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恋声优宝贝[木本雅彦][录入完结]黑客高中生、腐女声优、青涩的姐弟纯爱物语


狂恋声优宝贝 作者:木本雅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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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我喜欢沙奈歌的声音!”
“……只有声音吗?”
广野是一名以“孤高的电脑骇客”自居的高中男生,他为了购买偶像所著的OS技术解说书而来到了同人志贩售会场。尽管被场狂热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来,广野却也辛苦地完成了目标。然而,这趟购书行和却让他遇见了一位以职业声优为志愿,自认为“腐女”的少女——沙奈歌,更意外成为了好练习恋爱的对象。他们是否能够成为一对“真正的”恋人呢?
一部让人觉醉在恋爱与声音之中的腐女三次元火辣辣恋爱喜剧揭幕了!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7-12-31 18:57 编辑 ]


1st ST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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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找一个恰当的比喻,太阳城(注1)对我来说不是水族馆就是恶魔超人。
孩提时代被父母亲牵着,走在一箱接一箱紧紧相连的水族箱前,那幅景象让我不自觉地将它跟父亲那儿借来的漫画书柜重迭在一起。
对了,这么说来,前阵子我曾试图入侵这栋大楼顶端的高科技企业丛林内部系统,却遇到超乎想象的强敌败退。
总而言之,这栋太阳城对我而言是一座固若金汤的要塞,好比要一个高中男生独自前往水族馆般,令人感到羞愧胆怯:甚至说它是拥有七百万火力的恶魔超人也不为过。
——但是我还是要去!
我气宇轩昂地步出JR池袋车站。尽管十字路口前方挤满拥挤的人潮,只要我提起脚步,他们就会让出一条小径——虽然这只是个人的想象,不过怀抱这种情绪非常重要。
我脑内回荡着特殊音效,随着耳道式耳机灌入脑内的节拍,胶底球鞋踩在柏油路上的韵律,此时俨然幻化成曲中画龙点睛的乐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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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太阳城(SUNSHINE City),位于东京池袋三丁目的复合式大型商城,涵盖办公室、各类品睥直营店、旅馆、水族馆、电影院……应有尽有。其中、亦备有展览馆出借使用;知名同人志即售会——太陽城創意市集(サンシャイン·クリェション)便是以本場地為主要展場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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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这条宛如涩谷缩影的繁华商店街,通往太阳城的地下道入口便横在我面前:这确实是一张活生生的「血盆大口」,被它吞噬的人们将被送到那栋名为太阳城的高层建筑体内部。
——但是我还是要去!
我步出手扶梯,快步走过电动步道。
来到这里,与我并肩齐步的人群已经换成另一种属性。他们不再具有街上那种年轻人夸张时髦的打扮,散发出一股更为沉着的氛围。理应如此,然而——
我偏过头环顾四周。
这是个十一月下旬的星期日,在这个已经可以让人确实感受到寒意的初冬时节,辛苦的上班族们即便是休假,也照常穿着淡绿或浅褐色外套,神情毫无犹豫地朝一流企业办公室走去。他们的步伐宛如一股强而有力的海流。这可是他们自信的表征?那种自诳为菁英分子的高傲气质?不过在我看来,他们只是这座太阳城的食粮而已,难道不是如此?
我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哪天变成其中一分子的模样。
然而这个海潮中明显夹带着不同的物质:是另一种族群。
遭到太阳城吞噬的人潮中,明显参杂着另一种不同的海流。
我——可是这另类族群的同胞?
耳机里的音符划下句点,曲目告终。脑内缭绕的余韵自然带出下一首曲目的前奏,我脚下的节拍跳脱前一首曲目设下的窠臼,准备迎接新的节奏冲击。
砰!
我用力一个蹬步,这一步与新旋律的鼓声重迭:也许我的目的地与这群异族人一样,不过我绝非他们的同胞。开什么玩笑!我跟他们不一样!
——但是我还是要去!
阶梯的出口带我回到地面。这股民族大迁徙的海潮,毫不停滞地持续流动,我顺着这波海潮与他们一同前进。虽然就他们而言,我是一种异质的存在,不过这群异族人没有一个会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
这倒好,我可不希望有人转头过来看我。我伸手拉开背包的拉炼,从中取出一本手册——是老爹说要买的。为了混进这群异邦人中,这本手册是不可或缺的通行证;我没有遗漏,一切准备妥当地来到展览馆入口。
受到海潮的牵引,我被一同吸入展览馆。人口旁边的斗大广告牌也对我的到访表示欢迎。
——第34届创意派对。
来吧!我承认你够格当我的对手。派对,正合我意!而且还是创意派对!很好,在这个孕育想象力的泉源、创造力蓄势待发的火山口中,我毫不认为自己会输!
我有着孤傲的灵魂,借言如金,在简短的字句中灌入画龙点睛的神力。
「冲呀!」
这是来自大脑的命令。
我进入展览馆,见到这波海潮的终点——收容这群异族人、没有出口的死海。他们背着双肩背包,身着皱巴巴的衬衫,一条破旧牛仔裤。加上眼镜、发型,还有衣服上的图样;他们的外型甚至比街上那些年轻人独特。然而,他们每个人身上却散发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相同氛围。这种氛围仿佛汹涌的波涛朝我直扑而来。糟糕,这下子我可能撑不住了……
——但是我还是要去!
「请给我看一下您的入场手册。」
一名戴着臂章的工作人员,同样散发出这股异族人的气息。我将背包中的手册秀给他看,便轻而易举地获得放行。不管怎么说,挡到人还是不好,我刻意站到入口旁的柱子前翻开手册。这东西除了当作入场证明外,也是展览场的地图;实在不得不称赞它有系统的企划——刚好拿来做日后行事的参考。
好了,老爹在……H8区。
这是个幸运数字,恰巧是国产十六位个人计算机的杰作。
我参照地图探询我的目标位置,途中也抬头环顾整座展览馆。
妈呀,这群异族人实在可怕!
一旦仔细打量便会发现,这群异族人在各个信道问的活动方式有如泛滥的洪水,却非毫无秩序,一点也不觉得杂乱。虽然这座展览会场的熵(注2)值非常巨大,不过整个空气却有一股极具压迫感的方向性与强大意志,同时不断地侵袭着「我」这个个体。这群人绝对是认真的。
——但是我还是要去!
我迈开脚步,朝着既定方向笔直前进。为了不受这群人的意志压迫,我也将自己的信念化成阻绝对方强大攻势的屏障。我的目标是老爹所在的位置,在此之前,我的目光完全没有停留在沿路并排的桌子上,也刻意避免自己的视线与那些桌子后面做着书籍买卖的商人对上。因为我总觉得,要是自己的视线与他们对上,我的灵魂会就此遭到吞噬。
「老、老爹!」
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老爹的展览区大约是两个人并排坐着的宽度,不过现在只有老爹独自坐在摊位后面的不锈钢折凳上。
「嗨,广野。你终于来啦?不对,应该说,没想到你这么讨厌这里,结果你还真的来啦?」
「老爹,书。」
「哦,你说我的新书么。别担心,我有帮你带过来啦!」
我从老爹手中接过来的是一本A5尺寸,厚达两百页的书籍。我就是为了它,不顾一切闯进这座太阳城魔域。
大略翻一下书本,确认其中的内容。没错,这是老爹的亲笔著作,跨平台及时操作系统「PIXIE」技术手册!老爹,你太棒了!真不愧是黑客!本书内容简直就是黑客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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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熵(entropy),热力学函数,物质系统不能用于作功的能量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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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虽然这本书的内容跟我放在网络上的一模一样,不过一旦成书还是别有一番风味,或者说是拿在手上令人感到安心吧!」
就是这么回事!即便身为计算机黑客也没有忘却模拟讯息的价值,老爹,你真是太棒了!像这种系统核心技术手册,任谁都会想要随身携带,想到就拿起来翻一下,温故知新。睡觉的时候也可以将它放在枕头边,让这本书的封面无时无刻守候在我的身旁。这封面真是帅呀……等一下!
这本书毫无疑问、确确实实是老爹写的操作系统技术手册没错!不过这个封面是怎样?等等,让我冷静一下。即便是计算机类的书籍,封面设计通常也会带那么点戏谑的味道;比方说放只动物什么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封面又是怎么回事?
「老爹,这个封面……」
「哦,你说封面呀?我为它设计了一个代言用的角色,叫做『妖精宝贝』。很可爱吧?」
「妖精;PIXIE……」
「PIXIE」是这套操作系统的名称——妖精——这点没有问题。老爹不胡涂,我也没有弄错。
「PIXIE」也是神话里面描述的妖精,这点也没有问题。老爹不胡涂,我同样也没有弄错。
不过这张封面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顶着绿色及肩直发的少女,背后长着短翅,身着短得快要露出小裤裤的裙子,看起来大约十岁,摆出带点成熟韵味的表情回眸一笑……这张封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一种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方法。任何人一定都会遇到远超出自己意料的窘况,因此平时最好都能准备一套稳定自我情绪、时时处变不惊的方法。至于我的作法,则是习惯在心里默念ARM7(注3)的助忆码(注4),接着再把注意力移回到老爹面前的桌子上。
那是一张红褐色的长型会议桌,老爹分配到半张桌子的空间;另一半桌子后面的不锈钢折凳空在那里,桌前贴着「新刊落下」几个字样。老爹这边则铺上牛奶色桌巾,薄薄的册子整齐堆栈起来。桌子角落贴着一张A5尺寸的纸,上面写着老爹的社团名称,「233℃,雷与血腥莓果」。OK!所有状况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没有问题……
问题是这张桌子上排列整齐的册子。书上的标题依序是……
「女宾止步!梅雨宿舍繁盛记;舍监竟是国中生!」
「阳光穿透叶隙映出的男校!」
「在立领制服的生活中享受无上的欢愉!」
「因为大哥就是这么说的么!」
「白奶油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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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ARM7,为Advanced RISC Machine的缩写,为三十二位精简指令集(RIISC)的中央处理器架构。由于其低耗电的特色,因而被广泛应用于行动通讯等可携式装置中。
注4:助忆码(Mnemonic),一般处理器可以可以读取执行的命令为数字数组形式的机械码,所谓助忆码则是将这些机械码转换成方便人类记隐的英文单字总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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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XIE操作系统的设计与实装完全技术手册」
这个……
需要再把所有的标题全部看过一次吗?算了,我的HP(体力值)直逼临界点。
「老爹,这本书——」
「怎么?你不喜欢妖精宝贝吗?」
「不。」
没这回事。比起桌上那些画得满满都是男人们纠缠在一起的漫画书,这个令人萌(此时用『萌』这个词汇应该没有错吧?)的妖精封面看起来还健康些。不对,应该说相较之下,我还比较可以理解老爹为什么选这个妖精作代言。
「问题是这个。」
我伸手指向桌上的漫画书。
「哦,你说这个呀!你搞错了,这个是跟我同一个社团的社员——血腥莓果出的书……啊,欢迎参观!」
一名女性来到我身边。她戴着眼镜,年龄看来二十出头,没什么化妆,外表给人的感觉却不是那么朴素,大概就像是一般的OL女性吧!她的视线扫过桌上一遍,然后伸手取了其中一本啪啦啪啦地快速翻阅。这个举动让二芳的我即便没有那个意思,也得以一窥书中的内容。书中的漫画给人一种强烈的印象……不过等等!等一下!拜托!饶了我吧!
这太夸张了!
啊……现在这位大姊翻到最夸张的一页,手指停下来,仔细审视——
不只这本书夸张,身旁这位大姊也很了不起。
她仔细地评鉴一会儿,之后啪地将书阖上,旋即说道:
「我要这本。」
「好的,感谢您。这本书一千圆。」
一千圆!
等等,这本书连五十页都没有吧!老爹,你这么做对吗?
等到这位大姊转身离开后,我对老爹说:
「贵。」
「嗯,是啦。不过这就是一般的行情价,再说血腥莓果的书说起来质量相当不错。」
「太贵了。」
「所谓的同人志就是这么一回事。你要是把价钱订得太低,反而会让人怀疑这么做是不是因为程度太差,结果根本没人会买。广野,既然你人都来了,要不要也顺便去其它摊位上看一下?不过话说回来,附近摊位都是同类型的社团就是了。少年取向的摊位在那边吧?」
少年取向?这么说来,这里又是什么取向的摊位呢?
环顾四周,附近的参观群众清一色都是女生。由于我打从一开始就只想着要来找老爹,根本没注意附近的摊位究竟摆些什么东西。这座展览场似乎会将参展社团区分成各种不同的属性,而书本内容这么硬派的老爹,不知道为何没有被分在「计算机黑客区」,却被归类到女性向社团里面。是怎样?这边的属性究竟以什么名称命名?我确认一下手中的导览。
男男恋情。
原来如此。
总而言之就是男人间的爱吧?真是崭新的内容取向。从这点来看,老爹桌上这些封面就能让人理解了;确实就是男男恋的表现。确认这点,接下来就好办了。
「老爹。」
「什么事?」
「换个地方吧!到黑客区去。」
「哈哈,我大概可以猜到你想说什么。广野毕竟在各方面部是个正常人么。不过我跟血腥莓果已经合作好一段时间了。而且我的书始终只是配角,要买的人不管我被归类在哪一区,都会直接来找我;再说,单单以商品这个角度来看,血腥莓果的书其实相当畅销呢!如果你出书,难道不希望能够多让一些客人看到你的作品、更多人购买吗?贯书的客人也希望我们这么做。」
「请问有新刊吗?」
又有一位顾客上门,老爹带着一脸肯定的表情,伸手指着一迭书上的第一本。
「血腥莓果的新刊在这边哦。」
这回的顾客比前一位年轻许多,大概是跟我差不多的年纪。一头过肩的长发柔顺地贴在背上,看起来像个普通学生。明明就是一身俭朴的黑白搭配,然而相对于黑色部分服贴的剪裁,白色衣料却显出一副轻飘飘的模样,两者之间有着诡异的高反差。这个女生……胸部真小。

