对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她虽然不能寄信,但是可以上网浏览,所以要求我指定可以互相联络的网页或BBS。
  送信!

  *

  ……还来得及吗?应该还来得及,一定没问题的。要相信,要相信呀。
  但是,不管我怎么祈祷都没用,要调查的方法只有一个。
  然后我上了自己已经很久没去看的部落格看看。最后一次写的是……什么啊,原来是暑假的第一天。

  07月21日(四)
  读了从朋友那里借来的『九尾猫』。觉得莫名的累。

  就这样。

  明明写的是自己的事。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这么随便的事,就是我所写的吗?我清楚的记得自己写过。也的确读了那本书,确实也感觉到累——虽然不干书的事——确实如此。但是,那和现在的我仿佛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这感觉就像很早以前就已直放在家里的花瓶,而我却一次都没去触碰过一样。那只是言语的碎片。五个月前,我这个碎片。
  留言栏里没有任何留言。想想也是,这种内容,连我自己都没办法留言。
  ……然后。
  嘴角又不受控制的上扬。我缓慢地敲打着键盘,用着和五个月前一样迟缓的速度。

  07月21日(四)
  读了从朋友那里借来的『九尾猫』。觉得莫名的累。

  [回应文章]
  Jun 2005/12/31 09:59
  你还那么年轻,不应该喊什么累的。〉我自己

  说的也是。五个月前的德永准。就是说了这样的话才变得这么糟。看看我吧,看看快要变得自由的我吧。你啊,应该早点这么做的。
  一个人嗤笑着,过了许久都停不下来。

  *

  ——耐心地等了十二分钟,每隔三十秒就更新网页一次。还没有变化,没有变化,没有,没有。没有。
  有了。
  留言增加了。

  07月21日(四)
  读了从朋友那里借来的『九尾猫』。觉得莫名的累。

  [回应文章]
  Jun 2005/12/31 09:59
  你还那么年轻,不应该喊什么累的。〉我自己

  17 2005/12/31 10:12
  谢谢你的来信,真的很抱歉。
  在见到面后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见面时间,能不能改成今晚九点呢?
  真的很抱歉。
  后续联络,我会等到下午时再来这里留言。

  在所惟信 10:05-10:16
  因为没有人回邮件,很无耐地我只好打了电话,反正电话费是爸妈付,又攸关朋友的生死,如果事情过后被人知道在我这种时候抠门,不知道会传成怎样!阿正立刻接了电话。
  『……喂怎么了。查出了什么了吗?』
  他的声音好像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我是这么感觉的,然后,
  「那个啊,计算机不行。日记也没有。」
  『什么?听不到啦。干麻那么小声。』
  「我讲话不能太大声啦,因为德永的妈妈和姐姐们就在楼下。」
  『这样喔。然后呢?』
  所以我正在四处观察房间里面……地板约六叠大。床、书柜、收纳柜。天花板很高。桌子收拾得很干净整齐。桌上有一台计算机。墙壁上贴着『常在战场』的四个大字,是用毛笔写在和纸上。日期记着去年春天,高中刚入学时。在那旁边的海报既不是偶像也不是足球,用喷枪画上海啄和行星不知是在南边的海洋或是宇宙里游泳。该怎么说呢,至少该评给个印象派之类的,事实上我感到有点气馁了。对于自己身为美术社的鉴赏班一事。
  说到偶像呀,是非常重要的哟。唉呀,我也许没有对绘里同学说过……啊,真是对不起了。
  是的。亨利-德-土鲁斯—罗特列克(注:亨利-德-土鲁斯—罗持列克—蒙法(Henri Marie Raymond de Toulouse-Lautec-Monfa)1864年11月24日一1901年9日9日),是法国贵族,为后印象派画家、近代海报设计与石版画艺术先驱,被人称为「蒙马特之魂」)。不,并非全无关系——也就是说呢,那个人是史上第一个追星族。在凄惨不堪的人生历程中,又酒精中毒,但仍然画出那么厉害的画作。实在太强了。真的好崇拜他。
  哎,并不是那么单纯啦。就像赞美漂亮的大姐姐说「哇——好漂亮呀——」的话,这种话连白痴都会说。罗特列克的过人之处,就在于能够运用自己的力量找出美丽之处,就是这么一回事。
  也就是说呢……所谓偶像的好处,就在于让人光看着他便能平静下来呀!对,就是这样!如果是路上可爱女孩的话。是可以触摸和上床,是「真的存在」。可是偶像就不是这样了。
  当然我知道偶像也是存在于现实,可是呢,因为,嗯,我也不知道啦,我想说的是,女子偶像她们并不是只在那边呼吸微笑而已,她们是供人观看的。为了让人观看、因为被人观看,所以才存在。如果不被观看就没有意义,只有在被人观看时才能产生意义,所以能看透她们优点的行家……也就是像罗特列克等……是有其存在必要的。
  嗯,确实如此。偶像呀,只要去参加大型派对就能直接见得到面。再不然就是去电视公司玩。可是我爸爸不知道为什么。从以前便说你这样不行所以禁止我去。
  如果是去政治家的那些老爷爷们的派对,或银座的俱乐部等等的话,却一点问题也没有。上次榊大伯父叫我去料亭,介绍一个前总理给我认识的时候,我也认识了一大堆美女姐姐,可是演艺人员却不行。这算职业歧视吗?搞不好是耶。
  治英叔叔偶尔也会把官方照或拍照后没使用的底片等,透过认识的摄影师经由秘密管道送来给我。但是他说:「要实际见面还是避开比较好」,每次都这样。还说:「真正美丽的女孩呀,还是远远眺望才是最好的」。唉,真的是这样吗?嗯,我可能真的受到叔叔的想法影响了吧。
  呃,话扯远了。啊,对了,我用手机向阿正报告说:「计算机的密码我不知道所以没办法看里面,也找不到日记那一类的东西。桌子的抽屉也全部打开来看过了,就只有笔记本和数科书放在桌上而已。」
  『笔记本啊……那个,干脆全部都拿来好了。等一下,计算机里的硬盘呢?不然就拿备份的CD—R。』
  「有个外接的,还连结在一起。」
  『好!把它拔走拿过来。』
  「这样好吗?」
  其实,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事,已经不太妙了吧?那个时候我是有这么想。可是,
  『因为攸关性命,所以才这样没关系吧。这叫紧急避难呀,紧急避难。就法律而言仍属于安全范围。』
  咦,原来如此啊。不禁觉得,不愧是阿正,知道好多事。
  「我知道了,我会拿过去。还有,书还满多的,这该怎么办才好。有文库版的推理小说、历史小说、有点旧的游戏秘籍、一些写真集等等。其它全都是参考书和测验题。」
  『漫画呢?还有游戏。因为最近的年轻人啊,都受到那些影响。』
  年轻人?阿正不是和我们同年龄吗,一这么想,我差点要笑出声来,但是仔细想想,他的脑子或许真的比我的要年长。
  对啊,大部分的人是无法搞清楚他们内心真正在想什么的。是吧?
  就算是父母、兄弟,仍然不清楚彼此的内心。
  所以德永的妈妈才会什么都不怀疑地,就放我进德永的房间里来。她应该想象不到自己的儿子宣布要自杀,现在正等待着有人去阻止他。
  总之我便这么回答,
  「嗯,漫画的话,收纳柜里摆满了JoJo,是文库版的。另外还有死亡笔记,跟两津……这是什么,叫什么『男组』的。游戏是PS2的,有魔法气泡狂热版、爆破专家等等,就是这一类。」
  『那好像没什么关联。书你就确认看看。如果有画线,或是折角的,和书页里有夹东西的,你就带来吧。因为那里面会隐藏心理动机。』
  「我加道了,拜。」
  挂完电话,阿正已经全都帮我想好了,就这点而言是还满轻松的。
  从书柜里选了参考书……参考书……测验题……写真集,从外层空间拍地球等等,像火山和冰河那种的。竟然不是写真偶像,如堀北真希、欧苏利文。爱等等,明明就超可爱的。这家伙实在太怪了!我忍不住这么想。
  不知有没有藏色情书,我也这么想了。床底下……并没有。收纳柜的深处……又是参考书。哎,真受不了,这家伙怎么老是在念书啊,难怪会想去死。
  接着,就在地球的写真里——找到了地图。
  非常色彩鲜艳的东京地图。四万五千分之一,从东京二十三区到多摩湖那一带。再仔细看一下,上面画上了各种记号并写了字……在这里第一次找到了『完美的地点』——『最好的方法』——『距离新宿车站三十分钟以内』这些。

  德永准 10:12-10:19
  失望,用这个宇,或许有些太夸张。
  但是,当我看见她的留言时,肚子那一带突然放松,手腕也立即着实地失去了力气。
  延期到晚上九点。
  渐渐我开始明白「商量室」的人们为什么会视「17」小姐为麻烦人物了。一定是这样的事以前也有发生过。虽然之前提到过时间可能会改变,但是怎么会想到突然要延后半天。
  我再次读了「17」小姐的留言。
  「后续联络,我会等到下午时再来这里留言。」
  上面没写下午几点会来。她,出乎我意料地没有时间观念。
  在网络上到处闲逛了一阵子,不管再回来看几次,留百板还是没有变化。
  怎么办?
  半天。
  突然多出许多时间。虽然这么说,我也没有地方可去。原本,我就是为了自杀才来这里的。如果她一开始就告诉我那个『完美的地点』的话,事情的发展就不同了。
  ……距离新宿车站三十分钟之内。我做了许多想象,也在地图上试图寻找,结果还是不知道答案。当然我不可能会知道的,因为什么情报都没有。
  但是,在地图上涂上颜色的时候也满开心的。和准备考试不一样,当然没有标准解答。只是单纯照着想法滑动荧光笔而已。好像某某顾问土岐田老师的台词一样。『艺术就是变得自由。』不管是什么材料,艺术都能让它自由。即使是画具、黏上和计算机——原本为了在参考书上做记号的荧光笔也都是。
  是的。
  那样自由自在的使用荧光笔,该不会是我出生以来的第一次吧?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1-1-25 14:15 编辑


笹浦耕 10:20-10:44
  因为所以,现在轮到我出场了。
  嗯,其它人们好像都手忙脚乱,不过我这里也是很辛苦的。
  怎么说,早上好不容易睁开眼睛(顺带一提,对于患有低血压的高中生而言,寒假的正午之前都算早上)。手机的来电显示已经一闪一闪地闪个不停。
  啊,说不定是忍打来的呢,拖拖拉拉地从床上爬起来,看了手机画面,哇,好吓人。
  「这是怎么回事?」
  忍不住说出这句话。带点松田优作的口吻。反正也没人听。老爸去上海出差,也没有其它人在家。空空荡荡的三房三厅,十四层楼建筑最上层再下来的一层楼。窗户外的灰色大楼群落、首都高速公路,偶尔飞过一群乌鸦。从道玄坂上俯视,是悠闲舒适的浅滩风景。
  因为惊吓过度,吃了果酱吐司当早餐后,就打了电话给忍。
  「喂。」
  『咦,小耕,没想到你会这么早打来。怎么了,你的低血压治好了吗?』
  「唉,说到这个的话,」
  我把从堆积如山的邮件里所得知事情如何戏剧化的发展,大略的说明。对于整理摘要,我还满拿手的。
  「——也就是说,哎呀真是吓死人。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会发生,就算已经到了年末。对了,有关于今天的计划表。」
  『……………………』
  「喂?」
  『我说小耕啊。』
  「是?」
  『什么嘛,你不觉得自己太冷淡了吗?』
  「怎么说?」
  『因为那个人。是叫德永准吗?他正准备要自杀对吧……你怎么还——』
  「他搞不好已经自杀了。」
  『拜托你别那样说!而且那个人还是你的同班同学耶。』
  「我们只是同一个社团而已,和他同班的是在所那家伙。」
  『那也没有关系!总之,他是我们大学附属高中的学生耶!也算是我的学弟了!你啊,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然要抛弃朋友跑云玩?这怎么可以!』
  「去玩时下午的事,要我现在就去玩也没问题,反正我闲得很,没有任何约定。」
  『不准说你闲!你这样就更不对了!你啊你。』
  「可是」这种时候也只能耸耸肩了,虽然没有人在看。「可是我就是这种人啊,忍妳明明知道的。」
  『…………』
  是的。
  当然,忍是知道我的。
  因为我在第一次约会时,就已经好好地告诉过她了。笹浦耕这个人的性格,是不会为了别人花超过一定以上时间的。
  并不是零而是一定以上的时间哟,我原本希望她能在这一点上感觉到我是个正直的青少年。

  譬如说为了父母或爷爷、奶奶的话,就算浪费约十二个小时,我也不觉得可惜。但是如果超过这之上,我就不愿意了。
  如果为了妹妹杏奈的话呢?嗯,大概二十四个小时吧。比起爸妈是长了一些。因为她往后的人生比较长呀。
  那么在路上擦身而过的可爱女子高中生的话呢?嗯,十个小时。
  丑女高中生的话呢?还是十个小时。因为人不是光看脸的。
  性格丑陋的女子高中生的话,两小时。从午休开始大概到下课后,我就没办法奉陪了。
  如果是上班族姐姐搞丢了重要的文件而很烦恼的话,一个小时。这包含喝茶的时间。之后就看她想怎么样了。
  如果是打领带的上班族男士的话。五分钟。那就自己找吧,既然是那么重要的文件。
  对于抱着巨大行李要过马路的老婆婆呢?一百二十秒。不过是过个马路而已,这样子应该就够了。
  那么想自杀的同年纪同社团的男学生的话?——
  三秒钟吧。
  问我为什么?
  因为没办法啊,本人就已经想死了。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跟这个一样,每个人也应当拥有死的权利。
  应该吧,大概。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不就太不合理了吗?反正他都想死了,已经想从『活下去』的游戏中下线,我们却违反当事人的意愿,永远都不允许他放弃……依情况判断……也可能对他来说是残忍的酷刑,这也不无可能啊?
  譬如说——
  嗯,我虽然想不到什么理想的例子。呃……对了,如果是我的话,要强迫我在这种情形下,活下去。我才不愿意呢。
  譬如说在沙漠的正中央。
  首先是全景的长镜头,空中摄影或是用起重机升高拍的。
  剪接到因热气蒸腾而摇晃的沙丘边缘,是用远摄镜头拍的特写。再继续带到右边摆镜……于是,出现了一个徘徊漫步的男人。
  全身镜头。
  脸部特写。
  衣服破破烂烂,任由胡子随意生长,嘴唇干涩肿胀着。没有任何希望,男人空虚的眼神如是般诉说着。
  因为他的故乡已经被敌军歼灭了。
  无论是外星人舰队也好,美军的特种部队也好,都没关系。反正,男人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不管是妻子、孩子、狐群狗党们、田野和城市、历史书、神,所有一切。
  都被杀了,烧毁了,践踏了。
  已经没有人认识这个男人,男人也不在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他的爱情、回忆等等,连憎恨的对象……一切的一切,全都了无踪迹,而且反而变成他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
  因为侵略者对于男人的心丝毫不在意。
  不,原本他们对别人的『心』就不打算去了解,还觉得那种东西就跟盲肠一样。
  所以把它从男人的脑海里切除掉了。
  如果,这个唯一被遗留下来的男人,他越努力去回想失去的东西——那么美丽的故乡、亲爱的妻子、孩子们的笑脸,这些全部都会从『毁灭』这个永远的休憩里不得已地复苏,变成只为了重演临死前充满痛苦的那一瞬间,化身为记忆的僵尸。
  在这样一个男人的眼前。
  反射映照成白色的沙丘脚下,出现一个小小的杯子。
  一个装满冰水的玻璃杯。
  男人注意到它。
  慢慢地,移动蹒跚的双脚靠向前……并没有看错,也不是海市蜃楼的恶作剧,那是非常确育存在——单纯的一杯水。
  如果喝下它的话,能够再延长寿命一个小时。
  再一个小时,继续漫步在这死亡沙漠。
  但是,是为了什么?
  为了谁?
  朝向何方?
  拥抱着记忆的僵尸——又是为了什么?
  男人握住杯子。
  然后。
  他怎么了。
  一定的嘛。刚才那个男人,还有我……就算不是我,任谁都会……把杯子的水撒向沙漠。

  这个是我现在随便想出来的画面,并没什么多大的意义。
  所以回归正题,
  「所以我是来者不拒,往者不追啊,忍。」
  『唉……』
  她发出比起刚才还更深长的叹息。
  我感到有点不妙。
  血压偏高的忍叹气时,从来就没好事。第一次遇到时——是在今年秋天我们学校的学园祭上,一个独立制片的放映会——正是因为叹气。
  在我左手边的位子上,忍穿着皮靴和格子裙(大约介于七分长和长裙之间)。配上品位不错的围巾和针织衫,手上套着无指手套和画家帽,一身我是古典又高雅的女大学生哟的打扮。连在暗处都看得懂,其实也没那么暗啦。
  让屏幕发射出光芒的,是常有的特效短片,创作人莫名的自负和虚构的自我等,就像是从像素的隙缝间渗透出来的次级品。我(就算没有参加过外面的考试,直接从内部升上来)下定决心,绝对不参加这种什么特效啦电影啦之类的研究会。
  然后,一声巨大的叹息就动摇了放映会场。
  就好像拿掉西栋三楼的演习室正中间可动式墙壁,打穿了两个房间放进了四、五十人左右的感觉。那就是我隔壁这位高雅美女的叹息声,实在太震撼了。哎呀,是真的。
  我立刻看了周围,
  ——并不是我啊!
  我故意做出这样的表情。她的叹息声正是如此像男人……应该说是接近野兽。是非常极致的『嘘声』吧?就是这种感觉。
  不出我所料,事情变得很糟。
  也就是在会场内的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对屏幕上伟大的艺术表示强烈的抗议。拜托,我才不会吃饱没事干,做这种无聊事。是因为美术社毕业生的表演还要等一个小时,所以我才会跑来这里休息。也因为我本来就对特效和独立制片的卡通有兴趣,可是会场内的各位前辈们也不可能知道这些。而且那个作品还是这个特效研究会创立者的最新作品,刚刚好又在那时候镇座在会场最后面的贵宾席上,就这么回事。
  接下来发生的事……光想起来就头皮发麻了,真的。
  虽说是大学生,但还是小孩子啊。没来由的自尊,问题就在这。再加上不习惯跟人打架。当然我也没打过。不过用拳头打人时,大姆指要握在拳头内侧,这应该是基本常识。我的脸颊只要两三天便能消肿,但对方因自己的责任,让右手大姆指和手腕骨折,则大约要花上这三十倍的时间才能好吧,嗯。
  为了保住忍的名节我必须先说,但她立刻站起身来,身上还照着无聊的特效的无聊光芒,
  ——觉得无聊的人是我呀!要揍的话就揍我吧!
  如此大声吼叫。虽然那对镇住会场内的群架骚动一点效果也没有,其实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不过为了她的名节,我还是说明一下。
  忍她并不是胆小的人。
  长话短说,我们两个一起被他们从会场给踢出去后,好好享受了学园祭,忍用她美丽的双眸看着我肿起来的脸颊,轻轻地抚摸它,然后和我交换了电话。约好下个周末再一起去看电影(当然是正规的戏院……我怎么可能还会再去看业余的放映会咧,白痴!),我们笑着说彼此喜欢的电影和书籍,还有兴趣都很相似,而且我们都有妹妹,还有讨厌蛞蝓这些都一样,但当她说小耕你没学过空手道对吧,说那我就弄几招给你瞧瞧吧,我说好啊,她便起身打了连环正拳,并潇洒地跃起华丽的飞踢,我说看见忍的内裤啰,她便像小学生一样边挥舞双手。满脸通红地冲过来要攻击我,那落差太大,让我觉得,哇,这个人超可爱的,之后两个人就常约会一直到现在。
  顺带一提,一开始她好像以为我是大学四年级生。拜托,我的脸有那么老吗?我假装生气之后,她这么说。
  ——你可别以为年轻是无条件的美德呀。
  用着非常认真的表情。
  接着又露出孩子般纯真的笑脸。
  此时的我在内心里一直盘算着,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大概花一年左右陪她也没关系。
  不,先撇开不管像这样甜蜜的插曲。
  「喂?忍?」
  『……哼。好,我懂了。』
  「懂什么?」
  『小耕啊,我对你而言有多重要?』
  「大概是二十四小时乘以三百六十五天左右。目前是这样,上次我就已经说过了呀。」
  『好。那么就请你为了这个值得二十四×三六五的人,去阻止德永他自杀吧。』
  「喂……什么……」
  不行,我不小心模仿了木村拓哉。其实都一样姓木村。但我还比较尊敬木村兄(注:木村佑一,日本的搞笑艺人)。
  「什么……妳说什么。阻止他?为什么?为什么阻止他自杀?」
  『听以呀,』
  忍的声音听起来既遥远又接近。
  听起来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生气,也不是抓住对方弱点来控制对方的「大姐姐女友」。
  听起来像是——对了,悲伤的声音。
  看来我似乎开启了忍心中一个很重要的开关了。
  『如果你今天想见到我的话,就请先阻止德永的自杀再来吧。
  不——请你努力试着去阻止。
  在知道了有人打算去死之后,却要和你欢度约会时光,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就算和你见了面,我心里一定会一直担心着,有人想要去死,非常非常担心,那一定会让我在哪天觉得小耕是个无情的人。
  你是什么样个性的人,我很了解,也很认同,但是我还是会那样认为的。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呀。』
  「所……」
  『所以,请你为了阻止他的自杀,花一点时间吧。』
  「…………」
  『我没有要求你必须花所有时间。不成功也没关系,只要你努力过就行。我也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你告诉我,你已经努力过了,我便会相信你。但是在那之前我不会和你见面的。』
  「…………」
  『试着把他想死的心情尽量延后,至少等到明天。听懂了吗?再见!』

  电话被挂断了。
  我呻吟着。
  搞什么啊。
  ——不知道他人在哪里,说不定已经死掉了的这个想死的家伙,我要一个人耗费体力去抓住他,并让他打消自杀的念头,如果不这样的话
  今天晚上就不能抱我那可爱的人儿了!




