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田砂胡][德尔菲尼亚战记 2][黄金的女战神]


本帖最后由 owl1987 于 2011-2-19 17:43 编辑


嗯,这个ID其实不是我的。这个ID的主人是成都住民,已经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当战场的瓦尔基里去了。【爆】

我手头这本《德尔菲尼亚战记》是以前去成都出差的时候在新南路一家小书店的角落里的旧书架上发现的。是由传说中的远方出版社山寨台版的祖国版。命运啊这是。所以用这个ID发来表示对命运的敬意。【继续爆】



看了这部作品之后,我深切地认识到了之前认为男性与男性之间不会存在可贵爱情的自己有多么愚昧多么狭隘多么无知。
对于这部让我彻悟的作品,我要报答它!我要把它扫成电子版放到网络上感化更多的同好!【天魔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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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owl1987 于 2011-2-13 17:55 编辑




























第一章


“德拉将军!”

“哎呀,纳希亚斯大人!”

两人的双手互相紧紧地握在一起。

再没有其他的话语,两个人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脸,热泪盈眶。

德拉将军身旁的女儿夏米昂,还有纳希亚斯的心腹部下嘉兰斯也同样双眼湿润了。

纳希亚斯的语气已经有些哽咽:“能够……能够再次见到将军您精力充沛的身姿,实在太令我高兴了!据传闻说您已被强行禁闭,那时我可真是坐立难安呀……”

“哪里,这不过是件小事而已。倒是纳希亚斯大人,真是令人钦佩。到现在还能牢牢地守住这个要塞的,也只有大人你了。令我非常担心的,是害怕改革派的那帮家伙对大人你做出什么残暴的行径来。”

纳希亚斯笑着点了点头:“改革派的那帮人千方百计地寻找理由,好几次想把我骗进王宫去。当然啦,我也找了各种托辞给他们拖着。若是被他们骗到王宫去的话,说不定会被那帮家伙抓起来,到时候我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呀。倒是德拉将军,您能够平安无事地成功逃出,太了不起了。”

“这样说起来的话,我可怪不好意思的。要知道,我并不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冲出来的呀!”

“啊,您的意思是说……”

将军那小小的眼睛之中充满了恶作剧般的笑意:“我是被那帮家伙放出来的。他们口里说不把夏米昂带到北之塔,是想捉住陛下。”

纳希亚斯浅蓝色的眼瞳之中也浮现了笑意,看了看侍立于将军身旁的夏米昂。

“也不知道是谁交付的赎身钱……不过惟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钱不是佩尔泽恩支付的。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看来这只能说是他们找错人了。不过这样也好,若是陛下因此而怀疑我们,就得好好考虑一番了。”

“的确只能说是搞错人了。”

两人一齐放声大笑。

在德尔菲尼亚大陆,比尔格纳要塞是其中屈指可数的一大势力。这个要塞作为拉蒙纳骑士团的据点而广为人知。

他们对现在掌权的政府称不上有什么好感,并且远离首都。

而从寇拉尔的角度来看,拉蒙纳骑士团的确是个不可轻视的对手。同样的,依然效忠于过去主君的德拉将军,对于支配着寇拉尔的改革派而言,也是个难以对付,令他们深感棘手的家伙。

作为改革派来说,他们总是竭尽全力试图压制国王派。所以他们希望国王派内部相互之间斗个两败俱伤。或者说不管谁把另外一方击败,对改革派而言都称得上是意外地收获。出于这种考虑他们释放了德拉将军。

德拉将军也毫不隐瞒地把自己为何能够重新获得自由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了将军的话,纳希亚斯像是很佩服地说道:“真不愧为夏米昂。令尊大人调教出来的武勇实在是无可匹敌。为了减轻你父亲的重担,而孤身一人从那戒备森严的寇拉尔城逃脱出来,真是了不起的功劳啊。”

“不,纳希亚斯大人。与其说这是我的功劳,倒不如说是敌人的失策。负责看守我的,不过是一个男爵家的儿子,他的剑术相当低下,而且他们对我的监视也很大意。我能够成功逃出,并不是我特别优秀之故,可能他们是因为认为我只不过是个弱女子,这才疏忽了吧。”

的确是无懈可击的回答,合情合理并且很符合身份。纳希亚斯和嘉兰斯双目相交,互相使了个眼神。好像在微微苦笑似的,两人的眼神之中在隐藏着什么,又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德拉将军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那一副不自然的样子,他开始询问自己挂记在心头的事情了。

“那么,纳希亚斯大人,不知道国王陛下如今身在何处?”

“确切的位置,我也不清楚。只是陛下从这要塞出发时,曾经说过计划前往寇拉尔。”

“哦……”

这话可以说是和可能猜想到的如出一辙,但是若说出人意料,也的确是一个令人意外的回答。

为了夺回国王宝座,无论如何也得收复王国的心脏——寇拉尔。因此说,国王的目标是首都,这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当然若要杀回首都,足够数目的庞大军队自然是不可缺少的。

“那么,请问陛下出发时带了多少军队?”

对此,纳希亚斯和嘉兰斯互相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一缕捉摸不透的微笑,似乎有什么话令他们难以启齿。

“国王陛下并没有带一兵一卒。”

“什么?!”

“陛下没有带拉蒙纳骑士团的军队前往首都,连一个人都没有带。”

德拉将军听完后非常震惊。

“那、那么,难道说国王陛下是孤身一人前往寇拉尔吗?纳希亚斯大人,像你这样理智的人怎么也会做出这种事情,居然让陛下一个人……”

嘉兰斯安慰似的插了一句:真‘请您冷静一下,德拉将军……确切地讲,陛下并非只是单身一人,同行的还有战神巴尔德的女儿。”

“嘉兰斯!怎么连你都说这等蠢话!”

“父亲大人,请息怒……”夏米昂朝正在气头上的父亲说道。

纳希亚斯也一脸认真地说:“德拉将军。嘉兰斯说的不是什么蠢话,陛下的的确确是与我们所提到的那人一起出发的。我也和你一样,要不是因为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相信这件事实。”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这个问题,纳希亚斯稍微思考了一番,然后扫了一眼德拉将军那年轻的女儿夏米昂。

“比方说吧,夏米昂,您的勇敢丝毫不亚于令尊,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但不知道您能否凭借力气击败我们的嘉兰斯?”

对于女孩子而言,这个问题稍微粗鲁了点。夏米昂睁大了榛色的双眼,赶紧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我的话,不太可能吧。嘉兰斯力大无比,甚至在罗亚都能够听到有关嘉兰斯您的传闻。若是比力气的话,或许连我父亲都有点勉强了。”

“夏米昂,你说这什么话呀!”

德拉将军对女儿的话表示不太满意。

“我丝毫没有轻视父亲大人您的意思。仅仅是说出我所认为的事实而已。”

“啊,当然了,要是说起武术来的话,我可不一定是德拉将军您的对手。”嘉兰斯一边苦笑着,一边加入了谈话。

“承蒙夏米昂的赞扬,我也不禁恢复了少许自信。真是不好意思,在前些日子和别人比试力气时,我居然败得一塌糊涂。”

“什么,竟有这种事情?在这一带居然还能有凭力气就能把你击败的猛士?不可思议!”

这次,轮到纳希亚斯点头了,他说道:“是的。是陛下带着的人。陛下说过,此人是他在旅途中认识的,是陛下很重要的朋友。陛下还说,即使要攻击寇拉尔的话,为了把那些人质救出来,这人也是个强有力的帮手。在这点我也持相同意见。因为不管怎么说,我和那人也算是交过手,也是惨败……”

“啊……”

夏米昂再次瞪大了眼睛。在德尔菲尼亚全国,纳希亚斯的剑术被公认为是无双的绝技,可谓是绝妙的技艺。如今居然有人能够在剑术上胜过纳希亚斯,可见此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哦,那么那位勇者如今陪伴于陛下身旁吧?”

“是的,虽说只是一人,但无庸置疑的是,其强大的战斗力相当于五十名士兵。”

“那么厉害呀……”

将军与夏米昂开始猜想那位勇者的模样了。总之,他一定身长一丈有余,在身高方面远远凌驾于国王陛下,两只胳膊上满是鼓鼓的肌肉,相貌精悍、目光敏锐,刚毅木讷并且勇猛果敢。他的周围一定洋溢着令人窒息的感觉,因为他可能是个脾气古怪、又倔又强的勇者。而且恐怕多半是个中年以上的男人。

可以想象他是一位同时具有力量与技艺的战土。

“但是,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如此男儿,我却居然连传闻都没有听到一丁点……”

这时,嘉兰斯赶紧纠正说: “哎呀,将军,您误解了,不是男的呀……”

“你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起初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她是少年打扮。但实际上是位姑娘……”

嘉兰斯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纳希亚斯则点了点头,表示嘉兰斯所言不虚。

“的确是这样的,确切说来,她比夏米昂还要年轻四、五岁左右吧。”

听到这句话,德拉将军父女两人呆若木鸡,愣住了。

夏米昂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些发冷,对那位少女莫明地产生了一些惧意。

“……纳希亚斯大人,那样说来,她的年龄难道只有十二、三岁吗?”

“嗯,我想应该没错,就是那个年纪啦。”

听到这里,德拉将军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了,他大发雷霆。

“你们两个家伙!你、你们认为现在是什么时候呀,居然还有心情跟我们开玩笑!恶作剧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将军满脸涨得通红,充满了怒气。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纳希亚斯那一脸的真挚。

“将军,您说这话的心情我们能够理解。我们也知道关于这件事似乎神奇了些。若不是我们亲眼所见,而且有幸和她交手的话,这么荒唐的事情也的确是令人难以接受。”

嘉兰斯也在一旁添了几句。

“将军,我们的话没有任何夸大之辞,事实就是如此。其实连我也不想承认这件事是真的。但是遗憾的是,不管是我,还是纳希亚斯大人,手持兵刀和那个小姑娘作战,最后都败在了她手下。关于这件事,骑士团的高级将领们当时都在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虽然将军气得额头快要冒烟,但是在两人认真的态度面前,也不禁开始让步。

“真的……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吗!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在剑术造诣上胜过大人您,在力气上又盖过嘉兰斯?”

“的确是这样的。”

“不要乱讲了。莫非各位只是和那小姑娘闹着玩,故意失手败给她的?”

“在这以前,我与人交手从来没有如此竭尽全力过。”

“与如此强大的对手交战,我还是头一回。”

两人立即予以回答,以昭示自己的反对立场。听到两人的回答,将军张大的嘴巴一时合不起来,颇为吃惊。

夏米昂也不知道白色该说些什么,或者说该做出些什么反应来。她只好来回看着父亲与两人的三张面孔,作着比较。

“纳希亚斯大人……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您清楚吗?”

“我也不知道。她名叫格林达,年纪大概十二、三岁。我们所知道的也就这些了。不过无论是她那高超的武艺,还是那清晰敏锐的头脑,都让我们不敢相信她才那个年纪。”

“不如这么说吧,我不敢想象她是人类……也许这样说的话更恰当一些。”

嘉兰斯这么说道。纳希亚斯在一旁点头赞同。

“是这样的。她认真地和我交手,也与嘉兰斯有过交锋。却没有打伤我们就取得了胜利,我们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的伤痕……光考虑到这一点,就觉得单凭一个少女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其实,当我看到她轻松地跃上要塞外城墙的时候,就不自觉地感到了心头升起一股寒意。”

“能够跳上要塞的城墙?”

“是的。不过确切地说,这倒不是只凭借着她自己的弹跳力,她借用了别人的肩膀。但是……”

其实被那少女踩着肩膀的,乃是国王本人。当然这一点是不能说出来的。所以纳希亚斯随口搪塞过去。

“即使这样,也无法想象一个人会具有这般弹跳力。她还蛮不在乎地断言:寇拉尔的城墙的话,应该也同样能够跃过去;至于把被抓的费尔南伯爵救出来,也不会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普通人的话,无论如何是办不到的,但若是那位小姑娘的话,我想毫无疑问是一定做得到。”

听纳希亚斯这么一说,德拉将军父女两人哑口无言。无论是这座要塞的城墙,还是寇拉尔城的城墙,为了抵御外敌入侵,高度是相当可观的。

跳起来越过城墙之类的事,对于两人来说,简直想都不敢想。这么高的城墙,跳下去的话,多半也只有摔死这条路了。

纳希亚斯面对着两人那略带惧意且颇为困惑的视线,对于他们无言的询问,重重地点了点头,做了这样的答复。

“她真的是战神巴尔德的女儿吗?或者说,也许她本来就是我们的胜利女神吧!”

“那样的话,就太棒了!”

嘉兰斯笑着插了一句: “至今为止,我还没有听过有人赞美胜利女神哈米亚容貌美丽的,可是如今我们的这位胜利女神哈米亚虽然年纪稍微小了一点,美丽却非比寻常啊!”

“是位美女吗……”夏米昂吃惊地问道。

“是的,她的秀发宛如黄金一样,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是那样端正,如同雕刻出来一般。肌肤嘛,打个比方吧,是蔷薇色的,那两只眼睛绿得就像是两颗宝石……”

“嘉兰斯。想不到你也用诗一般的语言来描绘美女呀?可偏偏你又说得过分了点。够了够了,我快听不下去了。”

年轻的主人纳希亚斯苦笑着打断了嘉兰斯滔滔不绝地描述。嘉兰斯不好意思地耸了下肩,当然在嘴上还是要坚持一下的。

“我可没有在撒谎呀。啊,可能我刚才说的太过于庸俗了。呵呵,难怪你们受不了……好了好了,总之她是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少女。”

德拉将军与夏米昂不由自主地面面相觑。将军轻轻地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抱歉地问一句……你们两位,是不是在白日做梦?”

“果然,将军还是不相信……”

“那是当然的。”

纳希亚斯微笑着说:“德拉将军,俗话说的好,百闻不如一见。如果有机会,那么请您务必用您那锐利的双眼,亲身来体验一下事实吧!那样的话,您就会理解我们所言不虚了。”

“好了,你不用说那么多了,我马上就动身追赶陛下。至于那个……那个什么少女,她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我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我绝不能让陛下孤身一人前往寇拉尔!陛下为费尔南伯爵一事感到非常担心,陛下的这份心情我很清楚,可是,这样独自一人杀向首都寇拉尔难道不是自寻死路吗?费尔南伯爵会为陛下的这种愚蠢行为而感到高兴吗?!”

话还没说完,将军就翻身上马。夏米昂也紧随其后。不仅仅是夏米昂,纳希亚斯与嘉兰斯两人也跟了上来。

“德拉将军!我们也和将军您一起去。”

“不要说蠢话了。难道你们想让比尔格纳成为一个没有防御能力的空城吗?寇拉尔方面可能会对这里发动攻击,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我们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打消了和国王陛下同行的念头。但是,看起来寇拉尔的目标应该是将军你们。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也没有理由一直待在这里不行动。”

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对于这一点,将军心里也很清楚。支配寇拉尔的那帮改革派,当然不会安什么好心眼,原本他们就打算离间德拉将军和比尔格纳要塞之间的关系,让两者起点内讧什么的。

当然,现在改革派们一定处在静静地等待之中,希望发生他们所期待的事情,所以不太可能会马上采取行动。包括进攻这个比尔格纳要塞。

“但是,改革派的那帮家伙是为了诱使我们进军首都寇拉尔这才把我释放的。他们的阴谋就是一旦我们引兵挥师向首都进军的话,改革派就可以有足够的理由把我们诬陷说是真正的叛徒,然后就可以调动那一万兵力的近卫兵团向我们扑过来。而我们的势力,两方联手也只有区区两千五百人。如果回到罗亚的话,可能还会有五百名战士加人我们。无论怎么看,我方都看不到胜利的可能性呀!”

“既然那样,那我们干脆一边收集战力,一边向寇拉尔前进好了。如果我们把陛下回来的消息昭告于世人的话,那帮只会观望形势的骑墙派诸侯们也就不得不重新考虑局势了。”

德拉将军好像有些不可思议似的盯着说这话的纳希亚斯。他问道:“您似乎是很有自信的样子耶。那么,有什么高明的计划吗?”

“啊,还没有……其实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啦,没有什么依据的……”

纳希亚斯有点不太好意思,害臊地笑了:“只是,现在的我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无论敌人是谁,我们都不会失败。您看,陛下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我能在这种情况下和将军会面,而且陛下也得到巴尔德女儿相助。现在是作决断的时候了!”

“纳希亚斯大人……”

听了纳希亚斯一席话,将军再次呆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缩了缩魁梧的肩膀,说道: “这样的话,那位令您如此崇拜的少女……一定要让我看一下她到底是怎么一副模样。”

“那是当然啦,德拉将军。包括她的武艺。”这个时候,嘉兰斯也在旁边加了一句。











第二章


德尔德尔菲尼亚是以阿贝尔德伦大陆中央强盛三国之一而驰名于世。

尤其是首都寇拉尔,乃是一个享有‘中央明珠’之美称的贸易港口城市。这个富裕的城市每耐每刻都洋溢着活力生机。

然而,这和平与繁荣如今却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在半年前,以官僚贵族为核心的一派,即所谓的改革派,以国王的生母地位低微为借口,驱逐了当时的国王,把寇拉尔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当然,他们也从国王派的人手中夺取权力。国王派的人被关禁闭的有之,被逮捕投入监狱的亦有之,引起了很大的骚动。

这是一场政变。

在那以后,改革派开始行使政令。但是,经过了半年,却发现政令总也不能顺利地得以推行。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改革派的构成人员中,几乎都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来决定国策。结果,虽然他们打着改革派的旗号,赶跑了令他们感到麻烦的国王,但最终还是只者眼于自身的好处。这一点,寇拉尔的市民们也开始有所感觉了。

再说,那个好不容易才从改革派手中得以逃脱至国外的国王,为了再次成为王国的统治者,又卷土重来了。

“真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

面对着动荡不安的局势,一个看起来很娇小的少女平淡地说道。

实际上,少女远未成年。

简单的护身衣,包裹着略微瘦小的身子,苗条纤细的双手与双腿裸露在外面。头上用白布巾缠绕着,若隐若现地遮住了满头秀发。腰际配挂着护剑自然地下垂着。

“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如何进行本次特别行动?”

漫步走在少女旁边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男人身体修长,全身似乎经过锤炼般富有精神,不管是肩膀还是胸脯,看上去都那么的健壮与魁梧。

这对稍微显得突元的男女所经之处,路上的行人大都会不由自主地回头,用异样的眼神看上几眼。说这两人是兄妹吧,看上去相貌模样也差得太远了一点;说是自由战士和他的随从吧,可是那位少女的态度看上去又不像是男人的侍从;那么,再猜测得离谱点,两人可能是一对年纪差距较大的恋人吧?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因为实在找不出理由来支援这个可能性。在两人的对话中,完全感受不到恋人谈话时的那种语气与风情,而且,两人的谈话内容都是有关
杀伐之类的事情。若是恋人之间的谈话,那话题也太煞风景了。

“要不,我们先试一试吧。你在这里出没也太危险了,还是找个远一点的地方等我的消息。在这期间,我就潜入城内,把那什么费尔南伯爵给救出来。然后,再撤回某个地方,招兵买马扩充兵力,等实力增强以后,再杀回寇拉尔。这主意怎么样?”

“你的主意吗?什么呀,等于没说……莉。”

男人一边在考虑着什么,一边应了一句。

“与其偷偷地溜进城去,倒不如把兵力聚集起来进军寇拉尔,可能会比较恰当一些。我们不必在这条路上再浪费时间了!”

少女的绿眸骨碌碌地一转,抬头朝向身边的男人:“如果那样的话,可能就来不及救费尔南伯爵了……”

“要是我去救费尔南伯爵,却连一个士兵都没有带的话,会被伯爵臭骂一顿的。”

“是敌是友,难道费尔南伯爵会不清楚吗?不要把别人想得太笨,他不会那么蠢吧。”

“所以说,我想总得弄点什么标识,好让他知道我是自己人。”

少女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说道。

男人想了想,用认真的口吻回答道:“照理说,如果你去救费尔南伯爵的话,伯爵应该是不会怀疑你的。只是呢,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我们绝对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可以杀到北之塔的。况且北之
塔还有内外三层城墙,此外,虽然以塔为名,但是毫不夸张地说那就是一座监狱。在里面如果没有人给你带路的话,那你就会因为找不着地方而寸步难行,更别说里面的戒备森严。再说,令人头痛的
是,无论是寇拉尔城、北之塔,还是费尔南伯爵的模样,你根本就没见过呀!”

少女沉思了一会儿,从她嘴里冒出一句很奇怪的话来: “这样说来,你与伯爵并不是血脉相连的父子这一点,令人比较难辨呀。”

“你说什么?”

“如果你们两人血脉相连的话,我就会知道他是你的父亲,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会有那种感觉的。只是,虽然你和伯爵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但事实上毕竟还是其他人,你们两人有多大的相似之处呢……”

男人还是不清楚少女说这话的原因,不禁有些纳闷: “你到底在说什么?”

少女没有再接下去回答,她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嫣然一笑抬头看着男人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这可是你自己的事情。”

男人苦笑着低头看了看少女:“说起来,夺回王座乃是家族世代相传的重大任务,可是你看上去,怎么也没有那种接受命令的正经样子……”

少女马上回了一句: “一般而言,被人从王座上撵下来的国王应该会怀着更加悲壮的决心来试图夺回首都,这是比较正经的想法吧!可是你看上去不太像耶,简直就像是出来游玩的。”

听完少女的一番反调,男人放声大笑。

这位男人的大名是渥尔·格瑞克·罗·狄尔费恩。

寇拉尔因为他的回国而为之震撼;德拉将军为这伴事急得两眼充血,而赶去救援。他就是德尔菲尼亚的国王本人。

单从这副模样怎么也看不出来像是一国的王者。

他仿佛是在游山玩水一般,气定神闲。再夸张一点说,似乎很享受地浏览着两旁的景色,漫步在街道上。

看到男人这个样子,少女呆了一会也只有苦笑了。

少女名叫格林迪艾塔·莱丹。

据她本人说,叫她莉就可以了。至于从哪里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些她都没有详细地跟人说过。

年龄刚满十三岁。而且,看不出她的身体内充满了非同一般人的神奇力量与战斗能力,此外还拥有一个非常聪明的脑袋瓜。

在比尔格纳要塞,嘉兰斯曾不由自主地说起过她是一位美少女,的确如此。虽然年纪还不够,但她的脸颊看起来是那么的轻柔,两颗绿色的眼珠似乎散发着光芒,显得与众不同,蔷薇色的嘴唇,以及那苗条的肢体,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完美。如果有好色的富翁不幸看到她,一定会为之变色伤神,想要拥有她。

但是有些遗憾的是,美玉也不免会有瑕疵,那就是她说话的口气。

和她在一起的是比她年长十岁以上的大人,更何况那是现在被放逐的国王,-一国的最高权力者。可是从少女的口气听来,他似乎并不是需要毕恭毕敬的人。

“像你那样迟钝的也的确不多了,如果没人指出来,那你连自己在某地做错什么事都不清楚……”少女这般单刀直入地对当事者本人说道。

然而,国王陛下在语言上一点都不输给她。

“我有那么迟钝吗?”

居然连这种事他都会很用平静的语气来询问。

“你被反贼从王座上赶下来,而在这之前,居然对有人谋反一事毫无察觉,不是迟钝的话,那又是什么?”

“那样说的话好像是有一点……”

“总之,我们的盟友越多越好。现在,已经明确表明立场支援我们的,只有比尔格纳的两干军队而已。如果还有什么潜在的朋友的话,总要先试一试。”

打从比尔格纳出发,如今已经是第三天的早晨了。

流浪的国王在得到少女建议的同时,改变了行进的路线。这天白昼时分,他们作客于某一城馆。

这座城馆好像是属于德尔菲尼亚南部被称为博特纳穆地方的当地领主。这是一个实力强大的豪族。这座城馆与其说是普通的房屋,倒不如说是处在要塞与城堡之间的豪华建筑物。

下落不明长达半年之久的国王突然秘密造访,这使得主人一时惊慌失措。他手忙脚乱地出来迎接两人,然后设宴款待。

酒足饭饱之后,男人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接下来我准备前去收复寇拉尔,希望你能够加入我的阵营。我方的势力有比尔格纳、罗亚、马来巴等,总计兵力超过四千。此外,被寇拉尔逮捕的阿努亚侯爵、亨德利克伯爵等人的家人仆人,为了营救他们的主人,也答应和我联手合作。还有……当然这话只能在这里私下说,近卫兵团也不是人人都效忠与寇拉尔,已经有三分之一和我取得了联系,准备到时倒向我们。所以说,四千军队一起杀过去的话,一定胜券在握!怎么样,你的立场……”

少女在一旁直听得目瞪口呆。

其实,到现在为止,和寇拉尔完全无法取得联系。还有对少女而言,罗亚、马来巴之类的地名,都还是第一次听到。

况且国王刚刚才回到国境内,插手于近卫兵团内部,说取得他们的倒戈意向之类的话,当然更是画饼充饥,不可能的事了。

但是,男人的态度看上去是如此的自信,非常自然。给人的感觉是在他的话语中,丝毫没有说谎与吹嘘的成分在里面。

城馆的主人一脸严肃地陷人了沉默之中,不久,他开口说道:“陛下能平安无事地回国,臣表示由衷的喜悦。但是,请恕我难以约定与陛下的合作。”

“啊!那是为什么?难道你也认为我是伪王吗?”

城馆的主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陛下,我丝毫没有怀疑您身份的意思。不管佩尔泽恩侯爵怎么说,我并不认为他所说的是真实的。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认为真正的国王就是在奥里格神前发誓的您。还有,我也不会相信所谓的关于您养父费尔南伯爵的流言。那些都是在胡说八道。”

“那样的话,实在是太今我高兴了。”

城馆主抬起头,说道:“我不是个轻易就会相信那些流言肆语的人。虽然不巧的是到现在也没有见过费尔南伯爵一面,但是诬陷说基本上没有来过北部的费尔南伯爵暗杀前国王的遗孤之类的事情,是不切实际,也是不可能的。”

接着他直截了当的说道: “如今,我拒绝跟随陛下您,并非是怀疑陛下的人品,也不是在怀疑费尔南伯爵的正义。当然更不可能是因为害怕佩尔泽恩侯爵只是……只是,我不想让一直以来跟从我的家臣成为毫无意义的牺牲品。恕我无理的指出,与闻名于中央大陆的近卫兵团以及难攻不破的寇拉尔为敌,这……这实在让我难以轻易地下决心与陛下联手呀。”

虽然国王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对胜利信誓旦旦,但是无法令人相信。就算现在国王手中有四千兵力,再加卜近卫兵团内部出现倒戈意向——先认为这是有可能的话,也不能说就一定会有胜利的保障。既然无法肯定会胜利,那干脆不要冒险会来得比较现实。

从某种意义上讲,对国王说这样的话是缺少敬意的。但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看来是我对您缺少礼遇了。”

“哪有的事……”

“不过,我对奥里格神发过誓言,对战神巴尔德也起誓过,所以我一定要夺回我的王位和我的首都!当我指挥的大军包围冠拉尔之时,捷报传到这里的话,希望到时候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我也是堂堂一名武将。那时请宽恕我的迟到这种不名誉的做法。请陛下您的大军先行一步,等我接到您进军寇拉尔的报告,一定会站在陛下的身边!”

在一旁看戏的少女觉得颇为有趣。

对于城馆主而言,谈话的若是国王,那自己就是他的家臣。但是对于家臣而言,似乎也有抗拒命令的权利。而且一看到主君形势不太妙,就装作不知道;等到主君势力变强了,又都争先恐后地加入。所以少女就忍不住想发笑。

漫长的谈话好不容易才得以结束,在傍晚时分,两人从城馆里走出来。

“最近一段时间,有帮奇怪的家伙在这附近出没,引起大家的恐慌。请陛下在我这里留宿会比较安全些。”

城馆主殷勤地劝说两人留下来,但他们以在野外居住已经习惯为由推辞了。而且还说,即使有五个十个盗贼出没前来抢夺财物的话,收拾他们也不费什么劲。

眼看着斜阳西沉,两人急急地往前赶路。

在路上,少女很是佩服的说道:“没有想到家臣居然享有这种自由,可以直接拒绝援助主人……”

“难道这跟你们那边的状况不一样吗?”

这次轮到男人感到好奇了。于是他这样问道。

“在这种非友即敌的战争中,如果战败的话,以命相搏岂不是愚蠢透顶。何况要考虑的并不只是自己一人的身家性命,还有义务要庇护自己的家臣……那个领主也不得不考虑到自己手下数百人的安危呀。”

“这倒也是句实话。”

少女想了想,继续说道:“只是这里的人想法与比尔格纳的不太一样耶。难道这里不认为即使死亡也要效忠主人是理所当然的吗,这可是骑士的荣誉呀,莫非这里不欢迎这种做法?”

“的确如此。”

男人口中所说的和少女刚才的回答差不多。

“关键是时机和场合。被世人称为懦夫,对于骑士来讲,的确是莫大的耻辱;但与此同时,若被人说成是野猪骑士,像野猪那样只知蛮干、没有头脑,也是很丢脸的事。特别是自己的轻率导致家臣们陷入死地,更是莫大的耻辱。”

“嗯嗯……”

“那个男人颇有远见。他不想冒这风险,使自己的手下白白送死。所以他采取了静观其变的姿态,先看我是不是有足够的力量……”

“那么,你真的能聚齐四千人的军队吗?”

“那个,是虚张声势啦!”

少女瞪大了眼睛:“虚张声势?”

“是啊,有虚张声势的成分。当然也不能说我们现在孤立无援,前途一片黑暗……这么说吧,他们会认为我们也许在哪里藏了一支军队,也许会认为我们真的杀向寇拉尔。或者说,即使他们看破我们其实只是虚张声势,认为我们是夸大其辞,但也会对我们顾忌几分,不敢动念头把我们捉起来。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也就可以了。”

少女看着男人,目光完全呆住了。

“至今为止,我看过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人。但是……真的,像你这般有趣的,我倒还是头一次见到。”

男人站在一边,只有苦笑。

“这是第四次了吧。你怎么老是说我有趣搞笑!我难道不是一个很普通的正常人吗?”

“只要你说出这样的话,就只能证明你不太正常了……”

少女断言道:“真搞不懂,你是个笨蛋呢?还是对局势一清二楚?不知是反应迟钝呢?还是太有胆识?反正,正常人是绝对不会说出那种话的!绝对!实在是太离谱了,清醒一下啦。”

男人嘴角露出笑容,看着走在身旁的少女。

“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是你父亲吗?”

“不,是我的朋友,曾经是我年幼时的朋友。”

少女的眉毛不自觉地一动。

说话中使用了过去式的“曾经是”,少女对这一点感到几分好奇。

这个男人在某一天,突然被人告之是前国王的遗孤,然后又不情愿地被人扛上王位。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难得的幸运,但是,也有些重要的东西因此而丧失、远去。

第一是父亲。第二是朋友们。

对待成为国王的他,与对待以前的他,他们的态度完全两样。

在正式的场合下就不用说了,在只有两人的私下场合中,他们也都规规矩矩地严守着君臣之礼,绝不会逾越半步。

那么那个年幼时的朋友,如今也已经成为陌路了吧。少女这样想着。

揭开别人伤疤这种愚蠢的事,不是少女喜欢的行为,她岔开话题说:“好几次听你说过奧里格,那是怎一位怎么样的神灵呢?”

“简单地说呢,她是学问与契约之神。多半是位严肃的神衹吧!常在学校与图书馆内,会装饰有奥里格的神坛。还有,在契约的时候,一定会把他搬出来做公证人吧。”

“契约……比方说是像同盟条约,或者像我们这次一样被人家拒绝之类的约定吗?”

“的确是这样的。啊……但是即使达成这样的契约,被抛弃的时候人家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撕毁、将它践踏。如今的我,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了。在加冕之后,绝大多数的贵族把我当作国王来尊敬,向我效忠,并在奥里格前订立了契约。可是才过半年,他们就翻脸不认人,把我赶了出来。”

“这么说来,违反契约好像没有什么惩罚呀?”

“也不能这么说。撕毁互相面对面发誓的契约,没有人会感到心情愉快的。那时候,诸侯们也并不是直接践踏契约,他们打着这样的正名旗号,说我假冒前国王的遗孤占据王位,他们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挽回错误。”

“说得好像没错。”

看着少女一本正经的样子,男人在一旁苦笑。

“可是,通常说起来,奥里格是作为婚礼的主婚神而出名的。”

“婚礼上搬出学问之神?”

少女瞪圆了眼睛。

“有这回事?你是不是搞错了……对了,那有没有什么爱情之神,或者使夫妻和睦的神灵呢?”

男人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看着少女的目光好像在说,到底我们俩谁比较有意思呢?平时总是一副令人相形见拙的冷峻的模样;现在看上去却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当然,爱情之神也是存在的。但是向爱情之神祈祷的都是恋人吧。他或她希望自己成为对方的惟一,这才向爱情之神祈祷,希望神的成全。至于结婚嘛,那是以后的事了,一个人终于下定决心要和另一个人厮守一辈子,共同度过一生。这肯定也是一种契约,你看,男方要娶女方为妻,要爱着她,呵护她;女方嫁给男方,爱着他,敬重他。所以得在契约之神奥里格前互相发誓呀!”

“原来如此……”少女很是佩服地点了点头。

周围渐渐地变得昏暗起来。

两人正准备在野外过夜,就在这个时候,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个聚落。那里并不像村子那么大,只是零星散着几户农家。

在比尔格纳,他们补充了足够的盘缠;而且农家的人会把他们当作是流浪骑士而恭敬有加。只要出钱的话,借宿一夜肯定是没有问题的。然而,这个小聚落看上去好像对异乡人抱有特别的警戒心。

虽然天色还是微明,但家家户户都紧紧地关着窗户,四周寂静得可怕。两人来到其中最大的一户人家前,男人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答的迹象。

刚在想屋里是不是没有人,里面就传来了动静。屋子里的人似乎在努力地掩盖着一切动静,但是两人还是能够感觉得到那种异样的感觉。

两人感到有些可疑,在又一次恭恭敬敬地敲门之后,过了好久,门上才打开一扇窗户。

“哪位?”

“我们是旅客,正在为难找不到住宿的地方。非常冒昧,能不能让我们借宿一晚呢?”男人掏出银币,和气地说道。

视窗里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视线毫不客气地来回打量着,好像是在猜测他的身份。即使这样,屋内还是不开门,只是从窗户内伸出手掌。

男人很合作地把银币放到他的手中,手又缩了回去。屋子的主人确认了银币的真伪,然后隔着牢牢紧闭的大门说道: “你们就住仓库吧。”

虽然屋子的主人回答非常的无礼,但是男人还是没有生气,他答礼道:“非常感谢!”

然后拉着少女一起向仓库走去。

其实少女也很纳闷,为什么屋里的人会抱有那么强的警戒心理。

“他们是不是见到过什么可怕的家伙?”

“对了,馆的主人曾说起过,这一带可能有强盗出没。莫非与这个有关?”

仓库内部十分的宽敞,躺下睡觉是绰绰有余了,当然不可能有床的,两人只好直接躺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尘埃的味道。即使这样也比在野外过夜好得多。

躺在一旁的少女,突然很小声地噗嗤笑了出来。

“一国的国王,居然在仓库过夜……”

“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这已经很不错了。”男人很小声地回答道。

春天的夜晚催人入睡。深夜幽静、暖和,令人感觉非常舒适,睡意一阵阵地涌来。

两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三章




两人连续赶了一天的路已经非常疲劳,所以很快就进入梦乡。

但出乎意料的是,好梦没过多久就被无情的打破了。

有一种异样的声响渐渐逼近过来。

起初听到的是马蹄声响。从马蹄声听起来应该有好几匹,朝着这边笔直而来。

渥尔知道自己现在是被通缉追捕的身份,所以他立即就跳了起来。

“莉!”

“早就醒了。”

这是少女一贯的作风。无论是置于何种条件之下,她的头脑总是那么的冷静与清晰。在这点,她远远凌驾于那些历经战阵的武将。

少女已经从地上坐起来,黑暗中,她的那双眼睛在闪闪发亮。

“人数好像来得不少。八、九……啊,具体数目无法确认,大概就这些吧!”

少女看上去在细数着马蹄声。

同样她的那双耳朵也灵敏得令人无法置信。

男人急匆匆地站了起来,准备从仓库出去。少女制止了他,说道:“先等一下,看样子好像有点奇怪!”

马蹄声渐渐清晰了起来。同时隐约听到有女子在大声尖叫,似乎还夹杂着鲁莽汉子们喝醉酒,狂乱的喧哗声。

两人偷偷地从仓库的门缝往外看去。

明亮的火炬在黑暗之中显得那样的狰狞。同时,那帮家伙的说话语气也是恶狠狠的,令人感到害怕。

很快地,叫喊声此起彼伏,外面声响不断。接下来是马嘶声、猪叫声、鸡呜声……在原本寂静的黑暗中,喧嚣声不断蔓延开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脸转向对方。

看上去,好像是一伙专门抢劫家畜的盗贼。今人不解的是,虽然外面一片狼籍,但不管是附近的邻居,还是被抢掠的人家,他们既没有要跳出来拼命的样子,也没有哭天喊地。

也许,他们认为若是跳出来笨拙地反抗强盗而倒霉负伤的话,那更是雪上加霜了,所以干脆就一直逆来顺受了。或者他们在心中对自己安慰说,仅仅是家畜被抢,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强盗们甚至不忌惮自己的行径可能会引起的注意。他们只是专注于追逐四处逃散的家猪,忙着捉那奔来窜去的鸡群。

仓库里,少女小声地挤出一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男人小声地问了一句。

“作为国王,难道没有义务保卫国民的财产不受侵犯吗?”

“那也要看时间与场合。”

两人一边看着眼前强盗的抢掠,一边冷静地进行着谈话。

“要是这种掠夺是定期反复进行的话,那么即使这次把他们赶走了,也没有多大意义。甚至一旦我们插手的话,会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真是令人意外,你很冷淡耶!”

“应该说是冷静。如果是你,又会怎么做?是为了弱者而勇敢地站出来,把那帮家伙赶跑吗?难道你会这么做?”

少女耸耸肩: “既然这里的人们已经下定决心,忍受强盗们的蹂躏。那我这外人就不准备插手了,免得多此一举。”

“嗯?也不知道是谁更冷淡一些……”

两人在黑暗中悄悄地交谈着。但是没过多久,情况就发展到了令他们不得不出手的地步。

他们听到自己借宿仓库的那户人家,大门被野蛮地撞坏,接着传入耳的是人的悲呜声。

起初是年轻姑娘的惊叫声,接下来似乎是女孩母亲刺耳的尖叫,以及女孩父亲拼命恳求的声音。

“不要呀!请等一下!你们不是约定过不对家里人动手的吗?”

四周响起了好几个男人猥亵的笑声。

“我们怎么会做那么残忍的事情呢?”

“这么说吧,我们又不是不认识你们,又不是把你家里什么东西都抢走了,我们说过的,只是借用一下嘛!”

“请你们把我女儿放了吧!要钱的话,不管多少我都给你们!请你们放过我女儿吧。”

那个父亲悲痛的声音传了过来。

“真是个纠缠不休的家伙!”

“是不是想让我们一把火烧了你的房子?!”

隐隐约约的殴打声、痛苦的呻吟、还有死死抱住倒地的丈夫不放的妻子那凄惨的哭声,不断传入两人耳中。

“爸爸!爸爸!爸爸!”

那姑娘几乎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

她拼命地挣扎着,试图从强盗手中挣脱出来,结果却适得其反。那帮强盗看到这番情景,变得更加兴奋起来,他们的口中不停地倾泻出难以入耳的猥琐话语来调戏那个姑娘。

仓库里的两人看到这情景,再也忍不住了,顷刻间就拿定了主意。

不知道是用来赶牛的,还是用来驱赶小鸟的,墙角躺着几根粗细正合手的长棍。

少女顺手抓起一根,把另一根递给男人。然后少女大喊一声,从仓库间跳出来。

“住手!”

外面的那帮髯面强盗们,正忙着准备把那筋疲力尽,已经没有力气再哭喊的姑娘架上马鞍,一听到这声音,都不由得大吃一惊,回头看了过来。

清脆稚气的声音,目空一切的语气,两者也太不相配了。

强盗之中,有五人骑在马上。其他四人则下了马,拿武器指着那家人,控制住他们的反抗。

其中一人看到从仓库出来的只是个孩子,一一边咋舌一边追了过去。当他看到那其实是个少女时,不禁狞笑了起来。

“嘿嘿!连这种地方都藏着小姑娘呀!来得正好,一个的话,我们可是不够分呀。过来吧!”

说着,就想上来捉住少女。少女两手紧握着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长棍,如同使长枪一般,对着扑上来的盗贼就是狠狠一棒。

“啊!”

那一棍的气势极其惊人。

挨了一棍的强盗高高地飞向天空;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四肢无力地挣扎了几下,瘫在一边。

“什么!”

强盗们一阵骚动。这时,少女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了,把手放开!”

无论是觉得不可思议的强盗们,这家主人,还是被架在马鞍上的姑娘,都哑然无声。

骑着一匹格外显眼的骏马,首领模样的男人缓缓策马过来,两只眼睛恶狠狠地从马上扫下来,对着少女问道:“你是谁?”

“这间仓库的客人。”

“客人?客人的话,就该老老实实地待着。如果是这家的主人,那就另当别论了。主人有叫你们出来吗?”

“这家主人说了,叫你们放开他的女儿!那姑娘也说讨厌你们!强迫别人的是你们吧!还是给我乖乖地滚回去!”

但是,那男人并没有把话听进耳。他的两个眼睛一直盯着少女纤细的身体,反反复复地来回打量着。

“可恶!你究竟用了什么诡计把我的同伴打飞的?就凭你这弱小的身子……难道你会用魔法?”

“给我滚回去!这是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看到少女这副顽固的姿态,马上的男人不禁有点发怒,当然也稍微感到有趣。

“如果我不撤离这里,你想怎么样?哼哼。”

“就这样!”

话音未落,只听嗡的一声,少女挥了一下长棍。

棍子前端准确地击打在马上男人的头部。

“啊——”

马上男人的头部后侧被少女从侧面扫过来的长棍猛击一棒,立即从马上翻身滚了下来。

这绝不是年仅十三岁的少女所能够拥有的力量。这是勇猛如拉蒙纳勇士的嘉兰斯都不得不甘拜下风的奇特力量。

没有人能禁得起这种力量的全力一击。

运气稍好一点的立刻晕厥;倒霉的话可能就被当场打死了。

少女看都不看落马的男人,只是把长棍紧握在手中,然后轻盈地纵身一跃,以极其漂亮的姿势地坐在刚才那马上男人所坐的位置上。

令人吃惊的是,少女并没有使用缰绳来策马。她两手握着长棍,双脚轻轻地踢了一下马腹,就稳稳当当地驱马前行。一眨眼,就向其他四骑冲了过来。

即使在马上,少女的武勇也毫不减弱。她左右来回挥舞着长棍冲杀。一下子工夫,马鞍上都已空空如也。

“这、这个混蛋!”

地上的那几个强盗被激怒了,他们操着兵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杀了过来,直取马上的少女,可是一切都是徒劳。

一人被马的前蹄踢翻;一人被少女单手用棍击中头部;剩下的一人则被少女一脚踢飞就瘫在地上无法动弹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当少女从马鞍上下来时,只剩下那九个强盗躺在地上挣扎呻吟了。这样的状况似乎只能让人以为是少女使用了魔法。

“啊……你好像做得过火了点。总得留个给我吧?”

这个时候,男人总算从仓库里踱了出来,嘴里还表示自己的不满。少女听到这话,挖苦似的把目光盯着他。

“躲在一旁袖手旁观的家伙终于出来了?还说些什么呢?”

“……怎么会是袖手旁观呢?是你剥夺了我出场的机会呀!”

男人的语气故意显得很不爽,他转过去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强盗们。

幸运的是,当然也有点奇怪的是那帮强盗都还没死,但一时间都无法站立起来。

应该这么说吧,从没有丧命这一点看,算是走运了。

两人从仓库里拿来粗绳,把强盗们绑成一串。

做完这些,两人这才和一直战战兢兢窥视着他们的这家人面对面。

这家姑娘眼看着就要被这帮强盗抢走了,幸好在千钧一发时被救了下来。此刻,她边流泪边和母亲紧紧地抱在一起,瘫在地上。

身旁的父亲也同样坐在地上,对着妻子和女儿说了些什么。

“请问这帮家伙是什么人?和您约定不向家人动手又是怎么回事?”

房屋的主人抬起头,憔悴的泪眼里充满了感激,他说, “你们救了我的女儿,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低下头去,痛哭起来。

“我说主人呀……您光是哭的话,我们怎么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能跟我们讲讲事情的原委吗?”

主人边抹眼泪!边摇了摇头。

“谢谢你们。真的没有什么事……”说着,又哭了起来。

男人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他身边的少女眉头微微一扬,只听咚的一声,她用手中紧握着的长棍击打了一下地面。

“喂!为什么老是哭泣呀!能不能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

少女说话总是毫不修饰。

主人一脸的悲愤,说那帮家伙是吉尔兹山的山贼。

“他们似乎是属于塔乌山脉的山贼。这伙人脱离出来,流窜到南方……对了,他们自称义贼,在吉尔兹山中建了贼窝,这段时间在这一带横行霸道。”

“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吗?”

“哎!那是家常便饭了。真巴不得他们早点消失呀!这帮强盗扬言说他们守卫了博特纳穆,还恐吓我们说谁反抗他们就意味着与塔乌为敌。这一带的农户家家都不得不惟惟诺诺地向强盗们提供家畜。哎……至今为止遭受了多大的损失,已经数也数不清了,连我的女儿都差点……”

姑娘紧紧地搂着母亲在一旁哭泣。

“如果他们了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来报复的,那样的话我们就全完了!”

“主人,那帮山贼的势力大概有多大?”

“不清楚呀。有说几十人的,也有说好几百号人的……谁也不敢去确认。”

“让这样的家伙把这一带当作据点为非作歹,那领主是干什么吃的?”

“起初领主大人认为只是骚扰而已,为害不大。但是近来骚扰越来越厉害了,想必领主大人也一定感到头痛吧……”

“那你们可以向领主申诉呀!”

男人一脸难以理解的模样。出乎意料的是主人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这里的领主应该不是个不通情理的坏人吧。”

“好心的客人,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哎!我们数代生活在这里,也只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了。如果我们向地方官报告的事情被他们知道的话,那帮强盗会怎么报复我们呢?实在令人不敢想下去了。何况在他们的背后,还有塔乌的山贼在撑腰,据说那山贼有几千几万人呢!”

“那么你们还想像今天那样为那帮强盗提供粮食和藏身的场所?”

