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姬柚叶3【简/台】


本帖最后由 anzu1 于 2011-1-28 20:28 编辑



黑姬柚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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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田口一
插图 を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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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校 大丈夫·萌夜夜--夜の星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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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anzu1 于 2011-1-28 20:20 编辑


序章


「呜咪~呜呜咪~」
某个假日的午后。
炎夏的暑气渐消,窗外开始吹起秋高气爽的徐风。
芙纽摊开四肢,摆出有如虎皮地毯般的姿势趴睡在我房间的地板上。趴在窗旁向阳处中的它,一身毛皮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芙纽,感觉如何啊?晒太阳很舒服吧。」
我蹲下来,伸手轻摸舒服地打着盹的芙纽的喉咙。
那股软绵绵的触感柔软到教人爱不释手。
「呜~咪。」
芙纽用双手揪住我的手指,发出睡迷糊的声音,而且凑上脸颊磨蹭着。
这个像是大型鼬鼠的生物,其实是一种被饲养于一千五百年前繁荣一时的公主王国,被称为荷姆库鲁斯的人造生命体。一般都以为这样的生物早已灭种,但今年夏天我们在海贼岛上凑巧碰见了幸存的后代,而且对我们表现出亲近的态度。
它有一副长长的耳朵,额头上长了一根精致玲珑的角,背上的皮肤隐隐约约可见错综复杂绳纹图案。那是古代符纹。
……不过,一看芙纽那无忧无虑的午睡脸庞,天真无邪的模样教人差点忘了它其实是人造生命体,我油然产生了想要摸摸它的头的冲动。
「嘿嘿,帮你这边搔痒一下。」
我游移着手指在它的额头到鼻梁一带滑动。
「呜咪——」
芙纽像是痒得受不了一样打起哆嗦,左右摇头。
未免也太可爱了吧,不管逗弄再久都不会厌倦呢!
……这时,背后赫然有股直盯着我看的视线。
我停止抚摸芙纽,缓缓地转过头。
有一位少女双手叉腰站在房间的门口,翻起白眼用嫌恶的视线瞪着。
原来是柚叶正目不转睛地睥睨着我。
「干、干嘛啦!」
「还好意思问干么!你到底在搞什么?」
「搞什么?我只是在照顾芙纽而已啊。」
「还有脸说照顾,你这令人不齿的子民!本宫在旁边听了许久,你竟然跟一只宠物说『嘿嘿嘿我要搔痒罗呜嘻嘻』这种话!这是本宫听过最恶心的话了!浑身起鸡皮疙瘩啊!」
「你、你很吵耶。我哪有笑出『呜嘻嘻』这种声音呀!真是,不知道有啥好发脾气的。」
柚叶噘着嘴巴走进房间里,在芙纽的身旁站定。
「重点是,芙纽现在睡觉的地方可是本宫的卧床耶。快起来,你这只宠物。你自己去院子里盖一间狗屋睡觉!」
「呜咪!」
瞧芙纽别过脸当作没听见,柚叶气得双手握拳咬牙切齿。
「呜呶呶呶呶,区区一只宠物竟敢不把主人放在眼底,这是多么地桀骜不驯啊!很行是不是!喂,想打架吗!」
「还主人咧,柚叶,你分明从来没照顾过芙纽吧!」
「你在胡说什么!就算它是宠物,对贵为公主的本宫表示尊敬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柚叶抱起双臂,理直气壮地挺出了胸部。
她说得没错,她确实是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公主之一。在我们民间所熟悉的神话里总共有六名公主,亦即黑暗公主、光明公主、水之公主、火之公主、生命公主、语言公主。
然而,实际上另外有一名神话中不曾提及的公主存在,那就是死亡公主——也就是柚叶。昔日公主王国受战火波及时,公主们为了保护国家挺身作战;但死于战争的人类所发出的悲叹污染了公主,导致公主开始暴走失控,把世界推向了灭亡。
不过,在那群公主里面有人扮演了赋予『死亡』的角色,那个人正是柚叶。
柚叶在毁灭了六名公主的肉体之后,为了封印一身强大的死亡之力,旋即让死亡降临在自己身上。
就这样,七名公主无一幸免全都死了。但公主们不灭的灵魂留了下来,不舍公主逝世的人们将公主的灵魂封印进了棺木里,棺木上刻印了象征永恒的符纹,和公主的灵魂一同被奉祀在我们所生活的菲亚娜王国的各地。
日子久了,原本长眠中的公主灵魂,后来以棺木充当做自己的肉体复活。
柚叶她正是被我无意间唤醒的太古公主。
所以说呢……她的确是无比伟大的存在。照理说应该是这样没错。
「好吧,本宫也小睡片刻好了。」
「搞什么,连柚叶你也要睡午觉吗?」
「街上举办了甜点吃到饱的活动,本宫去吃得肚子快要撑破,连瞌睡虫都来了。」
打了一个大呵欠后,柚叶在芙纽的旁边用趴睡的姿势躺了下来,两只手向前伸得长长的……这姿势怎么让人看起来,简直就是芙纽的翻版啊。
「看哪,本宫正气质高贵优雅地打着滚哪!瞧,滚来滚去亡滚了又滚~」
柚叶伸长手脚,左右来回翻滚。
「如何,子民,是不是有股想跟本宫说『我要搔你痒喔呜嘻嘻』的冲动呢?」
「……你做梦比较快。还是说,原来你想要我帮你搔痒吗……」
「你、你这蠢货!本宫是怕你心怀邪念才先挑明这么说的!」
柚叶怒吼的同时,不忘一边滚动。
一个不小心,她的身体压到了芙纽……
「呜咪!」
芙纽吓得整个身子弹了起来,连忙逃窜到房间的角落。
「喂柚叶,这房间很小,你动作收敛点好不好。」
才一转眼,柚叶就「咕嘎——」地发出安稳的鼻息代替了回答。
有一股彷佛代表昏睡的黯淡黑雾,一如从衣服涌出似地笼罩了她的身体,渐渐凝聚成棺木的形状。
最后,一具黑色棺木从雾中显现,上头遍布着由螺旋的绳纹图案纠结缠绕而成的古代符纹。
每当柚叶熟睡时,就会像这样变回原形。
芙纽蹑手蹑脚地走到柚叶棺木的旁边,选定一个日照充沛的地方,懒洋漓地摊开四肢躺下。
而且,还「嘶——嘶〡—」地开始发出惹人怜爱的鼻息声。
……照这样一看,这两个家伙还真的很像耶!




第一章  宴之影

「这么一来,准备就大功告成了……好!」
我照着桌上的镜子,整理符纹师正式装扮用的长袍的领子。
望向时钟,时间刚过下午五点。窗外的天空飘起了火红的晚霞。
我拿起事前准备好的符纹剑,将剑鞘悬挂在腰际,然后把装有绘制符纹用小道具的携带盒,也收进了皮带的皮革包。
「呶喔!」
我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回头一看,柚叶恰巧进到了房内。
「你、你是哪根筋不对劲了雷恩!竟然穿那么贴身的衣服。一点都不适合你!」
柚叶一面目不转睛地打量我全身上下,一面走了过来,在我的面前站定。
「……你该不会……要去跟女孩儿约会吧?」
「才不是约会!柚叶你不是也有听说吗?今晚公会要举办穗花的欢迎宴会啊。」
火之公主的棺木长年以来一直被供奉在符纹师公会。我的哥哥——洛依德·里恩巴多渴望公主的力量,先前也曾打过火之公主棺木的主意,不过被我和伙伴们成功夺回。后来火之公主的棺木被我唤醒,如今化身成名叫穗花的少女。
为了庆祝她从长眠中苏醒,今晚将由全城市民一同举行欢迎宴会。
「唔呶,真没意思啊。如果你是要去跟女孩儿约会的话,本宫就能给你忠告,那身打扮可是会笑死女生的。」
「你这是故意在挖苦我吧!要办欢迎宴会你不觉得开心吗?」
「为穗花姊姊举办宴会确实是件美事,不过既然要办,本宫多希望除了姊姊以外,连我也一起欢迎呢。」
是我唤醒穗花,以及柚叶是死亡公主的事情都被列为秘密,知情的只有极少数的伙伴。
「要不要公开穗花的存在,好像也让阿不列总裁烦恼了许久。毕竟不可能天衣无缝地隐瞒她醒来的事实。最后是因为与其让人民妄加揣测而损及公主的信仰,还不如说清真相比较好,所以才决心公开的。」
「既然如此,也公开本宫的存在不就得了。本宫也想受众人夹道欢迎啊!」
「以前就跟你说过了,『死亡公主』的存在没有在我们的神话里出现过。一旦公开你的存在,意思就等于暗示神话是不正确的,大家的信仰可能会因此受到动摇……总裁很担心这种事情发生啦。」
「那个没屁用的糟老头,尽担心那种无聊的芝麻小事。就是这样才会白发苍苍啦!」
「哪是啊,有了年纪谁不会长白发——言归正传啦,难得的宴会就一起去吧,有准备很多美食喔!」
「本宫从来没有说过不去这种话。再怎么样,本宫也不是那种会闹别扭而拒绝参加的小孩子了。这种时候本宫就体谅大人的苦衷,敞开心胸去好好大吃一顿。感激吧!」
就在我和柚叶聊着这种事的时候,房门的门缝传来了小跑步的声音。
「呜咪~~」
芙纽就像要把头脸都罩住一样,全身都裹着一圈浅褐色的布。
「哦,芙纽也换好衣服了呀!」
「哼哼,那身打扮也太穷酸了吧。果然,宠物还是适合这种水准的打扮啊。嘿,宠物,尽量羡慕本宫这一袭时髦又华丽的洋装吧。」
柚叶拎起裙子的下摆,作势夸耀般将身子绕了一圈。
「呜咪。」
芙纽兴味索然地别开了脸,爬到我的脖子上像领巾一样把身体蜷了起来。
「嘻嘻,这样很痒啦!」
完全被视若无睹的柚叶狠瞪了芙纽。
「雷恩!不要太宠这家伙了!继续这样放任它,小心它愈来愈得寸进尺!」
「柚叶你也不要动不动就找碴嘛——你看,它缠上布后看起来不就没那么显眼了吗?」
芙纽是一种名叫荷姆库鲁斯的古代生物,在我们这个时代已经销声匿迹了。
话虽如此,只要像这样用布裹住身体让外型低调一点的话,乍见之下跟一般小动物没啥两样,应该也没有人会猜到这是古代的人造生命体吧。
「总之大家都到齐了吧?差不多得出门了,不然有可能会迟到喔!」
这时,马车停车的声音伴随着马的嘶鸣一同在窗外响起。
「雷恩!你在吗?」
那是我在符纹师学校的同学玛尔榭˙诺利斯的声音。
我站到窗边,从打开的窗户低头看下方的道路。
有一辆由单匹马拉动的马车停在楼下,那是我符纹师的师父赫尔斯的马车。玛尔榭站在载物架上摇手,同校的鲁米莎·罗葛莱特就坐在她的旁边。
「你们要去宴会吗?要不要一起搭车去?」
「好啊,我们这就下楼!」
我带着柚叶和芙纽离开了房间。
赫尔斯师父以一双肌肉发达的手臂操控着马车的缰绳。
马车在沿海的道路奔驰,我的右手边是被夕阳照耀得金光闪闪的辽阔大海,左手边则是一大片林立的树林。在前面的道路往内陆转弯,不久便有一山坡映入眼帘,接着再往上爬,前方就是符纹师公会。
我为了赚取学费和生活费,平时有在帮忙师父的工作。符纹师这个职业是在各种物品上描绘由图像符号所结合而成的符纹,藉此赋予物品力量的工作。
符纹在描绘或上色都需要用到人称『神之血』的特殊原料。那是一种从本国地下挖掘出来、颜色为清澈红色的奇妙液体。一般就是使用由颜料和那个液体混制而成的涂料来着色,绘制色彩缤纷的符纹。
举例而言,好比在石头上绘制代表光的符纹使其发亮,抑或描绘代表风的符纹使其浮在空中。透过这一类的方式制作而成的符纹道具,在日常生活中也常被使用。
只不过,符纹光是被画出来并不会发挥效果;必须灌注由符纹师所制造、转化想像力得来的能量——亦即Seed——符纹自此才能真正发挥力量。
「不好意思,师父,烦劳您前来载我们一程。」
我和玛尔榭等人肩并肩坐在载物架上,朝着师父的背影道谢。
「用不着客气啦。可以和公主殿下一块同行,对俺来说也是种荣耀!」
柚叶的真实身分我们有告诉师父,当然也再一一提醒他得保守秘密就是了。
一唔呶,看来你很清楚本宫的身价喔。唉,你竟然是雷恩这种朽木弟子的师父,简直太浪费了!」
赫尔斯师父一听柚叶这么说,便哇哈哈地开怀大笑。
「雷恩,看来你得加倍努力修行,才能得到公主殿下的认同了喔。」
「没错。麻烦你以师父的身分严格训练这个毛头小子,直到本宫可以接受为止吧!就算死个两、三次也没有关系!」
「最好死掉会没关系啦!」
「既然是公主殿下的吩咐,俺岂有不听的道理?喂,雷恩,往后的工作标准会加倍严格喔!你要有心理准备,工作搞砸就休想回家了!现在就先做好觉悟吧!」
「我身为学级委员长,也认为雷恩是应该更认真一点才行!」
玛尔榭顺势表示意见。
「雷恩学长,读书也一样要更加把劲喔。」
连鲁米莎也同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
「哎、哎唷,拜托大家手下留情啦……」
我脸色铁青,浑身打了个冷颤,同时气愤地看了柚叶一眼。
……柚叶这家伙,竟然还敢一边窃笑一边看热闹咧。


等一行人抵达符纹师公会时,太阳已完全沉入了地平线。
隐约可见五座细长的高塔耸立在泛紫的暮色中,那些是公会的建筑。
在这座符纹文化兴盛的凯尔兹城里,公会所扮演的角色不仅是符纹师职人的联合组织和养成学校,同时也是施行城市政治的自治体和崇信公主信仰的教会。
我们下马车走进会场一瞧,里头早已挤满了市民和贵族等许多来自城里的人。这些人都是前来争睹穗花的风采的。
只不过,现场并非全然都是如此祥和的光景。有十多名令人感觉扫兴、面色凝重的罗古卢军士兵散布在公会庭院的四周。
那些士兵身着青铜色的轻铠甲,腰际悬挂着月牙型的军刀。虽然他们八成是打着警备的名号出现在此,然而他们注视市民的视线就活像在怒瞪一般,怎么看都是在监视。
我们所生活的神圣菲亚娜王国,目前是坐落在大陆、拥有强大军事能力的中央国家罗古卢的附庸国,每天在街上都能撞见罗古卢军士兵的身影。
在人潮的推挤下,我跟柚叶就这么跟玛尔榭等人走散了。
「他们到底是跑哪去了啊——柚叶,不要连你都迷路了喔!」
庭院里摆设了好几张圆桌,每张桌子上头都披盖着一条长到要碰到地面的皱白桌巾。侍者正忙着准备烤全鸡大餐。
「咪呜。」
大概是受到送上桌的料理的香味的吸引,原本在我脖子蜷缩成一团的芙纽叫出了声音。
「不行喔,芙纽,还没准备好呢,你乖一点啦。」
「真是够了,这宠物怎么会满脑子只想到吃。」
「……你最好是有资格批评啦,柚叶。」
「你胡说什么。没看本宫现在正规规矩矩地在忍耐吗!莫非最想吃那道鸡肉的其实是你自己?还不快老实招来!」
「呜……我当然偶尔也会想吃点豪华的好料啊。」
这也不能怪我,毕竟我平时总是以土司边果腹度日嘛。
「——话说回来,这人数可真夸张哪。这样下去会演变成肉食争夺大战的。」
「大家又不是为了吃肉才来的,他们是想一睹穗花的风采好吗!」
「哼哼,那些子民最好祈祷,不要被穗花姊姊国色天香的美貌给迷得晕倒死掉!」
……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到头来这个家伙才是最仰慕白己姊姊的人嘛。
不久,位在中央塔的礼拜堂阳台的门敞了开来,阿不列总裁从中现身。

「啊——正因为如此,希望不管在任何时代,我等对公主的信仰都能坚定不受动摇……」
阿不列总裁站在阳台上,面对数以百人的听众持续进行演讲。
他是一个拥有一头白花花的长发和胡须的年迈长者,那个样貌甚至被人戏称为『仙人』。尽管年岁已大,他的声音仍然充满了活力,也许是他熟于像这样站在人前侃侃而谈的缘故吧。
天彻底地黑了,一排排有如路灯的符纹光石灯饰照亮了庭院。
一名身穿一袭火红得有如烈焰的长裙洋装的女性,出现在总裁的身旁。在她柔媚的微笑中,带有深情注视的温柔。
拥有少女般可爱容颜的火之公主,就站在众人的眼前。
宴会的听众无不抬头仰望,为她的风采痴迷。
「好漂亮喔……」
许多听众不禁语带陶醉地开口夸赞。
炎之巨人的事件发生在先,原本我还有些担心民众会不会因此对穗花心怀恐惧,如今看来似乎没有这个疑虑了。


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城里的市民们无不以信仰穗花的自己为荣。
穗花的身后不远处有一名青年。
萨伊克斯·席恩——独立佣兵团『达那的末裔』的短剑高手。由于获得能让穗花苏醒的火之戒指,来到了这座凯尔兹城;目前接受总裁的委托,持续进行有关公主棺木的诸多调查。
齐聚一堂的民众仰望着他们三人,仔细聆听总裁的演讲。
只不过,当中有一个人不耐烦地大声踩踏地面,一副十分嘴馋的模样。
「唔呶……老头的废话本宫已经听够了,快点给我肉吃!」
「呜咪~~」
……我错了,另外还有一头用饥肠辘辘的声音啼叫、感觉十分嘴馋的动物。
几张圆桌已经备妥了食物,弥漫出诱人的香味。
有提供了数种酱料的义大利面、每一口都吃得到大块水果切片的沙拉、和连着头部一起火烤而成的烤鱼和烤虾。至于圆桌的正中央,则摆了一盘分量十足的带骨烤全鸡。
「……那么,今晚我们就一同举杯向伟大的古代文明表示敬意吧!」
台下响起如雷的掌声,阿不列总裁高举了装有红酒的酒杯。
宴会在「乾杯」的祝贺声下开始了。
「呀喝!准备大吃一顿罗!」
柚叶火速推开四周的人潮冲到桌旁,粗鲁地扯下一整只烤鸡腿,张大嘴巴大口咬下。
「呜咪~~!」
芙纽也兴冲冲地叫了一声从我的脖子跳走,一把抓起烤虾,从头一口接着一口咬碎吃进肚子里去。
「那是怎么了……?」
见那狼吞虎咽的气势,四周貌似贵族的绅士淑女们都显得有些反感扫兴,围着桌子冷眼打量那个人和那头动物。
……这教人怎么说得出口,他们俩就是伟大古代文明的真实面目呢。
算了,反正机会难得,我也要不客气地好好饱餐一顿了。
「雷恩!怎样?你有没在吃啊?还挺美味的耶!」
回头一看,玛尔榭和鲁米莎捧着盛了炒牛肉的盘子走了过来。
「哦,我才准备要吃呢……只不过那张桌子恐怕容不下我这张嘴了。」
我苦笑着,看了那张完全被柚叶和芙纽霸占的桌子。
「对面也有准备很多食物。」
鲁米莎指了一张位置较远的桌子,我们三人便移动到了那个桌旁。
我首先拿盘子盛了义大利面试吃一口。
「真的耶,也未免太好吃了吧!总裁举办这个宴会,应该砸了大笔的重金吧?」
「再怎么说,火之公主醒来可是公会创立以来的空前大事耶!你看那里!」
玛尔榭看了礼拜堂的入口。不知不觉间,那里冒出了三行长长的人龙,队伍之长甚至团团包围了礼拜堂所在的高塔。
也有人一如祈祷似地在胸前双手合十面向礼拜堂膜拜。
「他们是要去晋见穗花公主。一次挤进所有人太危险了,所以才用排队的方式,输而进去礼拜堂和穗花公主说话。」
鲁米莎帮忙说明了状况。
「所以说,穗花要跟那些人一一打过招呼吗?——看来当公主也不轻松嘛。」
像穗花这种个性端庄的公主倒还好,换作是柚叶,八成马上会脚底抹油逃走吧。
我一边如此心想一边转头往柚叶的方向看去……
「唔呶,臭宠物,放开你的手!」
柚叶和芙纽分占桌子的两端,同时抓着上面仅剩一块奶油蛋糕的盘子,谁也不让谁地拔河中。柚叶把上半身探到了桌上,芙纽则是用脚攀附在另一头,整张桌子剧烈地摇晃摆动着。
桌子上的食物几乎所剩无几,该不会被他们全部吃光了吧!
「这是本宫刻意留到最后要享受的耶!休想半途抢走!」

「呜咪!呜咪!」
「吵、吵死人了宠物!反正你也没办法理解甜食的美味吧!」
「呜咪——!」
桌上的餐具发出喀锵喀锵的碰撞声,翻倒的容器则洒出了酱汁,在桌巾上头制造了红黑色的污渍。
「你们在干什么啊,盘子会摔破的!要吃蛋糕,那边的桌子也有啦……」
就在我连忙赶过去用双手扶住桌面,企图将晃动镇压下来的瞬间……柚叶使劲拉扯了盘子,这一拉导致芙纽腾空飞起,桌子也猛然失去了平衡。
我用力压在桌上的手一口气往下沉去,掀飞到空中的圆形桌面和桌巾朝我迎面掉下来。
我压根儿来不及闪避,剩余的酱汁跟着洒到了半空……
下一个瞬间,我被淋了满头的红黑色汁液。
「真是的,你们怎么这么幼稚啊!」
在庭院的一角,我一边打着水管的帮浦,一边叹了口气。
用帮浦抽出的清水洗掉一脸脏污后,接着用手掌搓洗衣服。
我那件长袍从肩口到下摆沾染了一整面浓稠的肉用酱汁。
「啧……洗不掉嘛。这是我的正式长袍耶,可恶!」
我放弃跟油渍搏斗,披上湿答答的长袍站了起来。
等我回到柚叶所在的地方,翻倒的桌子已经被放回了原位,掉到地上的盘子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大概是宴会的工作人员帮忙善后了吧。
「喂,柚叶,麻烦你规矩好一点……」
我本想跑过去教训她几句,却不禁停下了脚步。
柚叶正站在桌旁……和一名男子在说话。
——那是谁啊?奇怪?
背对我而站的那名男子,头戴一顶细长的黑色高礼帽,用一件黑色斗篷披覆了全身,帽子底下可见银色的鬈发。
虽然无法一眼看出他的体格如何,不过给人一种纤瘦的印象。
银发男子那双伸出斗篷的手夸张地挥来舞去,夹杂着肢体动作在说话。
这时,柚叶捂住嘴巴喷笑了。
没多久,她就一副几乎要笑到地上打滚般捧腹大笑了起来。
等我靠近,柚叶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回头看我。
「哦,雷恩,你终于回来啦。都怪你碍手碍脚的,才会害本宫被芙纽抢走蛋糕啦!还不快去拿蛋糕来赔给本宫!」
我没有理会柚叶的话,迳行向那名男子开口问道:
「找柚叶有事吗?」
男子转过身来。有那么一瞬间,他那锐利的视线彷佛要将我射穿般凶狠地瞪了我一眼。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我的背脊流窜而过。
尖挺的鼻子、尖细的下巴,以及……给人病恹恹印象的眼睛。
五官固然长得端正,却宛若精巧人偶般,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脸我从来没看过,年纪大概比我还要大了几岁。
银发男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重新面向柚叶,轻轻握起了她的手。
「稍不留意就聊了好久哪。哎呀,这都是因为小姐,您是丝毫不输给火之公主的貌美天仙,我才会忍不住……」
那个声音油腔滑调得很异常。
「唔,你的嘴巴还真甜哪。什么人家长得很美,你这人真是实话实说……」
柚叶害羞似地身子扭来扭去。
趁着放回柚叶的手时,男子的手轻轻地碰触了她的侧腹。
「喂、喂,你在乱摸什么!这样很痒耶!」
柚叶面红耳赤地埋怨。可是满脸通红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当真在生气。
「是、是我冒犯了。似乎是小姐您太深具魅力,我才会一时鬼迷心窍。这只手怎么这么乱来呢!」
男子用滑稽搞笑的动作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那两人的互动简直就像感情超好的朋友……不对,根本像是男女朋友……
看柚叶一副笑得心花怒放的模样,我不知怎么地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么在下就此告辞了,小姐……」
语毕,男子掉头往礼拜堂的方向走去。
……没什么好在意的。那家伙应该纯粹是那种会在人多的地方到处搭讪看上眼的女生的轻浮公子哥儿吧。
「柚叶,你也太夸张了。到底有什么事那么好笑啊?你认识那个人吗?」
「本宫才不认识他呢。是他主动过来询问本宫有关宴会的参加费用,于是本宫便好心告诉他,反正这场宴会是砸臭老头的零用钱举办的,可以不用担心花费尽管吃到饱为止。就只是如此而已。」
「是这样吗,看你们聊得还挺开心的嘛。」
「唔。那男的确实是舌灿莲花,说不定他的职业是艺人之类的。他还很风趣地告诉本宫跟


今天大餐的鸡肉相关的知识见闻呢。雷恩,真希望你也能稍微锻链一下口条,好让本宫不仰感到无聊啊。」
「……那可真抱歉啊,我就是不会说话。」
我忍不住冷冷地说道。
「唔呶?你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被柚叶一语道破,我连忙摇手否定。
「我、我哪有心情不好,只是觉得柚叶会那样哈哈大笑很稀奇啦!」
「是吗~~?」
柚叶把脸贴近,眯起眼睛注视我。
「其实是因为衣服弄脏了,所以我才会心情有些烦躁而已啦!」
「雷恩,莫非你是在嫉妒?」
柚叶手扶着下巴,轻轻地哼笑了两声。
「什、什、什么啦,我哪有嫉妒!」
「是不是看到本宫跟其他男生聊得很愉快,你就怒火中烧了呢?原来你也有很可爱的地方嘛。怎样,还不快老实招来。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柚叶用手肘抵了抵我的胸膛。
「才、才不是那样子呢!是因为柚叶,你太贪得无厌了我才会生气的啦!」
「你、你说什么!本宫哪里贪得无厌了!」
「从宴会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你的脑子里装的就只有吃的不是吗!」
柚叶气得涨红了脸,眼角挂上泪珠。
「你你你、你说这话也太失礼了!本宫会如此受美食吸引,还不都怪你口袋空空平时只能喂我吃土司边吗!本宫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忍气吞声吃下那种味同嚼蜡的东西耶!还不懂得感激本宫,你这没用的子民!」
「感激个屁!该表示感激的是柚叶你吧!」
我和柚叶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气喘吁吁。
……我们到底是在吵什么东西啊。
「——说到这个,芙纽跑哪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从刚才就没见到芙纽的身影,它要是迷路那可就麻烦了。
「喂——芙纽!你在哪里?」
「呜咪……」
我一拉开喉咙呼唤,脚边立刻传来微弱的叫声。
我蹲下来掀开桌巾一瞧,原来芙纽瑟缩在桌子底下。
芙纽冲出桌底跳到我的脖子上,在脖子和衣领间的范围蜷缩成了一团。
我轻抚它的后背,它不知怎么地好像在直打哆嗦……
「……你在害怕吗?」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和柚叶在争执?
可是,在我们吵架前芙纽好像就不见了的样子……
「喂!干什么!」
突然,场上响起了和宴会气氛不相称的叫骂声,我好奇地转头回望。
声音是从礼拜堂的入口一带传出来的。现场似乎发生了纷争,原本好端端排队的人们围绕在门口的四周。
……瞧气氛弄得这么紧绷,看来可能不是单纯的吵架。
我跑到喧哗吵闹的礼拜堂前面后,发现了玛尔榭和鲁米莎的身影。
「喂,玛尔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雷恩。刚才有一些人强行挤开队伍闯进礼拜堂啦。没想到大家抗议之后,这回连礼拜堂里面的人都被他们轰了出来……」
「有人插队?」
「那些人口头上宣称有事要找阿不列总裁……他们头戴黑色帽子,身上披着斗篷……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黑帽子和斗篷……?刚刚跟柚叶交谈的男子吗?
礼拜堂那扇缀满了奢华装饰的厚重金属大门,如今关得密不通风。门的两侧有两名罗古卢军士兵在站岗,就像用肉身阻挡入口保护大门一样。
「莫非……那些黑色斗篷的家伙是罗古卢军的人?」
「这我就不晓得了……」
我回想先前在海贼岛跟洛依德对峙的事。
根据当时所听到的消息,洛依德现在被罗古卢帝国皇帝授与了找寻并取得公主棺木的权利。
这表示,觊觎公主力量的人不是只有洛依德,连皇帝本人也直接伸出了魔爪。
假设那些黑色斗篷真是罗古卢派遣的人——那么,他们在祝贺穗花复活的宴会现身,代表他们锁定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穗花。
「或许我应该去看看情况才对。」
「慢着,太危险了!」
在我正想跨步冲出去的时候,鲁米莎拉住了我的袖子,指着门前的士兵示意。
「问题是这里是我们城的公会耶?没有理由任凭他们撒野吧!」
「你还是不改莽撞的行事风格哪,雷恩。」
「还好啦……柚叶,你也跟其他人留在这里喔。」
「穗花姊姊碰上了危险不是吗?既然如此本宫也非去不可。」
「万一对方真的是罗古卢军,如果被他们拆穿你身为死亡公主的身分,会连你都有危险的。」
虽然洛依德知道柚叶的真面目,但那个黑斗篷男是否知情,就没人敢保证了。他刚才固然有跟柚叶攀谈……不过也没特别采取什么行动就离开了,这表示至少他不认得死亡公主吧?
「反正又不见得一定会打起来,我只是去探个究竟而已。」
于是我留下三人往礼拜堂走去,推开围观的群众朝大门前进。
我一站到两名士兵眼前,他们便朝我目露凶光。
我没予以理会继续前进,这回他们拔出军刀直指我的脚边警告不准越雷池一步。
「方才闯进礼拜堂的那些人是谁啊?他们不用受到管制吗?」
「不许靠近!闭嘴不要多问!」
我岂能这么轻易就打退堂鼓。于是我拔出腰际的符纹剑摆了个架势想吓吓他们。
「臭小子……敢反抗小心遭到逮捕!还不快把剑放下!」
其中一名士兵紧握着军刀大声向我咆哮。
「先拔刀的人明明就是你们吧,要放也是你们先放。」
经我这么一挑衅,其中一名士兵端起军刀作势攻击,另一名则高高往上挥起刀子。
他们两人也太血气方刚了吧。
「喂,俺说那两个老兄啊!」
我的背后赫然传来了不快的男子嗓音。
「师父……?」
原先混在群众里面的师父上前和士兵们怒目相向。
「你们要是胆敢让俺的弟子受伤,即便是个性温厚如俺也没办法坐视不理喔。」
说完,师父环视了自己的四周。
只见有好几个貌似同为符纹师的顽强男子,围聚在师父的身旁。
不单只有他们,不满庆祝宴会被泼了盆冷水的参加者们,也以夹带了恨意的眼神瞪着那两名士兵。
一旦他们群起抗争,光靠现场的罗古卢士兵应该是镇压不住的吧。
「…………呜。」
或许是察觉形势对自己不利,士兵们露出死心的表情放下了手中的军刀。
很好,这么一来就能进去礼拜堂了!
就在我准备迈步前进时,师父来到了我的身旁。
「俺来助阵吧。」
「不劳师父瞢一心。既然不晓得里面发生了什么状况,还是由我一个人前往比较妥当……」
「是吗,那你自己多加小心了。」
我向师父颔首示意后,轻轻推开了礼拜堂的大门。
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符纹光石灯饰将礼拜堂里面照耀得灯火通明,平时摆放在外的长椅一张也不剩地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改铺上红色的地毯。
祭坛上安置了一张镶满了宝石的大椅子作为王位之用。
这里就形同一精巧的王厅,穗花本人正端坐在王位上。
阿不列总裁和萨伊克斯则分别站在穗花的左右两侧,一如在合力保护她似的。
然而就像在跟他们两人对峙一样……有三名男子背对着我站在前方。
当中,位居中间的那名人物的背影,正是先前跟柚叶搭讪的男子。
至于其他两人也是穿戴着跟他一模一样的黑色斗篷和黑色帽子。
「雷恩!请你出去。」
看到我进入礼拜堂,阿不列总裁出声喝止。
穗花和萨伊克斯也向我面露惊讶的表情,看来刚才果然有事情发生,他们的面色十分紧绷凝重。
那三个黑斗篷男只有中间的银发男子转头回看,另外两个一动也不动。
我没理会阿不列总裁的警告,迳行往礼拜堂里面走,背后响起了大门关上的声音。
「外面大家都在抗议耶,很好奇里面的人都在干什么啊?」
银发男子向站在他右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把他撵出去。」
直立在他身旁的黑斗篷男甚至没有点头回应。
但就在下个瞬间……他的身影消失了。
在我恍惚地眨眼的时候,一股让人汗毛直竖的寒气袭向了我。
黑斗篷男并没有消失,而是以肉眼跟不上的速度在移动。
霎时,我的右手边出现了一道闪光。
「呜!」
我毫不迟疑地立刻举起符纹剑。
锐利的刃器互击的声音乍响。
一个纤瘦高个子的黑斗篷男就站在我往侧面扭转的身子前方。
对方一声不响地瞬间靠近,然而我却连紊乱的呼吸声也没听见。
不仅是听不见呼吸,对方还面无表情地用不带任何情感的眼睛对准着我。
死人。我从那男人身上完全感受不到生命力,脑海中甚至闪过了这两个字。
从斗篷底下伸出的手上,装备了三根长长的钩爪,被我的符纹剑招架了下来。
那个武器我有印象曾经看过,是上回去海贼岛时,前来夺走水之公主棺木的罗古卢军特殊部队所携带的装备。
这些家伙果然是罗古卢军派来的爪牙吗?
黑斗篷男用强劲的力道使劲推挤。
我被那股力量压倒,膝盖着地。
「咿呀啊啊啊!」
我使出浑身之力将符纹剑往上挥,把黑斗篷男的钩爪倒推了回去。
黑斗篷男以游刃有余的动作向后跳,站在距离我有数步之遥的地方。
当我用双手重新握稳符纹剑时,眼角的余光扫见另一名黑斗篷男展开了行动。
银发男左侧的男子一如影子往上窜一样,无声无息地腾空了。
他扭转全身,动作好似飘摇不定的布块,接着以直立的姿势在我背后着地。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隐约让空气出现了微弱的乱流。
……这不是人类的动作。不管再怎么训练或锻链,人类是不可能做得出这种动作来的。
这些人到底是……?
我向后转头的同时,黑斗篷男瞬间高举了钩爪。
钩爪就要笔直朝我的背部挥下了——
「铿!」刺耳的金属声响起。
我的背部……并没有遭到撕裂。
萨伊克斯窜入我和黑斗篷男之间,用左手的短剑挡下了钩爪,那股互相推挤的力量势均力敌,双方的身体皆微微地发出了颤抖。
萨伊克斯瞅了我一眼。
「雷恩,你先把剑收回去。」
「啊、啊啊……我知道了。」
既然萨伊克斯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照做。于是我把符纹剑收回剑鞘。
「卡尔马!你如果想交手的话我可以奉陪,你的决定呢?」
原来那个男子名字叫卡尔马吗?
「退下。」
听到指示,向我展开攻击的那两名黑斗篷男又像窜上天空的影子般腾空跃起,在卡尔马的身旁两侧摆出直立不动的姿势。
萨伊克斯也收起短剑站回原先的位置。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起身后跑到祭坛旁,交互打量对峙的两方。
「那么,容我在此重新徵询您的答覆,阿不列总裁。」
卡尔马开口说道。
「问几次答案都是一样。老夫是不可能答应让穗花公主殿下前往王都的。」
「我实在很难理解您拒绝的理由呢。十天后,皇帝陛下将莅临王都林蒂斯法恩,当日将召开欢迎游行;而我们希望火之公主也能列席参加该游行活动,就仅是如此罢了。皇帝陛下由衷期待能与从长眠醒来的公主见上一面——这可是两国关系友好的证明喔。」
王都林蒂斯法恩是菲亚娜王国的王室所在的城市。
只不过,这个国家的王室也因为成了附庸国,对罗古卢总是唯命是从。
「让穗花和罗古卢皇帝见面?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我情不自禁地高声大叫后,卡尔马朝我露出不快的表情。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图谋不轨?」
「证据?你们一定是在打公主力量的主意吧!」
「公主的力量……?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少装蒜了!你们这些人不就是企图利用公主的力量,把世界……」
「雷恩!」
话还没说完,萨伊克斯便大声喝止我。
「为什么要阻止我啊,萨伊克斯。不然要任他们予取予……」
我忍不住想反驳,却登时猛然惊觉。
太过口无遮拦,只会导致对方起疑,怀疑我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内幕。
一个不小心,甚至有可能连柚叶的事情也一并说溜嘴。
「你说我们企图把世界怎么样呢?」
「没、没事,没有啦。」
见我默不作声,卡尔马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重新面向总裁。
「我再重申一次,这将会是两国友好的证明——总裁,为什么这座凯尔兹城的自治权能被承认,您应该再清楚也不过了吧?这全拜皇帝陛下对各位的信赖。然而,您现在却似乎想把那份信赖践踏在脚下。倘若往后失去了对各位的信赖,皇帝陛下派遣大军剥夺凯尔兹的自治权,也可说是情势所逼吧。」
剥夺自治权——
换句话说,那意思等同于罗古卢皇帝直接支配本城吗?
「问、问题是……」
阿不列总裁满头大汗表情苦涩、一副像是要拚命挤出言论反驳的模样。
「喂!既然那么重视友好,应该由你的皇帝大人亲自来见穗花公主才对吧?」
听到我的主张,卡尔马击掌点头称是。
「原来如此,这倒是不错的主意。想必皇帝陛下也能欣然接受。」
「对吧?那你快点回去跟你的皇帝大人报……」
「可是照这个方案的话,考量皇帝陛下的安全,就必须让目前进驻在这座城里的兵力提升至五倍才行呢。保护主人也是士兵的任务嘛。」
「你说啥……」
被心术不正地笑着说的卡尔马反将一军,我哑口无言。
一想到城市被罗古卢军士兵占据的画面,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且慢。」
始终保持沉默的穗花此时站了起来,用毅然决然的眼神注视卡尔马。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的皇帝希望我能亲自去晋见他是吧?」
「您说得没错,穗花公主。」
卡尔马毕恭毕敬地低头行礼。
「好吧,我答应前往王都。」
「万、万万不可啊穗花公主殿下……!」
「不用担心。再说,既然我从长眠中醒来了,就有必要增广当今世界的见闻。实际和罗古卢皇帝见面、了解他的为人,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穗花向总裁投以亲切的微笑。
卡尔马很满意地点点头。
「您有这个心的话事情也简单多了,稍后我会请部下转达详细的日程。另外,到王都的旅途所需也不劳费心,接送的马车也会由我方为您准备。」
静听过程的萨伊克斯走到了卡尔马的前方。
「这里我有一个条件,由我来担当穗花前往王都途中的护卫。」
「警备的问题毋须担心,我会指派我军优秀的部队——」
「保护主人是士兵的任务,方才你是这么说的吧?我身为一个战士也是抱持相同的看法。」
卡尔马用不悦的眼神注视着萨伊克斯,半晌貌似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说:
「随你高兴吧——那么在下就此告辞了,能达成交涉实在是可喜可贺。」
卡尔马掉头转身,率领黑斗篷部下从礼拜堂的大门离开了。
「天啊,这下事情非同小可……」
阿不列总裁憔悴地垮下了肩旁。
「请您先坐下吧。」
穗花体贴地将自己所坐的椅子让位给总裁。
总裁沉腰就坐,俯下了藏不住烦恼的沉重脸庞。
我被一阵脚步声吸引,回头只见玛尔榭、鲁米莎以及柚叶一脸担心地站在那里。