  枯野透 10:20
  「亚希穗小……亚希穗同学?」
  『透同学?你就是吧?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五分钟前
  我到达新宿后用手机交谈时,原本觉得是小学生的她,突然快速变身成为一个化了艳丽大浓妆的便服女子高中生(……应该是吧?)
  用全速冲向我,并抓着我的两个手腕激烈地上下摇晃。她应该是在跟我握手吧。
  神社的宫女两个人,从神社办公室里面用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们两个人。我突然觉得好累,睡意也跟着涌上。
  「不好意思,要不要找间店坐下,像咖啡店之类的。」
  「好,好好,当然!」
  「嗯。」我边走边拿起德永的手机,稍微犹豫了之后看了里面的邮件。如我所想,『你怎么了?还好吗?』的邮件大量从各处传来。
  电话的来电显示……今天有许多像同班同学名字代号的排列在上面。但是找不到跟我联络的左右田的名字。说到这里就想到,刚刚我寄给他的邮件他都没有回。难不成左右田他也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仔细看看,过了九点之后到四十分之间,没有显示名字的来电显示全都是同一个号码打来的。也就是说,德永并没有把这个人的名字记录到手机里……难道是不认识的人吗?还是第一次打来的朋友呢?不过这个号码还真眼熟——啊。
  「咦!?透同学你怎么了!?」
  「啊,对不起,我没事。」
  什么呀,这不是我的号码吗?我甩一甩头,用鼻子做了深呼吸。
  再一次打开信箱卷动画面。在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又有人传邮件过来。
  「亚希穗同学,这个妳是在哪里找到的?」
  「啊,那个,是在这边,不对,是那边的马路上捡到的。」
  「德永……」这么说她也不明白吧。「……妳有没有见到这个东西的失主呢?或是像失主的人。」
  「不,不,我没有。」
  「那妳有回其中的邮件吗?」
  「没有,怎么会,擅自看别人的手机,人家怎么会做那种事。」
  「…………」
  我沉思着关于自己打开了别人的手机,并且还擅自看来电显示,这样做对不对。不,她说这话并不是这种用意。
  「嗯,那个,枯野同学。」
  「嗯?」
  「如、如果可以的话,想请问,你的学校是哪一间呢?」
  「九段。都立九段高中。」嗯,觉得彼此的对话似乎牛头不对马嘴。我果然是睡眠不足,赶快找个店进去休息一下可能会好一点。「那间好吗?那个咖啡店。」
  「好,嗯,不管哪一间都可以!你是几年级呢?」
  「咦?二年级,怎么了?」
  「啊,不,嗯,对了,我觉得你看起来很像大人。」
  完全牛头不对马嘴。门上的串铃叮叮当当地这么笑着。店里很温暖,播放着和缓的古典乐,配上看起来让眼睛很舒服的木头装潢。这下不妙。反而让我更想睡了。
  坐在座位上,我立刻决定要点个看起来最浓的名字的东西。菜单上的照片每张看起来都一样,外行人实在难以分辨。
  「亚希穗同学呢?」
  「啊,呃,我是白百合学园!」
  「什么?」
  白百合。
  那不就在我家附近吗?不,不对吧?不行了我,无法清楚地回想起来。
  白百合。在我睡意的彼岸,传来许多破碎并充满希望的猜测情报。像好人家的子女啦,修女啦,墙上布满了爬墙虎的教会啦,「平安,姐姐」等像黄蔷薇的妳啦,好像和什么东西混杂在一块了。哎呀,随便了。
  虽然浓妆艳抹,说不定是了不得的千金大小姐。啊,因为是大小姐,所以才趁假日反叛变成这样吗?像我妈一样,明明是个人主义加上自由主义和女性主义者,对于教育小孩却是个暴力妈妈。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她刚才也说『人家』。果然错不了是白百合的呀。啊,女服务生来了。
  「让您久等了,请问决定好要点什么了吗?」
  「请给我卡布奇诺和白百合。」

  ……糟了,我的脑子睡着了!

  渡部亚希穗 10:23
  呜哇糟了糟了糟了啦。我说我是白百合的该怎么办?
  为什么我每次都这样,为了虚张声势而说谎呢。可是他真的好帅哟,透同学。没办法了。虽然他不是外商公司也不是吹萨克斯风的,身高也只比我高个十公分左右。我的理想是要高我二十公分呢。不过不过,他比之前千叶的庆应大学的学生要好多了。他们还气「不是早庆战是庆早战!」的。谁理你啊。好吧,十公分也没关系了。
  再来就是幽默感了。他刚才说「卡布奇诺和白百合」是搞笑还是当真的呀。虽然原因是在于我情急之下瞎掰,但是他也不用专挑这点出来讲吧。顺势吐槽,不,应该算是吐槽天然呆?还是双重天然呆呢?难道他是关西人吗?啊。透同学,你嘴唇边的汗毛沾上了卡布奇诺的泡泡。呼,好可爱。
  啊啊啊啊啊还是帅哥好啊。
  呜哈,既然如此我只好奉陪到底了,冲吧亚希穗十七岁(都立八王子西高中二年级,恋人即将到手中)!

  伊隅贤治 10:26
  同个学年!
  不,这个叫三桥的男人并没有念高中,应该说我们是同年龄的才对。但是,反正不管用那个讲法都觉得怪怪的。
  三桥身上有某种东西和我们不一样。
  是羊群中的一匹狼,这样惯用句的表现,正因为真实才一直被反复使用直到陈旧。我可以理解他正是如此。在脆弱的群体里,唯一一匹的力量。杂乱的毛发垂在从耳边到脸的整个轮廓,快要和下巴态意生长的胡子连接在一起。上衣和衬衫的脏污,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那是血迹。鞋子则是为了紧急情况时好好穿上的旧帆布鞋。全身的肌肉透过衣服慑服了周围的人。
  接着是他的表情。冷漠,像是看透了一切、知道一切的双眼。似乎是舍弃了思考,或者是已历经最深沉的思考,最后嘴唇决定只靠着韵律感和爆发力来行动。
  他就这样拉着我跑。我的身体为了跟上已经费尽全力。等到我明白我们身处在西口附近的新宿中央公园时,我已经吐过了两次,之后又喘了五分钟。三桥似乎是想躲在这里避过警察。这个公园整体来说都是和缓的斜坡,有草皮和散步路和水泥阶梯。在我们眼前的是东京都厅。虽然是大都市里非常引人注目的绿洲,从这个男人自信满满的神情可以推测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路灯脚下昏暗,这也是惯用句里的真实。
  确定警察没有追过来后。我们从花园塔动身到闹区里。在这之间,我们的交谈较有意义的对话就像是。
  「伊隅,你有钱吗?」
  「有啊。」
  「有多少?」
  「五千多。如果需要的话我去便利商店提一下——」
  「还不用。」
  只有这样,简洁扼要。因为我们的能力在这巨大的都市里和资金的额度成正比。他让我重新认识到,原来沉默寡言和行动力是表里一致的啊。
  然后这个沉默寡言的人物-二桥翔太,从刚才(不知为什么)就一直坚持说要去德永那里。他认定我一定知道那家伙的所在地,就算我不知道,应该也能找得到。所以叫我带他去。
  我只能感到困惑而已。他不肯说出原因。不过至少看起来不像是把观看高中生自杀当兴趣。
  ——但是,等一下。这样我反而应该把这当成是机会看待才是呀。
  和我完全没有共同点的这个男人。就算刚才在便利商店里杀了我也不奇怪的这个男人。现在不管我要不要,他都硬要我去德永那里(他也宣布要跟我一起去)。不管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光是找出那家伙的所在地这一点来说,我们两个人的利害关系是完全一致的。是的,我们两个人。就现在而言,德永的所在地并不清楚。光靠我一个人要找出那家伙可能很困难,不过,如果是我们两个人。如果是可怕的狼借给我力量的话——那么不称此为幸运又要叫这是什么呢?
  『死亡』正招唤着我。我突然认清了。所以他,对了,说穿了就是『死亡』给我的传言人。『死亡』正要告诉我什么(为了回报至今我的求爱和献身)。这是试炼,是我应该驾驭的猛兽。到最后,我可以找到我所渴望的东西。我可以与『死亡』见面。
  是的,我应该这么想的。我必须在今天成长,要从单纯的观察者变成行动者,从计划的观点移动到操纵的手腕上。
  为此的第一步,就是这个男人。带着暴力和意志力飞奔到我怀里的凶嫌。他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而我所拥有的一切,这个男人一样都没有。是和我相反的极端。这种奇妙的平衡,奇妙的暗示,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啊。我确切相信,今天,我的愿望将要成真了。为此——这个男人,三桥翔太,他将为我所用。
  我会好好运用他给大家看的。

  三桥翔太 10:26
  伊隅不是名字而是姓,难怪我觉得怪怪的。而且不是德水而是德永啊。真是麻烦死了,不管是这家伙还是那个家伙。
  总之。先在公园随便躲一下,没想到在那种地方里会有公园,正好我有点累顺便休息一下。
  「带我去德永那里。」我这么说了之后,
  「我不知道他在哪。」因为他这么回答,
  「怎么可能,是你的朋友耶,你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对吧,就算你不知道也给我找出来。」我一这么说,
  「我知道了,那就一起找吧。」
  他讲了这样子的话,然后又看了看手机。说他靠这个和朋友们联络。所以可以找到他,没问题的。
  接着因为我身上沾有血迹,所以去西口那边的店买了外套,不是用我的钱而是用伊隅的,我现在身上没钱,我穿了外套后,伊隅在我旁边一直用手机传邮件,似乎是什么「ㄗㄨㄛㄓㄢ」,然后他说要决定接下来的「ㄈㄤㄓㄣ」,所以我们进去了网咖。
  现在,伊隅在我身旁喝咖啡。
  这家伙,似乎还满清楚德永的事,跟着他应该可以找到德永吧,而且我也没有其它线索了,可是还是不要轻信这家伙比较好。

  这家伙说了谎。

  我看得出来,伊隅对我说谎,而且他并不是认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种事就是能够察觉出来。从以前就这样。
  真的从小学开始,如果我笔记本被人偷藏起来,我立刻就知道是谁藏的。爸爸那个混帐说的谎我也立刻看穿,因为他们不认真啊,然后如果我说你骗人的话就常常被揍,超痛的我小时候,可是渐渐越来越不怕了,可是因为姐姐很可怜,所以我痛揍了爸爸那混帐,想要救姐姐。
  话扯到哪了?啊,说谎的事。
  虽然我不知道,不过他在说谎,而且他不认真,这点错不了。
  所以我下定决心,决定了。
  因为我可是来真的,所以很不爽他。
  所以等我找到德永,找到他然后阻止他自杀之后,再痛打伊隅一顿,逼他说出真相。

  枯野透 10:26
  喝了半杯卡布奇诺,亚希穗同学突然发出惨叫。
  「电池,电池!」
  「咦?」
  从刚才我们两个便轮流弄这个关键的手机,想找出有用的情报,一边看一边做笔记。如同宇面一样,是大海捞针。和刚才传来的相比之下,「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的这种邮件总算告一段落。虽说如此,大家的善意累积至此的总数量,可不是能够简单地读完,也不能随便跳着看的。
  然后——现在,她所伸出的手掌中,德永的终端机冷静地宣告着。

  请充电,
  或更换电池

  「啊啊,快没电了。那充电器——」
  「啊啊啊啊啊!」
  白百合千金小姐的手掌里头的光芒消失了。
  「电池,电池!」
  「请冷静一下,亚希穗同学,没事的,请妳冷静……」
  「可是,又不知道他的手机密码!要是关掉一次,就再也无法联络了,所以我才一直都没有关机!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啦!」
  接下来我被「可是」「怎么办」「都是我不好」的大洪水给淹没。和朋友可以联络得上的,不管我再怎么说都没有效果。嗯,千金小姐都是这样陷入混乱的啊。
  在里面的女服务生也跑来问我们怎么了。
  「啊,没事的。请别担心,给您添麻烦了。」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请医生或是其它人……」
  「不,真的不用了。没事的,不好意思。」
  虽然这么说,可是要怎么办呢?
  她一直紧握着手机,前后摇晃着身体,如果这样放着她不管,似乎得去教堂忏悔个半天才行。嗯。千金小姐,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冷静下来呢。班上的女生……无法供做参考。妈妈……会在哭喊一阵子后又自己重新站起来。
  没办法,试看看那个了好了。
  「呃……亚希穗同学,妳看这个。」
  「嗯?」
  她的双手慢慢松开,被解放的手机终端机到了我的右手上。然后我慢慢地往左往右,开始来回在我往下压的左手上。
  「妳看。」
  她照着我所说的话做。她的视线、脖子的转动,还有那不懂得怀疑纯洁的心。
  手机第四次滑过左手的瞬间,右手快速地转向,于是手机便从手里掉落,猛烈地撞上桌子。
  应该是撞上的。从她的视点来看。
  「…………!」
  可是德永的银色机器,却无法在桌上找到。

  「咦?消失了。」
  我伸出左手,摸了她右耳耳垂。她吓了一跳,那美丽的双眼打算再看一次桌上的右手和伸直了的左腕一眼,而视线飘移不定。她的耳垂和脸颊比我想象中还要柔软,我有点心跳加速。
  「不过没关系。像这样,从这里可以不断冒出来。」
  我的左手从亚希穗同学的头发里,漂亮地取出手机终端机——她只能这么想。
  当然所有一切都凭我灵活的手指和良好的直觉。
  不过在还没看习惯的人眼中,像我这样一半外行人的障眼法,似乎看起来显得很不可思议。
  「哇…………」
  「冷静下来了吗?」
  「好厉害!你怎么办到的!哇啊!!」
  与其说是冷静下来
  倒不如说是害她退化成幼儿了。
  每次我在晓面前表演时
  都会做更复杂一点的演出。弟弟大概是因为长期观看哥哥的消失技法, 变得相当眼尖。对于自从小学二年级的夏天以来,日日钻研的我来说,心情是有那么一点复杂。
  如果只按照看穿魔术的技法来决定成绩好坏的话,我弟弟应该能够以榜首取得东大合格吧。但现实生活他读的是特殊学校,国中也只能选择有对应体制的地方念,或者是启智学校。妈妈她们的烦恼是无穷无尽。我们家里无障碍空间的目标,不外乎是换换和式门。帮他穿袜子,买有注音的书给他,像这类省去微小的功夫和追求一点幸福。
  而我现在能做到的,就是一两个象样的魔术。或是阻止一个不认识的人传来的自杀预告,而剥夺自己的睡眠时间而已。
  「好厉害呀!拜托,你可不可以再表演一次给我看,再一次嘛!」
  「嗯,这个嘛,好,等一下再说。我们现在先调查手机吧。」
  「可是没电……」
  「那就交给这个充电器去处理吧。」
  从后背包里
  我拿出了一个白色鸡蛋型的机械。
  「是收音机吗?是吗?」
  「手动式收音机。还附设灯和警报器。也可以用来帮手机充电。」
  亚希穗的双眼闪闪发亮,两手握成祈祷状,
  「好厉害!透同学你真是太厉害了!简直像是魔法师一样!」
  「不,哎呀。这个,恩。」



  嗯。让白百合的千金小姐称赞,原来如此,感觉还满不错的。因为妈妈说『反正大地震一定会来。』所以每天强迫我带着这个的真相,我还是先别告诉她好了。
  接上线路,转动把手。手机的上方显示充电中的红色小灯点亮了。
  「那个,我……可以让我转吗?」
  「咦?」
  「因为透同学你看起来好像很累了。」
  「没关系的,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工程。」
  「可是……」亚希穗同学如此指教。「我来充电,在这当中透同学请你试着和其它朋友联络是不是比较好呢?」
  ——说的也是。

  西满里衣 10:10-10:34
  巴士真慢!
  可是嘴巴上不能抱怨。这并不是司机的错,也不能为这种事再花时间。
  「好,嘿咻。」
  司机叔叔的白手套,将我和轮椅吞进市巴士当中。我感谢所有一切,包括司机先生、等待我的乘客们,以及为了无障碍空间而努力的这个地方都市。
  「谢谢!」
  我发出的巨大音量响遍车内,我并非天生如此,也不是下意识的习惯。自从小学四年级的夏天以来,觉悟到这双不能动的脚将陪伴我一生的那一刻起。便刻意的学会这项技巧。如果我的手构不着,那么就让声音传达到。如果无法靠近,就让人发现我。生存的本能,催促着我这机器做合理的思考。
  所以我不是肢体障碍者。
  我既不是肢体障碍者,也不是残废。算不上身体健全的人,但也不是有「『身体健全者』这个规范原本就有问题」这种想法的人的同类。
  我就是我。
  命运教我思考。我的思考去选择接下来的命运。
  无法动弹的我的双脚,制造了能活跃行动的我,驱使着现在的我行动。
  想到自己为了参加轮椅马拉松而大老远跑到大分去,现在的当天来回东京之行,一点都不算什么。
  「下一站是香取神社前,香取神社前。」
  车内广博着,后面座位的老婆婆把夹在腋下的包袱拉到胸前。广播里播着预录好的女性发音,很早之前便已经完成的自动化系统。也因此让司机大叔可以集中精神在方向盘和剎车上。所有一切都很巧妙的进行着分工作业。
  对了,分工。
  一切都要分工。
  而我现在分到的工作,便是揪住那个自杀者并矫正他的本性。
  ……啊啊,我还是没办法忍耐到车站。
  拿出手机,按快捷键打电话。比起发邮件,还是想直接讲。虽然多花钱,但是没办法了,下个月不用吃圣代了。
  「喂,陶子小姐吗?……呃,我尽量下午到。我会坐筑波快速线的。德永那家伙,抓到了吗?啊,这样啊。没有啦,要是在我到达之前就抓到的话,请抓住他不要让他逃掉。恩。嗯,对,嗯——我打算用我的爱车辗他个两、三次。」

  正要在神社前下车的老婆婆,因为朝我这边看而差点踩空从阶梯上滚下去。
  糟糕,是不是被人家听到了?

  枯野透 10:37
  为了交棒,我传邮件给左右田。
  不过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没有回信。最后传来的一封邮件里,说了类似集合有志者正在组织「搜索队」这样的话……到底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了?
  在咖啡因非常有效的掩护射击之下,我的思考渐渐开始匍匐前进。
  刚才做笔记时,德永的手机里残留的全是今天的邮件。看来他的个性似乎会一丝不苟的删去收到的邮件。
  这样来看,接下来……对了,看德永发出去的信件,然后通讯簿。不管那些是否藏着什么有用的情报,不知道密码也没用。四个数字的组合,只能从头按照顺序打进去吗?
  再传一封邮件给左右田。仍然没有回信。嗯,从今天早上开始交杂的CC回溯回去,找出热络对话的人开始回信。我叫做枯野,我找到了德永的手机,因为想协助大家,但是和左右田联络不上,请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了?——没有回信。
  没办法。看来只好打电话了。
  「咦……」
  「透同学?」
  「左右田没开机。」当我这么说明时,我的手机开始闪光,哎呀哎呀,终于左右田给我回信了吗?到底怎么了。「……『要去跟警察通报』。这是什么?」
  「是邮件吗?还是左右田传来的?」
  「不是,这个邮址没见过。」
  像是垃圾随便编出来的邮址,是某个匿名的人。
  「恶作剧?是吗?」
  「是这样吗?这个『阿正』,也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左右田,从刚才开始就到处转寄。那些回信和什么有时候……现在渐渐开始减少……所以有可能,像要留言给朋友的朋友的游戏一样。在逐渐传开来之后,怪怪的家伙也开始混进来。一定是这样。」
  接着传来的,还有再来的都是匿名信。要报警、这是假冒自杀、网络钓鱼、烦死了别闹了、让我这变态熊来上钩吧、我是德永的母亲,这次真是太麻烦太家了,等等。什么跟什么啊。
  ——第七封,终于来了个象样的了。
  「是谁寄来的?」
  「一个叫touko的人寄来的。」

  10:37:41 谢谢
  前略 枯野 同学

  第一次写信给您,敝人私(注:日文中的「私」是中文第一人称的「我」)市陶子。
  谢谢您通知发现德永同学手机一事。
  我们目前正在西荻洼组织搜索队。
  如果由手机的通话记录等判断出重要情报的话,
  请您务必通知我。
  因为德永同学在新宿周边的可能性相当高,
  所以现在请您暂时待在那里。
  我目前正由JR日暮里车站往西荻洼方面移动中,
  如果有后续消息我再跟您联络。
  谨上

  嗯。看来是今天第二位白百合大小姐啰?
  不过这个姓氐还真特殊。敝人,市陶子……啊。市小姐。『市』好像没有其它念法了。难道是『施』小姐吗?是个中国人之类的。
  「不要离开新宿,市小姐这么说。」
  我让亚希穗同学看一下画面。
  「嗯,不管怎么说……不知道密码的话,也不能做什么了。」
  「说得也是。」
  「接下来可以做的……就是现场搜证吧。」
  「现场?」
  「嗯,也就是去亚希穗同学捡到手机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掉落什么其它的物品。如果没有的话。嗯,就去车站前找警察。」
  「一起去现场搜证吧!警察,不可以找警察的!!」
  猛然地站起来,白百合大小姐如此大叫着。
  然后用双手捂住嘴角,慌慌张张的看了四周之后,又像个萎缩的人型气球一样慢慢地坐回椅子上。
  我盯着她的脸看,她也盯着我看。两个人不发一语,女服务生和店长也都不发出一丝声响。
  只有挂钟滴滴答的声音和古典乐的旋律交响着。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1-1-25 14:15 编辑