主人没有回答。

“那么,你的女儿怎么办?虽然今晚是平安无事了,但是今后一定还会碰到同样的灾难。”

“明天我们就打算把女儿送到亲戚家待上一段时间。”

“主人呀,那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好办法。”

“好心的客人,我们就是这样生存下来的。因为这里有我们的土地与农田,我们无法离开这里呀!难道您认为我们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

少女轻轻地砸了砸嘴,男人小声地叹了口气。

这家人的处境确实让人感到可怜,但他们已经接受现实,不再反抗,这就无法令人对他们抱有多大的同情了。

然而,他们又不得不继续他们自己的生活。为了保护自己,也许只有当事者本人才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手段吧。

正因为如此,所以别人没有权力对他们的选择说三道四。但是,两人既然来到了这里,事情也已经演变到这一步,就没有理由放任不管。

“知道了。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把这帮山贼一个不剩地抓起来送到监狱中去。你们看怎么样?”

“那种事您怎么可能办得到?”

“不试试的话怎么会知道成功与否。主人您也亲眼看到了,这少女在一瞬间就打趴了十来个壮汉。至于我嘛,哈哈……虽然也许没有如此高明的身手,但至少可以和她并肩作战。我们先去查清楚山贼的巢穴,然后通报给这里的地方长官。由我们旅行的自由战士来通报给地方官的话,就不会危及到你们了。”

“喂……”

少女正在一旁发呆,突然被男人的话吓了一跳,赶紧说道。

“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呀!”

放着正经的大事不去处理,却关心眼前的小事来。现在,对作为国王的男人而言,应该以寇拉尔为目标,说服各路有力诸侯,尽可能地利用各种手段;使得夺回首都一事变得现实起来。

但是,男人摇头表示自己的态度。

“听到这一切,我已经无法忍耐下去了。放任不管的话,他们蒙受的损失只会不断地增长!”

“这样的话,我们干脆把这事转达给之前的那位领主全权处理吧!这可是他的领地。而我们则继续前进。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你看怎么样?”

男人还是摇头。

“围剿山贼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那帮山贼据有地利,若愚蠢地强攻进去,遭到痛击的只会是领主军队。”

“那么说来……”

“对了,塔乌的山贼居然会到如此之南的地方烧杀抢掠、骚扰民众,这一点倒是令我很不可理解。据我所知,他们通常会尽量避开与同伙以外的人打交道,也严厉禁止骚扰无辜民众。我所生长的斯夏,就位于塔乌的山脚下,称得上和他们是邻居。但我从没有听说过他们会下山抢掠市民粮食之类的事。”

“话虽如此……但是你没有理由为了挽回塔乌山贼的名誉而出手呀!”

虽然少女的话很有道理,但男人并没有点头赞同。

“并不是为了山贼,而是为了我自己。这里是我的国家,他们是我的人民、既然我的人民陷入了苦难之中,那我就有义务把他们拯救出来。”男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脾气倔得像块石头,还顽固透顶。看来无论怎么说他都不准备改变主意了。

少女哑口无言,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佩尔泽恩为什么要把你从王座上赶下来了。因为你实在太顽固了,难以控制!”

“这是我的光荣!”

男人连笑也不笑,回了一句。少女继续在一边叹气。

“真是搞不懂,我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奇怪的家伙?”

“这是因为巴尔德在引导吧!既然我们已经坐上同一条船了,那你也就奉陪下去吧……”

男人板起脸孔回答。少女被气得无话可说。

吉尔兹山脉位于德尔菲尼亚南部,是大陆南部最大的山脉。两人把捕获的强盗交给当地长官处理,然后改变路线往北行进。此刻,在他们眼前,连绵起伏的群山向远方延伸着,仿佛要向他们扑过来一般。这列山脉的中心是吉尔兹山,其他另有五座山峰,各有其名。

这列山脉一字排开,颇具气势,风景异常宏伟。但到了男人口中,则被说成是:“比起塔乌山脉来,这简直就是假山盆景……”

因为某种缘故,他们不得不赶到这里来消灭山贼。但是单凭两人之力,实在想象不到事情会有成功的可能性。他们的如意算盘是这样的,先找到山贼的老巢通报给领主,其后的事,就交给领主处理了。

但是,寻找山贼巢穴也绝非易事,至于到底该怎么着手进行,两人最后决定干脆把自己当作诱饵,引蛇出洞。

从比尔格纳出发后,他们并没有沿着罗榭街道向前走,而是折向南方。两人原先准备沿着海岸线进入首都寇拉尔。而包括这博特纳穆在内的南方, 人们若是要前往其他国家,就必须走罗榭街道,而在这之前,则要翻越这列吉尔兹山脉。

虽然男人很不屑地说不过像个假山盆景,但越过这座山脉却不是像口头说的那么简单。

通常,旅行者会在天濛濛亮时踏上旅途,来到山脚下。顺利的话,会在正午时刻登上山顶。到了日暮时分,就已经到了山的对面,踏上罗榭街道的小路。

虽然道路都有整修,途中也偶有供旅客驻脚休息的茶店。但即使是这样,越过吉尔兹山脉也要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

然而,两人故意在晌午以后才来到山麓,缓缓地走上旅途。等到快到山顶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太阳快要下山了。

除非有非常紧急的要事,或者是喜欢隐藏于黑暗之处的家伙,否则没有人愿意在夜里翻山越岭。

没有阳光的黑暗处是很恐怖的,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在山上走夜路,也许会迷失方向,也许会一脚踏空而受伤,还可能会遇到野兽的侵袭。最可怕的事莫过于碰到狼群,那可就全完了。

何况,从另一角度来讲,夜晚的行人是山贼们最好的猎物。晚上老老实实地走在山路上,怎么可能逃得过山贼们的手掌心呢?

“快到我们预计的地方了吧?”

少女一边说一边眯起眼睛远远地眺望着夕阳。夕阳看上去是那么的膨大通红。

“如果山贼们不来袭击我们,那可就糟了。”

的确,如果他们平安地穿过这座山脉,那就毫无意义了。

“嗯,应该拿点值钱的东西出来展示一下。”

男人心头一直记挂着山贼,这种担心似乎有些好笑。

“倒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藏匿起来,然后等其他行人通过被袭击,你看怎么样?”

“等其他行人?你准备干什么?”

“啊,如果行人看上去有钱的话,或许就会引起山贼们的注意,很快就会过来抢劫。要么在那个时候把山贼们一网打尽,全抓起来,或者我们干脆偷偷地跟在满载而归的山贼后面,那样的话,他们不就自动地把贼窝暴露给我们了?”

少女呆了一下。

“你可说得真够悠闲的。要是山贼在眼前杀人,那时候你还能忍下去?”

“啊,是呀。忘记了。但他们会杀行人吗?”

“笨蛋!”

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十三岁的少女和二十四岁的男人之间的对话。

“大致看来,这样危险的作战计划是不可行的。虽然说希望很大,但你想过没有,我们很有可能会寡不敌众,会被杀的!”

这点击中了男人的要害。

“这个,倒还没有想过。”

“真是受不了你,总是漏掉最关键的地方。安全第一,这可是必须首先考虑的。”

虽然少女发了几句牢骚,但并不表示她此刻很生气。相反地,她感到非常的有意思。

“哎呀!你说得是,这点我怎么给忘了……”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谢了。反正和你在一起,应该是不会死掉的。”

少女睁大了双眼,她迟疑地问道: “渥尔,难道你认为我是不死之身吗?”

“难道不是吗?”

“我只是个普通人!”

“但是,你说自己是个普通人,还真是缺乏说服力呀!”男人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这么弱小的身体内蕴藏着十个人的力量,一身堪称绝技的武艺,以及身轻如燕的敏捷程度……说你是不死之身,我想没有人会质疑的吧?”

“哪怕是一生下来就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何况我是为了生存下去,才掌握了这身技艺。”

少女的口气令人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寒意。

男人吃了一惊,望着走在身边的少女。

那一瞬间,男人脑海中闪现过一种恐惧的感觉。但少女微微一笑,很快就把这种气势完全压了下去。

“虽然不能算是人类,但也不过是同样的生物罢了。被砍到也是会感到疼痛的,心脏若是停止跳动,也会死亡。到了紧要关头,也只会关注自己保护自己。所以你不要招惹太多的麻烦。”

“哦,那样的话,我可得小心了……”

两人说着说着,太阳就渐渐沉了下去,周围开始变得昏暗起来。

临近山顶的地方,孤零零地立着一家茶店,看样子是为了行人而开的。

但是,天还没有黑,茶店却门窗紧闭,看上去已经关门很长时间了。也许因为山贼频繁出没,生意做不下去,就关门大吉了。

两人决定在茶门前过夜。

在出发前,他们借宿的那户农家为他们准备了许多食物,算是作为救命之恩的谢礼。

两人搜集了一些枯枝,点起火堆。然后围着火堆开始吃晚餐。

水筒里装有酒,两人喝了点酒,大口咬着干肉。

不知不觉中,夕阳沉人了地平线,四周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一轮新月悬挂在天际。淡淡的云彩流动着,时而朦朦胧胧地遮掩着月光。

地上的火焰随风摇曳,不时地发出啪啪的爆裂声,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安详。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盯着火堆。

如果说有什么动静的话,就只有树梢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不时地,似乎有某种生物在附近来回走动。也许是惧怕火光吧,身影并没有出现。每当此时,男人都会警觉地抬起头,用眼神询问着少女,少女也总是轻轻地摇头,示意没有什么危险。

两人都保持着令人吃惊的沉默,就好像只有一个人似的。

“想叫他们出来的时候,就不出来了……”

男人的语气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少女轻轻地苦笑着。

“你那么希望被山贼袭击吗?”

“我想快一点解决这桩麻烦事。怎么说我也身负重任呀!”

“的确如此。国王陛下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曝尸荒野的话,在寇拉尔苦苦等侯陛下的人一定会感到很难过的。”

“也许吧!”

“那样的话,你就应该清楚,你要考虑的不只是你自己一人……”

“我的确是独自一人。在这片大地上,还有人会比我更加孤独吗?”

“……”

“从前,我也拥有亲人,也拥有友人。也有许许多多的知心朋友,许许多多照顾我关心我的人,许许多多我所尊敬的长辈。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

黑色的眼瞳中,浮现出几许讽刺的笑意来。

“我以前做梦都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不管是在父亲告诉我真实的身份时,还是在下定决心登上王位时,都感觉像是在梦中,只是想这很麻烦啊!太难以令人接受了!我就是我,不想为此而改变自己的生活。但是我注意到,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都一个不剩地消失了。我一直在想,当国王实在最一件很无聊的事呀!”

那些人其实并不在刻意疏远,只是在他们心中,认为自己必须尊敬地对待国王。无论之前和他关系多么亲密,但现在既然已经是国王了,那就不允许再直接地向其表达自己的感情了。

少女小声地笑了起来。

“不要老想着自己是独自一人之类的事了。”

“是吗?”

“是的,至少,这里还有一个同样孤独的人。”

男人沉默了,静静地望着身边这位神秘的同伴。

的确如此。称得上是一个人孤独地浪迹天涯。但是!在那以前,她一定也是有许多能够称为朋友或知己的人吧!

如今,少女与自己世界的人们告别,既不可能回去,也无法取得联络了。

“老是认为自己孤独的话,那就会一直消沉下去的。”少女叹了口气说。

她看着男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怀念着过去,想和从前一样吧!”男人也微笑起来。

“我的人生可是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不得不去面对向过去的朋友与知己发号施令的事实,也不得不以这种立场出发考虑问题……彼此彼此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没能消除即位以来所感到的强烈孤独感。

少女似乎开口想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男人也缄默不语,手不自觉地按住剑柄。

夜晚的森林比起白天寂静得可怕。哪怕是有野兽经过,都难以消除那脚步声,更何况是人类了。

不过,来访的人似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隐藏什么。那人很快拨开草丛,出现在两人面前。

两人默默地注视着突然而来的造访者。

那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虽然他尽力地使自己看上去显得礼貌一些。但无论是其说话口气,还是装束打扮,都不像是个正经人。

“打扰了。”

来者开门见山地寒暄道。

他并没有稍微走近一点的意思。而是狐疑地不断打量着两人。

“两位在这个时候还在野外?大概是赶急路的旅客吧?”

“是呀!我们动身晚了,所以……今晚不得不在荒山野地里赶路了。黑夜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正发愁着呢?”

“那您一定很为难吧!不妨就由我给两位带路吧。”

“深夜里黑漆漆的,您也知道路呀?!”

“我是这里的猎户。对我来说,这座山就像是自家后院。两位跟在我后面就行了……”

虽然来者背朝着两人,模样颇为可疑,但两人并没有拒绝的打算。

自己还没有开口,就主动过来邀请……

那自称是猎户的男人走在前面带路,他似乎很熟悉这里的地形。

虽然渥尔和莉还是初次来吉尔兹山,一点都不清楚这山的地形,也不知道哪个地方该怎么走,但两人还是至少能感觉到是沿着小路下山。

不久,来到一条只能通过一人的小径。这里杂草丛生,很是茂密。人要是走在其中,不要说四肢,连脸都会被这草丛遮掩住。

“这条小路很陡峭……”

“这是近路呀!”

“离山脚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天亮前应该就差不多了。”

新月还是那么昏暗,不足以照亮他们脚下的小路。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着。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处亮光。

“那是什么?”

心里想着也许是人家吧,但走近一看,是一片广阔的空地,像是个广场。

与之前草木丛生的景象完全不同,如今这里寸草不生。

那亮光乃是烛光。在空地四周团团围着许多大树,树上放置着无数的蜡烛。

把夜晚的广场照得通亮,感觉像是在白天一般。

眼前,矗立着一座山中小屋,虽然很粗劣,但是建得很大。

而且,非常奇怪的是,隐藏在烛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处的壮汉们,突然一起冲了出来,把两人团团围住。

有人手持长枪,有人拉弓搭矢,瞄准两人。不过,当看到猎物不过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时,他们觉得小题大做,没有警戒的必要,所以很快收起了武器。

其中一人对着山中小屋喊了一声: “老大!有客人光临!”

有人从山中小屋应声而出。

那家伙年龄大约在四十左右,胖墩墩的身体又圆又大,胳膊肥大,肚子像一面鼓突了出来。

看上去应该是山贼头目。

“客人们,欢迎你们的到来!”

喉咙里发生破钟一般刺耳的声音。

渥尔并没有去理睬他们,而是回过头去对着带路的男人问道:

“这山脚也真是够奇怪的……”

那男人脸上流露出卑劣的笑容。

“没错,我是想把两位带到山下。只是,在这之前,看你们能不能先乖乖地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什么意思?”

这时,山中小屋出来的那山贼头目大吼一声。

“这座山是我们义贼的地盘。我们绝不允许有人通过这里。除非先交买路钱!”

“原来如此,那得交多少呢?”

“有多少交多少,这已经是对你们格外客气了!”

“真是个哕嗦的小子。快把怀里的钱掏出来,乖乖地交到大爷手里,那样的话,我们说不定就不取你们的性命了。处理尸体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呢,还不如让你们自己滚蛋得好!”

“这之前,我想提个问题。这座山的义贼全都在这里了吗?”

“喂!说什么呢?”

山贼头目现出一副怀疑的神色,一步一步地逼了过来。

遇到这种情况,不但没有丝毫畏惧之意,还有胆子向自己发问的旅客极其罕见。不对,与其说是罕见,倒不如说是有些异常。

“小子,为什么想知道我们的人数?难道你是官府的探子?这样的话,就不能让你们活着回去了!”

“怎么可能呢?只是,万一我们在这里把钱全交出来了,前面还有要买路钱的话,那就糟糕了。我只是想到这一点……”

“哈哈。你考虑得很周到嘛,真是值得赞赏。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告诉你吧。吉尔兹山的义贼以我为首共计五十人,基本上都在这儿了。”

“其他人呢?”

“刚刚下山去办事了。”

那是说,他们下山骚扰农户、抢掠家畜去了。

自称义贼领袖的男人接着说道: “我们可不仅仅只有这些人。我们本来与塔乌的山贼同出一脉,只要我一声高喊,就能召集到数千弟兄。这一带乡村的小官吏之类,能耐我何!如果愚蠢地与我们为敌,只会倒大霉的。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的啊。”

不算塔乌的山贼,这里总计应该是五十人。但现在出现在这里的,略一数大概只有三十几人。

那是因为昨天被捉了九个,再扣除又有十个下山抢劫之故。

男人瞄了少女一眼,摆出一副与己无关的神情。虽然山贼还在一旁喋喋不休,但他并不想多说什么。

男人打算如山贼所要求的那样,将身上的金钱交出来。反正已经弄清楚这个地方是强盗的大本营了,不久以后,就会以压倒性的武力前来征剿。趁现在还没有人受伤,赶快从这里脱身。

正在这个时候,有个山贼突然说了一句,话中充满了疑惑的口气。

“喂,那个家伙,是不是个娘们?”

“喔?”

头目的眼睛立即变了颜色,其他山贼也一起吞了一口气。一瞬间,山贼们的视线都从男人转移到了少女身上。

起初,山贼们都错以为头上包裹着白布的莉是个少年。

“真的是个小姑娘?!”

少女不快地咋了咋舌。凑近仔细看的话,虽然年纪尚幼,但仍旧掩盖不住她艳丽的容貌。

头目狂喜地叫了起来。

“就要她了!你们的买路线就用这个小姑娘代替了。大方地把她交出来!”

没等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抓住少女猛地拉了过去。

周围的山贼们也在一旁看得直咽口水。

山贼间也存在着严格的上下等级之分。无论再怎么饥渴,首先必须孝敬给头目,下级抢先动手享用是不被允许的。

头目已经馋得不停地咽唾沫,急不可待了。他捏着少女的肩,满脸的胡渣就凑向少女雪白的脸蛋,享受似的喃喃自语。

“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多大了?十二?还是十三?还是个处女吧?好像嫩了点,不过这种事情与年纪大小可没有多大关系哟!我会从头开始慢慢地教你,让你成为一个成熟的美人。你很快就会忍不住要飘飘欲仙了。哈哈哈!”

听到这话,渥尔吓得心惊胆战。

毫无疑问,在这种场合,无论对少女做怎样的猥亵姿势或者是说下流无耻的话,都会引起少女的愤怒爆发吧!

像火上加油一般,其他的山贼也都一起猥亵地笑着,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头目,而且取笑似的叫喊着,希望早点轮到自己。

少女并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忍受着山贼头目的抚摸。突然,她的眼中放射出一种壮烈的杀气,一只手令人害怕地抖动了一下。

这时,渥尔也像事不关己地说道: “这个,不好办呐。这小姑娘可不是我的人……倒是你们这帮家伙快要倒霉了!”

“你说什么?”

头目瞪大了眼睛,放开了少女。

男人接下去说道: “你们号称义贼,却做出这种见不得入的勾当。真正的义贼听到这种事一定会很生气的!你们这帮家伙坑害无辜百姓,夺人儿女,抢人家畜,罪恶累累,不可饶恕!你们还有脸自称义贼!干脆叫做奸贼,或者说匪徒来得更加恰当!”

“闭嘴!”头目大吼一声,迅速扬起手来。

他想教训一下这小子,可是才刚跨出一步,腿就莫名其妙的一软,硕大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

“啊!”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头目身旁只有那个准备享用的少女一人。

少女绿色的眼瞳紧盯着趴在地上的头目,眼中火焰在熊熊燃烧,微微泛着冷酷的光芒。

“喂!你说怎么办?!”

声音低沉。虽然是冲着头目发问的,但不管是头目,还是其他人,都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原本少女就没有在期待他们的回答。

她揉着自己的小胳膊,脸上的神情又是厌恶,又是难受。

“你看,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而且看上去暂时不会消退了。你看怎么办!”

少女冷峻的说话口气和那楚楚动人的模样一点也不搭配。头目和山贼不禁呆住了。

男人怎么会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

他拔出大剑,挥剑杀退左右两人,从包围圈中脱了出来。

“这、这家伙!”

一个山贼怪叫着向男人偷袭。少女跃过倒地的头目,看都不看,手掌一翻,握剑在手,对着那山贼就是狠狠一下。

“什么!”

对山贼而言,两人的这次出手实在出乎意料。少女的心头怒火被愤怒与不快所点燃,剑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瞬间砍翻两个山贼。

很快,少女就冲出广场,紧跟着渥尔跳人齐人高度的杂草丛,隐没于黑暗中。

“混账!”

山贼们全都气坏了,头目更是气得跳了起来,他大声怒吼道:

“给我追!绝不能饶了那两个小崽子!”

话音未落,山贼们就追着两人冲人了杂草丛。

“男的杀了,女的要捉活的!也不许把她弄伤!”

其实即使山贼头目不说这话,部下们也是这般打算。

这片森林,山贼们比起两人要熟悉得多。

另一边,渥尔开始盘算起来。如果躲在草丛里不出来的话,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就难以预料了。这样待下去的话,总会被山贼们找到的。比较恰当的作法是逃下山去,向领主请求支援。但是,这帮家伙怎么可能放两人下山?

更何况,身边的少女看样子并不想善罢甘休。

她的眼神明显地与平时不一样,浑身笼罩在杀气中。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刚才蒙受的侮辱已经令她无法再忍耐下去了,此刻少女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毛发倒立的山猫。

“我去把那帮家伙一一干掉!”

少女的话中蕴含着愤怒。

“喂,莉……”

“只留下那个头目不杀,犯人引渡给官吏总得留个活口。剩下的一个不留!”

男人轻轻地缩了下身子。

“还剩下二十九个山贼。而且他们熟知这一带的地形,可是我们对这里很不熟悉……胜算有多大?”

“一个一个地解决。在草丛中的话,我就有十分的把握。”

“你是很厉害,可是我……”

“你很哕嗦! 自己留神!”

丢下这句话,少女就弯下身子,迅速消失在茂密的草丛中。她的行动悄无声息,令人大感惊奇,仿佛凭空消逝一般。

男人吃惊地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实在无法相信,人的身体能够无声地穿越这样的环境。

男人正在犹豫是否要跟过去时,却被一个山贼发觉了。山贼大声喊道:“在这里!”

已经没有办法了。男人只好在黑暗中挥剑劈去。

虽然脚底下凹凸不平,而且只能凭借着广场上的点点烛光来辨认敌人,但是男人还是巍然不动地击退了来袭者,几个山贼倒了下去。

远处不时地传来惨叫声。

少女行动敏捷,纵横驰骋。右手滴血的剑似乎无言地诉说着一切。

她夜视敏锐,再加上能够在草丛中来去无声,对于山贼而言,简直是在黑暗中与猛兽相搏。没有人能够抵挡。

但是,这个舞台对于渥尔来讲,却有些不利。

他既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又不能像少女那般能够毫无动静地移动。

相反,山贼们却占尽了地利。

他们毫不留情,一次又一次地向孤军奋战的握尔发动攻击,而且或左或右巧妙地调动着渥尔的脚步方向,把他逼回原来的那个广场。

渥尔刚想翻身起来,嗡的一声,耳朵边掠过一支箭。

“不许动!”

三个山贼搭弓对着他。

渥尔暴露在明亮的烛光下。弓箭准确地指着他。

“好!让我剁了这小子!”

头目怒吼一声,抽着砍柴刀。

避开这把刀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后面还有弓箭。同时避开三支箭可是个高难度又高风险。

不管这么多了,事已至此,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了!正当他下决心豁出去拼命时,只见一个山贼满脸惊恐地从另外一侧的杂草丛中飞奔出来。

他应该是追赶少女的其中一人。这人一脸的恐惧,像是看到鬼似的大叫起来。

“老大!不好了!大家都死了!都被干掉了!

“胡说些什么?!”

那家伙不是在这儿吗?”

先前返回广场的山贼,包括头目在内,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但是那飞奔回来的山贼拼命摇头。

“是真的!不是这小子!是、是那个小姑娘把大伙全杀了了。那、那简直是个恶魔!”

这的确没有夸张。因为这人亲眼看到了少女腰里佩带的剑,以及那绝妙无比的剑法。

头目的脸色变得可怕起来。他命令身边之人去看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那个逃回来的山贼发疯般地制止说: “不要去!她是魔鬼!不是人类!那魔鬼在草丛中行动起来不会发出任何声响,进去的话,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只会重蹈覆辙!”

“说清楚我们到底被干掉几个?”

“全部!去捉那小姑娘的七人全部都被干掉了!”

这一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可是山贼,每人的力气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无论是和哪个地方的官吏交手,他们都有自信不至于会失手就擒,以及拥有支持这份自信的力气与劲道。

头目走近那个吓得惊惶失措、脸色都已发青的山贼,拿着剑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喂!你说小姑娘是什么人?”

“什么?”

“脑袋吓傻了?我问你那小姑娘是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呀!她自己说过她不是人类,到底是什么,我也想知道呀。”

到现在,这人还是浑身哆嗦。

似乎被他的样子所感染,满脸胡渣的头目也一半狐疑一半恐惧地盯着他。

“啊,老大……”

同伙也开始慌张起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都转过头向头目望去。

山贼头目咂咂嘴巴,冲着同伙示意了一下。

“是!”

马上有山贼应声把渥尔手中的剑夺了过去,然后继续把他当作箭靶瞄准。

这样,渥尔就完全丧失反抗能力了。山贼头目大声叫喊道。

“喂!小姑娘,听着!我数十下,你给我出来!敢不出来的话,我就把你同伴的脑袋砍下来!”

“一——、二——”破钟般的嗓门中恶狠狠地挤出刺耳的怪叫声。

头目开始倒计时,准备执行渥尔的死刑。

当数到七时,一个细长的身影悄然无息地出现在广场边缘。少女的右手中一柄沾着斑斑血迹的剑自然地下垂着。她呆呆地望着被捕的男人,男人也抬起头望着她,两眼中充满了歉意。如今自己武器被夺,脑袋上又架着刀,怎么也无法动弹了。

看到少女现身了,搭弓的山贼一起改变了目标,把箭对准了少女。

“把刀扔一边去!”头目吼叫道。

少女老老实实地松开了手中的剑,然后把剑猛地往地面上—插。

“真乖,慢慢地走过来……”

头目又开始兴奋起来,但还是保持着几分清醒和谨慎。

少女听话地慢步走近前去。

“停!不要过来!”

“什么?”

少女没有理睬在身边惊奇地直翻白眼的头目。她盯着男人的脸,说话声听上去格外的苦涩。

“笨蛋!顽固的像个石头!再加上极其迟钝……为了救这样一个同伴而牺牲自己的话,我可不乐意!我不是跟你说过要看好自己的吗?”

“实在是没脸见你。”

的确,其他的回答也实在是无法出口。虽然身处这种情况下,但男人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想挤出一丝笑容,不过他清楚那样的话少女一定会更加生气。

所以男人拼命摆出一脸严肃样。但是少女似乎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男人心中所想,于是,她又严厉地劝诫说:“你呀!只会碍手碍脚地扯我的后腿。前途令人担忧。”

说是谏言,倒更像是对兄弟或对部下的训斥。不过,这句话的确说中了男人的痛处。

实在是……令人汗颜。”

男人不得不向少女表示深深的歉意。若要认真道歉的话,他就得乖乖地低头认错。虽然他想这么做,但只要一低头,脖子就不免会主动往刀锋上送了。

“但是,我可不是一声不吭就被他们抓起来的。好歹我也砍了五个。”

“是吗?那样的话,和我也不相上下了。”

“喔?你好像迟钝了许多啊……”

“没办法。那帮家伙并不想杀我,他们只是想活捉我。虽然追了过来,却没有什么杀气。嗯,如今身边的这个也同样,这令我难以痛下杀手……真是一帮狗眼看人的家伙。

“就是……干吗要来抓我,应该都去捉你才对嘛。”

这时,头目拿刀抵着男人的脑袋,很不耐烦地喊道。

“说够了没有!烦死了!小妞,你杀了我们几个同伴!”

“好像是五个……另外还有两个自相残杀也挂掉了。”

虽然是在广场,少女也并不买头目的账。这个看上去是如此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究竟是怎样干掉自己那五个武艺高强的手下的,头目心中对此甚为不解。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哼哼——”

少女的胆量也真是大得可以,放下了武器,同伴又被捉住当作人质,此外还有十多个山贼毫发无损地在一旁虎视眈眈。但是,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惧意。

现在倒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头目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但是头目似乎也想到了己方的优势,他改变了主意。不管怎么说如今对方已是两手空空,而自己还有十人之多的伙伴。这两人的生死还不都操纵在自己的手中。

头目狠狠地吞下一口唾沫。

“好!想让我们不杀这男的也可以。那你得乖乖地听话。”

对着少女说这种话,可以想象这语气中充满着无耻的欲望。看来头目还是贼心不死,当自己手中王牌在握时,色胆又不免开始膨胀起来。尤其当他看到少女柔弱的外表,一副无依无靠、楚楚动人的模样时。

“喂,老大!那妞是个恶魔!”刚才的那个山贼又大叫起来。

“多嘴!到了嘴边的美味怎么能够白白让它溜走呢?”

其他的同伙口中也都表示赞同。

就常理而言,事情的发展都是这样的。对于一般人来说,即使多多少少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也不会去相信超出常理之外的事物。这帮山贼既然起了色心,存心想要污辱少女,那么只要他们没有亲眼见到过,自然也就不会相信那同伙所说:“这少女是恶魔。”的话了。

头目兴奋得喉咙发紧有些结巴,他命令少女:

“脱!给我脱!”

少女已经知道这种事情难以避免了,她默默地抬起双手解开包缠着头发的白色织物。

无言地解开束着头发的发髻,一头金发旋涡似的曲卷着垂了下来。金发在朦胧的蜡烛光线照映下,微微泛现出奇异的光芒。山贼们不禁齐声惊叹起来。

若考虑年龄的话,她不过是个少女。但是,毋庸置疑,她拥有妙龄姑娘一般的华美艳丽,抢夺着男人们贪婪的目光。这大概是因为那头秀发如黄金般的辉煌璀璨之故。

这天少女原是准备走山路,所以贴身穿着一件长袖的护身衣,再配上长裤与长靴,还在胳膊上缠绕了白布。

她缓缓地解开胳膊上的白布,又脱下长靴甩在一旁。

接下来少女把缠卷在腰上的剑带放置于地面,一手拉住上衣下摆从头上脱了下来。

虽然少女前胸也缠着白布,但是那洁白的肌肤仍不免暴露出来,还有身体那诱人、娇好的曲线,更勾起了山贼们饥渴的欲望。

看到这一幕渥尔快要气昏过去了。

莉这个家伙,似乎已经决心为了把自己救出来而牺牲自我,听从山贼魔爪的摆布了。少女若是被这帮家伙蹂躏摧残的话,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男人暗暗作了决定,哪怕脑袋被砍下来,也要阻止这种罪恶的事情发生。

在脱长裤之前,少女先解开腰际的扣子。在这个时候,广场上起了一阵新的骚动。

“老大!大事不好了!”

伴随着慌慌张张的声音,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出现在了广场。

看到他是骑马返回的样子,估计是下山去抢掠粮食的同伙。不过看上去十分狼狈,伏在马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发生什么事了!”

“其他人呢?怎么了?”

这男人从马上滚落下来,扭头恐惧地看着后方,带着哭腔气喘吁吁地回答道:“其他伙伴都被干掉了!只剩下我一人逃了出来。”

广场上一时大哗,一阵骚动。

“什么?!难道是那帮官吏干的?”

从山脚逃回来的那个山贼,一脸惧意摇头说道: “官吏才不会做这种事,他们敢和我们作对吗?因为昨天出去的同伴没有回来,所以我们留意了许多,我们这一组十人只是造访了离山最近的农户。和平时一样,那帮小百姓们都死死地关紧门窗,躲着不敢出来。正当我们轻松地收缴猎物时,冷不防被一帮躲在库房的家伙偷袭了……”

山贼们闻之都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昨天是这样,今天又是这样!”

“老大,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对方是官吏的话,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倒是比较麻烦的事。”

回来报信的那山贼赶紧摇头说:“不是什么官吏。倒像和我们一样,也是纵横山野的豪强。”

“嗯……”

山贼头目沉默下来。

自然而来,指着渥尔的刀刃松缓了下来,注意力也一时从男人上移向了别处。

已经是半裸的少女偷偷地向渥尔使了个眼色。说时迟那时快,趁着头目分神时,男人啪的一下,纵身跃了起来。

“啊!”

等到山贼们回过神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时,渥尔早已经敏捷地从头目刀下闪了开来。

男人一拳砸在身边的一山贼的要害处,那厮应声而倒,男人趁势夺回了自己的大剑。

同时,少女也向身边一人猛扑过去。一击就让壮汉像木头般地倒了下来。少女从他手中一把夺过剑来,冲着正在攻击渥尔的头目顺手就把剑甩了过去,那剑呼啸着直直地扑向头目。

“啊呀!”

千钧一发之际头目闪身躲开,剑擦身掠过钉在地上,剑柄嗡嗡作响。就在刹那间,男人完全挣脱了头目钓攻击范围,突破了包围。

同时,少女也已经把原先刺于地面的自己那柄剑拿在了手中。

“过来!”女一声大喝,冲着男人喊道。

男人自然没有理由不过去,他一纵身向着少女所在的那一侧跃了过去。

“混蛋!”

“想逃吗!”

山贼们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向两人追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从黑暗中飞出两支箭,呼啸着袭向山贼。

“啊!”

箭精准地把两个持弓的山贼射倒在地。

看到这番情景,男人与少女也倍感诧异。

两人赶紧隐人杂草丛中,悄悄地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谁?!”

“怎么回事!”

受到意想不到的奇袭,山贼们一起发出了惊奇之声。

“这箭是从哪里射过来的?”

头目声嘶力竭地喊道。

四周依然是静悄悄的,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围树上的蜡烛把这广场照得明亮,从隐藏于黑暗中的人看来,这帮山贼暴露在光亮中,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箭靶子。但是,能够在十来人中,准确地狙击弓箭手,这本领也实在是太过于惊人了。

山贼也似乎意识到了这点。他们每人手中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武器,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像是回应一般,在面向山麓的广场一端慢慢地出现一个手持棍棒的男人。那男人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接下来又有两人持弓,四人手中或拿砍山刀或拿短刀,出现在男人附近。总计七人,一个接着一个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无论是装束还是装备都各不相同。这大概就是刚才那个赶回来的山贼口中所说的那帮家伙了,看上去像是在山野里讨生活的勇者。

“你们是什么人?”头目诘问道。

“这句话,应该由我们来问才对。”

在那七人后面的草丛中,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意外的年轻,但掩藏不住凛凛之意。

因为视线为树木所阻,从两人藏身之所并看不到那人的模样。

“作为同行的礼节,你们应该先报上大名才对,你们的首领是谁?后台又是谁呢?”

一听对方的身份也是山贼无赖,头目变得异常愤怒。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知不知道你们是在找死!在山下找我们麻烦的是不是你们?给我好好听着!等会不要吓得跪地求饶哟。老子是吉尔兹山的义贼首领加莱夫,我们的后盾是塔乌山上的弟兄,你们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杀害我们的同伴,现在怎么求饶都晚了,哈哈!小子,觉悟吧!”

通常,毫无疑问无论是谁听到塔乌山贼的大名,都会胆怯万分,然而这帮来人的神情上却没有一丝变化。刚才那个声音又开口了,听的出来他应该是在对同伴说明。

“大家都听到了吧!”

来者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以示回答。

“那么,接下来该由我们报上各自的姓名了!首先是位于塔乌之北的兹路村的代表:布朗!”

“喔!”那个握着巨大棍棒,最早出现在广场的中年男人大声而有力的回答道。

“同样是位于塔乌之北的卡吉克,村庄的代表尼蒙!西北涅供的代表:忽列卡!东北连特的代表:萨尔吉,东边索别林的代表:爵格!同样来自东边亚德鲁菲的代表:达利!还有来自东南贝特鲁的代表:阿扎雷伊!”

那个声音身处两人视线之外,他每报出一个名字,在前面排成一列的七名男人中,就会有人大声地回应一下。

而另一方,那帮山贼眼看着脸色就变了。刚才的那副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神情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每人都脸色发青;不由地开始浑身打颤。

“这些名字,你们想必是听说过了!”那声音听上去尽是讥讽之意。

“既然这样的话,你们就应该知道打着我们塔乌自由民的旗号在外面为非作歹会有怎么样的下场吧!”

听到这里,躲藏在杂草丛里的两人也不禁吃了一惊。

看起来应该是真正的塔乌义贼,前来惩治这帮伪装着他们旗号、无恶不作的匪徒。

“真是又伟大又明事理的山贼勇土呀!”

少女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钦佩地望着不远处的塔乌山贼们。不过,渥尔并没有作声。

他的脸上布满了惊异的表情,死死地盯着广场一边,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少女觉得男人甚是奇怪,也顺着他视线把目光移回到广场。

“你们是不是以为跑到这么遥远的南方干坏事,就能够逃得过我们的耳目?”

年轻男人的声音依旧不停地诘问着。对于藏身与草丛里的两人来讲,现在全场惟一看不到模样的,就只有这个在发号施令、指挥着塔乌众人的重要角色一人了。

视野所及,看到的是那些手持武器,已经在气势上完全压倒众山贼的塔乌男子们,以及一帮已被剥夺了抵抗勇气的山贼。

“塔乌可是大陆中行人过往的要道关卡,大陆中央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我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在半个月前,我们照例征收富裕南方人的例行过路费时,听到某个商人说出令人吃惊的话语。他说塔乌的自由民去了德尔菲尼亚南部的博特纳穆地方,还说什么从农户家掠夺食物、袭击牧场,还诱拐村子里的姑娘,杀害奋起反抗的村民……这可是个大玩笑了,我们塔乌的自由民什么时候去过那个地方,又怎么会干出这种勾当。如果是真的话,那可是件大事,于我们受首领的命令,来到这一带确认真伪。”

说到这里,那说话男人向前跨了一步,刚好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这样的人才也成为山贼不禁令人有些惋惜,从侧面看上去那张脸是那么的端正。

从修长的身体上紧裹着的上衣到脚踏的长靴,一袭的黑色着装。脸看上去也毫不逊色,被太阳晒得乌黑发亮,金褐色的皮肤与黑色的衣服似乎交融在一起,一眼看上去一时难以分辨开来。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修剪得甚为齐整的淡金色短发。腰上挂着一柄长剑。与其说他是个山贼,这样子倒不如说更像是位自由战土:无在模样上还是在气质上。

少女正准备去和塔乌的山贼们打招呼道谢时,身边的男人冷不防地站了起来,一脸惊愕地喊道:“伊文!”


声音非常响亮,划过全场。


那个指挥者模样的年轻男人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扭头向从草丛中站起来的渥尔望了过去。他的脸上也是惊讶的表情。


“渥尔?!是你……”


一瞬间,两人都互相呆呆地望着对方。


实在想象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到对方,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这个时候,吉尔兹的山贼们也从九霄云外中回过神来,反正多半是逃不掉了,他们也就准备豁出去了。


“呀呀呀!”


头目一声怪叫,身后众人一齐向塔乌的山贼扑了过去。


“吱!”被称为伊文的男人迅速拔剑握于手中。

渥尔也从草丛中跳了出来。

少女紧跟其后也跳了出来。当然了,友军是塔乌的山贼。

这时!在吉尔兹的山贼中,还有一人手中持有弓箭。他赶忙拉起弓,,试图偷袭毫无防备的少女。

大剑一闪而过,弓弦应声而断。

“什么!”

太迟了。

没等这个倒霉的山贼把箭射出去,那把弓就成了一具废物。

另一方面,虽然众山贼拿着武器气势汹汹地扑向塔乌的山贼,但是均被轻松化解。

握着巨大棍棒,来自兹路的布朗和其他同伴一样一点都不把挥舞的兵器当回事。他身形敏捷,不断往杀奔过来的山贼身上补上一棒。

中招的山贼顿时感到招架不住,连眼珠都差点飞了出来,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再接下来,脑袋上又重重挨了一棍,就不省人事了。

头目加莱夫握着那柄刚才制住渥尔的砍柴刀,理所当然地向对方的“老大”冲了过去。但是,他的行动远远不及对方长剑来得迅速。

虽然伊文看上去身材有些纤细,但长剑在他的手中却化成无数的剑光,剑锋完全压倒了加莱夫,而且他的力道看上去似乎也不小。

还不到两个回合,加莱夫手中的砍柴刀就被击落在地,同时胸前抵上了一把长剑。

和头目一起攻击伊文的还有另一个山贼,不过此时也已经被轻松地搞定。

这个时候,其他的战斗也都已经分出胜负了。

吉尔兹的山贼全都倒在了地上,举着双手表示投降。塔乌的山贼们拿出似乎是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那帮家伙一个接一个绑地结结实实。

“布朗,这家伙也拜托你了。”

伊文似乎并不想弄脏自己的武器,他收回了抵住加莱夫胸前的长剑,重新插入剑鞘中。然后,回头看着渥尔。渥尔也默默地盯着他。

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伸手可及,但都像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似的,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对方。

少女和其他同伴都在一旁看着他们。突然,伊文满脸恶作剧似的露出了笑容,略带夸张地高声叫了出来:“啊!我的国王陛下!”

渥尔也发自内心乐呵呵地喊道:“这不是做梦吧!伊文。”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太好了!实在太好了!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被狼叼走吃掉了呢!”

一身黑衣的山贼牢牢抱着渥尔的肩膀,确认般地拍打着对方的背脊,兴奋地说道。

“倒是你五年没有音讯了,想不到竟然成为了义贼!”

渥尔使劲地拉扯着对方的短发,把它弄得乱七八糟。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欣喜的笑容,心头不由地掠过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啊,听我解释就知道了。”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伊文说道。

“在塔乌的村子中,也难免总会有几个败类。他们好吃懒做,有时也干些抢劫的勾当,后来聚集了一帮小混混,打着塔乌自由民的旗号,跑到这一带胡作非为。我们受首领之托,来这里调查。”

“首领?是塔乌山贼的首领吗?”

“啊!这个……”

作为山贼的一员,却偏偏得向‘国王’说明山贼的构成,,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

“这个……也就是村长啦。当一个村子转变为战斗单位时,才会采用首领这个称呼。这里的七人,都是各个村庄的代表,应该是称作小头目吧!”

男人听得目瞪口呆,一脸的敬佩状。

“拥有如此实力的勇士们,为了惩治这些冒牌货,竟然不辞辛劳特意来到这里,太令人佩服了!我也算得上一度是你们的邻居,在附近生活了很长时间……塔乌的山贼是如此的充满正义,到今天才得以亲眼目睹……”

看到渥尔这副样子,伊文微微一笑。

“塔乌也有自己的规矩,绝对不允许这帮家伙视规矩为无物,肆意践踏!所以我们没有理由保持沉默。”

“原来如此,真称得上是仁义之士呀!”

“啊,过奖了。”

周围的众人奄罕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两人。

伊文转过身去,对着伙伴高兴地说道:“喂!大家听好了。我给各位介绍一位朋友。大家不要太吃惊哦!这位是渥尔·格瑞克,乃是德尔菲尼亚的国王陛下!”

不消说,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相信会在这种荒山上遇到国王。众人都不禁哑然失笑。

“贝诺亚的副头目真会开玩笑啊!”

“国王陛下的话,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荒山野岭,还被人追得团团转。”

当渥尔听到‘副头目’一词时,微微一惊,心中现过这样的念头:“真是有作为呀!”

“大家不要说笑了。至于副头目这回事,不过是因为贝诺亚的首领挺中意我的,所以,大家就这么称呼我了。呵呵!”伊文向渥尔作了一番解释后,转向大伙说:“这个,也许无法令大家相信……但是,这家伙的确是真正的国王陛下!听说半年前寇拉尔发生,政变,那时国王陛下孤身一人越过帕奇拉山脉逃至国外……这的确是他本人。”

说着,他把视线移了渥尔身上。

“一直以来,我都在担心你是不是平安逃离了德尔菲尼亚……你怎么又回来了?莫非你准备和寇拉尔一方交战?”

“那自然是毫无疑问了,无论如何,我要夺回我的都城和我的王冠!”

“哎呀!这说话的样子还真像是个国王耶!”

“别开玩笑了,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即使这样,在塔乌山贼中还有人在半信半疑,一人有点战战兢兢地问道:“喂,副头目,说真的,这位真的是国王本人吗?”

另外一人也表示怀疑:“伊文,为什么你会和国王陛下那么熟悉呀?”

对这个问题,伊文似乎很乐于回答。他用拳头捶着渥尔厚实的胸膛,一边说道。

“他是我的朋友。小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到天黑,那时,他可不是什么国王,只是乡下伯爵家的小孩子。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令人吃惊的是,这小子居然是伟大的德鲁瓦王的后代。”

塔乌的山贼们一起瞪大了眼睛。伊文追忆着往事,言语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慨。

“那个时候我正在旅途上,听到这个消息实在是惊诧万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德尔菲尼亚的国民,一国无主的局面总是不愿意看到的,那是一年前的事吧,据说终于选出了新的国王,我正在猜会是哪位有力诸侯呢?有人告诉我说是以前费尔南伯爵家的独生子!我反复向人询问,一连五次都是同样的答案……”

男人也在一旁苦笑:“对我来说,也不亚于晴天霹雳,更不用说是你听到这个消息了……”

当年的玩伴不好意思地缩了下脑袋,思绪又飞回幼年。

“那个时候……如果伯爵外出的话,你就获得自由了。要是贪玩捣蛋被那个顽固刻板的老头逮住的话,总会阵子。哈哈,本来嘛,捣蛋被抓就会胆战心惊,哪儿还会去心平气和地和老头辩解什么呢……”渥尔害臊似的搔了搔头。

“啊!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一直在想,是不是当了国王后,就再也不可能和你一起聊天、捣蛋了。呵呵,想不到你还是这副样子,一点都没有变耶,总能够搞出点乐子来……哈哈,不好意思。”

过去的玩伴如今都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伊文的声音渐渐有些哽咽了,渥尔也不禁热泪盈眶,他认真地点头说道:“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很久很久没有人和我说这些话了。实际。上我现在还在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呢。”

即使是父亲,如今也得向自己行礼。也许想要逃避自己是国王,肩负王国命运的事实吧,渥尔的心中总是在梦想着回到幼年,回到无忧无虑的过去。虽然在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此刻男人心底是无比的快活,这实在值得高兴。

“你也总是那么夸张!”

“对了,国王陛下应该是去夺回寇拉尔吧?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

“不对,我可不是一个人。”

伊文这才想起少女的存在,他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看到少女还在忙着整理装束。

少女已经套上了护身衣,整理好剑带,套上了长靴,此刻正仔细地往两只手上缠卷上白布。虽然头发尚有些凌乱,但少女注意到了男人的视线在盯着她,她走了过去。娇小白净的脸庞,一双眼睛流露着摄人的美丽,黄金般的秀发完美无暇,自然地垂落到腰际。这一次,连塔乌的山贼们都不由地直咽口水。

“这……”伊文不知所云般呆呆地问了一句。

少女抬头望着这迷惘的青年,轻笑着对渥尔问道:“朋友?”