「那种事情当然是甭谈了!」
听完大致的来龙去脉,柚叶就像在尖叫般大声嚷嚷。
「喂,臭老头!你怎么会让穗花姊姊碰上那种危险!」
柚叶会担心固然是人之常情……不过如果有在场目睹刚才的过程,会觉得苛责总裁其实也挺残忍的。
「没关系,柚叶。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穗花姊姊,那些人肯定是在贪求你的力量呀!」
「我自然没有把力量用在邪恶事物上的意思。」
「对了,不然我也一起护卫你到王都吧!你说是吧,萨伊克斯?」
我大叫提议道,萨伊克斯摇头否决。
「不用了,护卫我一个人来就行。人多反而难以行动,毕竟我可是……」
「一匹狼对不对?我是没有你那么强啦,但好歹比孤军奋战的好吧!」
「雷恩,这任务就交给他吧。你的本分不是学生吗?不要哪边有危险就往哪边跑,勤勉向学才是你该做的事。」
阿不列总裁训斥了我,虽然他说得也没错啦。
一旁当听众的玛尔榭不解地提出了问题:
「话说回来……刚才那些人以使者的身分而言,态度也太蛮横了吧?」
坐在椅子上的阿不列总裁貌似沉重地开口,回答了她的疑问:
「那个男子呢……其实就是当年背叛了洛依德的人。」
我的口腔因为总裁的一句话顿时变得干渴。
「背叛了……老哥……?请问是怎么一回事?」
「雷恩,还记得以前有听你父亲提起过,洛依德人格丕变的原因吧?」
我点了点头。那次是玛尔榭被抓去当人质时,老爸告诉我的。
「老夫藉这机会,把那件事再解释得详尽点好了。距今约三年前,洛依德才刚当上公会议会的议员,是个富有正义感的男子。当时,罗古卢帝国正在凯尔兹城周边兴建大规模的『神之血』采掘设施。采掘到的『神之血』统统都被送回罗古卢。对城里的符纹师而寿,这样的行径等同于被外人夺走绘制符纹的涂料,并且破坏符纹文化。」
罗古卢军开发出了一种名为『血机关』的动力,原理是透过燃烧『神之血』的方式获得能旦里。
这段日子,我也见试过不少冒着红烟的武器和战舰。
为了制造那些兵器,帝国始终不曾放弃独占『神之血』的野心。
「对于采掘设施,城里自然掀起了抗争运动。带头的灵魂人物就是洛依德,以及当时还支持年轻有为的他、同时也身为公会议员的卡尔马。但设施建设排除众议强行施工,没多久进入了实际运作的阶段,并在城里雇用了工人工作。然而采掘现场是一个相当恶劣的劳动环境,工人们做牛做马被当奴隶使唤。
于是洛依德说服工人,呼吁他们抵抗罗古卢。工人们固守在设施里,要求罗古卢改善待遇。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设施发生了意外事故。采掘设施内部突然爆炸……固守在里头的工人们无一幸免。那时洛依德错愕的表情,老夫一辈子也忘不了啊——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那起事故……原来是卡尔马刻意设计引发的。」
「意思是卡尔马杀了那些工人吗?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卡尔马他啊……其实是罗古卢帝国军的特殊工作部队『黑豹部队』的人呀。他隐藏自己的身分渗透进议会,设计除掉帝国的眼中钉洛依德,以收警惕罗古卢帝国军反抗者之效。卡尔马的计谋乍看下成功了,这场事故是由帝国军的走狗洛依德一手主导的谣言甚嚣尘上。在议会里,更是连续好几天对他嘲讽漫骂,指责他的不是。他不仅被人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还有人向他砸鸡蛋,而洛依德只是咬牙忍耐。那个状态实在让人看了于心不忍啊!」
「没想到那个男的竟然是如此卑鄙的家伙!早知如此就痛殴他一顿!」
「遭到一心信任的盟友背叛,害死好几名工人,被前一天还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同胞不停炮轰谴责。或许洛依德的心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彻底粉碎了也说不定……」
阿不列总裁就像要暂歇一会儿般呼了一口气。
「老哥他……在我的面前从来没有展露过他低潮的一面。尽管他常常忙到我们好几天都见不到对方,但是我却看不出他有陷入痛苦过。」
「或许他不想让身为弟弟的你,看到自己软弱无助的部分吧——不过呢,这整件事故并未完全照卡尔马的剧本走完。后来老夫独自调查了事故,也因此得以揭穿卡尔马的阴谋。
卡尔马固然事先就巧妙地将证据堙灭,但老夫还是排除万难收集到了极少的证据,成功在议会洗刷了洛依德的冤屈。卡尔马大概是自觉处境危险,就此行踪成谜,而洛依德也谷底翻身成了反抗罗古卢帝国的英雄。城里对罗古卢的反弹声浪因此水涨船高,最后终于达成让采掘设施停摆的目的。老夫本以为洛依德也找回了以往的意气风发……但他毁坏的心似乎再也没有恢复过了。
倘若采掘设施持续运作下去的话,将会让罗古卢有如在无人之地自由进出……很有可能这座城市现在早已完全被纳入他们的支配了。又假使当初老夫等人能更加同心协期,不要让洛依德孤军奋战的话……或许就能免于让他受到孤立的命运了——也因此,无论走入歧途的洛依德现在试图犯下任何恶行,老夫都无法打从心底责怪他。当然,老夫也很清楚那是不对的。」
之后,宴会就像不曾有风波发生一般,继续照常举办。
我早已提不起前一刻享受宴会的心情,只是伫立在公会庭院的角落,心不在焉地眺望着那些身着华丽衣裳的人们。
「雷恩,本宫说什么都不会允许穗花姊姊独白羊入虎口的。」
站在一旁的柚叶用谴责般的语气跟我说道。
「我的心情也跟你一样啊——呐,柚叶,我想我还是得前去王都一趟。其中一个原因是万一穗花碰上什么意外,我可以第一时间赶去。另一个原因是……我不希望放任那个叫卡尔马的家伙继续为所欲为。」
一想到他的嘴脸,我紧握的拳头便不自主地颤抖。
如果不是因为他,老哥也不会误入歧途了……
「唔呶,本宫也跟你一起去。方才,如果不是那个娘娘腔美少年助你一臂之力的话,你早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了吧?到头来,没有本宫,你不过只是个小家子气的毛头小子。」
「反正我就是小家子气的毛头小子啦!」
不过,柚叶说得也有道理呢。至今有好几次,都是仰赖她的力量才渡过难关。
「……我知道了啦,麻烦你多多帮忙了。」
「哼,一开始就老实这么说不就得了。」
我窥察四周,确认身旁没有其他第三者之后,压低声音说道。
「可是柚叶,你自己也要小心别被人发现你是公主了。刚才那个叫卡尔马的家伙跟他的部下看来并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一旦被他们发现,绝对也会对柚叶动起歪脑筋的。」
「本宫是公主的事,果然还是不方便让人知道吗……」
柚叶有些落寞地垂下肩膀。
「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听懂了吗?这是欺敌用的战略性秘密行动!」
我试着用较为专业的词汇表示,柚叶一听,眼睛发出了闪亮的光芒。
「简言之,就是避人耳目的伪装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听起来感觉还挺酷的,不是吗?唔呣,既然如此,那咱们何不一起堂堂正正地隐藏自己的身分呢!咯咯咯。」
……只不过,我看也没有人会料到,这种性格古怪的女生竟然会是古代的公主吧。


几天之后,清早的公会庭院笼罩在一整片朝雾之下。
四下鸦雀无声,和前几天举行宴会时的热闹欢庆景象宛如天壤之别。视野所及之处尽是白茫茫的,远方的街景在雾霭中成了模糊不清的黑色剪影。
我和柚叶躲在塔的暗处,目不转睛地盯着门看,有一辆由两匹白马拉动的大型马车停放在门旁。
穗花现在正准备搭上那辆马车,四周有数名罗古卢军的卫兵跟着。
形式上好歹穗花是重要的贵宾,所以他们全是身着典礼用的装饰铠甲、身材高大且气质高雅的士兵。然而面对笑容气质更为出众的穗花,卫兵们也不禁显露出紧张的面色,态度十分谨厧。
穗花的身后有萨伊克斯随行,阿不列总裁则忐忑不安地目送两人。
卫兵们坐上马车后,车门牢牢关上了。马夫手上的鞭子一挥,朝雾中响起了马嘶声,车轮静静地开始转动。
载着穗花的马车一晃眼便消失在浓雾里。
「他们终于出发了——我们也随即动身前往王都吧。」
「话说回来,雷恩,芙纽芙纽呢?」
「它啊,我请玛尔榭帮忙照顾了。总不能让芙纽跟我们一起冒险吧。」
「所以这趟只有本宫跟雷恩两人独处罗。其实你一开始就是在打这歪主意吧,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柚叶用手肘抵了抵我的胸膛。
「……你再废话下去,我就要丢下你自己一个人走了。」
我二话不说丢下柚叶先行离开。
既然,王都之行没能获得阿不列总裁的允许,那么,我们所能使用的交通方法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联系这座城市和王都的旅用马车。我们决定搭乘和其他旅客共乘的马车前往王都。
位在城里最热闹的中心街,一栋高挂着『凯尔兹旅行社』招牌的五层楼商馆,摩登的红色砖瓦墙壁显得格外抢眼。
商馆一楼的空间被整个打通,里面有三头相貌十分英俊挺拔的黑色雄马,后头则停放了一辆被来自户外的晨光照耀得熠熠闪亮的黑色马车。
「咱们要搭那辆车子出发吗?这马车还挺豪华的,不是吗?和本宫的身分十分相称。」
柚叶满足地点头说道。
「豪华归豪华,我们也不可能包下整台车啦。」
我打开装了旅费的钱包检查后紧紧握住,穿过旅行社的大门。

「咦,怎么会那么贵?」
我不禁反问旅行社售票的老伯。
「两人的旅费要价一千马克尔……本来只要三百马克尔就够了不是吗?」
售票的秃头老伯汗如雨下地向我辩解道:
「其实是因为罗古卢帝国的关系旅客税上涨了,还请您见谅……」
不会吧,罗古卢的影响力竟然渗透到这种地方来?
我打开钱包窥看,手上的盘缠只有金币四枚、四百马克尔。
这点钱别说要让两个人上车了,连一个人也去不成。
「啊啊亡如果您预算只有四百马克尔的话,那我推荐您可以采用新婚夫妻套装方案喔。到王都二天两夜的旅行,两人的收费刚好只需四百马克尔整。」
「喂,秃头老伯!本宫跟这个落魄的毛头小子看起来有那么像新婚夫妻吗!」
抱歉,我就是落魄的毛头小子啦。
「……那个新婚夫妻套装方案不限身分都可以利用吗?」
「当然只限新婚夫妻使用了,因为这是特价促销方案。」
我唉的一声叹了口气,这样的限制我们看得到也吃不到啊!
「现在报名,我们还有特别提供高级甜点吃到饱。」
柚叶一听眼睛顿时发亮。
「喂,雷恩!咱们立刻到教堂举办婚礼!为了甜点本宫豁出去了!」
……拜托你别说笑了。
就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有个人轻轻地从我身旁伸出手,铿锵一声将一把金币放在售票的柜台上。
「请给我三张到王都的票。」
我听到那个耳熟的声音,转头一看……
「嗨~雷恩。」
手提巨大旅行袋的玛尔榭就站在我的眼前,后面连鲁米莎也来了。
这两个家伙该不会又想当跟屁虫了吧?我的头好像开始痛起来了。
「嗨什么嗨啦,你买票是想干嘛?」
「咦,我想旅行很奇怪吗?」
「是不奇怪啦……可是买三张票是怎么回事?」
「嗯?我只是在盘算要不要先买起来囤货而已啊。身为旅行家的本小姐,可不想再吃票价上涨的闷亏呢——不过,如果有朋友穷到连出门旅行也没办法,本小姐倒也可以考虑伸我伸出援手喔。」
「你干脆老实直说『人家也想去』吧!」
「你才老实直说『玛尔榭女王,请可怜可怜一贫如洗的我』吧!」
这个该死的有S倾向的玛尔榭……
「……玛尔榭女王,求求您,可怜可怜一贫如洗的我……」
玛尔榭挂起满面的笑容,将两张票递给了我们。
「呜咪!」
冷不防听到动物的叫声,芙纽从旅行袋探出了头来。
「喂,玛尔榭,你不会打算连芙纽也一起带去吧!」
「当然要带去啦!你竟然把这么可爱的小动物丢了就跑,真不敢相信!对不对~芙纽。」
玛尔榭抱起芙纽用脸颊磨蹭。
「……那,鲁米莎呢,你不买票吗?」
「我个人是很想去……可是我已经参加鞑洛岛的遗迹调查团了。」
鞑洛岛是今年夏天我们去过的海贼岛,那里有古代海贼王所留下来的符纹船和遗迹。
我想到放在上衣内袋里的水之戒指,那只戒指是在岛上认识的可菲托付给我保管的,可以唤醒水之公主。水之公主现在已变回棺木,被供奉在岛上。
「好吧,鲁米莎也小心自己的安全喔,代我向可菲他们打个招呼吧。」
当我们准备前往乘车场时,售票的老伯忽然叫住了我们。
「啊——客人请留步,您是符纹师……对吧?」
老伯大概看到了我身上佩带的符纹剑,以及挂在腰带上的符纹绘制用品的道具袋吧。
「您最好小心一点喔,现在王都颁布了符纹禁止令。」
「……符纹禁止令?」
我和玛尔榭忍不住面面相觑。
「我没有实际去过所以详情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在王都贸然使用符纹的话,会遭到军队逮捕之类的。」
……阿不列总裁会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肯答应放我去王都的吗?
事到如今,我当然是不会因此打退堂鼓的。
我和柚叶、玛尔榭,以及玛尔榭旅行袋里的芙纽一同坐进了马车。
细长的车厢里,两人座的沙发以两张面对面为一组整齐排列着。我们一行人来到最后面的座位坐下。
我和柚叶比邻而坐,玛尔榭坐在对面。她的旁边则是芙纽。
观望车内,除了我们还有其他数名乘客。有心不在焉地眺望窗外的年轻男子、摊开报纸阅读读新闻的中年男性、以及带着十岁上下的小孩同行的女性,大家都是前往王都的旅客。
车门被车掌关上后,马车出发了。
鲁米莎在窗外挥手为我们送行。
一开始马车行经热闹的大街,过了一个小时后,外头的建筑物也慢慢变得稀疏了。
不一会儿,马车完全驶离了城内,悠然地在林间道路上前进。
这一路我们将在旅行社准备的旅馆留宿休息,再继续搭乘马车北上,全趟路程历时约三天。
晴朗的天空就恰似和平的象征,我当时全然想像不到,在此之后,会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在这趟旅途上等着我们。


本帖最后由 anzu1 于 2011-1-28 20:24 编辑


第二章  光之女王


「王都林蒂斯法恩位在神圣国菲亚娜的北方,在距今约一千五百年前,当时的菲亚娜国王菲恩一世选择在此举行建国仪式。之后,国王便在水晶塔建立了王室,目前是由莉米雅女王所统治。拥有蓝光闪耀的水晶塔和四通八达的水路,将市容装饰得华美无比,而以『蓝水晶城』之姿享富盛名。此乃菲亚娜王国美丽的首都。」
玛尔榭在念完介绍手册之后,碰的一声阖上了册子。
出发的第二天。今天我们也是一大清早就在马车上摇。
马车目前行经地势平缓的草原街道。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偶尔可以看见草房民家零星散布,四周则有悠哉吃草的山羊。
「怎样?听完之后能想像王都的模样了吗?」
「问题是那是观光用的介绍手册吧,我们又不是去玩的!」
「大家都是第一次上工都吧,就算是观光用的也一样很有用啊。」
「玛尔榭说得一点也没错,本宫也是有备而来的你们瞧!」
柚叶从口袋掏出了一张折叠得小小的简介给大家看。
上头是占满了整面篇幅的笔绘王都地图,而且到处标记着密密麻麻的解说文。
「那是啥啊……『吃遍魅惑王都大小店的美食地图』?」
「这是本宫在旅行社的柜台拿到的,是一张网罗了王都各式美食店家的地图喔,而且还以三颗星作为评价方式。」
「我说你啊,难道一点都不担心穗花?」
「本宫当然很担心了!而且,远比你还要挂念穗花姊姊的安危……但是,公主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那种土爆的黑斗篷干掉的。」
「土爆的黑斗篷又是啥?」
「哼,他们根本是一群自以为穿乌漆抹黑的衣服就很帅气的蠢家伙,其实根本老土到不行。所以快点把他们收拾掉吧,本宫想和穗花姊姊悠哉地享受走到哪吃到哪的乐趣!」
……这家伙也太缺乏紧张感了吧。不过,柚叶或许也是以她的方式在担心穗花。想必,她悬荡不安的心情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还要强烈。
话说回来,那个符纹禁止令真教人在意啊,真的有颁布那种命令吗?
就在我思考着这事情的时候……
「啊——我想去光顾这间店!」
一直探头观看柚叶手上简介的玛尔榭,指着地图大声嚷嚷。
「哦,那间是最高级的三星甜点店耶!本宫也有锁定。唔呶呶,玛尔榭,你的眼光也挺高的嘛!」
「呜咪、呜咪!」
连芙纽也被简介吸引,在沙发上跳来跳去。
于是两个人和一头动物这一天就围绕着蛋糕店的话题聊得十分兴高采烈。

出发的第三天。数次行经旅行社安排的旅馆,马车来到了高地的平原。
「玛尔榭,我有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想问你。你干嘛带那么大的旅行袋来啊?你引以为傲的那个可以塞进所有东西的符纹包怎么了?」
「我有记得带来啊,你看。」
玛尔榭从旅行袋里拿出了一个上头画了心形符纹的粉红色腰包,它是玛尔榭得意的发明品,号称透过符纹之力,即便是庞然大物照样可以塞到包包里面。
「那你干脆把行李放到里面不就得了?」
「你根本没搞懂嘛,少了行李不就没有旅行的感觉了吗?」


……我说过我们不是去观光的!
一旁坐在乘客沙发上的柚叶「呼啊~」地打了一个超大的呵欠。
「唔,一直坐着好无聊啊。雷恩,说点笑话来找点乐子。」
「还找点乐子勒。今天就要抵达王都了,你稍微忍耐一下好不好。」
我一边抚摸着睡在我膝盖上的芙纽的背部一边说道。
「反正你只要像现在这样,继续恶心下流地调戏芙纽芙纽就满足了,是吧?」
「恶心下流是什么意思,恶心下流……」
「欸,你们看那个!」
眺望着窗外的玛尔榭忽然放声大叫,我和柚叶也转头看那个方向。
有三栋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并列在平原上。
虽然就我们所在的位置看起来很小,不过就近一看的话,肯定是相当巨大的建筑。
那些建筑的中心处都盖了座颜色黯淡的灰塔,整体貌似了望楼。塔上有好几根形状弯曲的烟囱。
烟囱吐出的红色浓烟,一直线地窜升到云朵飘扬的蓝天。
「什么东西啊……那些红烟是罗古卢的设施吗?」
那道红烟无疑是燃烧『神之血』时所产生出来的。
罗古卢发明了一种人称『血机关』的军用动力,而那个颜色就跟『血机关』吐出的烟一模一样。
「那是罗古卢帝国兴建的『神之血』采掘设施,在这个地区随处都看得到。」
半途赫然插进了一个男性的声音,我们不约而同地转头回望。
在我们前面一排的座位,有一名男子坐在背对我们的位置上,摊开报纸阅读。他是打从我们搭上马车出发时,就一直坐在那里的乘客。
对方是一个身穿深蓝色无袖背心的中年男子,他的视线仍停留在报纸上,因此看不见他的长相。
我重新把视线投向远方的建筑物。
「那就是采掘设施吗……虽然,以前听人提起过很多次,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实际见
到。」
『神之血』是古代公主托付给人们符纹之力的泉源——至少在我们的神话是如此告诉我们的。菲亚娜王国为避免浪费『神之血』,所以采人工作业的方式一点一滴从地底下挖掘出来,视如珍宝地拿来做为绘制符纹的原料。
然而,罗古卢却大肆兴建那么巨大的设施,不晓得有多少的『神之血』已经被挖出来燃
烧,以做为兵器的动力之用呢。
「你们知道一般人怎么俗称那个设施吗?」
中年男子持续背对着我们说道。
「就是神的吸血鬼啊。」
吸血鬼……从大地吸血,再转化为帝国的养分……
「他们为了独占『神之血』,甚至使出禁止我们使用符纹的卑鄙手段。」
平坦的语调中莫名有种阴森森的感觉,我们看着那名男子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沉默。

不久,马车穿过草原,驶进了路上有坚硬岩石滚落的山路。
左手边可见高耸入云的茶色山脉,至于先前所通过的辽阔草原,则景物迷蒙地坐落在我的右手边。
马车一边在山地左右蛇行,一边慢慢往上爬。被岩场包围的道路比想像中来的宽阔,偶尔会有其他马车和我们擦身而过。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即使在这样的地点我们也不觉得怎么荒凉。不愧是通往王都的道路。
「话说,王都真的盖在这种山上吗?」
柚叶仰头看着有白云罩顶的山头。
「说山上也不对,是在翻过山的另一头啦。这片山脉环绕成了一个圆形,然后王都就像陷进那个凹洞里一样坐落在中间。」
玛尔榭打开导览手册说明道。
马车依旧保持缓慢的步调,在山路上前进。

等到一行人抵达笼罩在浓雾般白云之下的山顶时,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马车紧接着从山顶沿着下坡的山路往被山脉环绕的内地前进。
当马车随着日落穿过云霭时,透过窗户往下看是一大片辽阔的街景。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非是一座位在城市中心,看起来如豆子般大小、宛若蓝色宝石的塔。那就是王室所在、人称水晶塔的建筑吗?
圆形的水路一如涟漪般,以水晶塔为中心往外扩散,在路灯的照明下绽放出绿宝石的光辉。在那些被水路隔成的一块块区域里,林立着众多大小不一的石块和红砖盖成的房子。
这片街景似乎一路绵延,直到那对面远方蒙上一层雾的山脉。
「这就是王都林蒂斯法恩吗……」
泛着宁静光辉的古都,令我不禁看得出神。
不辱『蓝水晶城』之名的光景,如今就壮阔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喏,雷恩,你看那是什么……?」
柚叶不安地指着城市的一角。
一缕细细的红烟钻过建筑物灯火的隙缝喷了出来,那是跟采掘设施一样颜色的烟。
仔细一瞧,城市里面随处都可见那道红烟。
感觉就好像水晶上的红色伤口一样。
「现在的王都早就完全落入罗古卢帝国的支配之下了。」
刚才那个中年男子视线继续盯着报纸,开口说道。
马车在渐渐拉下的夜幕中,朝着蓝色王都缓慢前行。
「嗯嗯——终于到了……坐得腰好痛喔。」
下车来到旅行社外头后,玛尔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毕竟这一坐就是坐了整整三天呢。」
感受到从车内解放的自由,我同时深呼了一口气。
这一带大概位于山腰的高度,或许是因为地势较高的关系,感觉有些冷。
我们现在站在不知名的大马路上。可能因为天色已晚,来往的行人十分稀疏。
我们刚刚走出来的旅行社是一栋六层楼高的雄伟石造建筑,沿途都是大小类似的商业机构。
虽然,被警告要小心符纹禁止令。可是,就目前看来,街上的气氛十分宁静安祥。
「——不知道穗花他们抵达王都了没?」
明天就是举办游行的日子。皇帝、菲亚娜王国的女王、以及火之公主穗花都会列席参加游行的消息已经公告出来了。
至少在游行前,穗花不会碰上危险吧?
无论如何,我们也没办法接近戒备森严的王室,现在也只能相信萨伊克斯了。
「喏,雷恩,本宫快饿扁了,咱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再来从长计议吧!」
「呜咪!」
芙纽也从玛尔榭的旅行袋探出头,发出听似高兴的声音。
「真是够了,你们两个真的满脑子都是吃……」
话还没说完,我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
「嗯?你说本宫满脑子都是吃的?刚刚肚子叫的又是谁呢?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柚叶一边坏心眼地贼笑一边用手肘顶我的胸膛。
于是一行人便跨过两条街,来到蛋糕店『普鲁拉贝尔』用餐。柚叶之前是这么挂保证的……
「你们看!根据这份简介﹒这间可是能品尝到最高级蛋糕的三星优质推荐店家喔!上头还写说,这里的特制花茶可是天下一品呢!」
因此,柚叶得意扬扬地带我们走进店里光顾,然而……
「唔呶……」
坐在服务生所带到的桌位,大口咬下送上桌的草莓塔的柚叶,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面皮根本烤得冷热不均嘛,而且有些地方还烤焦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奶油。哪里有三星的价值了,这个可恶的烂简介!」
柚叶用拿着叉子的手狠狠敲了一下桌子。
「是你对高级两个字抱有太大的期待吧?现实就如你所见。重点是,填饱肚子怎么会选择来蛋糕店啊,我本来是想吃肉的说。」
玛尔榭一边切草莓塔喂着芙纽,一边歪着脖子大感不解。
「嗯——材料的品质感觉是还不坏啦……不过,我也觉得这个面皮处理得有点糟糕耶。跟这种成品相比,玛尔榭料理长烤得还比较好呢。」
「是吧?玛尔榭,你也这么认为对不对?连这种难吃的蛋糕,也能像捡到宝一样狼吞虎咽的人,也只有雷恩你这种穷鬼而已啦!」
「你很罗唆耶。反正,我个人是还挺能享受这间店的气氛的啊。」
这是间摆了十来张桌子的别致小店,林立在店内各处的红砖柱子上面分别高挂着油灯,在这昏暗的空间里投射出一道道柔和的光线。
整家店大概坐满了一半,或许是走时尚气氛的关系,店里面的客人多半是年轻人。有一袭洋装的女性客人、有貌似情侣的男女,还有四名同行的男客。那些男客的体格粗壮,还顶着鲜艳的金发。
虽然,那些男客有些聒噪,不过或许是走高级店路线的缘故,整体上气氛还是非常雅致的。
只是,原本我对这一类的店是抱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的。该怎么说呢,因为待在这种店必须很讲究规矩,总觉得绑手绑脚非常不自在。
然而,我现在却能放开心胸享受店里的气氛,其实是有原因的。
「请问红茶需要续杯吗?」
店里的女服务生端来茶壶,向我们询问。
服务生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只比我们年长了些、年轻且容貌端正的女性,一头长发系在脑后垂挂着。
「啊,嗯,麻烦你了。」
我把茶杯递给她……顺便侧眼偷看她的模样。
这间店的女服务生所穿的制服,是那种6.ZIlt觉在有钱人家才看得到的黑色典雅女扑服。此外,那件有一圈大荷叶边的白色围裙感觉十分可爱。
而其中最吸引我目光的……果然,还是那个超低胸的围裙胸口。
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看到那个向前弯腰到红茶女服务生的乳沟了说。
她为我们三人倒完续杯的红茶,说了声「请慢用」后,便离开前往其他桌了。
我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因为刚才正面被围裙遮住,所以没有看见,从后面看才发现原来裙子短到只遮得住屁股。
在介于黑色膝上袜和裙子之间,隐然可以看见白皙的大腿。
店里面的女服务生全都穿着这样的服装。
有了这样的视觉享受,就算蛋糕难吃一点,也无所谓了啦。
「雷~恩~」
我被玛尔榭的声音猛然拉回了现实,转头一看。
「你刚才的表情好像还满猥亵的耶。」
不只是玛尔榭和柚叶,甚至连芙纽都目不转睛地直盯着我。
「你、你们误会了啦,我只是觉得那个女仆气质很高尚而已。」
「食欲竟然不敌色欲啊。有这种不知廉耻的子民,连本宫都感到羞愧不已。这问店终究只是仰赖像雷恩这种垂涎女仆的色狼的支持,才能获得三颗星的。害文化倒退的凶手就是他们这种人啦!」
……我为什么要被她批评得这么一文不值啊。
「老子问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有没有听懂!」
有人冷不防鬼吼,把我们吸引得一同转过头。
声音的主人是坐在靠近店中央的座位,顶着一头有如鸡冠的金发的年轻男子。
同桌的其他三名同伴则脸上挂着窃笑。
而且仔细打量他的同伴,腰上还挂着军刀。从那个军刀的形状来看,难道他们是罗古卢的士兵?
刚才的那个女服务生站在他们的桌旁,一边鞠躬一边拚命道歉。
其他的女服务生则像是吓到了一样,缩在墙角不敢出面。
店里的视线都集中在鬼吼的男子身上,大家都紧张地屏息注视。
可是,鸡冠头男用凶狠的眼神环视一圈之后,每个人都立即别开视线沉默不语。
「老子点的又不是这个,你在瞧不起我吗?」
「对、对不起!可是,我记得确实听到您说苹果派……」
「闭嘴!老子就是想改吃别的东西了啦!」
「如、如果要换的话,至少请您在用餐前告知……」
「老子就是吃完才发现不行吗!喂,小妞。」
鸡冠头抓住女服务生的手臂,一把拉了过来。
「你要怎么跟我赔罪?说啊?」
「对、对不起……」
女服务生一脸都快哭出来的样子,一味拚命道歉。
看来,她似乎是被那个男的用蛮横不讲理的理由找麻烦了。
「到处都有这种没品的家伙哪,害本来就难吃的蛋糕变得愈来愈难吃了。」
罗古卢军的王八蛋在王都也都这么为所欲为吗?在我们的城市偶尔也会碰到那种喜欢没事找事的士兵呢。
这时一个年轻的厨师慌忙从店里的厨房赶到外场。
厨师跑到男子们的桌子,像是要为女服务生解危般挺身站到她的面前。
「我、我是店长!」
啊啊,就是这样。对付那种奥客,就是要用坚定的态度教训他们一顿才行。
没料到,店长的态度竟然跟女服务生一样,开始跟男子们低头赔不是。
「拜托,道什么歉啊。就算他们是客人,那样的行为根本是在妨害营业了吧!」
「这店长也未免太窝囊了吧。就是因为个性这么懦弱,才会连个蛋糕也烤不好!」
就在我们说风凉话的时候,鸡冠头起身抓住了店长的前襟。
喂喂,事情好像真的开始演变得不是闹着玩的了。
「等、等一下!你们也太得理不饶人了吧!」
由于事态紧急,我不由自主地大叫并站了起来。
鸡冠头狠瞪我一眼,将店长提到半空中,朝我走近。
「你多管闲事个屁啊!」
说完,男子使劲把店长的身体朝我们的桌子抛了过来。
那个瞬间,一个不祥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浮现。
就是先前在公会举办的宴会上,圆桌掀起害我淋了一身的酱汁。
我立刻一手扶着椅背,脚用力在地上一蹬高高跃起。然后,身子顺势在半空中一扭,华丽地降落在斜前方的地板上。
下一秒,店长的身体发出「喀锵!」的声音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而且还掀翻了桌面。
「哼,同样倒霉的事我才不想碰上第二次咧!」
不好意思啊,年轻的店长。我打死都不想再被酱汁淋得满头都是了。
「…………啊。」
我起身回头一看,眼前一片杯盘狼藉——沾到奶油的柚叶、玛尔榭和芙纽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身体直打哆嗦。
「唔奴……竟然让本宫尝到如此奇耻大辱……」
「好过分……这是人家最喜欢的衣服耶……」
「呜咪……!」
店长则无力地倒在垮掉的桌上动也不动。
鸡冠头露出一脸像是才倒完垃圾的表情,一边拍手掸掉灰尘,一边凶巴巴地瞪着还在害怕的女服务生。
「胆敢弄脏本宫的衣服,简直无礼至极……雷恩!给本宫打断那家伙的狗腿!」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啦。
「喂,站住!你要怎么赔偿我们的蛋糕啊!」
我朝鸡冠头怒吼,其实蛋糕几乎都快被我们吃光就是了。
「啊——?你有什么不爽吗?」
鸡冠头回过身子,目露凶光地走了过来。
其他三名同伴也起身离开位子,个个露出横眉竖目的模样朝我们靠近。

鸡冠头「锵啷」一声拔出了军刀,暗银色的刀刃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了一道刺眼的寒
光。
「大家快退开!」
我一出声警告,客人们纷纷害怕地仓皇逃到店的墙边。
唯独一个年轻女生还留在有些距离的位子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喝着红茶。
「快点离开,很危险的!」
我朝她大叫,但她全然无动于衷。应该不可能没听见,难道她生来胆识过人?
唉,真拿那个女生没办法。也只好祈祷,我能尽量速战速决地摆平对方了。
我拔出腰上的剑,和鸡冠头展开对峙。
剑上的符纹是以红白两色画出象征点点星光的符号,再拼组装饰而成的光之符纹。
此乃光之符纹剑。
我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想像强烈的一点光源。想像中的光辉转化为光的符号,好几个符号交互重叠,进而形成广布脑内各个角落的符纹。在脑内成形的符纹图案,化为强烈的想像奔流满溢而出。
把想像力转化为能量,Seed沿着我的两条胳臂被灌注到剑上的符纹。绘制符纹的涂料『神之血』一如获得重生般开始闪耀着红色。
下个瞬间,剑刃绽放出斩开黑暗的锐利光线,将店内照耀得光彩辉煌。
「你、你这小子!原来是符纹师吗!」
鸡冠头狼狈地大呼小叫。
「使用符纹的人……全都要逮捕!」
……符纹禁止令吗?听说的果然没错。
只不过,我也没有理由乖乖听从这些家伙的命令!
鸡冠头高举军刀向我冲过来。
看来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对手嘛,我往前压低上半身,用力一蹬。
……但是,下一个瞬间我立刻停止了动作。
对手鸡冠头也跟我一样,他绷紧了一张脸,身子一动也不动。
我和鸡冠头的脖子分别被一个锐利的物体给抵住了。
是短剑。两把刀光慑人、打磨得光亮无比的短剑。
有个女子手持两把短剑,闯入了我和鸡冠头之间。
女子以彷佛要将人刺穿的视线注视着我。明明眼神让人感觉到威吓的气势,她的表情却显
得冷静沉着。可能是才刚移动的关系,一头柔顺的银发轻盈地在半空中飞扬。
她就是刚才那个无畏骚乱,兀自啜饮着红茶的女子。
……速度真快。她介入我们两人之间的动作有如疾风般迅速。
「我还在品茶。要动手的话,能请你们到外头开打吗?」
尽管语气听似有礼,但冷峻的声音让人感受到绝对性的命令。
感觉似乎只要稍有抵抗的意思,喉咙马上就会被她割断。
「真是麻烦。喂,我们闪人吧。」
后面的其中一名男子用不悦的声音跟鸡冠头表示。
「啧,要不是现在值班的不是我们,你们就死定了。」
四人一边呛声一边面朝着我们慢慢往后倒退,朝着出口走去准备离开。
等我也把剑收回剑鞘,女子这才抽离短剑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端起了红茶的杯子。
「请、请留步……」
女服务生追上前叫住了那四名男子。
啊啊,说得也是,该付的帐单还是得叫他们付清才行吧。
「刚、刚刚真的很抱歉!还请四位不要生气……」
女服务生还是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不断鞠躬赔罪。
就算是以客为尊的服务业,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男子们不屑地嗤之以鼻,帐也没付便直接赶着走出了店外。
噪音的根源走了以后,店内突然变得静悄悄的。
「呜……嗯。」
压倒桌子失去意识的店长醒了过来。
女服务生急得有如热锅蚂蚁赶到身旁后,跪在地上搂住了店长的身体。
「亲爱的,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咦,亲爱的?
「真的很抱歉,给客人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店长双手撑在桌面上,向我们深深地磕头倒歉。
「不、不会啦,我们不介意。请快点抬起头吧!」
这里是蛋糕店的二楼,也是店长的自宅。
打烊后,为了清洗柚叶和玛尔榭弄脏的衣物,店长特地招待我们上楼。
浴室的水声响个不停,柚叶她们正在洗澡。
我们在小而整齐的客厅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对坐,年轻店长再三为了店里的纠纷以及我出手解危的事情,又是谢罪、又是致谢的。
「不仅替客人带来困扰,还烦劳您出手相救,这教我该如何表达谢意……」
「要致谢的话,店长你还是去跟那个女生说吧。话说回来,那个女生到底是什么来历呢?看那身手绝不是啥泛泛之辈,而且不知不觉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是我们店的老顾客,至于她的详细身分我就不清楚了……」
也是啦,就算是常客,也不可能连客人的身分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追根究柢,有错的是那几个士兵。只不过,虽说他们是客人,也犯不着那么低声下气地向他们低头赔不是吧?而且,他们连钱也没付耶……」
「您说得是很有道理没错……问题是,如果我们提出异议不成,反遭军队盯上的话,有可能导致经营受到不好的影响。」
「不好的影响?」
「现在王室权力被架空,连在王都开店营业都要通过罗古卢的许可。」
……虽然我早已略有耳闻,不过万万没想到王都竟然受罗古卢的支配到这种地步。
喀喳一声,浴室的门打了开来。
「呜咪亡」
芙纽边跑边跳地冲过来,霸占了我膝上的位置。
「哦,芙纽有人帮你洗澡吗?变得干干净净的耶。」
后面跟着响起脚步声,柚叶和玛尔榭从门后现身。
「你们两个也换上干净的衣服了吧……咦?」
话才说到一半,我就哑口无言。
两个人身上所穿的无疑是店里的制服,也就是那套特别强调胸口的围裙,搭配超短裙子所组成的女仆服。
「唔、唔呶……这衣服是怎么回事……也未免太通风了吧……」
柚叶面红耳赤地用双手按住裙子,举止忸怩。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变身成女仆玛尔榭的一天……等、等一下,雷恩!你不要一直盯着人家看啦!」
玛尔榭也满面通红地遮着胸口对我大吼大叫。
这、这个是……该说这股莫名的不相称感,反而酝酿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吗?实在很微妙……
「不好意思,现在干净的衣物只剩制服了……弄脏的服装我一定会在明天晾干的……」
刚才的女服务生换上了便服,站在两人的身后一脸歉疚地说道。
等女生们也来到客厅之后,我交互打量了并肩而坐的店长和女服务生。
女服务生的怀里还搂着一个小宝宝。
「话说回来,原来你们两个是夫妻啊……」
「是的。我是哈聂尔,她是内人亚娜,那间店是我们两人携手创建的。」
他们俩固然比我们年长,不过算起来是一对非常年轻的夫妻。
玛尔榭捂着嘴巴,像是很钦羡似地看着两人。
「年纪轻轻就结婚吗,好好喔……」
「什么啊,玛尔榭。你不会想结婚了吧?」
「你不觉得很令人羡慕吗?可以每天叫老公打扫房间耶!」
……看样子玛尔榭还得等上很长的一段日子,才结得了婚了。
「不过呢,你们年纪轻轻就能开店,固然令本宫感到佩服,可是烤蛋糕的技术还略嫌不够成熟喔。别说是三颗星了,本宫是连一颗星都不会给的,你们的修业还不足!」
柚叶臭屁地用美食评论家般的语气说道。她还念念不忘啊!
「是、是的,对不起……」
哈聂尔店长用微弱到快听不见的声音道歉。
「不是我老公技术的问题。」
见状,妻子亚娜突然代丈夫辩解。
她把怀里的婴儿委托丈夫照顾后,走到安置在客厅一角的物品旁。