德永准 10:27-11:15
  就这样在店里消磨时间到晚上也行吗……我思考着,总之先回个简单的回信。
  从地下二楼的书库里拿出『JoJo的奇妙冒险』的第二十一集到第三十集——那之前的已经有人拿去看了——开始阅读。
  但是,看到一半就放弃了。
  并不是因为不好看。我还算相当喜欢这部漫画,而且全部都买齐了——不管从哪里开始看,我都会想继续看下去,所以念书时用来放松心情是有点不太妥当。
  所以并不是『JoJo的奇妙冒险』不好……只是,我有点在意坐在旁边座位的那个人。
  是个女人,如果是OL的话,打扮又有点过于花悄。年纪大约是二十五岁以上接近三十。红褐色的毛皮大衣挂在椅背上,身着紫红色的连身洋装配上尖头高跟鞋,弯弯的卷发混着金色和褐色,项链也是一样的色系,可能是因为她眼影很浓加上发型的关系,乍看之下就像埃及法老王一样。
  这个人,为什么在邮件软件打开的状态下边看漫画然后哭丧着脸呢?
  故事真的那么感人吗……当我去饮料吧拿饮料回来时,尽可能的装没事去偷瞄女人堆积在桌上的书的封面是什么。
  『迈向荒野的少年』。
  封面很漂亮的少女漫画。这个书名不曾在姐姐们的书架上看过。
  迈向荒野的少年……好像有这样标题的小说。可能是小说的漫画版吧。
  心想如果书架上还有剩的话,就试着看看……可是一直到最后一集全都在她的手里堆积如山。
  出于无奈,我只好退回位子上,继续读我的『JoJo的奇妙冒险』。
  从旁边只传来吸鼻水和小声咳嗽的声音。
  我集中精神在『JoJo的奇妙冒险』里。我努力集中精神,一直到刚好在花京院暂时被淘汰的时候。
  果然还是很有趣。
  波鲁那雷夫又被人害得很惨。荷鲁荷斯再次登场。听见隔壁的鼻水声。第三代JoJo的攻势爆裂,喔喔喔喔喔喔。击球方法已经大致记住了。女人的眼影逐渐晕开糊掉。没被拆穿不代表那就不是真的耶。喂喂喂喂喂。
  眼泪。
  阿布德尔死前的奋战。
  是眼泪。
  再见了伊奇。为了女儿所能做的事,就是相信她。眼泪泪汩。白费白费白费白费。我在『白』当中,可是眼泪不停滴落。不是我,也不是第三代JoJo,而是她的眼泪。她?
  ……眼睛对上了。
  不知不觉,我从隔板的边缘一直看隔壁的女人看得入神了。对方也回看我。眼泪牵引着眼影,在左右两颊上拉出并行线。我的胃紧缩在一起。在我们之间只有尴尬存在着……我会被骂吗?
  然后,
  「对不起呀。」
  年近三十的女人,一副非常抱歉的表情对我低了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等我回过神来时,我的右手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面纸,递给了她。
  「谢谢你。」
  「不。不用客气。」
  这就是我和年近三十的小姐唯一的对话。
  我的嘴角松开,年近三十的小姐也微微一笑。她擦了擦眼角,去洗手问补了妆之后,再次进入到『迈向荒野的少年』里。
  因为如此,我离开了漫画出租店。带着非常不可思议的心情。
  我的失望消失不见了,胃痛也全都好了。但是不知为什么,总有一股不能继续留在店里的威觉。为什么呢?或许是我跟她客套吧。在一个如此真心被漫画所感动的人身旁,不该有一个想自杀的人在那儿。是这种心情,或是,有其它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不管怎么说,我付了钱然后走上阶梯出去外面。手上还剩下9250日圆。全世界都和我毫无关连的进行下去。然后——

  然后不知不觉地,我已经到了JR新宿车站东口的卖票口前了。
  看一看剪票口上的显示,十一点十五分,还有九个小时四十五分钟。
  慢慢地,我看了看周围。看惯了的路线图、明亮的灯光、纷起的脚步声、饼干和蛋糕的香味、排放在玻璃橱窗里显得颇昂贵的手提包,我感觉到除夕、自由、解放。不用再努力追赶过谁,也不用被谁所追赶,是缓慢而轻柔的时间。
  在售票机前,人们动作着。比起平常的上班时间人数少了许多,但仍然有许多小小的群块从这儿那儿冒出来,接着立刻又崩盘消失。我突然回想起年近三十小姐的眼泪。
  啊啊对了。
  说不定……嗯,一定是这样……她并不是被漫画所感动。
  而是有什么很痛苦的事才让她哭泣的。
  就像我一样。
  就像「17」小姐一定也是。
  再过九个小时四十五分钟。
  我的双脚自动地走动,售票机的按键在我胸前起动了。一百六十圆、一百九十圆、两百一十圆、大人和孩童、两人份、三人份。
  ……JR的私套票。
  咦,还有这种东西啊。
  一日周游券。七百三十圆,就可以坐都心的JR坐到饱。
  冰冷的指尖将借来的钞票塞进去。还剩8620圆。借来的钱,剩余的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可是手指头自动的进行动作。野口英世(注:野口英世为日本的千圆钞票上的人物)的绿色卷发一张、两张。借来的钱,借来的时间。这魔法的车票让我可以去任何地方,但是却无法到达任何地方。
  嗯,一定是这样。
  她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

  左右田正义 10:30-10:56
  总而言之。那个叫「陶子」的女人相当烦人!
  在邮件中一直说「你的方针错误」或「比起聚集在同一个地方,还不如分散开来寻找会比较好」这样的事。而且还一直将信CC给其它人,到处跟别人说我的坏话。托她的福真是麻烦死我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呀,受不了!
  集中一处管理情报是很重要的,像现在整合组织的这种时候,只要有几个干部共享情报就好了。CC根本太夸张。我很快就注意到这件事,所以让我和「陶子」的对话改成不能CC。
  而且,原本我会开始用CC也是因为大家给我施压的关系。这并不是我的错。对了,这是某个人提议要我这样做的,确实如此。我出于无奈才用CC的。然后大家又抱怨说「不要随便公开邮址」。渐渐回我信的人越来越少。这样下去「搜索队」不就组不成了吗?
  一定是「陶子」在背地里煽动大家的,保证是。那个女人。我在半路就发觉这个圈套了,所以在三十分钟前就已经关掉手机不甩她了。臭「陶子」。妳活该。
  我懂的,「陶子」在嫉妒我,她想阻挠我想得不得了。所以说女人啊,都跟我妈一样,不管哪一个都是。立刻感情用事,什么都用外表去判断。对于社会原理一窍不通,连近代的『个体』都还没确立呢,所以最会阻碍比自己优秀的人了。干涉别人、说别人坏话、散播谣言、化无聊的妆和追赶流行、迷连续剧里的男演员。
  国二时我的班导也是这样。一个叫高桥的家伙。那家伙也是个女人。她是真的盯上我。她化了个大浓妆和香水来上课,所以我才没办法当上班级委员。也选不上学生会长。全部都是那些家伙的错,并不是我不好。
  对啊。所以女人不应该工作的。她们只要结婚守在家里,一直到怀孕生小孩就好。为此老天才付予她们子宫的。男人守护家庭,女人负责生产。就是这样,少子化和高龄社会全都是女人的错。
  算了,现在这个『德永事件』就由我来解决吧。这样做的话我便能成为英雄,上个电视也简单得不得了。他们一直在寻找像这样的『佳话』。好了,来看看信带给我的战利品吧。
  「这是地图和文库本。还有笔记本跟教科书,因为他在上面乱画了一些东西。还有硬盘。」
  我指示他连接起来看看。我要信把计算机从他的书房搬到一楼的客厅来。总部果然要宽敞一点才好。两层楼的独栋建筑。现在全成了我们的总部。太棒了。怎么看都有『正在解决案件』的感觉。不取个名字怎么行。搜索队的名字和总部的名字,还有我们互相称呼的代号。就像美军的「查理跳狐步舞」之类的。譬如左右田正义的缩写是S-M的话,就是「施悦拉-麦克」。嗯,实在不怎么样。信的话……就「祖鲁-太保」吧。喔,怎么他的还比较酷咧。啧。
  啊,不过上电视时,如果太美国化的话也不妙。现在正值反美和厌恶美国的时期,比较硬的月刊在前几年还写着类似美国万岁的字眼,但现在写的东西完全相反。要是以后也反中的话,会不会连汉字都不能用了。要经营一个组织,还真难啊。
  「硬盘连上了……阿正,你有在听吗?」
  我听见了笨蛋。随便回答他要他继续进行下去。不知道他干麻每一个档案都压缩起来,想要解压缩又找不到密码。搞什么啊真是麻烦死了。为什么要这样子搞咧,这件事就交给信处理好了。
  接下来是笔记本,在角落上爬满了超小的文宇,他写了很多东西。这东西要怎么看。
  「是英文。阿正,这是用英文写的。你看这边好像写了pain……less……『无痛』,是这样吧。对不对?」
  知道了知道了,英文你比较行,这样可以了吧。爱现个屁啊,这么厉害的话就快点解压缩啊。
  问题在于这个地图。
  简直是提示的宝库啊。
  我把它摊开在客厅的正中央,铺在地毯上。喂信,你很碍事耶,头缩回去啦。我垂直往下看,是东京二十三区的地图,一万两千分之一。真的很大,不过尽在我的双膝之下。居世界之冠的大都市,东京的心脏部位,一千三百万的日间人口,全都被压制在我身体底下。真舒服。顺从的巨大都市,在我下面乖乖听话的可爱家伙。就是这个,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德永在上面画的线和文字反而很碍眼。
  妈的痛死了,信。所以我叫你把头缩回去啊。
  「对、对不起。」
  知道错就好,知道就好。所以才叫你一直解读笔记本和硬盘的。好了。
  是线和文字。

  在所惟信 10:56

  那时候我从阿正的背后偷偷瞄到了。
  不过找到的时候我会好好的看,然后记住。这种事我可是很拿手的,等到正试开始考试的话,就知道我的厉害了,哇哈哈。
  地图上,新宿车站大约在正中央,用三种颜色的荧光笔画了三个圈。要说是同心圆的话又不够圆。
  第一个是最小的绿色圈圈——北更新大久保、南至涩谷附近,东西向是从四谷的上方到中野坂上左右,旁边写着『徒步』两个字。
  第二个圈是粉红色的,连接着JR和地下铁车站。说是个圈倒比较像脚很多的海星一样的形状。南北大概是从练马到品川,东西是从秋叶原至吉祥寺。就像是山手线所围成的圈,把其中心点从皇居搬到新宿来往横的移动一样。这边则写着『电车』。
  第三个圈是黄色。一样是用荧光笔从新宿以放射状方式画出去,在干线道路上全都涂上颜色。这比起海星,更像脚踏车轮胎的幅条和橡胶圈一样。靖国通、青梅街道、山手通。还有早稻田通也都涂上了。文字则是『车子 出租车 巴士』。橡胶圈和幅条零零落落的散成描线,显得飘怱和摇摆,就像是无法决择还在犹豫一样。
  接若是——三层的圈圈内侧里的大公园,还有知名的大楼等,用红色的荧光笔圈上。也有两层的圈和三层的圈。确实是新宿御苑……井之头公园……明洽神宫和代代木公园……北之丸公园……青山墓地……SUNSHINE60。
  还有就是空白处的文字,用极细的红笔写上:
  『距离新宿车站二十分钟以内』『完美的地点』『最好的方法』『31日 上午9点+1个小时以内 下午能见到面吗?最晚』。
  这样,德永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嗯,搞不懂!我一边歪着头一边查看笔记本时,
  「……啊哈!」
  阿正发出叫声。

  左右田正义 17:07
  啊哈,原来如此。我的头脑真是太棒了,一下就搞懂了。
  「咦?阿正,你说你搞懂什么了?」
  呵呵呵的呵。我来说给信听。
  也就是这样子的。这张是德永的自杀预定地图,这三个圈表示从新宿车站三十分钟之内可以到的范围,移动的方法有三种,能到达的距离也有三种。
  他打算在这当中的某个地点自杀。
  这三圈所标记的六个地点里的某一处。
  那里就是他所说的『完美的地点』。
  重要的是,德永那家伙把这张地图留在家中出去了。理由是什么?想当然是希望有人能找到他。
  看看这里用红笔写的字。上午九点,加一个小时。他估计会有朋友的某个人可以解开这张地图的暗号,跑去阻止他。应该说他是在挑战看看能不能阻止他。这是挑衅啊。挑衅。
  反正这个世界也不过如此,类似这样。
  不会有人来救我的,是吧?
  但是,有的喔。在这里,在现在『公众』的精神逐渐薄弱的现代日本社会里,的实有个确立了『个体』,并且不会弃朋友于不顾的人存在。
  听不懂?拜托,你白痴啊。他在九点整传来邮件对吧,『+1个小时』就是说,他对自己所设下的限制。他在十点之前不会离开新宿。就是这个提示。
  然后,等到十点之后他会移动到画上三层圈的那六个地方的某一处去。他待在那里等我们过去阻止他,所以接下来只要从笔记本的涂鸦里,找出提示是六个地点里的哪一个地点就对了。
  「——好厉害!——太强了阿正!简直像名侦探一样!呜哇真是太屌了!」
  那是当然的啰,这点小事太容易了。其实只要看字迹就可以明白,这个德永啊。看他写的字看起来没什么自信,可是又属于自我意识过剩的类型。这种人在考试都会受挫的。
  谜题解开了。错不了,我是英雄。我的头脑果然超棒的。什么女人,我才不放在眼里咧。

  德永准 11:16-11:25
  按照离手近的顺序排列,一号线、二号线,从车站大厅一直到尽头的小田急线。向上的阶梯呼唤着我。一大把长长的路线环绕着大都市,温柔而安静地招着手。
  宽广的月台上,绿褐色的车辆滑进站。没有终点的环状线。下一站是新大久保,接着是高田马场。感觉到大久保通上的和缓起伏。天空阴郁,灰色的街道。不过总之这边是东边,所以在远处凸出的地方,应该是有乐町。东京铁塔模糊得看不见。
  窗户下大久保通流泄而去。
  绿色的团块,一定是皇居。或是御苑,是这边吗?一栋气派的建筑物耸立在左前方。那确实是——嗯,国立国际医疗中心。

  温井川圣美 11:25
  载着全家大小的出租车,终于到了国立国际医疗中心。
  我的手机在中途被妈妈拿走后就没再还我了。因为太多邮件传来,惹妈妈生气了。奶奶已经病危了,圣美妳还在那里玩手机玩得哔哔响,到底在想什么啊,你是白痴吗?给我放规矩一点。她念了这些。人家要传邮件给我又不是我的错。
  坐在后座的我和妈妈中间夹了贤美,像往常一让试着打圆场,但这次连她也没办法了。明明比我小二岁半,但贤美总是表现得很好。比起当姐姐的我要好上几百倍。
  这种事当然坐在出租车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司机伯伯应该在从青梅街道越过环八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学校里的人,包括老师们也都知道。不受教的姐姐和表现良好的妹妹。
  贤美只是个会做表面功夫,其实是很讨人厌的女人,要是讨厌我的话,我也会憎恨她,这样我在心理上多少可以取得平衡。但是却不能这样做,因为现实这个舞台是如此卑鄙地建构而成。
  巨大的透明自动门打开,「这就是医院哟」的那种洁净的臭味包围住我们四个人。妈妈带头阵,温井川家的一行人静静地进军。
  「姐姐对不起。」
  进电梯的前一刻,贤美用妈妈听不见的音量对我轻轻的耳语,用着非常痛苦的声音。她的身高149公分,体重三十九公斤,淡栗色头发带着自然的大波浪卷,总之就是个无敌娇小可爱,像个昂贵的骨董娃娃般的国中二年级生。在我耳边,距离这个娇悄的小姐向右的发旋三十公分上空,就算我不愿意,她那完美的天使美声也会天天从下方传来。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
  「没关系啦。」
  「……嗯。」
  我在这段对话中只是尽力扮演好『姐姐』的角色。但是那大概也是贤美为了体恤我而分担了那个角色。贤美定期会想来跟我撒娇,并肩走路时挽着我的手臂,找我问联立方程的问题,借我「听了心情会十分舒畅的CD」。偶尔全家人去家庭式餐厅时,也一定会坐在我旁边——因为她察觉到,要是不这么做的话,唯恐会伤到我的自尊。




  她的洞察力很正确。但这种正确性会伤人,也是事实。
  「奶奶?」
  「妈?——」
  一进去十二楼的病房后
  第一个是贤美
  再来是爸爸担心的声音,在纯白而皱巴巴的奶奶枕边回响。伯父一家人尚未到达。妈妈比起平常更用力拉开嗓门,和主治医师开始聊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些高兴,并不是因为她和奶奶之间有什么婆媳问题,而是因为我们比松户的伯父他们更早到一步。
  妈妈从以前个性就是这样,管他对方是谁,只要能领先一步取得主导权就好。但是只有这一次进行得不顺利。因为决定今天这个局面的,既不是我妈妈她强硬的态度,也不是主治医师的手腕。而是横躺在眼前这张病床上,今年七十二岁的女性生命力,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还没对奶奶说话。
  因为我知道光是安慰对现实没有任何帮助。
  妈妈一定会在往后才会回想起我今天的举动,说圣美真是个无情的孩子呀,从以前就是这样,女孩子家长得跟傻大个一样,如果运动拿手去当个奥运选手的话,我们讲出去也比较好听,你看如果可以去奥运参赛,协会也会给我们一大笔钱,她一定会抱怨这些的。
  然后贤美一定会在一旁说,才不是那样呢,姐姐只是有点内向而已,而且也没有人说身材高大就非得当运动选手不可啊,为我做这样的辩解,结果到下个礼拜,这些又会变成妈妈对邻居的婆婆妈妈,还有级任导师自满圣美个性很温柔的话题。
  不过这些都是未来的事,现在的我对她而言不重要。就像妈妈把我的手机拿走后,就忘在一旁是几乎一样的事。
  我只是一直盯着奶奶看。有许多管子和白色的纱布,来来回回的电子机械声。

  我直觉到,
  明天天亮之前,有一边的人会离开这个世界。
  是我的奶奶——或是把那写到一半的遗书到处寄出的同班同学德永。

  笹浦耕 11:25
  啊,又是我。
  那个,我再提醒一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人。我是说真的。
  所以才做好准备出门的。啊,我已经出门了。
  我在这方面转换得还满快的。为了今天晚上要紧紧的抱住忍,痛快地打一炮(抱歉,讲得很低级——但是年轻的男孩就是这样),我只好找出德永那个大白痴阻止他。没有其它的选项了,没有就是没有。
  那我也只能去了。
  所以,和忍讲完话后大约三十分钟,我把剩下的吐司吃完。上个厕所刷个牙,抓一下头发,再看一次堆积如山的信件,做个笔记,看看钱包里钱还真少,失望地垂下肩膀,然后把需要用到的道具都收集好,我绝不是为了「要不要骗人怎么办」在烦恼。各位日本同胞,随便怀疑别人是不好的哟。神啊,可是一直在看着你们的。
  我刚刚是模仿我认识的一位神父。不对,还是修道上呢。哎,随便啦。反正,那个人是个好人,但是我并不相信他。很抱歉。
  神根本不可能看着我们嘛。
  而且不准看。
  随我们去吧。

  伊隅贤治 11:26-11:30
  「搜索队」开始行动差不多已经两个小时了。
  首脑一开始虽然是「阿正」。但是不久之前突然变成了以「陶子」为中心。因为「阿正」好像把手机关机了。「陶子」说(没办法,我只好暂代指挥者),然后她会继续对来信的参加者很慎重的回信。我想了很久,回了一封不太引人注目的信。这样做,我就能够得到最新情报了。这个叫「陶子」的人似乎相当讲究礼貌。从文章写法来看。她应该是个年过三十的单身女老师,不然就是家教严格的女子大学生。当然实际情况我并不清楚。因为她太过像千金大小姐了,所以反而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
  现在「搜索队」所掌握的仅是片断的事实。德永向大家做了自杀预告(不知道什么时候文章被加长,但在这关头那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了)。德永最近没什么精神(夹杂着「这么说来」「那个时候该不会」这类后来加上的观察)、德永的成绩退步了、德永感到很痛苦、德永在求救。
  比起他们,我更了解一些正确的事实。
  自杀预告并非他的意图。
  他并没有求救,他并不是要一个人自杀,他有个在网络上认识的人。
  而且期望他自杀的人,这边最少就有一个人。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似乎已经永远错失德永他们了。行动时间几乎确定是要延期了,但是自杀地点到底在哪呢?大约八十分钟前,那家伙还在新宿东口。现在到底在哪?那家伙为了我要的『死亡』,究竟在哪儿呢?
  另一个让人在意的是……德永的计算机并没有正常的运作。幸亏之前我灌了间谍软件,让我不管在哪都能窥视他家里的计算机。不对,是到今天早上为止。但现在我进去网咖里看,发现显示找不到外接硬盘的反应。
  物理上的故障,这种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但是时机也未免太巧合了吧。有人把外接式硬盘拿走这样想应该比较妥当。当然,德永他家发生火灾,或有什么突发性意外的可能性也不能否定掉。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我稍微思考一下,决定总之先从能做的事情开始下手。
  「我去打个电话就回来。」
  告诉一直盯着我的手指动作的三桥后(他就像头快睡着的野兽发出呻吟般的回答我),在店门口附近打开手机,打电话到德永家里。
  「喂,我是成风馆高中美术社的伊隅——」
  『啊,你好你好伊隅!好久不见了。你好呀。』
  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应该是他两个姐姐中的其中一位吧……虽然能猜到这里,但是分辨不出是哪一个。不管哪个声音都一样尖锐,说话速度很快。
  「是的,呃,因为打到德永的手机里没打通,所以直接打到这里来。」
  『哦,是这样啊,是为了准的事吧,哎呀,真抱歉。他好像已经先出门了哟!是美术社的那个吧,忘年会是不是,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刚才美术社的那个男生也特地跑来家里,嗯,叫什么来着,那位个子很高的。』
  「那个,姐姐——」
  『啊哈哈忘记了,我已经上了年纪了,对了,是忘年会还是反省大会呀,哎随便啦,他说需要来拿器材道具之类的。所以如果你和他联络看看,说不定准他已经快到了哟。』
  「那个,」
  『哎呀,太不碰巧了真是抱歉啊,那孩子啊,真的要好好拜托你们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是个叫在所的人,他刚刚来过我们家,就是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孩。』
  在所?在所去过德永的房间?那家伙应该和「阿正」或「陶子」一起行动才对的。
  原来如此!
  是在所把硬盘给搬出去的,
  「我明白了,谢谢。还有,姐姐——」
  『哎哟,叫人家姐姐,呵呵呵,我声音听起来那么年轻吗?阿姨真是开心呀,对了,要让准知道你打过这通电话来吗?』
  「——能不能请您不要告诉他我曾经打过电话来呢?因为和忘年会主题有关系,所以不太方便。」
  『是是是,果然是这样呀,年轻真好呢,真开心,那我就帮你保密啰,我家的准以后也麻烦你们多多关照了,那孩子实在太怯懦了,所以麻烦你们了。』
  「是,彼此彼此,那么就先失礼了。」
  挂掉电话,终于结束了拷问时间。
  我回到座位上继续思考,三桥只是沉默地盯着我看。
  错不了,是在所那家伙偷走了德永的硬盘。而且恐怕还偷走其它东西,目的只有一个。为了找出德永自杀的详细内容,想知道自杀预定地点。从那个有钱人家大少爷的个性来判断,不可能是他自发性的行为(一个一辈子只讲求体面的高中生,不可能会突然在大白天光明正大的跑到朋友家偷东西的)。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是从今天早上就很活跃的「阿正」和「陶子」的哪一边呢?即使如此,这还是一种没有告知的偷窃行为。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搜索队」是来真的,认真地打算阻止德永。
  是否会对我有危险呢?那个间谍软件有可能会被发现,不过这我可以解决。但进入的管道和是谁制作的,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知道。然后「商量室」的数据及「17」和德永的通讯纪录被看到的可能性,这我就不太确定了。包含邮件软件的所有主要数据虽然全在硬盘里,但是也全都加密了,所以无法简单打开来看。这是错不了的事实。再者,他所有关于计算机的知识,大部分都是从我这里学来的。今年春天社团开始流行玩部落格时,他跑来找我商量。那个时候我还没料想到会这么有用,说来说去还是要算我运气好。就算密码被破解看到了里面的内容,也不可能立刻发生问题,顶多知道这是网络结伴自杀的事件而已。因为德永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完美的地方』。那些人就算知道了「商量室」。要从那里追溯到我这里来实在太过困难。好,这件事待会儿再来处理吧。
  现在这个游戏可以说是由我和「搜索队」相互角力一决胜负。因为我知道正确的事实,大概领先了半个头,但相差并不远。再来就是我有三桥这颗棋子。这两项今后该如何活用,接着又要怎么比「搜索队」更快找到德永呢?
  ——等等。
  突然,一个奇妙的幻想在我心中展开。对了,「阿正」和「陶子」的其中一人有可能是「17」。如果这个猜想是正确的话?然后,如果基于某种理由,让「17」需要得到德永的通讯纪录的话呢?
  或者是,需要删除掉的话呢?