“嗯,这位是斯夏的伊文。小时候和我一起捣蛋的家伙,老朋友了。

“那太好了!”少女似乎也很高兴。

伊文并不明白少女为什么说“太好了”。

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但是渥尔只是微笑着,并再多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简单地介绍说:

“伊文!这位姑娘是格林迪艾塔·莱丹。嗯,我亲密的战友。”

伊文再次瞠目结舌。那双本来清澈明亮的碧眼中,如今迷茫如雾水。

“是的,为了夺回寇拉尔,这可是不可缺少的重要战力!无可匹敌的同伴!”

刚才是同伴们不相信国王的身份,现在抉作伊文自己不相信少女的实力了。眼睛中掩藏不住心中的狐疑。

少女把那头长发扎了起来,束成平时的样子,然后扣上扣子固定起来。这双小手看上去很适合扎扎秀发,或者说更适合于摘摘花草什么的。像这样柔弱的身躯置于山中,更令人陡增几分对她的怜悯爱惜之情。

塔乌的副头目考虑了否儿,然后小声地对友人耳语道:“喂……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对这调调感兴趣了?”他大概是想问,渥尔对女性能的爱慕怎么从成熟的女子转向这样的少女了。

男人听到这话只得苦笑着回答说:“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可高攀不上……”看来他被刚才那句话问得煞是狼狈。

“怎么了?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吗?”

少女一边把发型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用白布包缠起来,一边轻声地问道。

“哈,没有啦。在那种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了。”

“是呀。不过,你承认自己笨蛋,顽固如石头,还很迟钝……可是真的?”

“莉……”男人不由地直皱眉头,像是很为难地说:“虽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能不能不要那么直接……”

少女高兴地笑了起来: “刚才我说的话你可不要当真哟!说笨蛋、石头、迟钝之类,可不是讨厌你。比起太过于聪明,太过于果断,结果自取灭亡来说,还是要好得多了。”

男人也放声笑了出来:“说的真是对极了。我知道了,那我以后就这样了。”

“好呀!”

两人随兴地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国王的幼年朋友站在一边,看得直瞪眼睛。不过他多半是想歪了。

这天晚上,在原本是吉尔兹山贼老巢的广场上,塔乌的山贼与国王围坐在一起,说了一晚的家常闲话。

能在数年以后再次见到旧友,伊文显得很是高兴,看起来和国王之间无拘无束、亲密无间。但塔乌的男人们却都一个个沉默少语,虽说己方作为主人设宴招待副头目幼年的朋友,但自从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总有点不自在。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帮人是违反法律的存在。即使对方现在是流浪的身份,但毕竟也是法律的制订者与守卫者。现在双方聚在了一起,总不免感觉有点奇怪。

但是,国王本人并没有在意这一点,他加入男人们的谈话中。

“听传闻说,塔乌的山贼可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呢!不远千里来到这吉尔兹,惩治玷污塔乌名声的败类,的确是太难得了!”

“不对吧,我们可是自由民。塔乌各个村庄的男人们可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山贼过。”伊文回了一句。

来自涅伊,名叫斯列卡的男人也小声小地说: “呀,应该这么说,我们全部都算是猎户吧!这样国王陛下就不会为难了。至少我们可不会像这帮败类那样骚扰民众,为非作歹。”

兹路村的代表布朗用力地点头附和道: “是呀是呀,刚才在山下时,听到那帮强盗的罪行,真是把我给气炸了。他们在这一带无恶不作,还打着我们的旗号出没,实在今我大大不爽!”

“的确是这样。各位这次老远路来到这里,以大无畏的气魄剿灭了这帮强盗,实在是干净利落,应该给予你们什么奖赏吧,要不,我去找领主给你们说说?”

说到这里,塔乌山贼们都慌了起来,像是换了副模样。

“这个……”

“这……稍微……”

每个人摆出一副推辞的样子。

“有什么不合适吗?”

男人感到不可思议。伊文也呆了一下,回答道: “是这样的,国王陛下就不用考虑这些了。惩治这帮败类也是我们的义务嘛。再说了,大白天的,一大帮自由民进出领主城馆,这个……好像不太好吧?”

“但是,事实上不是由各位惩治了这些令人头痛的山贼吗?这可都是各位的功劳呀!”

“话是没错……”

“所以说,各位默默地接受奖赏报酬,然后再回塔乌,这也不赖吧?惩治恶人领受奖赏,这总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伊文彻底愣住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塔乌的山贼们也满脸疑色地交头接耳起来。这时,在一旁听着大人们谈话的少女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个奇怪的国王。”

“同感。”伊文深深地表示赞同: “我总在想,你进了王宫,开始过起国王的生活,会不会有什么改变呢?果然,还是老样子……这话可不应该出自国王之口呀!”

“但是,你们老远来到这里,开支想必不小吧?”

“啊,何止……我们还得给遭受损失的农户相对的补偿呢!”

听到这话,渥尔吃惊地看着友人:“不会吧?!你们……竟然……”

“这些钱可都是我们这山贼职业挣的。啊!你不要想错了,我们可是充满正义感的自由民,可不会像那帮败类那样混蛋,我们可是有原则的噢!只是……”伊文绿色的双眼中流动着锐利的光芒。

“我们可不想把这帮打着塔乌旗号,为非作歹的混蛋交给官府。首领们在等着他们呢!”

“打算带他们回去吗?路程似乎够远呀!你们只有八人,护送的人手会不够吧?”

“放心,塔乌有塔乌自己的做法。”伊文付之一笑:“无论是塔乌的首领,还是这里的同伴,都希望把这帮家伙带回去处理。这种污点自然要用塔乌自己的手来擦拭,不能让别人插手,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这帮家伙的命运将由塔乌的二十首领来裁决!”

也就是说,塔乌将用私刑来处置他们。

少女默默地看着渥尔,不知道他会做出怎么样的决定。

从遵守法律的角度来看,是绝对不允许此类违反法律的事情发生。何况,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国王,是不可能允许有人挑战象征自己权威的法律。

塔乌的男人们都用严厉的目光注视着渥尔,等待他的开口。

男人考虑了一阵子,缓缓说道:“那帮家伙恐怕经常干些杀人越货的事情吧?”

“是的,光我们不久前在山下听到的就至少有三起。这还是因为山下那些农户害怕他们报复,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说的……”

“这个……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性,塔乌的长老们手下留情不杀他们了?”

“哪可能,我想死刑就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是呀!”

渥尔轻轻颔首:“那样的话,就交由你们处置了。既然他们至少杀了三人那么无论是什么理由,在我国的法律中都是死刑……省得我麻烦了!”

少女噗嗤笑出声来。伊文也高兴地笑了起来,重重地拍打着友人的肩膀。

“不愧是渥尔,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家伙!”

其他人似乎还不敢相信事情的发展竟是如此。其中也有人偷偷地对伊文说了这样一番话:“副头目,想不到这世界上会有这样奇怪的国王!”

“刚才我在想,他准是想把我们也抓起来投入监狱……”

这的确是最合乎情理的推想了。

但是副头目对着这帮同伴认真的回答道:“喂,在大陆中能够找到这种奇怪的国王,这也算不是什么坏事吧?”言语中充满了笑意。

如今虽然友人已经贵为国王,但性情依然像过去那样随和。伊文对这一点非常的高兴。

他不禁心情大好起来,不断地倒酒频频地劝着友人。

“我说渥尔,这次去收复首都寇拉尔,你手中已经集结了多少军队呀?”

“现在只有这小姑娘一人。”

伊文听了这话,手中握着的酒杯差一点就掉了下来。

少女和男人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还是平静如初,根本不把这当回事。倒是一旁塔乌男人们开怀畅饮的烈酒勾起了少女的兴趣,她从男人手中拿过木制的大碗,仰起头来喝了一口。

“喂喂……”

一旁的壮汉们看到之后吓得脸都变青了。这也难怪,少女怎么可能敌得过这种高度的烈酒呢?

“好喝!”

奇怪的是,少女不但没有连声叫苦,相反连眼睛都变直了,眼瞳中开始发光。

身边的渥尔苦笑着说:“我是个奇怪的国王,这小姑娘也同样称得上是个奇怪的家伙呢!”

“再多倒点,这个好喝得很,很对我的味!”少女这样说道。这次她拾起酒坛就咕咚咕咚地往碗里倒,把酒斟得满满的,几乎快要溢出来了。然后她仰起头地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这下,男人们可全都傻了,他们愣愣地盯着少女。












第四章



第二天黄昏,人数已经膨胀到十人之众的国王一行越过了吉尔兹山脉,踏上了罗榭街道。


以伊文为首的塔乌男人们,全部主动要求与渥尔同行。


实际上,他们在做出此项决定前,还是起了一点小风波。


那是在擒获吉尔兹山贼的翌日清晨,渥尔和莉,以及塔乌的男人们一起朝着罗榭街道方向踏上了旅途。他们首先造访了附近的一个村庄,渥尔向农家借了纸笔,着手书写寄给当地领主的书信。在信中,他详细地记述说明了事件的全部过程。


在这之间,少女自然是乖乖地等候在一旁,而塔乌的男人们也并没有要先走一步的意思,众人静静地等着男人,直到他写信完毕。


不过,这帮人的样子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这是因为在他们脚边,排列着一串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吉尔兹山贼。


一大早出来耕作的农民们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总会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也免不了交头接耳偷偷议论一番,还时时忍不住往这边脸上一眼。


翻过吉尔兹山脉,有一条细细的小径弯弯曲曲地伸向罗榭大道。小径虽小,却是连接两者的惟一通道。办完事情之后,男人就告别众人带着少女前往罗榭街道。


两人正走在路上,突然伊文从后面赶了过来,说要他们先等一下。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伊文静静地说道。


渥尔似乎早就在等待着这件事一般,微微一笑:“非常感谢你的心意。但是我此去可是前途莫测,多半是凶多吉少。再说了,你们不是说过要把那帮山贼带回塔乌吗?”


“所以说,请你们稍等一下。”伊文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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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也停下了脚步。这一带是一大片平原,极目所眺一望无际,今人油然哆出天高野旷之感。远处农家点点,散落在地平线上。回首望去,昨晚激战过的吉尔兹山脉横亘在远方,隐约于视线的尽头。一条细细的小径延伸在身前身后,左手处矗立着很大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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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乌的众人们似乎很久以前就在树上做过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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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伊文为首的山贼们一言不发地站立在道旁的这棵树下,似乎在等候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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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等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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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差不多该快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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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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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果然来了一群男人,他们看上去是从别的山上下来的,双方会合在一起。这伙人虽然年纪有大有小,却各个身材魁梧,装束得齐齐整整,腰中挂着铁锤、砍山刀之类的武器,看上去同样是一副山贼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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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有十人之多,从中过来一个看上去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他亲切地扬手向伊文打招呼致意:“哟,贝诺亚的副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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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麦基!事情办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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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呼为麦基的男人轻轻地点点头,看了看绑在一边的俘虏,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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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上去干得不坏呀!”


“哪里哪里,普普通通啦!你们呢?”


“我们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两人互相交流着此行成果。


当伊文说想拜托众人把抓获的吉尔兹山贼送回塔乌时,麦基显得很是吃惊。


“你呢?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啊,我还有其他的要事等着去办。”


伊文回过头来对男人和少女介绍说,这些都是起从塔乌来这一带办事的伙伴,然后又对麦基解释说:“不好意思。这位是我的朋友,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怎么说我也得帮他一把。就和你们在这里分别吧,请帮我跟贝诺亚的首领打个招呼,谢了!”


伊文看起来是想打算独自一人离开伙伴,与两人一起行动。但其他七人却一起摇头,也说想和伊文一起陪着渥尔杀向东方。


“喂!我说副头目呀,出发时首领可是吩咐过要我们听从你的调遣,保护你的安全。”布朗找了个借口。


“首领也对我这么说过。”


“我也一样。再说了,怎么能留下你一人,而我们返回村子呢?理上说不过去吧?”


大家像是约定好似的,保持了一致意见。


“监视伊文的行动”这虽然是原则,也可以说是借口吧。真正说起来,是因为他们被这位举止奇特的“国王”所深深地吸引住了。


这位国王陛下实在称得上是特立独行、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所以说众人对此抱有兴趣也并非是一件不可理解的事情。


伊文似乎理解了大家的心情,笑着骂道:“真是帮好事的家伙!”


当然仅仅是开玩笑而已。他询问着征求男人的意思。


“喂,国王陛下。你认为怎么样?请让我们这些山贼也加人您的行列吧!嗯,虽然我们并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但是也听凭您的吩咐。如果敌人是帕奇拉山那帮家伙的话,说不定就有我们的用武之地了。”

看上去山贼们一副高兴的样子,就好像他们是去游山玩水一般。

本来按照规矩说起来,他们应当规规矩矩、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恳求国王允许他们加入征讨逆贼的正义队伍……但是话又说回来,关键的是实质,而不是什么形式。再说,要讲究形式的话,等到事后来补亦不迟——这就是伊文办事的风格。

更何况男人并没有丝毫不悦的意思。他笑着颔首,表示同意。

而另一方面,后来的那帮男人听说这个放着异彩的家伙竟然是国王时,都大吃一惊。

数人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也有好几人同时摆出姿势,作出一副警戒的样子。这其中也包括那个被称呼为麦基的男人。他脸色骤变,急忙向伊文问道:“贝诺亚的副头目,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不是都听到了嘛!这位是渥尔,格瑞克。他的大名你总是有听闻过吧?德尔菲尼亚的国王陛下!当然现在他是个一无所有的国王……”

以麦基为首的十五个后来者不禁面面相觑,其中有数人还战战兢兢地窥视着渥尔。

“国王陛下吗……”

“是真的吗?”

塔乌的山贼拥有百年以上的悠久历史。

起先,在那塔乌山麓下,只不过分散居住着数量不多的山岳人民,稀稀落落地形成了一个村子。但是随着逃亡至那里的人不断增多,村庄也逐渐变大,并且一步步地向深山扩展,后来女人们也在这一带定居下来……就这样,塔乌如今已经有二十个村庄了。

出生于塔乌,成长在塔乌的人中,有许多都不清楚外面的世界,以及森严的封建制度。

现今居住在塔乌山脉的山岳人民,都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他们采用一种自然形成的,可以称作是某种共和政治的体制,来进行对村庄的自我管理。

但是,若是追究他们的人员构成的话,。其大部分都是原来犯下了什么罪行,为了躲避追捕而不得不逃亡至此之人。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拒绝承担对国家的责任义务。因为他们心底十分清楚,旦他们暴露于正统社会前,都将是等待惩罚的罪犯身份。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对君主并没有多少好感。所谓的正统权威与自己这帮塔乌自由民绝对是水火不相容、位于两个不同世界的存在。这样的想法深深地烙印在塔乌的民众之中,并且已经成为他们的思维模式。

塔乌的诸村中,贝诺亚村可谓历史悠远,因此其势力也自然甚为雄厚。然而,如今这贝诺亚的副买目却似乎站到了世俗权威的一侧。

想脱离塔乌的话,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站在麦基身旁的年轻男人那严厉的目光,质问似的直直盯着伊文:“真是个混帐!想不到你平日受贝诺亚的首领首领如此厚爱器重,竟然会背叛我们,投靠国王?看来俗话说得好,外人究竟是外人,关键时候总不免胳臂肘向外拐。不知道首领听到这种事,会发出怎么样的感叹?!”

“喂!塔乌自由民是外人这样的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似乎不太合适吧?”伊文平静地打断了年轻男人的话头,插话说道:“原本大家不都是大陆中央某个地方的人吗?不都是逃到塔乌的!哪有什么当地人外地人的区别!我想问你的是,一路狼狈地逃到塔乌的人是谁?那迅速发誓守约的又是谁??正因为我们都来自大陆的各个地方,所以我们才自称是勇敢的自由民!难道不是这样吗?!”

“既然你也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你要去投靠国王呢!?”

伊文的两眼中第一次显露出严肃的神色来:“那我就来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吧!他是我分别五年之久的朋友,昨天我们幸运地得以重逢。今天他将独自一人踏上征程。你们说我能看着他一个人去送死吗!更何况,敌人是号称难攻不破的寇拉尔城,以及那一万之多的近卫兵团!我会是那种迷恋地位身份而背叛朋友的男人吗?!”

听了这席话,年轻男人把到嘴角的话又使劲咽了回去。

渥尔默默地注视着好友伊文。虽然在他心中,也很想为朋友作些辩解,但是他很清楚现在还没到自己出场的时候。

“以后我一定会回塔乌向贝诺亚的首领道歉,这些就到此为止吧。不过,这次我们好歹是完成了大致的目标,哪!打着塔乌旗号招摇的家伙都绑在这里了,真是帮厚颜无耻之徒!他们居然能够恬不知耻地说自己的后盾是塔乌自由民……真是服了他们。”

斫到这里,塔乌的众男人一起向地上的俘虏望了过去。这帮被绑成粽子的山贼看到众人那愤怒的目光时,都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只是,这里的俘虏似乎少了点吧?我想他们的人数至少应该是你们的三倍才对,莫非……真不愧是贝诺亚的副头目……”

“啊,剩下的全部都是由国王陛下一人收拾的。”

这下,塔乌的后来者都惊奇地把目光转向了国王。

理所当然,国王就想对这句话提出异议。大半是由少女干掉的,正当他想说这句话时,少女悄悄地摆了摆手势,制止了他。

少女用她那绿色的眼瞳示意他,如果辩解下去不免会变得麻烦起来,又不知道会说到何时才了,说不定还会再起什么波澜。就先算作是国王的功劳好了。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中,男人这才缓缓上前一步,开口说道:“我谨代表博特纳穆地区的百姓向你们表示感谢与敬意,这一带的人民可是受尽了这帮强盗的苦头……剿灭他们本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如今我境遇不佳,尚无法完成这般重任……麻烦各位了!”

无论是麦基,还是其他人,全都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

“这个……啊,承蒙国王陛下夸奖,实在、实在是不好意思呀!嗯,这件事对我们而言,是理所应当的。”

“真是帮有趣的家伙……”男人看着他们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心头不禁一乐。又接着说道:“今天,我充分看到了塔乌自由民的志气与勇气。对于成长于斯夏的我来讲,塔乌就像是我的家乡一样,是个值得我为之骄傲的地方!那里的每一寸土地,如今住在那里的每一个人,都令我引以为荣。请各位把我的话传达给你们的首领!”

“啊……”

塔乌的男人们受到国王这般隆重的称赞,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他们只是一个劲地把头低了下去,以表示对国王的敬意。

毫无疑问,麦基也是其中一人。

但是,麦基毕竟是塔乌一个村庄的副头目。他佩服得瞪大了双眼,把伊文拉到稍微离开人群的地方,然后小声地说道:“真是个平易近人的国王呀!”

“那还用你说,无论怎么说,他可是我的老朋友了!”

看着带着笑意回答的伊文,麦基严肃地继续说道:“你这小子!为了夺回寇拉尔,是不是打算要参加国王军?”

“那家伙现在是个光杆国王,手上可没有什么军队。认真说起来,他的援军似乎只有那小姑娘一人……”

麦基一脸凝重地样子,皱着眉头说:“对方是号称难攻不破的寇拉尔城,以及那一万近卫兵团。你可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吗?”

“嗯。”

“九成九,是没有胜利的希望。”

“嗯。”

“很可能会无法生还。”

“这些我心里面都清楚得很!”伊文说道。在他的脸上浮现一缕笑意,那笑意看上去毫不做作,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虽然我不明白我们会有多少胜算,但是,那个笨蛋真的是想去收复首都寇拉尔呀!”

“笨蛋吧……”

“同感!”伊文深为感慨:“怎么想他的这次行动都像是场闹剧,这一点,我还是十分清楚的。那家伙的盟友现在都已经被改革派的家伙们抓起来投到监狱里去了,而他自己呢,又没有钱来雇佣兵。如今,他身上还背着僭主的污名,也没有洗清杀害王子、公主的怀疑……如果帮助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国王,那的确只能说是在无事生非、自找苦吃。这个孤立无援的家伙……可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家伙看上去丝毫没有悲观的感觉。”

麦基用害怕的眼神打量着和同伴正谈得高兴的国王:“那位国王……这里、是不是不健全?”他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怀疑地说道。

伊文低声笑了出来:“那家伙从前就是那个样子。好像什么都不考虑似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眼光也不错。虽然看上去像反‘应迟钝,有时却拥有令人吃惊的行动力。至于他到底是位杰出的大人物呢?或仅仅是个笨蛋,这个……真是令人真恼的问题呀,我也不好判断。单从他成为国王后却毫无变化这点来看的话,应该还和以前一样迟钝吧。”

“你好像对这一点很高兴呀!”

麦基可没有心情开玩笑,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伊文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像是嘲笑一般。但是在笑容中,他那标志性的碧眼里流动着十分真挚的光芒:“既然知道了,就不必再问了吧?”

麦基轻轻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我一定会为这件事而惹得贝诺亚的首领很不高兴。他一直想锻炼你i让你成为他的继承人,将来好接他的班。可是……”

伊文端正的脸稍稍扭曲了一下。但是,很快这神情就消失在他的脸上,他怔怔地说了一句,脸上的笑容不禁有些伤感:“啊……我只不过是个流浪的孩子,他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麦基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无论自己怎么劝说,他都要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了。

“不要死呀!伊文!”

“那个自然。可不要忘了替我向首领道歉!”

就这样,两人又回到树下,和同伴们聚在一起。这时,国王走了过来,向麦基深深地低头行礼:“刚才听说你们向受到损失的农户赔偿了家畜的钱……不胜感激!”

“啊、啊,没有什么啦……”麦基显得很为难为情:“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呢……”

虽然平时他们总是歪着鼻子嘲笑说贵族、国王算老几,但当真正看到这些身份高贵的伟人,向他们行礼之时,心中总是会充满畏惧之情吧!

此行来回于大陆各地,无论是国王还是贵族,都把庶民当成家畜一样来考虑对待。但是当麦基看到渥尔后,他的这种认识就发生了动摇。这位国王真是无法令人相信,跟他以前见识过的完全两样。

一行人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路。最初的那段路看起来是相同的。

塔乌的男人们作为山贼,却敢在白天堂堂正正地公然行进于路上,的确是很有胆魄。而且,并不仅仅如此。他们行进在通往街道的小径上,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帮风尘仆仆的男人,极其自然地融入到行列中来。无论是走在前面的众人,还是突然从后面跟上来的众男人,都默默地走着,没有人开口说一句,看上去像是在出色指挥下的军队,寂静地行进在野地中。这样的事情持续发生了数次,到了接近罗榭街道时,这一行的人数已经几乎膨胀到了近百人。

“这、这真是厉害……”渥尔的脸上掩盖不住惊叹之意。

伊文对此低声一笑:“塔乌的男人从不认为自己是山贼的原因,现在你应该懂一点了吧?”

“大致理解了。在塔乌有二十个村庄,大家都是这个样子吗?”

“差不多。他们或者被自己的国家追捕,或者自己离开祖国,都是一些被迫到塔乌寻求生存的家伙。正是这个原因,所以他们就有这种强烈的意识,认为自己的生活要由自己来守护。因此,在塔乌不存在什么国王、官吏。”

“能够依赖的也只有自己吗?”

“所以可以说塔乌可谓是藏龙卧虎,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才。……你可不要模仿他们的样子呀!”不愧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一眼就看穿了渥尔的心思。

渥尔笑着点头说道:“知道了。不过我再怎么厉害,一个人的话怎么也奈何不了寇拉尔。”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嘛,我想先去一趟罗亚。”

“罗亚?可是那里……”

这时,走在男人身旁的少女突然插问了一句。“罗亚?你好像在博特纳穆的领主馆里提过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怎么样?”

“不要说去,连那地方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呢!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呢?”

新来的塔乌男人们,对男人与少女投去了饶有兴趣的目光。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两人不是自己的同伴。但是,两人却与贝诺亚的副头目亲密无间地聊着什么。不过他们看上去并不想去问个究竟。无论是伊文,还是麦基,还是其他人都不想多说什么。也许他们讨厌问别人隐私而引起同伴之间的纠纷吧。

对于少女的这个问题,伊文这样回答道:“是这样的,罗亚以马出名。那个地方的男人代代精于育马。”

“育马?那是怎么做的?”

“也就是说……在生下来的马匹中,挑选其中最优秀的马作为种马,懂吗?”

“是交配吧?”

“没错。所以这样的话,那个地方生下来的自然都是良马了。当然,马的调教也是由该地的人来负责的。”伊文笑了笑:“说起来,马本来是一种很容易受惊的动物。野生马呢,只要稍微有点声响,立刻就逃得不知所踪了。如果野生马投入战场的话,只要战斗时的呐喊厮杀声一起,蹦跳着就脱离战场了,这样的马自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所以才有调教的必要。罗亚的男人们能够分辨马的好坏,也能够锻炼马匹成为良马,他们本人也都精于骑术呢!”

少女佩服地颔首,抬头询问渥尔道:“是想去那里筹集马匹吗?”

男人点头应道:“是有这个打算,罗亚的领主是费尔南伯爵的旧友。虽然现在被关押在寇拉尔城内,但是只要知道我平安无事的话,一定会坚定不移地倒向我这一边。所以我无论如何得去罗亚一趟,希望能获得他们的援手。”

“知道你的想法了,渥尔。”伊文总是对国王直呼其名:“如果是德拉将军的话,不用说他一定是支援你的……这一点改革派的家伙们也应该很清楚吧?”

“是的,这一点比较头大。”

其实这个时候,将军早就逃离了寇拉—-了西部的比尔格纳要塞,并且此刻正马不停蹄地折返去追赶他们了。但是渥尔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





※ ※ ※ ※ ※





南博特纳穆的领主塞利耶卿颇为困惑。

从一大早就不断接到不可思议的报告。

塞利耶卿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里,有一帮奇怪的家伙在自己的领地内活动。虽然没有人前来申诉汇报,尚不清楚确切是怎么回事,但耳朵里也不时听到有抱怨声说领地内一片狼籍。作为领主,他也感到有必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处理这件事。

但在今天,却有家臣来报告说,那帮奇怪的家伙已经一个不剩了,像是被剿灭的样子。

塞利耶卿吃惊地追问详情。那些饱受山贼骚扰、蒙受损失的农民们异口同声地声称,有自称为塔乌自由民的男人给他们补偿了数额不菲的金钱,让他们购买新的家畜。农民们都对那些自由民双手合十,充满感激之情。

领主正在猜想究竟是怎么回事时,有人送来一封书信,从笔迹上来看确实出自国王之手。内容大致如下,说在贵公领内为非作歹之辈,皆已由塔乌的自由民俘获,处置,此事无须再追究云云。

塞利耶卿不禁有些纳闷。那个流浪国王突然前来造访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当时国王身边仅仅只带着一名侍从。而那塔乌的山贼拥有可与小国家军队相匹敌的雄厚实力,他们从来不会与某个国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也不会听从任何一个统治者的指挥调动。

但是从这件事的动向来看,难免会让人产生这样一种感觉,即是塔乌的山贼似乎是在那流浪国王的指挥下行动的。当然,塞利耶卿并不知道这件事实际上不过是个偶然。所以他才会对此感到佩服与惊叹。

如果说在两天前他还对夺回王权的那番话感到半信半疑,那么此刻却不由地对国王的行动充满了信心。也许,真的会成功收复寇拉尔呢!也许,成为真正的德尔菲尼亚君主扬名于大陆之间,也不是一个不可实现的梦想吧!

想着想着,塞利耶卿不由地感到自己体内的武将血液沸腾起来。老实说,当上次国王邀请塞利耶卿援手时,他心中并不认为是件坏事。

领主的想法其实挺简单,他自己并没有夺取王位的野心,但是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让以佩尔泽恩为首的改革派透过武力把持国家政权,尤其不能容忍的是,让那个原本顶多是官僚出身的侯爵作为实权统治者对国家事务指手画脚。

当然,从明哲保身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话,现在仓促行动未免有些过早,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静观其变,再来决定自己把筹码压到哪一边。

虽然在他心中并不否认对国王抱有好感,但是如果单凭主观好恶来行动的话,那就只能被认为是个极其轻率且单纯的愚蠢领主了。毕竟众多家臣的命运都寄托在自己一人身上,所以得以更加长远的眼光来作出此次抉择。

那么,所谓的深谋远虑又是什么呢?

塞利耶卿不禁暗暗问自己。

人人都知道这样子拖下去不是一件好事——德尔菲尼亚的王位空缺整整五个年头。其间,包括塞利耶卿在内的诸侯丧失了效忠的目标,不得不顺从于佩尔泽恩那帮人的官僚政治。此前的同僚如今却成为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而自己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地服从他们的命令,这可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所以说当渥尔·格瑞克以前国王后代的身份出现时,塞利耶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想必其他人也都是这般想法。不管生母地位如何,或者其他什么理由,总之他是前任国王的惟一嫡子,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出仕国王总要比那帮官僚来得舒心。

但是却发生了意料不到的事情,虽然渥尔一度登上王位,以佩尔泽恩为代表的改革派却捏造种种想都想不到的理由,并以此为借口放逐了国王。

自己正在咬牙切齿地痛苦想象,历史是不是又会倒退回官僚政治时代的时候,那流浪国王却孤身一人回来了,而且是为了挑战寇拉尔!

也许机会来了。塞利耶卿这样想道。

但是有一点必须考虑,那就是国王如今单身一人,看上去似乎一无所有,和他同舟共济的话未免有些不明智。不过世事难料,佩尔泽恩等改革派虽然掌握了大量原本不属于他们的财产,使得经济实力大为增长,但他们却没有抓住民心。

和自己一样盼望改变这死气沉沉的现状、怀念着年轻国王的人数量之多似乎超出预料。

正当塞利耶卿陷入沉思时,有家臣慌慌张张地前来报道说:“大人,有客人来访。”

“是哪位?”

“罗亚的德拉将军与其手下五百家臣,还有拉蒙纳骑士团团长纳希亚斯与两千骑士!”

塞利耶卿也一时不知所措。

德拉将军应该已经被关起来才对呀!何况拉蒙纳骑士团的全部战力也不过是两千骑,这么说来这次是倾巢出动了。

正当他想亲眼确认一下时,家臣像是明白了领主的意思,急急点头解释说。

“看上去每人都是全副武装准备战斗的样子,并且随军带有大量的辎重队与补给队,气势很是浩大。德拉将军说他们此行目标是寇拉尔,如果不通报大人就直直通过领地的话甚为无礼,故特意先向大人呈以问候之意。”

接到报告后,塞利耶卿低头想了一想,他开始对国王的那番话感到几分可信。既然如今德拉将军已经是自由之身,那么毫无疑问,此前包括罗亚、斯夏在内持中立态度的中北部地区将全部改变立场倒向国王一侧。的确,被称为是绝代猛将的德拉将军在那一带拥有广泛的影响力。而且,既然比尔格纳方面已经开始采取行动,那么与其并称为王国双翼的迪雷顿骑士团自然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马来巴。

本来,马来巴方面就已经为了拯救骑士团团长巴鲁一事而眼红耳赤,几乎要和寇拉尔翻脸,所以至今没有处在寇拉尔的管辖之下,也没有与外部有什么联系,几近隔绝状态。但是这次骚动一旦扩大下去的话,迪雷顿骑士团没有理由会沉默着坐视不理。总之一旦骑士团内部有人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必定会成为点燃火药桶的导火线。

“这个……实际上德拉将军和纳希亚斯骑士团长说大人会面,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执事这辈子从来见过有人率领大军前来造访的,说话声不禁有些结巴。

“既然他们向我打招呼想由此经过,那么我就去见见他们。”塞利耶卿用洪亮有力的声音吩咐道。腹中似乎拿定了主意。

日暮时分,小径终于到了尽头,众人来到了贯穿王国东西的罗榭街道。塔乌的男人们与国王挥手告别,即将踏上归途。按计划他们要横穿街道继续北上,经斯夏返回塔乌。

另一方渥尔等人则沿着街道前往罗亚。因为国王的那张脸为众人所熟知,所以他们不敢堂而皇之地走在大道上,也不敢太过于靠近街道,而是顺着当地人常走的小路朝前赶路。

渥尔与即将返回塔乌的那一队指挥官麦基郑重道别,麦基也以,他们山岳人民信仰的神祇名义,为国王此行的平安与前途祈祷。当然在他心底倒并不是为国王本人祈祷,而是担心朋友们的安危。

麦基依依不舍地拥抱了伊文,伊文也默默地目送着同伴们远去。

虽然自己只能说是个食客,但实际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了塔乌,在相当程度上习惯了那里的生活。但是,也许今日一别,今生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渥尔并没有去打搅伊文送行,也没有上前催促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童年朋友的背影。少女则与留下来陪伊文一起行动的众人待在不远的一旁。看着这两人的样子,少女抬起头来望向身边的塔乌男人,小声地询问道:“在塔乌,贝诺亚村是小是很大呀?”

“哦,是个很大的村庄。”忽列卡随口答道。

萨尔吉在后面补充了一句:“贝诺亚村在塔乌也称得上是历史悠久了,可以说是塔乌的中心与核心力量吧,承担着重要角色。”

“那么说来,贝诺亚的首领是个相当有实力的大人物啦?”

“那是自然,在二十人的首领中能与贝诺亚的吉鲁头目齐排并坐的也不过两三人吧!”

少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想不到如此人物居然会把外来者的伊文推举为副头目。

“那么,贝诺亚村的人们有没有接受伊文成为副头目呢?”

男人们似乎认为这个问题颇为有趣。

“小姑娘的嘴巴还真是厉害呀!”

“确实这件事没有前例可循,所以,对于贝诺亚村土生土长的家伙们来说,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说到这里,男人们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塔乌有塔乌的规矩。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们与那些企图把我们扼杀的家伙战斗维护着我们自己的独立。这与出身门第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要和我们同心协力。”

“我们的这位副头目年纪是小了一点,可是个不错的家伙呢!本事又大脑袋又精明,人也不错,难怪贝诺亚的首领会看中他。”

“噢……”

少女又把视线收了回去,望着目送同伴的伊文的背影,以及默默注视着伊文的渥尔。

“怪不得连渥尔都那么看中这位副头目,的确有他的道理……真是一个不错的家伙。”

男人们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这可不是什么恭维话,这位国王也相当有趣的呢!”

“是呀是呀,如果他不是国王的话,一定会和我们一样,成为很好的自由民呢!”

还有人居然说出这番话来,让其他人都忍不住放低声音苦笑起来。

不过这话可不能大声说出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官吏和大人物听到这般谈话。

“我曾经向副头目间起过有关国王的事……啊,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国王身份,现在回想起来的话,国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兹路的布朗发自内心地说着:“这可不是在贬低国王,副头目说国王比自己年纪大,却又弱又迟钝又不善于通融……实在称得上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但是奇怪的是,副头目似乎对国王保有相当的兴趣呢!”

少女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绿色的眼瞳里满是不解。

“既然他对国王中意,那么为什么又把国王形容得一塌糊涂……”

听到少女的这般询问,布朗笑着回答说:“贝诺亚的副头目就是这么一种人,他倒并不是在说谁的坏话。如果他在称赞某个人的话,那倒会令人害怕了。”

少女暖昧地点了点头,像是有几分明白又像是有几分糊涂。

“毕竟还是年轻人嘛,总不好意思一味地称赞自己的朋友吧?”

“有道理!”忽列卡笑着赞成:“奇怪的是我们的副头目也有其可爱之处呢!好像他对女孩子总会不断地抱怨。”

虽然布朗与忽列卡看上去都已年逾是一弱冠少年的伊文时,用语却显得非常敬重。

看到这副样子,少女大致对塔乌严格的纪律有所了解,也渐渐明白了这些男人对伊文所抱有的好感与心中的期望。

“那样的话,倒不如索性劝他一起去塔乌吧,只是他怎么说也是个王侯贵族子弟,必须继承家业。不能够成为我们山贼的一员,这真是可惜了。”

“是呀,否则这位国王说不定会成为杰出的头目吧!”

男人们在一旁海阔天空地胡说八道着。

同佯们那被夕阳印染得通红的背影终于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伊文也总算转身走了回来,突然目光不由地和身边一直注视着他的童年好友的目光遇在了一起。

“噢,有什么事……吗?”也许渥尔的神情太过从一本正经,所以弄得伊文感到几分畏缩。渥尔似乎显得有些踌躇,他问道:“如果真的不能够再回去了,那……”

“都到现在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你这家伙身边怎么能少得了我?”

“不要开玩笑了,我只是考虑到对于把你一手提拔为副头目的人来讲,我可是欠下了他一份大人情呀!”

伊文轻轻地笑了,看上去像一个很嚣张的山贼,但这副神情却很适合此刻的他。

“你担心的恐怕是山贼首领会不会善罢甘休吧,我的国王陛下!”

“伊文,我可是说正经的。”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贝诺亚的首领可没有像你想象地那么小心眼。”

这位从上到下一身黑的山贼恶作剧似的笑了:“比起这个来,倒是听到消息说你是前任国王儿子时更令我呆若木鸡。”

“这个,昨晚不是已经说过了。”

“听我说,我一直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男人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怎么尽说些奇怪的话,不管王宫的生活如何死板,也不至于那么令人拘谨吧。只要你来王都通知一声,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出来迎接你的……”

“不一样,不一样的!”伊文摇摇头:“并不是指这个。我所说的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是指这么回事。”

男人一脸认真地看着友人。

伊文浮现出嘲讽般的微笑:“无论是谁,一旦掌握了权力就会发生改变,更何况是名副其实的国王生活。享用着从大陆中央乃至大陆各地收罗而来的一切能想象得到的奢侈品,身边围着大群奉承的家伙和装饰华美的贵妇人们,他们服从于你并给你快乐;还有那一声令下便能自由调动的强大军队……简直拥有和神同等的权力。身处这种环境,如果没有发生改变的话倒会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了。无论是谁都会迷醉于其中,没有人会不热衷于权力的,所以我在想你也一定如此吧!虽然你是那么的迟钝,且出身在乡下,但是只要你适应了屁股坐在王位、头上戴着王冠的生活,那也多半会成为与权力、权威丑恶拥抱的其中一人吧!”

“很不幸的是,我的乡巴佬脾性一时改变不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我适应这国王的生活。别人的话也许难免会堕落成这样,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家伙,那简直就是一定的了!”

男人板着脸回应道。伊文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真是的……你好歹也算是个举行过加冕仪式的国王吧。难道还和地方领主儿子那时候一样?你的随从和近侍会那么乖吗?难免会有不肖之徒跳出来引诱你吧!渥利。”

听到这令人怀念的昵称,渥尔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笑容来:“那帮家伙总是对我的言行举止吹毛求疵,所以没有办法,我不得不收敛一些,看来今后也多半如此了。本来嘛,无论环境怎么改变,熊之子也是不可能变成白鸟的。不是吗?伊布。”

这也是当年的昵称,山贼不禁难为情地缩了一下身子,他突然出人意料地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也许会成为狮子呢!”

“……”男人一时间并没有再说什么。

狮子乃是德尔菲尼亚王室的徽章。具体的样子是在咆哮的狮子侧面像上交叉有两支利剑,给人一种气势雄伟之感。徽章只有国王才有资格佩带,图案也被用于作为旗帜的标记。

“我想见到这一刻。”

一瞬间山贼的碧眼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但马上就消逝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嘴角那一丝滑稽的笑容。他拍着童年好友的背,说了声:“喂,走吧!已浪费很多时间了呀。天色不早了,看来我们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一下。希望明天白天就可以赶到罗亚了!”至于自己援手国王之事的原因,伊文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了过去。

但是,两人毕竟是从小就彼此熟悉的朋友,没有理由不知道对方的秉性。也许刚才那一瞬浮现的认真神情才是伊文心里真正的写照吧。想到这里,男人不由地喊了一声:“伊文!”

“哦?”

“没什么……”男人摇了摇头。虽然他很想找几句来回报友人的厚谊,但是面对面向他行礼的话未免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多半会被朋友取笑。犹豫再三挤出一句:“我想……”

“哦?”

“说了你可不要生气,这仅仅是个假设而已。如果我夺回了王位,啊,我一定会夺回王位给大家看看!只是……到了那时,我该拿什么来奖赏你呢?”

伊文微笑着回答道:“这个吗……不是有句俗话 狐狸还没抓住前不要光想着狐狸皮,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啊,失礼了。那个嘛,看今后战功大小而定了,国王陛下。”

“这个家伙……”国王苦笑着跟在友人后面。

原本是一片蔚蓝的天空,现在已经被晚霞染得通红。少女稍稍眯起眼睛,眺望着远方那想象中总是不会落山的夕阳。



第五章




“看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我们意料。”佩尔泽恩侯爵发话道。


与说话内容相反的是,他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虽然如今事态发展已经颇为危险,弄不好会动摇现政权的根基,然而侯爵的说话语气依旧是那么冷冰冰,仿佛一点都不担心。


事情的演变已经远远偏离了当初的预计,收拾起来甚为棘手。会议室的众人之中,平静依然的只有侯爵一人,状况究竟如何,自然是一目了然。


其他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慌张的神情,急燥不安的有之,畏缩恐惧的有之,甚至也有人明显变得神经质起来。


其中,只有像爵一人的语气始终保持着悠然。


“但是,我们光在这里惊叹事情的发生于事无补,必须作一番商议拿出些对策来。”

“候爵!事情的顺序弄反了吧。本人认为首先应该追究引起本次事件的责任者!”

急燥不安的代表人物珊格司令官毫不掩饰眼神之中的轻蔑之意,冲着塔缪男爵父子恶狠狠地喊了起来。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怎么会料到在德拉将军返回罗亚途中,我们让重要的人质给跑了呢!我们可是费了好大周折呀!好不容易才成功地煽动将军前去讨伐那伪国王,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男爵之子齐风感到了无比地不满和耻辱,差一点就当场发作起来。但是司令官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只好忍声吞气,勉强拼凑个理由出来。

司令官继续攻击道:“一般说起来生长在罗亚之人,即使尚未成人或者说哪怕只是个女子,都不能不会骑马!你们居然会眼睁睁地看着她逃走?这和乖乖放她回去有什么区别。们们的侍从是吃白饭的呀?居然连一个少女都搞不定,不会把她从马上拉下来吗?哪怕是个孬种的男人都不会蒙受这种耻辱的!”

话说到这儿,就好比在鼓鼓的气球上刺了一针,把齐风给激怒了。

“让那少女逃脱的确是我儿子的失职,至于让将军返回罗亚则是我的责任。”满脸阴沉的男爵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出来打圆场道:“但是司令官,这半年来那少女怎么看都像是深闺中的大小姐。失算的是,我们谁都没有预料到她竟然武艺如此高强。如果一开始就戒备森严地看守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举动吧?”

塔缪男爵的话也有道理。假如当初齐风真的对夏米昂加强看,守,比方说调一队近卫兵团来护卫的话,也许在那个时候就会被司令官拿这个理由嘲笑说他胆小如鼠,对一个少女都如此恐惧了。

但是,司令官并没有考虑到这一子的想法都只是想把这两个可恶的失职者的责任追究到底。

“你们让她逃脫了,自己说吧,怎么办?”冷不防地甩出一句:“你们父子俩在一起连个少女都搞手是个女子我也从来没有失手的记录,一次都没有。”

“那么,‘那件事’又如何解释呢?”充满恶意的声音平静地从男爵口中吐了出来:“也许它不过是个流言。不过以司令官您的地位,出入场所总得顾忌着点自己的身份。通宵达旦地在那种低级场所逗留胡闹,莫非是司令官您的爱好?”

司令官把话咽了回去。

男爵毫不客气地继续说道:“希萨斯色情场所的那些姑娘也的确是长得漂亮,那间酒馆呢,也的确是令人流连忘返……身处于各式各样的风尘女子之中,享用着美酒佳人,想必司令官阁下那晚一定是很过瘾吧!您是不是得意洋洋,乐不思蜀了?”

“什、什么!你在胡说些什么呀!真是一派胡言!”

司令官一张脸涨得通红,旁人只要看他那副狼狈相,就可以轻易地推测出刚刚那番话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了。

男爵面有得色地点了点头。

“我也希望是那是一派胡言。想不到像司令官这般大好男儿也会有暴露如此丑态的时候,这真是令人不解呀!如果那人不是阁下本人,那只能认为是阁下的双胞胎兄弟了……不过我想那人一定不会是司令官您,想必另有他人。啊,也许是个和司令官您长得很像的家伙。”

“那,一定是那样的……”

“那个和司令官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和酒场的风尘女子调情淫乐,一直到第二天天明才回去。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连解下来放在一边的腰际配剑都忘记拿回去了,后来好像来了个像-是随从的人,偷偷地把剑拿了回去,似乎那个笨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哪怕是武人中的无名鼠辈也不能做出这般丑事来吧?!”