拿下盖在上头的布后,一个高及人的腰部、外貌有如细长笼子的铁制装置现身了。装置上面有一条条纠结缠绕的透明导管,下半部则可以看到装了红色液体的透明容器和蛇腹帮浦。
「那是……『血机关』吗?为什么一般民家会有兵器……」
「这不是什么兵器,它是改造机关制作而成的烧烤料理用器具。」
亚娜小姐拉下装置上的拉杆后,装置整体发出了振动。红色的液体开始冒泡沸腾,帮浦剧烈地上下伸缩,热气充满了整个房间,红色液体一如血液般在导管流动。「轰」的一声,上半部有一个灶状的洞冒出了熊熊的烈火。
红色的烟从装置的排气口冉冉飘起。
「唔、唔呶,本宫知道那是啥东西了,能快点关掉吗?好恶心的味道,本宫受不了了!」
柚叶露出交织了不快与痛苦的表情大叫。
「啊,对不起!」
亚娜慌忙关掉装置。
没错的话,那个『神之血』在拥有棺木之体的柚叶体内就像血液一样在流动吧。
所以『神之血』被焚烧,或许在她眼里看来感觉就跟身体着火一样。
「请问刚才那个蛋糕,也是用这装置烤出来的吗?」
我向哈聂尔先生试问。
「以前,我使用的器材原本是请符纹师朋友制造,利用符纹之力发热的烤炉。然而就在一年前左右,上头禁止在王都使用符纹……至于那个装置,就是军队指示我们拿来作为代替原先器材之用的设备。唯有听命使用那个装置,营业才能获得认可……」
「所以,你们是被迫更换料理器材的吗……」
「那个装置火力确实是很强,但空有强度没办法做细微的调整。因此,面皮的烤熟程度也无法控制到我满意的地步……我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味道提升到现在的水准。当然我也明白距离完美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可是我们不仅背负着店面的贷款还有小孩子得扶养,不可能停止营业……」
「王都的符纹师都在干嘛呢?被下令禁止,他们都不抗议吗?」
「如果敢抗议罗古卢政策的话……」
哈聂尔先生一如心生胆怯般垂下头,压低了音量。
「『会被黑豹咬』。」
「被咬……?」
「罗古卢军有一只不会在台面上出现,专门在暗地里活跃的特殊工作部队。『黑豹部队』这个名字,似乎就是源自他们趁着夜色悄悄靠近的行动模式。抵抗帝国的人会被黑豹部队逮捕,被迫去采掘设施劳动。倒霉的话,甚至连性命也不保……」
「黑豹部队……不就是那个卡尔马的组织吗?」
方才那个女的会不会其实就是特殊工作部队的一员?那样的手脚和锐利的视线……简直给人一种杀手的感觉,说不定她是在监视店的营业情况。
只不过她既然是常客,这样的怀疑在店长面前我自然是说不出口。
乍看之下,王都的外表是那么台丽繁华,然而暗地却有着一支专门束缚民众的特殊工作部队。
现在这个城市所发生的事……绝非普通。
「嘿、嘿,难不成……」
我赫然想到一件事,看了柚叶和玛尔榭身上的女仆服。
「那个,该怎么说呢,总之就是这件围裙女仆服,也是罗古卢那些家伙强硬规定的吗?逼女服务生穿成这样好让士兵的眼睛大吃冰淇淋之类的……」
「啊啊,那个吗……」
亚娜小姐稍稍垂低头整张脸红通通的,侧眼看了自己的丈夫。
「是他的兴趣啦。」
哈聂尔先生貌似害臊地搔着头皮。
啊……原来如此……兴趣……吗?
隔天早上,我们向好心收留我们过夜的夫妻道谢,离开了蛋糕店普鲁拉贝尔。仰望天空,头上是晴朗无云的蓝天。
今天就就要举办皇帝的游行了,我们按照哈聂尔先生告诉我们的路径,前往游行路线的大马路。
那是一条两旁被好几层楼高,而且拥有突出窗台的宅邸和商行所包围的大马路。
市民们就聚集在马路两侧的人行道上,左右两边视线所及,全都是看不到尾端的汹涌人潮。
可是,面临照道理来说应该是光彩热闹的游行,民众却被一股莫名的愁苦所笼罩。
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在人行道上每隔一定的距离,就布署了一名罗古卢军的士兵。
小喇叭和大鼓的音乐随着行进的脚步声,逐渐从马路尽头传了开来。
「好像来了耶。」
玛尔榭边说,探头望向发出热闹声音的方向。
成横队队形的游行队伍沿着大马路的中央前进。
带头的队伍是身穿白色制服的鼓笛队,一边轮流演奏着菲亚娜王国和罗古卢帝国的国歌,


一边从我们面前经过。
紧接着是枪兵队的行进队伍,以红色为基调的厚重胸甲上刻印有复杂的图案装饰分别代表了黑暗与光明、水与火、生命和言语的符纹。
「哦哦,那些人的铠甲把公主之力诠释得还挺有模有样的,不是吗?」
柚叶有些佩服似地说道。
「那是菲亚娜王军的正装啦……表面上是这么说,实际上那支军队如今几乎可说是虚有其表,只剩摆出来好看的功能了,根本没有和罗古卢军正面交锋的力量。」
在行进队伍中间,有一辆由五头长了副雄伟尖角和蓬松毛皮的白色公牛所拖曳的牛车。车体的上半部是神轿,王座就被摆放在再更高一点的位置。
有一名女性坐在王座上。
身裹纯白洋装的那副身影,令人与仙女产生联想。
一头长到彷佛快碰到脚的金色鬈发轻盈地随风向后飘。
宛若雕像般的深邃五官,就好似会使所有人看得如痴如醉的艺术品。
载着她的牛车一靠近,聚集在路边的民众一反先前的臭脸,开始摇手高声欢呼。
「莉米雅女王——!」
牛车上的女性——面容仍留有一丝少女神韵的年轻女王莉米雅,缓缓环视左右两边的民众,向他们投以和蔼可亲的微笑。
「她就是莉米雅女王啊……」
玛尔榭感动甚深似地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菲亚娜王国的女王·莉米雅每天向国民发表的话语,我透过报纸等媒体看过无数次了,不过像这样亲眼目睹她的尊容还是头一遭。
「哼,看起来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类少女,有什么好高兴的!」
「话干嘛讲得那么酸啊,柚叶。人家可是女王陛下耶?」
「明明是保护不了国民的半吊子女王吧。」
这点柚叶说得倒是很有道理,身为一个女王只能对罗古卢言听计从,确实是有些窝囊没错。
我重新打量从正面通过的莉米雅女王的脸。
她的五官柔和,美丽中隐约有种虚幻的感觉。
想必她一定是很温柔的女王吧,只不过……
等到莉米雅女王的牛车通过我们面前之后,接着轮到罗古卢帝国军士兵的行进。原本欢迎女王的欢呼声顿时沉寂了下来。


罗古卢的士兵从头顶到脚趾全身都包覆在闪烁着暗银色光辉的铠甲里,尽管身着如此笨重的铠甲,他们依然向前举起右手的长枪,左手则提着一面四角的大型方盾,轻松地机脚邋逻。
那是过去从来没看过的装备,原来罗古卢军也有那种兵队啊。
夹杂在银铠的行进中,这回换五头黑色的公牛拖着另一辆牛车走来,有名男性跟莉米雅女王一样坐在神轿的王座上。
「呜咪!」
原本从玛尔榭的旅行袋里探出头来的芙纽,就像受到惊吓似地把头缩了回去。
坐在王座的是一名高个子的老人,皮肤颜色暗沉得看似灰色一般,消瘦的胳臂连骨头都清晰可见。他稳稳地镇坐在椅子上,笔直注视着前方文风不动。他身穿看起来质地柔软的绿色长袍,嘴巴弯成了ㄟ字形。
虽然,那副容貌猛然一瞧会让人误以为是死者,可是他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的憔悴。还不如说,弥漫着一种威风凛凛的存在感。光只是盯着他看,就有彷佛会将全身压垮的一股重力施压在自己身上。
——他就是罗古卢帝国的皇帝吗?
恐怕现场前来观赏游行的人,没有一个是欢迎皇帝的吧。
即便如此,现在他们脸上的表情,却被一种恐惧而非敌意的情感所支配着。彷佛只要皇帝大喝一声,他们就会当场立刻趴在地上膜拜。
「那家伙究竟是……有一种超凡的气息哪。」
就连柚叶额头也隐隐出汗。
「真不愧是大国的皇帝。虽然很不甘心,可是不管怎么看,他的存在感的确不是莉米雅女王可以比拟的……」
载着皇帝的牛车缓缓地从我们的面前经过。
「你、你看,雷恩……!」
玛尔榭拉着我的袖子,指着皇帝王座的后方。
有一名身着米色大衣的男子站在神轿上不显眼的位置,应该就是皇帝的随从或是护卫那类的身分吧。
男子摇曳着一头及肩的长发,透过细框眼镜高高在上地傲睨底下的群众。
「老哥……」
我反射性地躲进人潮里,木然地喃喃自语。
洛依德——我的哥哥就出现在那里。
「照那个样子看来,他分明就是皇帝的直属部下吧!老哥当真背弃自己的国家了吗……」
有一个身穿一袭白色修女服、用头巾遮住脸的女性坐在洛依德的身旁。
纵使看不见她的长相,可是那个独特的存在感不会有错的。
她是生命公主。总是和洛依德共同行动、予以协助的公主。
「那些家伙……铁定又有什么企图了。」
不过两人并未特别强调自己的存在,只是静静地伫立不动。
载着皇帝的牛车通过后,银铠的行进结束了。
接下来,重新轮到菲亚娜王军行进。渐渐可以看到由五头白色公牛所拖动的第三辆牛车,群聚的民众不禁开始喧腾了起来。
「那是谁啊……?」
大家议论纷纷的同时,一边对牛车上的神轿行注目礼。
站在神轿上头的那个人,正是穗花。她一身火红色的礼服,起身离开工座,微笑着向民众轻轻挥手致意。
「她是复活的火之公主吗?」
「感觉真的好像蜡烛的火焰喔……」
各处传出的呢喃,就好似陶醉在那个身影中的叹息一般。
「哼哼。见识到了吗?你们这些子民。尽管沉浸在穗花姊姊的魅力里吧。」
柚叶环抱双臂,得意地喃喃说道。
「比起那个半吊子的女王,穗花姊姊更是高尚优雅又美丽动人,不是吗?你们还是彻底打从内心认清这个事实吧。」
「喂,柚叶,拜托你不要再说那么过分的话了,被旁人听到会不高兴的。」
好险四周的民众现在似乎全醉心于穗花的风采。
不过我也可以理解柚叶的意思就是了。
举例来说吧,若单论五官,或许是莉米雅女王比较漂亮,但是从穗花的笑容可以感受到一种远胜莉米雅女王的美貌、能宽待包容所有事物的温柔、以及炙热地燃烧的坚定意志。
那个绝对弥补不起来的存在感差距,恐怕就是身为人类的女王跟创造了世界的『公主』之间的差距了吧。
「唉,如果本宫也跟穗花姊姊一样参加游行,马上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全世界最受瞩目的偶像了说。」
「你也太有自信了。」
「雷恩,等本宫出名才想讨签名的话那就太慢了,想要的话最好还是趁现在。挑本宫龙心大悦的时候开口,倒是可以考虑心不甘情不愿地帮你签名一下。」
「最好是签个名也心不甘情不愿啦!我才不要。」
萨伊克斯则站在矮了穗花一截的地方。
看来他护卫的角色扮演得很顺利,现在只能仰赖他了。
「希望游行可以平安无事地落幕呢。」
玛尔榭看着穗花说道。
「对啊,穗花能一帆风顺地回到我们城里,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载着穗花的牛车就快通过我们的眼前。
……这时,在离我们有段距离的地方,有一个小女生踩着不稳的碎步,从人行道的人潮中跑了出来。看起来是年纪还不满十岁的小孩,她双手捧着一块板子。
小女孩来到继续往前进的牛车旁边站定,递出了板子。
那个是……画了符纹的板子吗?虽然,我从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符纹,但应该只是由两三个符号拼凑组成图案的单纯符纹。
注意到小女孩的穗花将视线移向了她。
小女孩用手轻轻触碰了板子,上头的符纹淡淡地发出了一抹桃色的光晕。
那女孩居然也会使用Seed吗?表示她有成为未来符纹师的资质吧。
可是板子只是发光而已,没有再发生任何异像。小孩子拚命触碰板子。我看,她的问题应该是无法顺利灌注Seed吧。
游行的队伍没有因为小女孩的出现而停顿下来,就这么通过了。
当穗花的身影即将远去之时,符纹板终于「砰」的一声迸发出光芒,红蓝等色彩缤纷的纸花随风飘扬。原来是让事先藏好的纸花突然出现的初步符纹技巧,小女孩的用意大概是想以自己的方式欢迎穗花吧。
穗花从牛车上转头回望,向小女孩投以亲切的笑容。四周的民众也像是被这样的举动,逗得会心一笑似地笑了出来。
「喂!你在胡搞什么!」
但一声怒吼抹灭了众人的欢笑。
数名原先站在人行道上警备的罗古卢士兵,上来将小女孩团团围住。菲亚娜王军则视若无睹般,马不停蹄地从小女孩旁边经过。
「符纹是被禁止的!你有许可证吗!」
小女孩泪眼汪汪地摇了摇头。
其中一名士兵抢走符纹板,用力丢到石块地面上砸破了。
「那些家伙……对年纪那么小的女生也……」
位在小女孩附近的民众也只是面露不安的表情冷眼旁观。
不对,别说冷眼旁观了,根本就是别开眼睛置之不理。
一名士兵用力揪住小女孩的肩膀不放。
「她可能还有偷藏起来的符纹用具,把她带走。」
小女孩终于开始放声嚎啕大哭。
但就是没有人愿意挺身袒护她。
「麻烦你们让路一下!」
我忍不住拨开人潮快步前冲。
我跑出人行道,朝小女孩奔去,我对着那些士兵大喊。
「我才想问你们在干什么咧!那不过是小孩的游戏而已吧!放开她!」
「你哪来的臭小子?无论是谁,都禁止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使用符纹!」
士兵们恶狠狠地瞪着我,把我包围住了。
在四处都有罗古卢军横行的地方跟他们开打,无疑是飞蛾扑火。
我环视四周,凡是我视线扫过的地方,人行道上的那些民众就像在忍受暴风雨通过般,纷纷把头垂得低低的。
果然没错。昨天我在蛋糕店感受到的感觉,现在我在这里也感受到了。
王都的人全部都——当然也是有例外吧——是心地善良的人,就跟蛋糕店的夫妻一样。
但是他们不晓得抵抗,无论再怎么被罗古卢摧残蹂躏,他们也只会一味咬牙忍耐,等待暴风雨过去。
真拿他们没辄。既然如此,我就来示范该怎么抵抗这些士兵给他们瞧瞧好了!
事情就发生在我把手搭在符纹剑上,准备拔出来的时候。
「呀啊啊啊!」
忽然,一声悲鸣随着吵杂的喧闹声,从远方响彻四周。
悲鸣是从大马路前端,游行队伍行进的方向传来的。游行的行列已经通过我们旁边,可以看见菲亚娜王军的尾巴了。
游行半途中止,菲亚娜王军的士兵一头雾水地张望前方的状况。
「咚轰!」马路两旁的建筑物接连发出了爆炸声。
人行道上的民众惨叫连连,堵住耳朵蹲了下来。
我扬起脖子往上看,二楼和三楼的窗户窜出了浓浓的黑烟。
「发生什么事?」
围住我的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朝传出爆炸声的商馆奔去。
我和小女孩一如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似地都被留在原地。我快步上前,轻摸她的头。
「你没事吧?」
双眼红肿的小女孩朝我点了点头。
「火之公主很高兴喔。」
听我这么一说,小女孩开心地笑了。
玛尔榭和柚叶赶来了我的身旁。
「玛尔榭,游行队伍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刚才那个爆炸是?」
「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到士兵大叫有刺客。」
「刺客……?该不会是来暗杀穗花的吧?我去打探一下!」
我把小女孩交给玛尔榭,自己冲了出去。
爆炸声不分左右两边,一直不停零星发生。
受到愚弄的罗古卢士兵在左右两边不断来回,疲于奔命。
随着离游行队伍愈来愈近,我发现了一个在人潮中四处跳跃,忽隐忽现的背影。该名人物一边闪避追捕的士兵一边飞跃。
那个背影和飘逸的银发我很眼熟。
她正是在蛋糕店阻止我和鸡冠头打起来的女子。当初我就觉得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结果她果然是罗古卢军特殊工作部队之流的刺客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士兵之所以追捕她,有可能只是在配合演一出戏给街上市民看而已罗?又或者,特殊工作部队的作战一般士兵并不知情也说不定。
我抢先一步赶上游行队伍,跑到载着穗花的牛车。
穗花正站在牛车的神轿上,惴惴不安地转头环视。
萨伊克斯则站着保护她,手中握着短剑,用警戒的眼神注意四周环境。
「萨伊克斯!我也来帮忙!」
「雷恩?你怎么会在这里?」
萨伊克斯发现我,低头睁大了眼睛。
穗花也一脸吃惊的表情凝视着追上牛车的我。
「呀啊!」
旁边的人行道有人发出了惨叫。
我定住脚步转头回望的瞬间,有一名女子从人潮里冲出。
一袭将全身包得密不通风的黑色服饰,脸的上半部戴了副白色的面具。
还有双手拿着短剑。没错,是昨天的那个女子。
她一路朝着穗花的牛车直奔而来。
我挡在她的行进方向,拔出了符纹剑。
两手握稳剑柄灌注Seed之后,剑刃上头罩了一层光。
女刺客愈来愈近了,速度果然是飞快无比。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高高挥起剑——彷佛要一剑将其击垮般,朝着那名女子用力砍下。
咻!剑畅行无阻地劈开了空气。
「奇、奇怪……?」
女子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凭空消失了。
我猛然抬头一瞧,女子就在高空飞跃着。
她飞越过的我头顶,降落在穗花的神轿上。
「危险!萨伊克斯!」
不知道是不是来不及重摆架势的关系,萨伊克斯还是维持先前的姿势不变,只向女子投以威吓的视线。
我重新举好符纹剑,你休想碰穗花的任何一根手指!
可是,女子却用力一蹬再次从神轿高高跃起,跨坐在拖拉牛车的公牛背上。试图用手中的短剑割断系住公牛的绳子。
「想逃吗!我去追捕那女的!萨伊克斯你负责保护穗花!」
「等一下,雷恩!她是……」
萨伊克斯可能是担心我的安危而想阻止我,但是现在可没那个闲工夫听他把话说完。
我拔腿冲刺,追上女子所骑乘的公牛。
女子割断绳子,用嘴衔住短剑,双手抓着公牛的犄角,往肚子一踢。
我扑到向前冲的公牛的腰上,把剑收回鞘里,用双手拚命抓牢公牛身上的长毛。剧烈地上下晃动的公牛腰骨,不断将我的胸口向上顶。
路上的罗古卢士兵被像是斗牛般一路狂奔的公牛给吓着,惊慌失措地退避到左右两侧。
公牛一路往前直冲,穿过银铠游行队伍的旁边。
愈来愈靠近罗古卢皇帝搭乘的牛车了。
女子仍继续鞭策公牛前进,她设定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
……这女的该不会是把目标改成莉米雅女王了吧?
「停……停下来!我不会让你靠近女王的!」
虽然,我很想把这女的从牛背上击落……但我现在光是要设法攀在牛背上别摔下来,就使尽浑身解数了。
几个架起了方形大盾的银铠士兵挡在正面,试图拦下失控的公牛。
然而女子却无视盾墙,踢击牛肚使其往前冲锋……
「咚嗡嗡嗡嗡嗡!」在犄角与大盾冲撞之下,金属板的声音响彻了现场,整只公牛埋在一群银铠士兵里面总算停止了前进。
「呜喔!」
我被这一撞的冲击力道给抛飞了出去,背部重摔在石块路面上。
我转头一看,女子踩在牛背上一蹬,朝皇帝乘坐的神轿高高跳起。
「罗古卢皇帝!纳命来吧——!」
女子洪亮的呐喊响彻云霄。
…………咦,皇帝……?
皇帝仍坐在王座上无动于衷,一副毫不感兴趣的模样,动也不动。
就在女子即将降落在皇帝身旁的瞬间,突然有一道小型龙卷风裹住了她的身体。
在半空中被弹飞……女子的身体划出一道弧线,朝着奋力从地上爬起身的我的正上方降落而来。女子所戴的面具也被落下时的风吹走。
面具底下的那张脸……果然是昨天蛋糕店的那个女子。
「哇啊!」
我的身体当场成了女子的肉垫,我还差点被压成肉酱。
「这样的行为不值得鼓励喔,竟敢想妨碍国民引颈期盼的游行盛会。」
洛依德的身影有如一道屏障般出现在神轿上。在他那只宛如骨头的银色右手上,握着一块刮起龙卷风的符纹水晶,他面露日中无人的微笑低头俯视。
「哦哦……想不到在这种地方也……」
洛依德好像注意到我的存在,露出了一抹冷笑。
「那个男的手持符纹剑!两个统统都抓起来!」
洛依德大喊,银铠士兵们端起长枪,发出铠甲摩擦的铿锵声,向我们逐步逼近。
「走为上策!往这边逃!」
女子迅速爬起身将短剑收回剑鞘后,拉着我的手,朝面色铁青地围观的群众跑去。
人行道上的人潮被突然迎面冲来的女子,吓得连忙退避让出了一条路来。
我们俩随即被掩没在那个人潮之中。
……咦,我也要一起逃走吗?


「——看来我们总算甩开追兵了。」
这里是和大马路相隔了好几条街的巷子,我和女刺客藏身在老旧石造楼房的夹缝之间。周遭不仅没有路人通行,也不见罗古卢士兵的踪影。
我在脏乱潮湿的土地坐下,松了一口气。
女子站在旁边垂下眼帘看着我,尖锐的眼神、抿成一线的嘴巴、常保冷静沉着的那个表情,看起来感觉宛如刚才那副面具底下另有一副面具存在的样子。
长相固然很标致漂亮……该怎么形容呢,她少了种可爱的感觉。
「叫我库勒丝好了——你现在也被罗古卢军追捕吗?瞧你身上的符纹剑,你应该是符纹师吧。那就是你被迫捕的理由罗?」
如果把洛依德是我老哥的事讲出来,要交代的东西可多了。
「算是啦……要说是那个原因也没错吧。啊,我名叫雷恩。对了库勒丝,你索命的目标难道不是穗……不对,不是火之公主吗?」
「我有什么理由要火之公主的命?」
「你刚才分明直朝火之公主而去吧?」
「我会那么做,是因为判断那是接近皇帝的最短路线。」
「原来你不是因为我挡在前面才逃走的啊……」
「嗯?你什么时候挡在我面前过了?」
……看来直到降落在我身上前,她压根儿没注意到我的存在的样子。
「不然那个爆炸是谁的杰作?」
「爆炸是我的同志用来扰乱警备兵的作战,别看那烟雾和声音很吓人,其实几乎没什么破坏力,也没有伤害到建筑物——总之,雷恩,你最好小心自己的安危。只要遭到罗古卢的通缉,他们就会死缠烂打到底。」
我从地上起身,拍掉沾在屁股上的泥巴。
「我是凯尔兹城的人。为什么王都会有符纹禁止令?」
「说得更精确点,是唯有少数获得王室认可的符纹师被准许使用符纹。据说,为此还被迫宣示效忠罗古卢就是了。」
所以说,跟洛依德一样服从罗古卢的人就OK,是吗?只顾自己就好吗?还真是自私啊。
「可是,罗古卢为什么要严格禁止符纹到那种地步?我是有听说他们是为了独占『神之血』……」
「他们目的不光只是为了独占而已,罗古卢人是在害怕。他们强行支配菲亚娜王国的目的,是为了沉睡在王国地下的『神之血』。在他们眼中,这个国家的人纯粹是可以抓去采掘设施使唤的劳工,说穿了不过只是奴隶罢了。所以,我们具有符纹之力让他们感觉有如芒刺在背——丑话我就不想多说了,如果你是符纹师,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王都吧。」
「……那可不行——详情我没办法多说,总之我得保护某个人脱离罗古卢皇帝的魔掌。」
一听,库勒丝像是被稍微挑起了兴趣似地吊起眉毛。
「哦……看来似乎有什么隐情嘛,想跟皇帝一战吗?」
「这就要视情况而定……吧。库勒丝你呢,为什么会攻击皇帝?」
库勒丝从我身上别开视线,仰望透过建筑物隙缝隐约可见的细长天空。
「为了守护王都,我和罗古卢抗战至今。趁黑贴近,扼杀那些与民为敌的权利者,轰是我一贯的技俩。」
「你……是刺客吗?」
「只不过,我不会夺走性命。因为他们不值得我弄脏这双手。我的目的——是夺走他们的力量。」
库勒丝重新注视我的脸,只手将头发向上撩起。
「不杀的刺客,我不介意你这样称呼我。」
……那根本是自称嘛!就算你跟我说不介意我也……
说到这个,她的态度一直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假如你有心与罗古卢一战,那就随我来吧。」
「随你去?去哪?」
「我的意思是加入我们抵抗罗古卢的组织。」
「组织……感觉好像很厉害。问题是,嗯……」
我来到王都的事现在已经被洛依德知道了,而且我还大摇大摆地把明文禁止的符纹剑拿出来用。
接着,我摸了垂挂在腰上的小袋子。身为符纹师,我总是随身携带绘制符纹用的道具,看来这东西现在我得藏好不要被发现了。
「呜咪咪~!」
突然有小动物的叫声,我低头一看地面,原来是芙纽跑到了我的脚边。
「芙纽!好厉害,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我双手抱起芙纽后,库勒丝突然睁大眼睛盯着它看。
「啊,它是我的宠物啦,很稀奇的动物,对吧?」
「这……这是……」
库勒丝一边颤抖着手指头一边把手伸向芙纽。
「呜喵!」
库勒丝的手指头拧了芙纽的脸颊一把。
「你、你干什么啦?」
「抱、抱歉……我有一个毛病,每当看到可爱到不行的东西时,就会忍不住想拧一把。」可爱到不行这个说法……又是个跟那张冷酷的脸一点都不搭的癖好哪。
「雷恩!」
我听到呼喊转头一看,玛尔榭和柚叶从巷子跑了过来,大该是跟在芙纽后面赶来的吧。两人跑到我的面前后,气喘吁吁地狠瞪了我。
「真是的!雷恩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我们很担心耶!」
「居然躲在这种臭死人的地方跟女孩儿调情,你这子民眼中还有王法吗?」
「谁在调情了!我们是被罗古卢追捕﹒才躲到这里来的!」
我把被库勒丝带着一起逃走的事告诉了她们两人。
「对了,玛尔榭,刚才那个小女孩怎么了?」
「后来我们在附近找到她的母亲了。而士兵好像也因为游行的骚动,完全把小女孩的事抛到脑后去了。」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那女孩因为使用了符纹,惹得母亲大发雷霆的样子。」
「这样的母亲还算得上榜样吗?为这种事发脾气怎能正确教育小孩,若不是玛尔榭阻止,本宫早就狠狠教训那个母亲一顿了!」
「让柚叶你说教喔……感觉反而会给了不良的示范说。」
「你说什么?本宫的教育方针就是每天给小孩子大量的零食和充足的睡眠,你说,本宫哪里错了?」
「还敢说啥教育勒,那根本是你自己想要的吧?」
库勒丝靠过来打量了柚叶和玛尔榭。

「她们是你的伙伴吗?」
「是啊,她是柚叶、她是玛尔榭。那个……她们是我符纹师学校的同学。」
我决定暂时先隐瞒柚叶的身分。
库勒丝把之前对我做的那套自我介绍,也用在她们身上。
「然后,库勒丝问我说既然被追捕,要不要去她的秘密藏身处……」
「秘密藏身处?好棒喔,感觉好像秘密基地耶!我们去看看嘛!」
玛尔榭率先眼睛发亮跳出来表示同意。
「我先跟你说,这趟可不是去玩的——柚叶,你呢?」
「唔呣……你叫库勒丝对吧?本宫有件事想先跟你确认。」
柚叶在胸前抱起双臂,露出些许严厉的眼神审视着库勒丝。
看来她是打算监定库勒丝这个人是否值得信任吧。
即便平时是那种德性,好歹也是一名公主,在关键的时刻还是十分可靠的呢!
「确认?什么事?」
库勒丝眯起眼睛回看柚叶。
打探对方虚实的锐利眼神隔空擦出了火花。
「在那个秘密藏身处——你会准备零食跟甜点给本宫吃吗?」
「怎么可能会准备那种东西,只有保存用的罐头和肉乾而已。」
柚叶用同样严厉的眼神回望我。
「雷恩,咱们完全没有前去秘密藏身处的必要。」
……仰赖你的眼光是我的错。
「要不要来是你们的自由,我没有意见,不过……」
库勒丝说罢,侧眼斜睨了身后老旧宅邸的角落。
间隔数栋之遥的宅邸一角,在我探头望去的瞬间,有某个东西倏地躲了起来。
只见有一块黑色的布短暂停留在我的视线。
那块布让我联想起之前那个曾出现在穗花的欢迎宴会里的黑色斗篷。
「……是卡尔马吗?」
「躲在那里的人是卡尔马的部下。在这王都,被军队盯上的人都会像这样遭到监视——你知道他们?」
「他们也有出现在我们的城市,你不怕他们现在攻过来吗?」
「要是敢攻击我,我们埋伏在街上的同志是不会坐视不理的。这点他们也比谁都清楚。」
总而言之,以现状来说,我们似乎也只剩随库勒丝同行这一途可走了。
于是,我们在库勒丝的带领下继续在街道上行走。
转弯绕过狭小巷弄的弯道后,眼前是一条宽阔像大马路的河流。
不过那不是自然成形的河川,而是用方形的石块堆砌而成的人工水道,里头也不见有鱼儿在游水。水面倒映着青空,缓缓地流动着。
水道弯曲的幅度很大,在空气朦胧的远方依稀可见有一座小桥,对岸则是一排排三角屋顶的民房。
「同样的路咱们已经走过好几次了,你是打算让咱们继续走多久啦。」
柚叶大发牢骚的同时,一屁股瘫坐在路旁。
王都的结构是圆形的水道以水晶塔为中心呈涟漪状向外扩散,要在被水道隔开的区域间通行只能仰赖桥梁,复杂的程度可说是跟迷宫不相上下。
「这么复杂,就算参考导览手册感觉照样会迷路说。」
玛尔榭的口气也同样变得很不耐烦。
「第一次来王都的人就想绕路的话,马上就会迷路的。」
库勒丝一边独自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前走,一边说道。
现在大家之所以会觉得晕头转向,并不光是王都结构的关系。库勒丝一直故意在复杂的小路四处拐弯绕来绕去,也是一个缘故。
「但绕路并非全然都是坏事,你们看看后面吧。」
「……一个人也没有啊?」
「没错,就连跟踪我们的监视者也不见了。」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为了摆脱刚才的黑斗篷,才故意挑复杂的路走吗?」
「对于甩开他们纠缠的方法,我已经熟能生巧了。」
一行人又接着走了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等渡过不知是第几座水道桥时,一片和先前不
同,风景略有些异样的区域出现在我们眼前。
路上的宅邸墙壁剥落成了灰色,随处都看得到快塌坏的迹象。红砖屋顶有一堆破洞,在满是污痕的石块地面上,到处散落着瓦砾。
这区域充满了如同废墟的建筑物,如果想要用一句话形容的话,那就是鬼城了。
漫天都是乘风飘起的沙尘,空气中隐约夹带着一股腐臭味。
「嘿、嘿,我们该不会是要进去这里面吧?」
「很不凑巧被你说中了。等一下你们务必得跟紧我,绝对不可以离开我!」
库勒丝两手抽出腰上的短剑,举到前面迈步向前走。
「不可以离开你……里面是有猛兽会跳出来喔?」
我心生害怕的同时,一面张望左右两边半垮的废墟。
柚叶和玛尔榭紧跟在库勒丝的身后,最后垫底的则是我。
「这个嘛,里面没有猛兽,倒是有鬣狗。」
「鬣狗?」
「你瞧瞧左边宅邸的窗户吧。小心别对上眼睛了!如果让那些家伙发现空隙和恐惧心,立刻就会扑上来。」
我战战兢兢地斜瞄了左边的废墟。
——有东西在那里。数量之多,一旦发现之后,不禁讶异为何自己先前会全然没有注意到。
比破破烂烂的抹布还要残破、肮脏的衣服,跟杂草一样乱七八糟的长发,黯淡没有血色的皮肤一如废墟墙壁的保护色。
有人攀着窗框,也有好几只眼睛从垮落的大门暗处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们。彷佛浑身是泥的身影男女莫辨。
「……他们是人类吧?」
玛尔榭用些许颤抖的声音说道。
库勒丝双手的短剑分别指着左右,背后冒出了一股腾腾的杀气。
「如果没跟上我,他们随即会扑上来袭击。甭提身上值钱的东西了,连身体都会被他们啃个精光。」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贫民窟。失去了生活技能、流离失所的人,最终的流落之处便是这里。就算路上有尸体
也没人会多看一眼。而如果有人敢在这里穿金戴银,在他们眼中等同于活生生的宝箱。」
「罗古卢军在纵容这些人吗?」
「不只是一般市民,连罗古卢士兵都很少靠近这个地方。配备金属武器和铠甲的人,反而是令鬣狗垂涎的猎物——更何况,实际上军队反倒是在利用这个场所。」
「利用?怎样的方式?」
「他们都把那些被抓去采掘设施压榨完利用价值的人,丢弃在这个地方。」
「你说……丢弃?」
「没错,这里正是王都的真面貌。」
「王都的人被欺负成这样,竟然还有办法默不吭声!」
「默默承受才是聪明的做法。只要不被军队盯上,就不怕会被抓去强迫劳动,也不怕会被赶到这个贫民窟来了——大多数的市民都是这么思考的。」
半晌,库勒丝来到一栋位在脏乱马路外围的木造小屋前面站定。
她打开半腐朽的木门走了进去,我们也紧跟着进入。
里头不见那些被蔑称为『鬣狗』的人影。
天花板上破了一个大洞,好像积蓄在屋顶上、有一股腐败臭味的水从那个破洞滴落到室内。房里大概长虫了吧,有好几处拍动着翅膀似的嗡嗡声响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与其来这种鬼地方,感觉还不如睡在路边算了。
库勒丝弯下身子,挪开了地上的瓦砾,一个圆形的石盖显露了出来。
「这里固然很荒废,不过倒是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罗古卢士兵也靠近不了,拿来作为通往秘密藏身处的入口再适合也不过了。」
库勒丝微微抬起圆盘状的石头,移到了旁边。底下是一个圆形的洞穴,大小刚好足以容纳一个人通过,上头悬挂着生锈的铁梯子。
底下空间光线昏暗,透过外头的光源,只能隐约看见地下的地板。
「好,大家轮流下去吧。我排最后一个,不然可能会有鬣狗跑来袭击。」
「唔、唔呶。雷恩不用客气,你先下去吧。本宫大方把机会让给你,高兴接受吧。」
柚叶用双手做出驱赶的动作,催促我下楼梯。
「为什么是我先?」
「你是男生耶!这种事本来就该由男生带头啊!」
玛尔榭就像在为柚叶帮腔一样表示。
「你们不要只会在这种时候才装女生好不好!」
「说啊,雷恩,你是不是在害怕?」
「我、我哪有怕啊,只是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说啊,你~是~不~是~在~害~怕~?」
「好啦,我知道了啦!我下去就是了!」
我抱着豁出去的心情下定决心,把脚搭在通往洞穴底部的楼梯上。
楼梯很短,才踩下去不到一下子,脚就碰到坚硬的石头地板。
四周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可能是左右两边有洞穴的关系,感觉得到有一道冷飕飕的寒风缓缓吹过,而且听得到附近有涓涓水流声。
「雷恩,把洞里的油灯点亮。」
我张望四周,楼梯旁边的墙壁有一凹孔,里头放了一盏老旧的小油灯。
那是一盏装了符纹光石的油灯。扭开旁边的杆子,一道黯淡的光芒笼罩了油灯。我提灯照了一下黑暗的空间,原来洞里有一条隧道状的地下通路,通路的中心是一条深度很浅的水道。
接着轮到柚叶和玛尔榭爬下楼梯。
「里头很暗,要小心喔!」
我头一抬,打算帮她们照亮立足点而高举油灯。
「混蛋!雷恩,你想偷看什么东西!」
柚叶按着裙子,面红耳赤地大叫。
「真的教人难以置信耶!」
连扛着行李的玛尔榭也跟着一起痛骂我。
「我、我才没有偷看咧!」
我提着油灯,可是连忙把眼睛别开。
最后,库勒丝攀着楼梯从下面把圆形石盘盖上,堵住洞口。
来自外头的光线被挡住,四周的光源只剩我手上这盏油灯。
「往这走。」
库勒丝从我手中接过油灯,领头前进。
「连地下都有水道呢。」
「王都位处高地附近,也没有大型的河川,为了确保水源,早在一千年前城里的人工水道就设计得很完善了。」
「所以说,我们现在经过的地方也是在一千年前建造好的罗?」
玛尔榭就像深感佩服似地看着幽暗的石壁说道。
「水道深及地下深处,甚至包含了现今已不再使用的场所——有谣传说,水道的最深处是一个人称『圣域』的空间,当中藏有古代的财宝。也不乏一些有勇无谋的人前往水道深处冒险,然而那些人统统有去无回,甚至连个尸体的影子也不见。」
叩、叩,我们四人的脚步声在地下水道回荡。地下水道四处遍布着岔路,一行人爬下楼梯,深入地底更深处。我现在的心情好像在蚂蚁的巢穴迷路一样。
不久,库勒丝在数不清是第几个楼梯前停下,开始往上爬。楼梯上头是一条短通道,往里面走有一扇小型的石门。
库勒丝从皮腰包掏出一把钥匙,插进了门的钥匙孔。
一推开门,类似户外光线的光明便从里头倾泻而出,刺眼得让人眼睛发疼。
库勒丝走进了门内,我们三个也战战兢兢地随后入门。
「……好漂亮。」
穿过房门,我不禁发出了赞叹。
「太教人吃惊了……真的是很华丽的地方哪!」
柚叶也感动地环视四周。
「好像在海中喔……」
玛尔榭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仰着头观看天花板。
原来门内是一处挑高二层楼的大厅,地面铺设有光鲜亮丽的白色石头地板,里头可以看见一张会议用的大型长桌和椅子。
红土色的墙壁上有好几扇通往邻房的门,空下来的墙面则张贴了形形色色的单子。除了诸多报纸和杂志的剪报以外,还有字迹潦草的备忘笔记。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天花板。
在我们的头顶上,可以看到飘浮在半空中的水在流动。
用心细瞧,不难发现是流线的符纹使天花板变成透明的材质。因此,才能透过天花板看见在上头流动的水。
外面的光透过水流射进室内,使厅堂在明亮的光线下摇曳。
「这间厅堂的正上方其实就是王都水道的局部。」
库勒丝仰头看着上面说明道。
「这样的话,不就站在外面就能看光里面了吗?这里不是秘密藏身处吗?」
「不用担心。天花板使用的是一般石材,只是藉由画在上头的符纹的力量,让它变成从内侧可以看见外面而已,从上面看只是普通的石头。」
或许是听见我们的谈话声,厅堂里面的门打了开来,数名男子从隔壁走出。
那群男子身着朴素的上衣,有肌肉发达的人,也有体格高瘦感觉个性懦弱的人,基本上都是些王都路上随处可见的平凡年轻人。
「库勒丝,很高兴你能平安归来。」
在那些年轻人之中,夹杂着一名身穿深蓝色无袖背心的中年男子。
他有一张微胖、并戴着圆眼镜和蔼可亲的脸。
中年男子一发现我们,便大大地摊开双手,高兴地投以微笑。
「哦哦,怎么会是你们!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与你们再会!」
我和柚叶还有玛尔榭不禁面面相觑。
「……你是谁?」
「哎呀,这大概是第一次我露出脸来吧,还记得我们坐同一部马车吗?」
经他这么一提,我才想起那个声音。
他就是在前往王都的马车中,坐在前面位置看报纸的那个男子。
库勒丝重新面对我们。
「欢迎来到我们独立佣兵团『达那的末裔』本部,他们是我的同志。」
「…………咦,独立佣兵团?我记得那好像是萨伊克斯所属的组织吧?」
「你们认识萨伊克斯?」
「别说认识,我们还并肩作战好几次呢。就是我收下他所拥有的火之戒指,唤醒火之公主——穗花的。」
说罢,库勒丝一双眼睛瞪得更圆更大了。
「你们究竟是……不,看来我还是先重新介绍自己比较恰当吧——我是库勒丝·席恩,是独立佣兵团『达那的末裔』的代表,也是萨伊克斯的……双胞胎姊姊。」