  笹浦耕 11:30
  那么,他们去哪里了呢?
  问题就在这里呀。
  东京很大。哎呀真的,没骗人。大到有点糟。虽然听说这种讲法最近很流行,可是我没怎么听过。
  先不管那个。
  对方不过是一个想死的人。然后,东京人口有一千三百万,再包含周边共有三千五百万。喂等等,没有人说德永一定会在束京都内死哟。这么说的话,工程不就变成要在全国一亿三千万人里面找出他来吗,这是?
  哔。猜错。
  那么夸张的担心,一点都不需要,也完全没有消耗体力的必要。
  重要的是打电话。

  ——关好门窗,把手机调成振动,打开随身听的电源(放的歌是最近爱听的无限开关),一边哼唱着追赶歌曲旋律,一边把门带上。
  正要上锁时,我感觉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是吧,要出门前会有这种时候吧。一定会忘了什么非带出门不可的东西在房间里。等到出门时,咦,好像忘了什么耶,但是是什么呢,不管怎样都想不起来,类似这样。
  和这有点类似。但是,又有点不同。
  我忘了什么了,很努力的去回想,但是,我现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有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我把它忘在这个高楼大厦里,而且必须把它拿回来才行。我一秒也不能等。必须尽快出发。
  「……搞什么呀,智障。」
  边解嘲自己,边进了电梯——

  然后,总之我想去有电话的地方。
  用家里的电话就好了吧?而且自己也有手机对吧?没办法这么顺利就是这个世界让人痛苦的地方呀。
  在我家,不管是手机或家用电话,费用全都由自己支付。不只是电话,从以前开始很多事情就是依照此方式。
  没有零用钱。在家里帮忙做家事才能赚取。上了高中后便在外面打工。我家并不是有钱人,也没有妈妈,所以煮饭洗衣全都靠自己来,就是这样。爸妈离婚前似乎还宽裕一些——不过啊,真不好意思,我们家族自古以来就很穷。一直都是双薪家庭,现在住的公寓是三十年房贷,而且买了之后立刻离婚。
  ……搞什么呀,老爸。
  顺带一提,我爸爸他既没有再婚的计划,也没那个打算。应该是吧。
  身为他儿子的我猜测,父亲大人他打算靠着那来维持平衡。
  像是再也不娶老婆了,靠男人只手把儿子养好。这是对前妻以及无法生活在一起的女儿,证明自己最起码的诚意这样。我并没有问过他,不过生活在一起多少能知道一些。
  其实如果想再婚的话。就结吧。
  不用管我怎么想,尽管结吧。
  但是请给我一个美丽又年轻,菜又烧得好吃的新妈妈。或者是人美又爱洗衣服的新姐姐两位。不,这些都先放一旁去。
  重点是。
  我老爸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很浪漫。比方说喜欢户外活动,也爱读冷硬派小说,还收集模型枪。
  呿。

  然后,深受这血亲其浪漫之扰,我——在人生中简直太常被自己以外的他人的事情所决定!为了追求讲再久都免费的电话才前往涩谷。

  德永准 11:30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边被电车摇晃,我一边试图想象。
  「17」小姐。
  对于她,我几乎一无所知。外表以及年龄、见面时的记号。决定好的也只有我的白色羽毛外套,和她的白色帽子而已。
  对于彼此完全不了解。
  只是在网络上偶然的连结。
  即便如此,她在我心中已经成了同年龄的女生。
  那个匿称,一定是代表她现在的年龄。
  我们年纪相同,一样痛苦着,所以才要互相帮助。我们将被解放,我们将变得自由。
  闭上双眼。山手线的震动,像是令人怀念的舒适摇篮一样。脑中毫无理由浮现出美术社的教室。白色的画布、秋天的阳光。我心中的铅笔,画出搔痒般的声音,画出她的侧脸。
  顾问土岐田老师的固定台词,不知从哪儿传过来。
  艺术就是自由发挥。
  材料、工具,以及工具的使用方法皆是。

  笹浦耕 11:39
  问我为什么要使用免费电话,为此又得从刚才那堆积如山的邮件开始说明不可。
  重新看那堆信件时,我注意到四件事。
  (1)……德永那呆子把那写到一半的遗书只寄给了四个人。
  (2)……大约九点半之后寄来的大量邮件对话,都是那个叫「阿正」的家伙搞出来的。因为这家伙把回信全都改成CC的关系,邮件的数量大增。收到信的所有人便回信说「搞什么呀」「发生了什么事了」,互相联络问着「我收到了这样的信件,请问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而且「阿正」把寄到自己那儿的询问信件继续CC给所有人。邮件的暴风雨不但无法抑制,反而更加混乱。那是一定的嘛。在这之前,从来没见过面也没交换过手机信箱的人,也传来大量「发生什么事了」的邮件。因为不是用密件,所以自己的信箱会公开在所有人面前。终于在十点半时出现了「已经报警了」,把写给警察的邮件内容到处转寄、一个人暗爽的匿名笨蛋。
  十点四十分左右。「参加人数」开始急速锐减,就是这个原因。有人回复「闹够了吧」「交给警察处理吧」,在此之后大多数人开始不传邮件了。为了收拾这情形,「阿正」和「陶子」似乎在争夺主导权——大概可以看懂到这边,但是最后传来的CC邮件是十一点过后不久。现在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
  (3)……自杀预告邮件有两种。
  应该说,「写到一半的遗书邮件」在中途变成了「自杀预告邮件」。大概是这个叫「阿正」的家伙添加改写的版本。
  也就是说组成那个什么搜索队,还认真的互相传信的家伙,他们全都是依据「阿正」的版本,「德永传来自杀预告」「但是他希望有人可以阻止他」这个错误的前提之下展开行动。
  按照这个之下,(4)则是,
  今天早上九点多,德永他发生了某些预定之外的事件。

  *

  要我再讲得更详细些?那么从最先的「遗书」那边开始吧。
  这个实在有点奇怪。
  是德永那个大白痴亲自送出去的,这点错不了。因为是CC,所以传送的人数和给谁也都能知道。用密件传给其它人的可能性也不是零……不过,在传来传去堆积成山的邮件中并没有人提到这件事。所以他直接寄邮件的对象几乎确实只有这四个人。
  美术社绘画班的温井川和伊隅。
  鉴赏班的在所。
  接下来是跨影像班和绘画班的我。
  在这之中会有在所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因为那家伙——嗯,用一句话来说呢。「他喜欢请客,而且那很适合他」。如果用具不足的话,他会一点一点买来,跟他说用社团经费出吧,他也是一副「没关系又没什么」的态度轻轻带过。
  所以有些人讨厌他,应该说是嫉妒他。但是没办法啊,因为他是有钱人,就随他高兴吧。但相对的,只要不要讨人情就好。
  但是德永一定被讨人情了吧。

  然后温井川和伊隅……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温井川她是很安静的人,但并不是不显眼。有那么高的身高,就算不想也会引人注目。升上二年级之后,排球社和篮球社来的邀约不断。
  她的画,算不上厉害,应该说是差劲。
  在班上算是最差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加入美术社呢?原因在去年春天。土岐田顾问身上。
  土岐田那家伙。在新年度开始的招生说明会时,异常兴奋地大叫「越没干劲的人我们越欢迎!」。在礼堂里的我们和新生们一起哄堂爆笑。他本人原本似乎是想说「就算没干劲的人」的,托他的福,我们这个学年里,和美术没什么关系的人非常多。
  德永和温井川算是其中数一数二,横纲级的人。
  在绘画班里画得最差劲的第一和第二名。
  你们说说看,怎么看德永那大白痴都会对她产生共呜对吧?

  第三个人伊隅——这家伙应该也算「没干劲」的其中一人吧。属于非常安静,而且不引人注目的类型。应该说他故意不引人注目。他不是在美术室的窗户边读什么怪书,不然就是在屋顶上写生。
  但是和德永算是比较要好的。确实,今年春天在社团内,大家说来开部落格吧的热潮时,他也一起开了。我并没有跟着开。因为,为什么我非得把自己悲伤的日记向全世界公开不可呢。全世界耶,全世界。是谁在哪里看着,一点都没办法得知。像前女友啦、警察啦、离了婚住在长野的母亲等等。

  所以,身为最爱保护个人隐私主义者的我虽然是「最先的四个人」其中一人,
  但这大概是我们高中制度上的问题。
  我们学校,或者可能也有其它一样的学校,在社团的分类方法和一般学校不太一样。大部分譬如说美术社和电影研究社,应该是分成两个不同社团,但是我们这里全部分类在同一个「美术社」里,在这当中再分成几个「班」。
  化学和数学和天文也全都归在「理学社」,和小说相关的则分类在「人文社」里,跟音乐有关的不管是庞克或古典乐或铜管乐队,也全都属于「乐器社」,其它无法分类的则全都塞在「娱乐、生活社」里。
  跟运动有关的总还是得按照种类来分,但是用到球的话。不管是棒球或乒乓球都算是「球技联络会议」里,其它从马拉松到体操到举重则是「运动、体操联络会议」,像这样的大框架。顺便说一下,大概每五年会有一次,社交舞班和「乐、生」或「运、体」大吵一次。或许有人会觉得太蠢了吧,但是年度预算是由「社」等级来先分配,所以当事者们可是相当认真的。
  学校方面的说词足,「因为本校教育追求五育均等,所以让嗜好相异的年轻人彼此接触互相刺激」等等。也就是说,发生许多摩擦才好玩吧,他们似乎这么认为。并不是因为属于战前旧制度高中的传统才这样,这只是个普通的私立学校。
  依照校内传说,大约三十年前教室的数量变得不足,所以当时的校长为了方便,才想出勉强把各个社团合并在一起的方法……这应该是骗人的。说起来,我觉得应该是配合上面大学的学系才弄出来的吧。
  反正也没什么不方便,而且最终仍然依照各班群集在一起,要说什么都没变也确实什么都没变。
  但是。跨班的话,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中,在社团内被任命为「负责联络的人」。特别是二年级。因为一年级生才刚进来,三年级(几乎都是内部升学班,又要忙升学考试什么的)很忙……由于这些理由而被强派一些杂务。
  我就是那「负责联络的人」的其中之一。
  因为我个性如此,所以我也不太做什么。不过最低限度的「业务」我会好好做到。我非常喜爱个人隐私,这可不代表我没有责任感。寄信联络大家这点事一点都算不上什么。只要在社团内人际关系顺畅。不干涉我让我一个人好好拍电影的话,我是没有任何举言的。
  所以德永也知道我的邮址,也跟我说过话。但我们并不要好。
  也就是说。

  这个大白痴,要不是他太过没朋友呢,不然就是把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成非常重要的朋友。

  所以这个大白痴一边写信一边想的一定是这样。
  不是对同班同学也不是对父母,更不是对美术社绘画班的所有人,而是想让在社团里比较熟的(他自己觉得)几个人,至少让他们知道自己即将死去。
  很简短的。
  荏自杀之前。
  应该是快自杀的前一刻。
  问我为什么?
  因为,虽然我不知道他打算要在哪里怎么死,但只要过完年,学校开始上课的话,就算他不愿意,话也会传开。桌上被放上花瓶什么的,或是在报纸上刊登出自杀的报导等等。在全校集合时校长含着泪说「各位,生命只有一个」之类的话。
  如果他想搞成行踪成谜、生死不明的话,那么就不该寄信给任何人。
  如果他想让人知道他死了的话,就应该寄信给全班同学,或是用报纸都想刊载的气派方法死去。
  所以,
  他只寄信给四个人表示,他是真的非常想死,但是对这四个人感到欠人情或是友情,所以想在死前至少要好好的打个招呼吧,我是这么猜想。
  但是,在这之后我就不懂了。
  这个真心想死,而且又很重人情,超级认真的人,为什么会把这封只写到一半的遗书就寄出去了呢?
  尤其是像德永这样超级认真的人,而且是会认真到想不开要去死的家伙。
  我想不透。
  这实在很奇怪。
  太奇怪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一些预定之外的事。

  ——当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到这边时,我人已经到了车站前的行人专用时相交叉路口。
  那里已经算是『外面』了。『外面』的风貌打在我脸颊上再堆积到地面。车龙和大厦外墙的巨大画面、看着手机的路人、正月的装饰、在年初参拜前半调子的活力和废气。这个城市真的已经到谷底了。

  经过八公(注:忠犬八公是东京大学农学部上野英三郎教授于1924年起所饲养的狗,1925年上野授授死去后,八公仍天天去涩谷车站迎接主人下班,直到死去。涩谷车站因此立了一座八公铜像,是许多人相约等人的著名场所)前往地下道走。
  目的地和结论其实已经决定好了。
  结论之一。
  德永是真心想死。但是在行动前的九点整时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延后了,而我们阻止他的机会,说不定还有。说不定。但是要看麻烦的种类,也有可能已经太迟了。
  结论之二。
  温井川和伊隅完全没有参加这场邮件回信骚乱活动。因为是寒假,有可能和家人去海外旅行或回乡下……但是,这也有点说不通。因为班上的人,也有人从旅行地点回信过来的。不过,说到不参加邮件骚乱活动,其实我也一样。
  所以。
  现在——因为在所好像是「阿正」的同伴,所以扣掉他不说——以德永现在就想死但是被什么麻烦卷入为前提,这应该就是真相,但是注意到以那为前提而行动的,应该说有在行动的,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
  从迎向田园都市线的阶梯一边奔跑下来,我背后窜起一股惊人的寒意。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1-1-25 14:16 编辑


PART4 车站捕手

  温井川圣美 11:39
  ……刚才其它所有人应该都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了吧。收到德永的信的人们,为了阻止他的自杀而采取行动。

  遗书邮件寄来时。是早上九点整。
  我正在被窝里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实在太舒服了,真的感觉到我是活着的。这种表现方法,平常应该是在运动比赛获胜时,或是登上圣母峰时才用的。我知道。但是,因为这是事实所以没办法。
  滚来滚去时,我才最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或是心脏的跳动、缓慢的呼吸、胃的蠕动、肠子的重量、毛发的温度,甚至连在手脚间流窜的体液等。我几乎要认为说不定人类直立走路才是错的,应该躺下来的姿势才算正确。
  什么都不做的正确。
  什么都不盼望的舒适。
  但是,过不久妈妈就跑来,说圣美妳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呀,妳不知道妳不只要变成牛,妳都快变成猪了啊,快点念书吧念书,不然去运动也好啊,学校的前辈们还有邀约妳要妳进篮球社吧。明年妳就要升三年级了,我自己没办法上大学,可是妳们可以去,而我也说要让妳们去了,她碎念着的那些台词不停降至我身上,如果我随便接话事情会更加恶化。
  原本今天妈妈没有进攻过来(她似乎也知道现在正值寒假还要用「不要休息」来对我说教并没有胜算),于是我再也不直立,好好地继续享受自己的人生。
  也就是说,
  「奶奶病危了!立刻就要出门了!」
  距离她一边大叫然后贤美跑进我房间里大约是一个小时二十分,我拿着手机一步也没走向外面。
  如果我想去德永那边的话,我是去得成的。
  虽然我一点都不知道应该去哪事情才会好转,但是总之不顾一切地奔向最近的车站,我应该是做得到的。而实际上,读那些大量的邮件往来,我知道已经有人飞奔出去了。
  一般人就是这样。
  在世界上确实有「无处渲泄的精力」,被触动而想参与活动的人,我也认识几个。为了活动而想要目标的人种、为了将营火燃烧旺盛,不管什么都愿意拿去烧的类型。
  但是,我什么都没做。
  因为讨厌直立行走吗?不是。因为有其它事要做吗?怎么会。因为不相信预告信的内容?说不定……但是应该不是这样。因为我是无情的人?我觉得这应该是最正确的。
  坐在我身旁的贤美,紧靠着我的手臂。
  应该被干净的臭味包围的医院走廊,突然充满了美少女惹人怜爱的存在感。她的头发是全东亚地区至少流通过一次的所有洗发精的实验场,总是散发着无比自然且美丽的香气,脸颊上的微微绋红,发挥着绝大的效果。我被她包围攻击着。那令人厌烦和可爱还有莫名的哀伤,无法分类回收的综合体。我的心,并不像我们国分寺的垃圾行政般方便运作。
  妈妈和爸爸,和后来从松户到达的伯父母夫妇一起。从大厅旁的小房间进去之后,就一直和主治医师说个不停。表兄弟两个人去地下室的食堂找自动贩卖机,我们没有跟去。原本跟他们就没有很熟(贤美是他们幢憬的对象,但是不知为什么,从以前开始她就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不管怎么说,跟一个比自己高十几公分的女高中生亲近混在一起,我不认为对我的表兄弟们而言会是多欢乐的时光。
  所以在走廊的沙发上,只有妹妹和我两个人而已。还有法国洋娃娃和一棵巨大土当归。真是相得益彰啊。
  「姐姐。」
  她那柔软而温暖的脸颊紧紧靠着我的肩膀。我的右手臂,被她的头部到两手臂到胸前至大腿(也就是说膝盖以下之外的全身)运用,以必杀绝招紧巴住并攻击,最后被完美地捉拿住。没有脱逃的管道。我几乎想要干脆就这样把肩关节拆下来,说「请拿去吧」的交给她。但是,我又不是机器人,没办法做那么浪费的事。我的肉体无法交给任何人,这是仅属于我的事业废弃物。
  「好重呀。」
  「……对不起,姐姐。」
  说实话,其实她一点也不重。即便贤美的总重量都集中到我的食指上,我一定连一点感觉也不会有。因为和天使的香气相抵消,重量应该会变为零吧。她不管到哪都是洋娃娃。
  身为姐姐却对这么可爱的妹妹采取如此冷淡的态度,因此会对同一个社团的同学更加冷淡,应该一点都不奇怪。
  我的无情贯彻始终。
  虽然如此,我的心既不是高楼大厦的钢筋,也不是政治家的生涯,就算贯彻始终,也不会让哪里的谁变得幸福。
  所以虽然是平常的疑问句,在我心中仍然追求着不可能的答案而翻腾着。
  为什么我不能像一般人一样,坦率的去爱自己的家人呢?——

  西满里衣 11:36-11:44
  唯有TX(注:首都圈新都市铁道筑波快速线)才是人类文明的胜利!
  忍不住想要如此狂叫。啊啊TX,心爱的筑波快速线。从守谷站至山手线只需要三十分钟左右,贯穿茨城南部的银色子弹,深红色的条纹。而且车箱内还能上网。
  简直是为了今天的我而创造出来的!
  「好!」
  十一点三十六分发车,区间快速开往秋叶原。跟帮忙我的站务员道过谢,折好轮椅坐上位子后,我便立刻投身潜入数据的大海中。
  爱用的笔记型计算机让我醒脑。青色的光芒,苹果的标志。
  背后打了寒颤。
  现在这个瞬间,我是万能的搜寻者。在下意识中,我唱颂着平常的咒语。情报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责任。如果传达不到,就让他们察觉到。兰斯-阿姆斯特朗曰:没有试了却做不到的事,也没有没试就做得到的事。
  首先先传邮件给陶子小姐——告诉她我顺利上车了,接下来查看她询问的事。倒过来开始上网搜寻。
  德永准/东京/私立成风馆高中。有了。介绍高中的网页、社团的网页、社团成员介绍。还可以连结到各人的部落格。在我超快速盲打之下,屏幕显示让我弯了腰。比起手机还是键盘要快上好几倍而且轻松。每分钟打一百二十个字,情报机关枪一口气扫射。快点显示啊,我的爱机!
  有了,就是这个!
  德永准。四月二十七日出生,十七岁,血型。型Rh+。
  身高171公分。体重五十五公斤。东京出生,现在住在西荻洼。兴趣是读书和看电影和『ER』。音乐是彩虹乐团,社团为美术社。尊敬的人是史怀哲博士和野口英世。讨厌的东西是紧急剎车的声音。
  我的手指、我的判断以光速将他的人生哲学层层剥开。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哟,在心中我如此吶喊着。我看穿了你的灵魂了。你想死是吧?别闹了。请你站在家人的立场想一想,生命不只是你自己的东西呀。有多少人即使想再活下去,但也只能死去。我只是运气好所以没死。在那个医院里做复健时,和我交情不错的人们,有一半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所以现在,我要阻止你。
  我要阻止你。
  我从陶子小姐那儿听到『地图』的事。是掷骰子的机率。那种东西,让我用我的手指突破它,找出你所在的地方。我要剖析你的思考,读出你的命运。
  德永的日记,从今年春天开始至今九个月份。
  分量并不是那么多,书写的分量逐渐减退,属于典型的「我试着做看看」类型。读书后的感想、和班上同学的一些对话,和不停累积的疲劳。他的认真堆栈出宛如地质层般的横纹。觉得反正又不会有人看而写出来的粗略文章。很不巧的,我正在看呢。
  搜索全文,并没有出现六个候补地的任何一个地方。猜错了,但是我不放弃,在某处一定有提示的。链接网址、图片、留言,什么线索都没有。连结的只有学校和朋友关系而已。图片是春天的校园和社团教室的照片。留言只有最开始的一个星期左右,社团的朋友们互相打招呼而已。不管是新宿御苑或SUNSHINE60。都没有出现过。怎么办。再找看看其它的吗?
  我再次确认画面左边显示各项目的地方。
  最新的记录是今年夏天。最新的留言是今天。
  ……咦?今天?