这番话让司令官怒火中烧,一副即将爆发的模样。

他开口想要说几句反击一下,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来,只有紧握着的拳头在咯咯作响。在他脸上涌动着通红的血色,两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塔缪那张暴发户似的脸上全是阴险的笑容,斜着眼睛挑衅似的瞄向嘴巴张得老大的司令官。会议室的这一端与那一端之间无声地激荡着一触即发的紧张火花。

能够出来收拾这残局,结束这没有结果的对峙,还是只得靠佩尔泽恩侯爵出马。

“珊格司令官,塔缪男爵,你们两位先静一静消消气。”

语气虽然缓和依旧,但是声音中却明显含有刀一般锐利的寒意。

既没有刻意的大声喊出来,脸上也没有摆出什么严厉的表情,但是却达到效果,把这个场面压制了下来。

男爵和司令官两冬都不禁吓了一跳。

虽然侯爵嘴上噙着一丝笑容,但是那双眼睛却流动着像蝮蛇一般冰冷的光芒。

会被人从这会议室轰出去呢?还是会被人从根剥夺如今的地拉呢?两人都感到了这种威胁与压力。司令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男爵的背上也开始冒冷汗了。

侯爵自始自终保持着缓和的语气。


“今日正值王国存亡之危机,如果两位大人之间出现矛盾岂不。是正为敌人所趁。事已至此,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共同击退王国的大敌,以拥立新的国王。如今正是左右事情的关键所在,希望两位能够团结起来,不要为这区区小事而心存隔阂,应该拿出你们的智慧来,想想今后该采取什么行动。”

典型的糖果与鞭子政策。

两人明白了侯爵的意思,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安下心来,感激地向侯爵注目致意。

“侯爵所言甚是,德拉将军与他女儿会合后下一步的行动是我们必须予以考虑的。”

男爵为了掩藏狼狈相,特意开口附和侯爵。

不单单是男爵,参加本次会议的所有人,都在心中默默地猜想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在对国王抱有期待的两大势力中,马来巴就位于寇拉尔附近,所以对于改革派而言,监视马来巴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而且他们已经把团长巴鲁扣押在首都,对骑士团的其他勇士也早有戒备,所以到现在为止还不着急把迪雷顿骑士团划人敌人的范畴内。

相对于马来巴,比尔格拉的威胁可就大得多了,可谓是现今最需要警戒的对手。一旦拉蒙纳骑士团向首都方向移动,毫无疑问就进入了战争状态。

杰纳祭司长那张发福的老脸不安地望着侯爵。

“侯爵大人,如果……万一我们不得不和那男人开战的话……我只希望战火能尽量避开这寇拉尔城。”

从祭司长口中吐出如此令人恐慌的预言,不禁动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恐慌如波纹般地扩散开来。

“看来,战争是难以避免了……”

“敌人若是比尔格拉和德拉将军的话……”

“是的,看来流血是在所难免了。”

在半年前的那场内乱中,几乎没有流血就宣告结束。而今天坐在会议室的诸人基本上都是没有实战经验的官僚,因此大家的脸上都隐盖不住心里的那份不安。

不过,珊格司令官毕竟是武人出身,他愤然反驳道:
“诸位光在这里叹气又有什么用!不要忘了比尔格拉与德拉将军的兵力合在一起,也还不到我近卫兵团的四分之一。想用这区区不到三千的兵力击破我寇拉尔城,是绝对不可能的!退一步说,如果那帮反贼妄图得到马来巴的援助,那岂不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我大军只需要在这一带下圈套,静候那些反贼来钻。”

如果想来的话那就放马过来吧!司令官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但听他的口气,倒不如说是在抱怨。如果当初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的话,就不会面临今天这种局面了。

“如果进展如此顺利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男爵目光中杂摸着嘲讽的笑意,他瞄了一眼司令官,然后对佩尔泽恩侯爵说道:“事已至此,想必马来巴一定是戒备森严。如今光是德拉将军与比尔格拉的战力合在一块,就已经超过了三千,如果敌人能够、得到迪雷顿骑士团的援手,势力将更为强大,也许说不定能与我方相匹敌了。”

“我已经知道了,男爵大人,够了。”侯爵沉着地笑了笑,示意这些话大家都已心中有数,不必再摆出来徒然动摇己方士气。

“一言以蔽之,这迪雷顿骑士团虽然也全员一心,正成为我们潜在威胁,但如今这迪雷顿骑士团已经失去了被称做英雄的指挥,自然不免群龙无首,暂时还不能聚集起有效的战力,不成气候,尚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侯爵大人,您的意思是……”

“骑士团中也有人知道此事,对于这些能够担任指挥官的家伙,我早已把他们一个一个地隔离开来,严禁他们接触到其他人。”

“这……我明白了。”

不愧是侯爵的行事风格,所有的事情都做得万无一失。

然而侯爵和其他人一样,也并没有拿出可行的方案来。最终本次会议得出了等待敌方行动的结论,宣告会议结束。

虽然会议已经结束了,但是塔缪男爵依旧站在一边纳闷。男爵心中深知如今这个局面绝不能说是令人乐观的,在这一点上,想必佩尔泽恩侯爵比谁都心知肚明。毫无疑问,虽然那男人与自己这些改革派互相之间为了分出正邪而苦苦争斗着,但正义在哪一方却是再明了不过。自己这些人只不过是前代国王任命的官僚,根据国王的指示进行施政,但并不真正具有王国主人的资格。虽然每人口中都不讲出来,但实际上不管是放逐那男人的侯爵,还是司令官,还是其他诸人,心中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归根究底是因为他们心中膨胀的对权力的欲望。

所以那男人才成为了他们夺取王国权力的一道障碍。

所以才会被流放。

在心中燃起的熊熊欲望的支配下,再以强大的武力为后盾,把白的说成黑的亦不过是件简单的事情。更不用说当他们突然得知那男人只是前任国王的妾所生时,自然是喜出望外,谋划起来更觉得理直气壮了。

在这种淡淡的疑惑笼罩下,剥夺那男人的王位资格不过是举手之劳。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对于他们的这次政变行动,从一开始底层就不断有指责反对的声音,并且犹如星星之火,隐约成燎原之势。到现在单凭嘴上的命令已经是不可能压制住了。对于这一点,侯爵心中绝对不会不知道。

但是,为什么至今为止侯爵依旧是如此的悠哉游哉?莫非侯爵还藏了一手,连自己这些人都被瞒了过去?塔缪男爵如此沉思着。

德尔菲尼亚王宫由各式各样金碧辉煌的建筑物群构而成,构成其主建筑的自然就是王宫了。在王宫周围,数座略微小一些的宫殿分列两侧,建筑群远远望去,像是展翅飞翔的雄鹰,又像是含苞欲放的菊花一般,美不胜收。

在王宫内高高耸立着本殿,那俯视一切的雄姿正象征着伟大的德尔菲尼亚。

本殿内部也分成好几个部分。外面那部分是施政的场所(外殿),也是改革派召开各式各样的{内部则是王族与服侍王族的人们的生活区域(内殿)。内殿置于宫内府这一机构的管辖之下。

这宫内府即使地位不比内阁高有两位。一位是服侍在王族身边,统领全部侍女的女官长卡琳;另一位是担当一切日常事务的侍从长布鲁库斯。

佩尔泽恩侯爵从最高会议室出来后,径自走向本殿深处。他通告卫士说自己来访,希望能与侍从长大人会面。

随着政权的更替,如今官内府也被纳入了改革派的支配体系下。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也算是由一帮侍女和侍从们构成的宫内处世术吧。对此侯爵倒也是心知肚明,这些人对自己低头服从只不过是表面文章。

不一会儿,佩尔泽恩侯爵在一间豪华的接待室见了侍从长布鲁库斯。

“好久不见了,侍从长大人。”

“真是稀客呀,侯爵大人,不知您找我有何要事?”

布鲁库斯温和地打着招呼,看上去他和侯爵年纪相仿,都在五十左右。不过无论是脸庞还是身材都很纤细,在气宇堂堂的侯爵面前,看上去是那么的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似的。

他为人温和,不论举止言行都极其得体,让人一见之下甚至会产生一种这个人靠不住的错觉。佩尔泽恩侯爵此刻的感觉是“外柔内刚”这个词简直就是为这个老头量身订做的。

布鲁库斯在前任国王的整个统治时期,几乎都发挥着出色的政治手腕。作为国王的怀刀,以及作为代表国家的外交官,其名气不仅流传于王国内部,甚至在国外都广为人知。那个时候,布鲁库斯的职责是在作为政府高官的同时担任着国王的侧近亲信,他负责在把外交结果汇报给政府前先传达给国王,并且在与国王商量后把国王的意向转达给政府。

对佩尔泽恩而言,他可不希望这样一个老手成为自己的敌人,但是,尽管他三番五次地邀请对方加人改革派,布鲁库斯都以自己效忠的是德尔菲尼亚王家一脉为理由,对佩尔泽恩的相邀固执地予以拒绝。

结果改革派剥夺了他所有的权力,仅仅保留了作为管理内殿的侍从长一职,并限制其在王城内部的活动。而对于这位此前一直活跃在政治舞台第一线的风云人依旧是那副稳重的样子。解职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乐得脱身于这黑暗的政治斗争,免得和那帮阴险的家伙共同做着违背自己良心的工作。

普通人的胆识与气度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

在侯爵心中,改革派的众人有头脑的欠缺勇气与人品,有勇气的又欠缺人品与智慧,而是具备人品的又在智慧与勇气方面不足。虽然说布鲁库斯称不上是三者兼备的人才,但好歹也是具备了其中两样。侯爵静静地思考着。

坐在眼前看上去毫无风采可言的这一位,首先值得肯定的是具备了智慧与勇气,问题出在第三项上。与侯爵所要求的所谓人品相反,那老家伙却只拥有良心,并以此严格自律。所以对侯爵而言,这人可谓一文不值,毫无利用价值。

当然,侯爵口中并不想说这些,他定了定神,以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开口说道:“实际上,今天我想与大人您认真地谈一谈。想必大人您也听说了有关那男人返回德尔菲尼亚之事吧?”

“侯爵大人,难道您不认为应该称其为陛下吗?”布鲁库斯的语气始终是那么的温和,但这句话却是那么的掷地有声:“他继承了德鲁瓦陛下的血脉,在雅尼斯神殿举行了加冕仪式,王国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承认了他是这寇拉尔城的主人。”

侯爵只好偷偷苦笑:“你依然是那么的顽固……那男人不过是个乡下领主的儿子。好像追究起来的话,把那男人认作是伟大的德菲尼亚国王后裔的人,原本不就是大人您吗?”

布鲁库斯沉默着。

侯爵像是有什么话欲言又止般摇了摇头,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那个时候……以先王的妹妹娅拉大人为首,包括我,没有一人相信那回事。诚然这王城内部是由大人您宫内府管辖的,内府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继承陛下血脉的王子有几人诞生,大人您若是缄口不言的话,消息就绝不会落入我们的耳朵里面吧!”

“果真是这样吗?”布鲁库斯缓缓地反问道:“侯爵大人,内殿哪怕是一根针落到地上,想必也瞒不过大人您的耳朵吧!”

佩尔泽恩侯爵面对对方的嘲讽,不得不暗自苦笑。

不过这句绝对是实话,以侯爵的情切基本上都逃脱不过他的耳目。只是,真正能够作到事无巨细这种程度,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所以他辩解道:“遗憾的是,不管我用多少耳目,也不可能知道二十四难免令人深感痛惜。但如果一切都很明了的话,去年也就不会和大人您辩得口干舌燥,互相争论不休了。”

“这……”布鲁库斯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心想那件事不是早已经有了定论,怎么现在又搬出来翻案了。

侯爵像是在回想当时的情景一般,又添加了几句:“那个时候……费尔南伯爵说他的儿子实际上是德鲁瓦陛下的血脉,乃是二十年前在这内殿由陛下亲手托付的。这般可笑的事情又有谁会相信呢?退一步说,即使真的是陛下的血脉,那么为什么在这王城内诞生,又要特意送出城外呢?有这个必要吗?再说了,如果是陛下和心女子爱情的结晶的话,陛下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怎么会舍得自己的孩子丢弃在山野一样的地方呢?如果是陛下之子,陛下自是会早早地赠予其王室名分,让全国上下得知这一喜讯。正因为我们考虎到这一点,所以当时我们才一起表示反对,并以伪诈王室的罪名把费尔南伯爵和他那个儿子打人大牢。这见件事大人应该还有印象吧!”

“陛下当年这么做,自然有陛下自己的想法。”布鲁库斯缓缓地伸了个懒腰,回答道:“我们不过是陛下的臣子,妄自猜度主君想法的行为岂不是非常不敬,希望侯爵大人对此谨慎一些来得好。我们只需要按照陛下的吩咐去做就是了。在陛下过世前,曾经把一封用德尔菲尼亚王家徽章封印起来的书简交付给我,并且给我留下了非常奇怪的一句遗言,还要我对谁都许泄露出去,要牢牢地藏在心里。”

说到这里,布鲁库斯神色看上去颇为恐慌,说话声也不由地放低了下来:“陛下的遗言非常奇怪。陛下让我不准告诉任何一个人这封书简的存在,而由我一个人负全部责任予以管理,不在某一场合绝对不允许开封。如果陛下的预计与现实出现了偏差的话,就当作机密秘密地予以销毁。”

从主君那里接受了这般奇怪至极的遗言后,布鲁库斯果真没有告诉给第三者,也没有擅自打开过书简,称得上是人臣楷模。

“那特殊场合……说实在的,虽然我接受了陛下这个命令,但当时心里也不清楚究竟是指怎么一回事……只是我一切都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做了。也许陛下是这么想的,一旦自己过世后,继承者发生了什么三长两短,或者在处理继承者问题时,斯夏的费尔南伯爵带着儿子来到王宫的话,在最高会议的席位上,作为陛下的遗命予以公布。”

佩尔泽恩侯爵的嘴边再次浮现出淡淡的苦笑:“娅拉大人可真是可怜,在这种场合居然倒下去了……”

每个人都持有这样的想法。其实那时大家心中都巴不得倒下去是手持书筒的布鲁库斯本人。当时,不论是大司教还是秘书官都拼命质疑书简的真实性,但笔迹看上去的的确确是德鲁瓦王亲笔所书,同时在书简上面清晰地盖有旁人连碰都碰不得的王家花押。所‘以最终大家都不再吭声了,因为这书简的真伪都摆在那里了。

内容在这里就没有必要再哕嗦一遍了。

斯夏的费尔南伯爵家的渥尔·格瑞克·罗·狄尔费恩,确实为继承自己血脉的男人。在这份书简公之时,如果两位嫡传王子由于种种原因发生了无法继承王位之事,渥尔·格瑞克·罗·狄尔费恩就成为德尔菲尼亚国王的合法继承者。

在书信上,前任国王用他那男性特有的豪放字体明白无误地记载了这一切。

“那时会议可是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回想着当时情景的侯爵慢吞吞地说道。

“那书简可不是伪造的!陛下的字迹,陛下所使用的印纸,并且还有陛下的花押。这些旁人都是不可能使用或者伪造的。陛下最不想推心置腹的人也许就是侯爵大人您吧。这一点,城里的每个人都清楚得很!”

“您言重了……”

侯爵像是要结束开场白了,他稍稍改变了语气说道:

“这个……提起二十四年前,那是陛下在位十周年的庆典吧。”

终于,准备切人正题了。

“那可是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岁月了。大人您还能想得起来吧……那次隆重的庆典是在四月举行,到了同年九月是陛下和坦加公主的大婚仪式,同时正值农作物获得大丰收,那其是令人喜悦沸腾的一年呀!”

“侯爵大人可记得真清楚呀!”

“在档案中保留有这样的记录,是年三月费尔南伯爵单独进宫觐见陛下。当时正值准备十周年庆典之际,城内一片热闹喧哗,单独访问的话,估计多半是陛下秘密召见吧……那样说起来的话,召唤状应该是大人您拟的吧!”

“没错……”

“陛下这一手真是做得漂亮极了!那些日子与平时不同,连正门都仅限于白天开放。再说,城内到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手艺人、商人,自然还有许多地方贵族,各种各样的人都聚集在王城,真可谓是人山人海,首都一片热闹景像。那时,即使有什么陌生的脸孔出现在城内,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会特别予以注意的吧!”

“也许是吧。”

布鲁库斯只是随口附和着对方的话,接待室中只有佩尔泽恩侯爵一人在慢吞吞地讲述着往事。而布鲁库斯这个人的做事特点是在没到关键时刻绝不插嘴发问。

“那个……你们所说的那位被已故陛下所宠幸的姑娘,名字叫什么呢?好像……好像叫什么珀拉吧?没记错的话,那位珀拉姑娘来自王国东北部的一个小村庄。”

“大人说得没错。”

“那位姑娘产下男婴是在十周年庆典的前一个冬天,大概是在那一年即将结束的时候吧?”

“大人您记得一点没错。”

“那是,负责调查那位姑娘的就是我。也许您会认为我是在瞒天撒谎吧……不过我现在也只记得那个日期而已了。”

“嗯,差不多吧!”

“到了第二年三月份时,陛下特意把斯夏的费尔南伯爵召人宫中,把那孩子托付给伯爵,令我吃惊的是,这件事陛下连你都瞒住了。”

布鲁库斯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不管怎么说起来,这也是女性生育的事情。陛下似乎应该对女官长说过这事,只不过那个时候,她还不是女官长,只是公主属下的一位女官而已。”

“哦?这件事倒是第一次听说。”侯爵脸上露出吃惊的样子,它真的是头次听到这回事:“可是……那之前,无论是女官长还是大人您,我都没有听你们说起过这件事……”

“我们想这件事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吧……”

“怎么能这么说,这些话如果早点说出来,事情就也许完全是两样了。这件事的真相究竟如何,大人您想必完全清楚吧!”

“侯爵大人的意思是……”

布鲁库斯依然是那副平静的态度,但心底也开始萌生出少许不安了。

侯爵也依然是那副温和的态度。

“这么说来,女官长应该很清楚有关当时那刚出生的男孩之事了?”

“可以这么说。侯爵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到现在为止,对于这件事我还有许多疑点。比方说吧,那位叫做珀拉的姑娘,在十二月产下那婴儿,而国王把那婴儿托付给费尔南伯爵则是在翌年三月。在这三个月内,那婴儿又是在哪里呢?又是谁在负责照顾那婴儿……这些人想必也不清楚吧!”

听到这里,布鲁库斯满脸不解的表情。“这未免太多事了吧。那婴儿在这王宫不过仅仅三个月而已,也许陛下当时临时雇佣了几个保姆来照料他吧!”

在王宫里服侍的女性们,即便被称为王族乳母也很少有机会给小王子小公主喂乳。她们始终是被当作教育系。选拔出来,来服侍小主人。而实际上给小主人喂乳的女子,仅仅是在授乳期间雇佣的乳母。这些事情,侯爵没有理由不清楚。

“但是在这个场合下就是个大问题了。这样说起来的,那位叫珀拉的姑娘在生下婴儿后就休假了。如果是这样,那对于当时的女官长而言,未免也太过于失职了吧,毫无疑问,她连那姑娘怀的是谁的孩子都没有搞清楚就……”

“那是德尔菲尼亚国王的血脉!请大人说话时注意一些!”

“大人您可真够顽固的。那好,那我就先假设那是陛下的孩子吧。就如同刚才我所说的那般,在产下那孩子后,那位珀拉姑娘就告假离开了王宫,她是和那刚诞生不久的婴儿一起离开王宫的,不是吗?”

布鲁库斯的表情开始发生变化。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即使是在内殿服侍陛下的侍女,也不免时有这种事情发生,甚至也不免会发生在照料马厩的仆女身上。很遗憾的是当年的女官长如今早已过世,不能就此事向她询问真相了。但是我详。细问过和那姑娘在同一马厩干活的仆人,以及看到当时情景的门卫,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那时珀拉姑娘带着在那年前夕产下的婴儿,两人一起返回了故乡。”

布鲁库斯大口喘起气来。

“你说那、那姑娘是带着孩子一起离开王宫的吗?”

“的确是那样的,那姑娘不过是仆人的身份,如果突然在王宫失踪的话,谁都不会注意到的……”

“……”

“自然,那姑娘回到了出生的家乡,那个村子位于与坦加毗邻的国境附近,是个名叫威托卡的小村落。那姑娘的双亲现在早已经不在人世,但是当珀拉姑娘返回村子的时候,她父母曾抱过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这一点,许多后,令人深感奇异的是,据村里人讲,那婴儿在第二年初就不幸天折了——也就是在费尔南伯爵赴王宫领受那孩子的两个月前。”

布鲁库斯一张脸变得惨白。

侯爵像是故意般地叹了一口气:“听到这件事,您想必也能够推察出当时我是多么的震惊。”声音中充满了阴险的笑意。看到布鲁库斯一脸的慌张失色,似乎连问都不敢问。

“看来真的是这样的……为何至今为止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我敢肯定地说,是大家都对你拿出的那份陛下的遗言没有丝毫的怀疑所致!”

“但、但是……”布鲁库斯茫然若失,但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立刻定了定神说道:

“但是,这份遗言的确毫无疑问是陛下的……”

“这一点我也知道。看来陛下是把那姑娘的孩子当成了陛下自己的孩子,或者说恐怕陛下是怕引起官孩子托付给费尔南伯爵家的吧!这也许都是事实。但这也罢了,假,设那位叫珀拉的姑娘所生的男婴的那孩子在出生不到两个月,就和母亲一起在那东北的小村庄里结束了短暂的一生。那么,这样说来,如今大人您口口声声的那位陛下,那个男人又是谁呢?”

但是,即使话说到这一步,布鲁库斯也没有要崩溃的样子,相反他针锋相对地反问道:

“侯爵大人,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实的话,那么为什么在此前你都一直保持沉默呢?”

“我也是对那份遗言产生怀疑的其中一人。起初我只是很失礼的认为陛下作出这种决定也太过于草率了,即便真的是陛下的血脉,那男人连奧里格的祝福都没有加护过,自然也不能允许他成为拥有无上荣耀的德尔菲尼亚王室一员。我正是持有这种想法,才坚决反对立那男人为德尔菲尼亚国王。而你们则认为应当尊重陛下的血统与遗愿,所以我们双方才会浪费了整整一年时间就此无休止地讨论来争论去……最终是我们作了让步。但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如果把马厩女仆所生的孩子当作陛下之子送人宫中的话,这可是件大事。单单这一点,就可能引起骚动。虽说当时众人都忙于准备十周年庆典,但作为官僚的我们却对此事一无所知,甚至令人吃惊的是,连陛下最亲近的侍从长布鲁库斯大人、连大人您也一无所知,难道这还不够奇怪的吗?彰有什么地方隐藏着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呢!”侯爵如此说道。毫无疑问,他一直都对那男人的来历抱有怀疑,只是在收集到确切证据之前不想表露出怀疑的样子而已。

“根据王宫众人的回忆,那姑娘在产前一个月还在王宫工作,有亲近的士兵出于好意,让姑娘在他家生下了孩子。不过众人都不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是谁,而姑娘则辞去了工作回到了故乡。在当时那种场合,姑娘开不了口也是能够接受的,但出人意料的是,回到家后对自己的亲人也没有吐露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样的话,大人您又怎么知道他不是国王的孩子……”

侯爵轻轻地耸了一下肩。

“这么说的话……也可以说是我尽了自己的职责吧!也许那姑娘不敢说出来只是出于她自己肤浅的想法而已……问题不在这里。众人口中所说的那姑娘作出如此行为也是当然的,那位姑娘也许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怀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不能再在王宫里继续工作,于是就带着孩子回到了老家。听起来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样,也许就是事实,这样的话自然谁都能够完全相信下来。我们不妨设想一下,要是某位出入宫廷的贵夫人有幸怀了陛下的孩子,那一定会为亲族所期待,众星捧月一般等待着孩子的降临,但……还有,为什么陛下会在众人都不注意的时候,私下偷偷地把这孩子托付给费尔南伯爵?其实,我一直想亲口问一问那位姑娘有关当时的一切,所以派人去了威托卡村作了调查,没想到却得到了这个令人震惊的答案……”

布鲁库斯脸色变得苍白,但他依旧保持着沉默。如今他的那张脸惨淡得就像是张白纸,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

“的确是令人震惊的事实,但是请侯爵大人不要忘了,到现在,为止谁也不能简单地证明您所说的那个事实……”

另一方面,侯爵也不禁微微激动起来,不论是脸色还是语调都略微带有几分冲动。他命令似的指着布鲁库斯,以非常强硬地语气一口气喊道:“此事极为紧急,有了眉目,希望你列席最高会议。即在十周年庆典的前一年,受陛下宠幸的那位姑娘带着孩子从王宫离开返回故乡,不久,那姑娘及其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孩子都在离王宫寇拉尔遥远的地方殇命。那为什么到了翌年三月,陛下又把孩子托付给费尔南伯爵?在这短短的三个月间,王宫内部到底发生了什地喋喋不休说是王宫主人的那个男人,到底又是什么人我希望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完全是一副不容辩解的语气。

布鲁库斯表情僵硬地微微点了点头,默默地叹了一气,不得不接受了这个野蛮的命令。







第六章




连日来都是阳光普照的天气,这使得少女不禁讨厌起头上那块包缠头发的白布来。

于是她干脆解下收了起来,公然露出扎起来的满头秀发,和男子们一起继续走在路上。闲来无事,塔乌的男子们渐渐地对少女的身份,及她为什么会和国王在一起感到几分好奇。

“啊,国王陛下!”兹路的布朗一边低头向国王行礼一边说道。看上去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一副为难的样子。他们总不能模仿副头目对国王大呼小叫,所以只好大致统称为“国王陛下”。

“什么事?”

“嗯,是关于这位小姑娘的事,不知陛下打算把她带到哪里去?”

“当然是寇拉尔了,这小姑娘是我重要的战友啊。”

喂!渥尔。“这时伊文也放低声音问了一句:“虽然我从来就没有认为你是个聪明人过,可是……现在想起来,很明显你甚至只能说是个笨蛋……”

“居然对我说这么过分的话,你也太直接了吧!”

不过,童年好友的山贼根本就没有在意国王在一旁的感叹:“你还算得上是个明白事理的家伙吧!带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那会有什么帮助呀?”

“很快你就会明白的。”国王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坦然处之。这位少女可不是普通人,但是她与一上说的话,塔乌的男子们是不可能相信的,弄的不好难免连自己都会被他们认为是在胡说八道。

所以国王抱着这么一种奇特的理由保持着沉默。

少女的心中也是这般心思,只要不是在非常时期或是到了自己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就不打算显示出远远超过常人的力量。虽然自己现在的这身装束多多少少有点奇怪,但看上去毕竟还像是一个十分平凡的少女,所以不免令塔乌的众男子一味地感到纳闷,替自己的安全担心,也许他们在想,到了什么危急时刻说不定就会成为碍手碍脚的累赘。

不过机会很快就来了,少女首先在听觉方面展示了她那超凡的能力。

原本一行人沿着羊肠小道往前赶路,走着走着少女突然转过身来静静地侧耳倾听起来。

“怎么了,莉?”

“有声响朝这边过来。”

由于渥尔在此之前曾数次得到这双耳朵的帮助,所以他立即停.下脚步提高警惕,心中暗暗有了准备。但是以伊文为首的塔乌男子们却不清楚男子紧张的理由。

“看到什么了?”

说起来的确是不可思议。此时此刻春光明媚,灿烂的日光照耀在绿意盎然的田野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和谐,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的气息。小鸟在枝头欢快地呜唱着,白云的影子悄然流淌般地越过山丘,一片平和安详的景象。

但是少女并没有解除戒备的意思:“人数很多,而且不是一般的多。”

“五十?还是一百?”

“远远不止这个数目,大概,再怎么少算也至少有两千余人吧!”

“什么?!”国王大惊道。其他人也全都愣住了。

“喂喂!小姑娘不要在一旁乱说。”

“那样的话,来者岂不是像军队一般?”

“差不多。将近一半是骑兵,并且恐怕全员全副武装。”

“开玩笑的吧?”伊文满脸怀疑地说道,但国王可不这么认为。他毫不怀疑少女的听力,立刻转过身来,打着手势示意同伴们先躲藏起来。

“喂,渥尔!”

“轻声点,伊文。既然那支军队打西边过来;那就自然会经过我们面前。”

“你……真的相信是这么回事吗?”

“是不是马上就知道了。”

的确如此,事情很快就见分晓了。

山贼的眼光总是相当锐利的,他们很快地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远远望去铺天盖地的长矛枪尖在阳光下隐约闪烁着寒光,而在这前面出现在众人视线内的是无数的旗帜,气势雄伟地指向天空,哗啦啦迎风招展。

“真令人吃惊……”

伊文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想。他的吃惊并不是因为少女的话成为眼前的事实,而是被大军的浩荡震住了。威严的军队仿佛像要奔赴战场!给人一种凛然之感。

仔细分辨大军之中摇曳飘荡着的旗帜时,国王低声叫了出来。

“什么!这不是罗亚的旗帜吗?还有拉蒙纳骑士团的旗帜!”

众人不禁都茫然了,心想这不会是在做梦吧?罗亚的领主此刻应该被关押在寇拉尔才对。而且在主人不在的时候,家臣是绝对不允许随便打着主人的旗号出征的。更加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行军方向反了,看上去大军仿佛像是返回罗亚。

“那是我们的军队吧!”少女问道。

“光看旗帜的话没有错。”男子回答道,一边一副继续观察的模样。

虽然这位国王平时看上去一副头脑简单的模样,可到了关键时候却考虑得十分缜密,他并没有高兴地想要跳起来的样子。

“但是,伪造别人的旗帜……这好像不是男子汉的行径吧?”伊文在一旁插嘴道。

在战场上,旗帜是识别敌我的第一手材料。名声与武勇的一切都铭刻在象征着身份的旗帜上,考虑到一名骑士的荣光也绝对不允许作出假冒别人的事情来。

“话是没错,但如果真是罗亚的军队那怎么办?”少女说道。

“大军之中还夹杂有拉蒙纳骑士团的旗帜,再确认一下比较妥当。”

“没错。”

于是众人再次朝军队开过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在树荫下注视着渐渐逼近的军队。

我方仅仅只有十人。所以即使说是确认,也不能愚蠢地开口询问对方军队的所属。

幸好现在是白昼,只要大军接近的话,究竟是罗亚的军队还是假冒的近卫兵团自然就一目了然了。突然男子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惊喜之意,仿佛是害怕认错那位长年令人怀念的亲密长者似的断言道:“如果我不是在做白日梦的话,罗亚旗帜下的那位的的确确是德拉将军!”

另一方面,当德拉将军见到这半年来自己时时挂记在心头的那人此刻正默默地站在驱马前行的道旁,并笑着向自己挥手时,做出了与罗亚男儿身份不符的举动。将军慌慌张张地一踏马蹬翻身跳下马来,然后大声往后面命令着。

顿时,停止行军的螺号声呜呜呜响起来。

将军从马上跳下来后,冲到国王跟前像是要和他拥抱一般,然后激动地跪倒在国王的脚下:“陛下、陛下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能平安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将军只说了这一句,就哽咽地说不出说话来了。国王握着这位忠实臣下的双手把他扶了起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一次也没有想过竟然还能够活着见到对方。

“将军您依然是如此健康,真令人欣慰。”

国王勉强挤出一句,两人握着对方的双手都不禁热泪盈眶。

听到国王在此的消息,罗亚的勇士们不由地相继下马,都跑过来向国王问候请安。眼看着局面就要陷入一片混乱,德拉将军赶忙站出来大声疾呼,让大家镇静下来。

“把大军停留在这种地方是危险的,陛下!我想不如先率军队返回罗亚,驻扎在那里。不知陛下有什么意见?”

“没有问题,我也正有此意。”

号角声高高吹呜起来,把国王返回的消息通知给全军。从前锋到后阵,音色各异的号角声先后不停地吹呜着,回荡在天际。

“陛下,请!”

罗亚的勇士们牵来马匹,虽然多半是他们换乘的坐骑,但国王还是很高兴地骑了上去,然后提了个要求希望能够给自己那九个同伴也提供马匹,自然也照作无误。

在短短几分钟前,身边还只有九个伙伴的国王,如今已经成为统率两千五百大军的总大将。并且据德拉将军刚才在一旁简单介说,后续估计还有博特纳穆的领主军队与返回罗榭街道的敏兹领主军队,合计一千余人。

“比起我来,将军集合军队的手段可高明多了!”

听男子这么一说,德拉将军连声道:“陛下这么说可让我为难了……不如先早日返回罗亚,把陛下回国的消息派人快马告之附近的领主,如有胆敢违抗陛下命令者,一律以不忠之罪论处!”

男子微微一笑,看到德拉将军依旧还是那副熟悉的火爆脾气,不禁甚是欣慰。

纳希亚斯与嘉兰斯也驱马赶上前来,无声地向国王行注目礼。

全军重新踏上征程,无论是步兵的脚步声还是骑兵的马蹄声都整齐划一,犹如一体般向前推进。这雄壮的声音深深地敲打着众人的心扉。

身处这种环境,塔乌的男子们不禁感到几分不安,还略带少许的紧张。自己这帮人怎么说也算是通缉犯,而这军队随随便便也算得上是政府官吏的集合体吧。兵匪走在一起似乎……

虽然被赠予马匹代步,且紧靠国王身边,但是塔乌山贼们还是觉得自己待在这里不太合适。众人心底都不禁闪过这个念头,这时,伊文无言地压制了他们的动摇。

他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紧挨在国王的右手侧,昂首挺胸傲然驱马前行,而在国王左手侧的毫无疑问就是少女了。看到副头目的样子,塔乌男子们也不甘示弱,或紧腾并驾齐驱排成一列。

罗亚的男子可以称得上是天生的骑手,但是塔乌的男子们也同样善于驭马。他们巧妙地拉着手中的缰绳驾御着胯下的赳赳骏马,一骑又一骑稳稳地围绕在国王四周,隐隐约约向其他人暗示着我们可是国王最亲近的卫士。

德拉将军虽然对他们不时地投以纳闷的目光,但是当他看到国王只是对他摇摇头时只得作罢,把疑问压在心底。从国王的眼神里并不能看出那儿人的来历,所以将军打算回到罗亚后再问个究竟。

这些男子固定了两翼,稍稍驱马走在前面,就好像承担着前锋的重任务一般,拥着扬鞭走在前面的男子与少女。

这个时候,一匹良驹踩着轻轻的马蹄声从后面赶上前来,试图接近国王。塔乌的男子们下意识地望来者看了过去,当看清马上骑士是位年轻的女性时,都不禁瞪圆了两只眼睛。

来者是复米昂。这位代表罗亚的女骑士先对着国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注目礼,然后温言对国王身边的少女搭话道:“初次见面。我叫夏米昂,你是格琳达吧?”

“叫我莉就可以了。”说完这一句,少女稍稍张大了眼睛看着夏米昂。

“夏米昂没有兄弟吗?”

“嗯?是的!”

“真是虎父无犬女呀!你的父亲带你一起去打仗吗?”

“啊,你知道我父亲?”

“是德拉将军吧!”

“是呀。你已经问过陛下了?”

夏米昂这样说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并不值得什么自傲,但是如果自己不报出姓名的话,会把自己和德拉将军认为是父女的人可以说是罕见,甚至可谓是绝无仅有。

但是少女摇摇头表示否认:“不问也知道,真的很像呀!”

夏米昂展颜一笑,她心里想这少女可真有意思。

与此同时,她不由得回想起拉蒙纳骑士团团长与副团长评论这位少女时的那种紧张与敬畏的样子来,不禁有些纳闷,感觉少女的长相与自己还有父亲的想象存在着相当大的距离。

听骑士团的那两个家伙说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出精彩的表演。这少女先击倒嘉兰斯,又打得纳希亚斯没有还手之力。但现在怎么看怎么接受不了,光在脑子想象一遍就觉得很不可信。

两千五百人的军队继续走在行军的路上。

沿路的行人看到雄赳赳气昂昂走在罗榭大道上的大军,都停了下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既有遇见大军的惊恐,也有对到底是哪里的军队而感到不解的。这个时候,大声地说明是国王的大军,国王被反贼流放后又返回德尔菲尼亚了!

这个消息随着军队的推进,。同步不断地扩散开去。等到大军开到罗亚时,附近一带全都知道了国王大军的存在。

抵达德拉将军馆城的国王一行人受到了家臣们的热烈欢迎。

从这里出发到罗榭相距大约为三天的行程。虽然不能说很近,但由于德拉将军与费尔南伯爵打自幼年时代起就是好朋友,所以必定会每年一次互相拜访对方的领地。每到这个时候,男子就会随伯爵父亲来到罗亚,至今已经来过许多趟了。所以自然而然,德拉将军的女儿夏米昂与手下家臣都非常熟悉男子的那张脸。将军家的人,上至主人德拉将军下至扫地的/好感。,即使在他们得知男子是前任国王的惟一嫡子之后,他们对男子所抱有的那份好感依然没有丝毫的改变。

“陛下!陛下!欢迎您平安归来!”

随着门卫充满欢喜的喊声,女仆们赶紧出来迎接,每人的脸上都像是写着放心与高兴两字。长年在将军家服务的执事也立马开始着手准备宴请国王的晚宴,并收拾起待客用的寝室。

但是发生了一件令人为难的事情。如今在这馆城里,没有适合国王身份的衣服。即使勉强算有的话,很不巧的是主人德拉将军的.衣服尺寸也差异得太大了。虽然国王与普通男子比起来也算是身高出众,但是和熊腰虎背的德拉将军一比较,无论在高度还是在宽度都有着相当大的距离。

执事满脸诚恐地道歉说一时找不到适合陛下的服饰,马上让女.眷们为陛下赶制一件。

男子微笑着说:“这种小事就不必特意去麻烦各位女眷之手了,我看现在这身装束就很可以了嘛。”

“不,现在这副服饰是远远不行的,陛下。”

这时将军走了过来,他已经脱去了铠甲,看上去一脸轻松的样子,不过说话声依然是那么的严肃:“从今往后,陛下必须身先士卒,站在国王军的最前头。陛下本人就是我们所有将士不倒的旗帜!既然这样,难道能够让支撑我们信念的这面旗帜衣着邋遢吗?当然不能!战争不是比谁的穿着更加漂亮华贵;这句话是没有错,可国王陛下您得把您的英姿展现在敌我双方无数将士的眼前,总得让您看起来更加得挺拔高大吧。”

将军的这席话无疑是很有道理的。所谓战争,究其根本不过是活生生的人相互之间的较量厮杀,所以首先要在外观气势上压倒对方,这一点也可以说是战斗的第一步。指挥着军队的武将,从副将、大将、到代表着一个王国的国王,他们的一身装束即便不是很华美高贵,也必须在服饰上体现出个人高尚的志向。这一点不仅是为将者的常识,也是他们必须谨慎对待的地方。

“现在时间比较紧急,得赶快把商人叫过来向他们购买最高级的料子。虽然很不巧的是我家的女眷没有机会亲眼目睹过王家的徽章,但是我想夏米昂的话应该能够缝制出来。”

听到这里,男子脸色稍稍有些吃惊,不禁转头望向夏米昂。

“哦?想不到夏米昂小姐不仅剑术超群,连女红都是这般出色。”

“啊……陛下,您实在是过奖了。”年轻的伯爵小姐脸上微微泛出红潮。

“我只不过是一介普通小女子,哪值得陛下这么夸奖……”

“啊,失敬失敬。”男子也不禁面红耳赤起来,像是要把伟岸的身躯蜷曲起来似的赶忙低下了头,避开了夏米昂的目光。

慢慢地,时刻已近黄昏,在馆城外面,两千五百的大军似乎也开始准备起团体伙食来了。

从馆城宅第二楼的窗户往外看去,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在广袤的罗亚领地内,缓缓升腾起无数股白色的烟雾。

德拉将军以下,诸位部将也匆匆用毕晚餐,然后众人围聚在国王的周围召开了一次作战会议。然而,参加这次会议的成员似乎与将军想象的略微有些出入。

德拉将军与他的副官塔尔博列席会议是理所当然的;夏米昂以罗亚著名女骑土的名义出席本次会议也勉勉强强说得过去;骑士团团长纳希亚斯与副团长嘉兰斯这两位手握重兵,自然也在列席者之内。

但是另外两人——伊文与莉的身份,怎么看也不合适出席这种场合。

两人首先和德拉将军互相通告姓名身份。当听到少女说她就是莉的时候,将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反复地盯着少女看着,还向纳希亚斯与嘉兰斯投去了质疑般的目光。当然两人也没有愚蠢到在这种场合发表不知天高地厚的议论的程度,他们只是一脸的平静,沉默地站在一旁。

那个少女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碍手碍脚的累赘,而那一身黑衣. 的男子居然是塔乌的山贼!听到这里将军顿时懵住了,他不禁又有点恼怒,感到浑身乏力。他忍不住问道: “陛下,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这种场合怎么会是开玩笑,自然是认真的。”

看到男子黑色清澄的眼瞳在盯着自己,德拉将军耸了一下肩膀,心头冒出几许扫兴的情绪来。将军作为年轻国王的监护者,在这个时候不禁深深地体会到了担在两肩责任的沉重。准确的说,将军对国王抱有一种父爱般的感情,认为如果没有自己守护在国王身旁,那国王就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处理面临的每一件事了。

“回陛下的话,以我们现在的状况,想要哪怕是多争取一个盟友也是有益无害的。但是,陛下不要忘记,如果我们借助山贼的力量夺回王位的话,今后不知道这世人又会如何议论陛下……”

这个意见非常的合情合理,但是男子只是轻描淡写地应道:“那就让爱说的人去说吧!”

“何况以伊文为首的八人如今已经不是山贼身份了,乃是负责护卫我安全的亲卫队士。从今天开始,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些事了。”

德拉将军听国王这么一说,啪的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陛下,请您恕我失礼。难道陛下视我等与拉蒙纳骑士团于不顾,却要让那些山贼在陛下身边,护卫陛下的安全吗?”

“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男子一脸认真地反问道。这真是个在哪方面都极其迟钝的家伙……

“我不太喜欢过于死板的教条。不管怎么说,在我感到孤立无援,甚至是绝望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向我伸出了援助的双手,这份情谊怎么能够轻易地忘记呢?如今能不能夺回寇拉尔毕竟还是未知数,如果我们这般不讲道义,那战神巴鲁德又怎么会来保佑我们呢”

男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不希望这两人离开这会议场。将军的性格也是相当的顽固,但毕竟男子是国王身份,所以只好叹了一口气作罢。

“简直一模一样……陛下您和费尔南伯爵实在是非常相像呀。”

这时男子的脸上不禁隐约浮现出痛苦之色。他想,两人相似那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那人在自己二十二岁前是自己的父亲,哪怕在今后只要有机会也会尽量称他为父亲的。但是作为国王的自己却又不得不避免这么做。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以最小的损失拿下王都寇拉尔。”

男子尽量保持着心中的平静,避免让其他人看出他的不安,他开口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回了今天的议题。这份镇静的确有大将风度,今人感到吃惊。

“为了上述这个目标,我们必须尽量多的吸收盟军,越多越好。德拉将军说他准备派人快马去通知附近的领主,我想在这中北部至少也要征集两千士兵吧。”

“这样做的话,可能会稍微花些时间。从现在开始作他们的说服工作,到他们下定决心为止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想这定要花上一段时间。”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到现在为止男子也没有能够洗刷改革派对他的诬陷之辞。所以对于有力领主而言,自己到底应该支援哪一方是个相当棘手的决定,为此而犹豫不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男子继续说道:“形势不允许我们等太长的时间。虽然我们得避开敌人的攻击,但是这里离寇拉尔也实在是太远了。不如稍微军队往寇拉尔方向移一移?”

从罗亚到寇拉尔,徒步行走的话要花上三天时间,如果是军队行军的话则要花费七天。花上这么长时间的原因是为了保持军队良的战斗能力,而不得不放缓行军速度。

嘉兰斯像是踌躇似的开口说道:“但是,陛下,即使我们和后面赶来的博特纳穆与敏兹的军队汇合起来,我方势力也不过在五人左右,勉勉强强够得上近卫兵团的一半。”

“还不能这样乐观吧!”

德拉将军慎重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寇拉尔附近的地方领主恐怕多半会屈服于佩尔泽恩的威势之下。如果佩尔泽恩要求他们援手的话,估计也都会站到寇拉尔一方。实际上我们不得不面对敌人一万五千大军,也许是两万吧……”

德拉将军这么一分析,会议场内开始弥漫起沉重的气氛。

也许会和将近是自己兵力十倍的敌人交锋,怎么想都觉得毫无胜机。

还是纳希亚斯看上去比较深谋远虑,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如果我们手中有五千军队的话,即便拿不下寇拉尔,也是有足够的希望解放马来巴的。”

“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男子轻轻点点头表示同感:“如果迪雷顿骑士团能够加入我们的队伍,那我们的势力就能超过七干。虽说这样在数量上依旧不如寇拉尔,但军事实力的优劣不是单纯由士兵数量的多寡来决定的。迪雷顿、拉蒙纳两大骑士团,再加上罗亚的骑兵……我想没有几个领主想和这样的对手交锋吧!即使他们不加入我方,但只要考虑到他们不敢主动援助寇拉尔,而采取旁观者立场的话,形势就会大不相同。”

听到男子这么一说,纳希亚斯、嘉兰斯以及德拉将军都不禁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可不是什么大话,从先王时代以前开始,迪雷顿、拉蒙纳两大骑士团就作为王国屈指可数的强力战斗集团而闻名于大陆。对于一般地方领主而言就是王国军事实力的代名词。

如果能够顺利解放迪雷顿骑士团的话,他们一定会为了救出骑士团团长巴鲁而加入国王军的行列,一同踏上进军寇拉尔的征途。

这一点正是国王军求之不得的。说了自己的担心:“但是这样一来的话,巴鲁大人可就不免会有性命之虞了。”

国王低声一笑:“虽然不知道寇拉尔的那帮家伙会使用怎么样的手段,但是只要是跟巴鲁有关的,无论说什么都是白搭。”

纳希亚斯很愉快地接着说道:“作为在这种场合下的常用手段,如果寇拉尔的那些家伙面对骑士团的成员,说你们各位的团长大人对你们的这种暴行很是愤慨,要你们赶快打消念头乖乖回马来巴去的话,骑士团诸人一定会付之一笑。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骑士团团长巴鲁不可能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作出变节这种耻辱的行为。如果真的为了性命而劝说骑士团成员撤兵的话,那毫无疑问一定是假的,不可能是巴鲁团长本人。”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会议作出决定,目标之一是解放迪雷顿骑士团并吸收他们加入己方势力,但会议原本的议题,即夺回寇拉尔城一事,所有人都暂时没能拿出好的方案来。这的确是一个令人头大的难题。

“如果能把近卫兵团从城内诱出来的话,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是嘉兰斯一脸遗憾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这个……如今这种情况,哪怕是在城外交战也恐怕不太合适吧!一旦混战起来的话,寇拉尔城下的村镇将会受到严重破坏……”

“是呀……”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决战最好能够放在郊外进行,只是敌人可不会那么老实听话。”

“是呀……”

不仅是嘉兰斯一人,连德拉将军、塔尔博、还有纳希亚斯都是一副忧心重重的神情。

只要是有头脑的人都清楚这一点。对方据有王国最坚固城防的寇拉尔城,又怎么可能傻到从牢固的乌龟壳里钻出来,主动向国王军挑起决战呢?敌人只需要把城防守得铁桶一般,接着就可以高枕无忧地欣赏国王军在外头手足无措的痛苦样子了。

伊文搔着鼻子根部开始发言了:“事先得通知城下的居民避难才行,然后再把这些市区作为决战场所。大家认为怎么样?”

“难道……改革派会乖乖地看着市民们成群结队地逃离寇拉尔吗?”

“这倒也是。所以大家最好还是作好心理准备,战争中损失毕竟是难以避免的。”

“这是当然的。”

国王的唇角边悄悄地浮现出几丝微妙的笑容。自己的这个童年好友模仿着将军的口吻尽量地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点又怎么能瞒得过自己的眼睛呢?

“我认为应当把人命放到第一位去考虑。我们必须把市民的生命损失降低到最低程度,至于建筑物的话,看来就没有什么办法了……但是大家不要忘记,这一切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一厢情愿而已,乃是最理想的状况。实际上到了两军对垒激战时又哪里会有什么空暇去考虑那些市民的生死呢?何况若在寇拉尔进行决战的话……”

“十有八九败北的会是我方。”

会议场上冷不防响起了一个冷静的声音,众人都不由自主地一起向那人望了过去。

让人吃惊的是,看到的居然是少女那双明亮清澄的眼睛。

“与其这样的话,倒不如想想怎么才能把这近卫兵团拉到我们一方吧!”

“喂!小姑娘说话谨慎一点!”塔尔博大声规劝道。他一直对这少女为何会出现在这种重大场合感到不可思议,甚至对这少女还感到几分碍手碍脚的不耐烦,于是在他的话中不免充满了责怪的语气。

“这里不是小孩子多嘴的地方,给我老老实实待到一边去。”

少女不禁稍稍缩了缩身子,但是国王却对少女刚才那番话点头表示赞成。

“如果能说得动近卫兵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这主意听上去不错!”

“的确如此。”德拉将军也严肃地点了点头: “近卫兵团现在这位司令官可没有什么人望。那人原来只不过是一介大队长的身份,后来连连跳级一步登天成为了司令官。这件事也让当时的那些连队长,甚至是五名军团长都感到难以接受。”

少女又问道:“近卫兵团的构成是怎么样的?”