「哇——这次是以学生宿舍为舞台的故事耶!我要一本!」
女生掏出一张千圆大钞,真是有钱人的作风!
「血腥莓果这次还是没有来会场吗?」
「是啊,她好像不太喜欢参加即售会。我是有叫她偶尔也来个一、两次,也跟她说即售会其实很有趣,不过她好像没听进去就是了。」
「啧,那我就没办法请她帮我画画啰?」
「抱歉。因为我的专长也是比较偏向文字方面的,所以帮不上忙。我们的书常常受姬野照顾,所以我想给妳个回礼什么的。」
「真的吗?那下次出刊的时候我想要血腥莓果的签名!」
「签名吗……这样,那我事先请她签名然后帮妳带过来好吗?」
这个老爹管她叫「姬野」的女生听了频频点头。我对这家伙的态度颇不以为然地瞟了她一眼,没想到却被对方反瞪回来。老爹察觉情况不对,连忙开口帮我说话。
「对了,姬野,这位是广野。是高中生……对吧?」
「高三,广野昌幸。」
「三年级呀?那应该比姬野小一点点吧?」
「小我一岁,我是姬野沙奈歌,现在是专科一年级生。高三的话——现在不是正处于升学的关键时期吗?」
「没这回事。轻而易举。」
「哦?对了,那你是受吗?还是攻?是哪一种?」
「什么?」
「你不是买了233℃这本吗?是血腥莓果的书迷吧?是那种性向的男生?」
「我听不懂妳在说什么!我买的是这个。」
我秀出方才从老爹手上接过来的书。
「哦,你是来买雷的书呀!偶尔也会有男生为了买雷的书误入BL区。那本书很有趣吗?是什么类型的?萝莉?」
姬野沙奈歌翻了翻我的操作系统技术手册。
「内容都是字,完全不知道在写什么。」
「等等。」
看到她的反应,我连忙开口制止。这我可看不下去了。面对那些没有办法理解老爹存在之重要性的人,非得好好教训他们一番不可。
「妳听好了。在嵌入式操作系统的市场上,商用版本几乎获得全面压倒性的胜利。虽然免费的UNIX在网络平台方面表现抢眼,却不容易安装在小型装置上。因此在网络部分有杰出表现且具有POSIX(注5)认证的小型操作系统,就有存在的必要性。要完成一套操作系统,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虽然小型操作系统编写起来相对容易,不过要设计出正确且具有效率的排程不但相当麻烦,要让它发挥网络性能更必须付出庞大的心力,绝对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可以完成的。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应用到Perl语法的参数来协助——PIXIE为此孕育而生。它采用硬式及时系统的核心技术,针对必要机能可以藉由使用者自行更换及安装驱动程序来补强,所以在容量上相对占得优势。虽然这种设计根本不稀奇,不过最重要的是,它的结构可以让一般程序设计者轻易地理解,而且还有日文编译教学书籍。所以PIXIE的存在可说是非常伟大的。」
我说出来了!我全说出来了!老爹,我帮你报仇了!你可以安心成佛了!
我对自己的应对方式感到满足。然而这个叫沙奈歌的女人,却表现出一副从头到脚都看不起我的模样。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广野给人的感觉很宅。」
哼,这句话充满挑衅意味。如果要单挑的话我当然奉陪!我的脑子里响起擂台的钟声,要我好好教训这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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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5:POSIX,为Portable operating System Interface(可移植操作系统界面)的缩写;字尾加上「X」注明其源自于UNIX的系统,即「UNIX软件界面标准」,由电机电子工程师学会(IEEE)制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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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介意,说你宅是指正面的意思啦!」
「这不是赞美。」
「我是在称赞你。真的啦!很宅是很好的形容词。」
这家伙到底是怎样?哪有人听到别人用很宅形容自己会觉得高兴的?
「那,妳又是什么?」
「我吗?哦,你看就知道啦!」
沙奈歌带着一脸愉悦的表情,毫不犹豫地挺起她宛如飞机场的胸脯,说道:
「我是腐女哦!」
「妇女?」
如果她要说自己是女生,这点当然是一看就知道了。不过这句话真正的涵义让我觉得困惑,于是转头使了眼色向二芳的老爹求助。
「哦,广野,是这样的。所谓的腐女是指『腐烂的女生』,就是那些喜欢动、漫画,特别是喜欢BL系的那种;简单来说,其实就是女性的御宅族。其实你通常不会听到她们本人用这种方式称呼自己,不过姬野似乎对自己这一面感到相当自豪。」
原来如此。换言之,她也是朝着太阳城做民族大迁徒的异族人啰?
「就是这么回事。请多指教,御宅族。」
「我是计算机黑客。」
没错,我才不是什么御宅族!小妞儿,妳最好别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
还有,老爹也跟你们不一样,别把他当成是你们的同胞。
总而言之,我跟沙奈歌在这个产生负面印象的初会中认识了彼此。
她似乎是在狭小通路彼方的企业摊位打工,因此稍微跟老爹聊两句后便转身离去。
「方便的话,就来我们的摊位上玩一下吧!」
她离开前对我丢下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个意思。
至于老爹则说他在展览时间结束前不能离开摊位,我只好独自在会场内闲晃。为了杀出老爹所处的BL区,消耗掉我庞大精力这点,应该不用特别强调:那里聚集的大姊姊们,其视线着实让我觉得胆战心惊(在各方面的含意上来讲都是如此)。
在我离开老爹的摊位前,他特地为我讲解这个展览。这个同创派对——好像是「同人志创意派对即售会」的简称——会场区分成两座展览馆:回廊左侧的展览馆是以创作为主的展区;右侧则是二次创作(即所谓同人内容)以及企业摊位。老爹的摊位想当然耳被归类在创作展区,不过所谓的创作展区又区分成少年取向、青年取向、女性向、成人向等等小区块;王于二次创作则是根据商品选择的原作名称,与该作品所属的类型再加以细分。只要掌握好区域配置原则,就不至于误入自己不该去的地方、混入不想看到的人群里。不过即便误闯了那些地方,也不见得会被人家强迫推销,只是要承受四面八方的诡异眼神而已。
「来买东西的人根本不会在意周遭的状况。」
虽然老爹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还是无法泰然处之——少年的心是很敏感的。
无论如何,我都想避开成人向的区块。虽然年满十八岁,就算晃进去也不会有太大问题,问题在于这群异族人对于情色的观点——我说什么也没办法认同。所谓男人的情色跟搞笑其实足位在相同轴在线的;所谓男人的情色应该是类似:「啊哈哈哈哈!这东西真是有趣极了,好色啊!」这样的东西。那种萌什么的我是不太了解,不过扭扭捏捏的感觉实在有够讨厌。
我在长桌子并排的行列间来回闲逛,常常可以见到画得好与画得差的书混在一起。这就是所谓的「玉石混淆」吗?话说回来,就算是画得较好的,也有许多莫名其妙的尖锐线条,不过个人并不讨厌这类较具个性的表现方式就是了。我刚才问过老爹,这些同人志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但是他的解释我实在有听没有懂。算了,大家加油吧!
哦!这里竟然有社团拿着笔记型计算机参加展览?我才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走近一看便发现那是贩卖自制游戏的摊位——原来这个展览也有卖这种东西的社团。
「飞向北方的某个国度!以写实影像呈现的仿真飞行游戏。」
真是了得。
游戏内容好像是跟一个颇危险的家伙,共同进行一场大冒险。这种设定看来也别有一番写实感,买一套回去吧!
「我要这个。」
「感谢您!一套一千五百圆。」
「便宜!」
怎么想都觉得便宜的过分。这个价钱实在太诡异,我被诓了吗?我被诓了吧!算了,这东西低到只有一千五百圆的价钱,就算真的被诓也找得到理由不会被人家笑;除此之外,多少也有拿来当作参考数据的价值吧?我从皮包里拿出钞票,再接过商品跟找零。
这类社团似乎是被归类在「其它」项目。
零零总总的商品除了游戏之外,还有手制皮革钥匙圈、小玩偶、搭配旅行日记合售的铁路杂志等等;让我对这些充满趣味且呈现多样化的商品感到相当惊讶。不过他们端出这些商品看来是想要卖钱,却怎么看也没什么销路。
最后我买了一套老式计算机的纸模型套件、以电池耗尽的初期型主动式电子卷标做的手机吊饰,还有一本《个人计算机的电视广告全纪录》便走出创作类展览馆。
热死了。
明明太阳城外头已经迈入冬天,展览会场内却因为骈肩杂沓而显得闷热,如果不补充一点水分根本待不下去。
我稍微离开展览馆,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红茶喘口气后,才又回到场内。此时我也习惯掏出入场手册给会场服务人员确认了。啊,糟糕!不能习惯、不能习惯!
这一次我来到二次创作的展览馆。
从我的角度来看,其实不太能区别这两座展览馆的差异。毕竟那些同人作品的原作我都不熟,会有这样的感想,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虽然我也曾经拿了几本册子起来翻一下,不过书中对于故事设定完全没有交代,几乎劈头就是一个突发事件的开始,要看懂想必得具备相当程度的预备知识才行,也因此让我完全打消购买这类书籍的念头。
其实参加同人志即售会的感觉,跟我在秋叶原逛废弃物回收贩卖商有点类似。在成堆不知道哪些是宝、哪些是垃圾的商品中寻找自己要的东西。只要你对他们贩卖的商品不感兴趣,就算不屑一头直接略过也没有人会说话:说穿了就是一种各自对自己负责的感觉。我在各个摊位前随便欣赏一些制作比较精良的书籍,一边以潇洒的步伐穿过几个区块来到企业摊位。
企业摊位跟其它业余社团相较之下显然华丽许多,光是每个摊位的空间就已经是超大规格了。他们以胶板整齐地做出区隔,摊位内部的陈设也相当用心,再加上眼前的摊位设置了内部舞台,更可容纳前来参观的群众。
舞台上司仪大姊的声音透过喇叭,在我走近时传入我的耳中。同时我也察觉到,他们利用喇叭的方向性,刻意把音箱传出来的声音调整到如果不走进去,不至于感觉到吵的程度。我想这大概是为了避免影响到其它社团摊位的设计。然而当我抬头看去,却又发现主音响上方,另外有几个音箱是对外设置的,而这肯定是为了招揽参观群众所做的别出心裁设计:这个音效负责人的经验相当了得。
舞台大姊身着一袭设计浮夸的衣裳——这可是那类称为角色扮演的打扮来着?除了她用尖锐得过分的嗓音说话外,身后尚有其它几位女性手持麦克风站在台上,她们背后还架了屏幕播放动画。至于观众席上则是以随机数方式,从异族人中抽选出群众来——围绕在舞台前方的那一群更是手持相机、摄影机,带着炙热的眼神面对舞台上方。
此处给人的异样感气氛太过浓厚,总之对我面言是个难以接近的场所。
这样说来,沙奈歌之前有提到她在这附近打工,是担任舞台司仪什么的吗?不过她现在没有在舞台上面就是了。会不会是在准备室里面待命呢?
好吧,那我只好在见识她出色的表演之前,先稍微在附近晃晃了。
在企业摊位前方有位大姊正在发放宣传单——为了增广见闻,我就拿一张好了——就连最小的企业摊位前方,也有一个女生在发传单,她用甜美的嗓音招揽路过群众。
「我们现在正在举办促销活动哦!来,请多指教!」
「来一张。」
「唉呀!」
对方看到我时稍微顿了一下,我这才发现这个女生就是沙奈歌(而且头上还额外出现两根突起物)。
「妳的头。」
「哦,你说这个呀?这是兔耳朵。很可爱吧,兔兔?」
「很奇怪。」
她穿着方才那套便服,只有头上特别装上那对耳朵。很奇怪。真是奇怪毙了。我手里的传单插画上面写着「BONNY BUG」字样,看来她是担任新计算机游戏的宣传女郎;换句话说,她还不够格担任舞台司仪吗?
「沙奈歌,我先回休息室去啰——」
「哦,好。小咲也说她等一下会过来哦!」
一个跟沙奈歌同样戴着一对兔耳的女生前来跟沙奈歌搭话,随后便转身往摊位里面跑去。接着沙奈歌又回头看我,摇头露出疑惑的表情。那对免耳在她侧倾过头的同时也跟着晃了一下。
「妳的衣服,很怪。」
「有什么办法,对方没有支付变装费,兔兔。除了耳朵,其它都要自己准备,所以我就决定不扮兔女郎,想试试用这种高反差的搭配来点出特别的味道,兔兔。人家今天的服装设定,可是一个想打扮成哥德风萝莉的女生,没有订制服用既有服装凑合出来的角色扮演入门生喔。大概是这种感觉,兔兔。」
「说话方式也很怪。」
我对方才被说是御宅族而怀恨在心,用尽办法想要将「很奇怪」三个字套在沙奈歌头上,却在此时遭到一名大嗓门男子打断。
「呦,呦,呦——姬野小妞儿,怎么样?有好好干活吗?有带着满满的企图心做事吗?有尽心工作吗?」
又是一个怪胎。这位大叔虽然穿着西装,却顶着一头褐色长毛。如果要加以说明……对了,大概就像是艺人经纪公司里的经纪人吧!
「啊,佐佐木先生,辛苦了。我可是充满干劲呢!」
「哦,这样啊。随时保持强烈企图心可是很重要的哦。不过妳那身衣服会不会太朴素了点?」
「啊……这样不行吗?其实我是想尝试看看成熟一点的打扮……」
「这个呀……怎么说呢?其实姬野妳根本上就少了一点艳丽的气质吧?」
——轰隆。
啊……
「既然没有那种成人魅力,最好还是用衣服来补强。妳除了没什么艳丽气质之外,还没有男人缘呢。哈哈哈哈哈哈!」
——轰隆轰隆。
啊……我仿佛听到沙奈歌头上冒出不太妙的声音,也许我闪远一点比较好。
「女人呀,是得要靠恋爱成长的。不过像妳这样没有男人缘就很难救了。没人要的话不管怎么努力也没用,毕竟办不到的事情就是办不到啰。真可惜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劳您费心了!」
沙奈歌这家伙,一副煞有介事地抓住我的臂膀。
「我的男朋友就在这边啦!」
「哦?这样啊?」
长毛男开口笑出来。他瞟了我一眼之后竟然开口笑出来?
我忽然涌起一股想要毁灭整个世界的冲动,直接出言驳斥这种说法。然而沙奈歌紧紧抓住我的臂膀,让我的动作硬生生地被制止了。在她强力的压制下,我一动也不能动。除此之外,她的背后仿佛不断放出强烈的火光,散放出一股惊人的气魄。
唉,这是禁止我提出反驳啰?她这是要我忍耐,叫我不要逃走的意思吧?
难不成这个长毛男的视线,我也必须如此承受下来吗?
「不过妳的小男朋友看起来奸像不太可靠。他年纪比妳小吧?」
「是啊。不过请不用担心,所谓成熟的女人,就是可以把一个年幼的男生调教成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不是?这我可是很有自信呢!哦呵呵呵呵!」
「啊哈哈哈哈哈!」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们两人面对面不知所以地纵声笑了一会儿后,长毛男丢下一句话,要沙奈歌毕业后到他们公司应征之类的,随后转身离去。不过在他离开好一阵子后,沙奈歌依旧紧抓着我的臂膀。
「那个——是怎么回事?」
「对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么!」
喂喂,该觉得奇怪的人应该是我吧?
她忽然抓起我的手腕胡乱挥舞。
「呜哇!受不了啦!真叫人生气!为什么我非得让他这样羞辱不可!」
「喂,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社长啦!他是伊葛雷司声优经纪公司的社长!」
哦?还真看不出来。
「妳是这间公司的员工?」
「不是啦!我还没有加入任何经纪公司,我只是专校一年级的学生。不过,就是因为这样么!因为这样,我得小心不能惹到这种人啦!可是摆出这种低姿态又让人觉得很不甘心!」
「别理他。就当作没这个人。」
「不行啦!他是业界的人,也许以后还要受他照顾呢!」
会不会太麻烦啦?麻烦死了,真是麻烦的生存方式。这种看彼此脸色做事的关系,早早丢掉不是比较痛快?不过这家伙肯定就是那种看不开的典型。
沙奈歌终于放开我的臂膀,猛然转过身去,将刚才闷在心里的怒意一口气——
「什么东西!」
全吐了出来。
哦哦!我看到了!一种不知道该说是邪念、愤怒,还是怨气汇集而成的漩涡状气流,从沙奈歌身上窜出来。如果将沙奈歌比喻成一台蒸气机,那此时她肯定正要将体内那股加热到临界值的蒸汽压缩后,一口气喷发出来。这股蒸汽在空中化成螺旋气流,在气流的中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凝结出一团黑色的块状物——
黑色的块状物?
我眨眨眼睛,仔细地注视着沙奈歌的背上。不论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一个黑色的块状物,黑色的球体。
那东西刚开始还没有固定形状,不过一会儿后便渐渐地化成球状,中间甚至露出条线状凹痕:一条长的,加上两条短的。凹痕逐渐变成清晰的裂缝,砰地打开成一对眼睛跟一张嘴。
——嘻。
它笑了。
「喂,妳身上有黑色的球体……」
《唉呀呀.您好,我们是初次见面呢!请多多指教。》
「哇!」
它会说话!是真的会说话吗?
「什么?发生什么事?」
而且它说的话沙奈歌听不到吗?
「就跟妳说,妳背后有一颗黑球。」
她顺着我指的方向看看自己的背,却一副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歪着头感到莫名其妙。
「为什么只有我看得到?」
《唉呀呀,人生嘛,多多少少都会遇到种情形的啦!还请您不要介意啰。》
「为什么你老是用敬语。」
《唉。最近能够发现我的存在的人实在本少了,既然今天出现了,当然要有点礼貌。》
这颗黑球,明明就只有一张嘴跟两只眼睛,表情却意外丰富。此时更摆出一副博取同情的模样。
《对了,关于我的事情。还请您不要告诉沙奈歌。》
「为什么。」
《唉。从各个角度来看都不太妥当不是吗?如果一个年纪正处在敏感期的女生长了什么黑球之类的东西,她怎么承受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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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wind注:原书中黑麻糬的对话是用卡通字体表示的,为了以示区分改为《》标记。[轻之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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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如果这颗黑球真的存在——现阶段也不能排除这只是我个人的幻觉(其实我现在几乎很肯定,它其实是我创造出来的东西)。
  「广野,你从刚刚就一直叽哩呱啦个不停,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没事。」
没错,我最好先把这件事当成错觉来处理。
就一个普通女生来讲,她怎么可能长出一颗黑球之类的东西?肯定不会有吧!
离开会场的时候,因缘际会跟老爹还有沙奈歌一起行动。
当我逛完一圈回到老爹的摊位上时,整个展览活动在一阵奚奚落落的掌声中宣告落幕。既然如此,我就顺便帮老爹整理一下,不意见到沙奈歌整理好行李,抱着一个斗大的包包出现在我们身边。
「妳刚刚那位朋友呢?」
「哦,你说佳奈呀?嗯——你不用担心她。因为小咲也来了,现在跟她在一起。我跟她们说我男朋友在,所以就单独行动了。」
什么男朋友在啊?这不是妳刚刚为了撑场面才扯出来的戏码而已吗?我才想出言驳斥,却因为看到对方脸上那股理所当然的微笑,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
跟老爹合组社团的另一位成员,他的书几乎卖光了,不过老爹自己出的书看来乏人问津,因此他得将剩余的书装进一个行李箱,自己拖回家去。我虽然觉得老爹应该会很失望,然而他本人却显得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
「我们要不要顺便一起绕到少女街去逛逛呢?」
面对沙奈歌的提议,我慎重地回绝掉了。虽然所谓的少女街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并不清楚,不过这个字眼给我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该说是自我防卫心理使然吗?总之我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脑袋里的自我防卫机制变迟钝了,在老爹跟沙奈歌的包围下,回家的路上完全无法从两人口中的御宅族跟腐女话题中抽身。
「话说回来,我的本行可不是腐女哦!人家可是未来的声优呢!」
「未来的?」
「姬野是声优培训班的学生。」
「不过我是专科学校,跟一般经纪公司开设的培训班不太一样就是了。我们学校好像有几条经纪公司的线,可以优先得到签约的机会。我虽然是声优科的学生,不过班上有些同学还选修了动画师、漫画家、脚本家的课程,至于其它科系是不是也这样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姬野很努力呢。就连打工内容也是跟业界有关系的行业,妳对自己的梦想很认真吧?」
「我想既然要做,当然尽可能跟动画、漫画业界越有关系越好。因为喜欢啊。虽然声优方面的工作内容相当多样化,有……外国电影的国语声优工作、各种节目旁白、播报员之类的,不过我最想做的还是动画声优。」
声优啊……说起来也是艺人的一种吧?对于这类工作,我的了解也仅止于此。不过我想问的是,一个想成为动画工作者的人,却始终是动漫画商品的主要消费者——御宅族,这点不矛盾吗?
不过说归说,想想其实我们黑客也是一样。制作软件与使用软件的人,没有必要硬性区分开来。所有人都是制作者,大家也都相互消费使用对方制作的软件,自成一个具有自律性的理想生态系统:所有人都是维持系统运作的生命共同体。所谓动画界是否也是如此?唉,大概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那妳打算怎么做?差不多也该考虑如何进入经纪公司的事情了吧?」
「如果毕业前能够决定就好了。好像厉害一点的学生已经有经纪公司主动找上门来,像我就没有这种实力,所以就想干脆悠哉一点,反正也还有时间。我打算跟学校的老师、学长,还有其它人商量过后再决定该怎么做。」
就是因为这样,她跟刚才那位社长先生才会维持这么暧昧的关系吗?在我看来,他们那个世界真是相当复杂呢。面对讨厌的对象绝对要跟对方彻底切割开来,这就是我的处事原则。像这般犹豫不决的态度,实在太过拖泥带水。
然而人生在世,总会有那种纵使想摆脱也无法如愿的关系。
像是那个黑球之类的……家伙。
它从刚刚开始,嘴里就一直唠唠叨叨念个没完,而且这个声音只有我听得到,所以这种烦躁的感觉根本没有人可以帮我分担。
《我终究还是个麻烦的家伙吧……》
《像我这样的角色,还是搭配小樱悦子或金田朋子的声音比较好吧?》
《不过如果换我的立场来看,也许改用关西腔说话也不错。就用久川绫的声音搭配关西腔来说话呗——》
《虽然我这个样子还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不过我其实是个善良的家伙——就叫我小黑呗——》
——揍它吗?要揍它吗?要把它打到说不出话来吗?
此时的沙奈歌完全不理会我内心差点要爆发出来的焦躁情绪,自顾自地谈论着她为何想当一名声优的心路历程。
我们一行三人搭上JR往新宿移动。由于今天适逢假日,加上这个时间恰巧来到移动的尖峰期,电车内挤满乘车的人群。我们试图滞留在两节车厢衔接的通道上,却也难以抵挡其它乘客从背后推挤的压力。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真的能当上声优,那么平面媒体——」
沙奈歌话没说完便皱起眉头忽然噤口。
「什么?」
「啊、没、没有……」
《是要电车狼,吵奈歌的臀部现在遭到对方袭击了!》
哦……这样啊……
在这一带听到有电车色狼出没不足为奇,因此即便听到黑球提起沙奈歌整个人忽然僵住的原因,我也不觉得惊讶。毕竟我早就听过班上的女生们提起,曾在哪条铁路在线遇到电车色狼的事。当然啦,我并没有刻意凑过去听她们谈论这类话题,只是她们在聊而我碰巧在一旁听到而已。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高喊「有色狼」。可是话说回来,这么一来对方也可以轻易抽身……要是我就这么闷不吭声,沙奈歌就会继续受人摆布……总之不能轻举妄动,免得对方逃走。
电车即将到站而开始减速,乘客也因此跟着车厢稍微摇晃起来。此时沙奈歌的眉头皱得更紧,看来那个电车色狼越做越过分了。叫出来就好了么,这家伙还真是到紧要关头却无法果断应对的人呢!
《咬咬、咬咬、咬咬……》
「咬咬?」
我别过头窥视沙奈歌的身后。确实有一只手贴在她的臀部上,而那颗黑球此时正紧紧地咬住电车色狼的手。他拚命地挣扎想要挣脱,然而那只手却受到黑球紧实的牙齿牵制,完全无法动弹。
黑球似乎是为了阻止电车色狼变本加厉的骚扰行动而出面制止,不过实际上除了我之外,其它人根本看不到那颗黑球,所以电车色狼此时陷入一整个慌乱的状态。说到慌乱,看到黑球竟然可以做出具有伤害性的物理攻击,这般突如其来的事实,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夺走。偏偏现在的情势不允许我这么做——
《咬咬、咬咬、咬咬……》
我抓住那名中年男子的衣领。
「住手,你这个色狼!」
周围见状一片哗然。老爹寻求站务人员的协助,而我则将中年男子拉出车外。
站内广播以深怕没有人听见的音量大声宣布:「现在本列车为处理电车色狼骚扰妇女事件暂缓发车,请各位乘客梢候。」
这名站内广播人员说话的方式实在有趣,让我忍不住笑出来。然而一旁的沙奈歌却狠狠地赏我一记白眼。不过算了,毕竟她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体会。
一会儿后,我们一起被带到车站内的办公室,协助赶来处理这件事情的警察调查案情。说是协助调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简单问几个问题也就了事了。毕竟在这场骚动中,已有不少乘客实际目睹电车色狼被逮的情形,嫌犯也乖乖俯首认罪了。除此之外,我想因为有老爹在旁边说明的关系,也是让我们两个未成年人能够早早脱身的主要原因。碰到这种事情,我也只能乖乖认同成年人的存在价值。毕竟针对自己未成年这点,就目前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们再次搭上JR,在新宿分道扬镳。
「啊、那个……」
「怎么了?」
「……谢谢你在车上帮了我。」
「……哪里。」
沙奈歌说话时,羞怯得就连试图遮掩双颊的手指也泛起红潮。照这样看来,她大概就连衣服底下的肌肤都染成困脂色了吧?例如……
不过话说回来,真正帮上忙的人其实并不是我,是那颗黑球。如果真要道谢,应该对妳身后那个脸带得意笑容的黑麻糬说。
对,它笑得可开心了。如同报纸四格漫画中用线条勾勒出来的得意笑容般。要是那家伙有手,肯定正趾高气昂地竖着大拇指吧——「GOOD JOB!」
好吧,我只能称赞你了。同时我也会认可你存在的事实。因为只要我相信,你存在的事实就会更佳稳固。虽然目前我还无法得知你的存在,究竟能够创造何等程度的价值,不过我想你希望得到的也就是我的认同吧?
沙奈歌这家伙明明是个小女生,背上却长了这样一颗黑麻糬——真是个狠角色呢!
我的内心为此烙下深刻的记忆。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7-12-31 19:07 编辑 ]