「唔呣,没想到那个娘娘腔美少年的姊姊,竟然会是个帅气美少女哪……这个世界还真小啊。」
「……柚叶,你不要为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佩服,好吗?」
话说,那个萨伊克斯有双胞胎的姊姊,的确教人感到意外就是了。
听完她的自白,我才注意到库勒丝所使用的短剑跟萨伊克斯的一样。
我记得,那短剑的刀刃是用利亚˙法露矿石和纯银混合而成的原料打造的,比钢铁还坚硬的样子。
我们被带到厅堂内部的桌子就坐,跟我同一侧的有柚叶和玛尔榭,对面则是库勒丝和那名中年男子。
我在两人面前谈起了我们至今的遭遇。
以最初和柚叶的邂逅为开头,后来如何和萨伊克斯认识,以及在过去的战斗中唤醒穗花,之后我们又为了保护穗花而前来王都的事。
说明中,我也坦承自己和洛依德是兄弟的关系。
库勒丝他们原本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直到我把水之戒指展示出来,他们才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实。
「既然如此,那更需要盛大欢迎你们了。更遑论,还有公主本人亲自造访……」
「唉,用不着那么多礼,用平常的方式接待本宫即可。」
柚叶已经完全露出趾高气昂的态度仰靠在椅子上。
「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柚叶公主,请问您现在有特别需要什么吗?」
「这个嘛,本宫想尝尝王都最美味的甜点。」
「啊,人家也想吃——!」
「呜咪!」
玛尔榭和跑到桌上的芙纽一同举手表示附和。
库勒丝用认真的眼神定睛注视着芙纽。
得知芙纽是古代的荷姆库鲁斯,她一定好奇得快要无法自持了吧。
「…………好可爱喔。」
她伸出手拧了芙纽的脸颊一把。
「呜喵!」
芙妞哀叫一声,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抱、抱歉,我的手忍不住就……」
库勒丝深感歉疚似地垂下了头。
「柚叶和玛尔榭,你们现在要求吃蛋糕也太强人所难了,这里可是秘密藏身处耶。」
「不用那么见外,招待公主和她的伙伴也是我们的责任。」
库勒丝说道,向我们介绍了隔壁的中年男子。
「他是乔诺裘,是一名笃信公主信仰的王都贵族,目前担任我的参谋。」
「今天能有机会拜见公主殿下的尊容,也不枉我过去付出的辛劳了。」
乔诺裘向柚叶深深垂低了头。
「想要本宫的签名尽管直说吧。」
「哪里的话!在下岂敢作这种胆大的要求……」
我说柚叶啊,就算人家再怎么信仰虔诚,你都不可以这样强迫推销吧!
「言归正传,果然你们这一类人还是存在的呢。」
我忽然有种很深的感慨,开口说道。
「即使是在王都,还是找得到像你们这种试图抵抗罗古卢的人。我本来还以为这座城市的人已经全部都变成不敢反抗罗古卢的傀儡了呢。」
「是啊,在这里齐聚一堂的同志也是王都的居民。他们都是为了保护公主——继承公主的意志、保护国家才集结在一起的。」
以前我也有听萨伊克斯谈过,这个佣兵团本来是萨伊克斯和库勒丝的祖父为了保护能唤醒火之公主的戒指所成立的。
「放眼当下,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罗古卢皇帝。他为了夺取『神之血』,正准备加强对王都的支配。本来我们想藉皇帝到访的大好机会进行暗杀的……只可惜我们惨遭挫败。」
「这次失败了,下一步你们怎么走?」
「下一步已经想好了。明天,皇帝将在水晶塔向王都市民举行大规模演讲。」
「大规模演讲?什么样的演讲啊?」
「水晶塔设有演讲用的投影装置,当天会在上空投射出巨幅的演讲者身影,让声音传遍王都各个角落。虽然不清楚皇帝将演讲什么内容,恐怕应该是要求市民对皇帝效忠吧——当他现身演讲的时候,就是下一回暗杀的良机。」
「虽说是暗杀,你也不会夺走他的性命吧?不是自称不杀的暗杀者……」
「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如此,因为我们最大的目的在于解放王都——问题是,那个叫做洛依德的男人不是好惹的。先前,没料到有那么强力的符纹师在服侍皇帝……」
语毕,库勒丝就像长考般开始陷入沉默。
「嘿,你们不介意的话,作战期间由我负责牵制老哥如何?」
我试着做出如此提议后,库勒丝的目光显得有些讶异。
「你?不论有什么苦衷,你们好歹是兄弟吧?」
「就是因为是兄弟,所以才要由我来啊!只要我想办法掀起骚动,一定能吸引老哥的注意力。一旦成功吸引他,你们就趁那机会把皇帝……」
但库勒丝先是露出愁眉不展的表情沉思,然后静静地摇头否决。
「你的提案是值得一试没错,但是洛依德还是交给我们来对付——听好了,这将是一场血战,不该把兄弟的羁绊用在这种事情上。」
库勒丝莫名强硬的语调,使我不禁缄默了下来。
不过经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她的道理……倘若我终将逃不了必须和亲生哥哥一战的宿命,至少希望我们能在堂堂正正的情况下正面对决。
话说回来,她能把话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是不是表示她对家族怀有特别的情感呢?库勒丝的弟弟不就是萨伊克斯吗!
说到这个,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念头。
「我老哥跟皇帝都在水晶塔,我们不能联络萨伊克斯拜托他帮忙吗?他为了保护穗花,照理说应该也在水晶塔才对。」
「我们也希望可以取得他的协力,但他作战时总是一个人独自行动,不会跟我们携手合作的。」
「他很爱用一匹狼当理由对不对?他这人对同伴也一样不讲情面耶,真是的。」
「啊,对了,我想到一件事……」
玛尔榭突然敲了一下手掌。
「刚才游行和雷恩失散之后,萨伊克斯先生有跑来拜托我带话给你。」
「玛尔榭,这种事拜托你早点想起来好不好。」
「耶嘿。」
「耶嘿个头啦!不过他既然会有话要跟我交代……这表示他也觉得我这个人值得信赖吧?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好几次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嘛。」
「他有点生气,说你怎么擅自跑来王都啊。」
「啊,是吗……」
「另外,就是今晚十点到水晶塔附近的公园找他。」
「有办法联络到我弟弟吗?」
库勒丝探出身子大叫。
「看来应该是没错。你有需要的话,我们帮你带话给他好了?」
「务必拜托你了。我们这就告诉你详细的作战计划,请你将内容转告给他。之后,再请同志为你们带路到公园吧。」
库勒丝和乔诺裘向我详细说明了明天预定进行的暗杀作战内容。
煽动人员的配置、库勒丝的侵入路线,以及执行的时刻……
他们希望我将这些细节转达给萨伊克斯,拜托他设法引诱洛依德离开皇帝。
「听好了,水晶塔附近也有很多罗古卢士兵,务必提高警觉。」
「啊啊,没问题。感觉我好像秘密情报人员喔。」
虽然我并没有直接参与作战,可是一想到我握有重要机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呢。
「愈来愈有谍报活动的味道了哪~掌握情报,就能掌握作战喔!」
柚叶像个小孩一样,露出兴奋不已的表情。
「轮到谍报员玛尔榭小姐出动罗!」
……最好有那种会忘记带话的谍报员啦。
「柚叶和玛尔榭别闹了,这又不是在玩游戏。」
「那当然。别看本宫这样,我可是有在偷偷收集情报的耶,仔细看好了!」
柚叶在桌上摊开了身上持有的吃遍王都美食的地图。
地图上不仅画有箭头,柚叶还在上面记了一些东西。
「刚才走在街上的时候,本宫就悄悄记下了我所观察到的街况。」
在场的人无不发出惊呼凝视地图。
「你真有一套啊,柚叶。上面这个……写了什么?罗古卢士兵的配置?还是能提供我们作为藏身之处的地点?」
「哼哼,才不是那种小儿科的情报呢。」
柚叶竖起食指「啧啧啧」地摇晃,然后「碰」的一声把手放在地图上。
「听了别吓到了!此乃本宫独自调查,内行人才知道的甜点专卖店地图!味道诱人的店本宫一间一间查过了!你不会想到不为人知的真正名店会藏在这种地方喔!」
……有所期待的我,看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位在王都中心的蓝色塔——水晶塔,周围有一座绿意盎然的宽阔公园,提供市民作为平时休憩之用……的样子。


不过天色一黑,公园就成了情侣谈情说爱的场所。有好几对勾着手臂的男女,一如在避人耳目似地漫步在各处的树荫底下。
虽然这里不见巡逻士兵的踪影,不过只要往水晶塔靠近的话,应该会碰到吧。
跟我同行的只有柚叶一人。原先我是打算一个人前往的,但考虑到被罗古卢士兵发现的情况,或许有可能需要借助她的力量。
找她同行的理由还有一个。现在我和柚叶都用围巾遮住半边的脸,勾着手走在路上。
「喂!干嘛贴得那么近!不要以为咱们正在假装约会,就想得寸进尺!」
柚叶低声斥喝着。
「不过是为了避开罗古卢士兵的耳目,才假扮成情侣罢了。」
一阵带着秋意的微寒冷风吹拂而过,使枝叶沙沙作响。
抬头可以从树枝的隙缝间看到细细长长的水晶塔,可能是内部发光的关系,水晶塔整体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蓝光,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话说,每天住在那种地方不知是怎样的感觉喔?」
「哼哼,那可是你这种穷鬼一辈子都住不起的地方耶。怎么,你就尽管觉得懊恼、不甘心吧!」
「我才没有不甘心咧。空间大又怎样,清扫起来不是麻烦得要死!」
「扫除这种事丢给佣人去搞定就行了。穷鬼就是穷鬼,尽烦恼些鸡毛蒜皮之事。」
就在我俩忙着斗嘴的时候,附近的树底下传来了像是在窃窃私语的叫唤声。
「雷恩,我在这里。」
仔细一瞧,在公园路灯照射不到的黑暗中,隐约可以看见有人影在动。
「萨伊克斯吗?」
确认四周没有第三者的气息后,我和柚叶火速上前。
萨伊克斯的脸依稀浮现在树干旁边,看来他是单独前来赴会。
「喂,娘娘腔美少年!穗花姊姊呢!」
见柚叶压低音量怒骂,萨伊克斯一副头痛的表情用手扶住额头。
「因为有一场邀请了王都贵族的晚宴还是什么的,穗花目前人在房间里休息。现阶段并未发生会对她造成危害的事,她被奉为最上级的贵宾。」
「原来如此,那本宫安心了。只不过,这样的待遇也是理所当然的哪。」
「所以呢,你们往后有什么打算?本来我是担心你们会不会多此一举帮了我倒忙,才麻烦你们跑这一趟。结果,竟然悠哉地在约会。」
「用不着羡慕,相信你的春天也很快就会到来的。」
「我们才不是在约会!告诉你,萨伊克斯,仔细听好了,我们现在暂时栖身于『达那的末裔』本部,是库勒丝带我们去的。」
「我姊带你们……?」
萨伊克斯面露些许吃惊的表情蹙起眉头。
我向他说明了和库勒丝认识的来龙去脉,以及她明天预定实行的暗杀作战。
「所以,她希望你能配合作战把我哥……洛依德从皇帝身旁引开……你说呢?」
萨伊克斯在聆听我说明的过程中,始终摆着一张扑克脸。
「雷恩,你赞成我姊的暗杀计划吗?」
「啊,我是觉得暗杀这手段有点残暴啦,可是,库勒丝是不杀主义……」
「我问的不是那回事。我是问你,你认为只要杀了皇帝一人,所有的事情都能获得解决吗?就算消灭了皇帝,顶多也只是马上换另一个权利者出头罢了。然后你们要继续暗杀下去吗?这种计划是能重复进行几回?」
「那个……你说的是没错……」
「我姊她单纯只是想向罗古卢复仇罢了。这种建立在复仇心理上的作战,我是绝不会参加的。」
「复仇?她是要复什么仇啊?」
萨伊克斯没有回答,取而代之说了这样的话:

「反正我会用我的方式行动,你们快点回凯尔兹城去。」
「想要自己一个人留在王都?你做梦!」
「……我当然留在王都啊,毕竟这里可是我出生长大的故乡。」
这么说来,我确实没听说过萨伊克斯出身地的事。只知道他不是我们城里出身的人……
「如果要举这种理由,那我也能可以说穗花是长年供奉在我们城里的公主啊。暗杀与否另当别论,我也希望自己能贡献点力量来帮忙穗花。」
就在双方各执一词,相持不下的时候——
有个缓缓靠近的脚步声冷不防响起,我们闭上嘴巴停止了争论。
朝脚步声的方向看去,有一个弯腰驼背、身戴头巾,时间这么晚了依然在外头散步的老婆婆,拄着拐杖慢慢前进。总之,看起来并不像是跟罗古卢有关系的人。
老婆婆一路直朝着我们所在的树下走了过来。
在暗夜中停下脚步,老婆婆转动头巾底下的眼睛向上看着我们。
「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迷路了?」
弯腰驼背的老婆婆向开口问话的我露出亲切的微笑后,视线转向了萨伊克斯。
「……你是萨伊克斯·席恩先生吧?」
那是个十分年轻的声音,让人无法相信是从那张爬满皱纹的脸所发出来的。
「这副模样是乔装出来的吧?你到底是谁?」
老婆婆……乔装成这副样子的人物没有正面回答萨伊克斯的问题,而是如此说道。
「久仰你的大名,『达那的末裔』的斗士。在此,我有一个诚心的请求——拜托你庇护我。」
老婆婆把贴在脸上的肤色橡胶面具撕下了一半。
从中显露的是一张美丽高贵,尚有一丝少女神韵的年轻女性面孔。
那是我在白天的游行里也目睹过的脸……
「我是菲亚娜王国的女王莉米雅——明天我就要被罗古卢皇帝处刑了。」


「太梦幻了……!没想到地下居然有这种场所!」
抵达佣兵团本部的莉米雅女王一脸感动地环视张望。
相对地,佣兵团的成员见到无预警地出现、身着老妇衣物的女王,无不哑然失声。
「莉、莉米雅女王,您怎么会突然来到这种地方?在下自然竭诚欢迎,可是……」
库勒丝和乔诺裘一同屈膝下跪,脸上都挂着困惑的表情。
于是,库勒丝用要求说明的眼神,看了把女王带来的我。
我把萨伊克斯拒绝协助库勒丝,以及随后莉米雅女王前来寻求庇护的始末全都告诉了她。
「原来如此……我们佣兵团也包办了不少王室的委托,所以女王知悉家弟的名字,倒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可是萨伊克斯必须保护穗花。因为假如女王将被处刑的事情为真,表示穗花同样也有危险。
因此改由我和柚叶把寻求庇护的女王带回本部。
「女王,您说自己将被处刑,请问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厅堂桌子最尽头的座位被我们空下来,让给女王使用。像这样一看,尽管女王现在衣着朴实,还是洋溢着一种有如熠熠闪亮的灯火般的存在感呢。
「在那之前,我必须先跟各位提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关于罗古卢皇帝来访我国的真正目的,那就是……光明公主。」
「光明……公主……?」
我不禁低喃出声,意想不到的发言令在场所有人皆面露困惑。
「其实,光明公主早在一千年前便觉醒了。」
「……一千年前!?」
「觉醒后的光明公主以菲亚娜王国的真女王之姿,为国家的发展贡献一己之力至今。但她绝不会公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长年隐瞒白己的存在。而我们一族,就是顶替光明公主成为幕前的影之女王。我族世世代代都以女王的身分站在国民面前,代光明公主发言——所以说,我以女王身分发表过的谈话,实际上都是出自于光明公主的口中。」
「这么说来,我国不就等同于是光明公主一手发展起来的吗?可是,她为什么要躲起来呢?她如果能跃居幕前,我觉得大家会更高兴的……」
「关于光明公主的苦心……恕我现在无法详细着墨。唯一能告诉大家的是,公主十分忧心自己的力量会再次为这块土地带来战火。」
往昔,失控的公主力量曾一度令世界陷入毁灭的边缘,想必光明公主一定是害怕那个景象又再次重现吧。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会不愿让自己的存在曝光,以免有人贪图力量。
「光明公主就在身分没有曝光的情况下,长年以来一直苦思让菲亚娜王国和罗古卢帝国之间建立和平关系的方法。然而,罗古卢却不计手段,处心积虑地以收买、恐吓、暗杀等各种方式对王室鲸吞蚕食。一年前,连符纹也被明文禁止,罗古卢的支配变得更加强势。
然后,就在前些日子,光明公主终于无法再坐视罗古卢的苛政,打算现身发挥抵抗他们的力量。不过,她的计划最终宣告失败了。当罗古卢一知道光明公主的存在,随即以不知名的方式封印了光明公主的力量。」
「封印公主的力量?他们有办法做到这种事?真是无法置信……」
柚叶显得瞠目结舌。
莉米雅女王保持短暂的沉默后,像是强忍痛苦似地说道:
「明天早上,皇帝将在大型演讲宣布和菲亚娜王国合并的消息。」
「您说……合并?」
我情不自禁地大叫,厅堂内的同志也慢慢开始鼓噪了起来。
合并的话,不就包括我们所居住的城市在内的整个国家,不论名与实全都变成罗古卢的囊中物了吗?
「皇帝预定在得到光明公主力量的同时,在当天傍晚以反叛的莫须有罪名来处决我。我是事前察知他的计划,在臣子的协助下脱逃出来的。」
莉米雅女王环视了集合在厅堂的所有人的脸。
「所以,我在此恳求,希望各位可以庇护我,并且拯救光明公主。」
「话说,你竟然自己一个人落荒而逃向人求救,所以本宫才说你是半吊子女王。」
柚叶用辛辣的口吻呛声道。
「半、半吊子……吗……」
莉米雅女王意志消沉地垂低了头。
「拜、拜托,柚叶!你说那啥没大没小的话,对方可是女王陛下耶!身分很了不起的人物,说话不许那么失礼!」
听我这么一说,柚叶泪眼汪汪地怒瞪了我。
「你、你这混蛋子民说话才没大没小呢!听清楚了!本宫不厌其烦地提醒你,我可是世界创始者的公主之一喔!比起区区一国的女王要了不起太多了!」
「啊……这么说也有道理。」
不好意思,我真的完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您是……公主吗?」
莉米雅女王面露惊讶的神情定睛注视柚叶。
「呃、呃,她是公主没错。虽然,她这副德性会让您觉得很难以置信……」
「什么叫这副德性!」
柚叶狠踩我的脚。
「不,我相信。您是柚叶公主吧。我之前就感觉到您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此外,您身上拥有和光明公主相似的氛围。」
「看吧、看吧!再怎么没半吊子,毕竟还是一介女王嘛,视人的眼光比这个窝囊的子民要高明多了。」
柚叶笑咪咪地满足地点了点头。
「当然,我逃走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对于抛下光明公主和其余臣子自己一个人逃走这件事,我也是苦不堪言。即便我只是代为站在幕前的影子,对外仍是这个国家的女王。一旦我被处刑,意思就等同于这个国家完全落入罗古卢皇帝的手中。因此我无论如何一定得躲起来,不能被敌人捉走。」
女王和国家生死与共。所以,赌命作战听起来固然感觉神勇,但对女王来说其实是十分不负责任的行为吧。
「您的状况我们了解了。罗古卢军并不知道我们本部的存在,您只要待在这里必然安全无虞。我等明早将动手暗杀皇帝,觊觎光明公主的不肖人士也会因此一举歼灭吧!」
库勒丝向莉米雅女王用力点头做出如此表示。
「不过女王既然失踪了,皇帝一定会动员所有人力寻找下落吧?这里也难保一定安全无虞不是吗?」
我一打岔,库勒丝便盘起双臂陷入沉思。
「确实,罗古卢军——尤其是那支黑豹部队的情报收集能力,绝对不容小觑……莉米雅女王,目前罗古卢军已经发现您脱逃了吗?」
「他们以为我在房间就寝了,而且有臣子在门外站岗。我已经离开水晶塔的事情,今晚应该不会走漏给罗古卢知道。问题是明天一早……」
「皇帝人演讲的时候吗?那刚好足我们出发前往执行暗杀作战的期间……」
库勒丝面有难色。当这座本部的人员全数出动的同时,敌人也会发现女王失踪了。
「呐,信得过我们的话,就让我们来保护莉米雅女王吧。」
「由你们保护?可是,这是给我们佣兵团的委托……」
「想法别那么不知变通嘛。呐,你们也赞成吧?柚叶、玛尔榭。」
柚叶只要注入Seed就能发挥公主的力量,玛尔榭也十分善于应用符纹之力,照理说她们都是能保护公主的坚强战力。
「这样感觉我好像是保护女王陛下的玛尔榭骑士喔i真的太帅了!」
「本宫也不介意,趁这机会严格锻链一下那个半吊子的女王。」
……反正,我们也不见得一定会跟罗古卢军打起来就是了。
「请、请不要说我半吊子了……」
莉米雅女王有些难为情地鼓起红红的腮帮子,然后环视在场的众人。
「各位,谢谢。你们能答应我的请求,在此向你们致谢。」
「不过,难得女王露面了却只是躲躲藏藏的,感觉有点可惜说。」
「慢着,雷恩!你不会想拖莉米雅女王加入战局吧!」
玛尔榭劈头就责怪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办法让王都的人也听得见莉米雅女王的声音。」
「我的……声音吗?」
「嗯,就是向王都的居民打气,叫他们别屈服给皇帝了。如此一来﹒搞不好大家就再也不会对罗古卢言听计从了。」
「或许是有这个可能吧……但是,向众多的市民呼吁,就等于以女王身分发言。而我到头来还是幕前的影子,除了一字不漏地转达光明公主的话语以外,严禁我以女王的身分发言。万一打破禁忌,我就必须辞去现在的地位。」
会有这样的禁令也不奇怪,毕竟如果有两个女王各说各话,只会招致国民混乱而已。
永远生活在水晶塔的光明公主,以及被禁止自行发言的莉米雅女王。
总觉得大人物的不自由之处其实也不少嘛。
「我们来重新研拟暗杀计划吧。此次作战事关光明公主的命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库勒丝说道,在桌上摊开了水晶塔的平面图。
平面图上呈圆形切片状的楼层合计有数十层楼之谱,并且有大厅堂和零星小房间等等的标一不。
我注意到在平面图中,塔的中央就跟甜圈圈一样是空的。
「塔的正中央为什么会是空白的呢?」
「那里是光明公主生活的空间。除了少数王室的人以列,没有人知道里面长什么样。」
莉米雅女王从旁打岔道。
「所以,她一直关在里面生活到现在罗?一待就是一千年……」
虽然,那个空间一定是很宽敞豪华的房间,但是要永远待在里头生活吗?
接着,库勒丝和担任参谋的乔诺裘开始重新研拟暗杀的作战程序。
猛一看,库勒丝那双凝视着平面图的眼睛里,彷佛暗藏着对暗杀皇帝一事乐此不疲的黯淡光芒。
「对了,萨伊克斯跟我说库勒丝你是为了复仇才计划暗杀皇帝的……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弟跟你说这种事?」
「他说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不打算协助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库勒丝离开平面图坐在椅子上,像是在抒发怀旧之情似地开始侃侃而谈。
「那是八年前的往事了,那年本佣兵团的负责人还是我们姊弟两人的父亲。当时王都的街上还见不到罗古卢的影子,环境也很和平,佣兵团接受王室的委托负责护卫要人的工作。后来罗古卢的使者开始渗透王室,伸出魔掌。家父在嗅到危机的上任女王的委托之下,为了阻止罗古卢支配王室而战。他不仅揪出了渗透到王室的间谍,并且全都予以流放。
事情发生的那天。家父很难得地在作战期间,带着我们一家四口到城里去玩——事件就是在这时发生的。光天化日之下,家父遭到黑斗篷的男子从背后偷袭而死。不只是家父,就运家母也因为舍身保护家父,跟着一同丧命了。至今,我还记得父母在看热闹群众的围观下,倒卧在血泊中,只剩尚年幼无知的我和萨伊克斯害怕得相依的那个画面。」
淡淡地叙述着往事的库勒丝表情显得十分平静。可是,不管怎样我就是觉得她注视上空的眼眸中,好像有道黑影存在。
「之后,眨眼间王室便一步步落入了罗古卢的手中。菲亚娜王军被架空,有名而无实;数千名罗古卢士兵进驻王都,再也没有人能与其抗衡。『神之血』的采掘设施也一座一座接连兴建,我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它们开始喷出红烟。同时在心中发誓,有一天我一定要向他们复仇。」
说完,库勒丝茫然地仰望着天花板上的流水。
原本她那蒙上黑影的眼眸也恢复了光明。
「——或许就是父母的死,促使我走上暗杀之路也说不定。」
「原来你们姊弟有段这样的过去啊,萨伊克斯完全没向我提起过。」
「别看我弟那样,他可是很纤细的。」
这一席壮烈的谈话使得厅堂笼罩在沉默之中。就像要一扫沉重的气氛般,库勒丝开口说了:
「今宵有幸得公主与女王亲临本部,可是值得纪念的人好日子,岂能一直谈这些郁闷的话题呢?今晚就举办派对,预祝明天的胜利吧!」
后来,库勒丝和同志们准备了在城中各处张罗到的美食佳肴,请我们饱餐一顿。
柚叶和玛尔榭,还有芙纽将所有的蛋糕一扫而空,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表情。
另一方面,年轻的同志们则面露羞涩,向莉米雅女王攀谈。
大家在开战前,享受着片刻的热闹。
不一会儿夜深了,我们在佣兵团的本部入睡,以备明天的作战。

睡着时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了洛依德……我的哥哥。睡梦中,老哥他被刀刃刺伤了腹部,浑身是血的他面露痛苦的模样跌跌撞撞地走着。是卡尔马刺伤他的。
城里的市民包围着老哥,可是大家只是远远地围着观看,没有人想上前救他。
『你这杀人凶手!』
有人拉开嗓子大声谴责,陆续有民众跟着怒骂,把愤怒与怨气发泄在老哥身上。
为什么?明明他才是快要死于他人刀下的被害者啊!
不但遭到蛋洗,还被掷以刀刃,老哥身体的伤势愈来愈严重。
最后,老哥终于气力放尽倒在原地。
每个人都一脸困惑,盯着老哥的尸体。
一人、两人,大家接二连三地离开现场,最后只剩老哥的尸体独留在原处。
——我心头一惊,猛然醒来。
真是令人不舒服的梦。内容综合了我被人家问及的洛依德,还有傍晚库勒丝所谈及的自身经历。
不过这梦感觉莫名写实,宛如我是透过梦境体验发生在洛依德身上的事件一样。
我在佣兵团本部小房间的床铺上睁开眼睛,晨光透过流水的天花板洒进了室内。
「那么,暗杀罗古卢皇帝作战就此开始!」
佣兵团的厅堂里,库勒丝站在排成一列横队的十名同志面前一如宣言似地大喊道。
我和柚叶、玛尔榭肩并肩地站在厅堂的墙边,旁观那个画面。
莉米雅女王则站在回廊上,凝望着即将上战场的战士们,身旁有乔诺裘随侍。
十名同志皆身穿皮上衣或灰色衬衫等简朴的服饰,不过衣服底下都佩带着短剑和炸弹,甚至有人手持用木板夹住掩饰外型的长火枪。
「还有谁有问题吗?」
听库勒丝这么一间,我畏畏缩缩地举起了手。
「不能用那把枪狙击皇帝吗?」
「火枪的命中率太低了。单凭一把火枪,在暗杀中是派不上用场的。不过往后只要多加改良,想必也能成为强力的武器就是了。」
库勒丝回答完,又扫视了同志。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没有!」
同志们气势如虹地回答库勒丝的问题。
「如果惹库勒丝小姐发脾气的话,感觉还挺可怕的耶。」
玛尔榭小声地跟我咬耳朵。
「人家好歹是佣兵团的队长啊。」
「雷恩要是当她的部下,大概每天会被她凶到哭爹喊娘吧。能充当温柔体贴的本宫的一员手下,还不懂得感激。」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手下了啦!」
就在我们斗嘴的时候,库勒丝转头望向我们。
「今晚一起乾杯庆祝胜利吧,女王就托付给你们了。」
「喔、喔,交给我们就对了!」
「那么出发吧,同志!」
库勒丝大声高呼,准备举拳振臂。
「呜——呜喵——!」
地板上的芙纽忽然竖起全身的毛发开始低吟。
「芙纽,安静乖乖的!怎么啦?」
「呜喵、呜喵——!」
芙纽不听我的命令,就像在捣乱似地绕着我们跑来跑去,最后逃进了玛尔榭的旅行袋里。
「……有人。」
库勒丝压低声音呢喃,瞪着对外的石门。
外头响起了彷佛在刮石门般的喀喀声。
「把女王带到隔壁的房间!」
库勒丝大喊,乔诺裘连忙带着莉米雅女王,小跑步赶往位在回廊内部的一扇小门。
「雷恩,你们也快点带着柚叶躲起来!」
大声警告我们后,库勒丝两手拔出了短剑。
下一秒,门闩随着爆炸声沉甸甸地掉落到了地上。
我们还来不及找地方躲起来,石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门后出现的是头戴细长高礼帽,全身披挂着一袭黑色斗篷,面无表情且眼神冷漠,一如幽鬼般伫立的男子。
从厅堂里面能看到的人就有三个,而且门外还传来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带头的男子从斗篷下面伸出右手臂……装备在手上的银爪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一晃眼,黑影如同疾风般横穿了视线。
「锵!」耳里响起刀剑的撞击声,库勒丝以两把短剑招架住瞬间侵入到厅堂中央的黑斗篷所击出的钩爪。
「唔……为什么你们会知道这里……」
在黑斗篷通过的地方后面,有一名侧腹被砍伤的同志倒地呻吟着。
「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踩着靴子发出响亮的脚步声,一名音调油腻的男子走进了室内。
尖尖的鼻子,银色的鬈发。
卡尔马一站定,先是轮流扫视了厅堂内所有人的脸。
「揪出莉米雅!其他的人以反叛皇帝的罪名逮捕!统统给我绑起来!」
入口附近的黑斗篷们一同化身成黑影在厅堂散开。
「咕呜!」
那些同志还来不及拔出武器,就被陆续扑到自己身上的黑斗篷给一个个制伏了。
我把手搭在符纹剑的握柄上。
「慢着,雷恩!快灌注Seed给我!」
柚叶大喊。只要我灌注Seed给她,她所身怀的公主力量就能获得解放。
「啊、啊啊,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了,柚叶!」
当我伸手准备碰触她的瞬间,背后猛然有一股刺人的寒意。
我抱起柚叶的身体跳向旁边回避。一个失足,我跌倒肩膀撞到地上。
一名黑斗篷男站在我前一秒所在的位置,钩爪笔直地刺向了前方。原本应该是瞄准我背部刺来的钩爪,如今刺进了墙壁里头。
「趁现在!柚叶,我要注入罗!」
我抓住黑斗篷忙着把钩爪从墙壁拔出的机会,用双手触碰柚叶的侧腹。身为棺木公主的她,身上的符纹的中心就在这里。
我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描绘柚叶战斗的英姿,将那想像力转化为Seed。
……就在那瞬间,一阵如火花迸裂般的剧痛袭击了我的双手。
一股排斥的能量环绕着柚叶的身体,导致我贴近她身髅的双手被弹了开来。
「怎、怎么回事……?不能灌注Seed给你?」
我吃惊地望着柚叶。
这是……Seed传输失败吗?
柚叶同样以不可置信的表情回望我。
「太、太奇怪了,雷恩。本宫的身体不能接受你的Seed。」
不能接受……?
我又尝试把手伸向柚叶。
但结果还是一样,强烈的排斥力量把我的手推了回去,使Seed产生逆流。
为什么……这是什么原因?为何我没办法把Seed灌注给柚叶?
「可恶,这样的话我只好……」
就在我手握符纹剑的剑柄,准备起身的时候。
有一股寒意突然袭向我的后颈。
三根锐爪抵着我的脖子,稍稍刺进了肉里。
另一名黑斗篷降落在柚叶的身后,同样以钩爪抵住她的脖子。
如果敢轻举妄动……脖子就会被他们二话不说地刺穿。
在厅堂的中央,库勒丝正跟三名黑斗篷交手。
挥舞着两把金光闪耀的短剑﹒将攻势猛烈的钩爪攻击全数弹回。
居然有办法不让那迅如疾风的黑斗篷越雷池一步……真不愧是那个萨伊克斯的姊姊哪。
可是我的佩服持续不了多久,有一黑斗篷一如自天花板落下的黑影般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她的背后。
该名黑斗篷举起手臂,爪尖瞄准了库勒丝的背部。
「快逃啊!库勒丝!」
虽然,她听到我的惊呼声而猛然回过身子,可是没有余力闪避攻击。
就在钩爪即将触及到库勒丝那一头摇曳发丝的瞬间……
一阵地鸣般的轰声响彻厅堂,打在地下室的墙上形成反响。
巨大的岩石手臂以穿墙而出之势从厅堂的墙壁伸出,以掌心击溃站在库勒丝背后的黑斗篷。
紧接着另一只手臂则猛力横向挥击,把库勒丝正面的三人给击飞了出去。被击飞的黑斗篷撞在对面的墙上,或许是失去了意识吧,他们一动也不动。
手拿符纹包的玛尔榭站在两条胳臂的中央,从符纹包拿出来的符纹描绘清扫机一边发出嗡嗡的低鸣,一边在四周跑来跑去。
「玛尔榭!干得好啊!」
墙壁上由清扫机所绘制,以硬质三角与四角符号组合而成的符纹正绽放着红色的光芒。粗壮得有如树干般的岩石手臂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那是玛尔榭的土灵。
「去吧,土灵!把那男的抓起来!」
玛尔榭一声令下,土灵的手臂张开了掌心试图抓住卡尔马。
卡尔马不耐烦地发出闷哼后,一声不响地纵身跃起,在她的正面站定。
「噫……」
玛尔榭浑身僵直,轻声地哀叫。
但卡尔马没有理会她,反倒跳到一旁把手放在画了符纹的墙上。
「呼唔唔唔——!」
看起来就像把憋在胸口的给气吐出一般,卡尔马的手在施力。
他那是在……灌注Seed吗……?不对,只是样子很像,但似乎是两回事。
卡尔马所碰触到的符纹变色为混浊的紫色……并且垮落了。
当符纹的局部一消失,那两条岩石胳臂旋即失去了力量,垮成一座瓦砾的小山。
光只是触碰而已,符纹就被抹除了……?
面对脸上浮现冷笑的卡尔马,玛尔榭疲软无力地在地板瘫坐了下来。
火速靠上前来的黑斗篷压住她的背,将其制伏在地。
「混帐东西——!」
库勒丝大叫着,朝卡尔马展开冲锋。她跨出前脚,左手的短剑往侧边横劈,卡尔马的闪避动作也在她的预料之中,紧接着刺出另一把短剑。
当短剑即将命中卡尔马胸口时,他的身影忽然凭空消失。
卡尔马并没有消失不见,而是瞬间跳到了库勒丝的正上方。
库勒丝向上扬起脖子的刹那,卡尔马已经迅速地降落在背后,将她一脚踹飞。
库勒丝一瞬间飞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地板上。一群黑斗篷宛如贪婪的秃鹰般,争相扑向倒地不起的库勒丝身上,伸出钩爪抵住她。
——我们所有人全都被那些黑斗篷给制伏住了。
卡尔马环视厅堂,爬上通往回廊的楼梯后,走进了尽头的那扇门内。
半晌,双手遭锁链捆绑在背后的莉米雅女王被卡尔马带出了门外。
跟女王一起躲起来的乔诺裘也跟在后头。
「放开女王!」
卡尔马丝毫不把库勒丝的咆哮当一回事。
「把他们带走。」
我们在双手被黑斗篷固定住的情况下,被他们从地上拉起来强迫站定。接着双手被旋往背后,并且铐上上锁的锁链。
「柚叶……你还好吧?」
我转头看她,柚叶茫然地睁着眼睛垂低了头。
「这是何故……为什么……本宫的身体……会无法接受Seed……」
这意思是Seed之所以灌注不成,原因是出在柚叶身上吗?
我想跟她说话,可是黑斗篷拖着我的手硬是将我带走。
猛一看,有一个男子尾随在准备动身离开的卡尔马的身后。
只有他一人毫发无伤,而且没有遭到捆绑。
「为什……么……」
库勒丝朝着那名男子的背部开口说道。
「我们不是……同志吗……?」
于是那名男子……乔诺裘转头回答:
「抱歉哪——我的女儿被抓去当人质……我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出卖你们了。」
原先张贴在佣兵团本部墙上的诸多传单,如今就像纸屑一样,被人撕破飘落到了地上。
我们一行人在喝令下爬上就近的楼梯,被带出到了路面。外头的天气有些阴阴的。
这里是某个狭小的巷弄。在暗沉的黄土色墙壁包夹的巷子里,停了四辆马车。领头的是一辆黑色涂装马车,后面三辆则是装设了用来运送因犯的铁栏杆马车。
从左右两边宅邸的窗户里可以看见住户惶惶不安地探头,观看楼下的状况。
我们被引渡给罗古卢的士兵。莉米雅女王被带到第一辆马车,朝水晶塔出发了。佣兵团的同志则是被分散坐上两辆囚犯用的马车。
或许是被认定为中心人物的缘故,我、柚叶、玛尔榭还有库勒丝被分配到最后一辆马车。
我被带进马车的铁板上坐下的同时往外看,远远地坐落在阴暗的巷子后方的水晶塔映入了眼帘。
莉米雅女王会就这么被皇帝处死吗?
这时,水晶塔的上空突然有东西发光。本以为是打雷,结果却不是。
在两、三道的闪光乍现之后,罗古卢皇帝的身影浮现了。
那是利用水晶塔的装置投影出来的吧,竟然这么大肆铺张。
「喂,皇帝陛下的演讲要开始了!」
原本忙着准备护送的士兵们停下手边的工作,站得直挺挺的面向水晶塔。
投射在空中的皇帝幻影开口说话了。
『……诸君……』
一个彷佛从肚子底部响起般,阴郁的嗓音从王都的上空越过。
『朕甫与创世的公主订定永恒不灭之约,结下了友谊。朕身为创世公主的正统继承者的名分已获得了认定。』
……什么正统继承者啊!
皇帝持续进行演说,不久终于下达了那个宣言。
『朕于此刻宣告,从今起菲亚娜王国将并为我罗古卢的领地。』
城中各处响起了民众沸沸扬扬的声音。
『在此,揭示成朕的得意力量的公主之姿。』
语毕,皇帝的幻影消失了。
取而代之,水晶塔的顶端涌现了一道光波。那道光波就像受到推挤似地涌到上空,形成一面绽放着白光的帘幕。
范围广阔的光幕集结在中央形成块状……最后,变成一只巨大的鸟类。
鹫的凶猛羽翼和白鸟的细长脖子,下半身则是形状貌似龙的长脚和尾巴。
一只拥有龙的下半身的巨大光之鸟,在王都的上空飞舞。
「那是光明公主……露的姿态……」
柚叶以痛苦的声音呢喃道。
「但……她现在被扭曲成厄运的模样……」
难道说,封印公主的楔子被皇帝拔掉了吗?
光之鸟昂首发出有如闪电般的刺耳鸣叫,大力地拍击了一下翅膀。
从羽翼流出的细长光束,像鞭子一样歪曲了起来,飞越王都的上空。光束的前端一路伸长到包围王都的山脉……
「咻咚嗡嗡嗡嗡嗡!」局部的山脉发出让王都全城陷入天摇地晃的地鸣坍塌了。
滚滚浓烟一如火山喷发般窜上了高空,岩石滚落的轰然巨响不停撼动着空气。
包括罗古卢军士兵的所有人,都面露恐惧的表情注视着那个景象。
就在此刻,罗古卢皇帝终于得到公主的力量了。