这时塔尔博又想对少女发脾气,被国王抢先一步制止了。

“掌握着全军最高指挥权的将军,如字面所述那样叫做兵团长,但是通常而言更多时候被称为司令官。在司令官之下配属有五名军团长,即每一名军团长负责指挥两千军队。在每名军团长下面又有好几位连队长,每位连队长负责指挥四五百人。很显然在其下还有好几位大队长,在大队长下面自然还有中队、小队等等……”

也就是说所谓的近卫兵团由五个军团构成,而司令官统一指挥这五名军团长。

少女在一旁摇晃着脑袋煞是纳闷。

“刚才说如今的那位司令官是从大队长一步升上来的?”

“没错。”

“那么为什么不考虑那些连队长、军团长呢?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如果是在平时的话,内阁自然不可能通过这样不合情理的人事提案。”德拉将军的口气中充;用他那如簧之舌欺骗了许多人,并且还拼命地到处引诱近卫兵团的将官加入反叛军的队伍。恐怕第一个投靠佩尔泽恩的家伙就是这个不知廉耻的珊格了。半年前,刚好轮到那家伙指挥的大队负责王宫警备工作,他乘机作乱,呼应城内的叛军的行动。建国以来通常一到晚上就牢牢紧闭的三个大门被同时打开,致使佩尔泽恩及其同党的反叛军得以进城,并攻人王宫。”

伊文满脸嘲讽地笑了笑:“因为这种功绩而升任司令官的话,那五位军团长难道会接受这样的上级吗?”

“多半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任命吧!令他们不快的,可能也只是因为当日自己的部下如今却超过自己,一跃成为司令官之故吧”

“这样说的话,现在那位司令官还是能够指挥得了近卫兵团吧?”

“至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军团长们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不得不屈服,哪怕一个个气炸了肺了也不得不听从那司令官的指挥吧!”

说到这里,男子恶作剧地笑了,伊文也低声地笑了起来。

“陛下,我也赞成小姑娘的意见。只要我们能够说服一名军团长的话,就相当于得到两干大军!这笔买卖值得一试。”

“你个山贼,给我闭嘴!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塔尔博立刻唱起了反调:“没错,在五人的军团长中有两位从以前开始就对陛下抱有好感。但是寥些事情敌人也想必十分清楚。他们不可能把对我们持有同情感的人作为前锋使用,即使大军出阵的话,军团长通常也是身处全军最后面压阵并行使指挥权的。想和他们接触的话哪有那么容易!”

但是少女若无其事地接下去说道:“不,不是这个意思。军团长和连队长肯定是待在大军后头的,但是大队长总要立在阵头吧?只要我们能够一个接一个地对大队长们予以说服的话,哪怕只说动十人那也就是千百个人啦!”

国王与伊文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呵呵,小姑娘说得很对呀!”

“的确是有道理。”

“陛下,说这种话难道不是在开玩笑吗?”

塔尔博依旧顽固得像块石头,他大声反对道。

“在这里每个人都是认真的。”少女也是一脸的严肃。

看到这种情况,不单是塔尔博,连德拉将军都不免开始头上冒火了。

在一旁的纳希亚斯与嘉兰斯两人心里非常清楚少女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认真考虑的,所以他们也觉得塔尔博有些过分了。两人望着双方那副有趣的模样拼命忍住不要笑出来。

“纳希亚斯大人,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有。”

即使是享有美剑士之称的纳希亚斯,被从少年时代就被世人尊称为英雄的大胡子将军这么一瞪,也不免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去。

“但是将军呀,从战力上来看,敌人可是占有压倒性的优势。如今这种情况如果采用通常的娘的建议虽然多少有违常理,但是这种事在过去也并不是没有过先例,只要是有效的手段,我们都不妨试上一试 将军您看怎样?”

骑士团长所说的一切,将军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不管敌人多么强大而我方多么弱小,这场战争都是无法避免的,也绝对不允许失败。以如今的条件自不免是困难蘑重,但不管我方喜不喜欢,也绝对不能采用正攻法来以卵击石。

只是这样的建议从少女口中说出来,无论如何总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最后国王作出了决定,计划早日向马来巴进发。会议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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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通常情况下,罗亚只是一块闲置着的牧草地,如今这块土地上却突然热闹起来。

一切都按照会议上拟定的计划进行。将军按预定顺序往附近的领主派去了使者,同时在自己的领地内再扩充招募了五百勇士。无论是拉蒙纳骑士团还是罗亚的勇士们此刻都忙于着手战争的准备。

据说对于和自己相似的人是容易产生信赖感的,所以对塔乌的一行人的到来,罗亚的男子们似乎是怀有相当好感。来自塔乌的这八位和他们一样也都是身强力壮的勇士,个个都不畏牺牲,并且还精于骑射。即使他们被正式认命为国王的贴身护卫,也没有人流露出骄傲自大的情绪,而是忠于职守,时刻护卫着国王的安全。

德拉将军则为了国王战时装束操着心思。

漆黑的外套采用了腓红色的绢织物做里衬,国王的头盔采用了黄金作为装饰物,此外还有剑带、马刺等等。这些华丽无比的物品一件又一件地被送至馆城来。

上装的衣襟显得颇为宽长,在前胸位置上严严实实地绣着德尔菲尼亚王室的徽章。雄狮的侧面像上两支利剑交叉而过,剑锋上似乎放射着夺目的光芒。这徽章是由夏米昂先勾画出图案,然后由众位女眷们一针一针认真缝制出来的。徽章不仅图案复杂,还大量使用了金线银线,即使作为一件刺绣品来评价的话也是难得一见的杰作,以夏米昂一人之力还真难以做到如此程度。

试穿上全套装束的国王看起来的确浑身充满了大将风度,其堂堂的仪表不禁令人交口称赞。

接下来是国王的坐骑。

德拉将军已经约定要把罗亚最出色的宝马赠予国王当坐骑使用。顺便附带提一下,他也同时答应给塔乌的男子们与少女选一匹骏马。在以盛产军马而闻名大陆的罗亚能得到这样的待遇,简直称得上是盛情款待了。要知道,一匹调教得这般优秀的军马可是值不少钱。

罗亚民众的养马方式显得似乎与众不同。

作为马的名产地,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家家户户都饲养有马匹,但是独特的是在这里却并没有马厩这一类的建筑物,他们采用的是放养的方式。虽然也经常会有数人为了防备偷马贼的出没,而骑马警戒在牧场上,但是在放牧地却没有栅栏之类的东西。极目远望,在视野中无数头骏马自由自在地奔驰在大草原上,时而悠闲地散步,时而惬意地啃着肥美的水草。

“这样的话,岂不是会把自己的马匹和别人的弄混了?”

听伊文这么外行地一问,将军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在罗亚这块土地上,可没有人不会分辨自己的马匹和他人马匹的不同。即便主人同时拥有多达数百头的良马,只要有自己不认识的马匹混进来的话,自然也是一目了然,何况他们也都很清楚附近的其他人饲养的马匹,这匹陌生马的主人是谁也大致心中有数。”

“真是令人佩服!”伊文从心底由衷地发出感叹。

作为领主的德拉将军,在罗亚自然跨上了暂时充当脚力的马匹,向着将军的牧场进发。那里的骏马都非常的出色。

这个时候正值春意盎然的季节,无论是地面还是树上都洋溢着春天的气息。在一片绿意中,牧场上无数颜色各异的马匹正安详地低头吃草。里面也夹杂着不少刚出生不久的小驹,有的依偎在母马身边,不时地伸着脖子去喝母马的奶,有的则怀着十足的好奇心,盯着这群陌生的来访者。

“真的是好美呀!”

看到眼前这番景象,少女跳着拍手称赞道。

“你指的是马?还是指风景?”

“两方都是。”

“哦,小姑娘你喜欢的骏马是怎么样的呢?”

“伊文呢?”

“我嘛……我就要那一匹了!”

伊文手指的那匹黑鹿毛,在无数的骏马中显得尤为出众,那匹马两个前蹄一片纯白,额头上还留有一小块白色的斑纹,看上去特别的显眼。

“啊,要那匹的话可不行!”将军否决道:“那一匹骏马是特意为陛下准备的。不好意思了,你挑其他的吧。”

“哎呀呀,真是可惜了。”伊文眼中充满了遗憾,颇为不舍地摇了摇头。既然是为国王准备的,那就不好意思染指了。于是他打消了心中的念头,重新选择了一匹。其他男子也都各自选了自己中意的骏马。

这个时候,轮到将军的随从们开始大显身手了。毫无疑问,他们也都是骑马而来,只是在他们每人手中都持有一根奇怪的竿子。在细长的竿子顶端系着一条同样是细细长长,但颇为结实的草绳,草绳的另一头绑在略显弯曲的竿子中央。

当塔乌的男子中有人挑中了某一匹马时,他们就单手持着竿子飞快地纵马过去,追赶那匹已经逃开的目标,一会工夫眼看着就要.赶上了,随从一挥竿子,不偏不倚套住了月子,并且让那马从奔跑状态中骤停下来。马显得相当的暴躁,虽然已经被套住脖子,但还是不肯乖乖就范,而是不停地来回跳窜试图从绳中挣脱出来,一直到力气用尽才不得不安静下来。

真不愧为军马名产地的罗亚,每个勇士都拥有那值得骄傲的精湛本领,令人顿生大开眼界之感。

看到这近乎表演似的捕马技巧,少女拍着手乐得又蹦又跳。

“真有意思,钓马竿子呀!”

塔乌的男子们也都一脸佩服地往视着这一切。

“原来如此。罗亚的勇土们的确不是一般的人物呀!”

听到布朗这么一说,伊文也点了点头:“看上去捉起来似乎毫不费力,但如果没有相当大的劲道可是握不住那竿子的!”

接下来将军也指示随从捕获了为国王准备的那匹黑鹿毛。正当他们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目光敏锐的塔尔博似乎看到了什么,他突然小声叫了起来,提醒将军说:“将军大人!快看,那是黑主!”

“啊……”将军下意识地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虽然对于伊文等人而言,他们并不清楚所谓的黑主是什么东西,但是这时罗亚众男子的脸上却都浮现出紧张的神色来。

“在、在哪里?塔尔博大人!”

“在那里,隐约可以看到是在树丛中。”

众人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焦急地等候着那东西的出现。

不久,一匹马从树丛后面悠然自得地踱了出来。

这马绝非寻常的马匹。

此刻,不仅仅是罗亚众勇士,连塔乌的男子们都一起发出了由衷的感叹声。对他们来讲,马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一种动物,同时也是用于战斗的宝贵机动力。理所当然他们都拥有鉴别马匹性能优劣的锐利眼光。

刚刚出现的那匹马的雄姿,是他们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见过的。无论是光泽的躯体还是健实的肌肉,都是那样的完美,不禁令人悠然神往。

那马通体乌黑,看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与其说是乌黑,更具体地说起来倒像是泛着紫色的光芒。令人称奇的不止这些,那马甚是健壮高大,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比将军为国王特意挑选的那匹黑鹿毛还要大上一圈,甚至连甩着即使看到外面围着一群人,依然神色自若。

毫无疑问,那绝不是匹被驯服了的家马,因为此刻它正斜着眼睛警惕地望着不远处的人群,那目光是那么的尖锐,视线凛凛地一扫之下,令人不由地胆怯三分。如果用威风凛凛这个词语来形容那匹马的话,是再合适不过了。伊文小声地吹了声口哨,问道:“将军,难道您不想把那马捕获献给陛下当坐骑吗?”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做得到的话,哪里还会让它横行到今天呢?”将军回答道,但是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嘲讽与不快,倒是能够体味出其中的那份感叹:“那可是罗亚的黑主,马如其名,乃是罗亚的主人……这马自己可没有主人。”

“不属于任何人?”

“是的。从一百多年前起就是这样。”

听将军这么一说,伊文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那马活了一百多年?”

“说什么蠢话呀!当然是换了好几代了。眼前这头黑主估计是第五代或者是第六代了吧!”

马也和国王一样会换接班人,这话听起来也实在是令人奇怪至极。塔乌的男子们都不由竖起耳朵想听将军作更详细的说明。

“那马第一代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某牧场的,现在已经说不清楚了,也有人说是在某一天突然就出现的,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以来都是众人垂涎的名马,据说当时有好几个马场主看到它,眼神都变了,一拥而上都想把它据为己有,但是……”

“没有成功?”

“是的,当时的具体情况如何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我听说那马出乎意料的聪明,并且力大无比,好几人一起上去都捉不住它。从那以后,黑主一直就是黑主,通常都是以一身漆黑的样子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绝不为人所驯服,也绝不为人所捕获……”

塔乌的男子们都抱着莫大的惊讶望着那悠然自得享受着美草的“黑主”。心里暗暗嘀咕,真有那么玄吗?

“将军,虽然对于马匹我比不上您那么的博识广记,但是那马又不是人工养育繁衍的,在近百年的漫长时间里,同一毛色同样性质的马一代接一代的出现……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有的。但极为罕见,或者说是绝无仅有吧。我也有幸亲眼目睹过上上代和前代的黑主,与今天这匹同样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我一直在想如果做得到的话,一定要把它驯服……”

在将军的语气中,缭绕着淡淡的苦笑与怀旧感。

将军身旁的塔尔博也用同样的语气说道:“只要是生长在罗亚的年轻人,谁都会拥有这样的梦想。”

“没错!但是到了最后,每个人都不得不带着遗憾的心情放弃这个梦想。那不是人力所能够降服的呀!”

随从们也都一言不发,默默点头表示同意。

当那马靠近时,附近的马群自然地让出一条路来。一般而言哺乳的母马会有极其强烈的地盘意识,但马群的头马对于这匹插入马群的黑马并没有驱逐的意思。似乎对于马来讲,罗亚的黑主也是一个奇异的生物。

“前代到上代黑主的换代时,我还仅仅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当时见到那匹马的第一面,我在想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的雄姿,同样的毛色,以及同样出类拔萃的马蹄,甚至连仰天长嘶的动作与表情都完全相同。若是不知这个典故的人见了,一定会错认为是同一匹马,但是那马的年龄与以前的那匹不同,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年轻起来。即使是心存怀疑的人见了,也只得相信这是个事实。

罗亚的男子们都以钦佩的目光望着那匹巨大的黑马。

“至于从上代到这一代黑主的换代,大概是这段时间内的事吧!而以前的那匹黑主生死如何,去了哪里,这些我也不清楚。我所知道的仅仅是那马诚然就是这罗亚的主人。”

伊文满脸新奇地看着将军:“作为领主,您居然会说这种话?”

“完全像你说的那样。”将军脸上不禁浮现出豪爽的笑容:“我们饲养马匹,并且驯服它们来作为战场上的脚力使用。虽然人们通常会把马看作类似一种家畜的动物,毫无道理可言。是我们人需要借助马的帮忙,对于马来说,有没有人它们都一样的生活,但是没有马的帮助,我们可是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忘记了这一点,在这罗亚连一天都生生存不下去。”

听着这份鲜明的信念与谨慎,伊文略微体味到了将军的心境,但他还是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真是可惜呀!那匹黑马才算得上是符合德尔菲尼亚国王身份的爱马。”

“我也有同感,但是毕竟冒着死亡的危险给陛下奉上这匹马的话,也……”

骑在马上的将军所说的这席话暴露了他的“真面目”,男子们都不由地瞪向他。

这时,塔尔博补充说明道:“刚才诸位说,在捕马时如果没有足够力气是握不住那竿子的,这话一点也没错。但是那匹黑主只要一挥首,不要说竿子,连骑在马上的人它都能毫不费劲地扯下来。人会被它一口气甩在地上,或者被那马蹄毫不留情地践踏过去……至今为止,不幸遇难的人已经数不胜数了。”

听到这里,来到牧场的众人都不禁一片叹息。

涅伊的忽列卡愣了愣,说出了大家心头的困惑。

“既然已经有那么多人倒在马蹄下,那为什么你们还不把那马放倒呢?”

大胡子将军爽朗地大笑起来:“你是不是想说为什么不把那匹马给杀了?很不巧呀,对于我们而言,马是一种比什么都重要、都来得亲密的动物。再说,捕捉不到它是我们本领不够成熟之故!”

“话是没错,但是……”塔乌众男子都不禁面面相觑。“没有危险吗?什么时候出现在什么地方,这一点可没有人知道呀!”

“只要我们不对它动手脚,没有马比黑主更安全的了。”将军在一旁解释道:“本来嘛,马被抓住的时候不免会挣扎抵抗,在这点上哪匹马都是相同的。能不能制住它就得看个人的能耐了,这个世界上不好好估量自己的能耐,只凭一时血气之勇鲁莽行事的笨蛋看来不少。,不时会有人被黑马杀伤,真是复仇不成反被杀。但即便如此,我也并不憎恶那匹马。”

没有经验的家伙却又操之过急,得到相应的惩罚也是理所当然的。与其向人诉说憎恶、痛苦之情,倒不如自己应该好好反省并引以为鉴。这虽然只是将军的个人想法,并且听上去刻薄了些,但细细想起来还是蛮有道理的。

此时好像还有人也赞成这种意见,那就是那个少女。

“这样的话,只要能骑,谁骑上去都没有关系吧?”

德拉将军稍稍睁大了眼睛:“话当然是这样说的,但是这一百多。年来没有人成功过。他们可都是以善于御马而享誉大陆中央的罗亚男儿呀!”

“这是因为他们都抱着驯服它的想法。”少女轻轻地回了一句,她向身边的男子借了根被她称为“钓马竿子”的工具。

“稍去就来。”

“喂,喂!小姑娘!”伊文慌慌张张地试图阻止,但少女已经轻巧1地纵马溜了过去,慢慢地靠近那吃草的黑主。

“小姑娘,危险!那马可是已经踢死过好几个人呐!”

“没关系,让她过去好了。”塔尔博微笑着说:“黑主聪明得很,它会主动让到一边去,不会和这样的小孩子计较的。”

将军也笑着说:“即使小姑娘已经看过一次捕竿的用法,现在突然就挥竿去捕马的话,也不可能正确使用。那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简单使用的……

“的确如此,哪怕运气很好一不小心套上了马脖子,竿子多半也会被马夺走而落到地上。”

单单是握住那竿子就需要与之相掌,竿子被马稍稍一拉的话,一定会不由自主地放开手来——塔尔博的这种想法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那黑马见到少女靠近过来,突然停止了进食,抬起头扫了一眼。它的那副神情似乎在说,接近的这个人可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过黑马始终都悠闲地甩着尾巴,并准备转身离开去其他地方吃草,而骑着马的少女则放慢马步依然紧跟着它。

黑马似乎感到几分不耐烦,回头盯了一眼少女,然后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少女也暗暗加快了速度。

若是普通的马多半就这样跑开了,但令人吃惊的是黑马反倒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到它那副姿势,像是在猜测少女的下一步行动。虽然那少女的态度看上去并不具有威胁性,但她打算干什么呢?想必黑马心里在不断嘀咕着。

少女也同样停止了马步,仿佛很随意地拍打着骑在跨下马匹的脑袋。

“呵呵,那小姑娘还真有一手!”将军颇有兴趣地评价道。

众男子也都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看着事情的下一步发展。这般精彩的捕马可不是容易见得到的。

“但是一旦黑主跑起来的话,那匹马是不可能赶得上的。”

“那是自然,对手可是罗亚第一够保证它移动的迅速度。”

“真有那么快?”

忽列卡不由地问了一句,将军与塔尔博都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是上代黑主的逸话了……有一次五个罗亚勇士一起联手行动,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捉住那匹黑里冲了出来,撇下那五个倒霉鬼在一边发呆。”

塔乌的男子们都一起瞪大了眼睛。

“接下来听听有关它耐力的故事吧!在那以后也有人想马总有疲倦的时候吧,只要它一乏力就自然是手到擒来。但是狂追之下,一连倒毙了五匹备用马,却还是被它逃脱了。”

也就是说,那黑马拥有普通军马五倍以上的持久力。

这次发问的是来自兹路的布朗,他有些诚惶诚恐地开口道:“那真的是马吗?”

“我们也常常在考虑同样的问题,但是最终我们只知道来硬的手段是不可能得逞的。那个小姑娘似乎很有经验呀!”然而将军并不知道的是,与罗亚的黑主不是凡马一样,格林迪艾塔·莱丹也并不是位普通的少女。

当黑马准备再次缓缓迈开脚步时,少女看准时机,几乎在同时用力地拍了下马背,令自己跨下的马匹一气狂奔起来。绝妙的步调!当黑主感到有异变而要撒开脚步时,少女已经逼近到它的身边了。

说时迟那时快,在那一瞬间少女一挥竿子,绳子漂亮地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套住了黑马的脖子。

“喔!”男子们欢声雷动。但这只是好戏的开场而已,问题才刚刚开始。

黑马猛然睁开铜铃般的双眼,愤怒得全身似乎要喷出火焰一般,躯体的色泽也顿时变得鲜艳起来,陡然增添了几分光润。至今为止从来没有人敢对自己做出这等无礼举动,绝对不能够便宜她!必须狠狠地报复!

于是黑马突然扬起前蹄,拼命地摇晃着身躯,试图把纠缠在自己脖子上的异物摔开。

在一旁看戏的众人,都认为将以竿子被马夺走而告终。但是没有料到的是少女等的正是这个机会。

少女早有准备似的两脚离开了马镫,一脚踏在马的背上,顺着黑马甩头摇晃牵扯竿子的力量,或者说像是少女自己从马鞍上跳了起来,在接下来的一瞬间,踩到黑马的背脊上。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实在是精彩极了。

“什么!”罗亚的男子们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叫声。

“糟了,会被甩落下来的!”伊文的脸色也骤然变地苍白起来。

黑马的愤怒自然是不消形容了,它可是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被人征服过。马蹄狠命地刨着脚下的泥土,突然纵身跳了起来,猛烈地甩着马头,拼命想把刚才突然飞过来的坐到自己背上的不速之客甩落到地上,气势极度狂野。

黑主即没有缰绳也没有马鞍,是匹野马。如此暴跳起来的话,哪怕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都坚持不了一会儿。但少女紧紧地抓住鬃毛不放手,任凭它在身下激怒如雷。虽然两条腿不知道应该搁在哪里,但还是牢牢地夹住那疯狂黑毛的背脊。无论马怎么纵跳折腾,少女都纹风不动。

黑马也很快改变了策略。既然自己怎么狂暴也无法把那家伙摔下来,那还是先跑上一段距离吧。罗亚地方不小,南半部是草原,北半部则是分布有森林的斜城,还有河川、悬崖、倒地的大树、以及横七竖八的岩右。黑马似乎想跑到那里去对付少女,于是跳着蹦着突然转身向北部方向奔去。

“糟糕!”这时德拉将军暗叫一声大事不好,狠狠踢了一下马腹。

“将军大人!”塔尔博也紧随其后,在他身后伊文也追了过来。

其他男子则停在原地不动,因为他们手中还同时牵着八头只配有缰绳的马匹。

黑马即使背上有个讨厌的东西紧紧地抓着马鬃,速度也依然惊人。

将军毕竟是罗亚屈指的勇士,能够勉强跟在后头。他大声叫道:“快从马上跳下来!”虽然不免有放马后炮之嫌疑,但看到现在为止,将军相信以那少女如此身手是能够做得到的。

“一旦进入森林,黑主的手段就难以预测了。若是在那种地方摔下来的话,那可就太危险了!趁现在赶紧下来!”

“放心,没事的!”少女紧紧地抓住马鬃,回身叫道。

“混蛋!黑主可是很会蹦跳的呀!你根本不可能是它的对手!”

罗亚的名马果然名不虚传。将军眼看着自己的坐骑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他拼命地挥鞭抽打着马屁股,不想被黑主甩掉,奈何马力相差得太过悬殊,怎么也赶不上。

渐渐地将军被越拉越开,不久之后只能听到在视线中变得愈来愈小的马背上,少女似乎在叫喊着什么。“黄昏之前……一定回来……”其后好像还说了什么,但已经听不清楚了。很快少女骑乘的黑马就消失在罗亚北方那片茂密阴郁的森林之中。

将军没有办法,只好停下马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是怎么回事!”语气中充满了痛苦之意,又有些自责。

“将军大人!”从后面追上来的塔尔博也是一脸不安的神色。

不自量力,却当开玩笑一般地去挑战黑主,即使丢掉小命也是自作自受。将军虽然这么恨恨地想着,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并且国王还对她很重视似的,就这么撒手不管的话似乎说不过去。

“要不要搜索这片森林?”

塔尔博询问道,但被将军摇头否决了。

“即使派人搜索的话,人手也远远不够,首先还是把此事报告给国王,由陛下来定夺吧!”

将军一行急急忙忙地赶回馆城后,立即向国王的居室走去并紧急报告了这件事。但是尽管这帮忠诚的部下一个个都铁青着脸,但听了他们的报告后,国王只是歪了歪脑袋。

“我想诸位不必担心。”

“难道陛下您说,若是发现了那小姑娘的尸体也是没有关系的吗?”

将军的这种担心无疑是最合情合理的,当时一同在场的罗亚男子们也都确信,那少女要嘛被黑主一脚踹死,要嘛从马背上摔下来丧命,两者必居其一。

于是众人都向国王申诉道:“虽然那孩子技艺超群,但无奈对手是匹烈性不改的野马,绝不可能抵挡得过那畜生。虽然上了年纪的黑主相应会变得稳重温顺些,但如今的这代黑主年方四岁,哪怕是匹普通的马都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

“我认为应当趁现在搜索一下森林。从马上滚落下来只受点轻伤的情况也不是说没有,即使身无事的。”

国王一边浮现出苦笑,一下子又露出遗憾的表情,看着这些部下他这样说道:“怎么诸位好像都认为那小姑娘会被黑主踢死似的……”

“陛下,您以前也常常来罗亚,应该也知道罗亚的黑主是怎样的可怕吧!”

“啊,我有幸见到的是上代的黑主,那马真是棒极了。我想没有一名骑士会不喜欢那匹马的……想不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换代了呀!我也想亲眼看看如今的这代黑主呢!”国王到现在还始终是一副悠然的口吻:“既然那小姑娘说了黄昏之前会回来,那就一定没有错,大家不用太担心。”

“您开玩笑的话可真让人为难了。”将军说道。塔尔博和其他男子也都异口同声地表示声援将军的意见。

将军接下去说道:“即使假设小姑娘没有死掉,照那马的劲头不知道会一口气跑到哪里。那黑主的脚力太恐怖了,无论如何今天之内是回不来了。让这样一个孩子孤身一人走在那远离人烟的森林里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呀!陛下您难道认为她会平安地度过夜晚吗?”

这意见听起来一点也没有错,但国王的黑色眼瞳中依然不变地浮现着笑容。

“也许吧,但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她会出乎意料地骑着黑主返回来呢!”

将军差点就当场发作起来,他强忍着怒火,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那种荒唐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承如将军大人所言。”国王接着说道:“那样的话,就不妨等到日落之前。那小姑娘的话,大家绝对不用担心……”

即使太阳落山,那少女一个人待在森林中也不会感到胆怯与恐惧,何况在森林里也没有什么野兽可是亲身体验才学来的经验。

就算是被黑主带去了非常遥远的地方,她也会用自己的双腿赶回来的。

这时,国王突然心头涌起一个恶作剧般的淘气想法,他问道:“将军,万一那小姑娘真的跟黑主一道回来了呢?那又怎么说?”

“绝对不可能有这码事!虽然小姑娘在她那个年龄段得上是骑术精良,但单凭她那瘦小的身体绝不可能坚持太久,毫无疑问会因体力不支而失败的!”

“那,如果事情发展一切如我所述,那又如何?”

国王觉得这件事的发展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不禁笑了起来。位于身后的拉蒙纳骑士团副团长嘉兰斯,此时也是一脸的高深莫测。

“不如这样,我们不妨来赌上一赌?”国王建议道。

“陛下!”

“我倒希望你能够接受这场赌博。那个小姑娘一连救了我三次,她的那身神奇的力量怎么看也不像是人类所能够拥有的。毫无疑问,小姑娘一定会平安返回,而且依我看这罗亚的黑主倒是挺适合成为战神巴鲁德女儿的爱马!”

看着主君轻松的样子,将军显得很疲倦。

“陛下,到现在你还在开那种玩笑吗?”

“那样的话……将军,如果那小姑娘平安无事返回,或者说带着黑主回来的话,那就让那小姑娘作为国王军的参谋陪伴在我的身边,您看这怎么样?那时您可不要在一旁不断发牢骚呀!”

面对国王突然提出来的这个提案,将军极其震惊。

“什么……”

“我和小姑娘有个约定,啊,可以说是我自己单方面向她做的约定。如果有朝一日能够率领大军进军寇拉尔的话,就以国王密友的资格对待那小姑娘,也希望到时能够得到她的一臂之力。多亏了将军之助,这一天得以早早到来,真是之主,岂能够言而无信,违背自己立下的誓言?”

德拉将军声音低沉得近似于呻吟了:“陛下,但那个样子的话……如此特别地对待那样一个少女,国王的尊严何在!王国的荣耀何在!世人见到陛下这种举动又会有怎么样的议论呢?陛下,您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呀!”

“不会吧?没有那么严重吧。这样可爱的一个美少女跨着罗亚黑主率领大军进发,简直就像幅画一般呢!能够让她站到大军前头,这可是很好的宣传呀。”

听到这里,伊文也随口附和道:“那倒也是,小姑娘的确出落得像幅画一般……”话还没有说到一半,突然发现德拉将军正凶相毕露地盯着他看,吓得连忙把脖子缩了回去。

“虽然说起来的确是令人难以置信,但那小姑娘确实拥有极度恐怖的能力,简直不敢想像她属于人类。真是不可思议的能力呀……”

主君的态度依然是那样的固执,没有要松动的迹象。将军终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原本担心少女会有生命危险才提出去搜索的提案,但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就偏题了,变成起讨论该不该让少女担任参谋率领大军一事了。

“知道了。既然陛下已经这么说了,我也就没有办法了。依我判断那小姑娘肯定难逃一死,也许会……希望能够有奇迹发生吧。”将军一口气这么说道。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可见内心想必也非常痛苦。

“如果陛下所说的假设成为现实的话,我就当众把我的这一大把胡子割下来吃掉。这样荒唐的事怎么可能呢?万一那小姑娘平安无事回来了,那时我就任凭陛下您处置!

扔下这句话后,将军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席。

看到将军这般生气,国王只好无奈地苦笑了。

这时,一直站在一边静静听着的夏米昂忧心忡忡地对国王开口了。

“陛下,请原谅我多嘴说一句……”

“啊,夏米昂有事尽管讲。”

“我也赞成我父亲的意见。我们在这里坐视少女惨死在马蹄下,似乎……”

“不会吧……怎么我现在看起来像是个大恶棍似的。”国王困惑。地苦笑着:“放心!没事的。我都已经说了无数遍了,你们能不能相信一次?”

夏米昂听到国王的这般回答,温柔的脸上不禁浮现了几分悲壮的神情。

“也许外地人对此难以理解,罗亚的黑主虽然只是一匹马,但绝对不是像普通的马那么简单。它是不可能被人力征服的。”

的确这话一点也没错,罗亚的人们甚至把它当作这片土地的主人来崇拜,也许真的是凭借“人”的力量难以降服的。但是这次它的对手如果不是“人”呢?那又会如何?

国王虽然这样沉思着,但并没有把心中所想的说出来,而是望向了长年的友人。

“伊文,来说说你的意见。”

黑衣山贼轻轻地耸了耸肩膀。

“至于那个小姑娘嘛,光看她的本领实在令人不敢相信她才那么点年纪,这一点令我也倍感惊讶。但是……那小姑娘毕竟还是初次来这罗亚,这一带可是那匹马的地盘。此外那匹黑主也不能把它当作一匹马来看待,它非常的聪明狡猾,这我已经见识了。两方比较起来,怎么看都是小姑娘处于劣势。”

“那样的话,要不我们也来赌上一把?”国王哪嚷道。“是带着黑主一起回来呢?还是一个人返回小姑娘是肯定能够生还的。”

“陛下!”

夏米昂快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那小姑娘已经危在旦夕,为什么平时那么善良的国王如今却是这般的冷淡。夏米昂感到难以理解。

“既然这样,那我一人去森林找她……”

夏米昂对那少女怀有好感,再想象她那瘦小的身子倒在马下被山瓜人胸中痛苦得喘不过气来。

“夏米昂,拜托你冷静一点。等到黄昏也来得及吧!”

“但是,白白浪费时间的话,到时可能就晚了!”

听她的口气似乎对国王颇有责备之意。

虽然此刻嘉兰斯也在场,但为难国王的并不是什么男子,而是一位年轻的女性,这让他感到甚为棘手,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个场面。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笑眯眯的走进房间。来者乃是骑士团长纳希亚斯。

“陛下,刚才你们的谈话我在外面都听到了,那小姑娘好像是在和罗亚的黑主互相较劲吧?”

“没错,好像互相纠缠僵持着消失在森林中了。所以这屋子里的人都一个个为小姑娘感到担心,他们还嚷着要派搜索队去森林搜查,我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真是辛苦陛下了。”

这话对于男子而言是个安慰,但从纳希亚斯口中说出来给人的感觉是像在开玩笑。他似是很遗憾地摇摇头说道:“真可惜当时我没在现场,真希望看到那小姑娘与黑主分出个胜负来。陛下,您认为哪方会胜利?”

“那还用说,莉当然会是胜利者。”

“这个……我倒觉得很难讲。毕竟那家伙有四条腿,对小姑娘而言也不免稍稍感到棘手,更何况在这一带,那匹黑主可是被当作神或魔物一般的存在呢!我觉得黑主的赢面会大一些。”

“有意思,那咱们来赌一赌吧?”

“那就一试。”

正当两人意气投合、互相来了兴致时,夏米昂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了。

“纳希亚斯大人!你太过分了!”

她似乎很生气的样子,突然转身退出了房间。

对此国王的反应是一边缩着脑袋,一边吃惊地感叹着:“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发起脾气来,连样子都完全一样呀!”

纳希亚斯也为难似的笑了笑。

“我们确信的事物,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而言好像是难以理解呀!”

这时,嘉兰斯也整了整面容,开口说道:“但是陛下,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吗?如果小姑娘能和那黑主一起回来的话,这可是大功一件!”

纳希亚斯也点点头说:“在这片土地上,每人都对黑主充满了敬意,就像我们战士对战神巴鲁德怀有的崇敬一般。”

听两人的口气,他们似乎对少女能够生还确信不疑。这下男子不由地嘴角露出笑意来。

“这样也好,如果小姑娘能够跨着黑主一同回来的话,那小姑娘就会与黑主一样,受到这罗亚民众的尊敬吧!”

拉蒙纳骑士团团长那浅蓝色的眼瞳中,微微流露出少年般的笑意。

“这个,事情真的会那么顺利吗?”

“你下赌注吧!”

真是一位无论是在什么场合都是那么爱逗乐子的国王。纳希亚斯笑着点头说道:“那就接受您的挑战。”


※ ※ ※ ※ ※


夕阳渐渐变大,斜向西山,把绿色的草原染上了一层红霞。这时候,突然在德拉将军的馆城周围、以及拉蒙纳骑士团的阵营中涌起了一阵骚动。

在这馆城的四周围着将军的直属部队,同时这里也是拉蒙纳骑士团两干大军驻扎的区域,除了待在馆城里的纳希亚斯与嘉兰斯,骑士团的其他人都在稍微远离建筑物的地方扎营。

也就是说,按道理将军的心腹部下们应该是牢牢地守卫在馆城周围,他们之中有早就名声远播的,也有富有经验的,都可以称得上是身经百战、拥有强大实力的武将。但是此刻他们却都像是陷入了半疯狂似的,慌慌张张地向馆城内将军的起居室赶来。

“领、领主大人!将军大人!发生大事情了!”接下来就说不出话了。

“怎么回事?这般吵闹!”将军略有不满地说道。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喧哗声大得连自己待着的这间房间都能听到。看到自己部下慌张的神情,而没有为将者的镇定,这自然引起了将军的一脸不快。

“发生什么事了?莫非是从寇拉尔出阵的前锋已经到罗亚了?”

武将疯狂般地摇头否认:“总、总之,请将军大人您先过去瞧瞧!”

声音似乎激动地有些走样,然后又如脱兔一般地赶了回去。

看来发生的不是寻常之事。

在那一瞬间,将军也一把抓过一直陪伴自己的爱枪,紧跟在众人后面跑出门外。

出了馆城定睛一看,不禁令将军大吃一惊。士兵们都从营地里跑了出来,站在一边注视着同一个方向,像是在盯着什么看。

“到、到底……”将军的话刚开了个头,就当场愣住了。

握在手里的枪差一点就掉了下来。

在将军身后,从后面赶过来的夏米昂也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惊叫。

同样是从馆城飞奔而来的纳希亚斯与嘉兰斯发出了感叹声;伊文的一双碧眼瞪得又圆又大;国王则得意地微笑着,转过头来对纳希亚斯说道:“这场赌博好像是我赢了!”

在多达数百人视线的注视之下,少女一脸轻松地策马前行。没有缰绳,少女就用双手抓着马鬃,悠闲地控制着那马以接近小跑的步调朝向馆城。马儿没有马鞍,但这样和小姑娘的那身打扮倒是很相配。

德拉将军近乎呻吟地叹了一声,像是在默默祈祷一般。

将军家城馆的四周密密地围满了临时构建的兵营,只留下一条通往馆城大门的通道,只有这条大道看起来是平整,宽敞的。

少女理所当然地就走在这条大道上。

两旁的士兵挤作一团,看到少女走近都不由地自主地挪动了脚步,主动为少女和马让出一条路来。少女只是静静地坐在马上,什么都没有做,任由马信步往前走。而那马像是知道路一样,轻快地向着大门一溜小跑过去。士兵们都不禁咽着口水,眼睛瞪得硕大,像是见到了不可思议的怪物,目送着那马通过自己的眼前然后离去。

“这……这是在做梦吧?!”

甚至有不少士兵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他们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目眩。

估计此刻德拉将军也好、塔尔博也罢、还有夏米昂都是同样的感觉。对于他们而言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如今正成为现实出现在眼前。

少女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众人的紧张与惊愕,她拍了拍马头,那马就乖乖地直接跑向站在大门口的国王与将军,然后少女轻盈地跳下马来,说了声“我回来了!”

人和马都浑身是汗。

当然刚刚跨在少女身下的毫无疑问就是“罗亚的黑主”。将军走近停下了脚步的黑主,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能够如此接近地看着这匹马,这还是第一次。

令人大为称奇的是,现在黑主的态度与原先看到的样子完全两样,当初是如此的暴跳如雷,现在却看上去情绪不错,乖得像头绵羊。

出来迎接的众人都像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铜像呆在一旁,少女斜愣着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轻轻地拍了拍马头说道:“过来,给你擦汗。”

马若是大量出汗,并且又没有擦拭掉任其蒸发的话,身体就会崩溃,一时无法再度驰骋如飞。野生马通常自己知道这一点,会尽量避免大量流汗。但是黑主看起来已经飞奔了相当长的距离,全身上下都是热气腾腾。

通常如果是野生马的话,不可能人说声“过来”就乖乖跟过去的,更何况这黑主拥有近百年自由自在的历史,从来就没有被人驯服过。但黑主却似乎听懂了少女的话,老老实实地跟在少女身后。

德拉将军的身边,刚刚赶来的随从都脸色苍白地偷偷望着主人。此时此刻无论是主人,还是他的心腹,脸色都惨淡得像张白纸。

在将军家中备有临时马厩,在户外也同时建有保养马匹的场所。

少女仔细地替马擦拭着身上的热汗。在那黑主的身上没有任何束缚,依然是一副自由自在的野马模样。擦完汗后,少女轻轻地拍了拍马屁股,那马又悠闲地顺着刚才来时的道路返回而去。

士兵们则又一次呆成一片,目送着黑主通过眼前。

在这一点上,罗亚的领主也是同样的表情。

巨大的黑主如少女所说的那样跟着少女,又在保养房里乖乖地让少女擦拭浑身的汗水,并且在照料之后,又独自缓缓地向着草原方向奔去。看到这一切,将军不由得感到自己的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

国王不禁被眼前的这番景象逗乐了,他努力地闭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纳希亚斯也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偷偷地瞄了将军几眼。伊文则一脸呆呆的神情,一个劲地反复对比着少女与那远去的黑马。

目送黑马回草原后,少女终于把注意力移回到自己身上。

她一本正经地抬头向国王询问道:“肚子饿死了,有什么吃的吗?”

“你想吃什么就说一声,凡是罗亚有的美食我都可以搬到这里让你大吃一顿。”

国王满脸乐呵呵地作着保证,然后他向黑主远去的方向眺望着。

“一天下来,你和那马好像变得很亲密了呀!”

“托你的福……如果有马鞍的话就更好了,能给我备一个吗?”

这时,尚处在茫然若失状态的塔尔博用同样茫然若失的语气问道:“马鞍……”

“是的,马鞍。”

塔尔博似乎还一时不能理解少女说这话的意思,精神恍惚的他又呆呆地问了一句。

“准备马鞍……要干什么呢?”

少女瞪圆了绿色的眼睛。

“干什么?一般来讲,马鞍这东西,难道不是用来给人骑在马背上的吗?马背上光禿秃的话,骑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周围众人再度受到巨大的冲击,精神承受力都已到了极限。无论是听到这句话的士兵们,还是德拉将军与塔尔博,眼珠子都差点飞了出来。众人一起叫道:“为黑主准备马鞍?”

这的确够让人震惊的。骚动声像波涛一般涌了开来,国王终于忍不住高声大笑起来。


※ ※ ※ ※ ※


少女活像是个即将饿死的流浪儿,气势汹汹地不住地往嘴里塞食物。一旁的德拉将军与塔尔博都愣愣地盯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米昂则在一边侍候着少女大快朵颐。国王走到少女对面弯下腰来,两手托着腮帮,噗嗤笑着说道:“你这小姑娘……托你的福,这次的豪赌就我一人赢了。”

“赌注是什么?”少女边往嘴里塞食物边问道。

“从纳希亚斯那里只能拿到一枚金币,至于德拉将军那里嘛,他说输了的话就当众把那大胡子拔下来吃掉……”

将军紧绷着老脸,但还是勇敢地挺起胸来。

“陛下,那是当然……如果您非要我这么做的话……”

“玩笑啦,不要当真。”

国王怎么也停不下笑声,继续在一边窃笑,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将军与塔尔博的表情太过于滑稽可笑。这两人似乎还没有恢复正常,就连纳希亚斯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俩,不时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将军似乎一口气苍老了五岁,他稍稍定了定神,开口对少女说道:“这个……小姑娘呀!”

“大叔,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里,国王嘴角噗哧发出一声怪响,虽然强忍着不笑,但似乎不太成功。

德拉将军斜着眼睛瞪着国王,嘴角的大胡子微微颤抖,牙关咬得嘎嘎作响。他紧紧地握住特大的拳头,再次发起了挑战。

“我想说的是,好不容易才辛辛苦苦地驯服了那匹黑主,如今又把它放回草原,这个好像不太妥当吧!下一次可不一定能够抓住它呀!”

“没事的,等它玩够了就会回来的。”

将军差点就当场晕厥过去了,他好不容易才坚持住。旁边的塔尔博又忍不住想冲小姑娘大发脾气,但由于刚才亲眼目睹了原本认为是不可能的现实,所以虽然满肚子的怒气,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代替他发问的是夏米昂。

“黑主跟你说它会来这里?”

“嗯,我们已经作了约定。”

“……你好像是说,你能够与黑主交谈……”

“夏米昂不行吗?”

澄绿的眼瞳天真无邪地望着比自己年长几岁的伯爵小姐;榛色的眼瞳则往下看去,微笑中泛着几缕为难的神色。

“我生长在罗亚,当然也能够和马交流,只是通常都是和驯服了的马……如果是面对黑主的话就不行了吧,看它一眼就有胆战心惊的感觉。”

夏米昂好像已经从冲击中清醒过来了,不过她被能够熟练操控黑主的少女完全折服了。

“莉,你不害怕吗?黑主可是相当暴躁的呀,”

“起初时也很怕,但只是起初而已。”少女又夹起一大块肉,一脸认真地回答道:“虽然动物和人是不同的,但如果能听懂它的话,也就不难成为好朋友的。”

“原来如此。”国王钦佩地点头:“那黑主和你成为好朋友了吗?”

“嗯,人类可真是差劲呀!居然听不懂黑主的话……”

“我也一样差劲吗?”国王不禁又涌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少女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摇了摇头说:“渥尔的话,看起来要比一般人好上那么一点点。”

在场的忠实臣下们一半变得满脸通红,另一半则都不禁苦笑起来。

“莉,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对陛下说话呢!”

夏米昂责备地劝诫着,虽然皱着眉头,但不妨说更像是满脸的无奈。也许这位伯爵小姐是因为少女比自己年幼,在语气上才会放客气一些吧。不过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少女与国王之间,与自己和父亲对国王所抱有的期待似乎有些不同。

伊文也夹杂在凝视着少女进餐的人群之中,他冷不防冒出一句:“喂,小姑娘,你打算骑着那匹马去打仗吗?”

“有这个打算。”

“但是,这种高头大马……你骑的话,身高好像不够的样子……胳膊也不够长。我想你不太适合吧!要不,把它让给陛下怎么样?”

这是不是伊文的真心话倒不得而知了,看他的表情又像是只狡+猾的狐狸,也许只是故意说这番话,想看看少女有何反应罢了。

只是,对这个建议将军也顺水推舟地说了一句:“伊文说的的确有道理。”

塔尔博也恢复了正常,用力地点头声援着德拉将军。

“这是理所应当的。如此名马,当然只有一军的总大将才配得上嘛!虽然我的脑袋暂时还不能够接受有人骑在黑主身上……但如果成为现实的话,国王显然是最……”

“多谢你们的好意,只是我不得不恭敬地予以谢绝,将军。”国王委婉地说道:“既然是罗亚第一的儿才有资格骑上它。而且,恐怕那黑主也是因为小姑娘之故,才会乖乖来到这里的。”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

“黑主说了,像渥尔那么重的人,驮在身上感觉很讨厌呢!”

“喂!我虽然是重了点,但对于骑术还是有相当自信的。”

“知道了,明明比我重了十倍却还说这种话……”

“怎么可能有十倍!最多只有三倍吧。”

国王显然是急了。看到他的这副模样,伊文小声地叹了口气。

自己的这位童年好友虽然已经贵为国王了,但行事举止还是那么的不合道理,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真是令人无法相信。不过虽然他在心中暗暗嘀咕,却绝对不会从口中讲出来的。

翌日清晨,黑主果真出现在将军家附近。

首先发现黑主踪迹的依然是昨天户外营地的那些士兵。

野生马主动靠近人类居住的地方,而且那家周围有数百人守卫,这说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但它依然平静地靠了近来。倒是看到这种怪事的人们慌作一团,下一步该怎么办?还是和昨天一样继续请示将军吧!