2nd ST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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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叙述老爹这个人,我可是有说不完的话要讲。
首先,我虽然叫他老爹,不过他其实也没那么大岁数——至少不超过四十。不过……应该也三十岁几了吧?大概啦……
其实在我的印象里,能否一眼就看出对方的年龄,是个人成长的有力证据。至于我,只能目测老爹大概超过三十岁,个位数则猜不出来。面对一个跟自己同性别的男人如此,想必我对女人的年龄应该更没辙了。我想,一个成年人为了要看穿对方的年纪,想必要消耗不少精力才行。
至于老爹为何会被冠上这样的称号,那是因为我们这些黑客网友初次碰面的时候,大家全都异口同声这么称呼他。
老爹的本名十分帅气——熊原零一,个人已经出版不少计算机技术专业教学书籍。除此之外,就连「雷」这个笔名也因为发表许多计算机软件而广为人知。
简单来说,老爹是个计算机黑客。
而且,我得用最高级的尊称指出,老爹是个出神入化的计算机黑客。
黑客这个词汇现在人听了也许会觉得反感,然而它的本意并非如此。所谓黑客是指一群熟知电脑应用技术,面对艰涩问题能够轻松解决的程序专家。
我第一次知道所谓计算机黑客的真正涵义时,就是某人这么称呼老爹的时候,因此对我来说,所谓计算机黑客的定义,就是老爹本人。对于一个在东京长大,生活圈仅限于自宅跟学校的小孩子来说,跟老爹在网络上的相遇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我跟老爹在网络上相遇的契机,理所当然跟撰写程序有关。也许是深受父亲影响,在我懂事以后就学会使用计算机(我所谓「使用计算机」是指撰写计算机程序一事)。我时常解析别人写好的程序再加以改良,自己也发表过几个独自开发的软件。在父亲那个时代,似乎曾经有过「计算机少年」这种词汇,不过到了现在,几乎无人使用。然而令人感到讶异的是,随着科技进步,懂得使用这些技术的青少年却相对减少。也多亏这个现象,我于是成了众人眼中稀有而显得珍贵的怪男孩。
我将老爹撰写的程序加以修正,促成我跟老爹认识的契机。起因是父亲购买了一台小型监视器主机,而我对于这个主机的运作方式有一个问题难以理解:问过制造商也得不到答案,于是我自行解析其中的韧体(注6)。经由这个动作,使我得知这台小型监视器主机,其实是采用一款知名的免付费嵌入式操作系统再输入众所皆知的秘技,让原本应该出现监视器影像的画面显示成开发者的照片;这款韧体的开发者便是老爹。
老爹收到我寄过去的韧体修正档后,似乎对我产生了兴趣,在几度交换电子邮件后,他便找我参加PIIXIE操作系统同好会。这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始末。
  「你就是广野呀?你听好了,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会写程序的人,另一种是不会写各式的人,欢迎你来到我们这群以生命成就软体的电脑骇客世界! 」
  经由他这么一段话,我成了他们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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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6:韧礼,firmware,内嵌于硬件内部用以c动装置的软件。是不会写程序的人。欢迎你来到我们这群以生命驱就软件的计算机黑客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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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成了他们的同伴,就计算机黑客的情况而言,终究也只是单打独斗的几个人偶尔聚集在一起而已。也因为我们就是这么一群伙伴,不用迁就彼此,在各自独立以生命成就各种电子硬件崭新价值的同时,就自然而然地将彼此视为伙伴。
老爹看中我的技术,以此作为信任我这个伙伴的条件:相对的我也经由同样的理由信任老爹。
今天我接到老爹的信,由于我信赖老爹这个伙伴,所以他信中提及的任何内容都不会令我感到惊讶。
「——广野,你还记得姬野吗?就是之前在展览认识的那个女生。她说想知道你的联络方式,我可以告诉她吗?」
老爹果然是个值得信赖的伙伴。他绝不会自作主张,将我的联络方式告诉别人。虽然这种想法只是微不足道的体贴,却是累积成就一个人信赖价值不可或缺的一环。
问题是那个叫做沙奈歌的女生,为何想要得到我的联络方式?是有什么事吗?嗯……对啦,我是她的男朋友啊。唉唉唉,我完全忘记这档事了……
——最好有这回事!
这是什么新的推销手法吗?尽管带着些许不安,不过也觉得听听对方想说什么再决定不迟,于是给了老爹一个肯定的答复。接着十分钟后(其实根本不到十分钟),我便收到沙奈歌的来信。是怎样?都已经准备好了哦?这是早就设好的圈套吗?她是只狐狸精?
我在猜忌心折磨下,依旧持续跟对方交换信件,而沙奈歌仿佛也像个专业狐狸精一样,花不到三十分钟便把我带到隔天下午的约会陷阱里。
……我该穿什么衣服去好呢?
唉呀呀,结果还是制服嘛。
由于这天不是假日,我们约好在放学后碰面,根本没必要烦恼该做什么样的打扮。昨天睡前花了好一阵子思索这个问题的我,简直就像个白痴。
我带着睡眼惺忪的表情跟父亲打招呼。
「怎么啦?」
「学校。」
「这样啊——你加油吧!我那还不愿意承担社会责任的宝贝儿子。」
「工作呢?」
「哦,中午开始。」
「不是有交件期限吗?」
「那工作早就结束了。你也帮帮忙,我在交件期限做不完的工作,谁来做都不可能完成的啦!」
哼!
我带着不屑的表情离开家门。
老爸是一位软件工程师——跟老爹一样。我跟老爹认识的事情老爸也知道,因为没必要瞒他。
我曾经带老爹到家里,他跟父亲碰过面后彼此交换了名片,相谈甚欢,结果还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餐桌上他跟父亲一人一杯啤酒,大啖厚厚的半熟牛排,口中说着连我都难以理解的技术内容。这种尴尬的情形,让我甚至觉得自己不过就只有那么一丁点程度。最后索性开口问母亲,老爹跟父亲的对话她听得懂吗?结果她说自己大概听得懂五成:她毕竟曾经是个担任杂志技术专栏解说家的女人。即便现在已经离开职场,早期技术方面的话题应该还不至于忘记吧?
所谓的软件工程师都很孤独,能力越是提升越会觉得高处不胜寒;父亲就时常将这句话挂在嘴上。也许今天奸不容易找到一个程度相当的谈话对象,让他觉得喜出望外吧!
然而这会儿换我成为孤独的人了。老爸平常肯定是为了让我听懂,刻意降低对话中的技术层面内容。不过话说回来,老爹跟父亲也未必完全认同对方的见解。那天之后,我从未听说过两人私下碰面。从这点来看,我跟老爹是不是真的拥有认同彼此的想法呢?
我茫然地思考这些问题,一边也妥善应付今天学校的课程:面对讲述两千年前中国古文的国文老师、喜欢吹笛子的体育老师,以及怒不可遏地抱怨着为何高中没有微积分课程的物理老师,一天的行程就这么平和地结束。恬淡的学校生活不至于让我生厌,每当学习到新知识的当下,都会让我觉得十分舒畅。
「喂,广野,我们待会要去中野区,要一起去游乐场玩吗?」
「听说有新机台哦。」
班上的同学钤木跟本田(注7)准备要回家的时候前来跟我搭话。这两位姓氏听来好像早已决定就职去向的男生,其实想念的是生化学系,是我在学校鲜少的谈话对象。
「中野吗?」
「对呀,今天好像有新机台的公开试玩活动。」
「这次好像连主机板都是新的呢!」
「哦——」
这可有意思了。新游戏当然也是重点,不过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能够看到主机板。不过今天——
「抱歉,我有约会。」
就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跟朋友相处也很重要,不过我已经先跟沙奈歌约好了。我们三人互相尊重彼此的生活,各自保持在不会带给对方困扰的距离,这真是十分理想的朋友关系。不过实际上,朋友跟沙奈歌之间并没有优先顺位的差距。因为他们不是黑客,所以不是我的同伴。
即便他们成为我的同伴,身为计算机黑客,我依旧是孤傲的个体,因此不会有人在心中留下所谓的优先地位。
  我从JR换到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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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7:铃木与本田都是汽车制造商。
  ————————————————————————————————
父亲时常将一句歌词挂在嘴上,内容提到「有你在的东京沙漠」会变得怎么样、怎么样的,不过不管身边有谁,沙漠终究是一片沙漠,置身沙漠的居民就非得接受自己身处的那片沙漠不可。
我得贯彻我的孤傲性格。对,就好像眼前被奇怪男人缠上,也毅然决然将他赶走的沙奈歌一样 当我通过地铁站的阶梯出口回到地上的同时,看到沙奈歌正被搭讪的场面。她今天身着一袭女仆围裙,内搭一件工人牛仔裤,真是诡异到不行。
为什么落单女郎一旦站到公共场所,就会有男人前往搭讪呢?这家伙可是个腐女呀!
跟我想的一样,那名搭讪达人终究还是碰到沙奈歌的死穴,她一气之下便把对方撵走。我看着手表,确认自己没有迟到后便走向沙奈歌所在的位置。
「嗨——小妞儿。」
「怎样啦?你是想找人吵架哦?我现在很不爽呢!」
「抱歉,开个玩笑而已。」
当我坦率地赔了不是,沙奈歌的情绪随即也就恢复过来。她的个性其实还挺干脆的。
「那——妳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有什么事?当然是跟人家约会啰。广野是我的男朋友啊!」
原来如此。看来这家伙是那种——自己一旦脱口而出就会负责到底的典型,要是所有政客都能向她看齐就好了。
——最好是有这种事啦!
我想她刚开始肯定只是随口说说,接下来因为好玩也就顺水推舟将错就错了。反正我也不会因为一个小约会就意乱情迷,被她拐走。
「OK,就约会吧!」
「这是一定要的啦!不过话说回来——」沙奈歌注意到我身上的制服。「广野念的学校不错呢!」
是啦,草凪学园确实是一所升学主义学校。不过我之所以会选择这学校,是因为比较不会有人讲话,跟这间学校好不好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
「妳的打扮——」
「人家今天的设定是所有工作都能处理得尽善尽美的勤快女仆。」
原来如此,最近的女仆都是这种打扮吗?
「好吧,那妳说约会?」
「对对,约会、约会!总而言之——」她说着说着伸手指向车站前的广告牌。「人家肚子饿了,我们先吃点什么吧?」
是可以啦!
我们来到一间以原色勾勒广告牌图样的快餐店,在以原色为基调的菜单上挑选想吃的餐点,随后便端着托盘来到餐厅二楼。明明不是假日,店内用餐的亲子档却意外的多。
「果然什么地方就会有什么样的气氛。」
「地方,气氛?」
「是啊,车站那头有一座主题乐园,我们待会去那边玩。」
「已经傍晚了。」
「没关系啦。也许有那种到了晚上才开始举行的特别节目呀!」
唉呀呀,是为了让男生女生怦然心动的那种特别节目吗?我可不是为了这种不纯洁的异性交往方式来的。
「我说,他很过分耶!」
「什么?」
「人家接下来才要讲,你不用这么心急啦!」
这家伙也未免太无理取闹了吧?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想要当个声优的想法吧?」
「Y。」
「Y是哪一国话?你果然是个御宅族呢——这是称赞哦。」
「这不是称赞。」
「随便啦!我们学校有开指导学生演技的课程,今天也有。老师会发给学生剧本,然后跟学生说明剧中的登场人物,让学生在大家面前练习演技。然后那个老师竟然说:『姬野,妳的演技不够生动。』很过分吧?」
「嗯,这我不太了解。」
「然后啊,那堂课结束,佳奈就在吃午饭的时候跟我说,说我缺乏人生历练,非要我充实自己各方面的经验不可;她要我去谈一场恋爱,就跟社长说的一样。我还被她问道:『妳男朋友怎么样了?』广野,你知道即兴表演吗?」
「不知道。」
那是什么?这个字汇给我的印象,大概只有音乐用语之类的。
「我们学校也有一堂课是舞台剧的即兴演出。如果要解释的话,这种表演只有人物背景设定跟当时的状况假设,剩下剧本什么的全部任凭演员自由发挥。几乎可以说是从无到有的表演。一方面因为声优工作有些内容就会需要用到这种即兴创作能力,所以学校会训练我们临场创作的敏锐度,要我们试着让整部作品变成一个合理的故事。佳奈提议要我找男朋友一起练习。」
「即兴表演。」
「对,就是那种从无到有的即兴舞台创作。」
「创作什么?」
「约会啦!什么创作什么。」
她露出不满的眼神直直盯着我看。
「我觉得广野是个很无聊的人。」
「没这回事。」
「可是你从头到尾都是这种表情,感觉起来就是一副不喜欢跟别人打成一片的模样。你不觉得这种生活很可悲吗?你应该试着多跟别人深入交往看看。不然会像我一样,被人家说演技很差让人家钉你哦。你不希望被人家这样说吧?我也觉得很讨厌,所以我们一起来练习吧?即兴舞台创作。」
这家伙这么渴望得到同伴吗?难道妳觉得那种彼此相依相偎,彼此迁就对方,依靠对方而活的同伴越多越好吗?再说,我们今天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妳为何会希望跟我建立那种同伴意识呢?况且——我真的表现出那种一脸无趣的表情吗?
《好还寂寞喔。》
我清楚听到黑麻糬的声音,这家伙又出来了。
《沙奈歌很寂寞,因为她的父母亲……》
「原来是这么回事。」
《其实她父母亲都还活着啦!》
我有股驱使自己狠狠K它一拳的冲动。尽管如此,这颗黑麻糬总是让我觉得,一旦穿过它的表面,除了空气之外没有其它具象物质存在,所以我终究没有出手。
「其实接二连三地听到社长跟老师这么说,我真的觉得很呕。再说我也认真感觉到,那些有男朋友的同学,每个看起来都很快乐,好像人生充满趣味一样。」
沙奈歌说话时的声音明显下沉。这个声音的表情真是生动得令人感到惊讶,好比一颗富有弹力的皮球跳来跳去,每一次跃起着实触动了我的心灵。这种坐立难安的感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啊啦啦啦~啊啊啊啦啦啦~
我的手机响了,从铃声判断是老爹来电。
「我是广野。」
「喂,是广野吗?抱歉,其实姬野有拜托我跟你要你的手机号码,我刚刚不小心忘了这件事。」
「没关系,碰面了。」
「这样啊,碰到面就好。啊,对了,那麻烦你帮我跟她说,下次见面我会把血腥莓果的新刊拿给她。」
「了解。」
老爹打来的电话一向长话短说。其实若非紧急事件,我们几乎只用电子邮件交谈。
「有新刊要交给妳。」
「血腥莓果的?」
「Y。」
「这样啊。」
「还有,刚才的答案也是Y。」
「什么答案?」
「即兴舞台创作。」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广野!」
沙奈歌高兴得直接牵起我此时依旧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拜托,有人在看啦!这种丢脸的事情能不能不要做呀?
不过话说回来,她脸上的笑容似乎让我无法违逆她的意思。这女人跟自己父亲撒娇的时候,肯定也是用这种表情——如果她有其它临时的爸爸,大概也是一样吧?
「嗯……这是什么?」
她开口说话的同时,将她那双原本握住我手腕的手,向下滑动到我掌中那支行动电话上。
「手机。」
「它长得好奇怪哦。屏幕很大,又没有键盘……啊,稍微翻转一下就有这么多按键跑出来了!」
「它是PDA手机。」
「哦——好好玩哦!好像特摄片里面的变身道具一样。」
「变身?」
「看起来像啦!这支手机能做什么?可以玩游戏吗?」
妳就非得在这个时候针对我的手机问东问增加见识吗?妳打算准备几张报告用纸让我解释?十张吗?好吧,我试试看好了。
面对除了手机跟掌上型游戏机外,对小型电子装置一无所知的沙奈歌,我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这支智能型手机究竟有多出色。
我的手机表面上看来是以触控式面板作为输入工具,不过只要将画面横过来,就有滑盖型的键盘可以使用,是个纵向、横向都能自由发挥的PDA。这东西买回来的内建操作系统实在烂得可怕,所以我马上将它灌成PIXIIE:就连系统排程也是我自行编写的。虽然这种自制软件只有几样简单的功能,不过我所需要的部分一应俱全。
要将它看做可以上网的手机也OK,不过我这支手机在功能方面可是多得不胜枚举;无论在有线或无线的环境下都可以上网、扩充成品片卡片阅读机,甚至还有GPS卫星导航的功能。由于本身就是一支手机,理所当然有声音输入的接口,因此加上一些免费软件便可以达到变声通话、拨打IP电话的功能。除此之外,它还具有简单的声音采样功能,所以有些DJ甚至将它当作乐器,带它上场表演LIVE秀。
简单来说,这东西对我而言就是一台小型计算机,只要我手中有这东西在,就能发挥我身为计算机黑客的本领。
了不起吧?
听到我逐一说明这东西的功能,沙奈歌也理所当然地玩起我的手机:尤其是对声音取样软件跟变声功能最感兴趣——果然是声优科的学生。
「啊、啊,你好——」
(啊、啊,你好——)
「哇,这东西好有趣哦。它也可以拿来当作广播节目的开播音效吧?」
(音效吧、音效吧、音音音音音、音效吧?)
「啊哈哈哈,再见——嗯——讨厌啦——」
(嗯——讨厌啦——)
她尽是让声音采样软件收录这些言不及义的词句,再更换成其它音频就这么玩了起来。
「广野,你也来试试看么。来,我把声音调低啰。」
「嗯,不用了。」
(嗯,不用了。)
「哈哈,广野,你不觉得自己的声音变成这样,听起来跟伊葛雷司的社长超像吗?」
那个长毛社长?听到人家这么说,我可是一点也不觉得高兴.我看到沙奈歌将手机递到我的面前,眼神便不自觉地飘向他处——
「……有、有充满企图心吗?」
(……有、有充满企图心吗?)
「啊哈哈哈哈!讨厌,人家笑得肚子好痛哦——」
沙奈歌简直乐翻天。
饶了我吧,这算是寂寞的人会有的反应吗?当我正想开口质问那颗黑麻糬,此刻它却跑得不见踪影。真是个投机的家伙!不过话说回来,看到沙奈歌此时开怀大笑的面容,实在也没必要跟那颗黑麻糬抱怨什么就是。
「那——妳说的即兴表演又要怎么做呢?」
沙奈歌连忙收起方才玩乐的心情,伸手指向窗外那座主题乐园的广告牌。
OK,差题乐园就主题乐园吧!这东西对我而言,同样也像一座牢不可破的坚实要塞。要一个男生走进主题乐园,比进太阳城的水族馆更需要勇气。
不过我今天可不是单独上阵,而是两人一起行动——另一个还是女生!我觉得自己绝不会栽在这座主题乐园手上(虽然跟沙奈歌一起行动并非我的本意,不过此刻也无关紧要)。
这座主题乐园的室内设施不少,即便现在已是太阳下山的时刻,也无损它的娱乐性。园区中央的空地今天架设了舞台,看来应该是要举办什么特别活动吧?现场正在分发入场券,不过我没什么兴趣所以也没多加理会。
「来吧,我们开始练习即兴表演——」
「练习即兴表演。」
于是我们先挑了鬼屋暖身。沙奈歌进到鬼屋便一个人自顾自地往前冲,每当她触碰到现场的感应器,看到立体影像呈现出来的鬼火、机关式的钟楼怪人便会发出「哇」、「呜哦」的声音又叫又跳,等到了出口,她才又回过头来。
「啊——好可怕哦。如果是我自己一个人,我绝对不会进去。」
「这样啊。」
虽然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接着我们便来到「人生迷宫占卜游戏」门前。这东西光是从游戏名称上还真看不出来,到底是模拟人生的迷宫游戏,还是模拟迷宫的人生游戏。我们必须在游戏入口处输入个人数据,藉此得出游戏中的各种数值,还必须遵照这些数值进入迷宫,其中充满各种有趣的事件,最后再看看两人的人生是否交会。
「啊哈哈哈,广野,等一下啦——」
「右转。」
「广野,来抓我吧!」
「左转。」
我们两人的虚拟人生在入口便分道扬镳,结果终究没有交会便出了迷宫。我抬头对着两人在终点相遇感到庆幸,结果看到头顶卜写着「天国」两个大字。一对有缘人生前一直在一起,跟死后才相遇,这两种结果究竟哪一种比较幸福?
接下来挑战的项目是名为「云霄飞车骑士」的竞速射击游戏,这就比较刺激了。每位游戏参与者各自搭乘一辆圆形电动车,电动车上附有一座炮台,我们用炮台狙击对手赚取点数。这座炮台是用红外线判定,即便对着人打也没关系。王于胜负判定的基准点是在每座炮台的下方,要是不正面迎战便没办法击中对方,其实玩起来也不简单。
由于这游戏非得独自搭乘一辆电动车不可,沙奈歌知道后脸上便露出不满的表情——不过我可是兴致勃勃。
整个游戏场是一块半径大约五十公尺的场地,上面一共有十辆电动车参与竞技,随着喇叭声响起,所有参赛者便同时开始行动。
我跟左右两辆电动车一同冲了出去。这游戏最重要的就是速度;狙击对方弱点的同时,代表自己的弱点也袒露在对方面前,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快速接近对方,连续射击之后逃走。总而言之,就是要善用打带跑战术。
我在游戏中扎实地累积分数,在结束前三十秒看了一下计分板,另外有一个人跟我同分。不错,这家伙相当有一套。我环顾整座游戏场,结果视线跟一个正在搜寻目标对象的眼神对上:是他。
我顺着其它玩家的行进方向,以绕行整个场地的方式接近猎物,从后方追到跟他并肩——剩下十秒,我撞了他一下,同时利用反作用力拉开距离后转向,五秒。
他的正面在两圈回旋后被我抓个正着,射击,得分!再射击,再得分!一秒。
撤退,时间到。
我以两分之差得到冠军。
把电动机驶到游戏场边,才下机器便看到沙奈歌怒发冲冠的模样。
「你竟然攻击我!」
「比赛啊。」
「人家可是你的女朋友耶!你竟然攻击我!」
「可是这是个游戏呀!」
「哼!」
她气冲冲地转头走出游戏场。
我惹到她了……不过这家伙明明事前也没提示过一句可不可以认真攻击她呀。怎么办?广野,想想办法吧?约会时的危机处理……如果换成是连续剧或电影小说之类的情节,要取得理想的约会结果该怎么做呢?