铁栅栏的牢门关上后,载着我们四人的马车启程了。
光之鸟一如睥睨着王都般,在水晶塔的上头盘旋。
或许是巨鸟散发强光的缘故,周围感觉格外昏暗。
蔽空的浮云在强光的照射下,光亮得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柚叶、玛尔榭、库勒丝被迫坐在铁板上,头垂得低低的,一语不发。坐在对头的罗古卢兵则盘起粗壮的双臂,像是在监视我们一样,目露令人战栗的凶光。

……忽然,我的手边有某个东西在动。
我扭过身子回头看,原来是芙纽正在尝试用牙齿咬断绑住我双手的锁链。
它应该是从一同被抛进车的玛尔榭的旅行袋偷偷爬出来的。
「芙纽,别强迫自己了。谢谢你啊。」
「呜咪——」
芙纽从后头绕到我的膝盖,用不安的眼睛抬头看我,接着转头轮流看了低头不语的柚叶和玛尔榭以及库勒丝三人。
「嘿,芙纽,你自己一个人逃走吧。」
「呜咪!呜咪!」
芙纽就像万般不愿似地用力左右摇头。
「不要耍任性了,继续跟我们在一起……最后只会被人杀死而已。」
「呜咪!」
「好了,跟大家道别吧。」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吧,柚叶等人全都看着芙纽。
「呜,本宫原先一直当你是个狂妄的宠物……不过一想到要就此与你诀别,还是挺感伤的哪。本来还想一定要找个机会跟你比赛谁才是真正的美食家说,唉……」
「呜、呜咪!」
芙纽跑到柚叶的膝上,不停跳来跳去。
「等你回到雷恩那间又小又脏的家,要尽情地午睡,连本宫的份也一起睡饱喔。」
「抱歉,我家就是又小又脏啦。」
说完,我们俩有气无力地发出苦笑。
芙纽无力地垂下耳朵,头也垂得低低的。
「人家也想再多磨蹭芙纽几下……」
「我也一样……真想不要拧你脸皮,而是好好摸你的头……」
玛尔榭和库勒丝也分别向芙纽道别。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过得很愉快……希望来日我们还能在其他地方相见了。」
最后由我向芙纽说道。多希望这时至少能摸摸它的头啊。
「呜咪、呜咪——!」
芙纽叫得比刚才更为大声了。
「你们一直吵得没完没了!给我安静点!」
士兵一如不耐烦似地站起身﹒从背部一把将芙纽给拎了起来。
「请、请等一下。我有一个请求。能拜托你在这里放一条生路给那只芙纽吗?它只是我捡回家饲养的宠物而已,所以拜托你放它回归自然吧。」
「谁管你那么多!」
士兵破口大骂,想要把芙纽砸在我身上。
「呜喵!呜喵喵!」
被士兵一把拎住的芙纽激烈地扭动着四肢挣扎。
「……啧,它吵到我都快头痛死了,只要放生它你就满意了是吧?」
士兵走到后面的牢门,从铁栏杆的隙缝将手伸出外面……然后把头部朝下的芙纽丢到了地上。
「呜喵!」
芙纽娇小的身躯在石块地面上弹跳。
「你做什么啊!混帐!」
「我只是照你说的放它走啊!」
我的下巴被士兵灌了一拳。我满嘴的血味,背部撞到了马车的墙上。
士兵随后在原位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从铁栅栏的窗户往外一瞧,发现芙纽正拚了命地迫赳马车。
「芙纽……」
但无论它再怎么拚命奔跑,凭那副短短的四肢是不可能追上马车的。
渐渐地,芙纽的脚步开始摇晃不稳,不久便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
「呜咪——!呜咪——!」
芙纽那一路渐行渐远的悲啼声,一直在我的耳畔缭绕回荡久久不曾消失。


本帖最后由 anzu1 于 2011-1-28 20:26 编辑


第三章  王都之闇


「呜……!」
我被粗鲁地推进狭小的监牢摔倒,脸颊擦到了硬邦邦的泥土地面。
「等一下!你干什么啦!动作温柔一点行不行啊!」
玛尔榭大声抗议。
「闭嘴!你如果有话想说,那老子陪你到那边两个人好好聊聊如何?」
把我们四人关进牢笼里的看守兵用军刀的刀尖抵住玛尔榭的脸颊。
玛尔榭忿忿不平地用眼神回敬。
「唷,挺嚣张的表情嘛。老子看上你了,嘿嘿。」
獐头鼠目的看守兵发出猥琐的笑声,抓住玛尔榭的手臂。
「住手!」
我出声喝止,用身体冲撞他。
身着轻型革铠的看守兵被我撞得失去平衡,撞上了石壁。
「你这臭小子!敢惹毛本少爷!」
看守兵面红耳赤地破口大骂。
当他高举军刀准备砍下的时候,牢笼外传来了靴子的脚步声。
「在吵闹什么?」
现身在铁栏杆另一头的,是一名裹着黑斗篷的男子——卡尔马。
「是因为这小子不听话的关系!」
「闭嘴,还不快退下。」
「是、是的!」
看守兵就像两脚僵住了一样站得直挺挺的,然后惊慌失措地离开了牢房。
关上铁栅栏的门并且上锁之后,看守兵直接留在牢房旁边站岗。
「我的那些同志呢?」
库勒丝朝着卡尔马大吼。
「他们在接受审判后,将被带去『神之血』的采掘设施强制劳动。」
「强制劳动?哪门子的烂审判!反正一定是审好玩的!」
瞧我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卡尔马像是当我傻瓜似地笑了出来。
「判这点程度的刑罚,对反叛罪来说算轻了。我想他们反倒该向皇帝道谢才对吧——放心,你们是不会被处以强制劳动的﹒唆使反叛的中心人物必须处死。」
处死……虽然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可是一旦被当面如此清楚宣布,我还是不免哑然失声。
一股不舒服的黏性在口中弥漫了开来。
「慢、慢者,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三个人都是偶然被牵扯进来的而已,他们没有反叛的意图,请你释放他们吧。」
然而卡尔马却是对库勒丝的说词嗤之以鼻。
「不要跟我装蒜了,是吧?『死亡公主』。」
被卡尔马点破身分,原本低头不语的柚叶浑身僵直了。
「死亡公主,今后你就是属于皇帝的东西了。」
「……封住本宫力量的就是你吧?那不像常人的招式。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东西?」
柚叶瞪着对方,以低沉到让人惊恐的声音说道。
……什么东西?不是什么人物?
怎么说得好像他根本不是个人类似的?
卡尔马没有答腔,只是静静盯着柚叶好一会儿时间。
这时,另一个黑斗篷赶来牢中,在卡尔马耳边窃窃私语。
「……有一部分市民听到合并宣言,似乎开始群起抗争的样子。只不过才三两下就被镇压下来了呢。」
「废话!没有人会认同那种单方面的合并的!」
「那样的思想充其量只能维持到女王被处刑前为止——我要回水晶塔了,你务必看紧牢房。」
「了、了解!」
卡尔马向看守兵下达指示后,视线投向了在身旁待命的黑斗篷部下。
「你也跟着一起站岗。」
黑斗篷一语不发,连个点头的动作也没有,直接来到看守兵对面的牢房旁站定。
就这样,卡尔马又踩着靴子发出叩叩的脚步声离开了。
看守兵和黑斗篷背对着我们站在铁栏杆前。
可恶,偏偏棘手的对象留下来了。如果只有那个看守兵留守的话,或许还能想办法脱困的说。
我就地坐下后,玛尔榭不安地垮下了肩膀。
「不晓得我们之后会怎么样呢﹒真的会被处死吗?」
「……对不起哪。如果本宫能发挥力量的话,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柚叶坐在地上低头说道。
「柚叶,别说那种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的话啦——话说,你刚刚提到的封印公主力量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他在穗花姊姊的欢迎宴会上曾贴近本宫的事吗?那个时候,他使用了不知名的力量动手脚,让本宫的身体变成无法接受Seed的状态。本宫猜想,他们就是用同样的手法封印光明公主的力量的。」
「然后,等到光明公主落入皇帝的支配之后再解除封印。是这样吗?」
恐怕皇帝心中打的盘算,就是以同样的方式来支配柚叶的力量吧。
在他得逞前,我们一定得想办法逃开这里……
可是我们双手被捆绑住,牢房前面还有看守兵和黑斗篷在站岗,感觉连老鼠也找不到机会爬出去。更何况武器道具全都被夺走了,该怎么做我们才能成功脱逃?
外头还是白天的明亮天色,但处刑的时间一分一秒地不断逼近。
「那是什么?」
看守兵赫然发出目瞪口呆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有一只鸟在牢房前面来回踱步。原来是一只满身白羽毛、顶着红色鸡冠的公鸡。可是,它的下半身却长满了茶色的鳞片,而且形似蜥蜴的后脚与尾巴。这只奇妙的生物就用鸡脚和蜥蜴脚加起来四条腿在走路。
那是传说中的鸡头蛇身兽·葛卡特莱斯……?
「咕咕!」
葛卡特莱斯遽然发出尖刺的啼声,扑向看守兵。
看守兵弯腰闪开攻击,但葛卡特莱斯在迎面撞上铁栏杆前改变方向,一边激烈地拍动翅膀一边绕圈跳动。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那叫声不是普通的刺耳,现在没办法用双手捂住耳朵真的很痛苦哪。
「吵、吵死了!我要把你抓来做烤鸡!」
看守兵拔出军刀追着它跑,葛卡特莱斯绕着圈圈逃命,然后纵身一跳,从不受骚动影响站着不动的黑斗篷头顶跳了过去。
来不及煞车的看守兵举着军刀直朝黑斗篷冲去。
「呜啊!还、还不快闪开!」
但黑斗篷却无动于衷依然直立不动。
两人发出骨头撞击在一起的沉闷声响一头撞个正着,看守兵和黑斗篷纷纷倒下,卷起了了尘烟。
那个黑斗篷想不到还挺死脑筋的耶,难道他只晓得一个命令一个动作?
这时,有只小动物趁着漫天的尘烟,从铁栏杆的隙缝钻进了牢房。
我不可置信地凝视那个踩着碎步跑来的身影。
跑进牢房里的——正是芙纽。
「芙纽……!」
玛尔榭轻轻地唤了一声,调整坐姿挡住芙纽的身影。
芙纽用嘴巴衔着一个粉红色的物体,把它拖了进来。
原来,那是玛尔榭被罗古卢士兵夺走的符纹包。
玛尔榭用被绑在背后的双手在符纹包里摸索。
「好厉害喔!我们的随身物品全都在里面!」
「会是谁做这种事的?这么重,芙纽又不可能拿得动……」
「这次一定要成功,呸鏮呸鏮~!超高性能全自动清扫机特别版~!」
玛尔榭压低音量说道,灵巧地用被捆绑住的手拿出了符纹绘制清扫机。
「还有特别版这种东西喔,你可不可以停止使用那个状声词了。」
「那是一种感觉好吗,感觉!」
玛尔榭用绑在背后的手触碰清扫机,按下了开关。清扫机发出嗡嗡的声响在地上跑来跑去,不过一眨眼工夫,就在地面画出了由象征大地的符号组成的符纹。
这时,黑斗篷把昏迷的看守兵推开到旁边,准备爬起身。
那张脸笔直地望向了牢房内。
「去吧——!」
玛尔榭拉开喉咙大叫的同时,描绘在地上的符纹绽放出红色的光辉,巨大的泥块手臂从中现形了。
泥块的巨掌一口气向前推,利用岩石般的硬度推垮铁栏杆,并且把恰巧起身的黑斗篷压在对面的墙上。
被压制住的黑斗篷尽管挣扎着四肢试图脱逃,但土灵的手臂仍文风不动。
「成功了!帅啊!」
虽然双手被捆绑住,心情上我还是摆了个胜利的手势。
「没时间再磨蹭下去了!随即会有士兵赶来的!」
库勒丝厉声警告。是啊,我们得趁这大好机会逃走才行……
可是被压垮的铁栏杆看起来不像有能容我们钻过去的隙缝,何况有土灵的手臂挡着,撤回的话黑斗篷又会获得解放。
「玛尔榭!雷恩学长!柚叶!大家没事吧?」
耳边忽然响起耳熟、甚至让人感觉怀念的声音。
一名少女从走廊跑来,站在铁栅栏的门前,手中捧着一本题为『世界幻兽大全』的厚重书籍。
「鲁米莎……!刚才那只鸡果然是你召出来的幻兽吗?你那独到的选怪品味还健在嘛!」
「现在就帮你们开门,稍等一下!」
另一名少女从旁边探出了脸。她左眼戴着眼罩,是我们在海贼岛相识的少女。
「可菲!你怎么会在这里……」
「招呼留待稍候再打!——喂,动作快点啦!」
在可菲的催促下,一名顶着纵向螺旋状鬈发、鼻梁上挂了副倒三角形红色眼镜的少女现身了……
「不会吧,连拉契尔都来了?」
「我来你有什么不满吗?」
拉契尔嘟着嘴把类似铁线的东西插进了牢房的钥匙孔。
「靠那种玩意儿打得开门吗?」

「交给我就对了。罗古卢军的钥匙样式千遍一律,我马上就能打开。别看我这样,以前我可解开过不少锁呢。」
「好了不起喔,诈欺师就是不一样。」
「……我希望你至少能称呼我为前诈欺师。」
不过才短短数秒时间,牢房的锁便「喀喳」一声打开了。
我们四人和芙纽跑到牢房外头。
拉契尔依序帮我们解开捆住手臂的锁链钥匙。
「好险你们平安无事……」
鲁米莎或许是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吧,她眼角噙着泪珠抱住了玛尔榭。
走廊转角的另一侧传来了一群人的脚步声,是罗古卢的士兵吗?
「看,符纹包里面也有你的符纹剑耶!还有库勒丝小姐的短剑!」
玛尔榭貌似欣喜地大声说道,把武器交还给我们。
「太好了!这下帮了大忙!……话说,这些东西是谁放进去的啊?」
「嘿嘿,是咱看这些东西被放置在仓库,所以偷偷帮你们拿回来了。」
可菲得意地表示。
「前海贼果真不是盖的!所以说,是你把东西交给芙纽送来给我们的罗。」
「呜咪!」
芙纽趴在玛尔榭肩上貌似开心地叫了一声。
库勒丝手拿两把短剑站在我们的前方。
「我带头先行,雷恩,你负责护卫女生们。」
「好,我知道了。」
「咱也来帮你!」
可菲反持短刀摆出架势。
不善正面交锋的玛尔榭、鲁米莎、拉契尔,以及力量被封印的柚叶。我和可菲以她们四人为中心防守,以严加提防四周的态势前进。
「有人逃狱!把他们抓起来!」
数名拔出了军刀的罗古卢士兵,站在走廊转角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来对付他们!」
库勒丝提起短剑,蹬地跃起。
跃上高空的她瞄准罗古卢士兵的中央挥剑砍去。
分居左右的士兵顿时身体僵直,旋即瘫倒在地。
「他们只是失去意识而已,待在梦乡总比看守牢房还爽快吧?」
轻轻向上撩起头发,滴汗未流的库勒丝轻松说道。
「臭、臭女人!」
在她背后的罗古卢士兵怒目相向地挥刀斩下。
轻而易举地向旁闪开挥下的军刀后,库勒丝膝盖向上一顶撞击对方的手臂。
手肘被痛击的士兵手上的军刀掉落,一边呻吟一边抱着自己的手臂蹲了下来。
或许是自觉没有胜算,剩余的罗古卢士兵全都掉头逃回走廊尽头。
「来,趁现在!快跑!」
库勒丝说完拔腿就跑,我们也紧跟其后。
在转角转弯后,尽头有一扇开着没关的门。
穿过门一看,我们来到了户外。外面是一整排井然有序、装置了铁窗的小型方形建筑,那些似乎全是牢房。这里是囚犯的收容所吗?
当我们来到外头的瞬间,「当当当」的刺耳钟声顿时响彻四周。看来是有人跑去敲响警铃了。
在左手边远处、钟声传来的方向,有一栋面积远大于其他牢房的好几层楼高建筑。
那里可能是看守兵的兵营,有好几名士兵从入口的大门跑了出来。
「找到他们了!一个也不准逃,统统抓起来!」
接连出现近二十名看守兵,手持寒气逼人的军刀朝我们逼近。
「马车在这!」
可菲大声喊叫,朝看守兵的反方向跑去。
我们凝聚在一起,穿过两旁都是牢房建筑的收容所夹道。
「喂,拜托放我们出去……」
一些囚犯注意到外面的骚动,纷纷从铁窗伸出手,向我们求援。
「库勒丝,这些人是……?」
「这里是政治犯的收容所,他们都是反抗罗古卢而遭到逮捕的人。」
在前方牢房里面甚至还有一名佣兵团的同志。
问题是……我们现在实在没有时间趁看守兵追上来前救出他们。
「喂,拉契尔,刚才那个开门的道具用十枚金币的价格卖我好吗?」
「啥?你要出那么高的价我自然是很乐意……」
「现在马上卖我!钱我之后再付!」
我边跑边从一头雾水的拉契尔手中一把接过铁线。
我跑到关着同志的铁栏杆,飞快地把铁线丢进去,小心不让看守兵发现。
「你不要急,找到适当机会再开门。」
我小声地快速交代完毕后,马上离得远远的。
不久我们跑离收容所,来到了将整块区域圈围起来的高大围墙前。
可菲在围墙前面往左拐了个弯,溜进了建筑物的影子里。
那里的围墙遭到局部的破坏,开了一个足以让人趴着爬过去的洞口。
「咱们就从这里逃走!」
可菲立刻从洞穴爬出去,接着是拉契尔、鲁米莎、玛尔榭。
柚叶先是忐忑不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爬入墙壁的洞。
在她们爬洞逃走的期间,我和库勒丝则是朝着那些进逼而来的看守兵拔剑备战。
罗古卢军的集团就迫在眼前,体格壮硕无比的前锋士兵发出雄叫,挥舞着大剑直朝我俩砍来。
——然,那巨大的身躯却一转眼便向面朝上后倒下,将紧跟在后方的看守兵们压倒在身体下面。
「我殿后就行了,你先走!」
在倒下的士兵跟前挥舞着闪闪发光的短剑,库勒丝说道。
「我、我知道了。」
我扑进建筑物的阴影里面,匍匐爬过墙壁的洞穴。
墙壁的外头是一片林子,茂盛的草丛有我的膝盖那么高,地上一排排纤细的草:V'lb;就宛如柱子一般。
有一辆马车停放在离外墙有一段距离的林子里,那是一辆车厢为个人包厢的大型旅客用马车。拉契尔坐在马夫座上,手握两匹马的缰绳。可菲等人早已搭进了车厢内,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瞧着外墙的方向。
库勒丝从墙壁的洞穴爬出后,把强夺而来的军刀插在洞口前。
「好,我们快走吧!」
我点头回应她,一同拨开草丛奔向马车。
在我们后面,士兵们为了挪开插在地上的军刀而手忙脚乱。
等我们全员搭进马车之后,拉契尔立刻用力挥下鞭子。
两匹马的马嘶声响彻了林子,马车开始在林间穿梭奔驰。
从车后,可以看见好不容易挪开军刀从洞口爬出的看守兵,正在我们脱逃的外墙附近心有不甘地露出咬牙切齿的模样。
马车在沿着树林的小径上奔驰了一段时间,最后从水道上的小桥驶进了城内。左右两旁是一整排细长的浅褐色民房。
人潮在人行道上形成了长龙。不分男女老幼,有的人扛着庞大的行李,有的人则把家当放在手推车上,朝我们马车的方向前进。
「那个队伍是怎么回事?」
我张望着队伍不解地问道,库勒丝露出了有些悔恨的表情。
「那些人正准备离开工都,甚至不惜抛弃自己的家园……我想他们也是逼不得已才离开自己习惯的城市。」
马车趁乱驶进小巷,放慢了行车的速度。石块地面高低起伏的凹凸,让车体摇摇晃晃。
我在车内的长凳坐下,抱着总算捡回一条命的念头松了一口气。
「鲁米莎,是你把可菲跟拉契尔带来的吧?」
听我这么一间,鲁米莎点点头看了可菲一眼。
「我跟可菲谈起雷恩学长你们的行动之后,她就坚持要来帮忙……」
「之前你们有恩于咱们岛上,这个恩情咱说啥都想回报,所以咱就请拉契尔出船来到了王都。」
「我才一点都不想来呢,虽说可以交给皮耶若和蒙布兰看店就好……不过,生意人可是一刻都不得闲的耶。」
在没有关上的车厢门前,马夫座上的拉契尔发着满腹的牢骚。她八成是被可菲不由分说地押着脖子强行带来的吧,这样真的有她的风格,让人不感到意外。
「问题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被抓走了?」
「我们在昨天的游行有发现雷恩学长你们。」
「鲁米莎,原来你们昨天有参观皇帝的游行喔。」
「可惜人潮太汹涌了,我们没能找你们说话,一下子就跟丢了……然后我们三人一起思考该怎么找出你们。等到今天,突然听到皇帝宣布说要和菲亚娜合并,偏偏又找不到雷恩学长你们,正当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鲁米莎这回望向玛尔榭膝上的芙纽。
「原来是芙纽去通知鲁米莎她们的啊。好厉害,竟然知道我们在哪里。」
「它们的嗅觉可是异常发达呢。在岛上,无论咱们把粮食藏得多隐密,它们也能马上嗅出位置吃得到处都是喔。」
可菲看着芙纽面露有些受不了的表情说道。
「所以说,它光凭鼻子闻一间就找到我们的所在地了喔?」
「呜咪!」
芙纽得意扬扬地叫了一声。


如今回想起来,当初在游行骚动之后我和柚叶、玛尔榭走散时,也是它找出我所身处的地点……
「芙纽,幸亏有你救了我们。」
玛尔榭温柔地抚摸着芙纽的背部。
「也不枉本宫训练它学习特技了,本宫就破例夸奖它一番好了。」
柚叶满脸得意地点头。
「……你什么时候训练它学习特技了。应该说,想道谢就光明正大地道谢不就得了。」
真是的,这家伙怎么这么不坦率。
「哦、哦哦……」
我听到有人发出抖音转头一看,库勒丝正抖着双手紧盯芙纽不放。
「原来你不光是长得可爱,甚至还有那么优秀的能力啊……如何?有没有意思和我一起在佣兵团并肩作战呢?」
「呜咪……」
芙纽困扰似地垂垮了耳朵。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答应这一整年甜食随便你吃到饱喔!」
「咪?呜咪!」
「喔喔,这样啊!你愿意加入罗!」
库勒丝笑容满面,作势用双手拥抱芙纽……
最后却拧了芙纽两边的脸颊。
「呜喵!」
芙纽忍不住逃进了玛尔榭的旅行袋里面。
库勒丝意志消沉地垂下了脖子。
……看来芙纽是不可能为佣兵团效力了。
「面前的问题是,接下来我们该前往何处呢?」
马夫座上的拉契尔询问。
「我要前往水晶塔。当务之急是打倒皇帝,救出莉米雅女王。」
库勒丝面对拉契尔回答道。
「我也要去水晶塔。今天的作战消息已经走漏了,萨伊克斯和穗花都有危险。」
「但是……那个光明公主该怎么办?」
玛尔榭从窗户仰望天空。
在皇帝的控制之下,发出让人不寒而栗光芒的巨鸟,正振翅盘旋于王都的上空。那个身影一如在威吓城里的市民般,但同时也看似身体受到支配而深感痛苦的样子。


在公主的面前,人类根本是无力的存在,也只能以公主的力量相抗衡。
问题是,现在柚叶的力量被封印住了。
「我们唯一的对抗手段……也只剩找出穗花,拔掉她的楔子这招了吧。」
「光明公主实力可是很强的。她是众公主姊妹的次女,光明光主所拥有的力量远胜穗花姊姊和水之公主……还记得一千五百年前,本宫在杀死那些暴走的公主时 一让本宫感到非常棘手的也是光明公主。」
「……就连穗花的力量也不敌吗?」
现在想想,和水之公主交手的时候,穗花光是要拦截海啸攻击就焦头烂额的了。
「既然如此,让两名公主协力作战如何?」
一直旁听的可菲探出身子提议。
「两名公主?从哪里生出另一个啊?」
「咱们有把水之公主的棺木搬到投宿的旅馆里了。」
「不会吧,你们从海贼岛把棺木搬过来了?」
「现在岛上的同伴在帮忙把风。雷恩,你有携带水之公主的戒指吗?」
我从上衣的口袋拿出了水之公主的戒指。这是可菲托付给我的,能让水之公主觉醒的戒指。如果能让水之公主觉醒,肯定能成为我方很大的战力。
公主觉醒后,只要透过和她们柑木里面相连结的『闸门』拔出封印的楔子,她们便会现出真实的姿态。
「问题是由于水之公主被本宫赋予了死亡,现在正陷入沉睡,单只注入Seed是无法轻松唤醒她的。」
「可是柚叶,穗花不就是被成功唤醒的例子吗?我记得只要能在注入Seed的同时向沉睡的公主喊话,就能使她苏醒……所以,柚叶你这次再跟水之公主喊话,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不是吗?」
「唔呣,本宫当初跟穗花姊姊感情是不错,不过跟水之公主就……该怎么说呢,本宫不太知道怎么跟她相处……没什么自信能让她听见我的喊话。」
「你们是姊妹耶,好好相处嘛?」
「呣……」
柚叶鼓起腮帮子沉吟。
「可菲,说不定你比本宫还适合扮演唤醒水之公主的角色。」
「咱办得到这么重大的任务吗?」
「你在岛上不是长年用灵魂和水之公主的棺木交心吗?况且你也具有Seed的力量。既然如此,只要你握有水之戒指,或许就能唤醒她。」
「……好、好吧,咱就试试看好了。」
可菲面露些许紧张的表情点头答应。
「那我先把水之戒指交给可菲吧。拉契尔,朝旅馆出发吧!」
我把戒指交出去,并朝马夫座呐喊。
「磅!」马车的后方忽然响起爆裂的声音,车轮附近的石子弹了开来。
「有追兵!」
拉契尔脸色慌张地大叫。
往后方一看,有一辆大型马车以飞快的速度在狭隘的石块地面上奔驰,朝我们逼近中。
表面钉了钢针的铁车厢,是罗古卢军的马车吗?
士兵分别从左右两边的窗户探出身子,持着长火枪瞄准这里。
两个枪口再次冒出火花。其中一发命中车厢的一角,木片弹飞到了空中。
拉契尔挥鞭策马,我方的马车一口气加速。
马车一边以最大的马力在巷子冲刺,一边左右大幅甩尾蛇行。零星的枪声接连响起,马车两旁不断有石子弹飞。
「畜生,继续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也会歪打正着的!」
「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拉契尔一边拼命挥鞭策马,同时发出类似悲咄的惨叫。
我将视线转向前方,拚命地来回张望搜寻。难道都没有能让我们逃进去的地点吗……
就在这时,在一整排屋顶的后面,有一座格外荒凉呈现半垮状态的宅邸映入我的眼帘。
一块遍地有如废墟般的建筑的区域,那里是……
「拉契尔!就是那个地方!把马车驶进那个废墟之中!」
马车在枪林弹雨中飞奔驶离巷子,冲到了左右横贯的水道的前方。
水道的后方就是遍地荒凉的废墟,剥落的瓦砾掉得满地都是。
「太乱来了!这么大的马车分明是鬣狗的上好猎物啊!」
库勒丝高分贝阻止。那里正是连罗古卢军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场所——贫民窟。
「拉契尔你听清楚了,进去之后绝对不可以半途停下马车喔!一路保持这个速度,全速通过!」
「我、我、我知道了啦!」
马车加足马力卷起漫天的灰尘渡过桥梁,直闯贫民窟的大道。
我回头一看,罗古卢军像是放弃追击似地在桥梁前停下了马车。
「很好,这么一来他们就无法继续追了!」
理所当然地,有另一个危机笼罩了四周。
人称鬣狗的那一群人,从所有建筑物的窗户目不转睛地死盯着高价的马车不放。
或许是马车太过招摇的关系,挤在马路两侧的人潮比之前我们用走的那次还多。
万一马车发生什么状况停下来,他们肯定马上就会蜂拥而至吧。
玛尔榭和鲁米莎害怕得搂着彼此的肩膀,远离窗边躲了起来。
只不过,这辆马车是以全速行驶,应该不用怕会被他们追上吧。只要别半途停车,就不会有危险。
……然而看来似乎是我放心得太早了。
「雷、雷恩!你看那个!」
发现异状的玛尔榭指着屋顶大叫。
在高高的三角形屋顶上,有某个东西一边快跑一边紧跟在马车的旁边,并且以轻盈的身手不断从这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
「是黑斗篷吗!」
该名人物背后拖着随风飘扬的斗篷,以超乎人类想像的速度从上方睥睨着马车。
而且不只一人。三人、四人……好几个黑斗篷飞越左右两边的屋顶锁定我们围拢而来。
其中一人朝着马车高高跃起。
车厢的天花板「咚」地响起撞击声。可恶,竟然跳到车顶上去了。
下一个瞬间,黑斗篷便在天花板开了一例洞把手伸进车内。
装备在手上的三根锐利铁爪发出了银光。
「呜呶……」
柚叶铁青着脸注视刺穿到眼前的钩爪。
……对方的目标是柚叶?
「快趴下!」
我抱住柚叶的头,把她的身体按倒在地板上。
才刚趴下,另一副钩爪就刺破了天花板,在柚叶前一秒所身处的位置乱抓一通。
「我去把他击落!」
库勒丝说罢从马夫座的门离开车厢,跳上了车顶。
从天花板的破洞可以看见库勒丝拔短剑挥出电光石火一击的身影。
挨了一剑的黑斗篷摔下马车,在地面上弹跳向后滚去。
紧接着又有黑斗篷扑向马车,库勒丝这回直接将对方在半空中击落。
但另一名藉这个机会站上了车顶,正面和库勒丝对峙。
趁库勒丝忙着招架钩爪的攻势分身乏数,第四个黑斗篷跃上了车头,不断用钩爪刺击天花板。碎裂的木片四处飞溅,天花板的破洞变得愈来愈大。
黑斗篷从车顶定睛俯视车厢内部。
就在我拔出符纹剑的同时,黑斗篷跳入了车内。
「噫!」
鲁米莎发出僵硬的惨叫声,玛尔榭就像要用自己的肉身保护她一样抱住了她的头。
黑斗篷直朝着柚叶刺出钩爪猛击。
「休想得逞!」
我挺身站到柚叶面前,用符纹剑挡下了钩爪。
黑斗篷以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像是把碍事的东西拨开一样把我抛飞到了一旁。
我的身体猛力撞上后方的门,力道之大震开了门锁,车门「磅」的一声彻底打了开来。
「呜:﹒i」
我双脚使力在车尾站稳,并且牢握摇摇晃晃的车门的把手。
以这么不安定的姿势……是没办法从对方的攻击中全身而退的……
不过就在黑斗篷展开攻击的瞬间,进逼到背后的可菲心一横把短刀刺进了他的侧腹。经可
菲这么一推,黑斗篷的身体一个踉跄往旁边倒下,掠过我的身旁往马车外面滚落。
黑斗篷尽管都快摔出车外了还是不死心地扭起身子,试图用钩爪在我脚上划上一刀。不过
他并没有得逞,钩爪只粉碎了我脚边的那块地板。黑斗篷就这么滚落到遥远的后方。
「糟……」
地板破得一塌糊涂,我的脚因此失去了立足点。
全身突然浮在半空中,我松手放开了勉强抓住的门把。
「雷恩!」
柚叶扑上前来,搂住我的身体试图将我扶稳。
但摔落的劲道却是拦也拦不住。
「呜!」
我从马车摔下来背部撞到地面,而且柚叶的体重还压在我的胸口上。
即使全身关节隐隐作痛,我还是强忍着挺起了身子。
往前方一看,马车停在远处,玛尔榭一副努力想伸长手的样子。
「笨、笨蛋!不是告诉你不准停车吗!快点开走!」
说时迟那时快,人称鬣狗的居民从道路的两旁倾巢而出,像是在地上爬行似地往马车靠近。那个数目多达了数十人。
鬣狗一个接一个接连不停地从废墟爬出,不禁让人好奇他们原先究竟埋伏在哪。
「等我!我现在就去救你们!」
库勒丝在马车车顶上大叫。
「不要过来!库勒丝你好好保护大家!我们两个没事的!」
居民打头阵的队伍已经逼近到马车的两旁。要是在这个时候下车,即便罢库勒丝也难保不会遭到他们夹击。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攀上车轮前,拉车的马儿激动地发出嘶鸣,车子向前驶动了。
没错,开走就对了。尽管鬣狗继续死缠烂打,但他们终究追不上全速奔驰的马车。
「柚叶,你站得起来吗?」
我伸出手想帮忙搀扶,但柚叶一个人独力站了起来。
「那当然,用不着借助你的援手,本宫也能自己站起来。」
「你干嘛这么爱逞强啊。」
「那是本宫的台词吧。要不是本宫有紧跟着你……行动那么冒失实在教人看不下去。」
「你可不要再逞强了喔,现在的你……」
又发挥不了力量——我把本来想说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去。
「本宫可是公主。即便力量遭到封印……本宫也不会因此抛弃应有的立场的。」
柚叶的声音固然铿锵有力,但又隐约夹杂着一丝软弱的感觉。
「……说得也是,碰上危机时就看你的罗。」
听我这么说,柚叶回我坚定的眼神,用力点了一下头。
「唔呣。有本宫跟着你,你就当有座泰山靠着你,尽管放心吧。」
「泰山靠着我是能干嘛啦,你应该说有座泰山给我靠才对吧!」
「呣……所以说,接下来咱们该如何是好?」
我观望四周。那些居民现在还在追逐马车,不过他们应该是没有机会追上早已跑得老远的马车了。
如果我们继续在这里蹓躂,恐怕下一个被追杀的目标就轮到我们了。
「总之先躲起来再说吧——往这里走。」
我牵起柚叶的手,跑到左侧的废墟。
那是一栋堆叠石材搭建而成的四层楼大型楼房,墙壁的一部分已经毁损,上头开了一个大洞。我们提起警戒从破洞进入。我抽出符纹剑一点一滴地慢慢注入Seed,利用剑的亮光照亮幽暗的内部。
居民们大概倾巢而出全去追逐马车了吧,里头空无一人。内部是一个石柱林立的厅常,天花板残破不堪,落下来的碎片成r﹒座座瓦砾的小山。室内的空气阴湿,并且夹杂若一股霉味,四周弥漫着一股不晓得什么东西烂掉的刺鼻一腐臭。
「这种鬼地方竟然能住人……」
「荒废成这样,雷恩家看起来冇稍微比较整齐点了……」
柚叶双手抓住我的左手臂,紧跟在我的身后。
「稍微比较整齐点是怎样……总之你抓好罗,不要跟丢了。」
我们一路谨慎地往前进。打开厅堂内部一扇摺叶故障的木门后,眼前是一条往右侧延伸的细长走廊,可以看见最里面有通往二楼的楼梯。
「……看来也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我们必须小心翼翼不让居民发现,同时一边寻找离开贫民窟的路。
不晓得有没办法用从楼上爬窗户的方式,在楼房之间移动。
当我们俩爬上楼梯,准备踏上二楼走廊的时候……
有将近十名的人一语不发地盯着我们,彷佛要阻止我们继续往前进一样。
他们身穿破布般的衣服,晃着一头杂乱无章的头发,赤脚站在我们眼前。
「给……我……那把剑……给我……」
站在正面的其中一人发出沙哑的声音,步履蹒跚地朝我们靠近。
「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我们一边在楼梯倒退一边转头往后看,有几个貌似刚从外头回来的居民四肢着地,以野兽般的眼神抬头向上看。
「……呜……啊啊……」
那些居民用听不清楚的声音发出闷哼,吃力地匐匍爬上楼梯。
「不、不要靠过来!」
我们成了被包夹的三明治,用力狂挥符纹剑以示威吓。
居民们或许是被剑划出的光线轨迹给吓到了,稍稍退开了几步。
可是他们随即又悄悄贴近。
眼睛射出的凶光,感觉彷佛只要我们露出任何不起眼的破绽,他们立刻就会扑上来似的。
「该、该怎么办,雷恩?」
柚叶攀着我的背说道。
问我该怎么办……都到了这个时候,只也能挥剑砍杀、用武力强行突破了吧。
我握剑的手汗流不止。虽说我们陷入被包围的危机,可是真的要砍手无寸铁、甚至看起来无力战斗的人吗……?而且这样的人多到数不清。
我交互衡量二楼和一楼的走廊。被人群掩没的一楼只能放弃了。二楼人数偏少,或许还有机会可以突破。
我下定决心提起了剑。
「——柚叶,我要冲罗,跟紧了。」
说完,我把Seed注入符纹剑,使其亮度大增。
居民们顿时紧张得摆出戒备的姿势。
「去了喔喔喔喔喔!」
我大声吼叫,高高地举起符纹剑,然后……
……使劲朝二楼走廊的深处丢去。
符纹剑飞越居民们的头顶,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滚到一旁的墙边停住。二楼的居民一同向发光的符纹剑涌去。
「就是现在!」
我牵起柚叶的手臂拔腿就跑。
一场符纹剑的争夺战旋即在群聚的居民间如火如荼地展开。
我们俩就趁着他们分心夺剑的时候从旁边跑过。
「很好,能来到这里要逃走绝对没问题……!」
才甩开居民的集团,我们的身后便接连响起了沉闷的冲撞声。
「怎、怎么了……?」
我忍不住回头一瞧。原本围着抢剑的居民们被击飞到左右两边的墙壁,无力地倒在地上呻吟着。
把那些居民击飞的人就站在昏暗的走廊上。
「……真是纠缠不清的家伙。」
一名站姿悠然的黑斗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们,随手把那个脏兮兮、胸口被自己揪住的人给抛了出去。
黑斗篷丝毫没有注意到掉在脚边的符纹剑,一脚踩了下去。
我已经失去战斗的武器。只能用跑的逃之天天了。
「呜呜……呜……」
其中一名倒地的居民一边呻吟一边爬行,一心只想夺得符纹剑。他用双手抓住黑斗篷踩着符纹剑的脚,尝试想要移开。
黑斗篷向上一踢,把他击飞到墙上。但居民不死心,继续朝剑伸出无力的手,可以把那个动作解读为攻击吧。黑斗篷抬起右手,钩爪的尖端笔直地瞄准了居民的脸孔。
等到我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冲出去了。
黑斗篷的手臂向下挥出——
「住手——!」
我用整个身体冲撞黑斗篷,牢牢抓住对方的右手使其动弹不得,钩爪的尖端停在半空中频频抖动。
忽然一记沉闷的声音响起,黑斗篷踹击了我的腹部。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才忍住痛楚和彷佛从肚子挤出般的作呕感,然而脚步却不听使唤楚点往后倒下。
「雷恩!撑住啊!」
柚叶从背后抱住了我。
可是她的力量不足以扶稳,我的身体慢慢往下滑落,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符纹剑就掉在我眼前的地上,但我的手没办法伸长到那里去。
黑斗篷站在我的正面,依然露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俯视我和柚叶,举起双手两副钩爪直指着我们俩。
钩爪闪出一道冷光,撕裂空气的声音传进了耳里——我还以为是这样子。
随着一记刺耳的风声,黑斗篷的胸口有某个东西发出了蓝光,下一秒,黑斗篷的身体一个弹起,被远远地击飞到后方。
「发生了什么事……?」
我茫然地凝望倒在走廊的黑斗篷。
但黑斗篷旋即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
我挤出全身的力量爬起身,拾起符纹剑。
只不过……可恶,我的肚子还是一阵抽痛,使不上力。
黑斗篷用力一蹬,有如一阵黑旋风般朝我以来。
就在那个瞬间,黑斗篷再次被蓝光弹飞,身体从后方的楼梯一路滚落。
——那是风之符纹?一种让水之符纹和火之符纹相交,藉以操作空气的技巧。
我跑到楼梯旁看楼下的情况,一楼的居民们畏畏缩缩地注视着从二楼摔下来的黑斗篷,他以钩爪恐吓四周的居民,一边从地上爬起。
黑斗篷朝正上方仰头,锁定我为攻击目标。
我抖着手提起符纹剑。
然而,就在黑斗篷的注意力被我吸引,因而缺乏防备的时候︴
一楼的居民没有错过那个破绽,群起攻之地扑向了他。不过才一转眼,黑斗篷的身影就被人群吞没消失不见。
瞬间全身被剥个精光的黑斗篷,就这么再也没有爬起来了。
我看完全程,像是脱力了一样跪在地上。
话说回来,把黑斗篷击飞的那一招。用它救了我一命的到底是谁……?
我回头看二楼的走廊,有一个男子站在那里。
健壮的身材与严酷的眼神。尽管身上穿着脏兮兮的无袖背心,但是和这里的居民相比已算衣冠楚楚。