当然,少女似乎早已心中有数,出来迎接自己的这位四蹄朋友。在其身后,馆城里的众人不管身份高低,都咽着唾沫盯着少女。从初代经历一百多年,一直以来都被当作守卫这片土地的神神祗的黑马,如今将被安上马鞍,这是怎样一副令人激动的场面呀!

昨晚国王所说的那席话似乎是正确的。除了少女,黑马根本就不让其他人碰它。

想上前帮忙安置马鞍的随从胆战心惊地靠近黑主,但一看到黑主黑着一张马脸似乎要冲上来咬自己几口,连忙慌张不已地逃开了。

在少女给马安上鞍,扣上腹带时,黑主似乎在不停地苦笑着。看样子这并不是出自的它的本意,但木已成舟已经没有办法了。不过伊文说的没错,少女也考虑到了自己身体不足的方面,她仅仅给马配了鞍,就跨着黑主开始进行骑射练习。

这是罗亚男子们的传统技艺,当然实际上也是塔乌自由民的强项。

所谓骑射也就是说在策马狂奔的同时连续放箭。由于是在不停摇晃的马背上做这件事,如果不勤加练习的话,命中率会低得惨不忍睹。然而在奇袭战中,没有一种战法比它拥有更佳的效果。罗亚男子人人都拥有一身骑射本领,不用说也拥有磨练技艺的马场。

少女携带弓箭,策马向练习场而去。士兵们都争先恐后地跟在后面。跑去参观的不单是罗亚的士兵,也有许多是拉蒙纳骑士团的。因为这次少女要展示她的箭术本领,骑士团的高级骑士自然不愿意错过这个好机会。

“成何体统,都在干什么?!”

德拉将军也跑了过来,对着向马场蜂拥而去的士兵们大加斥责。但是没有料到的是,站在士兵前头的居然是国王!所以他不得不闭上嘴巴。

“为什么小姑娘不给马配上马衔?”伊文不解地问道。

“可能是因为两手自由的话容易引弓放箭吧,不过看起来她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如果我们再赌一场的话,估计赢家还会是我。”

“可恶!只要是关于那小姑娘的,我绝对不再和你打赌了!”

昨天晚上国王不仅从纳希亚斯手中赢了一枚金币,还成功地从这位山贼手中取走了五枚银币。这让山贼心痛了整整一个晚上。

“陛下!还有伊文,你这个样子对国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陛下也一样,在这种危急时刻岂是游玩逗乐之时!”唠唠叨叨的将军在一旁暴跳如雷。

身边的夏米昂突然一脸苍白地对将军说道:“父亲大人,请您看那边……”

夏米昂此刻手指着的,正是练习场上那些并排竖立着的箭靶。

一见之下,将军顿时感到血液在瞬间凝固了。在间隔平均、竖立着的十多个箭靶上,都插着一支箭。这没好稀奇的。但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每支箭都稳稳地射在了箭靶的正中心!

这种事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的。即使是站在原地固定姿势射的话,也未必箭箭都中靶心,骑射要做到这一点,更是难上加难了。

少女在马匹的迅速移动中还能做到全部命中靶心,这身惊人的本领不禁令将军属下的精锐们称赞不已。

“那马以怎么样的速度移动……”将军沙哑着嗓子问女儿。想提高命中率的话就必须降低马的速度。如果刚刚少女跨下的马在慢悠悠散步的话,这也不足为奇。

“看,又来了!”

将军紧紧地盯着夏米昂手指的方向。

黑主似乎已经到了预定位置了。相距非常的远,原本巨大的黑马如今看上去像小驹。它卷起一阵土尘,隆隆逼了近来,以其他马匹难以企及的惊人速度狂奔而来。

在马匹以如此速度移动的情况下,想从身后的箭筒内一支一支地拔箭放箭,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的。也许只射了一两支就已经通过整个训练场了。

但少女是个连矢的高手。

只见她的小手从身后箭筒同时拔出数支箭,在通过箭靶的那一刹那依次放出。只听弓弦声不绝于耳,当黑马狂奔过终点时,所有的箭靶中心上又都多了一支箭!

士兵们像是沸腾了一般,从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喝彩与鼓掌声。每个士兵都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一脸的激动,眼睛中都闪耀着狂热般的赞美之意。这种样子不仅仅是对少女技艺的称赞,更接近于一种崇拜。

说起来这也并不过分,在这片土地上,能够驯服烈马并能熟练骑射的人都是为人所敬重的。何况那人驯服的是至今为止谁都奈何不了的黑马,同时也展示了罗亚男子谁都不能望其项背的骑射本领,更令人吃惊的是,那是个年纪轻轻、美得出类拔萃的少女。

众人的表情与看到少女跳上比尔格拉要塞城墙时的骑士团员一样,或者说更令他们吃惊也说不定。

夏米昂也小声惊叫道:“也许那小姑娘真的就是巴鲁德的女儿吧!”

将军不快地回应道:“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了!”

“但是,父亲大人……”秀眼认真地望向远处的箭靶。“那又如何解释呢?”

“哦……”

“这种技艺我可做不到。虽然这里也有几位称得上是屈指可数的猛将,但是……”

恐怕谁都做不到这点,对此将军其实也是心知肚明的。

夏米昂继续说道:“罗亚的黑主乃是人力所不能降服的神物,我到现在还是这么认为的。陛下说的没错,正因为小姑娘是巴鲁德的女儿,所以才允许她在自己身上安上马鞍吧!”

将军沉思着,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那刺着两支箭的靶子。

收回视线时,看到国王正微笑着和已经下马的少女说着什么。

“已经结束了?虽然大家还没看过瘾,但好歹是大饱眼福了。”

“以后到了实战,想看多少都可以。”

听到这话,将军不由地回想起与国王的约定。国王说自己希望以上宾之礼对待少女,并希望她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也许当时自己并没有当真,但照现在这个样边。同时将军也想起了伊文的话:如此美少女如果骑着黑主行进在大军前头,真像是幅图画一般赏心悦目。

将军郁闷地叹了口气。

光看那惊人的骑射本领的确想象不到她只是个孩子,连驭马也是那般的完美。但是如果带去战场的话,年纪也未免太小了吧!将军考虑的是这一点。虽然他自己就是在不满十五岁时迎来初战,但不管怎么说,如今那位只是个少女……

他低声咕哝着:“看来这次国王军的阵容会比较奇怪。”

复米昂笑着回答道:“不拘泥于常形可是陛下的作风。父亲大人您以前不也说过,水无常势,兵无常形,战争不可能拘泥于呆板的阵型呀!”

将军只好在一旁苦笑:“你总是记得我说过的无聊话……”

“您不是说过,只要能精于驭马善使兵器,无论男女都没有关系吗?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句话正是当年将军教夏米昂学习剑术时亲口说的,所以不免令将军有种寂寞的感受。

“如果我能有个男孩子的话,又岂能让你作为骑士卷入战争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一定是会让女儿过着一般女性应该过的生活吧!在话中渗透着深深的父爱。但是对于年轻的夏米昂而言,哪怕说这话的是父亲,对她都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我不能赞同父亲大人的意见。我对现在的自己充满了自豪,虽然生为女儿身,但既然身为德尔菲尼亚的国民,就有义务有权利为自己所信仰的国王而战斗!”

大胡子将军不禁为自己的失言再次苦笑不已,也许在心中正称赞着女儿的勇气吧。








第八章


正当夏米昂发誓要用她的武勇为国王奋战时,在如今已为改革派所支配的寇拉尔城内,也有女性采用了完全不同的方法,同样为国王而战斗着。

在前些日子,佩尔泽恩侯爵与侍从长布鲁库斯秘密会谈的那间接待室的更深处,就是王宫的内殿。在本宫中,内殿是个与政治几乎完全隔绝的场所,这里是王族们生活的区域。内殿中,排列着服装室、储物室、游乐室、特殊料理室、放实着寝具的房间、以及如.今已经亡故的国王、王妃的起居室……数不胜数。

毫无疑问,为了管理与维持这些建筑设施需要大量的人手。基于这个目的,内殿中进出着为数众多的侍从,同时那些照料王族生活的侍女与女官们也住在这里。当然她们的居住区域是有限定的,在生活上也有种种约束,譬如把男性带到自己的房间之类的事情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她们与王宫内值勤的男性只能够在白天见面,且只能够讨论工作上的问题,不仅是这样,还专门设立了一个场所对其进行限制。

当然即便在那种场所,也许还在什么地方掩藏着耳目默默地监视着她们。

但此时此刻,作为宫内代表的两位长官的举动却似乎有违王宫的规矩。这是个暮色深沉的夜晚,侍从长布鲁库斯与女官长卡琳在某间堆放得乱七八糟的储物室内秘密碰头。

如果是年轻的侍女与侍从的幽会,难免会有人想入非非,猜想今晚是否发生了什么撩人心弦的故事。但遗憾的是出场人物是这两位,自然与这般事情无缘了,任何人都能够立刻推测到他们一定是来商量什么大事的。

但是这次秘密聚会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样子。虽然同僚的侍从长慌慌张张地把她叫到这种四下无人的地方来商量,虽然已经听说佩尔泽恩侯爵那帮家伙的所作所为,但女官长的态度丝毫没有要动摇退缩的样子,她的语气依然是那么的坚定。

“那位男子的来历毋庸置疑,他身上所流的就是德尔菲尼亚王室的血。”

常年服侍在王宫里的卡琳与布鲁库斯年纪相仿,看起来都在五十岁左右,只是两人在外表上给人很大的差异。卡琳的身材比起一般女性来要小一些,但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段都是那么的硕圆。

虽然已经有相当年纪了,但卡琳的外貌依旧是那么的精神,圆圆的小眼睛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伸个懒腰一屁股坐在梯子上。侍从长则缓缓地坐在旁边的垃圾簸箕上。虽然这种密谈场所令人不免情绪低落,但两人都是一副认真的表情。

“侍从长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可不符合你的为人呀,都到了现在还在怀疑那男子的身份,这份,这难道不是混蛋透顶的事吗!不管那个反叛老侯爵怎么编造谣言,都不过是想把他们大逆不道的罪行正常化而已。难道你不明白这一点吗?”

对方看上去一脸的凝重。

“女官长,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只想要你把你所知道的真相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我所知道的就是,那男子的确是德鲁瓦陛下的儿子!”

“我不是已经和你说了,你所确信的可能有误。当然这并不是; 意味我相信侯爵的话全都是真的……确实说起来,虽然陛下留下了遗言没错,但是我也希望能确认一下有关他的亲生母亲的事。不管怎么说,现在那个男子在这方面今人不禁有些疑问。即使在当年,也不是存在着这样的一种意见,认为那个女孩所说的都是一派胡言吗?虽然我对那个女孩也抱有深切的同情,但是连我都对那个女孩的行踪与那个孩子诞生的事情,都感到一片模糊,没有什么可以确认的地方……为什么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时候,不做更详细地确认呢?真是令我感到懊恼呀!”

“侍从长不必那么责备自己,这件事连当年的女官长都一笑置之。”

“我本来想至少能够确认那个女孩是不是孩子的母亲,如果是的话……”

“既然她是现任国王的母亲,那么请你称她为珀拉姑娘。”

“……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呀!”

双方的谈话似乎凑不到一块去。布鲁库斯像是没有在听卡琳所说的话,擦着额头的冷汗。

“虽然当时的国王哪怕只宠幸一次,但是那姑娘被招进王宫是毫无疑问的,至于那孩子的出生年月也很吻合,但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认为陛下就是那孩子的父亲呢……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那姑娘最终被赶出了王宫……”

“那也是因为侯爵在私下捣鬼!”

卡琳咬牙切齿般地挤出几句来。

“那个混蛋,想当然地认为是其他男人的孩子……还大放厥词诬陷说那姑娘像个轻佻的娼妓,作出有违王家名声的行为,不能继续在内殿值勤下去。就是打着这种理由,那帮禽兽把姑娘赶出了王宫……”

“是不是涉及到了姑娘的贞节问题?”

“是的。”

那姑娘在王宫最底层的马厩工作,也就是说她能够走出王宫的偏门,自由出入市区。而且在同一马厩工作的人中也有不少年轻男子……所以说,从最坏的情况来考虑的话,陌生的士兵、出入商家的雇工等等,有可能成为孩子父亲的男子多得数不胜数。所以招致非议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起来虽然有这种可能,但如此迅速地下结论说那是其他男人的孩子,这也未必太过于草率了吧。布鲁库斯哭丧着脸说道:“虽然这话出自侯爵之口……也许出人意外,那姑娘所说的都是真的也说不准。而且有人对国王的孩子……特别是男孩的诞生抱有戒心也说不定。”

仅仅是两个王子,官僚就得分成两大派系反复争夺权力。这样的先例也为数不少。

也许佩尔泽恩他们担心自己的政敌以国王年幼的庶子为盾牌扩展势力,但是这里也有令人不解之处,那就是为什么会对原本并没有王位继承权的庶子的降临,抱有这般警戒。也许其中还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卡琳整理了一下微微有些混乱的脑袋,以确信的口气断言:“是陛下的孩子,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到目前为止,卡琳似乎还是在坚持自己的想法,她阴沉着脸一口气说道:“否则的话,珀拉怀孕的时候又怎么会可能有理由待在王宫?,起初他们只是随便问了一下就让她在王宫住了下来,可是为什么在得知生下的是个男孩的时候,立即翻脸借用种种理由解雇了她。这又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那为什么在珀拉怀孕的时候,不把她一脚踢出王宫呢?”

“女官长,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布鲁库斯尖锐地问道:“当时那姑娘不过是在王宫马厩轮值的一个低级侍女而已,为什么你会对她的事情知道得如此详细?”

“那个时候,我是露菲亚王妃身边的一名侍女,确切的说起来是王妃身边原来的侍女。因为家里的缘故,在一段时间内离开了王宫。”

“这事我倒是不清楚。”

在寇拉尔城服侍的侍女们离开王宫,只要是因为结婚与家人不幸过世之故,当然其中也有人后来又复职返回王宫的。卡琳原本是寇拉尔城市内一个贵族的女儿。因为父亲身患重病,她为了能专注于照料父亲,所以特别请假离开了王宫。

“离开王宫后虽然不能再从大门进来,但我在请假期间也时常从偏门偷偷溜进来。在这城里的生活真是令人奇怪呀!虽然平日的.工作中并没有感到什么特别,但离开之后反倒是怀念得不得了。在这里有许多自己的同僚,也时刻挂记着国王陛下。还好,幸运的是自己家就在这城市内,在父亲病危之前,我每周必定会入城一次。我也很高兴能够与在下层工作的人互相交流,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与.珀拉姑娘成为了知己。”

“原来如此。”

卡琳是个不拘泥于身份高低,和谁都能融洽相处的女性。对于这种性格的人,也许在每人心中,都会对此感到由衷的羡慕吧!

“我很喜欢珀拉姑娘那种表里如一的工作作风与开朗明快的性格。想不到陛下也会对此有同样的感觉,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呀!”

说着,卡琳抬起头来,目光看起来是那么的严厉。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无论是珀拉姑娘受到陛下宠爱之时,还是在身怀陛下血脉之时,我都知道那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在一旁活不知耻地撤着瞒天大谎的,正是佩尔泽恩侯爵那帮人!”

“女官长……”布鲁库斯扫兴地叹了口气。“现在不是叫你说这些话的时候。重要的是,或者说我想知道的是,那姑娘在产下孩子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卡琳一时没有作声。

“比这更重要的是,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务必在大事发生之前跟我说实话。”

“到底怎么了?……这话真是奇怪呀。侍从长大人您也应该知道的呀!那孩子不是在斯夏健康地成长为强壮的小伙子,如今已经成为了我德尔菲尼亚的国王陛下了吗?”

“女官长……”布鲁库斯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这位同僚是个少见的深沉大度的女性,但现在看来像是在找托词支吾自己。

“请你先理解獬我所说的话,如果你坚持自己的意见却有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说不定我会赞同佩尔泽恩侯爵的主张。”

女官长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咬着下嘴唇。

“女官长,怎么样?到时候侯爵会把你传讯至最高会议,你要有心理准备呀!”

听到这种话,通常哪怕是七尺男儿也不免深感震惊,但卡琳只是微微地扬了下眉毛。“你是在威胁我吗?侍从长大人。”她似乎在事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布鲁库斯耐心地做着说服工作。

“如果被传讯至最高会议的话,到时事情就会完全按照侯爵的计划发展下去。毫无疑问,他们会以作伪证的罪名把你投入监狱,送到北之塔去,怎么样,你考虑一下吧,在事情还没有变糟之前,请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我,不要有丝毫的隐瞒。否则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真令人感到意外,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你的质问呀!”

“那好,我再问你一遍,只问一遍……请你诚实地予以回答。”

布鲁库斯用力地说道。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么做,但是为了确认事实的真相,为了避免自己这位同燎的牢狱之灾,以及更为要命的是此事牵涉到了王国的未来,所以他不得不用上了威胁的口吻。

“二十四年前,也就是十周年庆典的前:一年,正确说起来是那年腊月,珀拉产下了一个男婴?”

“没错。”

“那么产后给那男婴喂乳的又是哪一位?”

“当然就是珀拉姑娘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孩子是不是与他的母亲珀拉一起返回了故里?”

“没有。”

侍从长感到自己心潮澎湃,这也许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所在。

“没有一起回村子去吗?”

“当然没有。其实在那以后的三个月里,都是我在照顾那个孩子。”

“你?”

“因为珀拉姑娘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接受符合国王之子身份的教育,所以就把孩子托付给我,自己一人返回了家乡。那以后我很快复职回到王宫,并秘密地把这的遭遇很是怜悯,而且陛下认为在城内抚养教育孩子,反而对孩子的成长不利,所以就让斯夏的费尔南伯爵带着孩子离开了寇拉尔。”

布鲁库斯烦躁地拍打着自己的膝盖。

“女官长,这好像前后有矛盾呀,与众人所说的完全不同。侯爵已经找了许多证人,他们能够举证证实那姑娘的确是带着孩子返回了村子,至少是在离开王宫的时候,那姑娘是带着孩子的。”

“没错,可能就是这样的。不过我想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因为珀拉姑娘带着孩子出了城,然后直接造访了我家。”

“可是,那孩子是和母亲一起在威托卡村亡故的呀!”布鲁库斯,不由得放大了声音: “而你却说那姑娘把孩子留在了寇拉尔,孤身一人返回故乡!这是怎么回事?虽然佩尔泽恩侯爵是头老狐狸,但他可不是那种没有证据就随便编造谎言的人。你和侯爵两人之间,到底是谁在撒这个弥天大谎呢!”

“我对着众神起誓,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虽然已经脸色开始有了变化,但女官长似乎要顽固到底。

布鲁库斯一脸倦意地叹着气。

“那么女官长,那姑娘返回村子时所带的那个婴儿又该如何解释?她只有一个孩子,但是你已:斯夏,但侯爵却说那孩子死在了东北的那个威托卡村。你们俩说的有着天差地别,究竟哪个是正确的呢?神呀,请告诉我吧!”

女官长突然换了口气,温言说道:“侯爵做的这个调查好像是最近的事情吧,也许那些村民的记忆出现了错误……”

布鲁库斯缓缓地摇了摇头。

“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侯爵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既然他的态度是那么的坚决。就说明对此有着非同一般的自信。”

关键还在于问题的性质,也许这件事对于侯爵而言,就是手中抓着的一张起死回生、导向大胜利的好牌。如果这张王牌靠不住的话,又岂会有如此信心。

这样想起来的话,倒是卡琳的设想有可能在哪里出了错误,令人不由地感到她在混淆事实,颠倒黑白。其中的一处要害就是,当那男孩诞生时,她就以非常殷勤的态度对待此事,然而当时国王可还没有承认那是他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卡琳对他们母子俩抱有相当的好意吧!

但是这样做的话并不恰当。事关一个国家政权的交接更替,重要的是让事实说话,而不是单单凭借个人的好恶来决定是非。

卡琳此后的一番话更像是在为自己辩护,反而加重了侍从长心中的怀疑。

“即使这样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母子一同过世呢?珀拉姑娘可是非常健康的人呀,何况生下孩子后的保养状況也很好……怎么可能会在此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亡故呢?”

“但……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至于过世的原因不是我们今天要深究的。”

在产下继承王家血脉的孩子之后,仅仅两个月就结束了短暂的一生。但对于布鲁库斯而言,他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对此也没有兴趣。但是卡琳并不赞成他的意见。

“既然侯爵那么肯定地认为是母子一同过世,那他应该知道珀拉姑娘的死因吧!”

“女官长,这话什么意思?”

“我与珀拉姑娘是非常亲密的好朋友,我对她的突然过世感到不可理解,而且她是在离开王宫后不久就突然死去……这里难道不让人生疑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总是在不断地指责我,可你要想一想你的对手是怎样一个人呀!侯爵可是一个无比狡诈的家伙,难道你不明白这一点吗?”女官长紧紧地咬着嘴唇,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也许……他会暗中使什么手脚,派人暗杀了珀拉姑娘,并且带走了孩子,然后还厚颜无耻地来教唆你……”

“女官长!”布鲁库斯脸上顿时慌张起来,他用略带恐惧的口吻规劝道:“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为什么不可以这么说!难道你那么害怕那个佩尔泽恩侯爵吗?”

“女官长,够了!不要再说这些蠢话了。”

声音虽然低沉,但听起来却如斩钉截铁一般。布鲁库斯满脸通红地咬着下嘴唇,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他低声而迅速地对卡琳说道:“这一点都不像你的为人。你要知道刚才的那番话要是落人他人耳中,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吗!”

侍从长如此震怒地责备人是极其少见的,这一点卡琳大概也是心中有数,所以她红着脸,低头认错。

“……非常抱歉,说得过分了。”

“你太偏袒那位叫珀拉的姑娘了,结果反而迷失了自我。”

布鲁库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卡琳则抬起头来,把目光望向了远处。

“到底我是对的,还是侯爵是对的……等到陛下回到这寇拉尔城自然就明了了。”

“但是,能不能回得来呢?”

“侍从长?”

布鲁库斯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无力地垂下了脑袋。看到同僚的这副模样,卡琳不禁感到几分可疑。

“难道侍从长大人你要和城里的那帮魑魅魍魉勾结起来?不会吧。”

“女官长,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会问这些问题。最近这段时间,侯爵正忙着以陛下血统不纯正这为由,再次搜集攻击的材料。市民们苦于改革派的施政方案,所以当日即使陛下是妾腹子也接受了下来……但对于国民而言,这也已经是让步的底线了。如果一旦现在的国王并没有王家血统这件事被证实的话,那……”

布鲁库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满脸绝望的表情。

“一切都完了。虽然市民们被改革派压制得喘不过气来,但他们也绝对不会承认让这样一个没有王家血统的人登上王位。,更要命的是,一旦陛下倚为臂膀的诸侯们也听到此事的话,那……事情到底会演变成怎样的结局呀?”

虽说生母出身低微,但毕竟是前任国王的儿子。所以无论是阿努亚侯爵还是亨德利克伯爵,都向男子宣誓效忠,并始终对改革派持反对态度,坚持不懈地做着斗争。至于其他不能容忍改革派的暴政,暗地里同情男子的领主也为数不少。

但是问题是,如果他们得知那男子实际上并没有拥有成为国王的资格,那又会如何呢?

“也许就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帮助他了吧!这样的话,夺回寇拉尔的设想就不过是纸上谈兵,不免成为空中楼阁了。一个人的话,无论怎么抗争都不可能博得胜利女神的微笑。”

卡琳摇摇头,虽然脸色还是不变,但两手交握得紧紧地,不自觉中浮现了苦恼的神情。突然她坚毅地说道:“神一定会保佑真正的国王陛下。无论是战神巴鲁德还是契约之神奥里格,都必定会护佑他的,都将引导着他夺回这寇拉尔。”

布鲁库斯继续在一旁叹气。

女人总是动不动就为感情所支配,而且还容易陷入迷信,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那为什么你就不能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我呢?”

“我跟你说的每一句可都是实话。既然你那么不相信我,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卡琳的表情开始僵硬。

对于布鲁库斯而言,这句话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也感到十分不可理解。原本以为自己如此得推心置腹,不管怎么说起来,都有足够的把握从卡琳的口中掏出整件事的其相。

“太遗憾了!女官长。实在是太遗憾了。事到如今你还在避重就轻地拒绝说出真相……看来我不得不把你所说的传达给侯爵了。”

卡琳虽然一脸紧张,但她还是缓缓地点头说道道:“这是你的职责。”

储物室内这番漫长的秘密谈话,就以如此形式而告终。

侍从长长吁短叹着出了储物室,然后向城的外部分走去,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他要求会见佩尔泽恩侯爵。



※ ※ ※ ※ ※


听到女官长的态度后,佩尔泽恩侯爵明显露出了轻蔑的微笑,他开口道:“看来好像是我高估了那个女人。”

“这……”

“在这王国存亡的紧急关头,却连事情的主旨都搞不清楚,真是令人为难呀。”

为了不让侯爵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布鲁库斯在一旁低着脑袋。他没法反驳侯爵的话,因为说起来他自己都是持这般想法,但是毕竟还是得说上几句表态一下。

“实际上,女官长对于您所做的关于珀拉与其子过世一事的调查,多多少少还抱有一些怀疑。就我本人而言,的确也想问个清楚。”

侯爵微笑着说下去:“侍从长大人,您以为孩子像路边的石头那样到处都有吗?”

“啊,不是这个意思……”

“这样的话,您与女官长所抱有的疑问实在是不值一提。毫无疑问,那姑娘是带了刚出生的孩子返回村子的。如果大人您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把威托卡村的具体位置告诉给大人。在那村子里至今还有许多人记得当时的情景。侍从长不妨可以亲自去那里确认一下。”

既然侯爵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那多半是假不了的。虽然佩尔泽恩侯爵说不上是个好人,但绝对不会是个傻瓜,他可不会去撒那些会立马败露的谎言。

“接下来是关于那姑娘的死因,我也想跟您说一下。东北边境的严冬是多么的寒冷,这点您也应该心里有数吧。当时那姑娘在野外劳动回来,结果不小心掉进了结着薄冰的池塘被活活冻死了。也许当时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能够挣扎着爬上岸来,但恐怕是为了救那孩子吧,当村民把她捞起来的时候,发现她紧紧地把孩子抱在胸口。”

布鲁库斯不由地感叹起来。

“这件事真是令人感动万分呀!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她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但一想到与德尔菲尼亚国王血脉相连的孩子在这寒冷的池塘中丧命,真是太令人悲痛了!”

虽然此刻侯爵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悲痛万分,但实际上心中的感觉不过相当于被蚊子刺了一下而已。

“母亲舍命相救的一定是自己的孩子了,这会有错吗?而且这孩子继承着高贵的血统,值得母亲抛弃自己的性命吧。”说到这里,侯爵的脸上又浮现出高深莫测的微笑来:“能够证明珀拉姑娘抱着,她的孩子死在池塘一事的,在那村子里要多少有多少。但是相反的是,能够证明珀拉姑娘把孩子托付给女官长的,除了女官长外还有第三者吗?事情已经摆在这里了,你还是那么相信女官长的话吗?”

“不……这个……”

布鲁库斯不禁被问住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虽然此刻在他的心中也认为侯爵讲的这番话更有道理,但以自己的立场是不可能站出来支援侯爵。佩尔泽恩似乎也没指望他开口附和自己,也许不用问也已经知道了侍从长心中的想法。

虽然两人会面时已经是半夜凌晨,但侯爵还是一身的正装。作为政治旋涡中的风云人物,有大量的公务等待着他去处理,到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时,估计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据说这段时间,侯爵很少有机会回家,一般都待在王宫里。

“要把女官长传讯至最高会议吗?”

布鲁库斯下定决心询问道,出乎意料的是侯爵居然摇了摇头。

“这个……既然已经问得很清楚了:就不必做到这一步了吧。只是,那个被称国王的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如果不能够查清楚的话,不免令我心中甚为牵挂……”

侯爵稍稍陷入沉思。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不可能像路边的石头那样到处都有。这句话是刚才爵自己亲口说的。既然那样的话,女官长究竟是从哪里找来这个孩子呢?

所以为保险起见,侯爵心中觉得有必要做更详细的调查。当然从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完全是另外一番话了。

“我想,要是做得到的话,尽量避免公开这事实的真相。如果传了出去,只会徒然招致不必要的混乱,更何况我们已经让那个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国王的男子戴上了王冠,假设现在我们又向世人公布这个丑闻的话,岂不是在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必须捍卫已故国王的名誉。”

“的确如此……”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错误,到如今光后悔已经无济于事了。现在需要的是找到妥善的处理方案来弥补这个错误。

“只是,看来我们现在必须得和热心支援那男子的人们做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特别是把那男子认作是自己堂兄弟的那一位……”

“……”

“接下来嘛,至于那些为那男子而盲目效命的人以及持有这种愚蠢想法的人,我想得尽早纠正他们的过错。如果让德尔菲尼亚宝贵的人才就这么白白失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自己一直担心着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而且是出乎意料的快。布鲁库斯不禁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件事对于巴鲁、阿努亚,以及那些身陷监狱、眼巴巴地等待着正统国王到来的人,一定会令他们感到绝望吧!侍从长不禁心乱如麻。

更令他为之牵挂的是那男子的前途。虽然他得到德拉将军与拉蒙纳骑士团的效忠,但是即使他能够成功杀到寇拉尔,这之后等待他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呢?一想到这里,布鲁库斯就感到自己的背上满是冷汗。

“侯爵大人……您打算如何处置那个男子?”

望着战战兢兢开口询问的布鲁库斯,侯爵微微一笑,他的这番回答只能够用狡猾奸诈来形容。

“侍从长,虽然我们曾不幸混淆着是非黑白,但好歹那男子也一度登过王位,我们绝对不能对他太过于无礼。”

“那是……”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要夺去那男子的性命,倒是珊格司令官在一旁叫嚷着要把他推上绞刑架……我想如果我们把事情闹得太大的话,局面就可能会难以收拾。”

“没错……”

“当然我们也不能够太掉以轻心,那就让他在北之塔渡过一生吧。这样处实的话,想必这次巴鲁大人也会赞同我们的意见,理解我们的一片苦心了。如此再经过数年时光,国民就会遗忘他的存在,感谢新国王的统治吧!”

“……”

如果轻率地处死被民众视为英雄的男子的话,就等于往已经在冒着青烟的市民头上火上加油了,对此侯爵心中也十分清楚。那么干脆就把他关上一辈子,让他终年不见天到时派人把他毒死。

布鲁库斯脸色苍白地在一旁垂头丧气。

“希望这次能够得到你的协助。”

听到这句话,侍从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

“如今,那男子正驻兵于罗亚。在他手中已经掌握了拉蒙纳骑士团与罗亚的军队,并且看样子还不断有人仰慕那男子投奔他的军队。我想有必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他们就会不断逼近寇拉尔,这可能会在民众之间产生不良的影响。”

“那么,您的打算是?”

“这个……也许并不会有什么效果,但总得放手一试。”

侯爵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苦笑来。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手段,但看侯爵的样子似乎效果多半是不值得期待的。

“但总归比什么都不做莱得好……”

他喃喃自语道。但当他把目光转向侍从长的时候,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陛下已经亡故五年了,在这期间发生了诸多问题,我想这次应该是结束混乱的时候了。无论是拉蒙纳骑士团还是德拉将军,这些都不足为虑。如果我们能够成功.亚就将迎来真正的黎明。”

“啊……”

“你看怎么样?”

虽然这句话听上去轻描淡写,但既是强行要求布鲁库斯不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都得予以默认,也是压制住宫内府内部的不满与怒气。

这的确令人感到无比的痛苦。尤其是当自己对那男子抱有好感,并且对如今改革派的施政持有疑问时,却要自己不得不违心地接受这个命令,不免令人感到心中的那阵剧痛。但是,无论这个选择令自己多么的痛苦,布鲁库也只能是默默头接受而无其他任何办法。






第九章


在国王抵达罗亚的十天后,总数已扩充到三千的国王大军开始向着寇拉尔进军。

虽然全军上下没有把握能够攻陷寇拉尔,但即使这样这场战争也不能就此罢手。

特别是在如今这种局势下,更是如此。

虽然也有意见说不妨先等待后续的领主军队到来,等军队全部汇合后再出发。但是这样一来,也等于同时给寇拉尔方面以反应的时间。再说,德拉将军早已派人把国王归国的消息通知了从罗亚到寇拉尔的主要领主。对改革派的倒行逆施心存不满的人到处都有,想必在途中也会有地方领主前来为国王效力。

纵使不能做到让他们倒向国王军,只要他们能够保持中立静候事态发展,而不是倒向改革派骚扰国王军,这就已经足够今国王满意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即按照当初预订的计划成功抵达迪雷顿骑士团的根据地马来巴。虽然马来巴就位于寇拉尔的眼皮底下,但考虑到全局也不得不冒险出击。

此时此刻,国王正身着事先准备好的战时装束,跨着黑鹿毛,精神抖擞地站在大军的最前头。本来将军还打算和胸前的徽章一样,制作一面绣有德尔菲尼亚王室徽章的王旗,但是由于时间过于匆忙不得不就此作罢。

伊文依旧是那身黑色装扮,只是他身上既没有穿用于防护的麻布衣也没有套上铠甲。虽然大家都劝他说毕竟刀剑无眼还是小心为妙,配上点防具会显得比较明智,但他回答说若穿上了这些笨重的。家伙不免会动弹不得,于是他笑着婉言谢绝了众人的好意。至于其他塔乌男子的看法也都几乎和伊文一样。不过,塔乌自然会有塔乌自己的方法。他们在衣服里面缠了好几层的贴身布衫,布衫之间似乎装了什么东西。这样不仅提高了防御力,而且依然是行动敏捷,身轻如燕。

拉蒙纳骑士团则是清一色的索子甲,配上狭长的上衣。上衣中绣染着完全一样的徽章。

夏米昂扎着一头栗色的秀发,在一身浓茶色的骑士装束外套了副水晶制的铠甲,腰际别了把银剑扮在大军中显示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美丽来,吸引着士兵们的目光,但是更值得大书特书的,显然还是那位位于国王身边的少女。

现在已经是春光明媚的季节,天气日渐变热,少女已经解下了原来缠在头上的织物。她只是随便地地用了根细绳把满头黄金般的秀发扎起来,别上银色的饰物。金发与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交相辉映。

将军家的女眷们赶制出来的衣服的确是非常轻便,丝毫不会妨碍行动。少女只是在长袖护身衣外套了件质地厚重的无袖夹克,然后扎了根腰带,下面穿了一条宽松的裤子,最后脚下跨了双及膝的软筒长靴。看上去比塔乌的男子们还要来得轻装。

“这般柔弱的身体,不穿铠甲的话是不是会有危险?”将军担心地问道。

“挡住流箭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吧。”国王笑着回答。

少女把箭筒放置在马鞍后部,并且与其他男子一样装载着口粮。虽然黑主丝毫没有接受过作为军马的训练,但它像是久经沙场一般,显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少女觉得自己不能够总是叫那马为黑主,干脆替马改名为格雷亚。那黑马也似乎对自己的新名字很是满意,少女一叫这名字,它立刻就听懂了。

如今连顽固的德拉将军,以及他那位死脑筋的副官也不得不承认,那马真的与少女亲密无间,并且令人吃惊的是只对少女一人顺眼。

离开罗亚之后平安无事地过了数日,三千大军穿过罗榭街道,逐渐逼近了帕奇拉山脉。这时侦察兵慌慌张张地赶了回来。无论是去马来巴还是前往寇拉尔,都必须通过帕奇拉山脉与吉尔兹山脉之间的谷地。但根据侦察兵的报告,那附近的领主看样子正匆匆忙忙准备迎战。

毫无疑问,关于国王军的事情他们也早就知晓了。由于将军事先已经派人向各地领主要求他们对国王的效忠,其中有的领主爽快地答应了对国王的支援,当然也有人一言不发,态度暖昧,甚至也不乏有的领主对国王抱以敌视情绪。

更糟糕的是,那个领主的城扼守着帕奇拉山脉的入口,据说近来不断有军队向那里集结,并在夜以继日地加固城防。

“看起来在赶到马来巴之前,,这一战是免不了了。”

对于地方领主们怀有二心一事,国王并不显得怎么愤慨,他只是转过头来淡淡地对副将说道:“将军,在这附近可有适合驻扎军队的地方吗?”

“有,再过前面些有个村子。”

风闻这里将要爆发战争后,当地的村民都像兔子一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他们携家带眷,扛着财产物品,很快就逃得干干净净,村子里只剩下无法搬走的房子。对于国王军而言,虽然这个样子不免有扰民的嫌疑,但不管是借宿还是安营扎寨都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三干大军以村子为中心驻扎下来。而国王则带着少数几个人前去观察那座城堡的防守态势。

这一带的领地被称为瓦别卡,所以那个成为国王军眼中钉的城也就理所当然地被称为瓦别卡城。登上不远处的小山丘,可以看到瓦别卡城四面环水,显然是建在河川分叉的滩岸上。即便不使用望远镜,也能够清晰地看到在瓦别卡城的箭塔与城墙上布满了士兵,他们的目光全神贯注,整座城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城约占河滩的一半面积,剩下的另一半原本是空地,但现在在那里面向着河川设置了栅栏,其间驻扎着数个营寨,大量军队里隐约可见骑兵与步兵混杂在其中。

看上去,仅仅是城外的军队就已经超过四千了。国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而且敌人似乎士气高涨,对阻挡国王军的前进充满了信心。

“看来敌人迟早会主动攻过来的。”

“没错。”

德拉将军也满脸严峻地微微领首。

虽然己方的兵力并不比敌方少多少,但问题在于敌人拥有一座城池。

通常而言,与城里的敌人交战极其艰难,所以攻城战被称作是用兵者的一场噩梦。作为大将用兵的规则,要求尽量避免强攻要塞城池。因为攻城战不仅需要十倍于敌方的兵力,并且还必须拥有压倒性的攻城器具,如果采用兵粮战术的话则还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然而,对于国王军而言,他们既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资源。

而且若是敌方先发制人,城里城外一起杀过来的话,这个村子可能连一刻都支撑不了。

“我军该怎么办?”

德拉将军问道。没有料到关键时刻居然那么早就来临了。虽然将军早就知道这位年轻国王的武勇,也对他抱有充足的信心,但是这位仅仅在位半年就被反贼从王位上赶了下来的国王至今尚无率领大军进行实战的经验。

“聚集到那里的军队全部都是近邻的领主私兵吗?”

“不是……”将军凝神观察。“似乎近卫兵团也增兵前来援助。”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那些地方领主即使心有不愿也不得不派兵来这里装装样子了。”

当然毫无疑问的是,改革派肯定对他们做了承诺,一旦击破国王军,恩赏自然大大的优厚。

大致观察完敌方势力后,一行人返回了大军驻扎的村子。接下来国王派遣间谍伪装成村民,对敌人的部署做进一步的详细调查。

据说这一次近卫兵团派遣了两个连队前来支援,估计人数在一千左右;瓦别卡城主及其同族的战力为一千五百;至于从邻近地区.赶来援助的领主势力总和则接近四千人。这样的话总兵力应该在六千以上,是我方的两倍。

而且敌人有着坚固的城塞作后盾,胜利似乎是没有指望了。惟一能够勉强算做优势的是,国王军有着坚定的信仰,认为自己一方代表着正义,士气倒是异常的高昂。

“但是,仅仅是气势上的优势并不能击败敌人。”

这句话当然也没有错,但在目前战力不足的情况下必须用其他途径来弥补才行。

当天黄昏,在国王的居所。

德拉将军虽然语气上依然慎重,但却是一副坚决的态度。

“依老臣之见,我军必须主动出击以寻找战机。决定战争胜负的虽然不仅仅是士气的高低与否,但是高涨的士气肯定是引向胜利的重要原因。”

“将军所言甚是。只是这样一来,我军也难免会有较大的损失。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要不,就像小姑娘说的那样,试着把对方拉拢一些过来?”开口发言的是伊文。

还有纳希亚斯、嘉兰斯以及夏米昂……自从在德拉将军的馆城相见之后,出席会议的各位成员相互间已经十分熟悉了。

纳希亚斯忧心忡忡地说道:“但是陛下,战争一触即发,像这般慢吞吞的举动时间上不允许呀!”

嘉兰斯则点头说道:“我的意见是不妨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一旦能够与博特纳穆、敏兹的军队合流,敌我双方兵力上的差距也就会缩小很多。”

正因为此去马来巴,一路上不知道寇拉尔方面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来,所以即使是这些身经百战的猛将也无法迅速作出决断。

最后国王询问了少女:“那你的意见呢,莉?”

“按兵不动等待援军的话不太可行。”少女慎重地回答道:“即使有援军来的话,亦不过是那点兵力。况且等下去的话,敌军就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妥当,然后主动向我军猛攻过来。这样一场恶战下来的话,我军还能够残存下多少……这可是个大问题。”

“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莉,那你说该怎么办?”

少女稍稍考虑了一下。

“要不然采用那个达尔伯爵的方法怎么样?敌人所依仗的不过是那座城。”

“采用火攻法烧城?”国王吃惊地反问道。

“不行吗?”

“这个……从战术角度上来说的I燃烧起来,不管城里驻扎着多少军队,毫无疑问都必定会顿时丧失斗志,狼狈逃窜。只是问题在于怎样才能够成功地纵火烧城,即便我们能够趁着夜色潜伏到城下进行奇袭的话,火箭对石头垒就的城墙也是无计可施,一般碰到城墙就会被弹落下来。”

“所以说要在城内纵火。”

一听这话,伊文不禁瞪圆了眼睛:“如何才能做到?”

少女沉默了。她微微侧着脑袋望着国王,那样子似乎在征求国王的许可。

国王不由地焦急起来,急匆匆地说道:“莉,等等!不管怎么说也不能……”

“你才是全军的总大将,如果你说行我就过去试试运气。”

“所以说叫你等一下!你难道真的打算孤身一人潜入城内去放火?”

听到这话,正在一旁咕噜喝水的嘉兰斯吓得喷了出来。其他出席会议的众人也都是一脸愕然的神情。

“这……”

“喂!这家伙。”

拉蒙纳骑士团的两位代表者对此也表示了谨慎的反对态度,至于按捺不住的伊文与夏米昂则叫嚷了起来。

“不行!怎么能做这种事?”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够胡来呀!”

夏米昂血气上涌,伊文也满是愤慨的语气,还一边用力地拍打着桌子。

“喂,小姑娘呀!我知道你的能力非比寻常,但是你也应该都,看到了。无论是城外还是城内,都布满了军队,并且戒备森严。在这种情形之下,如何能够成功突破呢?你一人去的话,简直就是去找死。”

“但是如果成功的话,敌人就会士气崩溃。我觉得还是有一试的价值……”

“小姑娘,难道你想去送死吗?”

“怎么会?”少女否认道,不过看她的表情并没有要接受众人意见的意思。

纳希亚斯那张温和的脸上,也稍稍浮现出几丝担心来。他劝戒道:“莉,你的话……我想即使是潜入戒备森严的瓦别卡城也没有多大的问题,只是再想出来的就不太现实了。即便吉运高照侥幸没有被敌兵发现……可无论你多么神通广大,也会被自己放的火围困在城里面的。”

“同感。”国王点了点头: “这太危险了!我可没有打算冒着失去你的风险去孤注一掷。”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少女一一阐述着自己的理由:“敌军在兵力上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一旦战争开打双方正面交锋的话,到时候就不知道我军会有多大的损失了,但是我们又不能一箭不发的撤离战场……何况我军现在驻扎的这个村子便于机动而难于扼守,要想固守到后续领主援军赶来也极为困难,而且依我看敌人的态势是准备抢先在明天对我军发动总攻击。这样的话,我们无论如何也得在今晚打乱敌人的布置。”

“今天晚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吃惊地叫了起来。

“没错。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到了明日凌晨天明时分,大家就能够看到城内燃起火光。这个时候敌人一定会陷入慌乱!如果此时我军进行袭击的话,大家想那会怎么样呢?”

少女这席话几乎今塔尔博目瞪口呆。他叫嚷道:“陛下,这小姑娘脑袋似乎有点问题。要不先让她去休息,或者干脆把她送回后方吧!”

“稍等一下。”国王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他盯着少女慎重地说道:“如果一切都能够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毫无疑问我们将会取胜。但是……”

“你的意思就是说让我去试试了?”

“嗯,既然你已经说到这一步了,我想一定有成功的把握。只是……”

国王一脸认真的神情,显得极为谨慎。

“问题是接下来你会怎么样?能够做到平安无事地返回吗?”

少女嫣然一笑。

“那是当然的啦,前面还有马来巴与寇拉尔在等着我呢!再说我还得去救那个什么费尔南伯爵……这样好了,我们明天早晨会合。”

其他人都无法相信此次军事会议会演变成这样,最终得出的居然是这个结论。众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少女。少女轻轻地站了起来,,她还是小心地加了一句:‘“在明日一早之前,希望其他人暂时按兵不动。也许事情并不会那么顺利。”

“等一下!难道陛下就凭借这般莫名其妙的理由,批准了这等荒唐的提案?”

面对着德拉将军尖锐地质问,少女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难道不可行码?”

她继续反问道:“这绝对是可靠的战术,只不过想展示一下让大家看看……何况正因为有成功的把握才会去的。有什么意见吗?”

将军愤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敲着桌子,颇有目空一切的气势。

“你这小姑娘!这种大事你又有什么经验!”

将军这声大喝,似乎连空气都为之震动。看来他终于忍不住震怒起来了。

此刻包括国王在内,在场的每个人都颇为畏惧地低下了头,只有少女是个例外。她只是轻轻地摇头说道:“将军,老实说起来我-并不属于这支军队,不过只是个外人而已。我既不是德尔菲尼亚人,更加没有对这个国家的政权与未来抱有过兴趣。”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在火上浇油。这次连塔尔博都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也没有注意到对方只是个少女,他大叫起来:“无礼至极!”

“对此有兴趣的,不过是坐在这里的这位全然不像国王的国王陛下。我只想助他一臂之力让他重新坐回王座戴上王冠,仅此而已。”

伊文的碧眼中微微露出笑意。纳希亚斯与嘉兰斯也同样微笑着点了点头。

然而将军依然是那副很不高兴的样子,至于塔尔薄则已经是气得额头冒火了。总之塔尔博对少女狂妄的态度很是不满。也许是国王屡次偏袒这少女更是令他倍感不爽,所以这次就如同斥责缺少经验的部下一样,他气势汹汹地训斥道:“够了,小姑娘!为了取得战争胜利,军规军纪比一切都来得重要。各人应当懂得自己的部署,了解自己担任的角色,最后在:这样才能够召唤到胜利女神的垂青,赢得战争的胜利!像你这样随便胡来,或者说满口胡言说些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严重违反了军队纪律!这般愚蠢的家伙不仅会提早断送自己的小命,甚至对于全军而言,也有可能成为一个致命伤。好好想想吧!”

虽然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但少女却不为所动,她声音一变说道:“难道为了重视一成不变的军规,而把全军都送上绝境不成?”