「妈妈——」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鬼揪住史蒂芬妮的衣角。这个迷路的小鬼究竟是哪里来的呢?我的甜心,妳看起来好像对他还满有兴趣的是吗?
「麦可,你看,这个孩子好像叫戴维耶,他的衣服上别了一张名条。」
「OK,我们就来帮这孩子找他的父母吧!」
「麦可,你说我们三个这样看来像不像一家人呀?」
「当然,路人看我们相处的模样,大概不会怀疑吧?我想我们一定可以成为一对模范父母——就是那种不用棍子也可以把孩子教好的父母。」
「要是我们可以建立起这样的家庭就太好了。」
「妳说的对,史蒂芬妮。如果妳愿意的话,我们——」
「麦可,你的意思是……」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我的宝贝。」
于是这一对恋人……

不对,不是这种感觉。应该要更日式风格,带点青涩滋味的情节——
保奈美站在天桥上。我抓着两罐从自动贩卖机吐出来、热腾腾的咖啡向她走去,悄悄绕到她的身后,将一罐咖啡贴到她的脸上。
「猜——猜我是谁?」
「讨厌,除了裕二还会有谁?你最好再给我恶作剧呀——」
「啊哈哈哈,妳这家伙。」
汽车车灯在国道上来来去去的模样,仿佛带着荧光的海潮,我们在寒冷的陆桥上紧紧相拥,为彼此抵挡刺骨的寒风。那天、那个时刻、那个场所……
对,就是这个!
我连忙快步赶往邻近的自动贩卖机,边跑边想一般女生究竟会比较喜欢红茶还是咖啡(如果选热可可,大概会让对方觉得我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不理会我甚至想要选择黑轮易拉罐的种种想法,这座自动贩卖机根本只贩卖咖啡跟绿茶而已。我别无选择,带着两罐咖啡打算回到沙奈歌身边。其实也不是说绿茶不好,我也没有排斥儿茶素的打算,只是觉得当下的气氛似乎就是该用那么一点美国风情加以渲染。
当看到沙奈歌时,她正在跟一名我不认识的男生说话;正确来说,她是跟一对我不认识的男女中的男生说话。他身高不高,不过体态却很结实。

《这两位是她的学长跟学姊。》
哇,黑麻糬又出现了。而且这次是出现在我身边。是怎样?它是没有行动范围限制的喔。
《是专校的学长跟学姐,对方似乎也在约会的样子。」
沙奈歌跟学长两人相谈甚欢,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旁的学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这位学姊身材高挑,是个十足的美人。原来美女眼神一旦变得冰冷,竟是这么恐怖的一件事。我心里涌上一股山雨欲来的预感——该闪人吗?尽管我心里这么觉得,却也理性地判断此时应该上前搭话。
「沙奈歌,他们是?」
听到我的声音,沙奈歌跟学长同时回过头来。
「姬野,这位是妳的朋友?」
「嗯,他……他其实应该算是我男朋友啦!」
「原来你们在约会呀?早说嘛,害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不对,你得罪的人不是我们,是你身后的那位美人姊姊,她那双眼睛现在锐利着呢。
「咖啡。」
「买给我的?可是……人家不敢喝苦的饮料……」
这女人真够啰唆。那妳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你们就继续约会吧,拜啦——」
这两位学长姊彷佛看透我的内心,很潇洒地转身离去。不过话说回来,今后沙奈歌究竟会遭到学姊怎样的对待我就不得而知了。
「继续吧!」我说。
「嗯,我们去搭那个!」
我将两罐咖啡放到左右两边的口袋,随后便跟着迫不及待转头就跑的沙奈歌过去。
接下来的游乐设施是绕行整座游乐园一周的小火车。一般的主题乐园都有摩天轮让情侣档在结束旅程前,安静地坐在上面聊天,不过这座游乐园似乎没以大到可以容纳那样的游乐设施。
这列绕行整座游乐园的小火车,似乎就是摩天轮的替代品。沙奈歌闷不吭声地坐上车厢,我尽管尝试坐到她的对面,却始终找不到话题打破沉默。
我事先又偷偷买了一罐咖啡欧蕾,假装敲一下口袋将方才的黑咖啡留在口袋里头,只取出这罐带有甜味的咖啡给她,却得不到沙奈歌的青睐。她心不在焉,递给她的咖啡欧蕾半口也没喝。
这辆小火车绕行建构在半空中的轨道缓缓前进。在这种高度下,就连周围的高楼大厦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要是稍微伸一下懒腰,也会忽然惊觉它的高度使得心脏猛然抽动。
「他是我的学长。」
沙奈歌靠到窗边,有意无意地看着窗外说道。
「大关是领奖学金的优等生,不但演技好,也有相当程度的人气基础。除此之外,他还经营剧团,形式上则加盟了一间经纪公司,也接了不少演出工作。他很厉害吧?」
「是啦,毕竟是学长啊。」
「他真的好厉害哦。现在他一定也已经交到职业声优的朋友了吧?要是我可以进入他的朋友圈就好了。」
「那个女生呢?」
「你说椎名学姊吗?她也是我们学校拿奖学金的学生,长得很漂亮吧?不过我很少看到椎名学姊跟朋友一起活动。这次看到她跟大关学长约会,还真是吓一跳呢!」
话说至此,沙奈歌便陷入沉默。
对我来说,她的想法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女生会如此渴望拥有同伴呢?有这么希望能多交些一朋友吗?果真如此,那事情其实也很好办;成为声优不就好了?现在的沙奈歌只是尚未孵化的声优之卵,知道这点,只要妳让自己快些破壳而出,快些长出羽毛不就好了?只要妳能在空中翱翔,一起悠游飞行的同伴就会出现:想要先得到同伴只是缘木求鱼的想法,妳应该要先展翅翱翔才对。
《这是她寻求自我定位的问题吗?》
哇,又是那颗黑麻糬。你这家伙可轻松了;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现就出现。不会觉得自己过太爽吗?
《在一群志同道的同伴中,自己的定位也就相对明确了。这种感觉不是会让人觉得舒坦吗?》
「不懂。」
《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中。或许有向个人毫无所觉地便开始拍起翅膀。当你处在这群人之中。近距离看到他们飞行的模样.可能也就因此习得翱翔天空的方法。》
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毕竟能飞之后就该赶快离开原本居住的鸟巢——不过话说回来,也许黑麻糬说的不无可能。毕竟它是个了不得的家伙。不过这么一来,面对这样的沙奈歌,我也就没什么建议可说了。
「加油吧!」
沙奈歌的视线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拉回,她歪着头对我露出不甚理解的表情,然后才又好像想起之前进行到一半的话题,开口:
「谢谢你,广野。」
当下的气氛给我一种彼此没有交集的感觉,不过结果并不坏:沙奈歌的笑容我不觉得讨厌。
呜,不成,我才不会迁就对方呢!我可是孤傲的计算机黑客!
「啊!那是——」
沙奈歌伸手指向下方窗外。
「老师——」
「老师?」
「对,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不晓得他在这里做什么,我们过去看看吧!」
小火车缓缓驶回发车处,我们来到游乐园里的中央广场,朝着一名正对着手机讲电话的男性走去。
「老师——山野边老师——」
沙奈歌看到这名男子挂了电话便出声叫唤。
「哦——是姬野同学呀?怎么,你们在约会吗?而且男朋友还是个高中生?真好,竟然这么悠闲。」
「老师也来这里玩吗?」
「妳在说什么!我是来工作的,是工作啦!我帮他们的特别活动写脚本,不过现在出问题了。一位原本预定好要担任司仪的艺人在途中发生车祸,没办法来了。」
「这可不得了!」
「对了!姬野,妳是声优科的吧?有修过旁白课程吧?」
「嗯,是有这一门课没错啦——」
「妳来担任司仪。妳那位高中生男朋友呢?该不会是刚出道的艺人吧?」
「我是计算机黑客。」
「那是什么?是什么新人团体的名称吗?可以担任司仪吗?」
这位山野边老师不明就里地用他高涨的情绪企图将我吞噬。他是敌人吗?又有一个新敌人出现了吗?怎么沙奈歌身边全是这种人?
「老师,等一下啦!他只是一般高中生,不可能担任司仪的啦!」
「这样啊——没关系啦,你要试试看吗?就卯起来试试看吧?突如其来的司仪工作,怎么样?有这样的体验也不坏吧?」
「不可能。」
我当然要拒绝啰。哪有人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第一次担纲司仪工作就可以有称职表现的?虽然凡事都有第一次,不过我可不会被刻意制造出来的诱惑手段骗倒。
当我们持续这种试图引诱跟断然拒绝的攻防战时,身后传来十分钟前曾经听过的声音。
「山野边老师,晚安。怎么姬野也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哦——是大关跟椎名呀?真是稀奇的组合呢!」
唉呀呀,怎么事情一下子复杂起来?我该不会接下一项相当不得了的男朋友工作吧?果真如此,那我可得考虑急流勇退了。没错,我想抽身了。不过还没有足够的现实推力促使我走上这一步……这种无法完全燃烧的悸动心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太好了,那就请大关跟姬野一起来担任司仪工作吧!」
「老师,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不如让我来代替姬野吧?」
「嗯——不过椎名的身高太高,在舞台上的视觉平衡比较不好,我想还是大关跟姬野会比较合适.」
唉呀呀,这个冒失鬼大叔竟然讲出这种话,一旁的椎名听完后就板起脸来。然而这位大叔并没有特别在意,自顾自地拜托两位临时被推上司仪的人选要好好表现。
「我是没关系啦……不过姬野,妳没问题吗?」
「哇!那、那个,我一个人可能做不来……如果有小咲跟佳奈在的话……」
「没时间找她们来了,好了,妳就赶快做好心理准备吧!」
「可是,那个……广野,你觉得呢?」
「上吧!」
我鲜少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径自推了沙奈歌一把。这就是妳加入职业声优伙伴行列的机会不是吗?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会写程序,一种不会。声优也是一样。既然如此,妳就得成为声优。所以我的答案是:「上吧!」
「可是,我是第一次耶!」
没问题啦,就算会痛也只有刚开始那一下下而已——杂志上是这么写的。
「没关系,我会在一旁看着妳。」
「呜……」
如此这般,沙奈歌终于点头扛下这份工作,被山野边老师领着走向休息室。至于我跟椎名,则被他们丢在原地。
「我还没跟你打过招呼呢!我叫椎名嬉里,跟姬野同校,是专二生。」
「我叫广野,广野昌幸。高三。」
「三年级不是要面对升学考试了?可以出来约会吗?」
「考试轻而易举啦!」
「哦,这样啊?」
这个女生依旧摆出方才那般冰冷的眼神。每当一个人抓住机会,同时就代表另一个人失去这个机会。不过话说回来,失去机会的一方此刻却显得相当冷静,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到观众席去吧!你不是要看姬野表演吗?」
「OK。」
难不成这位美人姊姊心底的盘算是,默默看着那位抓住幸运女神衣角的少女,孤独站在舞台上任由无助溃败并以此为乐吗?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拥有这种劣根性的女人。
舞台的观众席其实只是用绳索围出来的一块空地,这项活动也只是要让来到游乐园的游客觉得有趣便可以参与的简单企划而已。
随着台上音乐声响起,大关跟沙奈歌同时出现在舞台上。为数不多的观众群中传出奚奚落落的掌声来欢迎他们。
《唉呀呀.吵荣歌紧张得不得了呢!》
黑麻糬出现在我的身旁,自顾自地吐出感想。看来它的活动范围,完全不用局限在沙奈歌背上或周遭几公尺内。
「第一次嘛。」
《话是这么没错,不过她紧张过头了。你看,她连脚都在发抖呢!》
的确如此,那一对褪去工人牛仔裤的纤细双足,即便只看到裙子都可以发现它们正颤抖不已。
「大家好,我是今天担任司仪工作的大关和义。」
「大、大家好。嗯——请各位多多指教!」
「不对啦,妳应该要先做自我介绍吧?」
「啊、对……我、我是腐女。」
「什么——」
「不、不对啦!嗯……我是今天的另一个司仪,姬野沙奈歌。嗯、嗯——这种玩笑好像开不得○&口*※×……」
唉呀呀,吃螺丝、吃螺丝了。这家伙开始手舞足蹈,别说没办法好好说话,就连好不容易脱口而出的句子都冷到不行。观众席上的参观群众全都板着一张脸,几乎听不到任何笑声。真是没比这种情况更糟糕的了。
「要制止吗?」
《她很努力欸,我们就在旁边好好看着她吧!》
这样吗?黑麻糬的心脏还真大颗。相对的我就胆小多了,现在几乎就要崩溃:双掌不时一张一阖,汗水浸润整个手心,仿佛现在是我被晾在台上。
「好了,现在让我们回归正题!让我为各位介绍今天的三位主角!」
「好的,我们欢迎美顿……不对,是米顿。欢迎三位!」
啊!又来了!竟然在念主要来宾的名字时吃螺丝。我的心脏快爆开了;舞台上的姬野双脚猛烈颤抖,似乎到达极限。难道我们两人心灵相通至这种程度?不过现在根本不是天真地去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那个叫做米顿的三人组跟一只吉祥物同时站到舞台上方,看来似乎是为了明年年初开始播放的《变身魔法少女》节目进行宣传活动的样子。
这么说起来,我记得沙奈歌之前好像说过,我的手机看起来很像变身用的道具。我是不是干脆就用那支手机变身成为英雄,直接站上舞台带着快要哭出来的沙奈歌逃离现场?
「怎么,你在担心姬野吗?」
椎名手持一台数位相机对准舞台上方,口中却丢出一句好似早已将我看穿的言词。
「没有。」
「少骗人了。」
对,我是在说谎没错。此刻站在舞台上方,处境显得极为尴尬的沙奈歌,让我担心得不得了。这种宛如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心情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不过我却什么也办不到,这样的我实在有够窝囊。
要是沙奈歌成为大家的笑柄也就罢了。因为即便是笑出来,也可以算得上是她博得观众们的反应。然而现在台下却是一片静默,鸦雀无声,场子冷到极点。
相对于现在观众席上的气氛,我体内的血潮却逐渐加速,汹涌的脉搏穿过心肺直冲脑门,一股难以忍受的高温从体内窜出来——很热。
我用脚尖拍击着地面,试想我到底能为沙奈歌做什么,无奈我这个完全没有舞台经验的局外人,终究只能束手无策。为什么椎名能够如此冷静?因为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事不关己吗?她是否觉得如果此刻站在台上的角色换作自己,她一定可以做得很好呢?拜托妳,将那种冷酷的性格分一点给我,好让我的紧张情绪能够梢稍降温。
「喂,黑麻糬。」
《什么事?》
「你想想想办法吧!」
《你说得倒容易。》
「那你干脆撞上去粉身碎骨算了。」
《这样叫花子,那我就告辞了。》
黑麻糬说着说着便消失了。
此时舞台上方开始针对几位来宾进行访谈,询问关于新节目的消息。
「新节目里面也有那种表演吧?」
「那种表演?」
「嗯——就是那种,动作场面什么的桥段。」
「哦,有啊!这些镜头我们还要搏命演出呢!」
「要搏命吗?」
「没有啦,不是那个意思……」
「啊啊,抱歉、抱歉。是要亲自上阵的意思吧?比方说要从高处往下跳之类的。这很辛苦呢——」
沙奈歌话说到一半,向后退了一步。此时——我看到黑麻糬就在那个地方露出坏心眼的笑容。
啊——
摔跤了。
沙奈歌被黑麻糬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后倒栽葱过去。这一跤摔得真彻底,台上台下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现场寂静到令人窒息,沙奈歌此时依旧恍惚地躺在舞台上。
对此,我的脑浆几乎要烧开了。右手不顾我的意愿缓缓举起来,就在我差点要跨出第一步冲上舞台前,沙奈歌猛然跃起,抓着麦克风的右手架在嘴边。
「不能输!」她放声叫道:「人家才不会因为这点小挫折就败下阵来呢!因为米顿也努力地在对抗坏人啊!」
「呜、嗯……是没错啦!」
「要在这边打一场看看吗?如果是反派角色我可以模仿哦!我可是声优科的学生呢!你们听:『看我越过次元之墙,将你们的魂魄吸干——』怎样?」
「啊,好厉害哦!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妳背得很清楚嘛?」
沙奈歌模仿反派的声音,引来观众席上惊喜的反应与些许的掌声。
「人家可是有看过原作的哦!现在换黑暗麦塔公主登场:『吾乃受到邪恶气息呼唤,自宇宙深渊应运而生。对吾而言,没有任何东西能为吾带来恐惧!』『黑暗麦塔大人!这些家伙就交给我们亲卫队负责!上吧,维拉——』『一起上,卢宾!』喝啊——」
此时沙奈歌的模仿秀赢得台下一阵拍手叫好,台上的三位来宾也感染了沙奈歌的气息。
「可恶!伙伴们,我们准备迎击!变身!魔法堕天使,波普利普琳·迷迭香——」
「变身!波普利普琳·熏衣草——」
「换我们还击了!」

顿时台上台下一片欢腾!沙奈歌用丰富的肢体动作,完美诠释这个司仪角色。她跟三位来宾相互挥拳、踢腿,双方跳过来跳过去,时而装出被击倒的模样。
小朋友大喊加油,稍微年长的观众则高声呼喊沙奈歌的名字;整个会场几乎陷入一片疯狂的气 「不能输!」她放声叫道:「人家才不会因为这点小挫折就败下阵来呢!因为米顿也努力地在对抗坏人啊!」
「呜、嗯……是没错啦!」
「要在这边打一场看看吗?如果是反派角色我可以模仿哦!我可是声优科的学生呢!你们听:『看我越过次元之墙,将你们的魂魄吸干——』怎样?」
「啊,好厉害哦!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妳背得很清楚嘛?」
沙奈歌模仿反派的声音,引来观众席上惊喜的反应与些许的掌声。
「人家可是有看过原作的哦!现在换黑暗麦塔公主登场:『吾乃受到邪恶气息呼唤,自宇宙深渊应运而生。对吾而言,没有任何东西能为吾带来恐惧!』『黑暗麦塔大人!这些家伙就交给我们亲卫
队负责!上吧,维拉——』『一起上,卢宾!』喝啊——」
此时沙奈歌的模仿秀赢得台下一阵拍手叫好,台上的三位来宾也感染了沙奈歌的气息。
「可恶!伙伴们,我们准备迎击!变身!魔法堕天使,波普利普琳·迷迭香——」
「变身!波普利普琳·熏衣草——」
「换我们还击了!」
顿时台上台下一片欢腾!沙奈歌用丰富的肢体动作,完美诠释这个司仪角色。她跟三位来宾相互挥拳、踢腿,双方跳过来跳过去,时而装出被击倒的模样。
小朋友大喊加油,稍微年长的观众则高声呼喊沙奈歌的名字;整个会场几乎陷入一片疯狂的气氛。在观众席上燃烧热度的同时,我的体温也逐渐和缓。
听到另一位司仪大关提出该唱主题曲了,台下的观众们却不希望如此欢乐的时光就这么溜走,大声要求台上继续表演。
沙奈歌漂亮地扭转情势。能在那样的危机中表现出绝处逢生的手腕,她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当然,这样的成果少不了黑麻糬一份。
当活动结束时,沙奈歌跟着大关还有几位来宾一起走向舞台侧边的布幕,她脸上带着欢愉的笑容,仿佛刚开始的紧张情绪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我跟椎名一道来到舞台休息室,正好撞见山野边老师大肆称赞沙奈歌的场面。此时的沙奈歌早已被哄得浑然忘我,不但口中连番说着谢谢,就连不良教师对她故作亲密,动手做出逾炬的接触行为,她都没有察觉到。
「我说姬野,妳呀,这阵子找个机会去参加什么试镜选考会吧!」
参加试镜选考会是好事,不过沙奈歌说什么也没有理由让你把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吧?正当我对此感到不快,便看到大关以圆滑的身段介入两人之间的互动,很自然地让山野边将手收回去。
「小沙奈,辛苦妳了。妳真的就像老师称赞的一样,是个懂得临机应变的称职司仪呢!」
喂喂喂,先不提那个老师了,什么「小沙奈」呀?你叫的这么亲热,待会椎名姊姊听到,肯定又要襬出杀气腾腾的模样了。
「广野!」
沙奈歌终于察觉到我的存在连忙赶过来。
「辛苦妳了。」
「广野,我表现的怎么样?会不会很奇怪?人家刚刚在台上紧张得差点要说不出话来了!」
「没问题,超棒。」
超棒,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形容词比这个来得更贴切了。事实上,此刻我的心里还有多得数不清的话没能说出口,不过这些话却无法用适当的言语表达出来。虽然我的心情无法确实传达给沙奈歌知道,然而方才我在观众席上急遽变化的体温却是不能抹灭的。
「真的?我的表现不会很糟吗?没有观众笑我吗?刚刚人家倒在舞台上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舞台灯光彼方黑色的夜空映入我的眼中:那时候耳朵里面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好像掉进时间裂缝一样。然后我就在想,再怎么硬撑,终究跳脱不出我的极限。不过尽管如此,我好歹也看过原作,对于这部作品的热情,绝对不是一般粉丝比得上的。所以就干脆把自己喜欢这部作品的情绪表现出来,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要想……」
「OK啦,这种场面绝对只有像妳这种腐女才能胜任。」
「对对对!人家就想,反正我就是个腐女啊!结果这么一来效果超好的!真是棒呆了!大家听到我的声音都兴奋起来了!这还足我第一次有这种经验呢!人家过去都只在录音室里面练习,虽然旁边也有人在听,不过大家都是同科系的学生。可是今天站在台下的全都是客人耶!那些前来参与活动的客人,全都为我鼓掌叫好呢!所谓声优……原来所谓声优就是这样的一种工作呀!」
就是这么回事,声优之卵小姐,妳就是要像今天一样破壳而出。这才是妳寻找同伴最好的方法。妳做得很好,真的做得很好。此时此刻就是妳破茧重生的开始。
我是个外行人,没办法给妳像是山野边或大关那般专业的建议,不过我确实见证到这一刻;我看到妳破壳而出的瞬间。
我不知道妳是否察觉到自己正为此感到兴奋,不过我确实目睹了这一切。我置身在台下的观众群里,跟妳共同经历这份喜悦。同时,妳如此热情地希望将这份喜悦传达给我的心情,更让我感到无比兴奋。
此时此刻,我俩确实共同经历了这份迎向未来的希望与喜悦。
这让我深受感动,并由衷地为能经历这一切而心怀感谢。
「沙奈歌,妳真是太棒了。」
对于惜言如金的我而言,这是我打从心底献上的赞美。
黑麻糬,这份赞许也少不了你一份。虽然这家伙来无影去无踪,不过应该也听得见吧?你是今晚的英雄,无庸置疑。你真是帅呆了。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7-12-31 19:08 编辑 ]