而且他的手上……还握着一把符纹剑。

「因为有来路不明的家伙和马车一起闯来,我才好奇地下楼一探究竟。」
向我们伸出援手的符纹师男子,将我们领进了他的房间。
这里是四楼,也是这栋楼房的最顶层。这间男子宣称是自己居住的房间十分宽敞,感觉容纳十个人也不成问题。房间的墙壁是灰色有些肮脏,纸屑和打破的餐具等垃圾则散落一地。尽管如此,房间内部还算是整齐,让人无法相信这里跟楼下的废墟是属于同一栋建筑物。
橱柜和餐桌等家具尽管涂装都已斑剥,不过看起来都还很牢固耐用,而且房门也能正常开关,上头还挂着两副又大又牢靠的门锁。
「唔呣,看起来跟雷恩的房间不分轩轾哪。」
「哪是,我的房间分明比较干净一点吧。」
总而言之,这样的环境毫无疑问是有人在生活的地方。
符纹师男子开始说明自己的际遇给我们俩听。
「我本来在城里以符纹师为职,可是后来符纹被罗古卢禁止了,我没理会禁令,结果就是遭到了他们的逮捕。后来,我被带到采掘设施,像个奴隶一样每天做牛做马。我在那里也屡屡和监视的士兵发生冲突,有一天,他们跟我说我有新家了。也就是这块区域。」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总觉得环境比楼下整洁太多了……」
「在这贫民窟,愈是上层居住环境愈是良好。完全是上为天国,下为地狱的写照。」
男子站在窗边低头看着外面的大马路说道。
马路上有两个黑斗篷四处徘徊游荡,在寻找我俩的踪影。
可能是亲身体验过黑斗篷的实力,居民们也保持距离不敢贸然靠近他们。
「可是,硬要二选一的话,其他人应该也会想住在天国吧?」
「我来告诉你,被流放到这个贫民窟的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吧?我身为符纹师,能利用符纹的力量战斗,所以我就用力量斗倒其他的家伙爬上这个位置。那些软弱无力的家伙必须慢慢收集金钱与食粮贡献给我。」
或许是想炫耀自己的力量,男子露出了一抹冷笑。
「相对的,我把这栋楼房当作白己的地盘,确保那些住在这里的鬣狗能有栖身之处——光看下面那些鬣狗,应该不难理解吧。即便是在这种贫民窟,照样有强者和弱者、富人与穷人之分的。」
「问题是你也不是自愿住在这种地方的吧?既然有力量,何不试着跟罗古卢抵抗?」
「从以前到现在,前仆后继地跟罗古卢宣战的人当然多得数不清。如果想见识那些人最后沦落到什么下场,在这贫民窟住活就对了。多的是把弱者踩在脚底下,只会在小不拉叽的地P逞凶斗狠,就此一蹶不振的家伙——就跟我一样。」
说罢,符纹师男子一如自嘲般笑了。
「到头来,这个王都根本没有所谓的英雄。」
最后还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们——在此我有另一个不情之请。你能告诉我们平安脱离贫民窟的方法吗?」
「用不着那么心急。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耐心等那些鬣狗睡死为止。我很想亲自带你们到贫民窟的入口,不巧的是楼房以外都不是我的地盘。」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必须立刻赶到水晶塔才行。」
「水晶塔?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我要去救我的伙伴……还有莉米雅女王。」
男子顿时愣愣地凝望着我——然后捧腹大笑了起来。
「呜哇哈哈!不错嘛!真有意思的玩笑!光凭一个你这种毛头小子,是能做什么!想救女王陛下?你当自己是英雄啊?」
「这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与其当一个弱者,大家都该尽力当英雄才对吧!就是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没有力量战斗,才会成为罗古卢的俎上肉,不是吗?」
「弱者再怎么团结依旧改变不了弱的事实,所以这个贫民窟里,鬣狗终其一生也只是鬣狗!」
男子大声咆哮,用力敲了记墙壁。
「可是,如果你被楼下的居民同时袭击的话,也很难全身而退吧?至少心里会感到恐惧害怕不是吗?」
「你说我会恐惧害怕?这个难笑的笑话我可没办法听过就算了。」
「……不然那东西你要怎么解释?」
我把视线投向房门上头那两个感觉格外牢靠的门锁。
「…………」
符纹师男子或许是被踩了痛脚的缘故,怒瞪了我一眼。
「啧,你这小鬼还真是惹人厌——我告诉你离开贫民窟的路径。快点滚离我的视线范围吧。」
在符纹师男子的带路之下,我们来到了位在楼房后院的一间砖瓦小屋。
小屋里有一圆井,井中架了一把通往下方的梯子。
「要走地下水道离开吗?」
我一问,符纹师男子点头回答。
「这个水井下面的地下水道是王都历史最悠久的水道,时至今日水势依然十分湍急。狭窄的路面虽然勉强容许一个人行走,可是只要失足落水就没命了。只要爬上往西走所碰到的第一把梯子,就能到贫民窟的外面。不过,只要一迷路,能不能再从里面活着走出来,没人敢打包票——这么危险的路,你还是坚持要去吗?」
我低头看水井里面,井非常深,底部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比通往库勒丝佣兵团的地下水道还要深得太多了。
虽然我情不自禁地咽下了紧张的口水,可是目前的现状由不得我犹豫不决。
所幸我还有光之符纹剑。只要让剑发光,代替油灯使用应该不成问题。
我和柚叶彼此相视点头,把手搭在梯子上准备爬下水井。
这时,我们看见门外有两名黑色斗篷从楼房的角落现身了。
「……他们实在是阴魂不散耶。」
我从梯子上拿开手,握住了符纹剑的握柄。
「你们快走,我帮你们引开注意力。」
符纹师男子说道,举起了剑。
「那些家伙在追杀你们两个没错吧?继续待在这里,难保不会有其他追兵——况且,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虽然我是无缘当英雄了,至少要保护好自己的地盘。」
「抱、抱歉,害你也受到牵连,请你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语毕,我又攀着梯子爬进了井里。
「哼,我怎么可能会为了你们这些小鬼赔上自己的老命——再说,他们的钩爪看来似乎可以卖个好价钱哪。如果能拿到手,想必那些鬣狗也会很高兴吧!」
我一爬进井里,立刻火速爬下梯子,柚叶马上接着从上头爬下。
下一秒,水井上方传来了某个东西被猛烈轰飞的打斗声。
愈是往下爬感觉愈是阴暗,打斗的声音渐渐模糊的同时,汹涌的水流声飘进了耳里。
半晌,梯子终于到底了,我们来到最底层了吗?
轰隆轰隆地像是嚎叫般的水流声,在空间回响缭绕。寒气袭人,水滴喷溅到我的皮肤上。我把脚踩进黑暗中,脚底下是坚硬的石板。我离开梯子,拔出符纹剑注入Seed,剑泛着光,朦胧地照亮周围的景色。
眼前是黝暗的大型隧道,外缘有一条足以容许一个人通行的路面,旁边就是有如污浊河流般的水道。路面没有扶手,脚一踩空很容易就会一头栽进湍急的水流里。
「原来如此……这条路的确非常危险……」
柚叶随后爬下了梯子。
「呜呜,好可怕的地方。而且又暗又冷,快点想想办法啊,子民!」
「有办法解决的话,用不着你讲,我早做了!反正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记得是往西走,碰到的第一个梯子往上爬。我对方位的判断已有了概念,照理说,只要沿着水道的上流前进就不会有错。
「那你抓稳,小心不要掉下去了。」
「唔……唔呣。」
柚叶用力点了下头站到我的背后,两手紧握住我空下来的左手。
「喂,最好是牵手啦!」
「有、有什么好害羞的!告诉你,你不要误会了!本宫是因为怕少根筋的你摔到水里,才用这种方式扶稳你的。还不晓得拜谢本宫!」
「你这话逻辑一整个莫名其妙。」
话说……路面这么狭窄,也不知道谁会先摔下去就是了。
我战战兢兢地跨出步伐,小心地举步前进,柚叶跟在我身后配合我的步调。
两人都一语不发地向前行,大概是紧张的关系,牵在一起的手都冒汗了。
「…………?」
我忽然察觉到一股不稳的气息,停下了脚步。
「……雷恩?怎么了?」
我回望背后……我们两个才刚通过的地方,将符纹剑高高举起。
有东西出现在那儿,一个黑斗篷以黑暗中的黑影之姿站在后头。
竟然追到这种地方来了……!不知那个符纹师人还平安吗?
可能是跟符纹师交手过的关系,黑斗篷的左半边被削掉了,整只左手也被砍断消失不见。红色的血液化作一丝丝的细线从肩口流落。
可是,那个汨汨流出的半透明红色液体……并非人类的血液。
自黑斗篷身体流出的红色液体,无疑是『神之血』。
除了柚叶她们这些棺木公主以外,我不晓得还有其他体内流着『神之血』的存在。
那些家伙果然不是普通人类?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尽管身受令人不忍卒睹的重伤,黑斗篷仍然面露彷佛感觉不到痛楚般的表情好端端站着。
「柚叶,你退到后面。」
我想站上前,但是路面实在太过狭小,光是要交换两人的前后位置都有困难。
黑斗篷的身体摇晃了起来……化作一道黑色旋风袭向柚蜓。
黑暗中,仅剩右手所装备的钩爪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呜,来不及了!」
……下一个瞬间,黑斗篷却停住动也不动。
止住黑斗篷行动的,正是柚叶。
她双手环抱着黑斗篷的身体用力推挤,打开双脚使劲踩稳。
「柚叶……不可以,快放手……」
柚叶一边拚命推挤黑斗篷,一边微微转头面向我。
「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吧?快趁现在……逃走啊,雷恩。他们的目标……是本宫……」
「丢下你自己逃走,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不要担心……本宫是公主……就算死了……灵魂也不会消灭。所以,你自己逃走吧,雷恩……快去救穗花姊姊……」
柚叶貌似哀痛地眯细了眼睛……她哭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我握剑的手、全身都在颤抖。
我不晓得这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抑或悔恨。
「失去力量的公主……只能用这种方式……帮上你的忙……」
「问题与你能帮上什么忙无关!我……我希望的是柚叶你能陪伴在我的身旁啊!我不希望你消失,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等我发现时,身体的颤抖已经停止了。
我双手紧握符纹剑……朝着柚叶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柚叶!把那家伙推开然后蹲下!」
柚叶瞬间露出惊吓的表情,但她立刻在全身施加体重,推开了黑斗篷。可能是少了左手,平衡感变差的缘故,黑斗篷的身子霎时跌了个踉跄。
「咿啊啊啊啊啊啊!」
我用力高高跃起,越过了蹲下身子的柚叶。
反手握持的符纹剑直指黑斗篷。
我整个人跨坐在黑斗篷的身l,把他压倒在地。
然后二话不说,刺出符纹剑贯穿了他的胸口。
红色的『神之血』一如鲜血般从胸口溅出,只见他的四肢抽搐不止。胸口的黑色衣服上浮现了一个红色的符纹,那是一种貌似有脉膊在跳动的血管,甚至会让人产生不祥预感的符纹……
我的手就像僵硬了一样抖个不停,额头也汗如雨下。
直到黑斗篷的身体一动也不动,我才抽出符纹剑,缓缓地站了起来。
即使再也动不了,那副脸孔依然张大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正上方。
与其说是死掉,倒不如说是不会动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回头一瞧,柚叶一副气力放尽的模样跪在地上,只见她眼眶里噙着泪水。
我迈步前行,打算回到她的身旁。
然而,下一秒我听到有东西在石头地上拖动的声音,瞬间黑斗篷僵直的脚冷不防踹了我的腿一脚。出入意表的突击使我身体失去平衡,一只脚滑出了路面。
就像有人拉着我一样,我全身的体重往一边倾斜,整个人往湍流坠下。
当我的身体浮在半空中时,有人牢牢抓住了我的手腕。
原来是柚叶探出身子用双手抓着我的手不放。
黑斗篷再次停止动作,一动也不动。
我的身体像钟摆一样摇摇晃晃,两只脚悬在半空,底下就是猛烈的湍流。
「柚叶……快放手……会连你也一起掉下来的。」
柚叶已经呈现整个上半身探出到外头,只剩腹部以下勉强靠在路面上的状态,四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她撑着。
「雷恩,你自己不逃,却只会叫本宫逃走……你这子民怎么这么自私……」
柚叶涨红了脸,用半哭半笑般的眼神说道。
耳里传来她的身体渐渐被我的重量拖行到路面外的声音。
再这样下去……两个人无疑都会一头栽进水里。
「听好,与其在这里放开你的手……」
柚叶的身体一点一滴、一点一滴地确实往下滑落。
「……本宫宁可跟你一起被冲走。」
柚叶的身体终于被整个拖出路面,我们两人一同被急流给吞噬了。
全身遭到冰冷水流的拍击,尽管奋力游泳却毫无意义,我们就像被冲走的垃圾一样。
我拚命抱住柚叶的身体,把脸探出水面吸气。
水道蜿蜒曲折,身体一再饱受撞击,我俩就在黑暗中随波逐流。


在急流中,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在一处类似小瀑布的地方被冲落。
下面是一个宽阔的池塘,水流相较之下算是比较平稳的。我只手搂着柚叶的身体,拚死踢动两只脚以免沉入水底,头在水面上断断缏绅地呼吸,寻找可以上岸的场所。冻僵的身体让行动变得迟钝,抱着柚叶的那只手也渐渐使不上力,有好几次我几乎失去意识。


最后,当我长长地伸出手时,掌心碰到了水面上的坚硬地面,先是将陷入神智不清、浑身乏力状态的柚叶抬上地面后,接着我自己再爬上岸。
掌心摸到坚硬的触感,是符纹剑的剑柄。我将其牢牢握紧,注入Seed,又冷又湿的剑便绽放光辉,形成光源照亮四周……这把剑的用途也真是变化多端啊。
光源范围以外的地方全是一片黑暗,似乎是个不知名的辽阔空间。
我左右张望,被我抬到旁边的柚叶正面朝上倒在地上。
「柚叶!振作一点啊!你没事吧?」
「呜呜……嗯。本宫已经喝不下了……呜……」
看似在痛苦呻吟的柚叶,猛然睁开了眼睛。她坐起上半身,将肚里的水给呕吐了出来。
「是幻……幻觉……吗?刚刚本宫梦到自己肚子饱到都快撑破,却还是被人强灌一肚子冰红茶的幻觉耶。甜食本宫已经吃到怕了……」
……还真是个充满口腹之欲的幻觉啊。
「总之,还好柚叶你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我从地上站起来,重新审视四周环境。
在视线范围所及的石头地板之外,只知道是一个笼罩在黑暗之中的辽阔空间,剩下的就不晓得了。
「我看能不能光线再变待更亮一点。」
我闭上眼睛,试着传输更多的Seed给光之符纹剑。
剑的亮度提高……泛出强烈的光芒,把周围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亮度这么强,别说是反而看不清楚,还把眼睛给刺痛了,调整亮度怎么这么难啊。
「——总之,我们也只能走一走探探究竟了。」
我举起调回亮度的符纹剑,举步直直朝水面的另一侧走去。身上的衣服湿得贴住了我的身体,湿答答的鞋子「啾、啾」地发出了低沉的脚步声。
「这里该不会是库勒丝提过的『圣域』吧?」
听到柚叶的猜测,我无意间停下了脚步。
「这么说来,她确实是在带我们走水道的时候有提起过。好像是地下深处有一个人称『圣域』的场所,然后古代的财宝沉睡在其中之类的。」
我们重新迈步前进了一小段路后,我的脚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个很大的球状物体。
「有东西掉在地上……石头?」
我弯下身子,用光照那颗圆石。
「……咦,这是骷髅头……?」
下巴以上的头盖骨掉在地上,空洞的双眼正朝着我们。
「是人类的尸体哪,有可能是被淹死的人吧。」
或许是年代久远,骷髅头变成了淡褐色,有一半濒临破碎的状态。
我把光源往前方一移,只见满地都是疑似躯干的支离破碎的人骨。
「喂、喂,柚叶……你看……」
再往更前方一瞧,可见多达数人、不对,是好几十人的遗体散落了一整地。
我们走在满地的人骨之中,到处巡视。除了大人的遗骨以外,也不乏有疑似小孩的小型人骨。身上还穿着衣服的人骨也不在少数,只不过那些衣服全变成了褐色,勉强只能认得出原形是布,大部分都烧得破破烂烂的。
这里不光只有遗体,往前进的途中,我们还发现到处都是疑似柜子或其他家具毁损所留下来的木片以及餐具的碎片,这些明显是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感觉不太像是被水冲来这里的耶……嗯,那具尸体是不是抱着什么东西?」
有一具相形之下损伤比较少的尸体怀里捧着一本书。
我轻轻拿起来翻开一瞧。那是纸张干燥得硬巴巴的一本书,里头的内容是手写的文章。
「天空……?光……?……写什么啊,看不懂。」
虽然跟我们使用的语言有些类似,可是结构相差甚多。我充其量只能勉强能读懂一些单字,整篇文章的意义对我来说简直是无字天书。
「这是一篇古文,上头的文字是本宫的时代——也就是一千五百年前公主统治的时代所使用的语言。」
「……咦,所以说这些人已经死了一千五百多年了吗?」
柚叶捧着书开始翻页读起了内容。
「这应该是本日记。这些死者呢——他们是在一千五百年前公主们失控将世界推向毁灭之途时,为了逃离灾厄,才躲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你说什么?那他们会死在这里是因为……」
「当年失控的光明公主招来流星,也因此掀起一阵焚风……圣域固然有坚固的墙壁保护,可是里头的人还是承受不住热气与冲击而死了。」
「招来流星……?柚叶和那个光明公主也交手过吧。」
「你记得很清楚嘛——这座王都不是四面环山吗?那些山脉就是当初光明公主招来流星造成的冲击所形成的。只是本宫也没想到,往后居然会在这里建立起这样的一座城市来哪。」
柚叶说完便阖上书本,放回了原位。
「如果本宫可以尽早阻止光明公主的话,他们也不会……」
我轻轻把手放在自责地垂低了头的柚叶的肩上。
如果不是有柚叶,我们的世界还存不存在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呜……哈啾!」
……就在这伤感的时刻,柚叶打了个喷嚏,我忍不住差点喷笑。
「有什么好笑的?本宫到现在还是全身湿透的耶!还不快想办法,你这没用的子民!」
「好、好啦,一直穿着湿衣服连我也会感冒的,如果能生火就好了……」
说完,我伸手在腰带的小袋里摸索。从中掏出随身携带用的符纹绘制道具,一只小笔和一罐装了『神之血』跟着色用的颜料的小瓶子。
瓶子的表面难免也湿透了,不过由于是密封的,所以瓶内依然完好如初。
「好,去收集一些地上的木片吧。尽可能挑体积大一点的,我要在上面画下火焰符纹生火。」
看着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燃烧的营火,让身体感受那股温暖之后,心理总算安定了下来。
「混、混蛋!谁准你看这里了色鬼子民!」
柚叶红着脸大叫着。
「……色鬼子民是哪门子的子民啊,我才没看呢。」
我和柚叶都脱下湿漉漉的衣服,用掉在地上的干燥毛毯裹着身体,脱下来的衣服则摊开在营火旁边等着晾乾。
换句话说,我们两个现在都裸体。不过好歹冇穿—内衣裤就是了……
另一个头痛的问题是,比较大件的毛毯我们只找到了一件。
所以说,现在的状况就是……我和柚叶两个人靠在一起比邻而坐,然后裹在同一条毯子里。
「你、你刚才偷摸了我吧!是不是在对本宫的肉体打下流的歪主意!你有这个狗胆,小心本宫把你打扁踢出去!你最好脖子洗干净做好觉悟!」
「我就说我根本没怎样嘛!明明就是手肘碰到一下而已啊!」
「唔……若非突发状况,贵为公主的本宫是不可能跟你这种卑贱的子民身体靠在一起的,这次可是特例!」
「我知道啦,不用你说好不好……」
说罢,我的脑袋忽然像是蒙上一层烟雾般意识变得模糊不清,险些失衡倒下。
「怎么?你累了吗?」
「可能是因为从早上奔波到现在,还一直注入Seed给符纹剑的关系吧……」
「Seed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好吧,你就好好休息。你还年轻,只需小睡片刻,Seed就能恢复才是,年轻菜鸟真是教人羡慕哪。」
「反正我就是菜啦。可是我不能休息,不早点离开这里,莉米雅女王就有危险了……」
我拚命使力撑住差点体力不支的上半身,拚了命维持意识。
「你在这里就把体力耗尽的话,就甭想救什么女王了。还有库勒丝在,用不着担心。你小歇片刻吧!坐着不会很难睡吗?躺下来没关系。」
如此说道后,柚叶用手压着我的胸膛使我躺下。
然后用裹住白己身体的毯子盖在我的身上。
柚叶从毯子露出的身体霎时映入我眼帘,我连忙将眼睛别开。
「柚、柚叶……你不冷吗?」
「有营火可以烤身体,你不需要担心本宫。看,让火生大一点不就好了吗?」
柚叶把手边的木片丢进火堆后,营火烧得更猛了。
「你快点睡不要再碎碎念了,本宫来哄你睡觉吧。」
柚叶用双手捧起我的头部,放在她跪坐的膝盖上。
「咦?等一下……」
「这次是特别服务,你别想得寸进尺喔。」
我心慌地赶忙抬头往上看。可是,只要一把视线往上移,就会看见柚叶被火照得一清二楚的身体,所以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我只得躺在她的膝盖上,任由心脏不断怦怦跳。
「……奇怪?柚叶,这个符纹是什么?」

柚叶的大腿上淡淡地浮现了一个红色的漩涡图形。
是描绘在她的棺木上的古代符纹的一部分。怪了,之前有这样的符纹吗?
「那个吗?那好像是因为本宫的力量被封印才浮现出来的。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本宫会失去人类的外貌,永远变成一尊棺材吧……」
「喂、喂,这样的话……」
「别担心,距离那一天还久得很哪,只要在那之前把自以为帅气的土包子黑斗篷收拾掉即可。一旦本宫被封印的力量恢复,且又能接受你的Seed的话,自然会回复正常。」
「是、是吗……所以只要打扁卡尔马和皇帝就没事了,是吧?」
听柚叶这么一说我稍微安心些了。虽然不是能轻易打倒的敌人,不过我可不会认输的。
后来不知是因为真的太累的缘故,还是因为柚叶的大腿躺起来很柔软,睡魔马上向我袭
来……我的眼皮自然而然地闭上了。

在连有没有做梦都不晓得的短暂睡眠过后,我猛然睁开了眼睛。
柚叶似乎一直让我躺在她的大腿上,睡到醒来为止。
「——我睡多久了?」
「也没有很久啦,顶多三十分钟左右。如何,精神清醒多了吧?」
「是、是吗……我有感觉脑袋变得轻盈多了,还有肚子好像也饿了说。」
「可惜这里没有吃的哪。」
「唉,也只能忍耐了。」
「怎样,雷恩?现在你知道睡午觉和吃点心的伟大了吧!」
「还、还好啦。衣服也差不多快干了吧?」
我避免直视到柚叶裸体地坐起身,拿起摊开的衣服。虽然摸起来还是有点湿气,不过已经可以穿了。
我左右张望,盘算下一步该如何前进。
「奇怪?那边的墙壁是不是画了什么东西?」
多亏柚叶加强了营火的火势,现在的视线范围比刚才辽阔多了。被火光反照出的墙壁若隐若现地浮现在另一头。
我靠近墙边举起光之剑,墙壁上画满了无数漩涡状的图纹。藤蔓般的线纠结缠绕,规律地相互重叠,并且排列在一起的漩涡上。
墙壁上红色的线条所描绘出来的无疑是符纹,好几条平行线将分散的漩涡串连了起来,明明是歪七扭八的图案罗列而成,却给人条理分明的印象。
那跟我们现代所使用的符纹的形状截然不同,而跟画在枯叶等公主的棺本上的种类一样,属于古代符纹。
在符纹的中心有一幅小型的壁画,似乎是说明符纹的效果之用。
那是……从星空坠落到城市上空的球体。
难道这就是柚叶才刚提起过的,光明公主所召来的流星吗?
此外,还有一把从地表射出的巨大长枪贯穿了流星。
在壁画下面可以看到一则利用古代文字写成的短文。
「柚叶,你看得懂那在写些什么吗?」
「『贯穿流星的魔枪·盖尔波格』——上面是这么写的。」
「贯穿流星……古代的人是打算击毁被招来的流星吗……不过,最后流星终究还是坠落了不是吗?所以说那把魔枪没有射出罗?」
「你看看那边,有一部分的符纹消失了。」
我抬头看柚叶指出的部分,不知是不是被涂掉,符纹缺了一块。
「……不对,这应该不是被涂掉的,而是还没画完。」
就算看不懂符纹的意思,身为符纹师的修业者,我还是感觉得出来。
画在这面墙上的巨大符纹是件未完成品。
有一把生锈的梯子掉在墙壁前面。此外,还有一个被打翻而里头空无一物的桶子,就像被抛出去般掉在梯子附近。
「依我看……应该是这里的人在符纹完成前就死亡了吧,流星在比符纹的完成早先一步坠落。」
我转头环视那些浮现在营火的火光底下,在黑暗中永眠的遗体。
「柚叶,我本来以为城里的市民都不愿奋斗,所以才会被罗古卢随心所欲地使唤——可是事实并不如我想像的那样。来到这里后我才弄清楚。原来大家始终没有放弃奋斗,从很久以前便一直努力着。」
然后,我再一次面对墙壁的符纹。
「不晓得完成这幅符纹的话会怎样。」
「你该不会想让这符纹发动吧?」
「我只是在假设啦,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突破迸个局势的线索啊。例如圣域重新运作的话,某处会有出口打开之类的——不过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我又不会画古代符纹。」
我没办法解读隐藏在古代符纹装饰之中的意义,所以我自然也不可能知道最后留下来的空白处该画下什么符纹,更遑论去完成它了。
活在现代的我,是无法承继遥远古人的意志的。
「本宫可以教你古代符纹的知识喔。」
柚叶突然开口表示。
「……咦?」
「意思就是说,本宫来帮你特训,教你看懂、怎么画古代符纹好了。」
「柚叶,你懂古代符纹?」
「不要忘了,符纹说穿了就是公主的语言,符纹文化基本上就是公主传授给人类的技术
喔。」
「原、原来如此,这么说也没错……」
「这幅符纹看来是一路连结到魔枪所在的场所哪。」
望着符纹,我开始思考。像这样什么都不尝试,最终也只会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吧。
我重新面对柚叶,向她点头表示决心。
「——放手一搏吧!」
于是我立刻着手准备画符纹的颜料。步骤就跟方才我画生火符纹一样,把装在容器里的
『神之血』和颜料调在一起。
『神之血』本身没什么黏性、附着力很差,即使涂在物体上也会滴落。之所以要跟颜料调
配在一起,理由不只是为了颜色,还有使其能附着在物体上。
「好,涂料完成了。柚叶,拜托你教导我古代符纹。」
「唔姆,本宫可是很严厉的,你皮绷紧一点喔。」
「……请你手下留情了。」
我们立起倒在地上的梯子,面对墙壁上符纹的空白处。

也不知后来经过了多久的时间,时间好像咻一下就过去了,可是又感觉十分漫长。
「唔呣,虽然画得有些像鬼画符,不过以第一次而言还算马马虎虎啦,勉强夸奖你一下。」
柚叶仰望我画好的古代符纹说道。
「最好是勉强夸奖啦……话说回来,光是把它画出来就够折腾我就是了。」
整个墙面上的符纹唯有一部分的线看起来像虫一样扭来扭去的,有些难堪。不用说,那边就是我自己补画上去的部分。
涂料已经一滴也不剩,我随身携带的『神之血』和颜料全部都用光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成果,我完成了符纹。
「接下来只要注入Seed……这幅符纹就会发动了吧?」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走到墙壁前,把右手放在符纹上。
闭紧眼睛,在脑海中想像。


即便是流星也能击坠的强力光之长枪,挺身对抗压倒性力量的人们的思念。
想像转化成了Seed,透过我的手臂流向符纹。
壁面上的巨大符纹开始绽放红光。
下一个瞬间,变化产生了。原本沉默的圣域就像重新注入了生命能量似的,四面的墙壁和天花板全都满满地浮现出了古代符纹。
「好、好厉害啊……」
我们所在的空间被红光照耀得十分明亮,这里是一个有王城的腹地那么辽阔的房间。
嘶沙沙沙……激烈的水流声传进我的耳朵,声音源自我们当初被打上的水畔边。
我们朝水畔边走去,房间的其中一角是一座巨大的方形水池,墙壁的上半部有一个缺口,有道细长的小瀑布从中流下。我们大概就是从那个瀑布冲下来,抵达这个圣地的吧。
前一刻还很稳定的水面水势湍急地卷起漩涡,水位渐渐往下消退。
从墙壁流出来的瀑布,也像枯竭了似地不再有流水。
「发生了什么情况……?」
随着池水的消退,通往底部的阶梯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过了片刻,池底也露出了脸来。
在池底的深处、最前面那道墙的底下,有一扇画了符纹的方形小门。
原本有瀑布流下的那个洞位在很高的位置,看样子是不可能爬上去。
如此一来我们能走的路只剩一条了,我站在门前用手触碰,灌注Seed。
符纹散发出柔和的光,门一声不响地打开了,里头是一条长长的狭窄方形隧道。
「这条隧道的后面会是什么?」
我们抱着是上天指引我们前进的念头,钻进了那条隧道。
隧道的墙壁、地板、天花板全是由平滑得有如大理石般的石材铺置而成。
四个面全都画上了古代符纹,淡淡地绽放着亮光,照亮了细长的通路。
我和柚叶默默不语地走在狭长的直线通路上。
不久,方形出口离我们愈来愈近。
走出出口的瞬间,我们来到了一个宽广的场所。
抬头一看,上头是高到模糊看不见顶的挑高帘开。在圆形墙壁的围绕下,中央立了一根螺旋贝状的细长柱子。柱子上,从圣域串接到此处的符纹收发出红光。
更让我感到讶异的是……罩住壁面的那个透明般的雌色,我不是第一次看过。
那颜色就跟先前我在王都抬头仰望的水晶塔一模一样。
莫非我们现在抵达了水晶塔内部吗?


本帖最后由 anzu1 于 2011-1-28 20:27 编辑


第四章 公主之念

「这里真的是水晶塔吗?为什么圣域能通到水晶塔?」
疑似水晶塔内部的空间显得鸦雀无声。既然王室设在塔中,照理说应该会有不少人,然而我却丝毫感觉不到那些人的存在。
明明看不到半盏油灯,水晶却闪闪发光,塔内就像充满了光一样十分明亮。
往上方一看,四周的墙壁架设了一圈又一圈呈螺旋状直通高楼的回廊。
在这封闭的空间中,时光彷佛停止了流动似的。
「这里难不成是……水晶塔的中心部?」
我回想起先前库勒丝拿出来给我们看过的水晶塔构造图,记得塔的中心空荡荡的,提供光明公主作为生活用的空间。
我四下张望,发现在中央那根造型扭曲的柱子阴影底下有一个动也不动的人影。
「……莉米雅女王?」
我赶过去一看,女王倚着柱子、脸朝着下方,垂下来的长头发都快碰到地上了。白色礼服满是裂痕,上头还沾着血。
「您没事吧?怎么会浑身是伤……」
我手搭住女王的肩膀,轻轻地摇了摇她。
「啊啊,你是……」
莉米雅女王抬起头,用彷佛稍微松了口气般的虚弱眼神看着我。
「是萨伊克斯先生把被带往水晶塔的我救出来的。他在牢房前和包围我们的士兵展开了厮杀……途中我和穗花公主尝试一起脱逃,可是被敌人发现了踪影。穗花公主为了让我逃走,不惜牺牲自己诱敌……」
「结果她被抓了吗……这里果然是水晶塔罗?」
「被独留下来的我,原本试图从谣传位在这间公主厅房地下、可以通往圣域的秘密通路逃走……可是我找遍了各处就是找不到,最后终于体力不支。」
我不禁转头和柚叶相视……那个秘密通路指的该不会是……
「我想我们刚才行经的那条通道,就足您说的秘密通路。」
「你们是从秘密通路走来的……吗?」
我向莉米雅女王说明了我俩来到此地的始末。两人掉到贫民窟的水道,一同被冲到圣域,在那里使符纹发动,最后沿着被符纹开启的通路前来这里。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照你这样说来﹒即使前往圣域也无法脱逃到外界了。」
莉米雅女王抬头见到符纹正在发光的柱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盖尔波格……在运作……?」
「圣域的墙壁上画有符纹,当中也提到了魔枪盖尔波格,请问魔枪是什么啊?」
「这座水晶塔其实就是光明公主在古代发明的伟大魔枪——盖尔波格。」
「意思是说这座塔本身就是一把魔枪吗……?」
「没错。盖尔波格过去原是守护公主王国的长枪,同时是和光明公主直接结合、拥有强大力量的武器。后来随着公主王国毁灭,光明公主陷入死亡的长眠,魔枪也停止了机能。直到改朝换代,后人才在被遗留下来水晶塔兴建了王室。」
「发明守护王国的兵器……感觉光明公主是个非常不得了的人……应该说是不得了的公主呢。」
「因为,光明公主在咱们几个公主姊妹里面算是责任感特别强的哪……」
「可是,一千年前光明公主觉醒的同时,魔枪的机能也跟着复苏了。光明公主很遗憾强大的兵器还留在人世,因此她决定隐瞒魔枪的存在,以免发生魔枪毁灭世界的憾事。从此她成了幕后的女王,亲自守护这个国家,不让魔枪落入任何人的手中。之所以会把圣域藏在地下深处,应该也是不愿让魔枪的存在曝光的缘故吧。」
所以是我注入Seed给符纹,它才又开始运作的吗?
「对了,有没可能用这把魔枪阻止失控的光明公主呢?」
柚叶的力量遭到封印的现在,一定得想出一个和受控于皇帝的光明公主作战的替代方案。如果有魔枪盖尔波格力量的加持,搞不好……
不过,莉米雅女王摇头否定了我的提议。
「问题是目前水晶塔已经被罗古卢控制住了,连想靠近盖尔波格的控制室都有困难。况且盖尔波格本是专门射击国外敌人用的长距离兵器,没办法和已经攻入王都的敌人作战。」
是吗……再怎么说,我们真正的敌人并非光明公主,而是罗古卢皇帝。
「看样子……我们已经无路可逃了……想必罗古卢军现在也已经发现盖尔波格的变化,马上就会找到这里来吧。」
「女王果然明察。」
我们心头一惊往上一瞧,只见回廊上几个人影正居高临下地傲睨着我们。
是那个全身密不通风地裹着黑斗篷站得直挺挺的集团。
「想逃也只是白费力气喔,莉米雅女王——以及死亡公主。」
卡尔马的表情宛若逮到了猎物的猎豹,站在一群黑斗篷的中央说道。


啧,竟然没把我放在眼底!