将军与塔尔博都不禁目瞪口呆。

“什么……”

“说起来一点也没错,我们是要强调军队纪律,但是在单凭纪律无法取胜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如果知道有其他有效手段,却因为‘其违反了纪律而不加采用,结果导致了全军溃败,这又该如何评论?”

虽然少女在征求在场诸人的看法,但是并没有人开口说话,少女刚刚的这席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虽然少女有时多少会改变下脾气,但一直以来都是那副讨人喜爱的模样,此刻她似乎突然起了什么变化,一双绿色的眼睛中燃烧着火焰。

“如果你们想自取灭亡的话,那是你们各位的自由,我就不好意思奉陪到底了,我可不想卷入这般无聊的苦战而徒然送死。大家冷静一下好好考虑吧!不允许单独行动是你们说的,但为什么不能单独行动呢?这里可是三千大军呀!少我一人又会有什么影响呢?即使不幸失败的话,到时候也不过是下决心接受敌人的总攻击而已。原本按照你们的计划,就是打算在这种情况下采用正攻法和敌人恶战的……”

少女从口中爽快地吐出这些话来。如果两军一旦通战起来,那时会有多大损失就难以预料了,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在纸上谈兵。

“所以,我不过是想减轻国王目前所承受的负担,这才自告奋勇挺身而出,主动提出前去破坏敌池的方案。虽然对各位来说的话,也许我的这般举动毫无道理可言,但你们不仅不赞扬我的勇敢,还这般没理由地发着脾气!在这里大叫大嚷破坏我的心情。”

两人在一旁听得七窍生烟,直翻白眼。至今为止从来就没有人敢对他们这般无礼,说是感到震怒,倒不如说震惊来得更为恰当。

除了国王,其他人则是一片哑然。明明大家听得清清楚楚,却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来。

少女一脸严肃,回过头来对国王说道:“知道前来增援这城的两个连队长的姓名吗?”

“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那两个连队长对于你而言,是还有利用价值的人呢?还是可有可无的人?”

国王嘴角微微一笑,断言道:“如果那两个家伙能够丧命的话,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连队长有没有什么可以一眼辨认出来的标志?”

“很简单,蓝色挂里的白银外套,再加上戴有四颗星的头盔。”

“明白了。”少女点了点头出了居所。

德拉将军依旧愣在一旁说不出话来,目送着少女的背影。国王小声地说道:“将军,,虽说她的话稍微显得粗暴无礼,但是这次小姑娘的意见还是正确的。”

“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小姑娘……”

对将军而言也许满脑子都是疑问,但国王打断了他的话。

“那小姑娘心里清楚得很。虽说为了打开局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发动全军攻击也是行之有效的,但这样一来,我军的战力就必定会锐减,所以她才自告奋勇前去放火烧城。对此我们应当鼓励而没有道理在一旁抱怨。”

“但是陛下!她可是在大吹法螺呀,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莫非这一次将军还想打算割下胡子吞到肚子里去?”国王始终是一副平静温和的口吻:“小姑娘并没有在说什么豪言壮语。并且我们认为不可能的事,对于小姑娘而言并不一定做不到,黑主这件事不是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吗?”

“的确如此。”纳希亚斯也赞同道。不过刚才少女那副样子也确实令人吃惊,虽然骑士团团长也曾见过她用这种口气对国王说话,但是气势上完全不同。

他一边偷偷地望着德拉将军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但即使是这样……陛下您说过那小姑娘生起气来非常恐怖,是指类似这样的事吗?”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在整个会场,众人都默默无语。这般模样才仅仅是个序曲,那要是勃然大怒起来又会是怎样的恐怖呀!

嘉兰斯在一旁独自纳闷,他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是小姑娘问连队长的标志,又是打算干什么呢!”

“估计是打算找个机会顺便暗杀了。趁着夜色采用暗杀手段虽然并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行为,但也不无裨益。成功的话,说服那些手下的大队长就没有直接的阻碍了。”

望着认真断言的国王,所有在场的人都再次发出了叹息声。

“将军,这件事就不要泄露给士兵们了,只需要通知部队准备在明天清晨发起攻击。”

“陛下,”将军僵硬着脸,觉得有句话如刺在喉不吐不快。

“陛下您难道不觉得是上了那小姑娘的当吗?”

国王微微一笑。

“并不是上当,而是对她的信任。既然小姑娘说了能够做到那就一定可行!”

“陛下,所谓战争并不单凭一两个人的行动就能够决定全局。一名勇士是绝对敌不过率领着军队的指挥官,关于这一点,陛下您应该是很清楚的吧!”

“我当然很清楚。”

“那样的话,陛下,我不得不说依靠个人的力量到这种程度,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举动。更何况……”

“这样一个少女,是吗?”

国王明白了德拉将军的心情。明白了他对自己的严厉劝诫,正是出于对自己的担心才提出这般想法的。以前作为父亲的朋友,德拉将军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非常疼爱少年时代的自己。虽然因为意想不到的原因,如今月抱有的感情却跟以前一样,丝毫没有变化。

想到这里,国王不禁安慰似的对将军笑着说:“看上去的确过分依赖于那小姑娘了,不好意思违背了将军的理念。但是将军呀,公正地想一下,难道你不认为那小姑娘的话还是蛮有道理的啊!”

将军哭丧着脸生着闷气。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办得到呢?绝对是那少女在吹牛。无论怎么设想,也不可能会有成功的希望。

“如果那小姑娘侥幸成功的话,就是我军的胜利之时,即使不幸失败,也并没有丝毫的损失,所以我才想不妨让她放手一试。仅仅是出于这般想法,诸位还有什么异议吗?”

这下,没有一个人再跳出来反对了。

会议到此解散。

瓦别卡城除了士气高涨外,城防也相当的坚固。全城主要由 “本城”及“外城”两个城堡构成,城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射箭孔,城墙上建有五个塔楼。其中之一为风车塔,剩下的都是了望塔与用于警戒的箭塔。而且由于建筑物都临川而建,若有敌人靠近的话自然是一目了然。

在城外簧火熊熊而燃,不断有士兵们在交换着值勤岗哨,戒备森严。

从构筑在河滩上的营地抬头往上看,夜色中的城墙更显得高耸人云,在簧火的朦胧映照下如同一座巨大的山峰。营地前面就是河川了,虽然不巧的是连日来天气晴朗河流不是那么的深,但河水也已及胸,即使骑马渡河也必须选择浅滩才能够勉强过得去。

这座城易守难攻,称得上是个理想的防御阵地与攻守兼备的据点。也许是出于这个因素,虽然战争尚未开打,可是胜利的气氛就已经盲目地洋溢在士兵之间。

“敌方号称国王军,可总兵力还不到我军的一半,看来胜负已定!胜利指日可待呀。”

“哦!那帮家伙真是可怜呀。可能那位国王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寇拉尔城的模样了!”

甚至驻扎在瓦别卡城内的守军中间,还有人在饮酒过度叮咛大醉后,自我陶醉地说出了上述这番话。

而此刻,少女正在河川对岸伏下着身子,眺望着那一侧簧火通,明的敌军营地。

在她头顶上覆盖着用于伪装的树枝,藏身在一片草木茂密之处。

虽然德拉将军断言认为此事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但少女知道自己的能力,也清楚如果自己一人的话再脱身溜出城来。

然而从营地出来巡逻的军队似乎比预估的要多出许多,这的确.是一大失算。看来不先搞点小把戏的话,是无法穿越那片广阔地带的。

尽管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少女还是感到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心头滋长。虽然自己学习了兵法也精通剑术,但应用与这般危险的实战中似乎连想都没有想过。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少女匍匐在地上,不由地问着自己。

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奇缘,让自己鬼使神差般地碰上了那个男子,还这般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助他重新登上王位。

就像自己对德拉将军说的那样,这本来就是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战争。不管谁成为德尔菲尼亚的国王,也不管这世界发生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本来就与自己毫无关系。

自己这般埋头于帮助那男子实现光复大业,老实说起来自己心中也不清楚究竟是好还是坏,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那仅仅是因为自己对那男子抱有好感。

那男子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刚刚见面不久就是如此的信任自己,把自己当作知心朋友一般。而且他所具有的正义感也使得自己加深了对他的好感度,至于一起前去救养育他的父亲,那更是理所当然。今后不管自己需要付出多少努力,都要让他与其父亲再度相遇。

这时,少女那双异于常人的耳朵突然觉察到有人从后面靠近过来。难道被发现了吗?想到这里少女左手不由地轻轻按住了腰中的剑,但当看清楚出来人后慢慢解除了戒备架势。

来者是伊文。

他伏着身子接近少女,蹲在她的身边。

“你过来干什么?”

“哎呀!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够让小姑娘你一人抢走全部功劳呢,有没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地方?”

虽然和国王不太一样,但这一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迟钝家伙。

“真是个好事之徒,这么危险的任务你可不必特意跑过来帮忙,小心没命!”

伊文轻轻地点了点头,指着身后说道:“我对后边那帮家伙也.说了同样一番话,大家一致认为如果让小姑娘一人把功劳全部抢走的话,实在是太过可恶,所以也叫嚷着要来分点功勋。虽然我对他们说这次行动太过于危险,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一命呜呼回不来了,但他们却回答说跟从你副头目一直都是在舔着刀头过日子……他们说的也对,所以我就没什么话可讲,让他们也一起过来了。”

匍匐着的少女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

“塔乌所有人都到齐了?”

“嗯。”

“来得正好,接下来得靠你们了。希望能够你们能够骚扰一下敌军的营地,把巡逻队从城池周围引开来,制造一个空档。拜托了!”

“好,我们去试一试。”

虽然这件事也非常的危险,但伊文却很平静地答应下来,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哎呀,你刚才和德拉将军针锋相对吵个不亦乐乎,可把我们都给吓坏了‘:,你知不知道……也许你不太清楚,即使是前代国王找德拉将军有要事商量时,都是起身从王座下来,面对面恭敬地和他说话。他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呀!不过大叔这个也真够可怜的,被你气个半死,连下巴都给气歪了……”

把如此大人物称为大叔,伊文也同样相当过分。

“我只不过说了我认为该说的话而已。”

“话是没错……那么你准备怎样潜入城里去?”

“从这里下水,先游到对岸,然后再爬上城墙……”

“怎么爬得上去呢?”

少女解开了夹在手中的包袱。伊文看到里面放有一些短剑棍棒之类的危险器具,其中有一支很大的钩爪,上面还系了根结实的长绳。

“在铁匠铺打制的,我想这种东西也许会派得上用场。”

“准备得很充分嘛!”

一眼看去不免令人误解为作贼的工具,不过少女显然是打算用钩爪钉住城楼,然后顺着绳子攀登城墙的。当然这种技能并不是谁都具备,但对少女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正在这个时候,有个第三者在旁边插嘴:“如果有这种工具的话,连我都能爬上城墙。”

少女大吃一惊,一时忘记自己是匍匐在地上,差一点就跳了起来。

“渥尔,你来干什么?”。虽然刻意地压低了声音,但明显是斥责的语气。

国王早已脱下了绚烂的战时装束,而改回了与流浪时代几乎相同的自由战士服装。他也弯着腰来到少女身边,匍匐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让你孤身一人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而我躲在后方睡大觉,这实在是没有道理的,.所以我决定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少女感到头开始大了,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虽然姬努力地压着喉咙,却连珠炮似的冲着国王就是一顿训斥,把一旁的伊文吓得满脸僵硬,不知道如何是好。因为少女的这席话,少说也有十处可以以大不敬的罪名被关押到监狱中去而毫不过分。

最后少女坚决命令国王赶紧返回营地去。

“够了,你可是国王军的总大将呀!这三千大军都是追随你一人为你而战。明天就是决战之日了,可你这个偶像却在这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岂有此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本阵,这就是你的职责,懂吗!”

“如果是一般的大将,也许都会待在本阵……”男子也一步不让:“总之,在这之前,我都是远离众人,不断迎接着突如其来的挑战。现在突然要我成为装饰品摆设在神龛上,这……真令我难以忍受。”

“渥尔,你这个国王可一点都没有国王的样子。凡事要看时间与场合,如今这个场合就要求你表现出国王应有的样子来,乖乖回到本阵去。”

“但是,这可是我的战争呢!”男子忍俊不禁:“你也说过,你本来是位于事无关的旁观者身伤其冲的当事者,所以自然有义务参加此次行动,共闯难关!”

看到少女起身一副怒斥的样子,男子连忙慌张地制止了她,又像原来一样趴回地面。如果这边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响动,马上就会被对岸发觉。

“不好意思,也许要我这个平凡的人来担心巴鲁德的女儿不免是不自量力……但是无论如何,让你一人冒着危险挑战这般困难,在我目不能及的地方孤身奋战……这我做不到。”

口气中混杂着企求与辩解。

少女瞪圆了双眼,怒气渐渐从脸上退散开来,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男子。

身边的伊文低声笑了起来:“无论如何,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胆怯吧!我的国王?”

“嗯,是这样的。总之依我的性格做不到袖手旁观。”

看来男子不是在开玩笑。少女只好颓然放弃,幽幽地叹了口气。

本来作为总大将哪有自己上前厮杀的道理,袖手旁观可以说是大将的本分。.即使全军遇到困境也面不改色,若是战事进展顺利也绝不得意忘形,时时保持坦然处之的态度,这才是一名优秀指挥官的第一条件。可是男子的这份淡然并不能说是坦然,也许是因为他的迟钝神经太过发达了。而至于总指挥官亲自参加夜幕下的奇袭一事可谓是前无古人了,这件事才是违反军纪的最高峰。

少女楞着确认道:“你是瞒着德拉将军偷偷过来的吧?”

“那是当然的啦!如果向他透露这个打算的话,保证会被绑在床上严加看守的。”

少女抱着脑袋呻吟着,用同情的目光地望着身边的山贼。

“你向布朗抱怨这个傻瓜的心情我全明白了……”

“也许吧,你是不是打算唉声叹气?”伊文从少女右侧以奇特的姿势探出身来:“是不是对于这个呆瓜什拿他怎么办好?”

“喂!现在可不是你多嘴的时候。”

左侧的渥尔生气地反驳道:“你这家伙恬不知耻地来到这种地方,还好意思说人家?你这毛手毛脚的家伙只会成为小姑娘的累赘。”

“你个混蛋,也太小瞧我们塔乌的自由民了吧!我们是担心小姑娘一人可能会有困难,所以才过来帮忙的。倒是你……劝你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吧,我倒想看看你是怎么面对暴跳如雷的德拉将军的。哈哈哈!”

“你在说什么呢!只要能够攻下城来,哪怕是雷神的锋芒也会走偏的。”

“只是,事情会有那么顺利吗?对手可是与你势均力敌的石头呀!”

“你个小子,给我住嘴!”

“你就算骂我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望着这两个家伙互相大打嘴仗的模样,少女哭笑不得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看到少女这副样子,两人赶快停城,换了认真的神情转向少女。

“喂,小姑娘,我们该做些什么?”

“时间很宝贵呀,还是赶紧加快行动吧!”

快把人家的精力给彻底耗光了,却还在一旁说着这种话……少女虽然这么想着,但高明的是她没有说出来,而是把作战计划简明地解释了一遍。

接下来伪装完毕的数人紧张地向敌军营地跑了过去。虽然还是战前,但营地中已经充斥着战争的火药味。像是已经趁着夜色前去视察过敌人阵地,或者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似的,这几个人慌慌张张地过了桥,向哨兵小声地说道:“喂,大事不妙。国王军打算趁今天晚上渡河绕过这里直指寇拉尔!”

“什么!”

“真的吗?”

“真的!没错!就在那一侧,大军正在黑夜中急行军呢!”

如果是所言不虚的话,那的确是重要的情报。在这茫茫夜色中似乎显得一片平静,的确是转移军队部置的好时机。前来报告的并不是什么骑士,看上去像是因为战争而不得不出来逃命的农民。很快这个消息就在将领之间传了开来。

“国王军渡河?真的吗?”

“尚未确实,毕竟只是在士兵之间的流言,还没有确证过。但是据说跑来报告的人看到有大军在暗中转移,所以紧急报告上级。这事倒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话,绝对不能置之不理,即使是有错的话也得先去确认一下!”

于是在城外阵的军队一部开始迅速行动,城内的气氛也开始紧张起来。

甚至连在外城待命的部队也加入了搜索国王军行踪的行列。至于留在城内的士兵,则在光明的火光跳跃下,满怀希望地目送着勇猛的部队恶虎一般扑向城外。

这座城士兵能够沿着城墙自由移动,部置在那里的岗哨以及守卫在塔楼上的士兵自然要另当别论。不过本来是全军处在警戒状态下,,而如今则所当然只注意到了部队开出去的城门,即城的西侧方向。

“看到堂堂正正的交战没有胜机,就采用了这般敷衍的手段,简直和逃跑无异。”

一名哨兵如此感叹道。虽然言语中充满轻蔑之意,但也涌动着强烈的兴奋。

他一定感到胜利就在眼前了。

与骚动相反的东侧,有人影紧贴在城墙脚下。

其中一人较小而两人较大,那正是少女、国王以及伊文。

“为什么你们还要跟过来?”

在渡河之前少女询问了两人,回答是,“这边更有意思。”

少女不得不叹息着妥协了。这两个家伙口口声声来帮忙,话倒是说得好听。可这样一来,自己却不得不分心照顾这两个大个子,这可真是件令人头大的事情。

接下来,三人脱下衣服,稍加整理顶在头上,然后悄然无声地渡过河川,潜伏到城墙边,再次换好衣服。

这个时候,河滩那边响起了巨大的骚动声,伊文对此甚为满意。

“布朗他们干得不赖呀!”

“可是,他们不会出事吧?”

“不用担心,这种事情他们最拿手了,更何况是遁入黑暗之中。比起他们来,倒是我们的处境要远远糟糕……”

伊文说的没错。虽然如今敌军的大部分都已经被吸引到城墙西侧去了,但城内肯定还留有大量用于警戒的兵力。

现在轮到盗贼工具出场的时候了,少女把绳子收成一团挂在肩膀上,往腰上系上短剑,单手上还握着棍棒,然后对男子小声示意道:“过来帮忙。”

“又要当踏板?”

“不,还有更加简单省事的方法。”

在一番对话后,男子很快接受了少女的主意,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试一试吧!”

少女稍稍往后退了几步,男子则背靠城墙面向少女站立着。

看来要行动了,伊文紧张地注视着两人。只见男子把两手交叉起来,放在身体前构成稍低的架势。看到男子准备完毕,少女朝向。他冲了过来,在就要踩到男子盘着的双手时,借势调用了全身的弹跳力,把两手充分地伸展上来。

就如同在表演轻捷杂技的演员一般。通常演员都是利用反作用力,高高地飞腾向天空,并翻着筋斗。但在这个场合,男子几乎是把少女笔直地托了上去,一道身影轻巧地跃上了城墙,然后很快从上面抛下了绳子。

男子斜愣着眼示意了一下哑然的伊文,抓住绳子就敏捷地往上攀爬,令人不敢相信他那雄伟的身躯还能这般迅速。伊文不愧为山贼出身,也在后面慌慌忙忙地赶了上来。

虽然在城墙上的各个地方都燃有簧火,但作战看来颇有成效,并没有人注意到正忙着爬墙的那两人的身影。

好不容易才爬到城墙上面,环顾四周,脚下就是城墙过道。

这不是普通的城墙过道,宽度可同时供五人并排通行,兼备警戒与通行功能。在城墙内侧都设有这种通道,连接着城墙各处的塔楼。

三人迅速地蹲下身来,警觉地打量着周围。在左手一侧连续建有数个塔楼,但都相距甚远,而比较起来,右手侧的塔楼则要近得多。

少女弯着腰,向右手侧的塔楼无声无息地摸了过去,然后突然很不谨慎似的跳了出来。塔楼内的岗哨一时都反应不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传闻国王军有转移阵地的迹象,所以大部分的士兵都被调出城去侦察敌军动向,塔楼一时之间几乎成为空洞的摆设,仅留有五名岗哨。

“什么人?!”

其中一人正要叫出声时,少女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砸在在那士兵的要害处。

其他四人虽然为突然发生的事态而惊愕,但还是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他们试图击退入侵者,或是想敲响警戒钟通知其他人赶来支援,但是少女的动作太过于迅速了。

一眨眼已经有三人倒了下来。

“有奸细……”最后一人勉强叫了起来,可还没等他放出声当头就吃了重重一棒,然后就浑身酥软乏力不醒人事了。

真可谓是闪电般的神速秒技,后面赶过来的伊文和渥尔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快走!”观察着往下通向城堡的台阶,少女简短有力地说了一句。

两个男子也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虽然从这里直通城堡,但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对于少女来:讲也犹如一场赌博。在哪里放火?暗杀那两名连队长是在纵火前,.还是在纵火后?放火后又如何脱身?具体的细节现在一样也定不下来。

幸运的是,三人下了台阶来到城内没有碰到其他巡逻的士兵,正当他们准备隐入黑暗中的时候,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在慢慢接近,似乎是来交替接班的士兵。

于是刚刚下来的三人又赶紧悄悄地返回到了刚才的塔楼,找地方藏身埋伏起来。

渥尔与伊文紧紧靠在人口的两侧。大摇大摆上来的几个士兵并没有感到什么异样,继续往里走去,突然从背后被人袭击。

“哇!”

“谁……”

还没等叫出声来,这些士兵就已经都被解决了,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少女则打量着外面的情形,确认着现在三人所处的位置。

跟前就是本城。这个巨大的建筑高耸人云,在四处的簧火照映下显得昏暗而又给人以沉重压抑的感觉。与嚷成一片的外城不同,这里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寂静肃穆的气氛,使得一切都被包笼在庄严的氛围里。似乎向世人展现着这样一种自信,无论经受怎样的攻击也不可能陷落。

再把目光移回地面,磨制及储藏谷物的风车塔、家畜房、马厩、厨房、以及为普通士兵准备的兵营……看起来可供纵火的地方似乎不少。

不,好像还有更好的场所。把目光转向城墙脚下,只见大块的柴火堆积如山。如果那东西燃烧起来的话,毫无疑问城内将会陷入一片恐慌与骚乱之中。

“渥尔。”少女小声喊着男子:“你觉得那两个从寇拉尔过来的连队长会住在哪一边?”

男子用下巴示意着眼前本城的最高层。

“估计是在那里。最安全,也是视线最棒的地方,离领主的住所也非常近。”

“原来如此。”一切似乎变得愈发有趣。

“如果从那里冒出熊熊大火来,从很远的地方也能够看得到呢!”

听到这句话,伊文不禁脸色为之大变。

“小姑娘,难道你真的打算潜入那里?”

要知道,翻过一道城墙的难度与潜入本城内部完全是两回事。

“一不做二不休……”男子奚落道。

“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从少女的声音中听不出带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最早发现异变的是从塔楼经通道出来的士兵们。

听到国王军开始转移的流言后,他们在城墙上凝视着是否有这种迹象。不过国王军即使真的偷偷渡河移动的话也不会愚蠢到在夜里明目张胆点火照明,再加上应该会有相当大的距离,人眼是难以确认的。正当他们收回徒劳的视线时不禁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看到城内有浓烟升腾起来。

并且还不仅仅只是一处。无论是堆积如山的柴火,还是用来储藏粮食的风车塔,还是厨房都冒起了白烟,而在柴堆上甚至可以见到已经吐出了赤红的火舌。

大事不妙!

“起火了!”

岗哨们吃惊地大叫起来,在这个时候地面上的士兵们也发现下火光。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燃烧起来了?为什么会起火?也许因为黑夜里一时难以把握局势,手持火把的士兵奔来窜去乱作一团。

听到外面的混乱声,一帮将领也匆匆忙忙地城堡内跑了出来,他们大声叫喊着,指挥士兵们想要尽早把大火扑灭。万幸的是不远处就有一条河流,士兵们迅速把城门打开,争先恐后地向河滩赶去,不用说在每人的手中都抱着汲水用具。

规模宏大的灭火活动拉开了帷幕。

如果在这个时候遭到国王军的袭击,自然是片刻也支撑不了。正因为每人心头都有这份不安与恐惧,所以每名士兵都拼命一般抢着灭火。

另一方面,正如男子推测的那样,以城主为首处于战争全局核心位置的诸位高级将领的确就待在本城的最高层。由于军队数量倍于敌军,所以城主非常安心地躺在床上休息。但是由于此刻城内突如其来四处起火,他的好梦也不得不被打断了,因为城内起火的报告很快就上达到了城主那里。

这位城主不是出于信义,也不是出于战友意识,而是在衡量利害的基础上才决定跟随改革派的。虽然国王军与改革派两方几乎同时向他发出援手的邀请,但是考虑到国王军此刻还是一无所有,如果贸然支援国王的话也未免太不明智,而且一旦得罪了如今掌握着寇拉尔的改革派;亦不免后患无穷。

出于这种算计,所以城主决定在国王军接近之前装出一副倾向于国王的模样,麻痹他们,然后再予以痛击。

对此改革派感到十分高兴,为了阻止国王军前进的脚步,或者为了干掉国王,派遣威名赫赫的近卫兵团的一部前来协助。并且许诺给该城主,如果一切都进展顺利的话,令人炫目的恩赏自然不在话下。

单单是这份丰厚的允诺,就已经让城主神魂颠倒为之卖命了。

正做着升官发财的好梦,沉浸于美梦之中的城主被无情地叫醒了,一听到这个糟糕的消息他立刻就跳了起来。

从寇拉尔被派遣过来的近卫连队长也是同样的遭遇。他俩慌慌张张地穿戴整齐后,连卫士的传达都免了,直接冲进城主的居室。

“城主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说出来真是不好意思,城里好像失火了。”

“什么?”

“莫非是敌人搞的破坏活动?”

“不是不是。”城主摇着头说:“多半是伙夫作饭的时候没有把火给灭掉导致的。如果从城墙外放火箭的话,根本不可能会射到城内,,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接近到这种地步。不过是区区一场小火,马上就可以扑灭,两位大人请放心。”

虽然城主一肚子的焦虑与害怕,但还是努力装出满脸的笑容。

两名连队长沉默地听着他的解释。城主只是眺望着为了灭火而在城内忙乱的士兵们,并没有开口让近卫兵团帮忙。连队长明白如今自己不过是客人的身份,主人因为家中的不谨慎而引起的麻烦,他自然负有责任进行处理。

城主也走下楼去,正好上来的连队长心腹与他擦肩而过。两名连队长从心腹那里得到的消息似乎更加糟糕。城内的确是失火了,但问题是沿着城墙好几个地方同时起火,这就有点令人生疑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人纳闷地问道。另一人则满脸不快。

“这绝对不是什么厨房出的小事故,但是城外的敌人也不可能搞出这么大的名堂来。莫非……难不成这城内有暗通敌军者?”

“嗯,很有可能。”

这样一想的话,就不免感到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城池其实也并不安稳。身边隐藏着通敌的叛徒却呆瓜似的死守在城内,不免风险过大了,一个不留神很容易就会被切断退路。

“但是还没有和敌人交锋呢!一箭未发就……不免……”

其中一人只是一味地抱怨。虽然很想去确认一下事实的详情,但如今城内已经陷入了混乱的状态。原本驻扎在这里的,就是自己两人的近卫连队以及其他数名领主的混成部队,可以说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大集合。

更加糟糕的是,虽然有火把、餐火,但在这个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一时之间根本就难以分辨清楚帮忙灭火的是谁的军队,只知道有人在不断地走动着。如果敌军冒充我军悄悄接近的话,很难马上辨别。

两人为了避免受到连累,迅速地做了判断。决定马上把驻扎在城内的近卫连队全副武装地开往河滩集中起来,以防止敌军的夜袭。

现今敌人可能已经潜入人瓦别卡城来,比起固守城池出城死守河滩倒会显得更加安全。何况自己待着的地方是城堡的最高层,虽然用来观察全局动向是个不错的场所,但是如果有百来人杀到楼下,那可真叫走投无路了。

“不管怎么说,那男子已经得到了号称猛将而威名远扬的德拉将军,连拉蒙纳骑士团也陷入了伪国王的圈套为他卖命,如果采用这般奇计进行夜袭的话,那可真是万事休矣。”

“不错!”

两人一边交谈着,一边带着随从也走了出去。正要下台阶时,发现前面站立着一个似乎有些面熟的身影。

“两位,好久不见。”

虽然是在昏暗的城内,但通道上也点有松脂火把。见到在火光,的照耀之下的那人身影,以及那声招呼令两人愕然愣在当场。屏住呼吸,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与耳朵是否出现问题。

“这怎么可能……”

正面看到两名连队长那胆怯的模样,连随从们也不由地后退了一步。而对方则相应往前踏了一步。张严厉的面孔,那脸一半隐入黑暗,突然浮现出令人战栗的笑容来。

“怎么了,难道你们忘记自己主君的样子了?”

毫无顾虑说出来的话,还真是那半年不见的“国王”。知道他还活着,也知道他就在不远的地方。但是按理说起来,如今这张脸本应该出现在河川对岸才对呀!

两名连队长怔怔地呆立在原地不动。虽然说敌军主将出现在这里,自己应当大声叫喊起来才对,但这遭遇太过于出乎意外,一时说不出话来。正在这个时候,仿佛在煽动着两人的狼狈心理一般,有惊叫声响了起来,听起来似乎就在不远处。

“失火了!起火了!”

这声音不是来自楼下,而是位于这最高层的某处。已经毋庸怀疑了了,一切都已经明白无疑。

“这是……你做的手脚?”

一人喘着大气问道。国王无所畏惧地笑着回答道:“一点也没错。看上去你们并不知道,这里的城主实际上是听从我命令的……”

虽然这话令人大吃一惊,但他们也能够接受下来。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国王仅仅是一行三人潜入到这里来的,这一点做梦也想不到,因为这种事情听起来根本是不可能的。

他们心底判断一定是内部有奸细作为引路人,才得以潜入大军把守的城门,来到这主城内部的重地。听了国王的这番话,毫无疑问地同时在心中涌起对城主的愤怒之意来,那家伙厚颜无耻地伪装成改革派的人,想不到自己居然被那厮给蒙骗了。

相对于我方的面无血色,那国王却使一付坦然的模样,这也恰恰证实了那城主怀有的二心。

“我军已经杀人城内,这座城正逐步被我军所占领控制。事已至此不必再负隅顽抗,那样只会徒然丢掉性命。如果立即降服的话,当然不会是坏事。”国王微笑着说道:“你们可全部都是向我发过誓忠诚于我的,可是为什么在半年前,诸位的部队却长驱直人地杀人王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希望你们能如实地详细说出来。”

两人感到似乎被一种利剑出鞘的锋芒所震慑,那锋芒他寒气像,是要刺透自己一般。听国王话中的意思,那一次自己这些近卫兵团的行动决不是什么值得褒扬的事情。关于这点,他们自己倒是比谁都要清楚。

“失礼了!”

一人大叫一声,拔出剑来,另一人则大声下令把城主的军队作为敌人对待。

这声大喝把呆在一边魂飞天外的随从拉回现实中来,主人的命令仿佛注人活力,使他得以苏醒过来,但是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从站在眼前的国王身边穿过去。他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然后又朝着相反方向的楼梯猛跑过去。

“不好了,城主背叛了!”

“城主内通国王!”

那随从一边大声叫喊着这些话,一边飞快地从城堡上窜了下来。

在地面忙于指挥灭火并已经卓有成效的城主极为震惊,这实在是意想不到的变故。

“在胡说些什么!”

虽然城主一脸的愤然,但是由于连队长的随从们亲眼看到了国王的身影,而且也亲耳听到那国王所说的城主是其盟友的那番话,所以连队长手下士兵都不由地一起加强了戒备,向城主逼了过去。

“这场大火也极为可疑,很有可能是他自己纵火暗通国王军。”

“你们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城主汗水淋漓地忙着辩解,这个时候城主的随从大声惊呼起来。

“主人!不好了,看那边!”

顺着手指的方向眺望过去,从那本城的最高层不也冒起了滚滚浓烟吗?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着,不要说是临时拼凑的杂兵了,连骑士们也不可能再保持那份平常心了。

“出叛徒了!”

“敌人潜入城内了!”

到处都响起了混杂着不安与恐惧的声音。既有因本城火势厉害之故,也有因近卫兵团的这两个连队把城主部队看作敌人之故,城内的气氛比刚才显得更加紧张,陷入了无边的大混乱之中。有不知.道敌人是谁,乱跑一气的其他领主的士兵;有不想撤退而不得不攻击城主部队的近卫兵团的士兵;以及出于同样理由被迫还击的城主手下的士兵}甚至还有早早丧失了斗志,朝着城门一溜烟逃跑的士兵。简直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四处都陷入了骚乱。

这其中,本城最高层的混乱尤为明显。

不消说在此刻附近的火势已开始蔓延,但众人却偏偏无视这一切的存在。连近卫兵团连队长都亲自拔剑,合两人之力与国王进行着激烈的短兵相接。

连队长一方看来是豁出去了,一招一式都是拼命的架势。今天两人无论如何也得在这里把这男子杀了,否则自己这些人就只有坐以待毙的分了。如果光考虑剑术的话,男子占了绝对上风。但是人一旦拼命的话力量就会被放大,这样一来两的,他们的剑术发挥出平日难以想象的威力来,一时之间还隐隐处于优势。

不止这些,两人一边忙着与国王刀来剑往,一边还连声冲着随从们喊道:“都呆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

这是一道要他们向着以前的国王,并且是数人同时向他挥剑相向的命令。对此,随从们突然间也颇为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帮助自己的主人。

此时,连队长两人的心中早已经抛弃了什么胆怯什么正义,脑海中只有拼命这个念头。总之,眼下最关键的是干掉这个男子。

看来男子要同时应付两股锐利的剑锋也颇为吃力,在转身的一瞬间,他把背上的空隙暴露给了随从。绝佳的机会!一个随从眼明手快地抡起剑来,狠狠地砍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短剑,不偏不倚正中那家伙的额头。

虽然仅仅是一支短剑,但这惊人的技艺让试图偷袭国王的一帮随从都的动作都定住了,他们似乎也感到还有短剑在瞄准着自己。

“一群懦夫,这么多人打一个人,真是不知廉耻!”

的的确确是少女的声音,她凛凛地呵斥着手,随从们都惊慌失措地愣在了当场。至于连队长两人的疑惑,那就更不用说了。

之前不知道在哪里的伊文,也从黑暗中闪出身来。

“连队长大人们以二敌一实在是罕见至极,难道两位不觉得在给头盔上的那四颗星抹黑吗?真是卑鄙小人呀!那样的话,就让我——来自斯夏的伊文,来陪大人玩玩。”

措辞显得是那么的目中无人。

国王冲着伊文微微一笑,和他换了个位置。在接下来的一瞬间,两人背靠背和敌人对峙。如果是背靠背的话,伊文倒和国王配合得很好。因为少女和男子之间的身高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互相背靠着对方的话,男子背后就不会因为没有防备而露出破绽来。

至于少女,她把那两个连队长交由渥尔与伊文收拾后勤奋地干着自己的活。不管是堆积在地上的物品,还是从墙壁上垂下来的窗帘,她找出油来在上面倾倒一空,纵火焚烧。

当然有过去阻拦的家伙也都很快被她收拾干净。

大火愈加旺盛,城堡笼罩于一片火海中。到处都是火蛇四舞,最高层上已经是充满了滚滚浓烟。

从窗户往外看,天色已近黎明。虽然此刻太阳尚未露脸,但在漆黑的夜空中,原本闪烁着的群星渐渐变得黯淡起来。天色一亮,就是国王军发动总攻击的时候,,所以自己三人必须迅速从这里脱身,前去引导国王军的前锋部队入城。

当少女赶回决斗的现场观察局势时,正好到了分出胜负的一刻。

即便那两名连队长在近卫兵团之中也可能是屈指可数的人物,但他们的对手一方是塔乌山贼中顶尖的高手,另一方则拥有在斯夏严酷的自然环境中磨练出来的剑术。

连队长其中一人以伊文为目标劈了过去:可是技不如人,两支剑一交后反而被伊文洞穿了脖子。而另一位连队长使出浑身力气,势势大力沉地狙击国王脑袋。国王反手一剑架住雷霆一击,然后顺势一划把敌人连人带甲劈成两段。

两个连队长几乎同时毙命。

少女并没有露出笑容表示赞誉,而是嘲讽似的说道:“国王干得不错嘛。”

“只是时间似乎长了点……”伊文一边擦拭着剑锋,一边感叹着。

“没必要再持在这里了,走!”渥尔也擦着剑,然后两人都收剑回鞘。三人都清楚现在没有时间再在这里磨蹭了。

少女带头跳下来楼梯,突然回头示意后面两人暂缓行动。

似乎有人过来了,直觉告诉她从楼下冲过来的人为数不少。原本在城堡内部设有贮水所,并且藏有许多贵重的饮料。如口今情况危急,似乎都已经当作消防之用了。虽然此刻城内一片混乱,但是守城的士兵内心还是很清楚,一旦城堡被烧毁那就真的是完蛋了。所以众人都忙着从贮水所打水,不要命般地般地冲往最高层来灭火。

看来要陷入肉搏战了。

最高层已经被火海所吞噬,熊熊烈火截断了三人的退路。如果不想葬身于大火的话,那只有驱散蜂拥而至的士兵,然后撤离城堡一条途径。

伊文一副惊叹的模样,脸上露出危险的笑容来。

“我还在想我们这把火是不是放得过了点。”

男子则紧紧握住手中的剑,表情悲壮地笑道:“事已至今,是活着杀出去还是成为刀下之鬼,就看我们最后的努力了!”

少女纠正道:“不要想着什么刀下之鬼!一旦我们气势变弱就只有失败一途!”

的确如此。话音未落就少女率先跳了出去,朝着沿螺旋状阶梯上来的士兵们,以不可阻挡的奔雷之势从正面冲了过去。

“什么?!”伊文见到少女的举动吃惊地大叫起来。

比伊文更加震惊的是那些打起精神冲上城堡赶来灭火的士兵。

他们刚在想这突然从上面飞下来的是什么怪物,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飞了起来。

“哇!”

真可谓是势不可挡。带头的那人完全失去了平衡,重重地和后面众人撞在一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后面连绵不断的都是念珠般一个接一个的士兵。总算有人努力挣扎一番停住了后退的脚步,避免所有人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惨剧。但这个时候第二波冲击呼啸着过来了。

少女再次冲击,又把那些像乌龟一般仰天倒在地上的先头士兵撞出老远。这一次无论如何也收不住脚了,众人撞成一团全部从阶梯上滚了下来。

当初能够潜入到这城堡的最高层,也是多亏了少女那令人感到恐惧的能力。她时而指示两个男子隐身于黑暗中避开岗哨,时而把路过的士兵引人暗处一拳砸晕,当发现油壶时,当即往地毯上倾倒燃油,并安装好定时起火装置,然后点着充当引火线的细绳一端……动作极其迅速,一直到潜入最高层为止,跟在后面的渥尔与伊文都只有瞪着眼睛看的份。

伊文对少女的身手十分钦佩,更感到几分震惊。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小姑娘!”

如今,少女又边下楼梯边依次放火,看起来这座城很快就会被,,大火,摧毁成废墟。起火的地方越多,灭火的热情就自然会越小,而且会使人产生逃跑的念头。况且对于对岸的德拉将军与纳希亚斯而言,这把大火就是夜袭成功的信号。

对于三人来说,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如何从这里脱身。无论是在城内的空地,还是在城外的河滩,这个时候城主的部队与近卫兵团正陷入混战打得不可开交。自己仅仅三人,如果就这样冲出去,未免太过于无谋了。到底该怎么办!虽然两位男子想先商量一下,可是紧迫的时间不允许他们犹豫。少女一口气冲到二楼,从那里的窗口稍微往外观察一下局势,然后转身面向两人。

“这么高的话,你们跳得下去吗?”

“差不多吧。”

于是少女带头轻轻地跳了下去,接下来男子与伊文也跟着跳了下去。区区一层的高度,对于这两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至今为止一切顺利。但问题是少女一着地后,就笔直地跑向最近的塔楼。

“喂,喂!”伊文喊道。虽然自己慌慌张张地紧紧跟在后面,但不知道少女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自己等三人好不容易才回到地面,却又往上冲向高台,尤其不能理解的是少女竟然带着他们往城墙上的塔楼方向跑了过去,这似乎脱离常轨了。

倒是渥尔脑中灵光一现,明白了少女的用意。

“应该是打算从那里跳到城外吧!”

“什么?!可是我们已经没有绳子了呀!”

虽然事先也考虑过这最后一招,但这一次并不准备长期战斗,只是次短暂的间谍行动,所以不可能随身携带太多的物品,况且刚才也大量用于点火装置,爬城墙时使用的绳子已经被使用殆尽了。更加糟糕的是,城池四周的河川并没有深到他们能够安全跳下去的程度。

此刻天色愈发见亮,渐渐地已经由暗青转变成幽蓝,距离太阳升起只是时间问题。

三人一片混乱的城内飞奔。因为他们从二楼跳下的地方是在正门反方向的东侧,虽然可以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但要作到完全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偶尔会有耳聪目明的家伙喝声问来者是谁,这时干脆装作没听到,或者上前就赏他一剑。

整整一个晚上的破坏活动极耗体力,当他们爬上塔楼,沿着城墙上的内侧通道移动时,三人都忍不住气喘吁吁了。回头望去,城内依然是那副不分敌我混战的情形,而中心城堡也就是本城,已经完全笼罩于白烟之中,在这种状态下想要灭火已是不可能了。而这一切都是单单凭着三人的力量就达到的成果。

参加者之一的伊文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真的很成功呀!”

少女应了一句:“虽然如此,但还差一步……所以不能说是非常成功。”

国王也用力地点点头:“只有当我们生还逃离之际,才可以说这次战斗取得了奇迹般的胜利。当然,也是因为我们和召唤胜利的女武神站在一起之故吧!”

“不要说的那么轻松,接下来才是最大的难关。”少女嘟哝着叹了口气。

“虽然不想太花费体力,可惜情况紧急也不得不这样做……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男子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对不起,结果还是扯了你的后腿。”

“也不能这么说,你不是成功地做到让敌军互相猜忌、自相残杀了吗?”

这话非常有道理,正是国王的一通胡诌才使得城内一片大乱。想要收拾这残局从目前看来似乎还要一段时间。而在国王军中以人称猛将的德拉将军为首,聚集着许多绝代勇土。虽然在兵力上处于下风,但他们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又岂会让这等良机白自从手中溜走。必定会趁着城堡被烧毁的大好时机,发动猛烈攻击吧!

所以,为了避免出现不幸死在己方弓箭下的笑话,无论如何也得迅速离开这鬼地方。

“借一下两位的剑。”

对于少女的要求,渥尔自然是言听计从,但伊文不免感到不解。

“要干什么?”

“这种东西撞到人的话会比较危险,所以先借用一下。”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

少女闭起嘴巴不再说什么。强行从男子手中夺过剑来,又从他们腰上卸下剑鞘。

“如果你们俩体重能稍微轻点,就会比较轻松了。”

少女一边说着这番话,一边自然地迈步跨出城墙,非常轻松地跳了下去。

伊文看得眼珠差点就飞出来了。

“小姑娘!”大叫一声,慌慌忙忙地从城墙上探出身子。心想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来,不死也残废。然而他,少女已经用自己的双脚站在了河边的草地上,两把剑就放在地上。

她抬头看向男子这边,叫喊道:“快下来!”

虽然见到的这一切不禁令伊文哑口力无言,但身边友人所说的话更加使他感到心惊肉跳。

“好,伊文,你先跳!”

“什么!不要说这种蠢话!”

哪怕是塔乌的山贼都不禁脸色泛白,伊文在心中嘀咕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不必担心,小姑娘会在下面接住你的。”

“开什么玩笑……渥尔!你脑袋没有发昏吧!”

国王其实神智极其清醒,他明白光靠口头是说服不了伊文的,所以只好用武力付之于实践了。渥尔突然抱住友人的脑袋,蜷起他的膝盖,向着城墙外侧轻轻地放了下去。

虽然伊文意志坚强,硬生生地把惊叫声吞了下去。但他觉得接下来的那一瞬间毫无疑问会掉到河滩上活活摔死,不由地紧紧闭上.了双眼。不过意外的是落地时只发出了很轻的扑通声,似乎挂在了半空中。

睁开眼睛一看,吃惊的是少女用两手接住了自己的身体,这种事情怎么也无法想象。

自己的体重远远超出对方数倍,况且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想要不死也困难。再说了,这么细小的手腕,看起来即使从上面掉下一只小猫来也未必能够承受得住。

正当伊文一片茫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的时候,脚已经踩到了地面。

认真说起来的话,是被少女轻轻地放在了河滩上。伊文屁股一着地,就发现这一次是国王从城墙上跃了下来。

伊文全身为冷汗所浸透,两条腿不听使唤。已经迟了吗,伊文只觉得眼前一暗时,看到少女已经冲了过去。山贼的脸色愈加苍白,嗓子里直想喊叫简直毫无道理,却又发不出声音来。然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按理说怎么想也应该会被一同砸死的少女两腿微微一沉,双手稳稳地接住了从上面下来的沉重“货物”。

不过,看上去冲击力还是颇为巨大的。少女虽然勉强坚持在了原地,但两脚有些陷入了河滩,口中也发出低低的呻吟声。看来身体已经相当疲倦了。

而另一方面,国王蜷缩着健壮的身体,被少女拘谨地抱成一团。他似乎再次恢复了精神,并且饶有兴趣地问道:“这次下来的方法……感觉怎样?”

“比上次要好得多了……”少女摇摇头叨念道:“但是……重死啦!”

说到这里,像是支撑不住一般把男子放在地面,然后自己也累得一屁股坐在了河滩上。

“这可不是开玩笑,这种行为会累坏身体的。”说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奇迹般成功逃出瓦别卡城的三人都瘫在了河滩上,每人都贪婪地吸着河边的新鲜空气。

伊文依旧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脸色,抬头看着刚刚自己飞下来的城墙,确切的说是被渥尔扔下来的,那城墙高得令他后怕。

接下来,看到了正揉着手腕皱着眉头的少女。

国王一脸不安地望着少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摔痛了?”

“啊,虽然没有什么问题……”少女一边揉着手腕:“但还是很酸呀。如果老是这样的话,手腕说不定会坏掉的。”

国王惊慌失措地连声问道:“那、那该怎么办?”

“这是谁的过错呢?”

看到盯向自己的白眼,国王魁梧的身的咕哝道:“这个……莫非是我太重了……”

“要是能够这么想的话,下次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营地里。大将也是有大将要做的事情呀!”

接着伊文也低声呻吟起来。他清楚地感觉到背上不断地有冷汗流,下来,目光也变地严峻起来。

“渥尔……”

“什么事?”

伊文心中的疑问多得像座大山一般。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而这少女又是什么来历?