  07月21日(四)
  读了从朋友那里借来的『九尾猫』。觉得莫名的累。

  [回应文章]
  Jun 2005/12/31 09:59
  你还那么年轻,不应该喊什么累的。〉我自己

  17 2005/12/31 10:12
  谢谢你的来信,真的很抱歉。
  在见到面后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见面时间,能不能改成今晚九点呢?
  真的很抱歉。
  后续联络,我会等到下午时再来这里留言。

  Jun 2005/12/31 10:13
  我明白了。那么就九点半左右做吧。我会消磨时间到那时候。

  我再另外开了一个介绍高中网页的窗口。二十一号……是暑假的第一天。而留言都是在今天的十点左右。
  最初和最后的Jun。德永准。
  错不了。
  这家伙是德永准。
  『〉我自己』,是对自己的发言留言。当然关西人会对说话的对象叫「自己」。一般并不会在网络上那样叫,而且德永他是东京出生东京长大的。
  所以Jun就是德永。
  但是,这么一来,这个17又是谁?
  我继续写信给陶子小姐,一边进行搜索。

  主旨——
  刚才查了一下德永的部落格,
  发现他和一个昵称为17的人互相联络。
  他在十点之前都还活着。
  妳那儿有没有想到什么人呢?

  17。昵称,在网络上的自称。由来为何呢?……年龄?生日?住址?德永也是十七岁。虽然我也是。
  总而言之,德永和这号人物将在今晚九点见面。
  为什么?
  「……嗯嗯嗯!」
  忍不住发出声音来。隔壁座位上留胡子的伯伯,他挑起半边眉毛,偷看着我。好像在哪看过这样的脸——想起来了。他长得像钱宁戴普。电影『秘窗』里。他演一个头发蓬乱的小说家。虽然这位是日本人,但是感觉起来十分相像。
  我快速变身为「随处可见的女高中生」。对日本制的钱宁戴普发射出灿烂的笑容。再将意识缓缓地回到画面上。万能搜索者,再次登场。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德永送出自杀预告。从除夕的早上开始寄来很夸张的邮件。但是在那之后,又和人约在晚上九点见面。为什么早上九点想死的家伙,会在同一天晚上和人约见面呢?
  谎称自杀?
  恶劣的玩笑?
  我抑制住强烈的愤怒,再重新读一次留言。不要着急,着急会弄坏了事。我是个冷静的搜索者,是担任分解这家伙的角色。我和我的计算机一起。情报是力量,知识是责任。

  真的很抱歉。
  在见到面后,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事情,非道歉不可的事情。见面的时间变成今天晚上九点。时间被更改了。也就是说,原本要今天早上见完面后再去死的。在自杀之前,德永无论如何都想见上一面的人。但是,为什么要特别用部落格上的留言栏来互相联络呢?为什么不使用手机呢?
  事情——德永想马上见面,门因为不能见面而道歉,所以德永的自杀才暂时延后,至少会活到今天晚上。他是那么想见这个人,为什么呢?初恋情人那一类的吗?我不懂。总之,这是个好消息。因为我活逮德永,用轮椅撞他的机会又提高了。
  陶子小姐给了我回信。

  主旨:正在确认当中
  我问过信同学他们了,
  目前正在等候回信。
  阿正同学目前仍然是关机的状态。

  哎呀真是的,我这边也发生了联络不上的状态。
  我再仔细看屏幕。对方身份不明。上面写着要消磨时间。那么现在,德永会在哪呢?见面是晚上九点。而可以消磨十一个小时的地方会是哪儿呢?到底是哪里?他的兴趣是看书和看电影。电影院,在新宿里有一大堆。而候补地方有六个。方便的大都市,一个巨大的机器。
  嗯?
  不对哟。
  说要晚上九点见面的是17。
  德永并没有说这句话。

  那么就九点半左右做吧。
  我会消磨时间到那时候。

  九点半左右做。
  见面是九点,在九点半做。
  间隔了三十分钟。

  做。是指什么?

  我稍微想歪了一下。
  不会吧。我瞪着德永自我介绍的网页直看。这么老实认真的内容,他不是那种人。再说,如果「做」是那个意思的话,这讲法也太没神经了吧。一定不是这样。
  三十分钟,是准备什么所需要的时间吧。
  认真的自杀志愿者,在临死时渴望着什么呢?而且准备要花三十分钟。最后的晚餐、值得回忆的地方和时光,就算如此还是有些怪怪的。可消磨的时间有将近半天,在那之间把准备工作完成不就得了。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如果不等到17这个人来,事情就无法完成。
  是什么呢——如果不是两个人就无法完成的准备——要搬什么吗?还是交换什么?对照数据吗?再者门他原本就已经知道德永打算自杀吗?
  三十分钟,似乎曾在哪里听过的数值。是什么啊,我把手机的邮件纪录打开来看。

  From:Touko
  Sub:找到地图了
  在德永同学的自家中找到疑似选定好自杀地点的地图。
  不管哪一个都是距离新宿车站三十分钟以内的范围。
  以下,是从信同学那边传来的原文……

  对了,就是这个。距离新宿车站三十分钟。知道这件事后再来看就很简单了。德永打算在新宿车站和17见面,这个预定延后了整整半天。
  两个人从新宿到自杀预定地需要三十分钟。在九点半做。,17的角色呢?德永将自杀,那么,17将——目击现场。应该不会吧。想让人看自己死或者想看别人死,实行这么恶心的事……就算德永是个再蠢的家伙……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么说——这么说的话?

  直觉。
  我呆住了。大概嘴巴张开开的合不起来。
  德永他不是要一个人自杀。
  而是找人一起自杀。
  ——网络结伴自杀。
  浮现了单字。
  和没见过面的人,在电子的大海中相遇的某个人,如果意气相投的话就了断生命。在互相支持下落下的螺旋状曲线。父母亲的心情和周围人的悲伤,他们一样也不回顾。他们也不会了解一辈子躺在床上无法起身的孩子是怎么想的。
  啊啊,我已经无法忍耐了。
  「……嗯哼!」
  我又出声了。隔壁的日式钱宁戴普先生,吓了一跳而缩了一下身子。
  对不起!但很不巧的,我的心情并不适合做出有礼貌的表现。在我身体里的引擎全速转动。什么东西,怎么有这么自我中心的人。竟然在你的部落格上宣传结伴自杀计划一事!这么贬低美好网络价值的使用法!这家伙怎么性格会如此扭曲!光用轮椅撞你未免也太温和!真是太差劲了!你到底打算怎样?

  私市陶子 11:45
  从满里衣同学那儿收到信时,我和信同学正一起在西荻洼的咖啡厅里。

  主旨:——
  这个是网络结伴自杀!
  德永和一个叫17的人,
  打算在晚上九点一起自杀!
  他们透过部落格互相联系,
  所以我会继续监看后续。
  还有九个小时。
  大家尽力找出他们吧!

  「哎呀!」
  我忍不住叫出声。店内的客人并不是那么多,但是都偷看了我这里。实在太丢脸了,但是我也有一点点骄傲的感觉。因为,我们正为了做好事而努力着呢。没有理由需要受旁人的责备。用堀田同学的表现方法来说的话,那就是『勉强过关!』。
  啊啊,可是,要是现在我的想法让母校的修女知道的话,一定会被指责我犯了傲慢之罪。
  老师,我该不会是个坏孩子吧。
  坐在正对面的信同学似乎也收到一样的内容。因为太过惊讶,就算不这样也算是身高很高的人了,他又突然拉直了背肌。
  「金耶嘛?」
  「是的,系金耶。」我回答。说不定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这样说『金耶』这个词。好兴奋。「满里衣学应该不会弄错这样的事。她对于网络和机械方面很熟悉,平常也负责维修和营运许多网站——啊。」
  「咦?」
  「对不起,刚才的那些话请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我看了一下左右两边,小声地对他说。
  「满里衣同学她工作的事情其实是秘密,因为牵扯到年金及保险,听说她全年的收入不能超过多少以上。」
  「什么?」
  「她能领到的钱似乎会被降到下一个级数去。所以,如果她在网络打工的事泄露出去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据说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样,可以吗?」
  「嗯,啊,可以呀。」
  「谢谢……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
  「咦?对喔。呃,总之让其它人也都知道比较好。」
  「说的也是。」
  急急忙忙的转寄CC。阿正同学、透同学,还有刚才给我们回信的贤治同学和笹浦同学。
  虽然阿正同学原本就没有读我们寄的信。
  他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关机中,联络不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都宣告自己要指挥「搜索队」了,真是无法理解。向信同学要求说明也只是一些不得要领的回话而已。
  像是讲「阿正现在正在我家偏屋里分析数据,让他一个人处理比较好。那样反而比较有效率。」
  之类的,
  或是「总之阿正那家伙头脑好得不得了,他一定是有什么想法吧。」
  等等,都是一些这样的内容。
  我不懂。我问了之后,信同学说在偏屋,那就表示还有其它房间,那么主屋就更应该有多好几倍的房间。为什么我和信同学不能在那里待命呢?
  而且从刚才开始,信同学就不停地打电话到某处。他虽然小声的说话,但对方似乎是阿正同学的样子。他应该是和偏屋里的家用电话通话吧。那样的话,把手机的电充好不就得了吗?
  不只是电源的事而已。说来我对阿正同学这号人物,原本就有些无法认同的地方。在组成「搜索队」一事上,说要先决定名称啦,把情报集中在总部啦,停止CC这些的。但原本把邮件转寄给大数人的就是阿正同学。我指责了这一点后,就一直没有收到任何回信。这件事虽然并不重要,但是现在,增加人手尽早一刻找出德永同学,才是先决条件不是吗?
  不,我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当然如此。要评价别人,真的是相当困难的事。不能随便地就批。说出来的只字词组不知哪一句会伤到人……一不小心谣言渲染开来……那可不是我所能顼料的事。
  言语无时无刻都伴随着责任。我必须随时把这铭记在心,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小孩。
  结果没有其它办法,我经由信同学得知了阿正同学分析地图的结果。而且有『自杀预定地的地图』这件事,也是在从西荻洼来的路上由信同学告诉我的。
  信同学学的性格似乎有些独特,他排列事情顺序的方法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一开始是邮件对话的过程。很偶然的,我告诉他我和德永同学一样都是十七岁之后,他便写了这样的内容来。

  如果方便的话,
  可以请妳告诉我
  妳的生日和血型吗?

  这样的行为,俗称为搭讪吧。
  信同学也是个健康的未成男年子,在这个年龄是很常见的,如果是老师的话大概会笑着这样说,但是对我而言有点过于轻浮的印象。
  我的心情似乎传递了出去,在我肚于里的婴儿开始骚然动了起来。
  我问他为什么需要生日和血型呢,他说是为了制作「搜索队」的名册。是这样子的吗?啊啊,说不定是阿正同学的提议——该怎么办好呢,我真是的。开始把所有不好的事全推到阿正同学身上。老师,这是因为我的傲慢而来的吗?
  不可以。竟然因为妄念而将别人想坏。这一定也会对婴儿有不好的影响。我的身体不可以想不好的事。
  不知为什么我非常不安,我非常想给老师寄信。
  但是,要是这么做的话,
  一定会耽误到他的工作。
  老师现在正在进行非常重要的工作。他正保护着非常巨大而且重要的「服务器」不被住在国外的坏人们攻击。这是多么崇高的任务啊。托我的老师和他同事听有人的福,机器才能好好转。那部位世上所有人派上用场的机器。
  那是非常重要的事。在眼睛看不见的某处,某人好好的指挥着。也因此,我们才能没什么大麻烦地生活着。我也才能这样使用邮件来帮助别人。是的,老师他支援着大家的生活,我则打算救人,让坏事不会透过管道散播出去。
  说起来我和老师正在那边和这边,分别担任起非常庞大且一连串的工作。
  啊啊,多么美妙呀。
  如此一来,我们的宝宝也绝对不会有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情况发生了。是呀,怎么可以让它发生呢?

  在所惟信 11:45
  从「满里衣」那儿来的新消息,说是网络结伴自杀一事。
  (……这,到底该怎么跟阿正说呢?)
  我也混乱了起来。
  因为,那家伙应该已经完全认为是『德永谎称自杀』一说的。原本陶子小姐和「满里衣」都是『妨碍「搜索队」作业的女人』。虽然我不那么认为。一见面才知道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不,那肚子还真不普通。不过,那也代表阿正的分析是正确的。果然那家伙真是了不得,真的。
  然而,不要泄露这个消息的来源而不经意地让阿正知道……我该怎么做?
  再说,也不能再多花时间了,陶子小姐她也用百分之百感到可疑的目光在看着我们,我真的已经受不了了。
  (果然是因为生日和血型的关系吧……每次都这样……但是不快一点问的话,之后会变成怎样我也不敢说。)
  唯有这种时候,我才会有点恨老爸。我一定被认为是爱搭讪的无聊男子了。哎呀,我并不是讨厌跟女孩子搭讪,应该说。很喜欢。
  但是仍然很不妙啊。一开始如果不先弄清楚的话。
  万一。我有可能喜欢上她。
  喜欢上之后,交往,做了之后知道她的生日和血型,然后才吓到。那样才真的糟透了,真的。
  ——做了之后,才搞清楚对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妹。
  啊!真是的,臭老爸。至少应该把外遇对象的姓氏好好的全部笔记下来!

  笹浦耕 11:58-12:00
  「啊,喂。忍?」
  『……小耕!?』
  「有件事要拜托妳。电话借我用一下。」
  『啊?』
  「我要去阻止德永那个大白痴自杀,所以需要借忍妳家的电话,而且要讲非常久。」
  刚才的寒意又再次袭来。
  当然这不是感冒。
  是我。
  我全身在发抖。
  『……用你自己的手机不就得了?』
  「我要打到一个不想留下通话纪录的地方去。我不想被老爸发现,所以用我家里的电话打出去也不行。」
  我省略掉因为电话费太贵这个动机。因为很糗呀。就算付钱号这件事并不可耻,但是我这个月没有钱了。打上也正在休息中,所以年末年初相当窘迫。
  不过通话纪录这件事我可没骗人。
  如果我现在要打给这通电话的人被我老爸知道的话,那就完蛋了。
  『如果是我家的话,你高兴讲多久就讲多久是吗?公共电话呢?』
  「我找不到,而且身上现金本来就不够。加上这件事光我一个人努力也太……嗯,也就是说呢,我会尽我的全力。所以我也希望忍妳能助我一臂之力。还是忍妳想什么也不做只要等待就好?」
  『呃。』
  果然。
  从忍的个性来看,这句话应该最有效。
  「所以让我们两个为了阻止德永那个大白痴一起努力吧,拜托。」
  『请你不要叫自己的朋友大白痴。』
  「呃!我的!很重要的朋友!德永。为了救他一命!」
  『……等等!说你没钱,你现在人在哪儿?』
  「穿过樱新町车站前的商店街,走在往长谷川町子美术馆前二四六号线方向前进的路上。」
  忍她很受不了的摇摇头,就算我没亲眼看见也猜得到。因为长谷川盯子美术馆,距离忍住的公寓走路只要三分钟而已。
  『等……等一……你说什么?好了你不用说了。你的想法,我大概知道了。你想进到我房间来是吧。所以你故意走到我家附近来才跟我联络,也不带回程的电车费。不只是那样,你连一毛钱都没带。因为你摸清了我的个性,是吧?』
  「妙答~哎呀!田园都市线变得好贵哟。」
  『你说谎!很便宜吧!而且如果到涩谷的话用定的也能回家耶!』
  「那么,再三分钟,不,大约两分钟就到了。是最顶楼吧?」
  『咦?哎呀不行啦!我妹妹感冒了,现在正在昏睡中,而且房间很乱,那个先暂时不管啦,但不是说好要等到德永的事解决之后才见面的吗,不是这样吗?反正我妹妹感冒了,而且我还要洗衣服。』
  看来是很久没洗衣服了,这个女子大学生。
  「那妳什么都不做,光等就好吗?」
  『所、所以我说这个和那个是两码子事!』
  「这样的话,那妳把电话拿到外面走廊上来给我也行。光是子机也好。小忍家是有子机的那种吧?」
  『不要说傻话了,邻居会用奇怪的眼光看我的!』
  「我才不在意那种事呢。」
  『你当然是那样没错!』
  接着,从小忍声音的远方传来有别人说话的声音——姐姐,反正难得,妳就让他来吧?之类的。哟喝,真是个明理的妹妹啊。谢谢妳妹妹!妳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是个可爱、率真又体贴的女子高中生,评分的话大概是九十五分女孩!虽然我没见过妳。
  顺带一提,小忍她们并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她们老家在千叶还是神奈川那边,总之是个距离某个海很近的乡下,拥有一些田地和山地,夏天就划船游玩,不过两姐妹都一起考上了东京的大学和高中,所以姐妹现在才一起住在二四六号在线的公寓里。
  建筑超过十年的第十一层楼,似乎是当时流行的粉色系。保全系统当然完备。SECOM(注:现在日本最大的保全公司)的警卫也在内巡逻,所以年轻女性也能安心居住等等。我之前一次都没有突击成功过,果然是坚不可摧的要塞。对小偷而言,还有过去两个月来的我而言都是。
  好了,这次我能进入那个房间吗?

  『……好吧。』
  太棒了!
  『但是,』
  「咦?」
  『但是,在你使用电话时,我会关在房间里完全不和你见面。如果这样你也同意的话就来吧!』

  枯野透 12:08
  醒来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网络、结伴自杀?」
  「嗯,是的。应该是这个吧。」
  亚希穗同学很困惑的歪着头微笑。这也是白百合式的笑容吧。我趴在麦当劳的桌上。
  搞什么呀。
  寻人的人。就这样只剩下两个人了吗?要说是命运,也未免是个睡眠太过不足的展开了吧。
  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和我有关系的人,真的就只有这两个人了吗?不,把今天早上的上班族算进去,就是第三个人了。包含亚希穗同学的话总共四个人。在这个除夕的二十四个小时之中,最后我究竟会帮助多少个陌生人呢?
  ——再者,和这位亚希穗同学在纪伊国屋前进行的现场验证,没有丝毫成果。
  不仅如此,反而更自觉到疲劳和空腹,真是抱歉,能不能让我们先到某处休息一下,我先投降了。一点都找不到好地方。找到的是附近麦当劳的二楼座位。唯一得救的是,里头设有禁烟区吧。
  我再看一次手机。
  满里衣同学出发了,透过陶子小姐的重大发表灿烂生辉。网络结伴自杀。预定时刻是在今天晚上九点。
  「……能赶得上吃跨年蔷麦面,那还好。」
  「咦?」
  「啊,没事,是在说我的事。」
  不行不行,不是这种问题。事关人命啊。
  候补地点有六个地方。现在确实加入「搜索队」行动的共有九个人。那个市陶子小姐、正在路上的满里衣同学、左右田和他的朋友信,还有透过陶子小姐的贤治同学和三桥先生以及笹浦同学,加上我和亚希穗同学。要分配到所有的候补地点并不是不可能……但是,地点的范围实在太广了一点。
  和左右田照旧联络不上,所以试着寄信给陶子小姐。她的意见也相同。

  主旨:麻烦请到新宿御苑
  我这里目前正针对这一点在思索对策。
  如果两位能够动作的话,
  那么就请你们先前往新宿御苑。
  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再跟你们联络。

  「她叫我们去御苑监视。」
  「是呀。」
  亚希穗同学立刻站起身来。有些过于豪迈。并不大像是个千金大小姐。我也不能输给妳。
  「什么?」
  「……为什么收到这个邮件时,妳没有立刻叫我起来呢?」
  「嗯……这是因为——」大小姐一副对不住的表情缩了缩下巴。「我是想叫醒你,但是透同学你说一个小时内绝对不要叫你起来……」
  咦,我说了这样的话吗?
  不过好像真的有说过。
  「对不起。是这样子啊。」
  但是,确实因为如此,我比刚才轻松了一些。靠这么睡一下——呼!——撑到晚上九点左右应该没问题。
  大概是。

  渡部亚希穗 12:09
  啊啊啊啊啊我又说谎了耶。
  透同学根本没有说「一个小时内绝不要叫醒我」这样的话。我只是单纯地看呆了透同学的睡脸而已。我是如此的靠近他的脸。长长的睫毛、这附近的胎毛、直挺的鼻梁等等,真的好迷人。因为我不想被他发现,所以当他的手机哔哔地发出响声时,我立刻慌忙地关掉。透同学没起来真是太车运了。
  而且还不只这样,刚才到现场验证时也一样。真糟糕,怎么办。因为别说是什么现场了,我还拿着十分重要的证物呢。
  那个叫德永的人的钱包。
  不过刚才进麦当劳时我想起来这件事,去厕所确认了一下,果然在里面找到了纸条。很细小的文字,似乎是从笔记本撕下来的,像这样。

  12月31日
  9点以后10点之前写信给17小姐
  [email][email protected][/email]
  离开家是8点过后 很塞? 万一发生电车意外
  ◎7点半起床
  准备 决定好的事
  遗书该怎么办 用电子邮件? 朋友用 家人用
  →留纸条 有太早被发现的危险性×
  →在行动前一刻送信◎先斟酌文字
  打埽房间 完成
  洗衣服 完成
  手机充电 完成
  借来的书 姐姐 朋友→夹入纸条
  电车钱 ?目的地不明
  ——走路
  ——电车
  ——巴士 计程车 ???
  三十分钟 从车站 完失的地点 勘查?
  以内 无人?
  不会留下遗体?
  不给别人添麻烦?
  ***千万别给人添麻烦***
  没有指示◎为了保险起见先领钱