3rd STAGE

录入:flywind
扫图:Ozzie
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http://www.light-kingdom.com/
—未经许可,严禁转载—

沙奈歌来过电话。
她好像决定要参加试镜选考会。
她带着些许亢奋的心情透过电话跟我诉说——
今天她在学校下课后被椎名逮到。那堂课是电影发展史,沙奈歌兴致索然、敷衍地听着。然而去年早该修过这堂课的椎名,却不知为何又跑来上课,而且表现出一副专心听讲的模样。下课后,椎名找上沙奈歌,针对她在课堂上重重打了一个呵欠的事情梢梢数落一番。
「姬野,妳真的有心要做好声优工作吗?」
「当然有啊!只是昨天熬夜看囤积的动画睡眠不足而已。」
「妳都缴了学费,这样不觉得浪费吗?」
「可是人家又不像学姊是领奖学金的优秀学生。」
「从这个角度来看,就更不应该浪费妳缴的钱呀!算了……妳接下来有空吗?我之前拍的照片忘记拿给妳看了。」
「啊?是喔。我是没事啦!」
「那我们去实习教室吧,我也有找大关一起去。」
椎名用数字相机拍了不少照片,没办法一一用手机传给沙奈歌。事实上,椎名也不晓得沙奈歌的邮件地址,所以才邀请沙奈歌来看照片。
「她干嘛不用记忆卡或随身碟把照片交给妳呢?」我插嘴,不过沙奈歌却表现出一副对于这两个词汇完全陌生的反应,继续说下去。
所谓实习教室其实就是大家通称计算机室的地方,里面有五十台左右的个人计算机,只要没有安排课程,学生可以自由使用。虽然这些计算机可以用来跑Auto CAD、Coret Draw等软件,也可以拿来作曲编曲,不过听说会用到这些实作方面的本科生,都是在另外一间备有专业器材的教室上课:不过这些专业器材当然也是以个人计算机为基础做设备上的变更,所以在软件环境完备的情况下,实习教室也可以达到一定程度的专业表现。不过沙奈歌就读的专校是不是有确实购买足够学生使用的软件授权,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们来到实习教室时,大关已经等在那儿,同时也将数字相机的记忆卡插入计算机上的卡片阅读机,将照片显示在屏幕上。
「你没有随便偷看什么奇怪的照片吧?」
「咦?妳有放什么奇怪的照片在里面吗?」
「当然没有。」
他们要让沙奈歌看的照片里面,也完美捕捉到沙奈歌倒头栽过去的瞬间,这让沙奈歌顿时成为椎名跟大关的笑柄。不过沙奈歌本身对此并不生气就是了。虽然当下还是装出生气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却对那一刻发生的事感到相当甜蜜。或许也因为她在台上来了这么一下,整个人便朝向搞笑艺人靠拢了。
他们三人就这样持续看着照片打闹嘻笑——即沙奈歌口中所谓的朋友关系——然后,山野边老师跟伊葛雷司的佐佐木社长便定进实习教室。那位佐佐木社长依旧不改我行我素的说话方式,直接前去跟沙奈歌等人搭话。
「嗨——大关、椎名、姬野,你们有好好在干吗?企图心、要保持企图心啦!」
「唉,我正在找你们呢,我有事情要跟妳们两个说。」
如此这般,山野边径自开启了希望椎名跟沙奈歌参加试镜选考会的话题。
椎名本来就是领有校内奖学金的资优生,沙奈歌则是因为在游乐园的紧急情况中,发挥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莽撞拚劲,促使山野边找上两人。
「不过说归说,妳们都还是没没无名的新人,这次的试镜选考会,也只是个不起眼的角色——不过凡事总有个开始,我觉得有这样的机会也不错。而且这个角色是有台词的。」
我听到这里回了她一句,声优的演出工作有台词很正常吧?她却告诉我,有些跑龙套的路人角色,根本没有那种会写在剧本里面,比较象样的台词可以念;或者有些有,可是时常也会基于导演个人兴趣而被舍弃不用。总而言之,有台词的角色是很不得了的。
「站在学校的立场,当然希望多给学生一些机会,加上伊葛雷司的佐佐木社长也提出希望网罗有前途的学生,所以彼此促成了这次的合作计划。」
「没错,我绝对需要一些充满企图心的新人。要有企图心——之前已经有过不少这间学校毕业的学生,带着他们的企图心加盟我们伊葛雷司了,我希望妳们也能够跟着他们的脚步一起进来。」
「就是这么回事。怎么样?两位要参加吗?」
「要。」
椎名即刻做出回答。
「老师,我呢?」
「抱歉、抱歉,这次是女性声优的甄选会。反正大关你之前不是也有接到工作了吗?下次有机会会再找你啦!」
大关的征询遭到驳回。
那么沙奈歌呢?
「我……」
「姬野,我知道妳可能缺乏自信,不过如果要以没有自信作为拒绝的理由,可就让人不敢恭维了。能够跨越初出茅庐这种不安情绪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职业声优。」
哦?山野边大叔令人意外地吐出这句金玉良言,这位讲师职位毕竟不是做假的。
「是,我也要参加!」
我想沙奈歌这么做是对的。用一句「你得抓住幸运女神的衣角」这种说法,就算陈腔滥调,不过现实就是这么一回事。人生在世,得要跨过重重阻碍方得以前进的情形不胜枚举,沙奈歌遇到的我也一样会有;像是高中升学考试,以及接下来的大学升学问题……不对,现在不是要谈论我将要面对的问题,重点是我们不能对此感到恐惧,因而裹足不前,我们得要超越这些阻碍。
「所以呀,广野——」沙奈歌说到这里,语气显得有些不安。「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我吗?我去了又能怎样?
「朋友呢?」
「朋友?你说小咲跟佳奈她们吗?人家不能找她们啦!毕竟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参加甄选耶。」
果真如此,妳去找优秀的大关学长跟那位冰美人椎名不就好了?拜托妳别把我拉进妳的朋友圈去。
「广野,人家虽然说要参加甄选,心里还是很害怕的。」
此时沙奈歌带着宛如游丝一般的纤细声音,恳切地拜托我。
不过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意志会因为她的恳求而动摇呢?因为她是声优之卵吗?因为她的专业声音演技使然?
「好不好嘛?」
「Y。」
「谢谢。」
其实一切如此简单。只要沙奈歌能够安心,我的心情自然得以平复,就是这么简单。
我无法违逆那宛如魔法般的声音。
我坐在家中的个人计算机前,茫然地看着映入眼帘的景象。
睡的是一间六迭榻榻米大的房间,除了一张床,还有书桌、书柜、衣柜跟计算机。这一个小小空间就是我的城堡。
坐在计算机桌前的旋转椅上,我左右扭动着腰椎。
我是孤傲的计算机黑客。除了计算机黑客什么也不是。对我而言,高中生不过是个人身分附加的注解:日本人也是、少年也是,还有男生等等无一例外。我就是我,是一个计算机黑客。
所以我只需要独来独往,独来独往的我就是最理想的状态。我渴望的关系是像我一样独来独往的个体,以个人的身分交流。
然而我的意志却产生动摇。
其程度不单单只是用「些微」可以形容,而是「剧烈地」动摇。
罪魁祸首就是沙奈歌。原因简单明了。我像颗链球般被沙奈歌要得团团转。而且在过程中随着角动量不断增加,我在这个回旋运动中,被动地因为自己的惯性而呈现符合科氏力的直线运动。这样的相对关系几乎触及到我所能理解的极限。
然而我的内心却不可思议地对这种状况感到愉悦。
她的笑声、生气时的言语、带有娇气的恳求,还有脱口而出的不安;我的耳朵始终萦绕着她的声音,挥之不去。
现在我所处的这种情形,此时此刻我的情绪,究竟该怎么解释才好?
其实我知道,却犹豫着不敢将它点出。
一边把玩着PDA,一边坐在旋转椅上不经意地转着圈圈。当我的视线随着椅子回旋来到屏幕前面,我将双脚放到桌上,用大脚趾敲了一下键盘,稍微看一下新邮件后,再次转动椅子。
处在旋转状态的我觉得十分舒畅,就好像被沙奈歌要得团团转的自己一样。
在连续剧中不是常有一对恋人彼此牵着手,嘴里带着笑声不断地旋转吗?像这样的关系之中,回旋的中心究竟位在何处?是其中一个人不动,让对方以其为中心回旋?
那么现在的我究竟是哪一个呢?
无论过去的自己呈现什么样的物理运动,我的中心一向在自己身上。我不会绕行任何人回旋——这就是我。
然而现在的我呢?
只因为沙奈歌的一句话,便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的我究竟是哪一个?
我活动指关节推开PDA的滑盖式键盘,再喀地一声将它阖上。
只要这只PDA——我的手机传出——沙奈歌的声音,它便能驱使我行动。
这么说起来,她是怎么形容这支手机的?变身道具?
……嗯。
我灵机一动,将椅子转向,面对桌上型计算机的屏幕。
双手放到键盘上约三十分钟后,我将写好的程序灌进PDA中,再将系在腰带上的PDA收纳拙环转到正面,将手机置入。
推开PDA的滑盖式键盘,输入密码后再将它阖上。
屏幕出现快速回旋的涡状图形,同时咻咻地发出音效。画面中映出左右两个大级数的字体,随着涡状图形呈现圆形运动。
我将双手置在腰上,蹲低身子念出画面中的两个大字。
「变身!」
咻咻——
我固定姿势,任由PDA的屏幕重复着一明一灭的画面——当然没有所谓变身这回事。
松开身体之后稍微活动一下肩膀,试图放松自己。OK,该是想想方才这些行径的时候了。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同时取回理性,接着一股脑地躺到床上,胡乱挥舞着手脚。
呜哇呀呀呀呀呀呀——我竟然做出这种事!我竟然真的做出这种事!我到底在搞什么鬼!是怎样?
这就是沙奈歌口中的阿宅行径吗?我在玩角色扮演?不对,我没有变装。那这到底又是什么样的游戏?
不,不论这种行为实际上有什么正确的说法,毫无疑问都是一种令人感到羞耻的游戏。是怎样?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嘴里嚷嚷着不具意义的发语词,同时不断地在床上打滚。
——变身!到底要变成什么?战队?还是假面骑士?我到底几岁了我?不行,在这样下去我肯定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御宅族,会成为太阳城异族人的一分子。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
这样的行为竞让我觉得愉悦。
真的假的?我真的对此感到愉快?难道我将就此被秋叶原文化的洪流给吞没?我们计算机黑客深爱的秋叶原是个古朴而出色的地方,与今日的秋叶原文化大相径庭。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正朝向新兴的秋叶原文化靠拢?难道我不是计算机黑客吗?
我置身在羞愧得无地自容与自我崩溃的危机中,在床边与地板之间滚来滚去,动作好似摔下床,其实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断挣扎着。
砰——砰~~砰砰~~
腰上的PDA传出手机铃声。我迅速取回理性——好险。不行,我不能放任这样的自己。
「我是广野。」
「喂,我是熊原。」
老爹不愧是我的救世主,我差点就要跌进秋叶原阴暗面的万丈深渊了。
「嗯——广野,233℃出新刊了。虽然最近没有即售会,不过我想将它铺到专门贩卖同人志的商店卖卖看,不过不知道能有多少销售量就是了——我只有在网站上发出告示而已。重点是,我之前答应姬野,要给她一本血腥莓果签名的新刊作为谢礼。」
「沙奈歌最近要参加一场试镜会。」
「咦——真的假的?那最近应该很忙啰?她应该为了事前准备跟练习忙翻天了吧?比如说剧本之类的也应该拿到了吧?」
「是跑龙套的配角。」
「这样啊……不过试镜会毕竟是试镜会,应该很重要吧?大概跟考试差不多。广野,你要好好帮助她。」
「为什么是我?」
「咦?你不是跟姬野正在交往吗?我有听她提过。」
对哦。
说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跟沙奈歌正在交往。不过所谓男女之间的交往,具体而言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状况呢?
我只是因为太阳城的偶遇,半推半就地成了她的男朋友,其实并非真的是一对恋人;之后的约会也只是即兴表演的练习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所谓真的像是一对恋人的关系,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在此之前,所谓恋爱——
我开始搜寻储存自己十八年人生数据的内存,其中没有任何与「恋爱」两字吻合的搜寻结果。无论是内存或硬盘之类的储存装置,都没有相关数据。搞不好我的人生数据文件系统某处,出现问题,连同该档案的Inodc(注8)一起不晓得丢到哪里去了。至于我的lost+found资料匣(注9)究竟位在何处,就连本人也不知道。
面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只有两种作法:一是调查,二是询问。既然我的救世主如今就在眼前,最妥善的方法当然就是找他寻求解答。
「老爹。」
「怎么了?」
「所谓恋爱是怎么一回事?」
「……恋爱呀——」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叹息声。
「所谓的恋爱其实就像你心灵里头绽放的一朵小花,我们的心里如果开了这么一朵惹人怜爱的花朵,想必是一件很棒的事吧。」
等一下,我的救世主!你那句「想必」是怎么回事?拜托你藉由你的经验形容这件事情!所谓希望之类的说法现在根本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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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8:Inodc,为index nodc的缩写,Linux系统用来记录档案大小、使用者识别码、存放磁盘区块等资料的系统档案。
注9:Iost+found数据匣,为Linux系统数据匣,用以存放操作系统出现下正常错误时产生的遗失片段;该数据匣通常有固定的相对位置且无法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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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仔细思考,这位老爹年过三十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该不会是老爹不是不结婚,而是找不到结婚的对象?该不会我把你当成救世主,也是我一相情愿的误解?
「老爹,你该不会——」
「你、你想说什么?恋爱是吧?不过就是恋爱嘛!这我当然知道啦!就像……《恋爱吧,少女!》(注10)什么的。」
「我说,老爹——」
「不对、不对!你不要乱想,一切交给我就对了!我只不过稍微动摇了一下,不对,我才没有动摇呢!哈哈,所谓恋爱这种事呀,先喜欢上对方的人就输了!」
「那个,老爹——」
「怎、怎样啦?你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感觉很差耶。你别看我这样,我多多少少也是有谈过恋爱的。我已经不是处男了!真的、真的啦!」
「老爹,你听我说。我觉得很痛苦。」
「咦?」
「我真的很痛苦。现在我的脑袋正处于天旋地转的状态。只要我一听到沙奈歌的声音就不能自已,完全没办法维持理性,可是我还是想听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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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0:「恋爱吧,少女」,点出伊凡·屠格涅夫长篇小说《前夜》一作的日本版舞台剧中,松井须磨子演唱的「贡多拉之歌」首句歌词)—「人生如寄。恋爱吧,少女!」该句就此成为家喻户晓的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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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野……」
「到底什么叫做恋人?所谓的恋爱又定怎么一回事?现在的我究竟怎么了?」
从表面来看,所有的状况我都可以理解。我跟沙奈歌之间虽然只是半推半就地开始交往,不过既然开始交往,就算是一对恋人,至少这样的关系在沙奈歌的定义下成立。那么我该从这样的定义中,导出何种结论?王于这个结论,又会将我的人生带往什么样的方向?
换言之,现在我必须面对的另一个问题就是,既然我跟沙奈歌之间的恋情已经成立,那么我究竟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关系?
总觉得现在的我似乎无法一如往常,继续维持自我定位。这样的状况难道是我所希冀的吗?像现在这样无法搞清楚自己的定位,甚至不知道未来该往哪儿走,难道是我所期望的状况?我到底怎么了?
「广野。」
「老爹,我——」
「广野,我想我没办法给你最妥善的建议。老实说,你现在面临的这个问题是我的经验无法提供解释的。不过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因为这样的心情,我也曾经经历过。」
「老爹,你的答案是?」
「我想你想要的答案应该不在你身上才对。」
「是没有。」
「这毕竟是你们两人的问题,所以就算你一个人想破头也得不到答案。你看,你不是连自己究竟在烦恼些什么都无法掌握吗?」
「也许,真是这样也说不一定。」
「那你现在这么烦恼也徒劳无功。可是你有一个可以陪你一起找出解答的对象,只要两个人一起去找,问题一定可以迎刃而解。所谓两个人一起寻找问题的答案这种事,并非彼此互相迁就。你看,使用结对编程概念制作出来的软件,不是也有相当出色的成果吗?没错,你应该要找沙奈歌陪你一起思考才对。虽然……过去的我始终都是自己一个人空转啦!」
结对编程,两人共同看着一个屏幕一起编写程序——那种怎么想都觉得问题很大的程序开发方式。这种手法对我们这种孤傲不群的计算机黑客来说,真的有用吗?尽管我非常怀疑,不过肯定这种作法的人其实不少,有一试的价值。
不过老爹,有件事我是非常清楚的。
两人紧握着双手不断旋转的过程中,没有一个是回旋的中心,那个回旋的轴心在两个人中间。
而这个轴心是什么,他们非得一起协力找出来不可。
「老爹,感谢。」
「加油吧!」
挂上电话,视线再次回到计算机屏幕,我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虽然不能说豁然开朗,不过此刻确实稍微得以平复。
我将方才写好的变身程序压缩成一个安装文件,上传到网络上。售价姑且就订个两百圆吧!以前业余工程师写的软件以一千圆为分野,区分成收费与不收费两种。不过当百圆单位的收受在网络上变得容易之后,这类廉价的软件也相对增加。这种百圆基准的购买行为,并没有实际带来花钱购物的感受,事实上购买人也只是单纯觉得程序有趣而掏腰包,如此而已。不过这种不无小补的收入,却也成为推动业余工程师创作的动力。
看,马上就有一名买家出现。
想当然耳,过去的我从未参加过什么试镜会。不过如果将这种甄选活动假设成类似期末考的场合,我应该能给沙奈歌建议就是,不要被当下的气氛牵着走,应该要反过来用自己的步调征服环境带来的压迫感。所谓环境的压迫感其实是现场所有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气势。我们必须吞掉这些人表现出来的气势,将其蓄积转换成为自己的能量。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静止十秒后以二十秒的时间呼出——这是瑜伽术中的一种呼吸方式。OK,我的能量填充完毕。
不过说回来,我填充好能量一点屁用也没有。
我慌慌张张地将身上的穴道打开,将那股能量释放出去。
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始环顾四周。
此时试镜会的参加者休息室看来几乎就是半个母姊会现场,话虽如此,参加甄选的人也不可能真的带自己的亲戚过来陪考,所以这些非参加人员,应该都是经纪人或其它类似的角色吧?其中也有一些是像我们这种,纯粹以友人之类的身分陪同参加。所谓「我们」,除了我跟沙奈歌之外,其它还有椎名、大关,四人一起坐在休息室内的一张长板凳上……不过大关究竟是来干嘛的?
「他是来陪妳的吗?」
「才不是咧。」
尽管椎名果决地加以否定,不过事实是否真的就跟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一样呢?附带一提,山野边老师跟伊葛雷司社长并没有到场,这两个人真是够没有责任感的。
话说回来,椎名处在这种试镜选考会的场合底下,竟然表现出一副十分冷静的模样。此时的她依旧泰然自若,明显属于那种能够以自己的步调征服周遭环境的人。
相较之下,沙奈歌明显属于被环境带来的压迫感给吞噬掉的那种。她坐在我身边,正襟危坐一动也不动。
「喂!」
听到我的叫唤,沙奈歌转头的动作,彷佛可以听到机具生锈般轧轧作响的声音。
「咦?」
「报告现在的状况。」
「咦?」
妳必须将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分析给自己听。所谓紧张这档事,多半源自于自己对于当下可能发生的状况感到不安。所以妳必须要分析自己现在所处的整个状况,预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如此这般,大部分的不安情绪便得以迎刀而解。
妳必须要先观察整个环境。这个试镜会有多少人来参加?虽然这种说法不太妥当,不过我们只是这些众多参加者之一。扣掉一半陪试的人,至少有三十人左右。除了椎名这种等级的人以外,大家都跟妳一样紧张。
好了,自己分析看看。
「今天是试镜会。」
「Y。」
「我也参加了今天的甄选。」
「Y。」
「我早餐有好好吃。」
「这、这样啊!」
「竞争者很多。」
「……Y。」
「而且我们争夺的是主要配角。」
「什么?」
喂喂,这跟我听到的差很多呀!妳不是说是个不起眼的配角吗?我现在帮妳想好的应对方式,完全都是照着那种根本不需要紧张的配角甄选会准备的呀!
「老师搞错了啦!虽然我也是。今天的甄选会,其实是要挑选出《魔法堕天使波普利普琳》。TVA版的希特伦角色。因为她在原作真的是个不起眼的配角,所以大家才会搞错。不过这个OVA是特别篇,希特伦被拔擢为主要配角了。怎么办?事情有点大条了!」
什么叫有点大条?虽然妳说的话里面有好几个单字我都听不太懂,不过现在这种状况应该不是有点,是很大条吧?听到沙奈歌叙述的状况后,我又重新环顾周围的人群,彷佛每个人都是势在必得的样子。像那个蹲在角落一个人不断嘟嘟哝哝的家伙,旁边那个是自己做的魔法杖吗?啊——这么说来!
「妳今天穿的衣服是?」
「嗯,设定上是希特伦的角色扮演。虽然不是原作登场时的服装,不过也是后来以背景出场时的便服。所以这点没有问题,还可以应付。」
不对、不对!衣服可不可以应付是另一回事,现在重点是不要紧张啦!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甄选的是主要配角,肯定不会只是随便出个声音让评审听听看而已吧?
「台词的练习呢?」
「嗯,事先已经拿到剧本了。」
也就是说,妳早就知道这个角色的重要性了!果真如此,妳早该在拿到剧本的时候,就告诉我妳搞错了呀!没问题吧?可以应付得来吗?
糟、糟糕!现在好像连我也紧张起来了。怎么会在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正打算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时,发生这种事?
「那,妳会紧张吗?」
「会呀……」
《这家伙现在可僵硬着着呢!》
我好像逐渐搞清楚黑麻糬出现的原因了。至于该给沙奈歌的建议,我是不是干脆把它当成传声筒好呢?
「有练习过了吧?」
「嗯,大概练了一整个礼拜。」
《那一个礼拜可不得了。她几乎跷掉学校丈半课程,一直叮荖原作练习呢!她甚至还参考原作跟广播剧里面的其它图色.模拟这些角色跟希特伦之间的应对方式,制作出一整张的角色卡喔。》
「妳还真拚呢!」
「所以人家现在有点睡眠不足,不过现在可是紧张得一点都不会想睡觉呢!」
《她甚至在半夜还丈声练习,结果害她妈妈被邻居抱怨了。》
「太拚了。」
不过这位小姐,既然是意料之外的重要试镜,那对椎名来说不是也一样吗?
「喂!」
「怎样?」
我转头面对一旁的椎名开口问道:「妳会紧张吗?」
「当然会。这不用问问?」
「这样啊!」
「是呀!」
「不过话说回来,椎名在这种时候的自我调适相当理想呢。」
面对大关的忽然插嘴,椎名迟疑一下后答了声谢谢。哦?这该不会是害羞吧?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
不过话说自我调适,这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是必要措施,沙奈歌也是——现在最需要的应该就是她了。
「黑麻糬。」
《请问有什么事?》
「你能帮得上忙吗?」
《我也想.不过问题是我该做什么好呢?这怎么说也都是她自己得要面对的问题呀!》
「喂!」
我同时叫了沙奈歌跟黑麻糬。
得跟她说些什么。毕竞手牵着手旋转的恋人之间,他们的中心点是在彼此之间。我得将这种若是遇到麻烦,应该两人一起协力解决的感情传达给她。不过如果说得太过唐突,沙奈歌应该没办法立即体会,所以我得稍微兜个圈子。
「妳听好了。」
「什么啦?」
「如果地轴倾斜的角度是0——」
「什么?」
「不,不对。应该说,假设地球岁差的角动量是ω。」
「人家听不懂这种数学问题啦!」
「不对,我要说的是,手牵着手回转的两个人——」
「太复杂的话题人家听不懂啦!我要再确认一次剧本,你不要吵我哦!」
我错了。我好像错得离谱!纵使想借着优异的感受从适切的角度切入话题,不过看来这种作法很明显也是一种Anti—patterns。
《唉唉唉,别泄气。你的讲法没错。我听得懂,我真的听得懂啦!》
「这样吗?」
《是啊,你是要讲男人跟女人时而交时上下位置翻云覆两的话题对吧?》
黑麻糬,我说黑麻糬呀,你生得黑又是颗蛋形,讲这种话题也许还无伤大雅,不过我可是个健全的青少年钦。这种充满刺激性的话题就省省吧!我跟沙奈歌不会谁在上、谁在下地翻云覆雨啦——至少现在不会。
于是我只能再回头,拚命思索能给沙奈歌的言词,偏偏我的脑袋完全不堪使用。我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到底来这里干嘛?是呀……我到底是来干嘛的……
「我们即将开始进行这次的声优甄选活动,请各位参加甄选人员往甄选会场移动。」
一名身着西装的工作人员忽然现身。在他的指导下,沙奈歌、椎名,还有其它参加者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跟着那名工作人员的脚步开始移动。椎名是那种一旦上阵便绝不回头的典型。至于沙奈歌,她则一度回头,将视线投射到我身上,看到我对她点头示意之后,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靥又转身离去。
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表情,此时的我心里却觉得满足。然而这样的反应并不稀奇。对吧,老爹?。
不过先不说这个,黑麻糬,你怎么会留在这里?
《唉,我想我也许还是不要跟着沙奈歌一起去比较好。》
也是。有这家伙跟在身边,对沙奈歌而言不见得会有正面的影响。
结果实际甄选的流程总共耗时三个半小时左右,结束之后所有参加者才又回到休息室来。
回到休息室的椎名,脸上照旧摆出那副扑克脸。至于沙奈歌则是彷佛来到世界尽头,看到海水全灌进底下一个万丈深渊而露出绝望的表情。
「怎么样了?」
「他们要我演戏给他们看……」
「什么?」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既然是声优甄选会,肯定会要求声优配合甄选角色的声音特色演戏,当作考试项目吧?
「大概有十个左右的大人物坐在前方,要我从一堆道具里面选出适合的几样搭配剧本,当场演给他们看……」
「做呀?」
「怎么可能办得到?我没有做过这种练习呀!」
「即兴表演呀?」
「人家有想要练习呀!可是你不愿意配合啊!」
咦——是我的错吗?有没有搞错呀?
《唉,别什意。沙荣歌只是想发泄自己的情绪而已。」
此时的椎名依旧独自收着东西准备离去,不过一旁的大关却跑来跟沙奈歌搭话。
「小沙奈,如果妳想练习演戏,要不要加入我的剧团?」
唉呀呀,这句话让我不禁发出叹息。原因无他,因为大关身后的椎名听到这句话,整张脸仿佛进入严寒的冬季般冰冷。
「小沙奈长得很可爱,如果站上舞台一定也会很受欢迎。如果加入剧团,妳一方面可以练习演戏,也可以跟那些想成为声优或演员的团员打成一片。」
这家伙竟然用沙奈歌最想听的词汇来钓她。
「加入剧团要做什么呢?会有公演之类的活动吗?」
「嗯,会啊。我们有发售票券,所以会有很多一般观众入场参观喔。不过前提是票要卖得好,这点挺不容易的就是了。」
「椎名学姊也有加入吗?」
「咦?啊,是没有啦……椎名,妳对剧团有兴趣吗?」
忽然成为话题中心的椎名,面对这个问题露出短暂困惑的表情,不过最后却也表示自己是有点兴趣。
「那妳们就一起加入吧?不对,其实应该说刚好我们剧团缺人,如果妳们愿意加入,我会很感激的,真的。」
包含现在这种劝说手腕,这家伙做事的方法真是高明。拜托你把那种高明的做事手腕分个百分之一给我吧!
当我们走出甄选会场,大关忽然开口问道:
「我们接下来要直接回去了,你们呢?」
「我也是。」
「啊,我们还有话要说,会找间下午茶店稍微坐一下。」
「这样啊,那就先拜啦——」
沙奈歌目送大关跟椎名离开后,转头对我说道:
「可以吧?你没问题我们就走啰。」
「妳把顺序搞错了吧?」
正确的做事方式不是应该先问问邀约对象是否能够配合,再安排行程的吗?
「有什么关系,我们走了。」
算了,反正我也没办法拒绝她。加上现在的我接下来没有预定行程,是个游手好闲的高中生,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我们挑了一问自助式的下午茶店,跟沙奈歌分别点了一杯黑咖啡跟拿铁,端着托盘找到一张适当的位子面对面坐下来。这种自助式的下午茶店比较不用担心谁要付帐,对彼此来说比较轻松。
「唉——」
黑麻糬蹲在沙奈歌身边,一同摆出精疲力竭的表情。
「广野,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在交往吧?」
「嗯,大致上,Y。」
「唉……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恋爱呢?」
这是个好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不过我想,手牵着手一起回旋是很重要的事。
「刚刚的试镜会呀,评审教我实际演一场戏给他们看。场景就是希特伦面对喜欢的学长告白的场面。她知道学长喜欢迷迭香,结果在告白前百般犹豫之下敌人来袭了。希特伦在告白的同时,变身成迷迭香一起迎战……我完全没办法演好这个场面。我没办法将自己的感情投入那个角色,显得很不自然。最后还被评审反问我一句:妳有谈过恋爱吗?这跟社长还有老师对我说的话一模一样。」
这……这可棘手了。这个问题不但棘手而且沉重,甚至难以驾驭。
沙奈歌趴在桌上,用手指有意无意地翻弄着空砂糖纸袋。至于那颗黑麻糬则彷佛配合主人的动作般,在沙奈歌的身旁怱左怱右地转来转去。
时间缓缓流逝。
我陷入沉思。沙奈歌渴望的究竟是什么?此时此刻,我又能说些什么话给她听?沙奈歌没有的经验我也没有,至于老爹跟我们比起来也半斤八两。虽然椎名跟大关可能这方面的体认比我们丰富些,不过不巧这两人都不在场。然而就算他们在场,总觉得要问他们也令我感到难以启齿。
毕竟,即便没有经验、即便没有——
「即便没有经验,只要亲身经历过就会了解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唉……是啊。」
沙奈歌的头整个垂下来。
「所以像我们这样玩情人游戏还是不行。」
「情人游戏?」
「就算我们这种情人游戏再怎么持续下去,也不会了解恋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情人游戏。」
「嗯……对不起哦,我不该把你扯进来的。」
沙奈歌说着说着抬起头,大大伸了一个懒腰。
「不玩了!不玩了,不玩了——即兴表演练习也好、情人游戏也罢,我们就不要再继续玩下去了!唉唉——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好呢?干脆加入大关学长的剧团好了。」
妳是认真的吗?妳真的觉得这样最好吗?
是真的吗?妳真的打算就这么结束吗?
沙奈歌,妳不是真的想要成为一名声优吗?妳不是一直想要加入职业声优的朋友圈吗?大关的剧团终究也只是业余团体,难道这真是妳想要的同伴吗?
「其实,人家本来还挺期待的。之前我在游乐园活动上的表现,让我觉得非常高兴,甚至以为自己真有才能,将要上演灰姑娘变身的戏码呢!」
不,妳真有这种本钱!妳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呀!就连仙杜莅也有她必须经历的苦日子,而妳就算真的想要成为一个公主,那也一定没有问题的!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好好努力才行。」
「我可以帮妳。」
「咦?广野你不用勉强啦!之前要你陪我玩情人游戏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是啦,不是情人游戏!」
我一口气饮尽桌上的咖啡,借着咖啡因提振精神一口气豁出去了。