少女无论是十倍于人的力气,还是远异常人的弹跳力,都超出了伊文所能接受的范围。

虽然他很想问个水落石出,但遇到友人的目光时不由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把疑问咽回肚子。男子回视的眼瞳中没有丝毫邪气,目光非常清澄,还含着几分微笑。并且那已经明白伊文心中的困惑了。

伊文不禁有些泄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国王的双眼,脸上不由地浮现出苦笑来。黑衣山贼好几次想开口询问,又数次把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最后他无奈地搔着自己的金色短发,叹了一口气。

“明白了……这小姑娘的确不是一般人物。”

“你现在才醒悟过来吗?真是个迟钝的家伙!”

国王回应道,这似乎是对自己平时老被别人说成反应迟钝的报复吧。

说着,国王也抬头望向城墙高处。虽然已到决战前刻,但也是满脸的无限感慨。无论跟谁说起这件事,相信也没有人会相信这般豪迈的举动吧。所以说德拉将军断言这种事情绝不可能也并非没有道理。仅仅以数人之力越过城墙,在城内纵火,并且还要成功暗杀掉令国王军大为棘手的人物,如今他们甚至还活着返回到了安全的河滩上!

男子心中充满了感谢之意,对少女笑道:“又欠你一分人情了。”

“现在才觉得要说这番话吗?真是个迟钝的家伙。”少女俏皮地回击道。

这样一说,坐在河滩上的男子们与少女都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太阳的第一缕光线开始跃出地平线,晖映在了河滩。

同时从他们所处的地方,便能够清晰地望到国王大军齐整如林的长枪枪尖与铠甲在阳光照射下那慑人眼目的反光。

“那么,第二幕开始了!”

说着少女站了起来,那口吻让人不禁感到她就是那位女武神。




第十章



当少女一行三人遁身于黑暗之中,突入敌城的本城时,德拉将军则一脸郁闷地返回到自己的居室。不是为了其他什么,而是因为刚才国王的那番言行太令他失望了。

虽然国王被人陷害背上黑锅,并被流放出国,经历了半年之久的流浪生活,然而人品依旧和原先一样正直果敢。这一点曾经令将军感到些许的安心与欣慰,但是如今看起来似乎是一场空欢喜。明天一早就要迎来第一场决战了,可国王却偏偏依赖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这如何能够让人放心。明天大战爆发是毫无疑问的,但要是那个少女失败了又该如何应对呢……想到这里将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未必一定失败,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先假定如此并提出应对之策来。如果不这样的话,那就不得不直接面对那坚固的城防与六干大军了。至于从正面一起突击之类的方法,虽然知道己方也只有这一条途径可走,但风险也实在是太大了。

为了扩展自己一方的军队数量而搅乱敌人内部也许是必要的。但是国王盲目地依赖那少女而不考虑其他的补救措施,这一点令将军大为不满。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将军脑袋中满是这般想法,即使躺在床上也是不满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男子必须清楚,现在已经不是那可以任性行动的地方贵族子弟的时代了,他的身份是拥有强盛三国之一、大国德尔菲尼亚的君主。

虽然现在国王暂时被反贼从王位上赶了下来,但也正因为如此,自己得全力辅佐国王陛下放逐王宫中那帮飞扬跋扈的改革派,重新把国王扶上王位并夺回应该拥有的一切。

然而没想到的是,国王从一开始的言行就令将军摇头为难。将军怎么也睡不着,虽然此刻夜已深,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穿好衣服,前往国王的居室。

国王休息的那栋房屋好像原来是村长家。既然是全军的总大将,房屋前当然就站有值夜岗的门卫。那是个年轻的士兵,看到来者是将军后赶忙准备单膝下跪致意,将军示意这种场合不必多礼。他询问道:“陛下已经休息了吗?”

“是的,陛下吩咐说到明天早上开始攻击前的这段时间内,谁都不许打扰他。”

“这样呀。但是我有要事与国王商量,请让我过去吧!”

既然将军这般大人物这么说了,岗哨也就不好再坚持己见。

在屋前担当警备工作的士兵也同样让开了道路。

“你们辛苦了!”将军边说着慰劳的话边走进室内,虽然知道非常失礼,也只好在国王居室外叫喊道:“陛下,我是德拉,打扰您.休息实在是万分抱歉。”

然而奇怪的是里面并没有回答。

“陛下……”

将军不禁感到疑惑。身为武将在决战逼近的时刻睡得那么死,还居然听不到外面的叫喊声,这是不可思议的,如果依照那国王的.个性那就更加不可理解了。

将军透过窗户悄悄打量着室内,不料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床是空着的。

当将军走进屋内摸了摸床时,发现床单冷冰冰的不像有人睡过的迹象。

窗子是大开着的,窗台下面就是后院。怪不得国王吩咐谁都不许放进来,原来是从这里偷偷溜出去了。看到这一切将军愤怒地咬牙切齿,口中喃喃咒骂。但是表面看上去还是一脸平静地从国王居室走出来。

等在走廊的岗哨并不知道发生的事情,依旧恭敬地问道:“大人办完事了吗?”

将军露出笑容:“没有,陛下睡得太香了,所以不好意思把陛下叫醒就悄悄出来了。明天一战是关键的战役,你们也可以换班去好好休息一下。”

将军和蔼地用这番话把卫兵们都支了开去。如果这种事情在士兵之间流传开去的话就糟糕了,所以必须绝对保密。想到这里,将军向着纳希亚斯的居室走了过去,他甚的人还没有离床之际就强行推门进来了。

“到底……有何贵干?将军。”拉蒙纳骑士团的指挥官甚为吃惊,从床上跃了起来。

“陛下失踪了!床上只剩一条床单而已。”

将军低声呻吟一般地说道。语气中也含有询问对方的意思。

纳希亚斯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理解了国王的行动。

“恐怕是跑去瓦别卡城了吧?”

将军再度痛苦地呻吟起来。他正在担心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没料到这位骑士团团长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话来,实在令人泄气。

“纳希亚斯大人!现在可不是可以那么优哉的时候,这关系着陛下的生死呀!”

“但是将军呀,现在事已至此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我们愚蠢地前去骚扰对方的话,反而会危及陛下的安全。”

的确如此。既然国王已经潜入城内,无论现在怎样担心国王的: 安危,也只有乖乖等在这里的份而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即使这个道理没人说出来,将军心里也自然是明白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大发牢骚。

“我压根儿不明白是这是怎么回事了,究竟陛下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他是想怎样来扳回这次关键战役的?作为一军大将却这般胡闹,这可牵涉到全军将士的士气呀,陛下怎么一点都不明白呢?!”

不但被残忍地打断了好梦,还有个家伙在床头喋喋不休发出这种令人心酸的感叹,对于纳希亚斯而言不折不扣就是一场灾难,更要命的是自己居然还不能撒手不管。于是他不得不穿着睡衣,拼命地拿好话来安慰比自己年长的老英雄。

“将军,陛下自然会有吉星呵护,也一定会明白这场战争的重要性。这些话自不用我来说,想必将军大人您心中也有数吧。”

“但是作为一军的主将,却图谋偷偷离开居室潜入敌城之类的事,,这可不是精神正常的人所能干得出来的,也许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

纳希亚斯笑着说道:“只要那少女和陛下在一起的话,您就不必担心了。区区一两个小城,我们肯定能够在弹指之间攻落下来的。”

将军又叹了口气,当他还想开口的时候被纳希亚斯抢先挡住了。

“德拉将军,您是否还记得我在比尔格纳说过的话?那位巴鲁德的女儿也许就是胜利女神吧!看来的确如此,我军现在处于下风,为了能够在这场战争中取得完胜,如果没有那小姑娘的帮助是不可能的。恐怕陛下也应该持有同样的想法吧!”

将军一句话也不想回答了,他始终认为战争不是凭借一两个人的努力所能够左右的,这条信念至今还是没有改变。

“看来我扮演的的确是个头脑极其顽固的老爷子呀!”将军不由地发起牢骚来。

纳希亚斯摇着脑袋安慰道:“将军,我理解您的心情,您亲眼看着陛下一天天长大,对待陛下的感情犹如家人一般,所以难免关心则乱了。”

将军继续在一旁哎声叹气:“说得一点都没错。陛下在容貌身材上与先王非常相似,但是性格却更接近于养父费尔南伯爵。”

“是这个样子啊?”

“是的。费尔南从很久以前起就是个顽固的家伙,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就是九头牛也未必拉得回来。为此我还对他抱有莫名的敬意,想不到陛下也是如此……”

听将军这么一说,纳希亚斯不由地露出一丝笑容来。

以大胡子将军的说话语气来看,国王的那位养父也一定屡次让他感到头大不已。

“将军,等天亮再说吧!”

“……的确,我们现在能够做的也只有干等的分了。”将军悄然吐出这一句,感到些许伤感。他向骑士团团长为自己的打搅致歉之后,悄然返回到自己的营地。

不过即使重新躺在床上,也依然是毫无睡意。就这样将军一夜都没合眼,直熬到天亮。火攻敌城、而且还要暗杀敌军的连队长,这怎么想也觉得是毫无成功的可能。更加令自己为难的是,到时候还不得不在没有主将的情况下发兵攻城。这样的话,事态更令人担忧,一旦混战起来国王生还的几率将极为低下。将军想着想着,不禁越发担心起来,甚为苦恼。

不过当将军一边抬头望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色一边用着早餐的时候,这番苦恼得以烟消云散。因为在这时,前去打探消息的侦察兵掩盖不住满脸兴冲冲的样子,慌慌张张地冲进将军的屋子来。“报告将军大人!从敌城冒出了火光!”

“什么!”

“成功了吗!”

德拉将军不由地反问道。纳希亚斯则高兴地叫了出来。当然其他事先并不知道内情的武将都吃惊地一起站起身来。

侦察兵一脸兴奋地喊道:“城池已经为浓烟笼罩,虽然一时还不清楚详细情况究竟如何,但是可以判断大火起自本城,并且城内也似乎陷入一片大乱,现在城主的部队和近卫兵团正打得不可开交!”

德拉将军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在他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成功的喜悦来,因为这份报告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身边的纳希亚斯则兴奋地询问着前去侦察的士兵:“那城主部队与近卫兵团之间的混战,看起来哪方占据了上风?”

“报告团长,双方大概旗鼓相当。虽然近卫兵团在数量上处绝对劣势,但毕竟是中央大陆最强的精锐部队,领主的军队看起来也不敢和他们正面冲突。”

“太好了!德拉将军!”

对于纳希亚斯的提醒,将军立刻有了反应。它被称为德尔菲尼亚屈指的英雄,自然马上醒悟过来该采取些什么行动了。他大声地发命令:“全军备马!马上准备出战!”

将军自己也赶忙整理装束。还没等将军开口吩咐,勤务兵已经主动把战马牵了过来。

对于纳希亚斯、嘉兰斯而言,事情一切都按照原定计划有条不紊地展开,不过似乎来得稍微早了一些。他俩戴上头盔、起身套上标有拉蒙纳骑士团徽章的外衣,随从给他们拿过骑士枪。看到将领,们以勇猛的姿态、全副武装地出来,士兵们的士气也顿时高涨起来。

夏米昂为了避免动身过晚,也停下了吃到一半的早餐,跨上了爱马。四处可见随从们忙着准备主人的马匹,或者当铠甲武器都准备齐全后,自己也翻身上马,营地内一时到处都洋溢着活力。在这番景象中,夏米昂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匹没有骑手的黑马在悠然走动。

“格雷亚!”罗亚的黑主如今已经改换成这个大名了。

虽然对于夏米昂的呼喊声黑马一度回过头来,但是脚步依然毫不停留。随从们也发现了它,试图拦截下来,但是对手毕竟非同凡响。况且由于黑马并没有佩上缰绳,所以就是走近它的身边也无法使它停下来。

黑马一溜小跑奔出车营,轻快地撒开马蹄,很明显它是向着城池的方向而去。

“父亲大人!黑主已经出发了!”

“哦……”在接到夏米昂的报告之前,将军也已经察觉到这件事情了。

那匹黑马为什么在没有主人的情况下就冲出营地了呢?它又准备前往何方?虽然朦朦胧胧,但将军心底还是猜到了答案。

已经骑在马上,拉下了头盔前防护罩的纳希亚斯用认真的口气对将军说道:“胜利女神在召唤那匹马呢!”

从现实的观点来听这句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一点似乎离常识远了些。不过难得的是这次将军也表示赞同,他低声喃喃自语道:“既然这样,我们可不能迟到啊!”

并排骑在马上的纳希亚斯与嘉兰斯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浮现出微笑,德拉将军则报以苦笑。

三千大军一起追赶着黑马开始行进。黑马似乎记得昨晚来时的路,也似乎清楚从后面赶来的众人的目的,不时巧妙地调节着速度向着敌城方向冲过去。后面的排山倒海一般的军队抱着绝对不可以被甩开的想法拼命地跟在黑主之后。

不久之后大队人马就逼近了河川,此刻连将军他们也能够清楚地看到西侧城门洞开、敌军互相奔袭砍杀的景象。虽然敌军也终于感觉到了国王大军的接近,慌慌张张罢手停止内讧,可惜为时已晚,只能做最后的挣孔了。

能够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般情景,国王军的士气愈加高涨起来。很明显如今只要一次全军突击,胜利就能够到手了。

“不要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夺桥!”将军的部队自北方如猛虎一般扑了过去,他们并没有指向本城,而是犹如怒涛般一直杀到外城前,开始了攻击。

“弩队准备!”

随着纳希亚斯的一声令下,从拉蒙纳骑士团中冲出一队弩兵来。这是需要花费相当长时间进行上弦的远程兵器,效果却令人瞩目。弩队分别以三列五列为单位,采取射出一次后与后列交换的方式,对着城墙上的守军就是一番扫射。

这时将军又开始为国王担心了,他猜想国王大概会在城墙上,所以必须尽早攻下城来救出国王!正想到这里,将军突然回头看到此时引导他们过来的黑主调头离开城门,向着本城方向奔驰而去。

德拉将军不由地喊叫起来:“夏米昂!”

“在!”夏米昂已经推察出父亲想说什么了,她带着一队人马离开了战列。

那马知道少女所处的位置。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夏米昂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而国王也必定是和少女在一起。

眼前就是河川,虽然并非无法强渡过河,但敌人也十分顽强。他们不时从塔楼从城墙上放着箭矢;大军一时还难以靠近过去。

黑主绕着城池狂奔着,身后尘土飞扬,绕了不到半周突然自己纵身跃人河内。稍微落在后头的夏米昂发现了等在对岸正在张望的数人的身影。

“陛下!”

的确如同预计的那样,国王和那少女以及黑衣山贼在一起,就紧靠在城墙下面。

在城墙上摆开防御架势的敌军并没有察觉到这几人的存在,只是对突然急速接近过来的夏米昂的部队加强了戒备,可以看到城墙上的敌军士兵顿时增多了起来。

但夏米昂一刻也没有犹豫,紧跟在黑主之后纵马跃入河內,边向前行进边回身招呼着后面的军队。

“弩队赶紧瞄准这边!”

对于这番意想不到的渡河行动,城墙上的士兵们也不禁大吃一惊。不过总不可能放他们轻易渡过河来吧,于是弓弩如大雨倾泻一般向着夏米昂率领的这队人马扑过去。

虽然已经有数人倒了下来,但丝毫没有使女骑士放慢前进的步伐。她一边激励着士兵们,一边冒着在头行着渡河的尝试。

“那位小姐怎么也开始胡闹起来了!”在对岸望着这一幕的伊文不由地冒出一句感想。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风凉话的时候。”男子抬头看着天色喃喃说道。

他们也不想光呆在这里傻看着,但当务之急是先得确保机动力,因为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无论如何也是需要马匹的。

脚力最为迅速的显然还是罗亚的黑主,它极为迅猛地游过河川成功抵达少女所在的对岸。少女毫不停顿地翻身跃上马去:“我去帮忙,你们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等少女向两位男子嘱咐完这句话后,黑马再次跃入刚刚横穿过来的这条河流。

“莉?!”轮到夏米昂吃惊了。在漫天呼啸的箭雨中,少女居然孤身一人冲了过来。

“快离开!这里危险!”

“不要说傻话了。倒是你们更危险,把弓借我!”

女骑士的从骑赶紧把弓递给少女。少女从河的正中瞄准城墙上面的敌军开始放箭。箭的命中率高得令人感到恐怖,没有一箭偏离目标的。在马场展示的技艺于实战中也并没有减弱半分,其实确切地说更加今人感到心中的寒意。弓弦十声过后,城墙上十人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

“还是个小孩子呀!”

“是个小姑娘?!”

城上传来的充满恐惧的纷纷议论声,连这边渡河的部队都能够听到。

当夏米昂率领的一队人马前进到河流中央时,塔乌的众男子也赶了过来。

伊文高兴地跳了起来:“来得太晚了吧!你们这些混蛋!”

“抱歉抱歉,要摆脱那帮上当的家伙可花了我们不少时间呢!所以一不留神居然迟到了。”

他们一边大声回答着一边跳入河内往这边赶过来,渐渐靠近了。

仿佛呼应一般,稍后连弩队也赶了过来,指挥官乃是嘉兰斯。

“目标,对岸的城墙!”

嘉兰斯喉咙中挤出破钟一般的叫喊声。这般举动也是出于拯救陛下的打算,所以才会大声叫喊起来以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如今国王还处在敌城脚下,如果隔着老远就愚蠢地叫喊陛下,就等于主动向敌人通报自军主将的存在了。

“一个也不准漏下!把那帮碍事的家伙统统干掉之后,准备渡河!”

嘉兰斯不停地吼叫着,国王头顶上空不断有弓矢呼啸而过,等于间接保护着国王与山贼的安全。同时,夏米昂的那队人马与塔乌男子们也同时由此受益,他们都成功地渡过河来,各自与指挥官汇合整编起队形来。

“陛下!您没事吧!”

“副头目!你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而且真的成功放火烧城了呀!”

其他人的口中也都大肆称赞着本次行动的辉煌成果,但无论是国王还是塔乌,的山贼都只是谦虚地摇了摇头。

“可是我们几乎什么也没有做……”

“一点没错,我们只是成为了糟糕透顶的负担而已。”

两人说着这番话,把目光转向了从河里奔驰而来的少女。

黑马浑身剧烈地抖动着,振落身上的水珠。马上的少女虽然已经射光了箭,但并没有打算就此停下来。

“已经到了最后了,接着去把城门攻破吧!”

话还没说完,这次她从一名随从手中借过一支长枪,还顺手拿过装满箭矢的箭筒,一口气驱马往前猛冲过去。

“大家不要落后呀!”国王大声命令道。

此刻国王与伊文也都已经向夏米昂的属下借了马匹,两人翻身上马。以少女为先锋,国王、伊文、塔乌男子以及夏米昂的这支部队都朝着城门突进到河滩草地之上

看到这番景象,守卫城门的敌兵都不禁大吃一惊。他们在城门前的河滩上设置栅栏作为防备国王军渡河的要塞,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国王军在厌倦了正面攻击后,突出奇兵从侧面攻了进来。而且来者还不是一般的军队,其中有勇猛之名响彻全国的国王、以将军亲手培养锻练出来的夏米昂为首的罗亚勇士、并且还有伊文率领的塔乌男子的集团。

守城一方不得不立即陷入苦战。

而其中冲在最前面、所向披靡的还是跨着黑马的少女。她那散开的满头金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轻松自如地操控着身躯庞大的黑马,手中还挥舞着一支看上去对少女而言过长了的长枪,冲散阻挡住去路的敌兵突入敌阵,诛杀胆敢向自己挥刃相向的家伙。

见到这个样子谁都会为威风凛凛的少女而咋舌称奇。没有一个人敢前去阻挡这种,陕人的气势,更加口令人吃惊的是,来者并非是什么英勇善战的骁将,而是一位身材细小瘦弱,似乎能够被风刮到的少女。这下不要说是敌人,连对岸的的己方将士也瞠目结舌。

然而就在此时,从敌军阵中也杀出一名骑士来。

骑士身着有红色里子的白银外套,头戴一顶排列有三颗星的头盔。

“受死吧!小姑娘!”那杀过来的骑士连名字都没有通报就直接扑了过来。

对此少女大为意外,突然顿马停下了前冲的姿势。她轻松地举枪架住来将的全力一击,颇有兴致地问道:“能不能报上阁下的大名,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无名之辈。”

对方猛地瞪大双眼,一脸凶相怒吼道:“近卫兵团第一军第二连队所属,鲁卡南大队长是也!怎么可能会是无名鼠辈!”

“大队长的身份倒是够资格和我交手。我是格兰达,渥尔·格瑞。克国王的战友兼胜利女神。放马过来吧!”

“废话倒不少!”身强力壮的鲁卡南大队长不耐烦地回应道。

鲁卡南听说自己军队因挡不住一位少女的突击而陷入劣势时,一边苦苦思索是怎么回事一边拍马赶了过来。由于作为近卫军该部统帅的两位连队长在昨天夜里都已经战死,所以各个大队不免群龙无首,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展开行动。

在同僚之中也不乏出现了这样一种意见,认为形势恶劣倒不如干脆向国王军投降。但是鲁卡南大队长却固执己见地认为,自己身为一名军人,又岂有连丝毫武勇都不展示而放弃抵抗、不战而降的道理。

虽然老实说起来,自己和这样一个少女动手的话也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敌人取得的一半成果是归功于这位少女的努力,正因为如此自己心中才起了赶快把她解决掉的念头。不过在报上自己的大名后,才一交手就很快变得面无血色起来。

“什么!”少女那柄长枪的速度与力道都远远超出大队长的预想。

虽然大队长原来有一举斩杀对方的打算,结果没料到遭到反击后反而只有招架之力。看到大队长败色渐浓,守城一方自然是焦虑万分。虽然在夜里双方曾经恶斗了半个晚上,但是如今的大敌变成了国王军。而此刻对于近卫兵团而言国王军也是最大的敌人,所以双方一合计,觉得应该携起手来共抗争强敌。出于这种极其实用的战争哲学,城内的指挥官大声喊了起来:“赶快去救大队长!”

于是城门又被轰隆隆地打了开来,从城内涌出大量的步兵。

作为城主一方的如意算盘是,赶快用人海战术杀死少女并救回大队长,然后固守城池。但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国王已经率领那队骑兵掩杀过来。

冲锋在突击队最前头的国王,如同凶神恶煞一般的样子尤其令人恐惧。

他跃马堵在少女与城内涌出来的士兵之间,纵横挥舞着长枪,一副不放一兵一卒过去的架势。不过事实上涌上来的敌军似乎也没有一个打算退回去的,恶战中不断有步兵被冲散而骑兵则被长枪挑到空中。

“真是个棘手的家伙!”

“冲锋!”

从城内杀出来的士兵似乎并不知道那就是国王。此刻渥尔的装束粗糙简便,再说这般冲锋陷阵的举动又岂是一军总大将的所为,看上去倒更像是一个身份低微的骑士。数人恶狠狠地向他扑了过来,结果被他以寡敌众轻松逆转。不仅是普通士兵远非其敌手,连将领上前挑战也落得同样下场。

如果他们知道对手乃是德尔菲尼亚数一数二的剑豪时,恐怕大部分会当场夹起尾巴逃走吧。而对国王而言,这是一场极为关键的战役,也是他所熟悉的骑兵战。对垒双方在气势上完全不同,没有一人能够在国王手下走过两个回合。

同时伊文与夏米昂两人紧紧跟随在国王身边,他们守卫着国.王,把冲上来的敌兵一刀两段,还不时地引导着己方军队进行突击。

敌人开始动摇起来,出现了败退溃散的士兵。

而在这个时候,少女依然和那大队长互相厮杀着展开白刃战。

“鲁卡南!你在于什么?!”

也许是看不下去同僚的苦难样子,或者是因为连收拾一个小孩子都要花上这么久的时间,实在是令人不耐烦之故,一名与大队长同样装束的骑士从河滩赶过来救援。

“小心!小姑娘!”

伊文正想冲过去助她一臂之力时,国王阻止道:“让给小姑娘好了,不要靠近那两个大队长!”

因为不断有后续部队试图接近,夏米昂听到国王命令后,率从骑绕向河滩,和后续渡过河来的主力合流,并阻止全军向敌人接近。

即使是与两名大队长交手,少女也依然不处下风。她一边舞枪紧密防住不断攻来的长枪与直刀,一边以倍于敌人的力量进行着还击。只见三匹战马一刻不停地奔驰于战场上,双方展开着势均力敌的攻防战。战斗过于激烈,导致敌我双方都无法靠近前去。

这实在不敢想象是人与人之人之间的较量,特别是国王军一方从外表看上去不过是一少女而已。交手的大队长感到无比的困惑与焦躁不安,甚至担心如此干耗下去却不能拿下对方实在是有辱骑士的名誉。

“受死吧!”鲁卡南大队长使出浑身解数,发疯一般恶狠狠地就是一击。

少女似乎抵挡不住对方这势大力沉的一招,上半身大幅往后仰去。但是好像停不住身体似的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成功了!两名大队长的脑海中几乎同时闪过这个念头。当他们迅速接近黑马时,才发觉这不过只少女的诱敌之计。她是故意从马上摔下来的。

早在着地的那一刻,少女已经采取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她单手提枪对准确信已经胜利而急速靠近的大队长,毒蛇吐信一般悄然无息地刺了过去。

“哇!”当鲁卡南大队长急忙试图闪开这夺魂一枪时,眼前已经看到了少女的那张脸。

(混蛋……)

他心口猛烈地吃了一击,眼前顿时一黑,似乎昏过去一般从马背上翻身落了下来。

高高纵身跃起的少女并没有使用枪刃,而是用枪柄击中了大队长的前胸要害。她立即顺手牵过已经成为空马的大队长坐骑的缰绳,以倾斜着身子的姿势向另一位大队长迫了过去。一边尖声喊道:“格雷亚!”

黑马也配合着少女的节奏,瞄准大队长突进过去。

对手一时人马俱惊,马上的骑士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不过当他企图挥刀向少女攻击时,手中的兵器已经被少女一抖长枪格飞到空中,而就在此时,黑马狠狠地撞击了过来。

“什么?!”这名大队长也一时手足无措失去平衡,防御架势被完全破坏了。同样在接下来的一瞬间,他也吃了枪柄一击从马上滚落下来。

塔乌的众男子立即跳了过去,利落地把倒在地面的大队长们用绳子绑了起来。这场激战以大队长被捕而胜利告终。

率领部众始终在对岸观察着全局形势的德拉将军也不禁看得目瞪口呆,从口中吐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喃喃自语。站在将军身边的塔尔博也大为吃惊,虽然他想说几句,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两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看了少女恐怖的战斗能力,实在不敢想象这般技艺出自一位十三岁的少女之手。

不止如此,昨晚潜入敌城的破坏行动看来也完成得十分出色,这也是将军闻所未闻的。德拉将军被世人称作是身经百战的猛将,塔尔博作为其副将,也一直对自己的武勇抱有相当大的自负。但是这两员猛将也不可能做到如少女一般。

那少女看清楚敌人是大队长身份之后,从一开始就准备把对方生擒。如果当初抱的是诛杀对方的打算,那两个大队长早就魂归西天了。对于这一点,将军也毫无怀疑。

“巴鲁德的……女儿!”德拉将军不由地从口中发出这般感叹。

位于将军左侧的纳希亚斯点头赞同,他用认真的口气说道:“也许她就是引导我们走向胜利的女武神吧!”

“敌军之中始终没有出现穿有蓝色挂里外套的人,从这一点来看,那两个连队长可能昨晚已经毙命了。”从将军口中缓缓说出这番话来。虽然将军久经历练,但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那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她又是来自何方?”

对于这个问题,纳希亚斯心中也早已考虑了无数遍。但是每次当自己想到这个疑问时,总是得不到答案。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位少女自称是陛下的朋友。”骑士团团长语气郑重:“那少女曾经说过,她要帮助真正的国看那时候国王的模样。至于是从哪里来的,是怎么样的身份已经不再重要了,小姑娘的那番话才是关键。当陛下伪装成无名的自由战士流落天涯、孤立无援时,是那小姑娘无偿地对陛下加以援手。我等作为陛下的臣子,也不禁对她抱有深深的谢意。”

听了这席话,德拉将军陷入了沉思,这次他的语气更接近于感叹。

“那小姑娘不是凡人,一定是上天派遣来帮助陛下的。”

“是的。”

“巴鲁德的女儿……是司管战争的神祇化身吧!她一定是来帮助陛下取得胜利的!”

“的确如此。”

两人的这番话倒有一半是说给自己壮胆,而另一半则是发自内心某种信仰似的,几近于崇拜的感觉。

德拉将军扬起鞭子,转身对后续部队叫喊道:“如果让女武神亲自战斗的话,这可会令我们骑士名誉扫地!攻击!”话音未落,他已经挥着鞭子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在他身后,骑兵部队如怒涛一般呼啸着扑了过去,很快挟夺桥之余威杀到了城门下。

近卫兵团已经丧失了连队长,大队长也被有两人失手就擒,再加上这般恐怖的总攻击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守城一方已经没有了再战的勇气。

当他们急急忙忙试图关闭城门时已经为时过晚了,排山倒海般压过来的国王军率先强占先机。不管怎么说,双方在气势上差距过大。只见国王军蜂拥而至并一口气突破城门,无视守城方的零星抵抗,边发出胜利的欢呼声边源源不断地杀人城内。

这个时候,国王与伊文已经打倒了许多敌方勇士,当看到突击队出动后,立即为身份在自己之下的众人让出一条前进的道路来。这种突击的事可不符合武将的身份,而应该是由低级士兵负责完成的吧!

“伊文,我们先撤!”

“好!看起来破城只是时间问题了。”

残留在河滩上的敌军士兵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一个接着一个地缴械投降。这些几乎都是近卫兵团的士兵。夏米昂率领的骑兵队,兵队开始着手于解除降兵的武装。

当国王的注意力被这番景象所吸引时,德拉将军、塔尔博、以及纳希亚斯已经越过大桥赶了过来。

“陛下!”

国王犹如条件反射一般缩了缩脖子。他已经暗暗地做好了精神准备,来接受这超大雷击般的训斥,但是与预料相反的是,将军也许是出于心理作用而一脸的苍白。

“陛下您真是大显身手呀!”

国王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将军您也应该清楚这一点吧!”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很自然地四下起搜索那少女的身影来。

她的存在给战场上的敌我双方都留下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如今这位小战神已经下马,把借来的长枪还给了夏米昂的从骑,似乎在和同样也已翻身下马的伊文说些什么。

虽然黑衣山贼自己也立下了相当大的战功,但是对于少女力擒两名大队长的本领还是惊愕不已,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从昨晚开始,那少女的所作所为就一直令伊文有种冲击不断的惊讶感,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神色镇定、很少流露心中真实感受的男子,但是面对站在眼前的少女,他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疑惑,还有少许恐惧的神情来。

他不由地抬头望向那城墙。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那少女居然能够准确地接住自己,并且两人都还平安无事。然而现在不管怎么看,也无法相信那是活生生的事实。

低头看去,少女的身高仅仅到自己的胸口左右。

“小姑娘,如果你愿意的话,是不是能够把这里的人全部杀掉?”话中带刺。如果是正常人的话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这番话也可以说是在暗示少女并不是一般人吧。

少女仰起脑袋,抿着嘴唇微微一笑:“那塔乌的山贼会不会滥杀无辜?”

“如果是像你这样的人,说不定就拉你入伙了。”

和少女对话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谈话时就不知不觉地忘记了对方是比自己年幼十岁的少女。自己的幼年朋友说这少女是他的亲密战友,也许同样是出于这种感觉吧!虽然自己完全相信这番话,但眼睛看到的一切却怎么也接受不了。

“小姑娘,为什么你会来这里?”伊文终于忍不住了,他不由自主地问道。

“那伊文你呢?”少女反问道。仔细想一想的话似乎每次都是这样,无论自己想问些什么,结果都是落到自己不得不先回答同样问题的局面。

黑衣山贼用粗鲁的姿势搔着脑袋:“我嘛……有很多理由啦!我和渥尔是多年的好友,还有如。非常搞笑的国王呢!”

“我的理由也大致相同吧。”

“你们不是刚认识不久吗?”

“这我也知道,大概是因为那家伙是个相当有意思的人吧。”

措辞和眼前的这个成年男子几乎一致,但少女突然笑起了来:“也许还有其他原因吧!”

“是什么原因?”

“渥尔从来没有说我是妖怪的化身。也有这个原因在内吧!”少女的口气突然变得冷冰冰。伊文默默地低头注视着少女,少女的绿色眼瞳中同样浮闪着冷冷的光芒。

伊文不由地感到背上升起一阵寒意来,不过同时他也似乎能够理解少女说这番话的心情。对于这位少女而言,被人称作妖怪似乎是件很普通的事情,对此感到愤慨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年仅十三岁,并且是一副人见人爱的美力量与性格,所以被世人称作怪物也并不算太奇怪。大概可以想象得到那帮头脑顽固的家伙对此必定是喋喋不休地说三道四,所以这番话大概触动了少女不快的回忆吧!

伊文在一旁苦笑,想到自己也差一点成为了那帮顽固者的一分子,他就忍不住只有苦笑的分了止行为从心底里感到惊讶,但终究还是没有往这方面胡思乱想。也.许就因为他的这种反应,少女感到些许的稀奇吧。所以少女才对国王抱有好感,一时兴起心头涌起了帮助国王的冲动。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道理十分容易理解。

因为势利的想法而对少女持有的疑惑与恐惧感,也在一瞬间如同虚幻一般消失了。

“刚才,感觉似乎不错呢!”

“你指什么事?”

“被人从城墙上推向空中。其实我心里还真想再来一次呢!”

少女瞪大了双眼,微微一笑:“明明那个时候你已经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

伊文立刻变得一脸愤然。被比自己年幼十岁的少女这样,怎么能退缩呢。

“那是理所当然的啦!我可是和你不同,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呀,从那么高的城墙上跳下来想都不敢想。万一,一个不留神坦了下来,这么优秀的一位男士就不免在瞬间变成一团肉酱,这岂不是太可惜了!”

少女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是呀是呀,那样的话真是好可惜呀!”

“那是肯定的啦,这可是很大的损失呀!不过只要有你在下面接着,就能够有效避免这种人间惨剧的发生呢!”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少女苦笑着摇头,对伊文的最后提案表示异议:“那样太勉强了,会对手腕造成非常大的负担。最关键的是,为什么我非得总是接住像你这般高大的男子呢?”

“渥尔那家伙,此前也不是对准你跳下来的吗?”

“没错,那个时候在下面接住他,我难受地差点昏过去了。太重了,我可不希望有第二次。”看着发抖的少女,伊文忍俊不禁。

这般大型“货物”从天而降,想要接住的话的确也不轻松。

“那么,我还有一个疑问。不知道你想帮那家伙到什么时候?”

少女倾斜着脑袋说道:“我好像没有理由会投奔敌人阵营,不过总之呢,在收复寇拉尔之前我都会在渥尔身边的,问题就是不知道那帮头脑顽固的老爷子会不会同意我待在这里。”

伊文那被金褐色阳光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要是那样的话,就不妨展示你更强大的力量,让那帮顽固的老爷子们闲嘴好了。对于小姑娘来讲,这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吧!”

这次轮到少女以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伊文了。“伊文。”

“什么事?”

“你好像一直都在大呼小叫我为小姑娘吧?”

突然间少女停下话来,仰起绿色的眼瞳朝伊文望过去。这双眼睛虽然可爱,但在眼神深处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似乎隐含着危险气息般的淘气顽皮的感觉。

伊文似乎想说什么,他咕咚地咽了口唾沫踌躇了一阵子,然后终于开口道:“这个……实在是失敬。”

“嗯?”

“的确,你的所为一点都不像是个小姑娘呀。”

“好了,不要乱猜啦!”少女故意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时,大汗淋漓的夏米昂也赶了过来。她向伊文行了个注目礼后对少女说道:“恭喜恭喜,你可立了大功啦!”

“不要说这些啦,我会不好意思的!”少女那刚才隐约闪烁着的危险气息也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换了一副很普通的语气:“让敌军互相猜忌而残杀起来呢,首推渥尔。至于杀死那两名连队长,也是伊文与渥尔的功劳。我只是在城内放了一把火,仅此而已。”

“喂,小姑娘……莉。”伊文在一旁皱着眉头:“你的话好像说反了吧!我们只是跟在你后面捡几个落单的,无论怎么说起来头等大功都非你莫属!”

“哪有的事。”少女一脸认真地回答道:“老实说来功劳最大的是国王,接下来位列第二的则是国王的亲卫队长。”

“虽然我的确是亲手干掉了一名连队长,但……”

“这难道不是卓越的功勋吗?”少女一脸认真的表情。

一旁的夏米昂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伊文大人也应当获得褒奖。

“没错,多亏有你帮忙,我才能够顺利搞定那两名大队长。”

“活捉那两名大队长?那不是你的功劳吗?”伊文怎么也无法理解。

少女似乎很不耐烦地耸了耸肩。“好了好了,这种事不必再争来争去啦。现在我想做的是首先去洗个澡,然后再填饱肚子……的确是很累呀!从昨晚一直努力到现在呢。”

“这个容易,因为我们同时还夺取了城内的粮食,所以今晚会大宴三军哦!”

“夏米昂亲自下厨吗?”

听到这个问题,女骑士不禁微笑起来:“这个嘛,我一个人绝对忙不过来呀!要做三千人份的饭菜呢,应该是由伙关来承担这个艰巨的任务吧!”

“那会有什么好吃的呢?好期待呀!”莉又变成了一位非常讨人喜欢的少女。

目送着她的背影,伊文不禁呆住了,极其困惑地摇了摇脑袋。

他忍不住向长年的好友投去了询问般的目光。渥尔感到了伊文目光中隐藏着的意思,赶紧把身子往后缩。这番动作似乎在口文,如果询问这个问题的话会令他感到为难,但伊文并不想轻言放弃,还是想问个水落石出。

伊文在心中暗暗做了决定,决心在今后一定要找个恰当的机会严厉追问自己的这位幼年好友,要他老老实实地交代他和她是在何地如何认识的!至今为止又有什么故事……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问个清清楚楚。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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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国王军迎来这场大胜利,忙于着手处理战后事务之时,从寇拉尔过来的使者抵达了国王军的营地。

众人都在猜想使者的来意多半是要求赎回被捕的近卫兵团士官,但从这位使者的语气上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发生在这里的这场惊心动魄的恶战,他非指平和地说道:“谨向斯夏的伯爵之子传达如下消息,费尔南伯爵大人作为客人停留在寇拉尔期间,因为身体不适现已卧病在床。虽然我方全力以赴地进行了抢救,但遗憾的是医生认为情况不佳,最坏的情况是极有可能会无法恢复。而伯爵大人也已经对自己的病情不抱乐观态度,,如今他仅仅想与惟一的亲人,同时也是作为继承人的儿子会上最后一面。想必对于儿子而言,世上的亲人也只有这位父亲,不至于会拒绝父亲的最后心愿吧!如今正是病情危急之时,所以我方才给伯爵之子以通知,希望能够尊重伯爵意愿赶赴寇拉尔。但是现在正值国家多事之秋,我方仅为伯爵之子一人准备了前往寇拉尔的通行证。”

国王已经呆立在一旁,甚至不想伪装一下表情来掩饰自己乱成一团的内心世界,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听着使者的言辞。

站在国王左右的众人都不禁脸上涌起了红潮,全身哆嗦般微微发颤。

而当德拉将军诘问使者时,他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这……这究竟是谁想出来的提议,亦或是真的事实!”

使者那白璧一般的脸上始终保持着那份郑重的态度,他心平气和地回答道:“这完全是佩尔泽恩侯爵的一番好意。原本在这种情形之下是不允许会面的,但是考虑到费尔南伯爵曾经深受已故陛下的厚爱与信赖,也好歹是一方名门望族,如果血脉就此断绝的话岂不悲哉,这一点也正是侯爵大人所担心的。”

伊文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这位脸上一直都不间断地挂着滑稽笑容的男子,如今也似乎感到了几分恐惧,换作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不单单是伊文一人如此。

“不知廉耻的佩尔泽恩!”德拉将军当着使者的面大声咆哮起来。

“真是三寸不烂之舌!”对于这番诡辩,甚至连一向温厚的纳希亚斯也忍不住怒气勃发。

国王依然是那副呆呆的模样,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似乎已经快要渗出血色来了。其实在他的心中很清楚这是改革派的威胁。对方的意思是如果爱惜父亲费尔南的性命,那就立即乖乖地缴械投降,或者放弃指挥权,没有第三条路可供选择。

















后 记


我对写后记一事极为笨拙。写这后记远不如让我再写上二十页稿纸的故事情节来得轻松。然而,编辑部的数位先生们却总是想让我在书的最后写上后记。

所以这一次他们又让我补上后记时,我开口的第一句台词就是:“可不可以不写?”

“不可以。”编辑一口回绝。

“无论如何也得写这后记吗?”

“当然!”

这世间竟是如此的冷酷无情!

在那以后直到写完这一篇,居然花费我整整七天时间!其间,我时而头痛地喃喃自语,时而情绪低落,这两种痛苦交替侵袭着我的神经。

世上擅长写后记的人似乎不少,他们令我羡慕不已,无论如何也希望能够分得他们的才能,哪怕只是百分之一。可是偏偏为什么在我提笔写这后记时就一筹莫展了呢?

原因之一是出于害羞。设想一下,在封底前面写上一篇“自我表扬”怪不好意思的。哎呀!其实不过是对文章进行一番美化、称赞而已。这一切都是编辑强加给我的想法,对我而言,让我给自己的作品用后记的形式吹捧一番,想想就觉得脸上发烫,不甚羞愧。

原因之二则涉及到了实实在在的问題。

撰写文章就好比是纺织围巾,虽然老实说起来我并没有这种经验,但毕竟也还是有点类似的印象。在头脑中不断产生出复杂的构思(在我脑袋中可能的复杂范围内……),手持一根编针,不依赖于他人,自己默默地勤奋编织着。有时不要拆开地成品,在对花样进行修改的同时,心中形成了围巾大致的图案。不久之后终于迎来了完成的日子,虽然称不上精致完美,却也能够体会到内心深处那充实的喜悅感。

然而这个时候,又来了后记的麻烦。

本来,要写的一切都已经塞进了书的正中文,却又冒出后记这根“尾巴”来……而且这最后的工作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并非我的本意,乃是编辑先生一声令下,使我不得不照办来写上一些敷衍了事。

这事看来是不得不做。

写到这里差不多应该算是完成了吧!那就收尾好了。补充与修改(从现在来看)是不予考虑的。当然,也许其后会有进行多处修改的想法,但如今我已经是尽最大努力了……

就这样,因为这篇讨人嫌的后记,把我完成拙作的喜悦击个稀巴烂。而且看这后记.,简直就是在填埋文字以凑足字数。不过我还是对人的潜力感到钦佩,同时想以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不必担心写后记了,而稍稍松了口气。侈一想到今后仍然会有同样的事情,脑袋又不禁涨大了几分。

读者朋友们,如果想帮助作者的话,那请写信到编辑部吧!有了读者朋友的来信,从下开始我就能够在后记中写写感想什么的,多少会轻松一些吧。顺便提一下,即使我并不一定作为后记的内容来使用,能够收到读者朋友的来信,也是非常高兴的。

所以呢,读者朋友们请多多关照了!





茅田砂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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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steve811127 王爵
再看這本書的時候一直有種感覺
字...好多
手機螢幕滿都是字
不過我很喜歡劇情啊
但插圖只能說有點悲劇

11 年前 0 回復

qinyibo92 子爵
只能说你RP太好了,出差顺便捞本德战,下次我也去成都找找.....

13 年前 0 回復

NAIMEN 騎士
' 58436211 发表于 2011-2-17 22:42 '




好几年前去的,路名说错了。是新南路……

13 年前 0 回復

58436211 勳爵
本帖最后由 58436211 于 2011-2-17 22:44 编辑


'嗯,这个ID其实不是我的。这个ID的主人是成都住民,已经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当战场的瓦尔基里去了。【爆】 ... owl1987 发表于 2011-2-11 17:48 '



当子弟兵好呐,向ID原主人敬礼,同时向现主人敬礼,这书现在可是难找啊。

13 年前 0 回復

bluetraveler 騎士
眼泪哗哗的,太感动啦,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这本书的第二册,深切感谢楼主啊

13 年前 0 回復

0linhao 平民
这东西找得我地老天荒啊 是第三波版的吗?

13 年前 0 回復

lhd10000 騎士
这东西居然有人弄了

13 年前 0 回復

jenncute 伯爵
好快啊,下午時看到樓主更新第十章,想說第一集溫習一下,準備看第二集
結果溫習完第二級就出來了^____^
大感謝!

13 年前 0 回復

sariel 勳爵
恭喜录入完结!楼主辛苦了!!【鞠躬
经过那么长的沉寂后,这么好的作品终于能再次被大家认识到了!!

13 年前 0 回復

qinyibo92 子爵
撒花!~~~可喜可贺!可喜可贺!LZ辛苦了,三天就填完了,不愧是专业人士,嘿嘿!接下来就等sayers的翻译咯!!!

13 年前 0 回復

qinyibo92 子爵
确实插画有点那个.....怎么说呢?应该说是复古!!!

13 年前 0 回復

achievezoe 騎士
这个就看过卷1啊 感谢
无视插画 进行脑补!!!!!!

13 年前 0 回復

xufumin 伯爵
嘛,九卷吃完的本人表示对男主角和女主角没配对感到坑爹

13 年前 0 回復

jenncute 伯爵
真的是太感動了,看過第一級之後就很小心,拼命上網去找資料
最後才曉得這是由台灣的第三波代理的
結果只出了一本還是兩本就腰斬= =
拼了命的找第二集,才發現有人用掃圖的方式分享在向簿
但如果真把那個看完,大概近視會暴增一千度吧
沒想到早就放棄的書,現在居然有人掃了
嗚嗚嗚,真是太感動了
大大你慢慢來就好了,別急啊,只要有持續錄入就行了

13 年前 0 回復

NAIMEN 騎士
'插画 特不喜欢 只好脑补啊 脑补 achievezoe 发表于 2011-2-14 10:04 '




这个插画作者充麻实也可是著名的许多女性向作品的画师。

13 年前 0 回復

uranusbird 伯爵
唔,确实是好事,不过18本也是个大工程,加油吧……
另外对男主角和女人身份的另外一个男主角有非分之想的人都是坏人。

13 年前 0 回復

achievezoe 騎士
很喜欢这个 以前也只看过第一集 ~
插画 特不喜欢 只好脑补啊 脑补

13 年前 0 回復

qinyibo92 子爵
'一帖放不下了。 接下来在8楼继续。再不够就用本楼了。 '


放不下.....很好的说.....有得看了.....嘿嘿嘿!!

13 年前 0 回復

qinyibo92 子爵
一半~~~~恭喜!正如LZ所言,我感受到了男于男之间那岂止是可贵的感情!!之前一直只是觉得设定挺有趣的说,LZ加油,工作辛苦了!!

13 年前 0 回復

flwyj90 勳爵
不是吧!我可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吗?我以为有生之年就只能看第一卷了呢!
可恶,为什么积分不够评不了分……!!

13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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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wl1987 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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