  就是这个。
  这个,是德永准备自杀的纸条。
  但是……该怎么做才好呢?
  告诉透同学吗?说我找到这样的东西?
  要是这么做,接下来便是审问的暴风雨了。一定的。在哪找到的?什么时候?现场验证时吗?……骗人!那为什么妳不立刻说出来呢!为什么,为什么妳身上会有他的钱包?跟手机一起捡到的?为什么没有立刻交给警察呢?
  为什么妳一直到现在才说出口?钱包和手机这两样都找到,有可能吗?
  这是妳偷来的吧?
  哇,我一急之下头脑混乱。当我回过神时已经把纸条揉成一团,塞到胸罩内侧的秘密口袋里藏起来。每当我偷到小东西时都藏在这里。
  然后那个邮件又传来,我慌张地按停,顺便看了信。很擅自的。
  不行吧,亚希穗(伪白百合学园二年级,十七岁)!这种行为实在太没礼貌了,刚才自己不是才这样说而已吗?
  大概烦恼了约一个小时后,透同学便自己醒来了,他还说为什么没有叫醒我呢?于是我又再次说了谎。
  不过透同学说:
  「对不起。是这样子啊。」
  的道了歉。
  了不起。
  真的太了不起了。
  因为他明知道是我信口胡谄,但为了不伤害我的少女心,所以才努力的包庇我。
  多么善良的人呀。比起来,前阵子遇到的东大生真是一点都不行。比起今天早上小森的前男友也棒多了。
  和他一比之下,我真糟。
  啊啊神啊,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当个好孩子了。就从今天开始。真的,系金耶。我要当个配得上透同学的女孩子。
  所以,藏在我胸前的那张奇怪纸条,就拜托祢当成它不曾存在过吧。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1-1-25 14:16 编辑


笹浦耕 12:09
  耶!
  现在我笹浦上等兵,成功地潜入了忍的公寓内!
  门打开了……屋子里,正是我梦想以久的女子大学生的屋子里呀,全国的同胞们!
  「电话在电视旁边!」
  忍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一溜烟的钻进房间里躲起来。门上大约在眼睛高度左右有个少女风格、写着『MYCHO』的原木木板。是妹妹未由帆的。咦?
  也就是说,另一个房间……喔喔,在趴着睡的史努比下的『SHINOBU』。好耶~~把手上还挂着碎花布套。立刻转转看。
  「小耕!」房门的另一侧传来大叫。
  「是的,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如果你转开门我就和你绝交!」
  嘿嘿。

  嗯,为了忍的名誉我先说清楚,该洗的衣物她都已经收拾干净了。应该是刚刚收好的。除了电视内侧掉了一只丝袜之外,其它什么都没有。
  另外屋子里面整体来说就是很可爱。到处都是蕾丝啦,装小东西的容器啦,还有个小小的门廊。
  顺带说明一下,玄关前有个窄短的走廊,左右两边是我刚才说的寝室×2和盥洗室的门,正面是二房一厅。相当不错的房子,全国的同胞们。窗户上挂着蕾丝窗帘,景观良好,墙上贴着小猫的海报,在那下面是液晶电视加计算机,而且还有玻璃茶几、玻璃柜、香草蜡烛、浅紫色的沙发,右边深处越过柜台是厨房。冰箱是双门式,这个很方便喔。
  接下来就是香味了!该怎么说呢,刚烤好的松饼和砂糖甜点和玫瑰花混合在一起,再撒上『温柔』跟『少女心』的感觉?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鬼了,就是这么厉害。女生真是完全不同呀,真的。金耶。
  再婚吧老爸,快点再婚。
  嗯,我是来做什么的。
  啊,对了,我是来借电话的。

  伊隅贤治 12:09
  收到「陶子」的信后,我立刻去看了德永的部落格。
  怎么会这么脱线,这里也该监视的。不,应该说是幸运吧。对的。我绝对想不到德永那家伙和「17」会在这种地方对话。为什么不直接用邮件互相联络呢?其中一方手机坏了吗?对啊,这样想也合乎道理。那家伙进便利商店的理由,是因为手机坏了,所以他去找有附网络的店家。拜他所赐我可惨了。哎,算了。
  比起那个问题在于今后我的「计划」。
  大致的方针已经决定好了。活用三桥妨碍「搜索队」。可以的话希望能逼到他们解体、停止活动为止。最低限度也要误导他们去没有德永的地方,这样才不会阻碍到我的目的。
  为了控制三桥,该怎么跟他说明才最恰当呢?要尽可能的安全,而且动机明确。对了,动机。所有一切都归结于这里。
  我重新面对我的野兽。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为什么你想见德永?」
  「——」野兽许久不作答。「我不想说。」
  这样怎么行,该怎么探索呢?很不巧的我没读过什么冷硬派小说。面对这种人时,该怎么操控他才能让他为我行动呢?我从到目前为止看过的所有电影里,打算找出可以使用的资料。
  「这样怎么行,」我低声地说。「听好了,这是男人和男人的对话。我说我们要坦诚说出一切的。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那我就陪你到最后。我也告诉你我自己的目的,那么你要跟来或者放弃,都无所谓。我只为了我自己的目的行动到最后。就是这样而已。男人说出口的话的重量,就是这样。」
  「…………」
  「你打算怎么做?」
  「我」在长长的沉默之后,我的野兽简短的回答了。「我不让他自杀,我不想让他自杀,这样而已。」
  「这样啊。」
  原来如此。
  这么强硬的独行侠(不,正因为是独行侠?)在别人快死时,才无法放着不管。即使那是和自己完全不相关的人。我曾在哪儿听过冷硬派小说是非常注重伦理的故事,恐怕这应该是正确的吧,以后有机会再读看看。
  「这样的话,那我告诉你一件事。德永并不是要自杀。他打算和叫『17』的家伙一起结伴自杀。不过,」
  「?」
  「不过『17』有他另外真正的目的。那家伙是个杀人魔。」
  接着要进入重要关头了,这也是我拿手的范围。因为我看了一大堆这类型的电影呀。
  「最近到处发生可疑的殉死事件。你应该也有听过吧,不认识的人在网络的自杀网站认识后,一起相约去死。那并不是殉死,是杀人案。这一阵子,抓到一个干那种事的犯人,但那只是小角色。他只是模仿犯罪而已。真正的才最厉害,脑子更是厉害到不行。德永——我的朋友被那家伙盯上。他为了功课而烦恼,那家伙就是看上他精神状况不稳定。他们约好要结伴自杀,现在正在东京某处徘徊。刚才送信来的「搜索队」是德永的同班同学和朋友们。他们正为了阻止他自杀而努力着。但是,光那样是不行的。因为——」
  「——因为,『17』混在『搜索队』当中的可能性非常高。」
  「…………」

  三桥脸色大变。套住他了,就是这个。
  我把我自己的妄想灌入他大脑里。这是最终极的游戏。首先我自己必须先完全相信这个妄想和故事。虽然是妄想,但或许这个故事也有可能是真的不是吗?「17」可能真的混进「搜索队」里,正偷偷的盯上德永也不一定。
  「我察觉到德永沉溺于那个危险的网站,但是却无法阻止他,也无法和老师商量——也就是说,要是一不小心在学校传开来的话,德永的评价会下滑,更有可能会突发性地自杀,所以一直单独的看着那家伙。今天早上,我会在这里也是因为如此。收到「17」通知结伴自杀行动日期后,德永来到新宿,我也因为幸运而能察觉到这一切。拜托别问我详细方法,那还满违法的,如果被人家知道,不只是我一个人。也会给认识的人添麻烦。」
  很好。我在心中大叫快哉。简直讲得和真实情况一样,我可以成为了不起的小说家了。
  「所以,那家伙要结伴自杀——我觉得一定要处理这桩伪装成结伴自杀的杀人案,才跟踪了他。而又拜你所赐,有点超出我的预定外了。」
  「我的——」
  「哎呀,我不是要怪你哟。应该说,我反而感谢你。因为帮忙的人又增加了。虽然搞丢了德永的所在地是很糟,但是仍然还有救他的机会。」
  「?」
  「是『17』呀。刚才从『搜索队』的邮件对话当中,我注意到只有『17』才知道的情报已经流出.还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但是可以说的是,表明要参加现在『搜索队』活动的人当中,『17』在里面的可能性很高。」
  「……」
  「所以,为了救出不知身在何处的德永。我们必须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来参加『搜索队』。『搜索队』的总部,在一个叫在所的家伙——他也是我朋友啦——的家里。我打算潜入那里面去。我发现杀人魔,以及我从今天早上就开始跟踪德永的事,请全部都当做秘密。我们只能靠着找出『17』是谁,一直监视他,在他快要和德永接近时的前一秒阻止他。除此之外。没有找出德永的确切方法了。你明白了吗?」
  「——」
  「三桥?」
  「啊啊,我懂了。」
  野兽点了点头。我心爱的猎犬。
  「就这么说定了,走吧。」
  三桥站起身来,他一贯的利落动作。我全身的毛发彷佛被他邀约似的抖动着,我明确的感觉到。
  是的。
  最佳的伪装,永远都是说实话。说出大半的真实。
  然后,只隐瞒住些微的一滴。

  三桥翔太 12:09
  伊隅所说的,好像非常真,应该说他是来真的。
  什么啊,那我刚刚都误会他了吗?不可能的,我从来没有看错过,真实或谎言我一定看得出来。对啊对啊,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下懂。
  不过总之决定好了。
  照伊隅的计划去本部,然后加入「搜查队」,再找出一七,这就是计划,好,不过伊隅那家伙头脑真不灵光,还有更轻松的方法吧。
  一七不知道是谁。
  直接去本部把「搜查队」的人们一个不剩的痛扁一顿,让他们吐出实话来就好了啊。

  把他们的心折碎就好了。

  笹浦耕 12:09-12:29
  所以我现在打了电话。
  首先写信问「陶子」小姐电话号码,打出去,然后得知最新消息。接着照刚才的方法和枯野透(这家伙正前往新宿御苑),联络伊隅(不知什么时候加入的,现在似乎正和同伴一起前往西荻洼)。
  因此我解开了几个谜团。比如说上午九点时发生在德永那个大白痴身上一些预定之外的是什么事,诸如此类。
  那家伙的手机掉了,那时候按错不小心把信寄出去,而信还写到一半。综合枯野&亚希穗所说的,也就是说应该像上面所说的。怎么有这么蠢的人。
  最后再打一通长途电话。
  「嗨,杏奈。」
  『嗨,哥哥。』
  长野县某处的手机,半年没听到的声音。似乎没什么改变,我稍微安心了一点。
  「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可以。妈妈一直到下午都会在本町的阿姨家。』然后她小小声的说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
  『因为我原本想,你再打电话来时,应该要到过年后吧。』
  「嗯。」
  『担心的事?还是急事?』
  「有急事。应该说——」
  『我明白了,你说吧。』
  我把发生到现在的事,和我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德永那个大白痴的事、遗书写到一半的事、虽然发生了许多事,不过成立了「搜索队」的事、在所去搜德永家的事、找到地图的事、他和「17」相互留言在部落格的事、时效变成今天晚上九点,但是我发挥了正义的侠义心肠,为了营救重要的朋友自杀,挺身而出的事。
  不,因为,我实在说不出口是被忍好好教训过后才动身的。听电话的是我妹妹耶,我妹妹。
  虽然这么说,杏奈好像也不相信我说的,侠义心肠什么的。
  想想也是。
  「……所以,依在所所说的话来看,『阿正』认为是谎称自杀,『陶子』则认为是网络集体自杀。」
  杏奈这家伙,一句话也不肯说,只是安静地听,但好不容易说的一句话是,
  『哼嗯。』
  「有什么问题吗?」
  『嗯,还没有。』
  「这样啊。」
  杏奈(和我一样)并不是对其他人漠不关心,也不是个性特别冷酷,不是那样的。
  这个,也就是像仪式一样的东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说真的我记不清楚。不过我和杏奈之间,总之就是这样。
  平均数个月定期联络一次。如果有事的话随时都可以打电话。临时联络时是『担心的事』或『急事』。如果是『担心的事』的话,总之就掺杂一堆废话,说一些最近发生无关紧要的大小事,让对方安心。如果是『急事』的话,就是真的紧急情况,需要整理想法的时候。这种情况便让对方一直说下去并适当的接话。
  不是有对墙打吗,例如在练习网球时。虽然是一个人打,但可以做到单纯挥拍以上的运动。墙壁只是单纯在那里而已,不过却发挥了十足的效用。
  要说的话,就是那种感觉。
  所谓会话,并不光只为了交换情报而存在。那样并不能称作说话的对象。希望对方能隐微的在那里。当我犹豫或烦恼时,对方能像墙壁一样沉默地在那里我就能感到安心。也有那样的情况呀。
  我认为有的。

  所以。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九点之前,只要能抓到其中一个,我就满足了。」
  『哪一边?』
  「德永那个大白痴,或者是殉死的伴十七。至少这样就不构成集体自杀了。」
  『那个叫德永的人要是等不下去,一个人先去自杀的话呢?』
  「才不会咧,因为那家伙他……」
  嗯。是的。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可以确切相信。
  那个大白痴,绝对,绝对不会一个人去自杀。
  这个真的就像太阳从东方升起,水往低处流,涩谷车站前堆满汽车废气,和我老爸的浪漫情怀几乎一样,是很确实的事。
  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想起来了嘛。
  那家伙,德永那个大白痴。一年级的春天。社团第一次开会之后,被前辈带到学校前面的家庭餐厅去吃晚饭时,是在一个叫『浪漫亭』的地方。禁烟区已经坐满,打工的小姐一副很伤脑筋的表情,影像班和造形班便改去三鹰车站前。然后我碰巧又留在绘画班这边。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类似将来要做什么的话题,那家伙说自己第一志愿是医学系,有人问他「为什么?」时,你们猜他的答案是什么呢?
  ——因为,可以救不认识的人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不,我是说真的。
  所以我点不爽了。
  为什么?不知道啦。反正,我不知道啦。总之我那个时候不爽了。
  然后……对了对了,我渐渐想起来了……我吐了他很多槽。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当律师或政治家也可以呀,等等。交出自己生命去帮助陌生人吗?等等。
  接着他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这样做的。
  突然禁烟区陷入冷掉的气氛中。因为,一定的嘛,大家都已经懂了呀。反而因此了解了他,算是吧。也就是德永那家伙,他真的是来真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这样做的。
  只要有机会的话,舍弃自己的生命,只要能救得了别人的话,那家伙一定会那么做的。那个大笨蛋兼超级认真的人。
  对了。
  我突然想到了。
  那家伙。
  该不会是为了救人才陪人家去结伴自杀的吧?

  『……喂,哥哥。』
  「嗯?」
  『我刚才想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结伴自杀杀人的可能性?』
  「结伴自杀杀人?」
  『是这样说吗?我不知道那个正式名称怎么叫。在网络上约好一起去死,然后把人找出来,假装要做集体自杀的准备,然后把对方绑起来,然后就这样把对方杀死。这样的杀人魔,曾经犯过案对吧,在前一阵子,好像是上上个月左右。』
  「没听过啦!」
  『哥哥,你要看报纸嘛!』
  别管我。我不像妳那么爱看报纸。
  「那妳说我该怎么做。」
  『我不是特别要你做什么……那个,你说什么找到地图那些,不要太相信比较好吧。』
  「为什么?」
  『因为哥哥你也说了,他只送遗书邮件给社团里的四个人,是真的打算要死,也就是说他不是唬人的。那么那张地图也不是为了让人找到而藏起来,而是他真的藏起来的。』
  「是呀。」
  『那么我认为,那张只有自己一个人看的地图画上了很多记号,表示德永他无法决定要在哪一个地点。』
  「……也就是说,你觉得德永他企图要结伴自杀杀人吗?」
  怎么可能?
  那个德永,第一志愿是医学系的麻烦鬼大白痴是杀人魔?
  『不是这样。是那个叫十七的人,他才可能是杀人犯。』
  「嗯哼?」
  『决定好要一起自杀,然后德永在地图上做记号,说不定都不是德永他选出来的地点——』
  「——呢么决定地点的就是十七了。」
  『嗯,没错。但是地图上有六个地方,表示有候补地点是吧?那么表示德永并不是从十七那儿听来正确的地点,而是他只听来了地点的条件而已吧?』
  ………………原来如此。
  「也就是德永那个大白痴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在哪里死……而且地图的候补地点也都是用猜的,也有可能错得一个都不剩。」
  『正是如此。』
  「但是,如果是德永选的地点的话。」
  『嗯,虽然如此,但是,我觉得应该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晚上九点直接约到那个地点就好了呀。但是在部落格的回应栏上,写了九点见面九点半自杀对不对?』
  「…………」
  我再看一次记事本。十七的留言——见面改成今天晚上好吗?德永的回应——我明白了,那么就九点半左右做吧。
  真的耶。
  还有,德永在新宿(或是某处)和十七会合后。打算花三十分钟转移阵地。
  好敏锐呀,杏奈。
  「原来如此。如果是德永选择地方的话……」
  『……只要写九点在那个地方见吧就好了。再不然就是,见面地点已经决定好在哪,所以就约在那边九点,等等。』
  「原来如此。哟,杏奈。」
  『怎么了?』
  「妳头脑真好呀。」
  『噗呼』奇怪的呼气。不好意思的笑吗?不是这样就太奇怪了。『啊哈哈。』
  「什么啦。」
  『呵?没事呀。』
  「什么嘛。」
  所以说年轻女孩子呀,我搞不懂。应该说。女孩子整体来说我都搞不懂。嗯,当然也有我搞不懂的男生,比方说德永那个大白痴。
  如果只有遗书邮件就算了。为什么是部落格呢?要死的话就安静的去死吧,悄悄地去死,不要打扰我爱的一晚(预定)。
  嗯。
  等一下。
  不对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对喔。
  是这样的。
  为什么我不早一点发现呢。我再看了一次纸条。刚才「陶子」告诉我的,那个部落格响应栏的一字一句。
  「我现在注意到了,十七他没办法使用电子邮件。」
  『咦?』
  「听好了,德永那个大白痴把手机搞丢了,你猜那之后他怎么做呢?」
  「去警察局备案……」
  「他可能有去,不过在哪之后呢?」
  『嗯,啊,我知道了。他跟十七联络说我的手机掉了,所以无法收信。』
  「妳想他怎么联络的呢?」
  『怎么联络……打公共电话吧。』
  「或是去网咖寄信,那么,为什么他不继续用公共电话或用电子邮件来互相联络呢?」
  『……………………啊。』
  是的。
  为什么我没有立刻想到这个呢?
  「首先德永掉了手机,和十七联络上之后,连那个联络方法都不能用了。这个连锁反应是必要的,一直到那两个人使用部落格为止。」
  『嗯,等一下。』停顿了一下。『……如果是他们事先决定好在紧急情况下便用部落格互相联络的话呢?』
  「要是这样的话,第一个留言很奇怪吧。为什么德永要对过去的自己,写下像『不应该喊什么累的』这种蠢话呢?快点把要事写一写不就得了。」
  『会不会是什么暗号。』
  「是为了掩人耳目吧。听好了,德永并不知道自己的遗书被寄出去引起了喧然大波喔?」
  『嗯。确实如此。』
  对啊。一定是这样,错不了的。
  德永他等着十七的留言。
  结果,因为太闲了,所以对以前的自己留了白痴的响应。然后终于十七的回信来了。难怪,所以他回的第一句是「谢谢你的信」啊。不是电话,因为在那之前一直使用电子邮件。
  也就是说,送出最后一封信的是德永,内容写着『在我的部落格联络之后的事吧』,所以前一个从十七传来的邮件上写着『对不起,我的电子邮件不能用了。』……咦?不对喔。
  「……是『我的电子邮件快要不能使用了』。」
  『什么?』
  『十七最后寄来的那封信,内容写的是自己的电子邮件快要不能使用了。要不是这样的话……」
  『喂?哥哥?』
  要不是这样的话,就是德永那边(应该是在网咖)因为时间限制,所以电子邮件不能使用才跟他联络……不对,这样不可能。
  在那之后他还能继续在部落格留言,所以还有网络。在网咖只有电子邮件不能用,实在不是很常有的事。要说是计算机故障的话,跟店员抱怨一下再换另外一台机器应该就可以了。这样的话原因果然是,
  十七啰。
  所以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杏奈。妳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然后,
  『嗯,应该没错。我觉得哥哥有安乐椅神探的潜质呢。』
  「干麻讲那么不吉利的东西。」
  『咦?』
  「就是那个安乐死神探。」
  『哈?不是啦,是安、乐、椅!不用去现场,光聆听证词就能解决案件的侦探!』
  咦,真的。为什么我会听错得这么离谱。安乐死,安乐椅,安乐死,还满像的。安、乐、椅。把什么忘在家里了……快要想起来什么了,现在?
  为了不让自己内心的混乱被可爱的妹妹发现,我尽可能装没事的回答她。
  「不知道啦。」
  『拜托哥哥你多看点书!』
  「所以我说我讨厌看书和报纸等等的。我和妳不一样。」
  我想象着杏奈两颊鼓嘟嘟的样子。
  『随便你啰。对了,不过,』
  「嗯啊?」
  『已经知道十七不能用电子邮件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哥哥。』
  「接下来啊,当然……」
  ……要干嘛?
  嗯。
  嗯?
  嗯!?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说不定真的,现在十七在电子邮件(还有,电话电)不能使用的状态,而德永也不知道结伴自杀预定地点的话。

  作战之一。
  如果能妨碍部落格这个唯一的联络管道的话……如果能做些什么让两个人联络不上……十七这小子先放着不管,光是德永的自杀还满容易就能够阻止成的不是吗?