「我喜欢沙奈歌的声音,我喜欢妳的笑声,喜欢妳生气时的声音,喜欢妳所有的声音!」
「等、等一下啦……你没头没脑说这么令人感到害羞的话干嘛……只有声音而已吗?」
「只有声音又有什么关系?妳的声音真的很吸引入,很有魅力。妳的声音是特别的。妳一定要成为职业声优!不要再只当个声优之卵,一定要成为一只能够翱翔天际的沙鸥!所以我一定会帮妳!」
「广野……你讲这种话会让人家害羞到不行啦!」
「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可办得到。如果有我帮妳,我们可以办到的。现在下结论放弃还言之过早。所谓恋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答案就在我们之间,我们要一起把它找出来。」
「所、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的中心就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是吗?」
不对,这种说法有点过头了。
话说回来,虽然这种说法有点过头,不过这样也好。虽然一对不起眼的小情侣向旁人主张地轴就在自己的脚下,肯定不会有人相信,不过这样的说法毕竟还是不错。
我是孤傲的黑客,沙奈歌是孤傲的声优,我们的脚下便是世界运行的中心。
「怎么样?」
「人家不知道啦!」
「怎么说?」
「嗯,因为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对我来说,重点还是得要满足其它观众需要的东西。我终究还是得要想办法讨观众欢心才行。」
「……这样啊!」
「——不过,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很好。」
「……是吧!」
唉,也对。所谓现实就是这么一回事。比起我,沙奈歌显然更了解现实的残酷——毕竟她大我一岁,还是个腐女。跟我这种做出变身动作就羞愧得拚命打滚的半吊子,还是不一样。
「所以我们还是得要结束情人游戏吗?」
「嗯,就到此为止吧!」
「……也好。」
「结束这种情人游戏,我们正式开始交往吧,好不好?」
「正式开始交往。」
此时我尚无法体会这句话的真正涵义,伸手抓起杯子,试图填补双唇间的空隙。虽然杯子里的咖啡已经空了,不过就算还有咖啡,那黑褐色的液体肯定也会从我的嘴角溢出来。察觉到这点让我稍微安了点心,又将杯子放回到桌上。
「嗯,我们不要再像以前一样,玩那种幕后排演般的情人游戏,来谈一场真正的恋爱好不好?」
此时她的声音较平常低沉,带着有些许羞怯之情的轻柔频率,余音缭绕紧拙著我的心跳。
这是挑衅,这是对我的挑衅,沙奈歌用她最具威力的武器,企图诱发我的意愿。
既然如此,我就只有两个选择:接招,或当作没这回事。
不过这个问题其实早就决定好了。
「OK,就这么办。」
因为我无法违逆沙奈歌的声音。
我是否只被沙奈歌的声音吸引,抑或是她还有其它部分吸引我,像这种困难的恋爱二级检定问题,留待以后再来仔细思考。
沙奈歌身旁的黑麻缙砰砰地跳来跳去,随后逐渐变得透明,然后消失。它最后那一瞬间的表情,仿佛带着意有所指的微笑,不过我想可能是我多心。
我们走出下午茶店时,沙奈歌依旧维持前一刻我所熟悉的模样,通往车站的路上也是一样。然而,当我们彼此刻意并排走在一起时,两人的指尖有意无意地不时接触着。不过若是怱然将手牵起来感觉也很奇怪,所以终究还是维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直到车站。
这般手指尖不断接触摩擦的感觉,莫名搔弄着我的痒穴。
「该说『我们今天的进展差不多到这里就是极限了』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此没有回话。不过当下我的表情肯定相当诡异。
老爹,这肯定就是所谓的恋爱吧?
也许比起老爹,我还早了一步体认这种感觉。
其实冷静下来之后,我才发现对于「究竟何谓恋爱」这个问题,我终究找不出答案。这该是我们日本人特有的「踢皮球」心态吗?「要做随你,但责任请自己担?」
那天之后的一个礼拜,我每天都在放学后到沙奈歌的专校门口接她放学。不过她们学校的学制并不是每天都有课,没课的时候她会先去打工,下班时间会比平常来得晚些。通常在她下班之后,我会陪她一起散步,然后再送她回家。怎么说这都只是我们正式交往的第一个礼拜,我想还是得要先从一般既定的形式开始。不过真这么尝试,其实还觉得挺快乐的。光是每天都能跟自己谈恋爱的对象见面,就是一件令人感到愉悦的事情。
我今天照常来到沙奈歌就读的专校高楼门口等她放学,而沙奈歌跟着她的朋友一起走出来。
「哇,是男朋友先生耶——你每天都这么有精神呀?」
「当然。」
紧接着椎名跟大关也出来了。沙奈歌的两位朋友看到他们,态度马上出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彼此使了个眼色之后,一同摆出别有寓意的动作。
「啊,那我们就先走啰,拜——」
「咦?嗯……拜——」
尽管沙奈歌也挥手跟对方告别,然而此刻她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却显得有些异常。正当我打算开口问她原因,却冷不防地被大关拍了一下肩膀。
「嗨,辛苦了。你们两个最近关系变得很亲密?怎么了吗?」
大关这般戏嘻的举动看在椎名眼里,似乎是因为没有接下来的动作而让她感到安心。不过也可能是我想太多。
「咦?没有啊!我们没有怎样啊。只是我——该怎么说呢?」
沙奈歌看来一副刻意表现出害羞的模样。看来就是装出来的,那种表情反而会让旁观者看了觉得不好意思。其实她一点都不觉得害羞吧?妳其实很想直接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对方吧?是轮到我出马的时候了。这种事一般应该由男方来说吧?
「我跟沙奈歌——」
「等一下,你不要讲啦!」
沙奈歌尽管嘴上阻止,其实心里明明就是一副期待我赶快说出口的反应。那我要说啰?我直接了当地说啰?没关系吧?可以说喔?
「我们正式交往了。」
「你猪头啊——」
沙奈歌一巴掌打在我身上。
看来我又搞错了。老爹,恋爱还真是门难解的习题呢!
不过说到恋爱难,椎名的想法也让我完全摸不着头绪。她明明看到大关嘴上跟沙奈歌打得火热时,会表现出一副气冲冲的模样,不过却也没听说过他们正在交往的消息。椎名根本也没表现出想要进一步接近对方的模样,至于大关的想法,我更是完全猜不透了。
唉,不过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更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是了。「啊,找到了,找到了。喂——椎名、姬野——」
听到山野边老师叫唤,被点到名字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我的视线跟着她们的注意力,一同转移到山野边老师的方向——伊葛雷司社长也在。
「嗨,各位,你们今天也保持着旺盛企图心吗?」
没那种东西啦!
「刚好妳们两人都在,上个礼拜的试镜会结果出来了。」
「老师,等一下啦!你不要忽然就在这种地方揭晓好不好?」
「这种事情最好速战速决。很遗憾地,妳们两个都没有被选上。」
「老师,老师!能不能拜托你神经不要那么大条好不好?小沙奈、椎名,妳们可别泄气呀!」
大关慌慌张张地试图缓和当下的气氛,这个举动让他显得非常滑稽。
「不会呀,我没什么好泄气的。」
「我……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大概没希望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是跟椎名有关的。接下来就交给佐佐木社长说话了。」
「对对,所谓试镜会这种东西,其实就跟乐透一样。如果不买就不可能会中奖:如果不参加,也就没有被选上的机会。这其实也是一种经验而已,要保持企图心——不过椎名另当别论。我透过熟人套了评审的话,听说椎名的技巧完全没有问题,不过声音跟这次走可爱路线的角色不合就是了。」
「……嗯。」
这样的结果听在椎名耳里,不算是什么褒奖。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用心分析别人言词背后的心理了?此时两位大叔说的话实在让我觉得不快。
「唉,就是这么回事啰。总而言之,这也是妳的企图心使然,对于充满企图心的椎名,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妳。要不要到我们家来呀?」
「什么?」
「妳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吗?我是问妳要不要加盟我们伊葛雷司公司。」
「啊、这个……可是。」
「妳好好考虑吧!总而言之,我们公司非常渴望得到像妳这种实力派的声优就是了。」
这位大叔说完,道了声再见便挥手转身离去。
我跟大关稀奇地彼此四目相望,稀奇地思考起同一个问题——这么一来,我们该如何对椎名跟沙奈歌两人开口才好?
先开口说话的人是沙奈歌。
「大、大关学长!你之前有提过剧团的事情对吧?我想加入。我非常想要进入你的剧团,请收我!」
「好是好,不过为什么妳会忽然提到这件事?」
「因为我的演技终究不到家,我想借着剧团里的同伴一起相互切磋,彼此刺激对方提升我的演技——我想试着在客人面前表演。」
「很积极呢!不过参加剧团可是很忙的哦。也许妳接下来就没有时间跟朋友一起玩乐了。」
「嗯,没关系。反正因为试镜会的关系,我跟朋友本来就疏远了,所以我想专心学习演技。」
原来她刚才跟朋友分手时,那种异常的态度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不过看起来她跟那两位朋友还是处得很不错——所谓的女人还真是难懂。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那边的关系陷入胶着,才想从这边下手,这种作法我实在不予置评。难道妳所说的同伴是这种关系吗?虽然这不是我的问题,不过我总觉得以一个当人家男朋友的立场,我不表态不行。不过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关系对我而言实在太棘手了。
「嗯——好吧!那就这么决定了,小沙奈,妳就从下次的团练开始见习吧!」
「等一下。」
这次换椎名说话了。
「我也要加入。下次的团练我也要去。如果可以让我先看过剧本,就算我从那次团练就一起参加也行。」
「这样啊——我是无妨啦,不过这样好吗?」
大关说着说着将视线投射到我身上,而我只响应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于是大关的视线便开始到处游栘,最后更被两个女人逼得只好抬头仰望天空。这家伙怎么这么没有心脏呀!真的是领奖学金的优等生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就这么决定。不过,那个,大家要好好相处喔,这点没问题吧?」
为了让大关向两人说明剧团实际的活动情形,我们便朝附近一间家庭式餐厅开始移动。
事情演变至此,我的胸口逐渐纠结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周遭的空气会变得如此稀薄呢?
我跟在三人的身后缓步走着,同时也独自沉思起来。虽然我总是一年到头从没有停止思考,不过我生性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许心脏最小的人是我也不是。
不过话说回来,沙奈歌的梦想难道不是打算跟我一起完成吗?我知道自己无法给她什么具有建设性的建言,不过难道我不能成为她唯一一个共同努力的伴侣吗?
像这种感情好的几个朋友、彼此志同道合的剧团如胶似漆地用两人三脚的方式前进,说什么我也不能认同:这边搞不下去了就窝到另一个团体中,这样真的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同伴吗?每当一遇到困难,便用这种博奕式的手法寻求同伴,我到底为什么会被这样的沙奈歌吸引呢?
唯有这种时候,我会对那位长毛社长的话感到认同:抱持企图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过这种强烈的企图心是否只适用于个人,或彼此相伴的两人共同做事,这点我真的不晓得。
所以现在我无法对沙奈歌的行动,做出赞同或否定的意见——我甚至连一点点的建议都给不出来。
在与她一同行动的朋友圈中,究竟该将自己定位成什么样的角色呢?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7-12-31 19:10 编辑 ]