东边的天色有些暗了下来,时间似乎已接近傍晚。
遮蔽天空的云也变得更加浑厚,沉重地低垂在天边。
巨大的光之鸟在水晶塔的上空不停盘旋,貌似痛苦地发出尖锐的啼声。
而我就站在光之鸟的正下方,水晶塔的顶部广场上——正确而言,是被绑起来站着。
蓝色光滑的地板上满满的都是复杂的符纹,象征群星的光之符号罗列了整面地板,广场的两侧列队站着十来个身披像是典礼用的蓝黄色华丽装饰铠甲的罗古卢士兵。
我和萨伊克斯就被锁链绑在这个广场一角的铁桩上。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形式再会呢。」
尽管浑身是伤,萨伊克斯仍不改平时吊儿郎当的语调。
不知道是他生性乐观,还是已经对未来死心了。
至于莉米雅女王,则是被绑在广场中央那根钉得比我们还高、而且装饰十分庄严的铁桩上。从我们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另外有一名男子……站在莉米雅女王的正前方和她面对面相对。
披着米色的大衣,透过镜片后面的细长眼睛凝视着女王。
洛依德——我的哥哥。
一袭修女服的生命公主就随侍在他的身旁,脸上挂着令人不悦的微笑。
在他们两人的后方,站着一个身材高瘦的老人。他身穿从肩膀盖到脚趾的浓绿色长袍,发线退到头顶,脸上布满了皱纹。尽管老态龙钟,他的背倒是挺得十分笔直。
他手中有一把剑,剑尖刺入了地面,两手交叠在握柄的上头。
剑刃发出了耀眼夺目的光芒,那个亮度远比我的光之符纹剑还要强。
——那就是光明公主的楔子吗?
在皇帝的背后,亦即和我们隔着广场的另一侧,身为公主的柚叶和穗花两人肩并肩地被绑在十字架上,简直就像仪式的祭品一样。
「呶!放开,快点放开本宫!」
柚叶一边大叫一边挣扎。
另一方面,穗花则是一副饱受煎熬的表情缄默不语。不是因为自己成了阶下因而觉得痛苦折磨,而是为我们被补感到痛心不舍。就是那样r的表情。
「喂,老哥!你臣服罗古卢皇帝是不是在快什么鬼胎啊?」
洛依德用指头调整眼镜的位置,嘴角浮堄r笑意。
「我的理想之前应该早就说过了,而我现在是在利用公主的力量辅助皇帝陛下,实现他理想中的世界。」
「你要的结果就是这样吗?只要为了皇帝,草菅人命的事你也做得出来,是不是?」
「——我想创造的是一个不论是谁,都能得到永恒生命、没有斗争与憎恨的世界。企图反抗那个理想世界的你们才是破坏者,不是吗?」
「人想要永生不死根本是天方夜谭……老哥,我看你早就不再信任什么人类了吧?所以你现在才有办法若无其事地跟过去你恨之入骨的罗古卢军狼狈为奸吧?」
洛依德没有回答,反而召来了附近的士兵。
「让他闭嘴。」
士兵走过来,揍了我的脸颊一拳。
我不但嘴破,口腔还渗出了鲜血。这一拳还真痛啊……
洛依德面向皇帝,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
「皇帝陛下,微臣这就开始行刑。」
皇帝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看起来像是如此。
洛依德手撑在地上注入Seed,描绘在广场上的符纹开始绽放出红光。
在水晶塔上空的光明公主下方,浮现了浑身是血的莉米雅女王的身影。
「你、你想干什么……?」
我扬起脖子看着巨大的幻影。
萨伊克斯也跟我一样仰头看着幻影,一边为我说明:
「这里就是先前皇帝举办大型演讲的场所。藉由符纹的力量,可以让位在广场中央的人物
的影音以幻影的姿态浮现。」
「可是,他们这么大费周章投影女王的模样是为了什么目的……?」
「他们的目的……这我就不想从我的口中说出来了。」
一个蒙面扛着弓箭的士兵从罗古卢军的队伍中出列。
他站到女王面前,上箭拉弦。
「他们不会是想把女王被处刑的画面,公开给王都的市民看吧!」
一如仪式开始的暗号般,洛依德朝天高举那只闪烁着黯淡银光的右手臂。
「这就开始菲亚娜王国莉米雅女王的处刑!」
那个声音透过幻影发生装置响彻了王都。
我从塔上远眺城里的街景,可以看到变成小小黑点的市民零零落落地停下脚步。想必他们一定都带着惶恐的表情,抬头观看即将被处刑的女王的身影吧。
「瞄准!」
蒙面的刽子手把细长的弓箭箭尖对准了女王。
莉米雅彷佛接受了命运般,只是平静地站着没有挣扎。
「放……」
正当洛依德准备将右手向前笔直刺出的时候。
上空的乌云遽然发出轰隆轰隆的雷鸣,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旋即,坚硬的冰雹从天倾泻而下,纷纷砸在塔顶的广场上。受到冲击的影响,浮空的女王幻影在一阵晃动后消失了。
光之鸟用力拍击翅膀,一如在出声威吓般,用尖锐的声音啼叫。
有一巨大的透明膜状物沐浴在洒落的夕阳余晖中,穿透云层从天而降。那张膜变化成裙状的极光,并且释放出七彩的虹光,貌似水母的触手状足部长长地向下伸出。
接着从云层中显现的上半身,则是一个和水母状裙子连在一起的身形苗条女性。肌肤白净透明,拥有一头好似珊瑚的头发。
「那是……什么啊……?」
我愣然地张大了嘴巴,望着那个美丽又巨大、拥有女性外形的水母。
在场的所有罗古卢士兵和洛依德本人也都神色僵硬地抬头注视那个异像。
生命公主目露憎恨的凶光,相形之下穗花和柚叶则是笑得阖不拢嘴。
「看啊!那就是水之公主·玛纳南!」
这也就表示,可菲成功唤醒水之公主罗!
就在柚叶大嚷的同时,水之公主的触手从天窜过,和光之鸟缠在一起。巨鸟用力拍击翅膀抗衡,以像鞭子一样蛇行的光束抽打水之公主。
两股势均力敌的巨大力量就这么彼此互相较劲。
……突如其来地,我的身体获得了解放。回头一看缠绑在铁桩上的锁链被割断了。
库勒丝蹲在我的后头,原来是她用短剑帮我割断锁链。塔顶广场的墙边挂着一条附有钩爪的绳子,她似乎就是从那里爬上来的样子。
「库勒丝……!你竟然能找到这种地方来,真的令我佩服耶。」
「多亏暗杀计划,水晶塔的构造我早已了若指字。足我向可菲下达暗号,请她拔出觉醒的水之公主的楔子,好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的。」
库勒丝从口袋掏出一根塞了闪烁不停的符文光石的小管子给我瞧。之前我去海贼岛时曾见识过,是用在远距离联络的航海信号。这个似乎就廷打暗号用的道具。
「这是拉契尔借我的。另外……雷恩,这廷你的符纹剑。」
库勒丝将背上的符纹剑转交给我后,随即跑到旁边割断萨伊克斯的锁链。
铁制的锁链就像纸张一样被轻松地一刀两断,号称比钢铁还硬的短剑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萨伊克斯,这把短剑给你。」
库勒丝说道,准备将她的其中一把短剑递出去。
「为什么救我?我无意跟姊姊并肩作战。」
「既然如此,那你更需要武器。手无寸铁的话,我岂不是还得分心救你?」
萨伊克斯闻言苦笑了出来,收下了库勒丝的短剑。
「我和萨伊克斯牵制士兵,女王交给你了,雷恩。」
说完,库勒丝和萨伊克斯兵分二路朝两边的士兵队伍突击。
「死刑犯逃走了!」
列队的罗古卢兵察觉我们重获自由,一同拔出了军刀。
女王正面的刽子手连忙重新拉弓瞄准——但他还来不及放箭,那把弓便应声被拦腰砍断了。随着刀光一闪,在刽子手身旁着地的库勒丝顺势赏了一记回旋踢给他的后脑勺。
刽子手身体往前倒下的同时,我跑到了莉米雅女王的身后。
我抡起符纹剑用力往绑住她的锁链挥砍,并随着刺耳的硬质金属声的响起,接连挥下第二剑、第三剑。可恶,凭我的符纹剑要砍断锁链实在不是易事!
在我的左右两边,库勒丝和萨伊克斯姊弟正身手矫健地对付罗古卢士兵,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打倒。被击倒的士兵纷纷失去意识,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库勒丝打断最后一名士兵的军刀,朝他的下巴施以猛烈的踢击。
接着她往前直冲,与剩余的三人——洛依德、生命公主以及皇帝正面对垒。
「皇帝!一切到此为止!觉悟吧!」
原先表情凶悍、怒目圆睁的洛依德,顿然露出游刃有余的冷笑。
「真遗憾,原先我是本着好意,想赏赐你们与女王一同被处死的荣耀的哪。」
洛依德弹了一下手指,从我们身后的阶梯传来声势浩大的脚步声。
一名男子从阶梯爬了上来。紧接着,约莫有二十名的黑色人影随他现身在塔顶广场。彷佛在包夹我们一样,那些人在洛依德的对面排成了一队。
卡尔马与黑斗篷们宛如一道黑色栅栏般悠然而立。
「哥!你不是被这个男的背叛吗?你居然咽得下那口气跟他联手!」
我向洛依德叫嚣后,他隐约露出了一个心痛的表情。
「你也知道那个过去了吗?不过,那些陈年往事己经足过眼云烟,这名男子如今可是忠心耿耿地在我手下办事——卡尔马,这里随便你高兴怎么处置!」
「……遵旨。」
卡尔马微微低头行礼,接着依序环视了库勒丝和萨伊克斯。
「有这么好的身手却与我们敌对,着实令人惋惜——现在〣想起来,当初如果把你们两个抓来好好调教一番,现在搞不好早就是训练有素的杀人兵器了。说来真是遗憾啊。」
库勒丝的眼神隐约变得有些激愤。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八年前暗杀了你们父母的凶手—〡就是本人啊。直到现在我还是记得一清二楚,毕竟那是当年年纪尚轻的我,入队以来的第一件大任务哪!」
卡尔马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大笑道。
库勒丝的手忍不住频频颤抖,眼眸里燃起了恨意。
「你……你这王八蛋——!」
「姊姊冷静点!那是挑衅啊!」
尽管萨伊克斯出声喝止,库勒丝依然拔出短剑朝卡尔马杀去。她从我和莉米雅女王的身旁狂奔而过,像是浑然忘我般一直线地冲锋。
就在她即将威胁到卡尔马的瞬间,他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卡尔马冷不防出现在停止冲刺的库勒丝身后,眨眼间架住她的肩膀,手臂向上一擒将其反制。
「呜……」
库勒丝被制伏,而萨伊克斯也无法贸然出手,只得僵在原地。
我继续挥砍符纹剑,努力试着把莉米雅女王的锁链敲断。
「请你不要管我,自己一个人逃吧。」
身体被束缚住的莉米雅女王背对着我说道。
「我怎么能丢下您自己逃走呢!」
「……为什么你们这么坚持抗争呢?」
「坚持的人不是只有我,也不是只有库勒丝和萨伊克斯。我后来搞懂了,其实每个人都在奋战,王都的每个人都是,即便在此时此刻。」
我边说,边不断继续敲打。
锁链上已出现了好几道的裂痕……再努力一下应该就能砍断了。
「记得你会使用Seed对吧——我有一事相求,请你把Seed灌注到这广场上的符
纹,如此一来就能再把我的模样投影为幻影。」
「可、可是,我就快敲断锁链了……」
「拜托你,赶快!」
我听从女王的要求弯下身子把I放在地上的符纹,注入Seed。符纹发出了淡淡的亮光。
「谢谢你——请原谅打破禁忌的女王。」
打破禁忌……?
被绑在铁桩上的女王身影浮现在夕阳低垂的水晶塔上空,在战得如火如荼的光明公主和水之公主底下,迸裂四溅的光束和冰雹自幻影上方如雨般倾泻,看起来好不耀眼夺声。
洛依德和卡尔马露出诧异的目光仰望女王的幻影,好奇她有何盘算。
趁卡尔马疏于防备,库勒丝挣脱了他的控制,跳开到后方摆出应战的架势。
『各位……各位,你们有听见吗?我是菲亚娜王国的女王莉米雅。』
女王的声音在天色垂暮的王都上空响荡。
她的视线贯穿了洛依德和皇帝——投注在坐落于另一头的辽阔市街上。
『现在我们碰上了一个空前的危机,我们的领地就快被外人给夺取了。』
对了,莉米雅女王之前好像有提过,扮演传声筒的她只能代为传达光明公主的言论,严禁自行以女王的身分发言……
她现在就是想打破那个禁忌吗?
「阻止她说下去!」
察觉女王目的的洛依德开口大喊。
『……然而,我在这里请求各位绝对不要死心、不要放弃希望。』
其中一名黑斗篷高高跃起,化作一道黑旋风向女王逼近。晃眼间来到她的身旁后,高举装备了钩爪的手臂。
「甭想如愿!」
我站起身挥出符纹剑,钩爪被我的符纹剑弹开偏离了轨道。
钩爪的尖端划过莉米雅女王的肩膀,三道显眼的鲜红伤口随着呻吟声留下。
攻击受阻的黑斗篷尽管面无表情,却像是被惹恼似地踹了我的腹部一脚。
黑斗篷再次锁定女王,不仅如此,还有另一名黑斗篷从对面逼近。
两副钩爪一同瞄准女王挥下。
下一个瞬间,黑斗篷的动作停止了。
萨伊克斯和库勒丝分别窜入女王的两侧挡下了钩爪。
「岂能容你们一直禁锢我们的言论自由。」
萨伊克斯先是怒视黑斗篷,接着看了库勒丝的眼睛。
「这里不需要姊姊的帮忙,我一个人就足以应付了。」
「怎么啦?你们俩最憎恨的人不就是我吗!」
卡尔马大声挑衅。
可是库勒丝不为所动,看着萨伊克斯的眼睛说道。
「什么才是我们必须去保护的事物,我刚才终于被点醒了。重要的不是什么复仇……」
「你们不要管我的性命了!我已经打破禁忌,不再有接受保护的理由!」
女王从旁打断了库勒丝的话。
「莉米雅女王,恕子民直言,我们要保护的不是您的性命,也不是国家的存亡——」
库勒丝向一脸错愕的女王继续说道:
「——而是您的言论。那代表了在王都生活的人的声音。」
接着,库勒丝电光石火地挥出短剑击飞黑斗篷,从锁链的束缚解放了女王。
莉米雅女王凝视着库勒丝点点头,再次面向王都的市区。
她大大地张开重获自由的双臂,更卖力地从喉咙挤出声音:
『各位!不要输给庞大的压力,发出你们的声音来吧!藉此证明自己的存在。那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憎恨,而是大家活在这个世上的证据!』
好几名黑斗篷联手扑向了莉米雅女王。
「对方似乎出招罗,姊——真没办法,这回我就破例跟你合作吧。」
「啊啊,我们不知有几年没像这样联手作战了哪。」
分别握在库勒丝和萨伊克斯手中的两把短剑反射了光芒。
短剑拉出一道道的轨迹,将蜂拥而上的黑斗篷陆续击坠。
「——也太神了吧!」
亲眼见识到这两人几乎可说是天衣无缝的搭配,我不禁发出了赞叹。
有一个黑斗篷闪开了库勒丝的短剑,脚步却失去平衡,萨伊克斯随即朝他的背上补刺了一刀。
同时,库勒丝的短剑刺穿了企图趁机偷袭萨伊克斯的黑斗篷的手臂。
他们两人原本单枪匹马作战的实力就很坚强,可是一旦同心协力,彷佛实力又一口气膨胀了不知好几倍。那不是什么一加一等于二的强度,而是感觉就像有三、五个疾风的战士在场奋战一样。
黑斗篷一个接着一个倒地不起。
「去死吧——!」
气急败坏的卡尔马趁隙向莉米雅女飞跃而去。
从上空对准女王的头部刺出两把钩爪。
——照那个冲击的力道,没办法用剑完全招架住!
我赶到莉米雅女王的面前,向自上空急坠的卡尔马举起符纹剑,然后注入了Seed。剑发出亮光后,我仍继续输送Seed以增强力量。
周围瞬间被强光笼罩,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卡尔马眼睛一眯,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在我与莉米雅女王之间着地。
「用强光攻击眼睛,这招还挺有意思的嘛。」
卡尔马在眩光中露出凄厉的笑容。
「——洛依德·里恩巴多的弟弟……」
怒瞪我的那张脸上,蕴藏着异常的憎恨感情。
……他在憎恨我?不对,他恨的是洛依德……?
困惑的我一时停止注入Seed,光芒因此急速消退,只见卡尔马挥起了钩爪。
就在那个瞬间,他全身凝固了。一双眼睛睁得浑圆,颤抖不止地张开嘴巴。
「嗄……啊……怎么……会……」
库勒斯和萨伊克斯分别从卡尔马的前后把短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我们是趁着强光摸进来的。」
萨伊克斯翘起嘴角冷笑。
「看样子,你的眼睛似乎只能在黑暗中看见东西哪。」
库勒丝说罢,两人同时拔出了短剑。
红色的鲜血从卡尔马胸膛的前后喷出,他的身子在原地转了半圈,最后呈仰卧之姿倒下。
「这是……」
从卡尔马体内流出来的液体,跟黑斗篷一样是『神之血』。
宛如血管一样交织错综的鲜红符纹浮现在身体上。
在太阳西垂,天色急速昏暗的霞空下,莉米雅女王的最后一句话甚至响遍了环绕王都的山脚。
『拜托各位!让我听见你们的声音吧!不受任何人制约的、充满生命力的声音!』
说完的同时符纹失去了效果,女王的身影从上空消失了。
见卡尔马也被打败,洛依德咬牙切齿地目露凶光瞪视。
纵使是人称天才符纹师的洛依德,要同时跟萨伊克斯以及库勒丝交手恐怕也占不到便宜吧……更何况,除了他们两个以外还有我呢。
「现在你怎么办啊,老哥?先放开柚叶和穗花!」
库勒丝接着挺出短剑直指洛依德背后的皇帝。
「罗古卢皇帝!现在立刻撤回合并宣言!不然……别怪我宰了你!」
「呵!」
洛依德发出抽搐般的声音……
「呵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突然高声大笑。
「有、有什么好笑的!那就是你的答覆吗!」
库勒丝大叫,拔腿冲向皇帝。
但下一秒库勒丝随即停下了脚步。
我、萨伊克斯、莉米雅女王,甚至连被绑在皇帝后面的柚叶跟穗花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大家全都凝视着那一点。
「这就是你日日夜夜渴望实现的事吗?」
洛依德夺走了皇帝所持的光之剑,笔直插进了皇帝的头颅。
他杀了……皇帝……?
洛依德抽出剑后,皇帝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往前倒下。
从那具身体流出的血……是『神之血』?
这是说皇帝跟卡尔马一样都不是人吗……?
洛依德走到了生命公主的面前。生命公主张开双臂,使一幅金光闪闪、雕刻了无数生命体的符纹浮雕浮现在自己的正面。
那个是……生命公主的闸门?
「洛依德大人,这一刻我久候多时了。」
生命公主以恍惚的表情注视着洛依德。
「不要让他拔出楔子!」
听见柚叶的大喊,我高举符纹剑直朝着洛依德奔去。
洛依德用单手猛力挥舞了一下光之剑,只见剑以肉眼无法跟上的速度划下一道光迹,射出
的光弹落在四周阻挡了我们的去路。
洛依德将另一只手伸入闸门,抓到东西后便一鼓作气地从中拔了出来。
他手上握着的是一把散发七彩虹光、由两片刀刃缠绕成螺旋状组成的形状奇异的剑。
我本以为公主力量会因此获得解放,不料生命公主却仍旧维持原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双手拿着两名公主的楔子,洛依德走到了倒在地上的皇帝的身旁。
「我过去遭到卡尔马的背叛而失去了一切。可是,后来我得知公主身怀强大的力量,于是我前来王都探寻公主的棺木。在这里我和生命公主邂逅,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说完,洛依德把螺旋剑插进了皇帝的尸体。
「那就是人类得到不死之身的方法!」
皇帝的尸体不停抽搐挣扎,全身被包覆在紫色的棺型光芒之中。
然后,一只庞然巨虫就像破茧而出般从光芒之中现身了。
我茫然地仰头注视那个以夜空为背景直↓起来的黑虫……不对,那是棺木。
「我利用罗古卢军力量所展开的行动,一切都是为了让永恒的公主棺木变成属于人类的东西。」
那东西确实拥有棺木的形状,是体积有人类好几倍大的漆黑棺木。那东西的躯体有着八条又细又长、而且弯弯曲曲的腿,体内画上了如同血管般的火红符纹,可见无数的导管缠附在上头。
安装在身体各处的蛇腹帮浦上上下下地伸缩着,随着咻咻的蒸气声喷出了红色的烟。
「我呕心沥血完成的技术,就是这个以『血机关』和符纹术搭配而成,人类发明的最高结晶——人造棺木!」
洛依德扬起脖子注视不停蠢动的人造棺木,一如深深引以为傲似的。
「你说这是……人造……棺木?」
「这就是我引颈期盼的永恒生命体,以我的力量催生出来、永垂不朽的不死生命体啊!」生命公主在洛依德的身旁面露陶醉的神情说道。
人造棺木的下方缓缓裂出一条缝,像嘴巴一样张得大大的。
『咕呜呜呜呜呜……』
一个彷佛会撼动人的五脏六腑的低鸣响起。
先前那些被库勒丝姊弟击昏的士兵陆续被那个声音吵醒。
「噫噫,有、有怪物……!」
士兵们的脸顿时失去血色,争先恐后地逃回塔中。
「皇帝变成人造棺木……?这样的话,卡尔马他们不就……」
「呀啊!」
我听见惨叫回头一瞧,卡尔马和那些黑斗篷的身体融化重组成小型的人造棺木从地上爬
起,伸出软体动物般的手臂缠绕住莉米雅女王。
「人造棺木是个体,也是整体,是整体同时也是个体。他们是密不可分的共同体啊。」
洛依德投向人造棺木的视线,就彷佛在注视自己的亲生骨肉般。
「莉米雅女王!」
库勒丝和萨伊克斯冲上前解救女王。
「别以为你们逃得过光速剑!」
洛依德挥出了手上的光之剑。
以肉眼无法跟上的速度射出的光弹,直击库勒丝姊弟的背部,将两人击飞。人造棺木紧接着伸出手缠绕住了两人。
那些小型的人造棺木像黏土一样不断伸长,变成长长的胳臂攀附在皇帝的人造棺木的背
上。
萨伊克斯姊弟和莉米雅女王三个人全都被人造棺木的胳臂团团缠绕住。
「未来将是拥有人造棺木躯体的不死之人的时代。获得遴选、拥有永恒生命之人的王国即将诞生——雷恩,你不用担心,如果你愿意尝试去理解我的世界,我也不吝将这永恒的生命分享给你。」
我才不要啥鬼永恒生命咧!我本来想这样呛回去,无奈惊心动魄的人造棺本当前,我吓得连声音都哑了。
「还有时间,你仔细考虑考虑,顺便在一边旁观人造棺木完成吧。」
「完成……?」
「人造棺木还欠缺一道手续才算真正的完成,那个手续就是……」
洛依德轮流扫视了柚叶和穗花。
「吸收公主。当公主的力量吸进了体内之后,人造棺木便宣告完成。」
听到洛依德的宣言,柚叶和穗花皆面无血色地注视着他。
「你这混帐……你想拿公主……拿柚叶和穗花喂这玩意儿吃掉吗!」
在头顶的上空,光之巨鸟发出更为威猛的啼声并且拍击翅膀。
接连从羽翼射出的貌似弓箭的光弹,一一射穿了水之公主的身体。
水之公主美丽的身躯失去力量不稳地晃荡着,最后,一如融化的羽衣般缓缓往王都的市区沉没。
——就连水之公主也战败了吗?
洛依德高声大笑。
「我这就处死女王,让菲亚娜的合并落幕!这个国家……不对,世界往后将臣服在光明公主的膝下,重生为由人造棺木供给生命的国家!」
正当洛依德大声咆哮的时候,有一个士兵惊慌失措地从楼梯跑了上来。
「大、大、大事不妙了……!」
士兵一爬上塔顶广场,目睹奇妙的画面不禁哑口无言。
「干什么,有话快说!」
洛依德烦躁不耐地催促。
「是、是的……街上有市民叛乱……」
「叛乱……?」
洛依德蹙起了眉头。
我低头俯瞰了环绕水晶塔四周的王都市容。
夜幕低垂的王都。
城里每一条路都可见微小的光点,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那些光点掩没了市区的大马路,缓缓地朝水晶塔前进。
——那些光点原来是群众手持的火炬。
在女王的号召下,凝聚了民众的信念。
那是即便是强大的光之巨鸟也无法吹熄,渺小却不失强韧的光芒。
数目不是只有十或二十,也不是一百两百;那个数字不断急速攀升,不知不觉间形成了好几千道光芒的漩涡。
那个庞大的漩涡一如为王都所身陷的黑暗带来光明的光源,又彷若散落在夜空上的星海。
紧接着又有其他士兵陆续冲进了广场。
「贫、贫民窟有暴动发生……!附近的武器库遭到袭击……被流放到贫民窟的符纹师带头作乱,一发不可收拾!」
贫民窟的符纹师……?是我们半途认识的那个男子吗?
「收容所的因犯集体逃狱了……!他们煽动附近的市民,骚动有扩大的趋势!」
好几名士兵轮番冲上广场,向洛依德报告在王都延烧开来的混乱情况。
……不对,这不是混乱。
这正是发自王都市民心中的呐喊!
「喂,你听见了吗,老哥?」
我向洛依德大声嚷嚷。
「不管你有什么邪恶的计划,就算你杀了我们,王都的人一样不会跪下来臣服于你的!你理想的世界永远不会降临的啦!」
「闭嘴!」
洛依德厉声喝斥,命令站在广场中央的士兵们。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下去镇压!」
「但、但是市民人多势众,我们压不住……」
「不分男女老幼全给我杀光!只要血洗,还怕他们不安静下来!火枪队和银铠部队也投入镇压的行列!」
「是、是的!」
接获命令,士兵们连忙爬下楼梯。
我冲到水晶塔的边缘俯视下方。
人潮涌到了环绕水晶塔的公园,一边和试图阻拦的罗古卢士兵发生推挤冲撞,一边举拳振臂高呼莉米雅女王的名字。
这时塔的正门开启,列队行进的银铠部队提着惊人的长枪和大盾从中出现。
此外,水晶塔所有的窗户都悄悄地挺出长长的枪枝,瞄准了塔下的民众。
这样下去,王都会化成血海的。
「洛依德!你够了,住手!」
我抡起符纹剑,冲向洛依德。
可是,人造棺木的手臂从洛依德身后挥来,将我重重地击倒在地。
「死心吧,凭你是不可能打败人造棺木的。」
我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拄着地板撑起身子。
「……畜生,那家伙真的死不了吗?怎么可能啊?」
瞧我伏趴在地上怨叹着,洛依德不知是否因为很高兴有机会可以畅谈引以为傲的人造棺
木,表情较先前稍微柔和了些。
「你有兴趣了吗,雷恩?或许你很难接受,但你所看到的都是事实。」
「可是……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皇帝跟死了又有什么不一样!」
「那你就错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垂老的皇帝长年以来最惧怕的莫过于是自己的死
亡。罗古卢就算不穷兵黩武,迟早有一天还是能夺取全世界。问题是白己是否能活到那个时候,成为全世界的王?他担心的就是这个。见他老人家那么烦恼,我才做了提议。那就是能得到不死生命的人造棺木的计划。」
「就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你把皇帝改造成了人造棺木吗?」
「一听到永恒的生命,那个愚蠢的老糊涂马上就中计了!他是我最求之不得的实验对象
了。好处是只要用我的Seed操纵改造后的皇帝,我便可以在他的保护伞下自由行使权利。」
「到头来,你还不是为了一己之力才改造皇帝的!什么永恒的生命讲得那么好听,做的事倒是挺小家子气的。」
「你错了!我是为了人类的进步才对皇帝动手的!」
洛依德大声跟我叫嚣。
他的自白响彻了天际。
「…………?」
洛依德似乎这时才注意到那股不对劲的感觉。
没错,洛依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天空。
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身影清清楚楚地被投射在水晶塔的├帘。
在他身旁蠕动的人造棺木也一并被投射在其中。
「……臭小子,你做了什么……?」
洛依德用凶狠的眼神垂下视线瞪我。
我的手放在符纹上头……继续注入Seed。
我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拉开喉咙大叫。现在我的声音应该也能传遍王都各个角落才
是。
「罗古卢的士兵,你们都听见了吗?命令你们的人,可是这种冷血的家伙!你们能容许自己为了这种怪物杀害平民百姓的生命,又让自己的伙伴陪葬吗?」
「给我住口——!」
洛依德踹了我的头部一脚。
这一踢使我头破血流。由于Seed的输入半途中断,符纹不再发光了。
「怎么了?你们还不快镇压暴动!」
「噫……噫!」
洛依德狠狠一瞪,广场上的士兵纷纷露出恐慌的神情逃进了塔内。
街上市民和罗古卢军的厮杀声……无论时间过了多久,也不再听闻响起了。
「老哥,看来你的部下一口气全跑光光了哪,我们终于有机会一对一好好聊聊啦。」
瞬间,洛依德冲上前来痛击我的下巴,拚命殴打我。
「雷恩!够了!」
柚叶的叫声在我的背后响起。
「你已经尽力奋战了!了不起!是本宫能抬头挺胸引以为荣的子民!所以……你不要再说刺激他的话了!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也好……快逃吧!」
双眼红肿的她大叫着。
我拄着符纹剑,用颤抖不已的双脚站起。
不晓得是否对叫声产生反应,黑色的手臂滑溜溜地伸向了柚叶,手臂缠住她的身体,扯断了十字架。
「柚叶!」
「呵呵,干得好,就是那样。人造棺木啊,就先吸收那个大嗓门的公主当开胃菜吧!」
听到洛依德的话,人造棺木一边把柚叶拖向自己,一边张大了嘴巴。
「永别了……雷恩。本宫实在不希望让你看到最后这么凄惨的模样就是了……」
柚叶神情悲伤地朝着我微笑。
不希望让我看到?
我也一样,根本不想看你这副模样好不好!
不过就算看到了又怎样,我绝对不会同意这就是结局的!
我握紧了符纹剑。
脚用力蹬地,冲了出去。
将手中的符纹剑高举,砍击那只黑色的手臂。
人造棺木发出宛若哀鸣般的低沉声音,粗鲁地甩动挨剑的手臂。
柚叶的身体硬生生地被摔在地上,动也不动地陷入了昏迷。
我骑到人造棺木的手臂上,不断挥剑猛刺。
「无谓的挣扎!」
背后响起洛依德的叫声,感觉得到他似乎挥起了光速剑。
……不过,我并没有遭受到攻击。
「雷恩!不要停手!」
库勒丝的叫声令我回头观望。
她割断抓住自己的手臂成功脱逃,正在拚命承受洛依德的剑击。
我继续把剑刺入人造棺木的手臂。细得跟纤维一样的丝被我一根根刺断,就在不知第几次刺入的时候,手臂终于「啪」的一声断掉飞了出去。
扭动挣扎的断臂不一会儿失去了力量,柚叶虚弱的身体倒在地上。
不敌光速剑的库勒丝在我的身后发出了呻吟。
人造棺木的手臂重新卷住了库勒丝。
另一方面,被我砍断的手臂就像菌类一样,又冒出了完好如初的手臂。
「这是再……再生吗?」
我赶去抱起柚叶,将她从人造棺木旁拖开。
再生后的手臂似乎逼近到了我的正后方……却突然停止不动。
彷佛感到迷惘似地,手臂的前端踌躇不前。
「……怎么了,人造棺木?——我想起来了,死亡公主的力量被卡尔马封印还没恢复哪。那你就先吃掉火之公主吧。」
洛依德面露喜色,把视线投向了穗花。
该死的畜生,这回竟然把魔爪伸向了穗花……
我把柚叶安置在广场的一角后,挤出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
「雷恩……别再去了……」
柚叶出声说道,她虚弱地倒在地上看着我。
「可是,穗花她……柚叶你也希望能救她吧?」
「穗花姊姊也希望你能活下去。咱们两个公主的心愿,你还不肯听吗……?你这人真的是……蠢到无可救药……」
一道泪水从柚叶面朝上空的眼眶滑落。
我弯下腰,轻轻帮她拂去眼泪。
然后,我仔细查看她那被人造棺木摧残过的身体。
整身衣服满是疮痍,平坦的腹部一览无遗地露了出来。
腹部上头……可见她棺木上的红色符纹浮现。


那个颜色比先前在圣域看到时还要浓艳。记得她有说过,如果被封印的力量一直无法复元,将会永远变回棺木的姿态。
都已经打倒卡尔马了,怎么力量还回不来!
一股懊恼的心情油然而生,连我都有冲动想哭。
浮现在柚叶身体上的符纹,要是我可以把Seed注入到那里的话,问题就解决了。
我按照往例把手放在符纹中心所在的侧腹,柚叶像被我搔到痒处般变得面红耳赤……
注入这个侧腹……
「…………咦?」
偶然发现的画面使我睁大了眼睛。
「……符纹中断了?」
柚叶侧腹上的符纹明显少了一部分。
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符纹不全,柚叶的力量才会被封住的吗?
柚叶有跟我提过,她的力量是在穗花的欢迎宴会上,被卡尔马碰到才被封印的。
此外,卡尔马在攻入佣兵团本部时,也只是摸了玛尔榭的符纹就将其抹除了。
简而言之,柚叶的符纹有一部分被卡尔马抹除了吗……
「柚叶,是不是只要把这个符纹修好,你就能找回力量了?」
「呶……这就不晓得了……本宫也没有那个经验……」
「你愿意让我试画看看吗?」
「能提供本宫动力的可是高度的古代符纹,你画得出来吗?万一失败了,本宫也不敢保证身体会发生什么状况喔。」
「消失不见的只有一小部分符纹。况且,在圣域时我还经过柚叶大师的严格指点呢。」
当然,说不会不安是骗人的……但是,岂能就这么坐视柚叶被那样的怪物给吃掉!
「那……你就放手试试看吧。」
我点点头,这才猛然想到一件事。
「——糟糕,画符纹用的涂料已经没了。」
涂料在圣域画符纹的时候全部用光了。
可恶,还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一线希望了。我在躺下的柚叶旁边大失所望地垂下了头。
「用血。」
柚叶突如其来地挤出话来。
「你忘了吗?本宫的体内流的是『神之血』。」
「可、可以吗……?」
「不过,不要使用被他们弄伤所流的血。如要使用本宫的血,雷恩,用你的那把剑……割伤本宫。」
我吞下口水,注视我所持有的符纹剑的刀锋。
然后,我轻轻拎起柚叶的无名指。
「会有点痛……你忍耐一下吧。」
我用剑尖轻轻划过柚叶的指腹,清澈的红色液体从指腹上的红线滑溜溜地流出。
问题是光只这样还不够,『神之血』的黏着力太弱了不足以描绘符纹。
我把剑反持,这回剑尖刺进了我的无名指。
随着一股刺痛,浓稠的鲜血流了出来。
接着我和柚叶将两根指头靠在一起……使神之血和人之血交融在一起。
我用沾了血水的指甲尖端抵住柚叶的侧腹,沿着缺损的符纹移动。
「咕……呜:⊥
不知是觉得痛,还是苦闷难受,柚叶弓起背部发出了呻吟声。
我只是不停移动指尖。
必须在穗花被吃掉、还有被洛依德发现我们的行动前画完才行。
我回忆柚叶所教的古代符纹,一边使那个形状具体浮现在脑海。
「只差一点了……符纹就快……完成了……」