  欧苏利文-爱 12:09-12:30
  迟到了迟到了迟到了!
  虽然如此,我可不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兔子哟。说起我比较像水户黄门里的迷糊八兵卫。咦嘿大事不好啦,要迟到了老大哥。啊,这个是钱形平次才对。
  还有,念『爱丽丝』给我听的是爸爸,喜欢水户黄门和钱形平次的是妈妈。
  不过因为爸爸是用英文和爱尔兰语混杂着念给我听,所以我一点都听不懂。应该说我原本就只会用日文,常常被朋友们说,因为妳是混血儿所以好好啊,英文一定很流利吧。在家里爸爸几乎不说英文,顶多是喝酒唱歌时才说。其实他好像爱尔兰话也只懂得一点皮毛而已。
  从部柏林晃到日本来,爱上妈妈后一直停留在浅草,大概去拜访了外公外婆一百次,前前后后加起来大约二十年都一直使用日语。太可疑了,爸爸的英文能力,而且他也完全不帮忙我做功课。
  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要帮忙店里的生意。外公,也就是妈妈的爸爸是来历正统的第四代,现在仍然在店里掌权,他说浅草的煎饼酱汁要花十年,烤功要花十五年学成。照这个算法爸爸才第五年,所以修行期间还不够。
  另外,虽然店的来历正统,但是店面很小,所以并不轻松。加上经济不景气,虽然说是很有名的观光盛地,但竞争对手也一大堆。再者以我为首,总共有五个食欲旺盛的孩子。夫妇感情也太好了吧,你们。
  啊,刚才想到,说不定爸爸不用英文是因为想讨外公欢心?还在修行期间所以才这样吗?嗯,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满了不起的。他对妈妈的爱比海还深。哎,一直到今天才注意到的我才了不起。
  反正就是这样,在我家里面要说是异文化交流,其实几乎是异种格斗技,家里有九个人实在太辛苦了。
  如果我不去赚些钱的话,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
  那么,现在就把我这个勤劳少女在目前所陷入的困境,原原本本的用快转播放给大家看吧。好,开始。
  对了对了,所以我才快要迟到。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
  除夕中午,我正在JR上野车站前全力奔跑,努力想赶上录影。最近工作太多让我睡眠不足,所以双脚发软、头晕脑胀。
  接着手机就哔的响了。说不定又是哪个弟弟从屋顶上掉下来受受伤了?我一这么想,便赶快看手机画面。

  主旨:——
  嘿,美奈转寄奇怪的信给我,好像是有人做了自杀预告。
  〉大家
  〉到此为止谢谢了
  〉永远地再见了
  〉在今天将永别了
  〉我再这样下去
  〉一定会毁灭
  〉如果没有人
  〉支撑我的话
  大概是什么仪式,
  只要告诉越多人就能够阻止他自杀,所以麻烦请大家转寄。

  接下来又来一封。

  主旨:——
  刚才忘了说。
  新年参拜能不能去?
  如果没有工作的话就和由子或美奈和小吉一起去浅草寺,
  大概在中午左右。
  如果方便的话就一起来,
  好吗?

  这是什么啊。不,去新年参拜没有问题。但那封自杀?预告?仪式?
  为什么?
  首先,想自杀的心情。
  我一点都不了解。
  当然活着或许很痛苦。没有钱啦,不景气啦。零用钱每个月只有五百块等等,但是突然说要死也太那个了吧。
  我觉得那样还比较痛苦吧。
  不是说宗教什么怎么样的——但是啊,还是呀。
  总之不是什么紧急事件实在太好了,可以平安的跨年了,最近诊疗费也很贵,当我这么想并打算关上手机时。一块钱掉到地上。
  从我的包包里掉了出来。
  从天桥的楼梯上,蹦蹦蹦地跳跃着。
  不可以轻视一块钱哟。你们。嘲笑一块钱最后可是会因一块钱而哭泣。趁现在,我大声告诉你们,不留隔夜钱,这可是天大的错误。我不是那样的江户人。正确来说,隔夜钱在现在来说是指零钱。钱自古至今都很重要。但是,大钱是由许许多多的零钱累积起来的。所以真的连零钱都应该要好好重视的。懂了吗?
  即是,当你想要拥有钱财时,第一,要先去赚钱。第二,不要动用它。第三,不要搞丢。
  就算是零钱也是一样。
  所以我为了追求这么重要的一圆而从楼梯上三格一跳的一路跳下来,又有谁能责备我呢?
  到了第十二阶时终于追赶上,才一伸手——哎呀,我那宝贵的护身符!从小包包里!啊啊掉下去了啊啊啊!
  然后换我,换我!踩空了滑倒,一屁股趺坐在地上哇哇哇哇啊啊啊啊!

  ……一个妙龄女子高中生一边摸着臀部一边爬上天桥,实在很不可爱。剪掉吧。
  总而言之。这就是我『现在所陷入的困境』。呵呵呵。
  嗯,这一切所有全都是这个自杀预告害的啦。可恶,要死就去死吧。

  好痛呀。脚扭到了。可恶,走不动了。好痛好痛。呜哇,手肘也瘀血了。糟了。新年初有个摄影工作。不,比起那个我快迟到了,录像呀。开始时间是下午一点!
  谁来帮帮我……啊啊,油腻腻的伯伯,还是饶了我吧。嗯,有没有看起来很亲切又不油腻的人。
  有了,就是他。路过的少年,穿着白色的羽毛外套。国中三年级,不是吧。大概高一左右。算有点可爱型的。我使出业务用的最佳笑容叫住他。
  「那个——喂,那位同学。算我求求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呢?」

  *

  找看人的眼光还真不是盖的。
  白羽毛外套的少年,我跟他说只要送我到剪票口就行了,他却一起陪我坐上电车,而且还送我到饭田桥来。
  嗯,这样的小孩还活着,表示日本还很和平呢。
  秋叶原就在附近。转搭总武线时,也是有这个亲切的少年助理陪着。喔喔,这家伙真好用啊。我们两个很要好的坐在座位上。
  邮件又来了。主旨是——哎呀呀。又是自杀预告的转寄信。
  「咦?」
  亲切的少年有点眉头紧蹙。糟了。我刚刚发出了『哎呀呀』的声音。
  「啊,不是啦,是我自己的事。」哇,助理又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了。车里的欧巴桑们也偷偷瞄着我们这里。哎呀~好丢脸~「呃呵呵。」
  「………………」
  少年反应好冷淡。
  我的笑法有那么奇怪吗?左边的虎牙也露出来了。粉丝哥哥们都跟我说『这很萌』了,不过我还是矫正一下吧。不,不是虎牙,是笑法。要笑得更可爱更性感。好了。但是好麻烦,所以明年再开始吧。啊,那不就得从明天开始了!
  「明天?」
  「啊?不是,这也是我自己的事。」
  哇哇哇,我又来了啦,真是太糟了我。完全不行了。坏死了,我的脑。而且好困,脚踝也好痛。痛死了啦经纪人!不,社长!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刚才的自杀信所害的。如果让我抓到,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用爸爸教我的回旋飞踢。
  「嗯,那个真是很谢谢你!」,我很完美的弥补过来。哪里完美了呀。「你真的帮了我大忙!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了呢?」
  「没事的。」
  「嗯,因为你应该是正要去某处的途中吧?在你这么忙的时候真是不好意思。」
  「不会,我这也算不上什么正事……我正要前往东大。」
  咦?
  东大?
  「那你是东大的学生吗?」
  咦~我看人真没眼光~!
  「不,不是!我是打算去东大的校园……那个,去参观一下,结果搞错了车站出口。」
  「喔。那你是去参观考场啰。」
  「不是,我才高二而已。」
  「咦!」很惊讶的我。「哎呀。那我们一样耶!我也高二,十七岁!」
  「咦!?」少年表情更惊讶。为什么呢?
  「『咦』?」
  「啊?」
  「嘿?」
  不行了,对话不成立。很抱歉,刚才那一段剪掉。好,再次回到最前,三、二、开麦啦。
  现实没办法像录像时一样啊啊。不行吗?不行哟,对不起,现实先生。我做了过度要求。
  现实是
  实况转播哟
  没办法。by芭蕉。
  「原来如此呀。啊哈。都看不出来是吧,彼此。」
  「哈哈哈。」
  「那你今天是休假啰。好好喔。我接下来还要去工作呢。」
  「妳在打工……打工吗?」
  「嗯,应该不算打工,是正职。我家因为人口很多,有弟弟、妹妹、外公、外婆,为了养活一家九口人。」
  「哇。好伟大耶。是什么样的工作?」
  「嗯。该说是写真偶像吗,在社会上的说法的话。你看,像那样子的。」我指着悬吊式广告。青年漫画杂志、跟哈密瓜差不多大的大胸部×2的大姐姐,朝着我们微笑。「啊哈哈。」
  「…………」
  啊啊
  少年的冷漠眼神。
  而且主要都投射在我的胸部上。
  然后又瞄了广告一下,在比较吗?难道真的在比较?
  什么嘛。有什么意见吗?我可一点都没输喔。我穿衣服看起来显得瘦呢。我可是有90公分的F罩杯,粉丝可是盯得目不转睛呢。我就是靠着这一对在养家的。牛奶每天喝500CC,跑步后会造成肩膀僵硬。呜哇,又在偷瞄比较了。可恶,我没输,我没输。啊,他眼神错开了。是的,我(的胸部)不管什么坏事都会做。我才不会输呢!
  「嗯,所以也就是说今天我有工作,对。但不是摄影工作,而是网络电视,可以和新人偶像网络聊天。网络聊天就是透过计算机在同一时间留言, 然后我也能回信,非常的方便,对。我们公司为了今后的促销,这类型的活动是不可或缺的,嗯,我叫欧苏利文-爱,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好,好的。」
  听了我的话,少年很坦率地点了点头,好,我赢了。但是和悬吊式的广告竞争也没意义。我到底在搞什么。
  而这个少年,一定在学校里……受人欺负吧。他的脸长得比较像女孩子的脸。虽然说最近高中霸凌事件减少。by内阁府调查。但是,捉弄人的,还没有统计过吧。




  在那之后我们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其实。
  大概都是我一个人在讲吧。我想我说明了关于工作的事。
  电车平安地开到了饭田桥,没有比这个时候,让我更感谢我国可夸耀于全世界正确无比的铁路运输业务了.
  ——所以。
  亲切的少年说。反正我买了一日周游券,所以出车站送妳到摄影棚吧,不用了不用了到这里就可以了,我拚命的阻止他(因为他不要来我才比较轻松呀,我可不想再继续丢脸下去,在少年恩人的面前!)。
  所以我出了剪票口之后,才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回头,看到少年已经迈开大步要回到长长的斜坡走向站台。太快了吧少年!
  「对不起我忘了,喂等一下!请务必告诉我你的姓名和住址!我想好好的谢谢你!」
  「咦,不用了啦……」
  「拜托你告诉我其中一个!」
  「啊。」
  「拜托!」
  哇,我大声叫喊地不放他走。敌不过我央求的少年,越过剪票口拿起我递给他的纸和笔,讯速地写完后,再次奔往站台去。
  「我姓德永。叫德永准。住址就写在这张纸上了,再见。」

  谢谢你,我深深的鞠躬道谢,拾起头来时人已经不见了。时间——好,这样我就来得及了。
  稍微安心的我。看了看纸条。咦。德永。
  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不过还是他的行动好,嗯。真是太帅了。帮助陌生人后,说着不是什么需要报上名字的事,那么我就先行告退了。像这样。不,虽然他报上名来了,但是那也是我硬要他告诉我名字的,可算是平安过关吧,莅临现场的各位佳宾。
  下行站台传来要发车的铃声。啊啊,再见了德永少年。我不会忘记你的。
  啊,邮件又来了。这次是小吉寄来的。
  咦——什么什么,关于自杀预告的人已经知道他的详情了。
  什么呀,还活着嘛。咦,今天晚上九点行动。还真是个有耐性的人耶。大叔我真是吓到了。
  但是,搞不清楚他人在哪里,那也阻止不了他了吧。
  嗯,私立附属高中,家世不错嘛。像我可是贫穷庶民呀。哼哼,高二。不就和我同学年吗。为成绩苦恼。哼嗯。名字呢,要怎么念啊这个。德永准。这样念吧。嗯。
  嗯。
  …………………………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1-1-25 14:17 编辑


枯野透 12:32-12:33
  「……目击情报!」
  我大叫。亚希穗同学被吓了一跳而转头看着我。
  在休园中的新宿御苑询问处前,我的回音回响着。以一个睡眠不足的配角所发出的声音来讲,是相当不错的。
  「嗯……一个叫爱的人寄来的!JR中央线饭田桥站下行站台,两分钟前!」
  『是从谁哪儿?』
  「爱小姐,爱情的爱。你认识吗?」
  『连听都没听过。』
  「信」的声音充满怀疑。「这个,真的是确切的情报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莫名其妙的家伙们传来一堆奇怪的信。」
  「啊,等一下。有附照片。」
  『咦咦?』
  「可能是德永的照片。我的手机不能看照片,寄给你看好了。」
  『好啊,从那种不认识的人寄来——』
  挂上一次电话,寄信给「爱」小姐一次后,「信」立刻又打电话过来。
  『……是小爱!』
  「?」
  『是欧苏利文-爱!这个,这个,这照片里的人!小爱怎么会传现照的照片来,太屌了,到底在哪又为什么!』
  「不是陌生人吗?」
  『她是写真偶像,当今最有趣、最可爱,开始要大卖的女生!』
  「……什么呀,『有趣的写真偶像』。」
  像青木沙耶加那样的写真集吗?还是非常性感的女子高中生穿着泳装或表演水艺(注:从江户时代开始,表演者使用身体或小道具喷出水来)还是南京玉帘(注:日本传统艺术表演之一。表演者手拿二十至三十公分长的竹帘,配合着歌唱舞蹈,一边将竹帘折成钓竿、桥梁、柳树、旗子等等)呢?太白痴了。不,或许这也有「可能」呢。泳装再加上落语。毕竟这是二十一世纪。
  不行了,真的睡眠不足。
  『什么,枯野,你真的不知道吗?』
  「就说我不知道了。」
  『枯野你家难道不看电视的吗?』
  「不太看。」我妈妈说,电视是破坏家庭团圆的恶魔机器。「大概只看NHK的新闻播报而已。」
  『深夜节目呢?』
  「几乎不看。」
  『为什么?念书很忙吗?还是社团?』
  「不是那样子的。」
  『那杂志的写真偶像、写真集,或DVD呢?』
  「因为我家没有DVD机。」
  『…………J
  「喂?」
  『不会吧枯野。那是真的吗,金耶吗?』
  是的没错,还真是不好意思咧。
  对「信」而言,我变得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在我身旁的亚希穗同学做出『不用担心』的动作,然后我们再次对话。
  「所以,我不是要跟你讲这些,总之在二分钟之前,德永人在饭田桥呀!」
  「啊对了。我知道了,我们再商量看看……等一下!这样枯野你现在赶快去车站,说不定能抓到人呢?你现在在新宿没错吧?是御苑吗?应该来得及喔!」
  啊,说的也是。
  德永的特征,是在离开麦当劳时「信」告诉我的。偏瘦、皮肤白晰、大眼睛,穿着白色的羽毛外套。从饭田桥到新宿,如果是中央线的话……大概花十二、三分钟吧?
  从御苑前面到JR新宿站——南口,就在眼前了,用跑的话,不到三分钟。
  然后,要是德永没有中途下车,也没有转搭其它路线的话。我们应该可以坐到同一班电车,或者可以找到他下车的地方。
  说不定还能挽救什么。
  「亚希穗同学!」
  「是?」
  「去车站吧!」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奔跑出去。

  应该说,正要奔跑出去。
  『喂枯野!我们这边也支持……』
  「——不好意思,待会儿我再打给你。」
  『咦?枯野?喂,等一……』
  挂断手机。
  但是,已经太迟了。
  我们被团团包围住了。
  他们穿着红外套整齐地跨步。十几个剃平头的男人,只有中间的一个人,跨骑着大台的重型机车的不良份子,应该说是庞克青年。彩色的长发濡湿着,简直像现在才刚冲过澡一样。
  在我的斜后方,我感到亚希穗同学正小小的吞了一口气。
  我往横的移动半步。她的身体完全隐藏在我身后。正前方是甲州街道,背后是新宿御苑关上了的门。面对十个不良份子和机车骑士,睡眠不足的我和白百合千金小姐没有可以脱逃的地方。
  「……亚希穗同学。」
  「是。」
  「这些是你认识的人吗?」
  从刚才开始就老遇到这种事。
  「嗯、嗯——」她用快要消失不见的声音说。「——那个,今天早上刚认识。」

  藤堂真澄 05:00-12:33
  早上五点,起床。
  漱口、刷牙、洗脸,朝着宫城三拜。干布摩擦,打扫庭院。
  到这里都一如往常。
  五点十五分,门下一个小弟跑过来。说在院子里发现一个彪形大汉,衣服上有血迹。应该是引来邻居骚动的例行闯空门事件,所以五个人压制住他。
  ——不会吧,该不会又揍人了吧。
  ——不,是用木刀稍微碰了一下。
  真伤脑筋。大家都太血气方刚。道场应该讲求修养,这里不是不良份子的聚集场所,也不是黑道的办公室。不管怎样都要让祖父来给大家叱责一句。
  一去看,如果他想闯空门的话又没有犯案工具,不过再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派的人。我盯着他的脸看,他小声地吐露了一句,
  ——我想借个电话。
  来不及吓到,就因为他的大胆而愣住。
  我应该把他交给警察呢?还是叫祖父来呢?不管我选择哪一样,
  ——修行不足!这样不成体统,万一在存亡危急之秋,你以为你如何能够诚心为天皇陛下有所作为呢!
  我可以想见他怒吼我的模样。看来没别的办法。于是我开始靠自己逼问。
  ——身上是谁的血?
  ——不知道。
  我看着他的眼睛。
  祖父大人说,身为日本男儿,只要稳住阵脚,要看清对方的内心绝非不可能。不,如果连这点都完成不了还象话吗?这样不成体统,如何能够诚心为天皇陛下有所作为。以下同文。
  从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被念到现在,不知不觉连自己也相信了这番话。
  彪形大汉的眼睛深处里藏着……
  悔恨。
  并欲望着赎罪。
  原来如此。电话是为了自首啰。
  我心里立刻做好决定,把男人带到里面的厨房去。门下弟子们一同哗然,但是在此刻我视而不见。把话筒递给彪形大汉时他说,
  ——你很怪。
  ——我不想被你讲。
  ——但是,只有你很怪。像是那个发型。
  ——原来如此啊,那就好。你赶快打电话吧。先不要讲我祖父,如果我爸起来了就麻烦了。
  ——这样啊。
  ——在这个家中,只有父亲是正经人。剩下的如你所看到的,祖父的弟子们和义警队的那些人们……说起来,你还真能潜进我们道场啊。你不知道吗,我们这里的评价。
  ——我还以为是公园。
  ——真是的,你是什么来历呀。
  ——我才要问你是什么来历呢。
  ——……好了啦,快打电话吧你。
  电话立刻讲完。他打去的地方,似乎不是去跟他道上兄弟告状也不是打给警察。
  ——讲完了吗?
  ——嗯。
  ——真的吗?
  ——啊?
  ——不是,是我这边的事。
  伤脑筋,我看走眼了。但是我已经决定好了。现在才叫警察可是双重耻辱了。虽然没人知道,但是我自己知道。
  很无奈地比了比后门。
  ——你要做的事应该做完了吧,要走的话就快点走。右转出了大路,顺着路走就是车站。停顿了许久,男人微微吐了一句。
  ——你真的很怪。




  上午五点四十分,吃早餐。一如往常的麦饭、豆腐味噌汤、山菜、淡腌菜。吃完。
  我才要问你是什么来历呢……他的疑问,一直残留着无法消失。
  我是什么人。
  是道场主人的孙子,四兄弟中的老么,旷课次数过多的高中生。对聚集在闹区素行不良的学生们感到不满,所以才自己组织有志义警队当队长。
  这像是答案,又不像是。
  尊皇敬天,修身齐家,准备动作一百次,假日时去靖国神社参拜。所有的一切从小就像空气一样存在着,现在也不会感到任何异样。在学校被人叫怪人,在家则被怒叱修行不够。
  光看外表,我和不良份子没什么两样。我不是顽固,也不是为了反抗祖父大人,我只是无法习惯剃平头而已。
  我不从外表评断他人,相对的,我也不让别人评断自己的外表。发型不过是表面,随时都能用电推剪剃掉,我已经做好那样的准备和觉悟了。

  上午六点五十分过后,太阳东升。因为云多而看不见。义警队的班长传来消息。发生了麻烦事。为了善后。我骑了爱车ZX—9R去新宿。
  总算解决后在附近散了很久没散的步。发现纪伊国屋前有数名一班的队员。他们正包围住可疑人物质问中。听了两造的话,明白是我们太早怪罪。伤脑筋。
  ——但是队长。我们以为……
  ——不用多说借口!
  到这里我就该明白今天是坏日子了,没法发现是我的修行不够。
  道歉完后我请被害少年吃早餐。虽然我不喜欢吃快餐,但是对方坚持,所以我也没办法。
  被害人,是个脸型细长的少年,和我同学年。他被女扒手夺走钱包和手机。告诉二班女人的长相,让他们进行搜索。一班的陪同我进店里。假藉道歉,我试着对他进行漫长地开示,到底他有没有听懂呢?血气方刚的并不只有祖父大人的门下弟子而已。
  上午十点,暂时解散,骑爱车去后乐园。和平常一样去Spa LaQua泡热水泡了两个小时,终于放松了。日本人就该泡温泉呀。
  下午零时十二分,二班传令员来报告。发现那名女扒手踪迹。他们遵守命令没有出手,在远处观察中。不愧是二班。从三温暖飞奔出去,和传令员一起到新宿御苑正门前。
  零点三十三分。为了维护女扒手,青年一人挺身而出。我看他和自己似乎同年龄。虽说如此,因为我修行还不够,所以其实没什么自信。
  接下来会如何演变呢?

  枯野透 12:34
  长发重机男,似乎是红外套军团的领袖。
  看大家视线投往同一个方向,即使是我这个睡眠不足的头脑也明白,他们的目的不在我而是在亚希穗同学。
  这下糟了,情况相当糟。
  但是很不可思议的,我一点也不害怕。我甚至没有自己可能无法完全保护好亚希穗同学的不安。这可能单纯是因为我很困吧。但是最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之上我确信自己能找到德永。
  我感到完全没有理由也没有根据,但是应该办得到。我要做给大家看。就像变魔术一样,事态一口气转好。
  嗯。但是,该怎么做呢?