4th ST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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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的变身程序已经超过一百个人下载,大约可以得到两万圆左右的进帐,拿来当零钱花一点也不嫌少。
这就是我的生活。
有限的收入、有限的同伴、有限的世界。因特网这片茫茫大海,尽管是由数以亿计的使用者彼此共有,然而我在网上实际交谈的对象,却只限以老爹为首的一小部分人。
我对这般有限的生活型态感到满足。
然而,自从沙奈歌进入我的世界,我的生活领域便悄悄扩张,生活重心也开始出现偏移现象。
即便如此,今天我依旧来到路边小栈剧团参观他们团练。
团练地点是由沙奈歌的学校出借剧场,提供剧团使用。看来他们基本上也是学校认可的学生社团之一。我之前一度以为大关的剧团拥有独立的办公室跟剧场,看来这种业余剧团怎么说都不可能应付那种奢侈的支出。大关曾说,自己的剧团不过是个戏剧社规模的团体。看来并非什么谦逊之词,事实就是如此。
然而团员们的意识可是职业级的。
他们这般执着的态度,只要曾经努力朝着某个职业领域迈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至于这群人在演技方面的表现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虽然举出一些真正的职业演员跟他们比较之后,孰优孰劣可以一目了然,不过我还不至于狂妄到以一个外行人的立场,去评论两者之间的差别,至少现在完全不懂戏剧的我不会。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人数会不会太少了点?
在舞台上练习的仅仅只有三位团员——加上大关一共四个。相较之下,前来见习的沙奈歌、椎名,还有我,另外再加上山野边跟伊葛雷司的佐佐木社长一共五人,若是没有说破,还真不知道究竟谁才是被参观的对象。
「唉,其实我们才结束一场规模比较大的公演,大家都还在休息阶段。一些已经决定就业方向的人,都全心投入那方面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决定的人也都忙翻了天:剩下的那些团员,则是得要弥补公演前一些兼职工作的请假时数。多数团员都空不出时间来了。」
尽管大关说得煞有介事,不过听在台下的我耳里,怎么说都欠缺一点说服力。
「A、I、U、E、O、A、O——」
寥寥可数的团员正在台上进行发音练习,看起来实在有点凄凉。
话虽如此,团员们却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他们仿佛对于现在的练习内容没有半点怀疑,表情显得非常认真。这种感觉让我觉得非常诡异,差点连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沙奈歌带着一脸严肃的表情看着他们练习,一旁的椎名眼神虽然一如往常冰冷,却也透露出认真的气质。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我究竟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好呢?
我的自我定位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原本稳若盘石的自我认知,在沙奈歌的声音诱惑下逐渐松动,最后来到现在这般田地。环顾身旁的沙奈歌、椎名,还有台上几名并排练习的团员们,心里顿时涌现出音乐剧在配乐中就要开始的错觉;接着仿佛演员们纷纷手牵着手,用尽所有力气牵动声带和睑部肌肉,表现出笑容踩着舞步进场。我被想象中画面里的笑容牵引,脸部肌肉也勾起嘴角的笑容;过去宣示着我独特人格的节奏,今日在这群团员的发声练习中受到强烈干扰。察觉到此事的我,慌慌张张地运动整个脸部的所有肌肉与关节组织,努力装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
此时大关不知道是否看到场边参观的群众全都露出一脸无趣的表情;也或许是因为团员出席数不够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只见他终于忍不住对沙奈歌还有椎名招手,问她们是否一起参加练习。谈话中,他有意无意地将眼神瞟向佐佐木社长方向,暗示两人这是个毛遂自荐的机会。
受邀的沙奈歌与椎名找不到理由拒绝,答应后便到后台换衣服去了。经过十分钟左右,原先的四名团员加上换了运动外套的椎名与沙奈歌又重新开始练习。事实上,大关也顺便问我要不要一起参加,不过这个问题显然是白问了。我的答案当然是「N」。
结束短暂的伸展操与发声练习后,紧接着便是即兴舞台创作的练习。
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内,我才终于明白所谓即兴舞台创作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大概是我今天最大的收获吧!
除此之外,我也了解到沙奈歌的演技比起其它团员其实并没有差到哪里去;同时我也确实体认到椎名压倒其它团员的超群演技实力。原来领学校奖学金的学生这么厉害。不过话说回来,椎名自己究竟会怎么看待周遭团员都比自己差劲的事实呢?我不认为她会简简单单地只将这次的团练当成是对佐佐木社长展现实力的机会。
总而言之,所谓戏剧这门学问,其实远比过去我印象中更来得深奥。今天我算是彻底体认到了这点。
练习结束,第一个换好衣服走出来的人是椎名。她看到我独自坐在位子上便梢梢抬起下巴对我开口:
「你来一下。」
「我在等沙奈歌。」
「待会会让你跟她碰头的,反正我们几个回家的方向全都一样。」
嗯——
椎名此举确实勾起我的兴趣,她不但找我攀谈,还要特地换个地方说话,这样的举动让我觉得非常诡异——毕竟这种事过去从没有发生过。
所谓人性,就是会一头栽进自己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里去。我受到这种天性驱使,跟着椎名一同走出去。
看来她是先冲过澡才出来的。一阵类似沐浴乳般的化学香气,从椎名身上飘来搔弄着我的嗅觉。这是所谓成熟女人的气息吗?是有什么陷阱不成?我会被她吃掉吗?
椎名的脚步带我来到走廊,顺着楼梯走到楼层中间的平台上。
「要去哪里?」
「这边就可以了。」
椎名站在几阶高起来的楼梯上低头看着我,那一对原本就处在高处的眼眸,此时的位置更高了,以锐利的视线笔直贯穿我的意识。
「拜托你要那小女生帮帮忙吧!」
「那小女生?」
「我说姬野啦!你是她男朋友吧?」
「Y。」
「那就请你叫她不要参加这个剧团,我不想跟这种都没有心的小女生一起演戏。」
对方正面开炮了。虽然是意料之外的话题,不过椎名的第一波攻势毫不拐弯抹角,迎面就是一记正拳。
「沙奈歌一样也是以职业声优为目标。」
「她嘴里这么说,其实不过只是想见到那些有名的声优罢了不是?她不是也认为只要进入声优界,周围的人就全都是喜欢动画的人?我一想到自己跟她处在同一个剧团,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既然如此,那妳直接加盟伊葛雷司不就好了。」
「你开什么玩笑呀!难道你不知道那间经纪公司是专门培养偶像声优的吗?那种公司……」
「什么?」
「没有啦!像姬野那种典型的人才应该加入伊葛雷司。」
「不过这还是不构成妳加入剧团的理由。」
「你……」
椎名没把话说完,只是自顾自地摇头,表现出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模样,像极了西洋电影里的大明星:难道此时的我俨然成了她练习演技的对手不成?
「……我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椎名低下头说道。「那是一部黑白西洋电影。我想它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作品吧!名字我也记不得了。不过那部电影中描述火灾烧掉整栋洋房的场面,却让我记忆犹
新。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女主角毫不畏惧火势,双脚稳稳踩在地板上对男主角说出了我爱你。她还说:『虽然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不过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位人生伴侣,那么那个人肯定就只有你一个。』她的声音非常宏亮,那个宏亮的声音也让她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我觉得这样的女性,才能说是一个拥有成熟魅力的美女。然而,当我跟母亲说这个女演员的声音很棒时,她却告诉我,那是替电影重新配上日文发音的声优所配制,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有声优这种职业。而今天的我,同样还是以那位女声优当作自己追求的目标。」
「然后呢?」
「我想要成为声优的渴望跟姬野不一样.」
是啦,至少是想要成为声优的契机不一样,不过沙奈歌的想法我能了解。如今她已经能够理解声优这种职业究竟有多了不起,她现在对于自己这般崭新的体认怀有深刻感动,而且非常认真地思考成为声优这件事。她跟以前的沙奈歌已经不一样了。
「沙奈歌也是认真的。」
「你真这么肯定吗?算了,在剧团活动期间慢慢就会证实这点了。我打算藉由这个剧团来提升自己的实力,所以对我来说,比起加盟伊葛雷司,此刻剧团的工作更为重要。」
「他们很业余呢!」
「是没错,大部分的团员都不怎么样——不过大关的实力无庸置疑。他虽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过他领奖学金可不是领假的,这个剧团只要有他在就好了。只要我们连手,这个剧团就会有够水平的演出。至少,我一定会让这个剧团成长到能够在公演中得到高度评价的水平。」
我逐渐开始理解椎名这个人的想法,她想和大关一起手牵着手旋转。她希望能在自己跟大关的手掌间找到世界的中心。而且,就算这个世界最后只剩下他们双手环抱的一小圈也无妨。
「妳喜欢大关吧?」
「这种说法令人感到厌恶。」
椎名是孤独的,她是一名以成为职业声优为目标的孤傲专校生。
一个人独自进修、一个人成长、一个人为自己的人生而战,以自己这种生活方式为傲,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大关是她唯一认可够格成为自己人生伴侣的人,也期盼这样的渴望成真。
这家伙一定能够成功——不,说什么我都希望她能够成功。
到了今天我才真正掌握到椎名的想法。
她其实非常单纯,就跟我一模一样。换成是我,肯定可以跟她心灵相通。
不过我想就算对方也这么想,她也不会任由这句话脱口而出吧?