万一有任何画错的地方,没人晓得柚叶身上会发生什么事。
我满头大汗,谨慎地移动指尖。
——于是,最后的一条线终于连起来了。
混合了我和柚叶鲜血颜色的线条,带着一股异样的存在感,掺杂在柚叶身上的符纹当中。
覆盖了她身体的符纹瞬间绽放出刺眼红光……然后就像急速凋零一样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事吧?柚叶?」
赫然,柚叶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一双眼睛睁得浑圆。
「哦、呶哦哦哦哦哦……」
张开的嘴巴发出了分不清是叫声还是呻吟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事有蹊跷,洛依德在背后出声大喝。
「雷恩……闸门开启了……拔掉……本宫的楔子……」
柚叶一说完,火红的符纹浮雕出现在她仰卧的身体上头。
那个符纹的形状十分不可思议,让人与壮大的宇宙银河产生联想……
一把剑的握柄从中出现了,形状歪曲的冥刀握柄。
只要被它碰到,即便是神也难逃一死的强大力量。
「呜喔喔喔喔!」
我双手握紧冥刀的握柄,用力拔出。
「把他们抓起来!」
人造棺木的手臂随着洛依德的吼声逼近背后,我在转身的瞬间顺势挥出冥刀。
被刀尖划过的瞬间,黑色手臂分解成了沙尘飞散。
笼罩在柚叶四周的强烈光辉,集聚凝结成棺木的形状。
下一刹那,光辉凝聚而成的棺木四分五裂,从中跃出了一名少女。
泛着红光的眼睛,黑色的乌鸦翅膀,以及布满杂乱羽毛的礼服。
双手提着两把冥刀。
「我乃……」
我向前伸出掌心,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都这个时候还在做自我介绍,也未免太见外了吧,死亡公主——帕弗·卡赫小姐啊。」
死亡公主看着我轻声笑了出来。
柚叶站到我的前方,定睛注视人造棺木。
接着只见她蹬地跃起,加足马力直朝人造棺木的躯体奔去。
我则往旁边,朝着抓住穗花的手臂跑去。
来到缠住穗花的手臂,我挥下冥刀砍击其根部。手臂被我粉碎后,穗花的身体应声摔在地上。
柚叶窜进人造棺木的旁边,将两把冥刀刺进棺状的直筒身体。
『咕喔喔喔喔喔喔!』
人造棺木的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声,身体渐渐化作一道黑雾粉碎。
遍布身上各处的无数导管裂的裂断的断,『神之血』被喷洒得四周到处都是。
洛依德自始至终只能傻眼地注视人造棺木的崩溃。
原先被抓捕的萨伊克斯、库勒丝以及莉米雅女王都被抛落到了地上。
「大家都没事吧?」
我赶上前救他们起来。
原本震耳欲聋的人造棺木叫声变得愈来愈微弱,过了半晌终于停止。
徒留洛依德和生命公主呆若木鸡地杵在原地。
只见一颗疑似人造棺木局部部位的红色小水晶,从地上一路滚到洛依德两人的身后。
我赶到柚叶的身旁和洛依德对峙。
「结束了,老哥!我劝你还是解放光明公主,乖乖束手就擒吧!」
「结束了……?」
「没错!你没看到将这座塔团团包围住的群众吗?」
「有啊……就是那些对我恨之入骨的人……」
「你错了!这些人的模样,不正是老哥你一直以来希望展现给罗古卢瞧瞧的精神吗?所以这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大家就像过去奋战不懈的老哥一样,起身对抗了啊!」
「我希望……展现的精神……」
洛依德凝望群聚在水晶塔四周、成千上万的民众手持的火炬所发出的光明。
「雷恩……你相信人类吗……?」
「没错,王都必然会复兴。那才是老哥你最想看到的面貌,不是吗?」
洛依德颓然跪下,手中的光速剑再也握不牢,失手掉到了地上。
「洛依德大人!」
生命公主赶忙上前扶住差点倒下的他。
「我这些日子……到底在干什么……」
洛依德就像失神了似地喃喃自语。
——异变就在下一秒发生了。
滚到洛依德俩后面的红色水晶急速喷出漆黑的雾,雾气一晃眼形成漩涡,不断膨胀变大,好几条胳臂冷不防从雾中冒出。
「什么?人造棺木失控了……!」
黑色手臂将洛依德往侧面击飞得远远的,并且缠住了生命公主。
「不要要要要!洛依德……大人……」
当柚叶发现苗头不对冲上前的时候,生命公主已经被吸进漩涡之中了。
「雷恩!那颗红水晶就是心脏!我用冥刀粉碎外壳!你负责杀死心脏!」
柚叶纵身跃起,两把冥刀直指漩涡自上空急降。
看来没有摧毁那颗红水晶是不行的样子——这次定要彻底粉碎!
我用力握紧冥刀,朝漩涡奔去。
可是,就在柚叶的冥刀挥出之后——
一个螺旋状的符纹浮雕突然在漩涡的周围浮现。
柚叶的身体被那个符纹一举弹回到了半空中。
漩涡慢慢凝固变化成一定的形状,最后形成巨大的黑色棺木。那是人造棺木的外形……
「柚叶的冥刀为什么会没有效果?」
柚叶降落在睁大眼睛喊叫的我的身旁。
「看来棺木在占取生命公主之后,似乎吸收了可以抵销冥刀所赋予的死亡的能力。」
「原来所谓吃掉公主,指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休想得逞!」
库勒丝大喝,和萨伊克斯一起站到穗花面前保护她。
不料,人造棺木的数条手臂却像是橡皮筋般长长地伸到了上空。
手臂抓住在上空盘旋的光之巨鸟后,一鼓作气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提。
人造棺木的手臂一圈又一圈地团团缠绕住巨鸟的身体,两者四周不断有雷光迸现,巨鸟痛苦的悲鸣在夜空回荡。只是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无功,转眼间光明公主的身体就被吸进全身扭转得跟黏土一样的人造棺木里面。
人造棺木的体积一口气膨胀了好几十倍以上,四周泛着红黑色的光,聚积成一团浮在上空。
接着人造棺木窜升到高空,穿破云层,朝满天繁星的夜空飞去。
「……跑走了?」
变成不受控制的脱缰野马,而跑到没人知道的地方去了吗?
洛依德从地上爬起,怅然若失地仰望人造棺木消失的天空。
一路支持自己到最后一刻的生命公主也失去了,不知当下他做何感想呢?
莉米雅女王跑来捡起地上的光速剑。剑早已丧失了光辉,只剩生锈般的红褐色裹住刀刃。「呜咪!」
我听到芙纽的声音回头一瞧,只见玛尔榭、鲁米莎、可菲以及拉契尔等人紧接着芙纽从塔内爬楼梯来到了广场。
「雷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玛尔榭跑上前大声问我。
「罗古卢士兵不知怎么地沉寂了下来,我们就跑来一探究竟了。」
鲁米莎跟在后头跑来。
我伤透脑筋也想不到该如何回答,于是开口如此说道:
「反正都结束了,一切都——」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洛依德便开始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就是这样!这样就对了!把所有的一切破坏殆尽吧!像这种堕落的世界最好连根彻底净化!」
洛依德宛如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一样,仰望着天空大笑不止。
一边大笑一边往后倒退的洛依德在塔顶广场的外缘站定。
「你们会悔不当初,为何没衷心接纳我的世界的!雷恩,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你深信的人们所走上的末路吧!」
洛依德说完,就面朝着我从高耸的塔顶一跃而下。
「……!」
有一刹那,我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世界彷佛静止不动了。然后我匆忙赶上前去,手攀在洛依德跳下去的地点俯瞰下方。
「为什么……为什么要……」
只是,再也没办法从遥远下方那一大片的地面上找到洛依德的身影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我的喃喃自语声在颤抖着。
这么久了,我不只一次觉得白己被老哥背叛;然而现在却有一股远比过去任何一次的经验都还要强烈、彷佛遭到他人背叛般的苦闷心痛,压迫着我的胸口。
我的眼角忽然涌出热泪,忍不住哭了。
奇怪?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战胜了老哥啊,我明明粉碎了老哥的阴谋啊。
「雷恩……」
玛尔榭呼唤我的名字,轻轻地把手搭在我的背上。
柚叶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
鲁米莎、萨伊克斯、库勒丝、穗花、可菲和拉契尔、莉米雅女王,以及芙纽。在场嗨所有人全都围绕在我的身旁。
我擦乾泪水,从地上站起。
「失态了,我没事啦。如此一来,王都也平安无事了。这样的场合一点都不适合沉浸在悲伤吧。」
说完,我平静地向大家投以笑容,大家也回我安心的微笑。
——就在这个瞬间,一股从来不曾感受过的寒意闪过了背脊。
在场的大家似乎也都感受到了。每个人都面带紧张,左顾右盼想找出原因——然后一同抬头注视上空。
在上空的一点,有一颗像是红黑色太阳的球体悬挂在漩涡状云层的中央,描绘着圆形。
人造棺木在吸收了光明公主之后,变成庞大的能源体,体积膨胀得十分雄伟。
不对,不只是体积膨胀而已。
人造棺木正往下坠落——以惊人的速度。
那样的庞然大物一旦坠地……王都肯定会被夷为平地。
「该、该怎么办才好啊……」
「——方法只有破坏心脏。那枚水晶恐怕是高密度的『神之血』浓缩凝聚而成的不变存在;若不毁灭它,那个棺木应该会永无止尽地再生吧。」
张开黑色翅膀眺望上空的柚叶如此说道。
「问题是,你的冥刀对那家伙已经失效了……」
「吃掉公主产生变化的只限人造棺木的外壳,至于心脏的部分,基于不变的性质,照理说应该无法吸收公主的能力。」
「所以得再一次打散那个躯壳才行吗?而且,还在空中飞耶……」
可是除了柚叶的冥刀以外,上哪找那么强力的武器……
「——不知魔枪能派得上用场吗?」
大家不约而同地注视如此说道的莉米雅女王。
盖尔波格的控制室就位在塔顶广场的正下方、水晶塔顶层的中心部。
一个被蓝色水晶外墙和挑高天花板所环绕的圆形空间,天花板就跟佣兵团本部的一样,可以从内侧看到外面辽阔的夜空。
空间的中央坐落着一颗形似长枪刀刃、并且银光闪耀的巨石。那颗巨石的高度不仅有一般人的数倍之谱,表面还密密麻麻地画有古代符纹。
纠结的漩涡符纹井然有序地排成一列,平行的无数条直线则负责将其串接起来。
「圣域的符纹已注入Seed,现在魔枪已进入发动状态。石头左右两旁的操纵杆分别是调整纵横两方向之用,只要在瞄准之后提供炮击所需的Seed,就能射出盖尔波格了。」
莉米雅女王向众人说明。
「这边的操纵杆由我来操作好了。」
库勒丝自告奋勇地走向巨石右边的操纵杆。
操纵杆和地板连在一块有人那么高,看起来需要很大的力量才能操作。
「那另一边就让我来吧。」
萨伊克斯走到了另一边的操纵杆。
鲁米莎在巨石附近打开备忘录,在上头列出算式计算。
拉契尔则蹲在一旁的地上,操作着一个附设了类似量角器的板子的小型装置。看来她把航海用的测量仪器也带来了。
「使用费算你们十枚金币就好,事后我会确实跟你们收款的。」
「有没搞错还要收费!你还是不改狮子大开口的本色嘛——你现在在计算什么?」
「人造棺木的方向,利用这装置就可以正确瞄准。」
鲁米莎代为回答,并把拉契尔提供的数值写进算式。
有三根让人与鸟爪产生联想的尖柱围绕在巨石的四周。
「这是提供魔枪能源的装置。同时输送Seed给三根柱子,就能化作盖尔波格的光弹。」
莉米雅说明完后,拉下墙壁上的操纵杆。
整座塔忽然开始微微地晃动。
包围空间的墙壁与天花板缓缓地转动了起来,还冒出了规律状排列的直线裂痕。
天花板和墙壁顺着龟裂的痕迹裂开,水晶塔的顶部打开成了花瓣状,外头的风灌入了室内。
王都的夜景笼罩在一分一秒逼近的人造棺木的红黑色光芒下,环列在我们的四周。
飘荡着如极光裙子的水之公主˙玛纳南飘浮在水晶塔的左侧。
宛若火焰纹身的骑士的巨人——火之公主苟维奴则站在水晶塔的右侧。巨人不w拥有可与水晶塔匹敌的身高,右手还提着一把烈火熊熊的大剑。
目的是让两名公主同心协力,尽可能地防止人造棺木坠地。
王都的民众也对即将发生的事感到忧心忡忡,无不露出惶恐的神情静观其变。
由于我得使用柚叶的冥刀,所以刚才代我拔出穗花楔子的,正是玛尔榭。
「玛尔榭和可菲,你们两个不要太勉强自己喔!公主的楔子会消耗Seed的!」
特别是第一次拿极炎剑的玛尔榭被烈焰吓得快魂不守舍。
「小、小事一桩好不好!火烧得这么猛正适合热血玛尔榭姊姊了!」
……如果对你来说真的是小事一桩那就好。
「咱也一样还应付得了啦!」
手持水龙剑的可菲一如要赶走疲劳般说道。
两人分别站在不同的爪柱前,负责注入用来供应能源的Seed。
莉米雅女王朝第三根柱子跨出了步伐。
「最后一根柱子就让我来负责吧。」
「咦,莉米雅女王,您也会使用Seed?」
「我好歹也是被授与女王职位的人呀。」
仔细想想,女王毕竟是光明女王的代理人嘛,拥有能使用Seed的力量也不足以为奇吧。
最后,我和柚叶比邻站在中心的巨石前面。
准备万无一失,现在只需等我把Seed注入到这把魔枪,盖尔波格就能射出。
计划是先让盖尔波格击破人造棺木的外壳,紧接着再由柚叶抢在再生开始前杀死人造棺木的心脏——这就是我们孤注一掷的作战了。
「鲁米莎!距离人造棺木坠地还有多久的时间?」
鲁米莎抬头观察体积,看起来远比刚才大上了一轮的红黑色太阳。
「距离预测落地时间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后,这座王都的命运就要决定了。
「好,大家准备开始!」
在我的发号施令下,玛尔榭和可菲各自举起手上的剑。
蓝色的水流和红色的火焰同时从剑尖窜出。
以此为信号,水晶塔左右两侧的水之公主和火之公主分别朝上空伸出触手般的手臂,以及
将大剑高举至头顶。水柱与炎柱直入云端形成了漩涡,水与火焰交融,产生了大量的水蒸气。那些水蒸气进而演变成厚重的云量,包覆住了人造棺木。
被突如其来产生的厚重云层缠住,人造棺木落下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些。
『咕呜呜呜呜呜呜……』
人造棺木所发出的痛苦般低沉呻吟声响彻了云霄。
接着,人造棺木开始以光速自转,一如要甩开纠缠不清的云似的。
只见有几个光块从棺木的躯体射出——穿破了身上的云。
一个、两个,紧接着多达十个、二十个的光球开始往下坠落。那些光球不断进行分裂的动作,宛如流星雨般朝着王都倾盆落下。
「市区危险了!」
火之公主挥起大剑,水之公主甩出触手。
强烈的冷热气在水晶塔的上空相互冲击,刮起了龙卷风般的疾风。
流星雨被卷进龙卷风里搅拌,再以刚猛的劲道被甩飞到远方。
「咚隆!咚隆!」偏离了轨道的流星雨和环绕王都的山脉发生激烈的冲撞,爆炸的声浪不绝于耳,冒出了翻腾的火柱。
近距离目睹那个破坏力,王都的居民同声发出悲鸣。
有人仓皇奔跑想逃到远方避难,也有人不知是否放弃了求生只是站在原地。如今大祸当前,不分王都市民还是罗古卢军,所有人只是此起彼落地发出害怕与惊恐的惨叫声。
「这是最后的观测值了!」
拉契尔读取观测器的刻度,将数值转告给鲁米莎。
「计算完成!经度方向三度、纬度方向八度!雷恩学长,请在六十秒整后注入Seed射击!」
鲁米莎将视线从算式上头扬起,大声向我告知。
「OK!大家各就各位了!」
接获指示,我拉开嗓子下达作战开始的信号。
「了解!要拉罗,萨伊克斯!」
「我知道啦,姊!」
库勒丝和萨伊克斯同时拉下操纵杆。尖锐的巨石缓缓倾斜,前端锁定着狙击人造棺木的天空。
「看本姑娘的厉害吧吧吧——!」
「交给咱就对了!」
「这就注入Seed!」
玛尔榭和可菲、莉米雅女王同时碰触爪形的柱子,灌注Seed。柱子的尖端一边散发出刺眼的光芒,一边迸出闪电。
三根柱子激光四射,在巨石的前端发生冲突,进而制造出光球。频频飞溅的激光逐渐膨胀成一颗巨大的光球。
我注视着光球,站到了巨石的符纹前方。
据称是光明公主所发明的魔枪。无论是被人造棺木吞噬、朝着王都落下的光明公主,还是准备将她击落的光球,本是同源。是绝望也会是希望,一体两面的光芒。
「柚叶,看你的啦——明天我们要一起大饱美食喔!」
比邻而站的死亡公主·柚叶用红色的眼眸注视着我——感觉她彷佛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低头望向脚边,芙纽跑过来忐忑不安地仰头看我。
「芙纽也是,回家后我再买一堆甜食喂饱你吧。」
「呜咪!」
人造棺木终于突破了云的包围。
膨胀的幅度彷佛要将整个天空吞噬,夹带不祥气息、红光熠熠的火势显得愈来愈烈。
鲁米莎开始倒数。
「十……九……八……」
我把右手放在符纹上面阖起眼睛。
一点一滴地在脑海制造Seed。
Seed是一种能把想像力转化为能源的力量。
形形色色的事物浮现在我的脑海。
符纹的形状、冒险过的土地、相知相惜的人们、家族,以及曾并肩作战的战友。
「三……二……一……」
还有……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如今也陪伴在我左右的柚叶的身影。
「炮击!」
我让脑海中的影像、强度不亚于巨大光球的思念一口气炸裂了。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的手臂和掌心就像着了火一样发烫。
整只手烫得感觉快烤熟了,且疼痛得彷佛快支离破碎一般。
但我不讨厌那个感觉,我觉得我能咬牙撑过。
只因为……那是我从这一路的历险中得到的痛楚,也是教导了我许多经验、弥足珍贵的痛楚。
巨石的符纹绽放出灿烂的红光,密度持续增加的光球被压缩得扁扁的。
人造棺木垂降到上空不远处,掀起一阵挤压地表的狂风。
正圆轨道的人造棺木分毫不差地被魔枪的尖端锁定了。
在那一瞬间,魔枪的光球消失,四周笼罩在红黑色血的光辉之下……
下一秒,类似雷电的一道闪光随着波动朝天释放了。
柚叶一鼓作气飞上天空,沿着闪光的周边攀升,一转眼间身影就消失不见。
闪光的前端撞击到人造棺木的正面——破裂的闪光使整片天空被光笼罩住了。
白茫茫的天空四处可闻震耳欲聋的雷鸣,雷光四射。
风压强压我的全身,我岔开双脚拚了命地站稳,同时持续注入Seed给魔枪。
咚咚咚咚轰轰轰轰轰轰轰…………
下一个瞬间,一阵天崩地裂般的轰声如雷贯耳地响起。
抬头一看,有那么一瞬间,我彷佛看到了黑色刀锋的亮光出现在满天的白光中。
震天价响的轰声慢慢消退。
就在声音渐渐沉寂下来的同时,遮蔽了整个天空的光也跟着淡薄了。
原本又厚又广的云层这时也烟消云散,满天的星空露出了脸来。
星空上……已不复见那个发出红黑色光芒的巨大人造棺木的踪影了。
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发出了洋溢着解脱感的大叫声。
那个叫声一晃眼传遍王都,举城欢腾。
「柚叶……」
我耳里听着王都的欢呼,眼睛持续看着寂静的夜空。
「你听见城里的声音了吗!这是献给你的声音!是赞扬死亡公主的欢呼喔!」
在默默地伫立于寂静中的点点群星里……我看见了一对上下拍击的黑色翅膀。
柚叶一声不响地,缓缓降落在我的眼前。
她的怀里捧着一尊黑色的棺木。
「这是光明公主的棺木。」


柚叶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千年前觉醒的光明公主,此刻又陷入死亡的长眠。
魔枪盖尔波格失去了光辉,上头的符纹就像被强大的能量给烧毁了似地,变得残缺不全。


终章

战斗落幕数天后,这一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大好天气。
这一天我也溜出旅馆,一早就独自一个人在水晶塔四周的公园蹓躂。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散步,雷恩?」
忽然被一个耳熟的声音叫住,我回头一瞧,原来是柚叶。
「这么勤劳该不会是想偷窥在公园打情骂俏的情侣吧?怎么会有如此猥琐的子民!令本宫忍不住想摇头叹息啊!」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咧。」
「……不然是在找你的哥哥罗?」
连我也搞不清楚自己想干嘛。或许我是在找老哥没错,也或许不足。
「老哥是不是死了啊?」
「尸体不是没有找到吗?」
「今天早上我四处打听,可是听说完全没有找到疑似的人物。」
「……你希望哥哥还活着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老哥他……老哥在变成这个模样之前所期盼的城市面貌终于回来了。所以我希望他也能亲眼看见。我总觉得,那家伙在看到这样的面貌之后,就会变回以前的老哥了。」
战斗的翌日,罗古卢帝国下达了文书,撤回了皇帝所发表的合并宣言。文书中宣称,由于当时皇帝实际上早已丧命,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人造棺木,所以照理说他发表的宣言应该是无效的。
——只不过根据坊间传闻,真正的理由是因为那天亲眼见到市民的反抗,罗古卢判断统治并非易事才放弃的。
「不晓得生命公主后来怎样了呢?」
「本宫也很挂念……杀死人造棺木的时候,遗留下来的只有光明公主的棺木。公主即使死了灵魂还是不灭,照理说生命公主的棺木也必然存在于某处才是。」
我也没听说那个棺木有在哪里被人发现。
另一方面,光明公主的棺木好像重新被放回水晶塔的中心部安置了。至于魔枪盖尔波格,则是在光明公主变回棺木的同时符纹剥落,停止了运作。
有一辆马车驶来停在我们的前面。是我们从收容所脱逃出来时所搭乘的那部马车,坐在马夫座上的人是拉契尔。
马车后方的门打了开来,可菲和鲁米莎从中下车。
「唷,雷恩!咱们差不多得回岛上去了,所以想来跟你打声招呼。」
四面环山的王都没有港口设施,所以她们似乎是想搭乘马车到邻近港村的样子。
「你们要回去了吗?谢谢你们这趟专程来帮忙。」
「客气什么,朋友有难自当两肋插刀。有问题再随时找咱帮忙吧。」
可菲拍拍胸口表示。
「这次的经费喔,日后我再跟你们催讨喔。」
拉契尔面露了一个彷佛要大赚一票的微笑。
「拜、拜托你算便宜一点喔——鲁米莎,你也要跟她们一起回去吗?」
「嗯,我得回岛的调查团报到。再过十天就回来了。」
这时,我发现柚叶不知怎地一直躲在背后不肯出来。
「……怎么了啊,柚叶?说再见的时候你会害羞,也太不像你了吧?」
柚叶的表情闷闷不乐,感觉非常尴尬似的。
一个穿着轻飘飘蓝色裙子的少女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一个身高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绑着短发貌似个性开朗的小女孩。
「……谁?」
我向可菲询问,她有些伤脑筋似地露出了苦笑。
「她是水之公主啦。咱唤醒棺木之后,就变成这个少女的模样了。」
「咦,那是……水之公主……?可是她不是柚叶和穗花的姊姊吗?」
「吱吱吱——!」
水之公主听闻我的说法,左右摇了摇食指……吱?
「公主的长相跟年龄没有关系吱!别看米拉摩长得这么矮,其实成熟得很吱!」
米拉摩似乎就是她的名字。
「啊——柚叶吱!我找到你了吱!」
米拉摩一步步慢慢走过去,把柚叶的头夹在腋下开始弄乱她的头发。
「啊呜!米拉摩姊姊,拜托你住手啦!」
柚叶摆动双手挣扎。
「柚叶吱,我们好久不见了吱!每次看你都一副臭脸吱!米拉摩来帮你变得跟我一样有精神吱!看,咕哇吱——!咕哇吱——!」
「啊——呜——!哎、哎唷雷恩,你别光看好戏,来救救本宫啊——!」
头发被抓成一团鸟窝的柚叶,泪眼汪汪地挣扎着。
……柚叶有说过自己跟水之公主感情不好,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后来我和柚叶来到了哈聂尔与亚娜夫妇所经营的蛋糕店『普鲁拉贝尔』。据说,今天是装潢焕然一新的开幕日。
战后,王都符纹师团结一致拿出强硬的态度要求罗古卢解除符纹禁止令,碍于情势,罗古卢也只得硬着头皮接受了。
于是蛋糕店也得以再用符纹烤炉制作糕点,也找回了本来的美味。
「讨厌耶,雷恩你迟到了啦!迟到这么久,我们刚才差点就要自己先点餐了耶!」
坐在六人座位的玛尔榭生气地骂了我一顿。
「抱歉、抱歉。我们稍微在街上晃了一圈。」
除了玛尔榭以外,穗花、萨伊克斯还有芙纽也都就座了。
我和柚叶也坐进了同一张桌位。
店里可见哈聂尔先生和亚娜小姐正忙得不可开交。
「唔呣,真教人期待。终于有机会尝到三星级的甜点了。」
「呜咪~」
柚叶和芙纽两个一起摩拳擦掌,露出了引颈期盼的表情。
「真是的,瞧你们两个都露出一样的表情。不必慌张啦,蛋糕又不会自己长脚逃走。」
穗花发出了和婉的笑声。
「穗花姊姊也要好好品尝那个美味喔,明天咱们俩要一起去吃遍人气套餐亡」
「话说回来,竟然连萨伊克斯也来了,稀客耶!你该不会喜欢吃蛋糕吧?」
我向坐在窗边眺望外头景色的他说道。
「我是来当穗花的随扈的。再怎么说,我的工作就是保障她能平安无事地回到凯尔兹城的呀。」
接着我观望了一下店内。尽管店里坐了几桌的客人,唯独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库勒丝没来吗?记得她是这间店的常客耶。」
「我姊说她今天有工作。」
她好歹是佣兵团的领导者。才刚历经那么大的一场骚动,应该有不少琐事留待她去处理吧。
「请问……方便我跟你们并桌吗?」
我们转头往声音的方向一看,有一个头巾戴得低低的、手边携着一根拐杖的老婆婆站在那里。
「呃,这副打扮……你是莉米雅女王?」
女王在嘴巴前面竖起食指示意大家安静。
「我喜欢穿上这副装扮,私底下造访各种店。」
莉米雅女王来到空位坐下,同时露出了淘气的微笑。
「唷,半吊子女王也会下乡到处吃透透啊?如果你有推荐的好店,本宫可以勉为其难地听你介绍一下。来,不用客气,告诉本宫吧!」
柚叶摊开美食地图趾高气昂地表示。
「我介意的是,那个绰号真的不能换掉吗……」
莉米雅女王气馁地垂低了头。
「好了,来决定要吃什么吧!」
玛尔榭兴冲冲地打开菜单,柚叶和芙纽也探头一起看。
「本宫决定要吃这个叫做巧克力塔的东西了!」
「呜呜咪!」
恰巧就在这时,店里的女服务来到了我们的桌旁站定。
「欢迎光临!请问您决定好要点餐了吗,主人!」
那个声音显得年轻且朝气蓬勃,是新来的女服务生吗?
一想到那套高暴露度的制服,我心头有些小鹿乱撞地把视线投往她的方向。
「…………咦?」
和女服务生对上眼睛,在场所有人全都僵住了。
穿低胸短裙女仆服、面挂生涩笑容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库勒丝。
「库勒丝……?你在干嘛……」
「那、那个……因为,现在佣兵团还满清闲的……想说找个新工作……」
「可是,为什么要来这间店……而且还穿上那套制服……」
库勒丝按住胸口和裙摆,整张脸红通通的,样子显得忸忸怩怩。
「我、我想穿穿看……这套可爱的衣服啊……不行喔……」

面对哑口无言的众人,库勒丝露出不知是开心还是害羞的表情,自己一个人在那里盘啊扭的,扭个不停。
自王都回城约莫十天后,符纹师公会的阿不列总裁找我和柚叶见面。我们进入执务室时,总裁正忙着把换洗的衣服和资料塞进袋子里。
「怎么了?您要去旅行吗?」
「明日要启程前往王都,老夫得离开一阵子。穗花公主暂时烦劳你关照了,雷恩。」
「唷唷,老头你也要去吃透透吗!要去的话,本宫可以考虑借你本宫特制的吃透透美食地图啦,连内行人才知道的名店都一举网罗了喔!」
「唉,柚叶你啊,真的一整天走到哪吃到哪呢。」
阿不列总裁身旁的穗花苦笑道。
上次她好像被柚叶拉着做了一趟王都各家蛋糕店的巡礼的样子。
「我才受不了呢,一点都没考虑到担任护卫的我有多辛苦。」
萨伊克斯在穗花身旁露出吃不消的表情耸起肩膀。
「不、不是的,柚叶公主殿下,老夫这趟并不是要去大口吃遍美食……」
总裁拗不过强塞吃透透地图的柚叶,面露困扰的表情。
「总裁,您这趟该不会是跟王室有关吧?」
光明公主变回棺木后,始终不为人知的菲亚娜王国的真女王就此消失了。
此外,来自罗古卢皇帝的压力也一并消除,在这百废待举的时刻,王室为了重建王都,重新任命莉米雅女王为正式的女王了。
「王国各城的城主打算齐聚一堂支援莉米雅女王。女王不仅年纪尚轻,至今也只有代光明公主殿下转达话语的经验而已,所以需要大家的支持。」
阿不列总裁说完看了柚叶的脸。
「此外,老夫还听闻一个消息……现在王都的坊间似乎都在盛传,当时阻止人造棺木坠地、救了城里所有人一命的是一个谜样的公主……」
「唔,毕竟本宫的英姿受到众人的注目嘛亡真可惜没能让大家在更近的距离欣赏哪。」
「老夫也在想,是否是时候让国民认识柚叶公主殿下的存在了。」
「您决定要跟民众发表柚叶是死亡公主的消息了吗!?」
我情不自禁地提高音量回问总裁。
柚叶将像当初召开穗花的欢迎宴会一样,以公主的身分广为人知并受到尊敬吗?
「怎么了,雷恩?瞧你一脸乐不可支的模样。」
「啊,没事……只是觉得这样好不适合柚叶喔……」
「本宫哪里不适合了!一旦本宫是公主的消息曝光,走在街上就会被人讨签名和要求握手,还必须一一挥手回应路人的声援喔!」
原以为柚叶会二话不说点头答应总裁的提议,不料她却盘起双臂开始思考。
「不过呢……唔,宣布本宫身分的事,现阶段还是暂缓吧。」 一
阿不列总裁难掩讶异的神情注视柚叶。
「那、那又是为什么呢?如果,您是因为前些日子的派对感到不满,为了柚叶公主殿下,老夫也可以筹集国内的甜点举办豪华派对呀!」
「呶,那个派对是该举办没错,不过本宫的立场还是维持不变即可。」
「你是吃错了什么药啊,柚叶?真不像你的风格耶。」
「生命公主的下落让人挂念,况且还有其他还没发现的棺木。所以,本宫认为现在公开本宫的存在时候尚早,此乃大人的苦衷啊。」
「原来如此,柚叶公主殿下所言甚是。那么,柚叶公主殿下的立场就与先前一样维持不变……」
听到总裁的决定,我不知何故莫名感到安心。
「老头,就算不公开 一豪华甜点派对还是要即刻举办,说好了喔!」
「问、问题是,那本来是设定好要做为向国民公开发表柚叶公主殿下存在的场合……」
「什么?原来,你觉得举办甜点派对能展现出对公主的信仰吗!很好,本宫借你特制的美食吃透透地图作参考!感激涕零地接受吧!」
喂,你没看阿不列总裁都一个头两个大了啦。
感觉要事也交代完了,于是我轻声往房门走去,打算悄悄离开执务室。
「对了,雷恩,我有件事差点忘记跟你说了。」
总裁就像突然想起事来一样,别过头回望我。
「是、是的,还有什么事吗……?」
「雷恩,以前也跟你说过,学业才是你的本业。撇开结果不谈,这回你又未经许可擅白前往王都,绝非值得嘉奖的行为。这一趟跷课了好几天,不是吗?」
「但、但是玛尔榭和鲁米莎还不是一样,怎么都光骂我……」
「我来了~你叫我吗?雷恩。」
「雷恩学长,找我有事?」
身穿公会学校制服的玛尔榭和鲁米莎推开门走进了执务室。
「你们两个怎么会跑来啊?」
玛尔榭跟鲁米莎各自持着一叠厚重的文件走到总裁面前。
「鞑洛岛古代遗迹的相关报告我整理好了。」
鲁米莎说道,递出了文件。
她明明才结束遗迹调查回来而已……那些全是她整理出来的报告?
「我以菲恩一世的政治为中心,针对王都历史写了论文。」
玛尔榭也跟着提出文件。她是什时候完成那些东西的调查啊?
阿不列总裁翻阅了两人的报告,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看来这两份都写得非常不错。老夫会在王都之旅上找时间仔细看完的,你们两个可以好好期待本学期的成绩了。」
语毕,阿不列总裁接着又看了我的脸。
「……反倒是雷恩,你有在补回休学期间的进度吗?」
「那、那当然了!我也有在整理令人叹为观止的报告……如果整理得出来那就好了……」
阿不列总裁的眼神变得严厉了起来。
「老夫早就猜到是这么一回事。」
如此说道的总裁从书桌里搬出了一叠有玛尔榭和鲁米莎两人的报告加起来那么厚的纸,碰的一声交到了我的手上。
「……请问这是什么?」
「特制符纹学习题。在老夫回来前,你要全部完成,听到了吗?」
我双手捧着沉甸甸的问题集,整张脸苍白得跟白纸一样。


「那么,今天本宫也来优雅地放松一下好了~」
假目的午后,柚叶慵懒地趴在我房间地板上,四肢彻底舒张开来。
「呜咪~」
芙纽大概是看柚叶背部这块地点采光不错,也摊开四肢趴在上头。
「你要午睡没关系,可是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吧。功课这么多,根本是叫我每天都要读书嘛。」


我坐在书桌前,一边和堆积如山、而且丝毫不见减少的问题集搏斗,一边唉声叹气道。
「少抱怨了,用不着担心。本宫会连你的份也一起放松的。」
「呜咪~」
「你少说风凉话了啦——喂,柚叶,你为什么要婉拒阿不列总裁公开你身分的提议?真的是因为挂念其他公主棺木的关系吗?」
「这个嘛……一旦本宫的身分曝光,不就没办法像这样每天悠悠哉哉地过了吗?本宫觉得这样的生活再享受一段时间也不错。」
过了一会儿,柚叶「咕嘎」的打呼声和芙纽「嘶嘶」的鼻息声演奏起微妙的和声,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转头一瞧,柚叶和芙纽像一对乌龟母子一样,叠在一起睡着了。
柚叶身上留有我画的符纹。好像是因为这个缘故,柚叶的身体出现了几个微小的变化。虽然大部分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变化,不过当中最大的变化就是——即使睡着也不会变回棺木的模样了。
所以,柚叶还是维持着少女的外表,感觉非常舒服地打呼着。
我从椅子上起身,轻轻地为他们盖上毛毯。
接着,我望向满溢着秋天阳光的窗外。
洛依德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我的父母相信他还在某处活着。
我的直觉也是这样告诉我的。
自从和柚叶认识以来,就发生了大大小小的风波。好事、坏事都有。
可是到头来,我的生活并未因此有太大的变化。
我还是一样穷得苦哈哈,被学校的课业和帮忙师父的工作搞得蜡烛两头烧……
不过,我感觉得出来有种无形的东西确实地产生了变化。
虽然我没办法用言语描述那是什么……如果套用柚叶的说法,那就是——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挺不错的——我现在已经会这么想了。

「呼啊~」
傍晚,当我读书暂告一段落待在厨房,午觉睡醒的柚叶和芙纽边张大嘴巴打呵欠边走了进来。
「今天拚命放松之后,肚子饿了~」
「呜呜喵~」


「……你们两个只对睡觉跟吃东西有兴趣吗?」
柚叶眼尖地发现这时我手上提着的木箱。
「喂!雷恩,那是什么?闻起来味道好甜喔!」
「库勒丝送来的唷!好像是那间蛋糕店的新商品。」
木箱里面装了十个表面涂上了巧克力的烤糕点。
「喔喔!好时尚的甜点哪亡此时不吃更待何时?」
柚叶把身子探出到桌上,芙纽也爬上了桌子。
「唉,别那么猴急啦。狼吞虎咽很可惜耶,慢慢享用好不好。来,一人一个,大家一起来享用。」
我拿出三人份的糕点,替自己和柚叶以及芙纽一人各分配一个。
「那么,我要开动了~」
三人手拿糕点,一同张开了嘴巴。
一咬下去,甘甜中带有一丝苦味的味道在口中化了开来。
「……哦,还满好吃的耶。口味不至于过甜,感觉挺不赖的。」
「呜咪,咪~」
「芙纽也喜欢吗?我觉得整体算是偏有点成熟的味道吧……柚叶,你呢?」
只见柚叶单手拿着吃了一口的糕点,不知怎地眉头深锁。
「……不合你的胃口喔?」
听我这么说柚叶露出心头一惊的表情,额头开始汗如雨下。
「啥、才、才没有不合本宫胃口啊!真的很好吃!瞧!」
柚叶把剩下的糕点一口气塞进嘴里。
才咬了一口,柚叶就停止咀嚼浑身僵直。
「呶……」
柚叶的脸失去了血色冷汗直流,用手扶着脸颊。
「柚叶,你怎么了?」
「没、没事,本宫很好……」
一边揉着脸颊,柚叶一边像是在拚命隐瞒什么一样摇了摇头。
「柚叶,你……该不会牙痛吧?」
闻言,柚叶背部抽搐了一下。
「被我说中了喔!你啊,就是太爱吃零食才会蛀牙啦!劝你还是早点治疗比较好。」
「你、你在胡说什么,本宫好得很哪!快,再让本宫吃一个!」
我从伸长手的柚叶面前一把抢过了糕点箱。
「不行,等你先治好蛀牙再说了——可是不快点吃完,品质又会变差说,该怎么办咧……」
我和芙纽对望。
「干脆我们两个吃光好了。」
「呜咪!」
柚叶满头大汗,身体频频发出短促的颤抖。
「你、你们两个……别以为本宫会默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然还能怎样嘛!到时蛀牙恶化怎么办!等蛀牙治好我再买给你吃啦!」
「我不管、我不管!把甜食拿来!」
脸颊肿得红通通的柚叶扑向了我。
「喂、喂!你想一个人独占喔!嘿,芙纽,接好传球!快逃啊!」
「呜喵、呜呜喵~!」
柚叶揪着我的胸口,泪眼汪汪地追着嘴叼木箱逃之天天的芙纽跑来跑去。

「还不快给本宫站住!你们、你们这两个、不、不知好歹的无礼者~~!」


后记


大家好,我是田口一。
若提到本作的吉祥物角色,那便是古代荷姆库鲁斯的『芙纽』了。
芙纽真的好可爱喔亡芙纽。上一集甚至还跑到问卷明信片客串插花呢!
如上一集登场的情况所述,芙纽有许多同是荷姆库鲁斯的伙伴。不知道它们平时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又都做什么样的对话呢?
因此这回我请到『芙纽与它的伙伴们』召开特别座谈会!
「呜咪?」 「呜咪!」 「呜咪~呜……」 「呜!呜咪!」 「呜喵——!」 「呜喵,呜喵!」「呜咪!」「呜咪咪……」 「呜咪!」
……虽然座谈会长达十页左右的篇幅,不过感觉编辑大人好像正在用可怕的视线瞪我,很遗憾地只好到此为止。

芙纽现在被饲养在雷恩家。不晓得各位读者有无饲养过宠物的经验呢?
我小时候有养过几次宠物,只不过我养的不是猫狗,而是天竺鼠和金鱼之类的小动物。
啊,还有在附近的池塘用鱿鱼丝当饵,钓到的美国螯虾。
虽说只是小动物,不过实际养起来会发现动物有许多不可思议的行动。
比方说,天竺鼠不知何故动不动就咬房间的电线;路边摊捞回来的金鱼后来不知怎么地长得非常大只;养在水槽的美国螯虾,莫名其妙一下子就开始互相残杀掠食同类……
养宠物真的是非常辛苦呢!

本集也负责提供插画的をん老师。不只是女孩子,连芙纽也画得十分可爱!很开心这次的彩色插图变得更加豪华了。
「要不要尝试加入吉祥物角色?」这样建议我的责任编辑和编辑部、以及Media Factory出版社的工作同仁,本集也承蒙各位的关照了。
负责出版、物流的人员,还有书店的工作人员,虽然我还是一个每逢新书上市就会紧张地到处巡店的胆小鬼,不过今后还是请您们多多指教。
此外,最不能忘记致上谢意的,就是本集也愿意赏光捧场的各位读者了。本系列能平安无事地出版到第三集,全是托各位的福。
那么,在此由衷期盼有机会与各位再见了!

田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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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kokicool 平民
没看过,不过看到投票贴第一个就是这本,所以来看看

12 年前 0 回復

望穿秋水 王爵
好久没有更新啦。。不会是完了吧。。

12 年前 0 回復

l70614005 騎士
本帖最后由 l70614005 于 2011-7-28 13:12 编辑


前两卷感觉还不错,这卷看完觉得主角一方太弱了啊!!!基本上从头到尾被人追着打。就算公主失去了力量,单也太弱了吧,根本就是任人宰割,还从没见过这么弱的创世神呢。。。
还有男主角,表现得也太差了吧,甚至连被人打残的黑衣人都打不过,还要靠女主上去抗,还差点被死人村那伙人围殴,简直是个废物,看了实在是火大啊。

13 年前 0 回復

ai3815625 騎士
女主的蝴蝶结= = 不要那么犯规 可以么...

13 年前 0 回復

wolffoxwof 騎士
谢谢分享     原来3已经出了啊

13 年前 0 回復

andumars 侯爵
终于发现违和感了,这书的男主角性格很恶心
后宫废柴系男主都比他好……不解释

插图美……

13 年前 0 回復

jeff1028 公爵
這小說的後宮很微妙呢

13 年前 0 回復

kudlove 平民
看来赶紧要补第二卷了。。。。。。。。。

13 年前 0 回復

变态的猫 勳爵
结尾没有更明显的铺垫了么…除了哥哥生死未卜之外!!
不知道为何希望柚叶能快点推倒雷恩啊!!

13 年前 0 回復

Lauri 子爵
水之公主的樣子沒畫出來感覺有點可惜 ... 希望下去可以看到不同的公主囉

13 年前 0 回復

yogoloth 平民
本帖最后由 yogoloth 于 2011-2-4 02:38 编辑


这个书感觉就是死亡之门(The Death Gate Cycle)的轻小说版,很轻很萌也很王道

13 年前 0 回復

勇者王 侯爵
也出到第3卷了(實際上是為了女主角的插畫而來...)

而在接近尾聲時那位腹黑老哥似乎有白化的可能性出現....[s:01]
(他的精神要恢復正常了???)

最後感謝大大們辛苦分享

13 年前 0 回復

blackcat8553 勳爵
终于等到第3本出来了

13 年前 0 回復

wwww123 侯爵
神速錄入啊

來猜看這卷又是哪個公主被叫醒..........

大概是水吧

LZ新春愉快

13 年前 0 回復

帕拉丁 子爵
啧啧啧  第三本-_,-看了再说

13 年前 0 回復

w6385385 王爵
有后宫滴地方就有本王的存在!
后宫赛高!

13 年前 0 回復

zxc012378 騎士
終於發了   謝謝分享

13 年前 0 回復

asukafin 侯爵
插话大爱啊,多谢录入

13 年前 0 回復

yi95 王爵
哦哦 柚叶不是棺木吗 也会牙痛哦

13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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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zu1 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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