  然后。一直瞪着我的男人。从重机上下来,缓缓说了一句。
  「你是什么人?」
  问我是什么人,我也很困扰。
  「是她朋友。」
  总之我试着说看看。
  意外的还满顺的。
  对了,我们是朋友。我和亚希穗同学。贫穷高中生和白百合的千金小姐。托德永的福认识的,几乎是毫不相干的人。不过,这就是缘份。就像昨天那个新婚的新郎和我一样。明天会变怎样也无法预测。会和谁相遇,会遇到什么事,会帮助谁,会受谁帮助。
  我们所有人,或许都是这样牵连在一起的吧。
  被看不见的线。
  或是电子邮件。

  渡部亚希穗 12;34
  今天早上的红色外套们,把我们给包围住了。但是这次还多附了一个,不知是不良份子还是庞克族的奇怪长发男子。
  这个气氛。
  糟透了。说不定,是因为我?因为我敲了东西?被发现了?呜哇糟了。
  「你是什么玩意儿!」
  长毛怪说了类似这样的话。然后,
  「是她朋友。」
  他这么回答。
  透同学非常干脆。
  你们是什么关系是朋友是这样啊。先让我们从朋友开始吧。气氛炒得很热,然后说拜托妳了伸出手来要和我握手,结果我说「对不起。」接着低下了头,今年的联谊-in-都立八王子西高的学园祭结束了吗?可是那是学姐叫我做的,我不是故意的呀!不过现在果然是那个的报应吧。透同学竟然说我「只是普通朋友。」呀。可恶,最好立刻被马踢死,长毛怪。
  哎,在这个紧急时刻,我到底在想什么呀!?
  糟了。钱包!为什么我要一直带着钱包呢!敲到的证物钱包!!

  枯野透 12:34-12:37
  「朋友?」
  「是的。」
  「哼嗯。」
  ……被重机男子嘲笑。我的膝盖也跟着发抖。不是因为疲劳,而是因为恐怖。前言撤销。看来至少我的身体是比头脑要来的老实。
  「有、有什么好笑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的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有事的话——」
  「慎选朋友比较好喔。」
  我以为他在自言自语,忽然间,他用飞快的速度把手插进我外套的右口袋!

  「咦……!?」
  不是我所有物的钱包。从口袋里被掏出来到了男人的手中。
  「咦?咦?咦?」
  简直像我刚刚表演魔术让亚希穗同学惊讶的复仇一样,现在我变得像愚昧的观众了。
  「为……为……咦?」
  「我知道你们不是同伙的了。」
  「咦?」
  「就是你,还有你身后的女扒手,并不是同伙。或者,你们是嫁祸给对方只打算自己逃走……这种程度的伙伴?」
  我回过头。
  脸色应该铁青。
  不过,亚希穗同学她脸色更青。

  西满里衣 12:35
  ……五分钟前在饭田桥!
  我在东西线等待换车的时候,德永那家伙还在地上的JR站台!
  在地上!在我的正上方!
  「…………抓!」
  是可以抓住他的,是可以抓住他的!
  可是我却像个笨蛋一样,呆呆地光等着电车!当我知道德永在地上时,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我知道。当然我无技可施。东京地下铁,是不会单为一个乘客临时停车或倒车回去的。
  但是,但是!
  我紧握着着手机简直快要将它捏碎。陶子小姐传来的邮件仍然显示在手机画面上。
  主旨:——
  JR饭田桥传来目击消息。
  以下,转寄自爱小姐寄来的信……

  「……下一站是早稻田,早稻田……」
  播音员冷酷的声音。现在再折回饭田桥?可是,不可能追赶得上。德永那家伙应该已经坐上中央线了吧。我再看一次邮件。新消息……他持有一日周游券,并且往下行站台方向定。他能去的范围呢?我的计算机苏醒发着光。都心的路线图数据。在TX上下载好的。有了。
  饭田桥下来约五分钟。就算我能立刻搭上电车……市市谷到四谷之间。那家伙现在应该在那?
  他明明在那里,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冷静。要冷静呀。
  德永在中央线,我在东西线。对了,照这样就可以了。
  当初我的目的地是西荻洼,中央线的西荻洼,所以才选择东西线。最快的线路,也最不用换车。而且东西线可以在中野换乘中央线。从早稻田这里到中野,所需时间九分钟。从四谷到中野——十五分钟!
  我可以在中野埋伏那家伙!
  ——可是,万一德永中途下车的话呢?或换了其它的路线的话呢?或者又突然改变心意改往东京方向呢?
  那种事,鬼才知道!
  因为愤怒和亢奋,我的鼻血几乎要喷出来。
  人生,任何事都得赌一下。对啊,那家伙绝对会来中野的。我会在那儿抓住他。
  要相信自己,要相信呀!
  我几乎要和身为我的自己一样,强烈地相信我可以抓住他!

  德永准 12:45
  中央大久保站……才一经过,大厦的高度就逐渐变低。天空是灰色的,比起今天早上要混浊。
  从这里接下来往——东中野、中野、高圆寺。从杉并区到武藏野市。三鹰、小金井、八王子。铁路自由无限延长。
  我也跟着自由想象。17小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活得很痛苦的她、孤独的她、但是不想一个人死去的她,我在心里为她聚焦。或者是,开始动起素描用的木炭。她寂寞的侧脸浮现在我想像之中的速写本上。寂寞的背影、寂寞的指尖、走路的她、坐着的她、穿制服的她、从校舍屋顶上俯瞰校园,害怕地蹲下来的她,在这里我陷入沉思。17小姐是否也像刚才那个女孩子一样是个大胸部呢?
  我体内的谁……应该是昨天的我……正皱着脸干咳着。
  你呀。接下来就要自杀了,还在想些什么呢?
  没办法呀。这是我今天的回答。因为我现在感到十分的快乐呢。我就要死了,今天晚上就会死。所以我是自由的,再也不用感到痛苦了,心情如此舒坦都是因为这个啊。

  现在在东中野站,下一站是中野。那里的话应该会有漫画出租店吧。差不多该下车,去找间店查看一下部落格。

  笹浦耕 12:37-12:44
  所以,在那之后「陶子」小姐才传邮件来给我啊。那个姓西的正在东西线追缉中。
  「……说要在中野抓住他,是真的吗?」
  『是的。满里衣同学说他差不多快到了。』
  「只有一个人吗?中野可是相当大的车站耶。在新宿,咦?您怎么知道的。」
  顺便讲一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陶子」小姐用起敬语来了。因为没办法呀,我以为她年纪还满大的。
  我对年纪比我大的女性可是很温柔的呢。
  『和透同学他们突然联络不上了。信同学正往这里移动,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西荻洼到中野的话……」嗯,是中央线的第几站咧?西荻洼、荻洼、阿佐佐谷、高圆寺、东高圆寺——这是丸之内线吧。高圆寺的下一站是中野。「……应该会有什么办法吧?」
  『是的。原本应该如此的,但很不巧。』
  「很不巧?」
  忍的房间门在这个时候忽然打开了。
  那个感冒的妹妹……美由还是由美的,在睡衣上披一件粉红色的毛毯,轻悄悄地穿过走廊,进了厕所后又立刻出来。
  我从沙发这里跟她轻轻点了个头。
  她满脸通红,很不好意思的跟我回礼。想想也是,因为是上厕所嘛。不过她还真瘦。是肠胃型的感冒吗?请妳好好调养吧。
  「真不巧,是说发生了什么事吗……啊,请稍等一下。」
  『咦?』
  感冒的妹妹,不知为什么走向我,手里握着纸条。
  史努比的便条纸上,写着可爱的浑圆宇体。

  事情经过我大概都听说了。
  如果你想早点跟姐姐出去约会的话,
  我愿意帮忙,但我该做什么?

  喔喔喔。
  真是意外的发展。
  妹妹,用手指靠了一下嘴唇,再比了房间那里。如果让小忍听到就不好了,是这个意思吧。所以我在纸条上响应。

  非常想请妳帮忙,
  但是为什么妳要帮我?

  接着妹妹说。

  其实我,想找朋友
  来家里玩,
  可是姐姐不出门
  所以我很难叫。
  我原本想说如果你来的话,
  姐姐也会早一点出门去,
  结果不如我预料。

  请你继续讲电话
  如果听不见谈话声
  她会起疑

  原来如此。『朋友』啊。在除夕,大家还真是精力旺盛呢。而且妹妹不是感冒了吗?搞不好是装病。那她原本就这么瘦吗?
  「啊喂『陶子』小姐?对不起,刚才我的笔掉地上。嗯,然后那个,对了中野。」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写纸条。
  应该说,我努力的要写。但是好难呀。一边做别的事一边书写文字。真的。要是觉得我骗人,那你们也试看看。
  『所以笹浦同学如果也能麻烦你来这边的话。』
  「这边,好的好的。是JR的中野站是吧?」
  『不,现在来的话已经来不及,如果在中野满里衣同学不能抓住他的话,或者在吉祥寺等等,有谁能——』

  (中野←删除线)说不定
  能够立刻解决
  也有可能不能立刻解决
  请妳告诉我 为求保险
  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呢?」
  『什么?』
  「啊
  不是,那个,我在想该怎么去你们那边。」
  把纸条交给妹妹。她回:

  「我没人可以拜托了」
  这样去说服她
  姐姐 一定 会照你
  说的去做

  果然是妹妹。很了解她的个性。不过我的推测也相差不远。明年开始就用这句话进攻。
  『……从涩谷转车会比较方便吧。您现在在樱新盯是不是?』
  「是的是的,好我明白了,啊错了可恶。」

  明白呢

  『哈?喂?请问您怎么了?喂?』

  明白(呢←删除线)了

  「啊!不是的。」
  啊啊啊啊麻烦死了!




  私市陶子 12:33-12:45
  老师,我们现在被咖啡厅的人给赶出来了。
  的确张贴了『请勿使用手机』的纸张。而我和信同学不停地使用手机。但是,其它客人人数并非有多少,却这么突然地对我们说「请出去」,实在说不过去吧。
  因为我们是在帮助别人呀。
  「哎,没办法啰,是我们不对在先。」信同学这么说。
  「虽然是那样没错……」
  用堀田同学式来表现的话,我有一点点不爽。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之,我们两个人决定前往信同学的住家。据说徒步大约十分钟。我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尽可能的跨大步伐走路。我快要掌握住诀窍了,这样以后就算长距离我也能走了——当然,是慢慢地走。
  这一带是豪宅区,我们沿着长长的树篱前进。听说这是信同学的家,不过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明明是在信同学的家而且还有一点距离,阿正同学却有拒绝我们出入的权利呢?
  我也曾想过要追问信同学的,但还是没问。因为信同学十分信赖阿正同学。他也说了是在一起十年的好朋友。信赖、好朋友,这是十分有重量的词语。说要休学时,我自己也受了这两个字句莫大的支持呀。所以,这不是我可以随便插嘴的事。再加上,也有可能是我弄错。如我先前所说的一样,要评断别人是很不容易的事,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要说些什么,不得不特别谨慎小心。

  终于树篱中断,就快到豪宅正门的正前方时,透同学寄信到信同学的手机。
  「小爱!这不是小爱吗?为什么是真实的小爱耶,太屌了吧。到底在哪又为什么呢?」
  信同学真是的,盯着手机屏幕猛看。而且十分兴奋。应该是非常重要的消息吧。
  「那个,是什么……」
  「不可能吧,真的。金耶。我知道了,我们这里商量看看——找到了!德永那家伙,在JR饭田桥下行!是两分钟前!等等,这么说枯野现在去车站的话不就能抓到他了?现在他确实在新宿对吧?」
  终于我也掌握住情况了。我很匆忙地寄信给满里衣同学,她也立刻回信给我。

  12:37:03
  主旨:——
  我可以在中野站埋伏德永!
  你们也派个人来支持我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我们刚才继续待在咖啡厅,再十分钟,不,五分钟的话,就立刻能搭上电车赶到中野的。可是现在。我们的所在地是距离车站走路要十分钟的安静住宅区里。
  因为笹浦同学刚才打电话来,所以就简短的说明情况,并为了保险起见请他来这里,接着我和信同学这个双人组,一脸困惑地瞪视着彼此。
  「怎么办呢?」
  「怎、怎么问我怎么办——」
  信同学的眼神游栘不定。看到男人如此动摇已经是很久不曾有的事了。是的,那个时候,在那天。我告诉老师我肚子里已经有了爱的结晶后就没有过了。虽然十分自知自己这样不够庄重,我还是忍不住回想起而笑了出来。老师,我果然是个坏孩子是吗?
  总之,就算我用跑的回到车站也来不及。这样的话,能采取的手段只有一个。
  「我知道了,我留在这里。信同学请你一个人回车站吧。」
  「咦!?但是这样不太好吧,那个。」
  「不。如果阿正同学他说什么都不愿意的话,那我不进到房子里也没关系,我可以在外面等。」
  「咦,咦,但是那样反而引邻居注意。」
  「现在德永同学的事比较重要。不是吗?」
  说实话,我这时候有点不高兴。这并不是值得嘉奖的行为。我并不是因为知道会给信同学的家里带来麻烦,而故意耍任性说些无理的要求。
  信同学的眼神,更加游移不定了,和那个时候的老师快要不相上下了。我反而感到有一点点开心。虽然这么说,我也不是把阿正同学的事怪罪到信同学身上来减轻心中烦闷。是的,应该不是那样的。说起来应该是因为我想起老师的事。哎呀,难道说我有以欺负男人为乐的坏毛病吗?
  「——妳进去也没关系。从那边去吧,离出口比较近。」
  因为信同学突然这么说,我十分吃惊。似乎他用手机和阿正同学说过了。
  「可以吗?」
  「他这么说了。出口,在那个转角那里。钥匙,用对讲机说妳是谁他就会开门。说妳是惟信的朋友。进去后往右边走。那我去车站了,」
  信同学非常快速地飞奔而去。我一个人被留在无穷无尽的树篱前。
  在此我有些在意的事……是这么说吗,挂心的事,总共有三件。
  满里衣同学,她能顺利抓住德永同学吗?
  阿正同学突然改变意见,又是为什么呢?
  然后。为什么透同学从开才开始就无消无息了呢?……

  西满里衣 12:49
  ……来了!
  JR中央线中野站,下行站台。但是站台未免也太多。为什么会到八号站台呢?东京实在太大了!而且还没电梯!
  橘色的车辆滑进来。十二点四十九分三十秒。略微早了一点。不,也有可能是上一班车晚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有可能是下一班车。
  观察下车的乘客。出入口和站务员办公室,让狭窄的站台更显狭窄。视野被遮蔽住。欧巴桑,欧巴桑,老爷爷,东京人果然很多,但是没有看似高中生男子的人,也没有穿白色羽毛外套的人。信同学的情报应该不会出错。但是要是出错的话呢?要是不是白色羽毛外套的话呢?
  男子高中生(还是大学生?),发现了。在站台的东端。但是,不对。他不是那样高大的男子。而且是两个人在一起。凹凸二人组,彪形大汉和眼镜仔。德永没戴眼镜。回顾瞬间记忆——那个网页上的个人资料写着。身高一七一公分、体重五十五公斤。在哪里?
  人在哪里?
  没有下车,我该上车吗?
  车辆逐渐靠近。车掌伸出上半身,盯着我看,似乎觉得我很危险。上车去找吗?但是,如果不是这辆电车的话,如果在我上车的同时他下车的话。
  怎么办?
  这班电车。还是下一班?找不到白色羽毛外套。只有几个穿红色外套的人。是哪一个?
  还在电车里吗?还是下一班电车?二者择一!
  ——有了!

  德永准 12:50
  原本以为中野站的下车处在边边,东西线才是那样啊。哎算了,我也不是那么赶时间。电车停止,车门打开。让老婆婆们先下车,我再慢慢的下车。
  人并不是那么多。有个坐轮椅的女孩子,她似乎在犹豫着,左看右看的。她怎么了?我应该去帮她吗,站务员呢……找不到。我走向她。粉红色细框眼镜、绑马尾、蓝色外套。她回头看我。
  眼神锐利。
  正当那个时候,我确实听见有人叫着我。
  「……德永!」

  西满里衣 12:50
  德永,在站台的东端!站在凹凸二人组的旁边。我在站台正中间稍微偏东方。距离十五公尺左右。
  ——我可以抓住他!
  我有把握。握住双轮的把手。
  右手压住拉起左边,战车的要领,急速回转!在下一个瞬间,从后面激烈的撞击、追撞。站在站台西端的红色外套。一边大叫一边用脚撞上我的轮椅。
  「找到了!……痛死了!」
  一个人跌倒。剩下的三个人从我两边越过,朝着白色羽毛外套猛追。
  「喂!搞什么呀!」
  我大叫。但是不知何时彪形大汉出现在我眼前。和红色外套正面相撞,两个人都跌倒。
  「啊,你就是今天早上的!」
  「吵死了!」
  彪形大汉踢了一脚。扑空。命中车轮扶手。我被男人还有红色外套夹住动弹不得。为什么会变这样!站务员急忙跑来。搞什么呀!德永,德永呢?——在电车里!为什么?刚才不是下车了吗!
  啊啊,车门!关上了,关上了!
  「德永!!——等等,你这个卑鄙的人!」

  德永准 12:50
  什么什么什么,刚刚那是什么?
  应该没事吧,那个坐轮椅的女孩子。我差点被那个巨大男人袭击。还有那个红色外套,那些人们……咦,那是今天早上义警团的人吧,他也巡逻这一带吗?
  「——呃,下一站高圆寺,高圆寺……因为容易发生事故,呃,请不要勉强上车……」
  车箱内的所有视线全都集中到我身上。我知道自己双颊火红。就是在说我,勉强上车的坏乘客。还有,是谁在呼唤我?而且拉住我的外套,把我拉回电车里的人呢?
  其它的乘客的视线、受到惊吓的脸、一脸嫌恶地瞪着我的人。电车摇晃着。中野车站越来越远。许多脸孔,他人的脸孔。在那之中只有一个是我曾看过的脸。
  「嗨,刚才还真危险呢,德永。」

  ——伊隅!?

  Continued to “link two”……


本帖最后由 七夜 于 2011-1-26 23:06 编辑


后记(A)

  「——我对恋爱故事没自信,不过如果是『关于死的故事』的话我写得出来喔。」

  我无心所说出来的一句话让『15×24』的原型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这已经是距离现在五年以上,2005年五月的事了。
  当初。应该不会变成这样的。
  就很多意思上来说,
  哎呀真的。
  变成了用四百字稿纸计算竟然超过了三千张的大规模。
  完稿竟然超过两年,而且在那之后到刊载竟然又花了整整两年。
  原本应该是更单纯……更简单……的小说的。

  「你有没有试着把笔名改成新城kazma的想法?」
  如上所述。这是第一次开会时M主编说出来的台词。在这时已经有了相当浓厚(嗯,这似乎「和以往自己的工作」有什么不一样……)的气氛。
  正因为有了能冷静思考的时间,所以——

  「就算不是文库也没关系。或者以文库运用些奇怪的手法也可以。是长是短都好,全都是些萌角色也没问题,一个都没有也没关系。简单来说,只要有趣就好。说到有趣,最近的美国影集真厉害呀,像『24』,你看了吗?哦,那真令人高兴呀!你喜欢哪一个?『LOST』和『星际大争霸』。嗯嗯,原来如此。还是剧情紧凑的故事比较好。剧本扎实是最重要的。顺带一提,我喜欢像『十五少年漂流记』这种的。『八犬传』也很棒。对了,我有个认识的人他非常有趣,下次介绍给你认识一下。不,你完全不用拿他做参考。新城先生,因为是现在的新城先生所以才希望你写只有现在能写的故事。SF也好,奇幻也好。还有最近你有没有觉得,能够好好描写纯爱故事的人正在减少中?——」
  「什么?」

  像这样的对话反复了好几个星期。
  话题涉及到(好几次的)纯爱小说时,终于,从我的嘴里冒出在开头时所说的那句话。
  「『关于死的故事』的话我写得出来喔。我有自信。」

  教训:悔不当初。
  这句美好的话在我脑海开始盘旋不停时,已经是更后面的事了。不管怎么说,像这样一切都开始了。都开始了呀。
  很长,很长——虽然如此,其实也是很短的故事。

  人生当中第一次拿起新城kazma的书在手上,现在正读着这篇文章的你。
  初次见面,欢迎光临。你绝对不会后悔的,所以请安心的阅读。这个故事十分有趣。
  以及,好久没看到新城kazma,然后找到新书而惊讶中的熟客的您。好久不见了。
  不,我也很惊讶。怎么说能和您再次见面,都是『夏日/时光/旅行者』以来的事了。
  但是更惊讶的在后头。在这个故事的结尾,我设下了许多圈套,所以请您一如往常般地尽情惊讶吧。
  所以,在这篇「后记」变得更长之前让我就此打住吧。接下来就请您到推特或部落格『散步男爵』上观赏。然后故事的后续,请看下一集——
  提笔于24小时都市-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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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 背后灵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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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9

10000
ccc131 王爵
居然不是1本完,要等啊
挺紧凑的,看这本要用脑子想,想各人物的动作进行
然后猜17的身份(别和我说不在这15个人中,那就没意思了)

13 年前 0 回復

amu 騎士
出场人物很多啊!不知道会怎么样

13 年前 0 回復

zerster 伯爵
日本出到Link Six了
自杀的那个并不是男主,是全部15个人都是主角。

13 年前 0 回復

halloween 伯爵
这居然不是一本完的啊,正看到津津有味的时候给我Continued to “link two”……了啊混蛋
15×24,15个人的24小时?搜索队有9个,自杀者2名,接到初期邮件而还未行动者1名,某女大学生1名,暴走族(误)老大1名,把老师也算进来就正好了?

13 年前 0 回復

chvalier1986 伯爵
黑暗系的,看看 就算前面是黑暗后面是后宫也看看~

话说回来这插画的画风还真不错(偶喜欢)

13 年前 0 回復

yy0909028 伯爵
和和谐后宫毫无关系这点不错~~ 但这气氛好沉重啊...

13 年前 0 回復

suyichen68 伯爵
呃…这好像是以前一个自翻的坑呢…被台版填了吗?
总之感谢LZ录入,还有就是,标题是不是打错了?是“Link one” 不是“Line one” 吧……

13 年前 0 回復

真空地带 伯爵
黑暗系的小说吗,不过到最后男主还是会回头不死之余还会顺便开个后宫吧,最不济也都会有两个吧。阿门,死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它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阿弥陀佛。说起来,日本的自杀率还蛮高的。

13 年前 0 回復

永恒的真理 伯爵
相当有意思的名字啊……自杀向的男主…是黑暗系的么?…

13 年前 0 回復

七夜 王爵
我华丽地飘过~~~(((m ̄▽ ̄)m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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