话说完了,若是我们一起回到剧场去肯定会引入遐思,因此椎名先走出楼梯口,而我则等了三分钟左右才又回到走廊上。
此时正巧是山野边跟「企图心社长」离开剧场的时候。我跟他们擦身而过,在点过头后,我听到他们提到沙奈歌的名字。多走了三步之后,我终究按捺不住转身,却只看到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教室门里。慌张的我伸长颈子,企图窥视教室中的模样。这好像是一间普通的会议室,没有其它人在。在他们进去之后,门便关了起来。
这可不妙。相当不妙。如果要说什么东西不妙,那是因为在这间会议室门阖上的瞬间,我看到里面有一片屏幕,同时了解到它是一间视听室。
我没有回到剧场,转身又回到方才的楼梯间躲起来。
虽说非礼勿听,窃听行为更不可取,不过既然让我听到他们打算谈论沙奈歌的事情,要我遵守这样的道德规范是强人所难。
我取出拙在腰上的PDA,解除PDA的按键锁。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只是一台PDA,不过即便要它作为一台电脑,功能方面也绰绰有余,足以担任藉由因特网执行入侵式攻击的机器。
我首先扫描过这个空间内的无线网络,并建立关联。这个无线网络似乎是学校为了提供给学生使用所设,因此并没有设置联机密码,天助我也。接着我确认过这问会议室的编号,以此为线索搜寻名称转换服务(Namc Service),得到该会议室中视听设备的IP位置,送入魔法封包后便成功启动网络唤醒功能。漂亮!
接着将PDA接上视听装置,开启其中的语音通讯功能后,再把P D A接上耳机收听现场回传的谈话内容。所幸会议室里的屏幕并没有维持在开启的状态,也没有被此时待在会议室里的两人开启。虽然此时该视听装置的液晶灯号可能会出现闪烁的状况,不过我只希望他们不要注意到。话说回来,即便他们察觉,一般人大概也不会知道自己遭到窃听吧!
如此这般——
「社长,你觉得姬野怎么样?」
「很糟。技巧再怎么不纯熟也该有个底线,这个女生完全上不了台面。」
「不过本人可是相当有干劲喔。特别是最近,她在课堂上的表现相当专注呢!」
「态度认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生为人,绝对不可以没有企图心。即便技巧不够纯熟,那种拚命努力的态度,也可以成为回报给支持者的条件。有这种人格特质的声优,我们公司其实也是相当重视的。不论技巧纯熟与否,有没有企图心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不过比较可惜的是,这种新人几乎可以说是多到泛滥了。」
「这、这样啊。那么关于椎名的部分——」
「她可厉害了。当然免不了还是有些稚嫩之处,不过即便在她经验还不够丰富的情况下,竟然可以表现出如此高超的水平,这可真了不起。而且扣掉这些不说,努力跟热情这两种态度却也毫不输入。这种企图心值得嘉许!她的能力如此突出,却同时拥有这般旺盛的企图心……我想得到她,甚至希望她现在就加盟我们公司。」
「不过佐佐木社长,这件事我之前已经跟椎名提过了。不过她表明暂时想要将所有心力都投注在大关的剧团上。」
「从她刚刚参加练习的情况来看,她确实相当拚命。不过可惜的是,那个剧团里的团员全是些外行人,加入那个剧团对她来说不会有任何收获的。」
「对大关来说,今天出席的团员碰巧都是些在实力方面会让他削面子的,我也不能说什么。不过大关本身的实力相当优秀喔。他跟椎名一样是本校的奖学金学生。所以说,如果佐佐木社长您可以一起签下大关的话,本校可说是感激不尽呢!」
「他没有企图心。也许实力真的不错,不过他实在太缺乏企图心了。再说他是个男生,很遗憾地,本公司没有跟男声优签约的打算。」
「这样啊……」
我取下耳机,稍微活动一下肩膀。看来椎名说伊葛雷司是问只走偶像声优路线的经纪公司,看来所言不假。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椎名会继续执着于大关的剧团。站在校方的立场,比起看她把心力投注在这个业余剧团,我们当然更希望她加盟伊葛雷司,竖立本校毕业生可以成功跟经纪公司签约的事例——我想这么做对她个人来说也是比较好的结果。」
「你说的没错。她这种对于外行人剧团如此执着的反应,怎么看都觉得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我希望这女生可以把视野放得更高、看得更远。」
「是啊。关于这点,我有事情想跟佐佐木社长商量——」
此时山野边刻意压抑说话声量,而我则随着他声音改变的同时,调高PDA的音量。
「我觉得我们该想想办法让椎名放弃那个剧团。」
「具体来说呢?」
「比如说,我们得想办法利用这个剧团不成熟的地方,塑造一个跟椎名无关的原因,让剧团公演以失败收场之类的。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只要让她理解到这点,其实距离我们想要的结果就相去不远了。」
「这个提议有点危险。真要这么做,难道不会对大关的职业生命造成创伤吗?」
「放着不管这两个人会一起完蛋,而且一般业余剧团的公演以赤字或失败收场也是常有的事,并非什么太过严重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椎名怎么看待这样的结果。」
「我很怀疑,事情真的可以进行得这么顺利吗?或是你已经有什么对策了?」
「目前没有。毕竟每天去找他们的碴,怎么看都像是国中生的行为,大概只会带来反效果。我想最好还是从长计议,让他们在举办重要活动时以失败收场会是最好的办法。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得先让他们准备展开一场稍微盛大一点的活动。」
「原来如此。如果能够藉此让椎名回心转意,我想这也不会减损她在我们公司底下的企图心。」
事情麻烦了。这件事情既麻烦又沉重,而且令人难以置信。不,虽说这件事情令人感到震惊,却不见得难以预料——至少是个非常特殊的案件。
耳机里传来椅子喀啊喀啊的声响,我于是赶紧将PDA断线,取下耳机放入口袋,从楼梯间里探出半张脸,企图窥伺走廊边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两人行进方向——所幸他们最终是往反方向走去。我在心中默数一百秒后,才走出楼梯间。
窃听这种行为在因特网领域中属于非法入侵行为之一,行使这种行为的人有别于「计算机骇客」,一般通称为「怪客」。方才我的所作所为便是属于怪客领域。事实上,对方的防御措施非常松散,即便可以轻松入侵,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不过像这般以怪客行径获取的情报究竟有多少价值呢?此时双脚步行在走廊上的我,反复思考其中的正当性。
我来到校门口,沙奈歌已经等在那儿。
「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有点事。」
「最好是一句『有点事』就可以含混带过啦!大关跟椎名都已经先回去了;刚刚佐佐木社长还有山野边老师也都走了。那个社长还特地跑过来问我,是不是有保持企图心呢!」
这样啊,看来我暂时没必要担心会跟他们碰头了。
「人家才想说是不是要丢下你自己先定呢!」
「汉堡跟薯条。」
我搜集到极为重要的情报,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沙奈歌。为了平息她的怒气,此时只能拜托快餐贡品奏效了。
「干脆买套餐比较便宜。」
「好,就这么办。」
我们一同迈开脚步。
身后专校那栋高楼大厦呈现一贯的灰色,柏油地板依旧一片漆黑,而我的心灵此时亦彷佛受到这两种颜色的影响,蒙上一层阴影。
如果需要仔细分析一个人的企图,最轻松的方法便是直接站在那个人的立场思考。比方说站在我的角度以我的价值观来衡量这群人,那么除了沙奈歌之外,其它都不是我视线的焦点,就这么简单。虽然这个例子举得不算贴切,不过实际上就是这么一回事而已。
如果我们自以为了解所有人心中各式各样的思维,就可以推知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就我而言,我的气量不可能如此庞大,脑中早已充斥着各式各样复杂的情绪;再说,以怪客行径获得的情报,对我而言实在有些沉重。我想将这份棘手的情报封印起来,不过这么做能不能带来理想的结果呢?
「沙奈歌——」我对着走在前方的女生问道:「妳喜欢这个剧团吗?」
「喜欢呀!虽然一切才要开始,不过今天真的很愉快。我有一群一起奋斗的新伙伴,也觉得自己应该开始认真看待一些事情了。」
「这样啊……」
现在的我还是个小鬼,无法了解未来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模样,更无法理解什么样的现实才能为所有人带来幸福。不过,如果这样的状况让沙奈歌感到满意,那就罢了。
封印吧!此时此刻的我,决心暂时将这个意外取得的讯息深藏在心里。
今天为了沙奈歌,掏腰包点的汉堡超值全餐为我带来一种赎罪的心理。为了填补这份心情,我还顺便帮她点了一块炸鸡。这让沙奈歌恶劣的情绪一下子扭转过来,而我心里也因此得以稍微好过一些。
对我而言,所谓学校这种东西,不属于收束或发散的任何一种概念,而是一束螺旋形象的延伸。虽然给人一种永无止尽的感觉,却终究会在结束的那一刻冷不防地遭到斩断。就好像螺丝钉的弧线终会终止,我的高中生活亦将在三个月后永远成为过去。我要毕业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实在很难实际掌握三个月后即将到来的那个休止符,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感受,不过所谓的高中生活,似乎就是会在那些浓缩各种升学目的的行程中唐突结束。
面对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我似乎该去思考安排什么节目,却也着实体认到升学考试在即,现在并非玩乐的时间。然而此时周围一片轻松愉快的气氛,这些人们所处的现实世界,又是另一个与我的时间并行的平行空间。
同班的本田跟铃木每天放学后都得去补习,于是电玩游艺中心便成了他们在两个行程问短暂的喘息时间。铃木在补习班交到一个女朋友,现在正拿着她的照片,游说我们加入愉快的补习生活。
「广野,圣诞节可不能打光棍,一定要痛痛快快好好玩一场,你说对吧?」
「没兴趣。」
「我倒是已经决定好啰!你看这个,『一般恋爱中的情侣应该要这么过耶诞!汇集十二项耶诞的
常识检定!』这篇报导写得很详细呢!广野,你要不要也看看?」
「我没兴……等等,让我看一下。」
「对吧,对吧?总是要看的吧!让我详细说明给你听。」
虽然这东西其实真的无关紧要,不过听到「常识检定」这几个字总让我放不下心,决定还是听他说说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大家的脑子里始终还是以升学为重。虽然我一天到晚将「轻而易举」四个字挂在嘴上,实际上也逐渐将升学考试的重要性向上提升。
附带一提,我的耶诞行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计划……不对,甚至可以说我对此还怀抱着满满的幻想。这点对于一般恋爱中情侣的常识检定,搞不好相当不利。至于沙奈歌呢?
对,她此时依旧热中于自己的剧团活动。
现在的沙奈歌分配给剧团活动的时间比重日渐增加,彷佛其它事情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般。
我们的生活大致依循着上述情况直到耶诞前夕。这天,我在放学后让老爹约了出来。
今天也是结业式的前一天,室外的气温降到冰点。一群婆婆妈妈走在街上讨论着「今年第一波的寒流」,却也忘了她们口中的「今年」其实也是从冬天开始的。不过就连上下课的学生们,不知何时也开始围上围巾这一道重装备——毕竟考生是没有权利感冒的。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高三生的课业几乎已经全部结束,在学校的时间都是学生自行自修。这些时间该怎么运用,全交到学生的自主性上。所谓自主性——这个字眼就有如魔法一般,懂得妥善运用的人就是知道如何妥善运用。对于不懂的人,「自主性」这个词汇就好像不存在一样。不过令人感到害怕的结果是,考得上的人就是考得上,会落榜的人终究会落榜;跟这个人努不努力一点关系也没有。像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就是源自于「自主性」三个字的因果论。
我在自习的时候不经意地望向窗外,看到一群高一学生在操场上长跑。他们跟没有权利感冒的我们不一样,即便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依旧被「毅力」驱使着,不断面对冰冷的空气。
窗外俨然就是一副冬天景象。我尽管明白自己此时已经身处考试在即的时节,心情上却没有办法融入当前的状态,充满了违和感。一方面是沙奈歌的事、椎名的事,还有为何我非得为她们担心不可这件事情也不断困扰着我。
我一边解着自己安排的最后一道习题,一边茫然地思考着。一般物理跟数学方面的习题,几乎都只是从固定模式中组合出来的题目而已。这么一来,我是不是可以运用计算机运算自动产生这些题目,然后让计算机自行解析呢?记得老爹曾经说过:「所谓微分方程式不过都是使用代号书写,其中较为简单的问题是可以用简单的程序加以运算的。这方面的问题你会在大学的时候碰到,所以敬请期待吧!」
唉呀,就在我思考这个问题的短暂时间中,胸口那份纠结的情绪忽然失去踪影。要是我能够成天只想着计算机相关的事情该有多好?再怎么说我可是一个计算机黑客,这才是我该拥有的生存之道。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我迅速地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然后步出教室。老爹此时正在门口等我。
「等很久了吗?」
「没有啊,人家刚到☆」
老爹,我会揍人哦。
老爹的外套里放置了各式各样有线与无线装置,诸如手表、P D A、手机、音乐播放器等等,这些全灌了PIXIE。厚重的包包里头除了笔记本跟笔记型计算机,还有各式各样的周边配备。一身宛如行动高科技装置的打扮,便是老爹工作时穿着的制服。他今天也是在结束工作之后,恰巧来到我们学校附近才约着碰面的。
尽管老爹的这身打扮让我觉得真是帅呆了,不过我却从未询问过沙奈歌是否认同这种想法;对沙奈歌而言,老爹好像也是一种近似御宅族的怪人。
「姬野最近怎么样?」
「全心投注在剧团上了。」
「这样啊——那你不就变得寂寞了?」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自己的女朋友全心全意投注在自己的兴趣跟工作上,完全把你忽略掉了,这样不寂寞吗?」
「工作呀——」
剧团活动对沙奈歌而言究竟是兴趣还是工作,这点我实在没有插嘴的余地。这就好像专注于电脑前的我,究竟是为了兴趣或者是工作我也无法断言,因为计算机对我来说就是人生。不过即便要再深入探讨,计算机之于我是否等同于剧团之于沙奈歌这个问题,由于我还没有机会跟她讨论,实在也无法回答。她好像不太喜欢跟别人讨论事情。
我跟老爹搭上JR。无论周围乘客带着何种心情处在车厢里,这种东京都内电车,就是会把所有人种的独特人格完全吞噬成为一片混沌世界。
不对,不是只有东京都内电车。就连乡下的田间小镇、不是太偏僻的山庄,手机跟音乐播放器这种东西,对走在路上的人们来说也都是人手一机。不过就算把这些人全都抓起来,要他们全使用PIXIE作为操作系统,根本是天方夜谭。因为这些装置只是徒有高科技产品的表象罢了,就好像将奶精倒入咖啡里头搅拌后得到的混沌景象,这个世界就是以这种方式逐渐进化。在咖啡和奶精画出一圈圈的同心圆不停旋转的同时,我们这些计算机黑客则默默独处在咖啡杯底孤军奋战。
这是个狭隘的世界。以这般狭隘的环境作为居所的人也许只有极少数,他们孤独却高傲。对这样的人来说,为数不多的伙伴便显得非常重要。
我想我跟沙奈歌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她在她的剧团里面奋战,我会帮她加油,这样就好。
所以我一点也不寂寞。
我们换了电车后,来到距离沙奈歌就读的专校最近的一座车站。沙奈歌在我们常去的那间家庭式餐厅等我们。
大桌子前聚集了三人:沙奈歌、大关、椎名,都是固定的几张熟面孔。我们时常在放学后、剧团团练结束时一起聚在这里吃饭。唯独今天有老爹加入,这是平常不会发生的事情。我该怎么跟大关还有椎名介绍老爹呢?
其实我根本不用烦恼,因为这个问题沙奈歌想都没想便帮我解决掉了。
「嗨,雷!」
「嗨,姬野。这两位是……是妳之前提到的学长跟学姊吧?」
「对,大关学长跟椎名学姊。现在我们也是同一个剧团的团员。」沙奈歌为老爹介绍之后,马上转头面对椎名跟大关。「这位是我的朋友,叫雷。他好像跟广野认识得比较久就是了。」
「老爹是计算机黑客。」
「啊,对对对。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眼前这一对男女在面对最重要的一句批注时,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算了,一旦该说的话脱口而出,我就心满意足了。
大关跟椎名听过介绍后稍微跟老爹点头示意,似乎不太能马上接受老爹。不过话说回来,毕竟双方年纪差了十岁以上,老爹全身都是线路,看来怪里怪气的打扮,要让他们不露出警戒的态度也难。他们肯定无法轻易理解老爹存在的价值吧?
我跟老爹各自点了一个蛋糕还有无限畅饮的饮料来到座位上。
「雷,你说好今天要给我的东西呢?」
沙奈歌开口的同时眼睛发出光芒。
「来,给妳。这是血腥莓果的新作喔。」
老爹说着取出一本有着华丽封面的小册子,将它交给沙奈歌。我有意无意地也稍微瞟了书上的题名一眼。
「狂恋媚眼宝贝!」
这张封面果然还是画着两个美型男子纠缠在一起的画面,其中一个角色竟然还将手伸到另一个角色身上的重点部位,不过却被标题文字遮住没办法看清楚。喂喂,老爹,这家伙的手到底是在干嘛呀!
「哇!谢谢!我是第一个读者吧?啊!有签名耶!好棒喔——我真的可以收下吗?身为233℃的支持者真是太棒了!」
「233℃!」
大关猛然站了起来。
「刚刚你们提到的血腥莓果跟雷,该不会就是同人社团233℃的血腥莓果跟雷吧?」
「是啊。」
「幸会!我是大关!我每次都有买你们出的书哦!啊,不过我都是用邮购的就是了,都没有到会场跟你们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你们的支持者,也一直想要见到你们呢!请让我再报一次自己的名字,我是大关义和!如果要说我是攻是受的话,我是属于受的那一方!」
大关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所有人一跳,他紧紧握住老爹的手猛然上下挥动。
原来这家伙有这种性向。如果要说意外确实也是,不过我本来以为,他是另类偏执狂,从没想过原来事实是如此。
「这本是233℃的新刊吗?啊,沙奈歌,不好意思,可以借我看一下吗?谢谢。哇啊,真棒!你们出的书每次都很有水平!该怎么说呢?跟那种耽美系的画派完全不同,像这种线条的感觉给人一种果断的劲道:简化到一定程度的角色描绘方式搭配极度精致的背景,这种高反差带出来效果真是捧呆了!还有这个故事的结构跟设定也很棒,跟那种没有高潮、没有结局、没有意义的BL系漫画截然不同,以故事的完整性来说非常出色。是一步完成度很高的作品呢!喔——这次的两个主角是在偶然的相会之中,逐渐区分出彼此攻受的两种性向呀?真有深度。其实我觉得所谓BL这种表现,应该是基于那种对于中性魅力的憧憬所产生出来的。即便主角都是男生,不过在画法的表现上,其实很难区分他们的性别:甚至无法定义他们究竟是男是女。我觉得这是一种透过非男非女的中性角色彼此问的感情纠葛,烘托出耽美气质的表现手法,是一种道德规范中不被允许的欲望经过解放,才得以呈现的真爱形式。真的很棒!血腥莓果真是太棒了!」
面对径自开始阐述自我观感的大关,老爹只是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他。
「我会把你说的话转告给血腥莓果,让她知道我们拥有像你这样热情的支持者存在。」
老爹,这样真的好吗?
「这个故事真的好棒,真是太棒了。我好想把这样的故事搬上舞台……啊,干脆我就以血腥莓果的故事作为基调,重新企划下一次的公演好了。嗯——有两个主角,其中一个由我来担纲,我是其中的受,另外一个……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呢?合适的……广野,你呢?你是攻还是受?是攻吧?」
「你去死啦!」
「这样啊……真令人遗憾……呜,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大关拚命地用头敲着桌子叨念。不妙,这家伙太危险了!是个超级棘手的家伙!
「那个,如果是这样的话——」
沙奈歌,妳住口!不要跟这家伙扯上关系啦!
「如果把主角的性别换成女生,由两个女生来演呢?」
「什么?」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过沙奈歌想表达的意思,大家也都马上意会过来。
「也不错呀,这样一般大众应该比较能够接受吧?至少应该会有男性观众捧场才对。」
椎名对此投下赞成票。
「可是这么一来就跟中性的美学……」
看来大关并不认同,而我则是一样漠不关心。不好意思,我不打算介入腐男跟腐女间的对话。
「这个提案应该不错吧?我听了也觉得很有趣呢!」
老爹也表示赞成……
——什么?
我瞠目结舌地转头注视老爹,却依旧无法从他脸上那一贯的笑容中得到任何我想要的解答。
「这样吗?如果雷同意,我也赞成!如果可能,其实我还真希望血腥莓果可以跨刀撰写剧本呢!」
面对大关贪得无厌的要求,老爹则说:「嗯,我想应该可以。血腥莓果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老爹,你就这么轻易答应大关好吗?那个叫血腥莓果的家伙之后不会对你发飙吗?
「那就这样吧!剧本请血腥莓果跨刀,主角就由沙奈歌跟椎名两位担任。」
「咦——」
尽管两位当事人提出反驳,大关仍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这种事应该由提案人自行负责吧?」
「等一下,我跟姬野两人担任主角,没办法平衡整部作品。」
「好了、好了,妳们就别抱怨了。何况我们剧团现在人手不足妳们也都知道吧?如果我说要藉此测试新人团的团员实力究竟如何,让妳们担任主角,其它人也不会反对。为了配合这种方式,我们就把剧本长度定得稍微短一点,尽早把这出戏搬上舞台吧!剧名该叫什么呢?」
「题名部分可以直接引用没关系。」
「那就这么决定,用《狂恋媚眼宝贝!》好了,请两位主角好好开始磨练妳们的眼神。那么接下来会很忙喔,因为没多少时间可以用。大家把手伸出来吧!」
大家听到大关的话,全都把手伸到桌上迭在一起。
「加油啰!YA——」
「YA——」
呃,跟我没关系。

老爹,拜托你不要摆出一脸乐在其中的表情好不好。拜托……
算我求你好了。
瞬间一种几乎要让人窒息的感受涌上胸膛,虽然在这张家庭式餐厅的大桌子上,怎么看都像是一群彼此非常要好的团体,周围飘荡着一股和乐融融的气息:然而,这样的氛围却让我无法适应。这种浓得化不开的湿热气息让我快要无法呼吸。
难道大家就这么喜欢成群结队这种行为吗?这么喜欢寻找一起行动的伙伴吗?这么喜欢成群结队地一起呼吸这种参杂着所有人体臭的汗浊气息吗?
我的双腿发出颤抖,原本精确无误的节奏逐渐失序。
我该逃走吗?一股要我即刻逃离眼前这般混浊空气的冲动,在我心中不断嘶吼。
原本应该是我的救世主的老爹,此刻也完全成为这群和乐融融的团体一员。
这就是所谓的孤独?还是,这就是所谓的孤傲?
不对,现在的我周围没有任何事物是洁净的,我置身于一片泥淖中无法动弹。
我小小声地开口呼唤。
「黑麻糬,你在吗?」
「咦?你说什么?」
我的叫唤没有得到应有的响应,只有沙奈歌对我的自言自语感到疑惑。也许理应如此,因为此时的沙奈歌根本不需要那颗黑麻糬。
没错,妳现在可幸福了,不需要那颗黑麻糬为妳代言。
不过我现在却想见它,我希望它能够帮我排解胸口这份快要窒息的情绪。
黑麻糬,拜托你回话。
黑麻糯——

我的双亲是一对稍微欠缺责任感的父母。他们径自规划好圣诞节的行程,把我这个小孩独自丢在家里。我曾跟他们提出想要一起去的想法,却被老爸回了一句:「圣诞节该跟你的女朋友一起过吧?」结果我反被将一军。他似乎觉得这么说对我而言是一种体贴。
这样的结果正合我意。现在的我刚好打算依照那个「一般恋爱中情侣的常识检定」逐项依样画葫芦试试看。我定有想过维持个人的孤傲原则,不过看到铃木他们那种时下情侣恋爱的模样,好像也挺幸福的。一般来说,这应该也是女性都渴望的幸福吧?虽然我的双腿仍为这个决定发出不安的颤抖,不过只要能讨沙奈歌欢心,也未尝不可。
不过沙奈歌完全忘了有圣诞节这回事。她把自己的行程排得满满的,差点没把今天晚上也排进去。我原本想,她会在晚上前告诉我什么跟耶诞有关的计划,实际上却没有。在结业式结束之后,我一如往常地去剧团看他们团练,然后一起找个地方坐下来喝了下午茶便送她回家。
我在车站分手的时候,将外套口袋里那盒吸收我的体温,变得热腾腾的礼物递给沙奈歌。那是在创意派对买下的手机吊饰,事前曾为沙奈歌究竟喜欢什么而想破头,最后想到这个在我们初次见面的场合买下来的东西,或许颇有纪念价值,沙奈歌听了之后脸上露出些许喜悦。
「今天晚上——」
「啊,对,我得回家。家人要我在晚餐前到家。」
也对。沙奈歌跟家人同住,所以会有人等她吃饭吧?虽然这家伙完全忘记今天就是耶诞,不过她的家人就算没有举办派对活动,也该有一餐比平常来得丰盛的耶诞大餐?
「沙奈歌,妳知道十二项常识检定这东西吗?」
「什么?那是什么?我不知道耶。」
「这样啊——」
我简短地回答过后,便朝着以往回家的月台方向走去。既然她不知道,那我也没有继续开口的必要了。
一个人的家里跟想象中一样寒冷,不过到底是早就确定的事,我在回来前先绕到便当店,买了一份限量特价的烤鸡特餐,狼吞虎咽之后便将自己关进房里。
六迭榻榻米大的房间一共收容了我的衣服、寝具、书架,还有一部跟世界衔接的计算机。
这个空间虽小,却是属于我的世界,我确认眼前拥有的一切。
一切是否安然无恙?
没问题。
我躺到床上左右打滚着。
许许多多的疑问不断浮现在我的脑中。今天这么做到底是好是坏呢?多虑是我一向难以修正的坏毛病,不过一旦开始思考就停不下来。
我本来想照「一般恋爱中情侣的常识检定」内容来跑跑看——我有这种想法。不过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从头到尾只有自己在唱独角戏。
难道我该更积极地约她吗?还是我所送的礼物完全没有加分作用呢?
无论如何思索,就是找不出答案。
结果,我终究还是没办法像一般人一样,谈一场普通的恋爱吗?
方才吞进口中的鸡肉梗在胃里,彷佛无法加以咀嚼的情绪没办法消化。
——我真要寻求那种一般的恋爱关系吗?
难道我不再是一个孤傲的计算机黑客?我应该不是一个可以用「普通」两字加以衡量的计算机黑客吗?
一阵仿佛窒息般的痛楚,在我胸口蔓延开来。此时得不到答案的我,就好像一条缺氧的鱼,不断张开嘴巴渴求水中稀薄的氧气。然而,无论我如何努力地呼吸,也无法消弭这种令人窒息的感受。
我到底为了什么烦恼?
我到底又在渴求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我希望能够拥有一个与沙奈歌两人共享的特别世界。以自己的力量朝向职业声优迈进的沙奈歌:以自己的力量朝向顶尖计算机黑客的我。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携手走在我们的人生路上,然后偶尔可以牵着彼此的手一起回旋。
然而——
现在沙奈歌心里最重视的人是她的伙伴,她最重视的不是跟我共度圣诞节,而是跟同伴们一起享有那宛如棉花糖般的黏腻时光。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显示秀出沙奈歌的名字。
「对不起,这么晚打电话给你。我在想你今天晚上会怎么过。」
「我一个人在家。」
「这样啊。那个……谢谢你送我的手机吊饰。我回家以后马上就把它挂起来了,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
我才不要什么耶诞礼物。我只要听到妳的声音就觉得满足,只要听到妳笑,就会觉得开心。
——骗人!这是自欺欺人的说法。
「不要管那个剧团了,我才应该是妳重视的对象呀!」一股冲动,差点让我将这句老掉牙的话吐出来。不过这样的台词实在太平庸,平庸到让我差点就要笑出来。这样的反应当然说什么也要忍下来,要是连这种话都吐出口,那我真是被那些常识给彻底洗脑了。
唉,是呀!我受到那些常识的感染太深。
我被普通的恋爱关系这种常识冲昏头,结果落得自己白忙一场。
我实在不想再看到自己这般肤浅的模样。
我绝对不要再让自己陷入这种痛苦的漩涡.
我是孤傲的计算机黑客,我跟沙奈歌是孤傲的恋人,我们应该各自朝向自己的目标努力才对。我们之问所拥有的根本不是普通的恋爱关系。
果真如此,那我——
「我明天不去看你们团练了。」
我们暂时分开吧!
「咦?为什么?接下来的练习分量才会慢慢加重耶——不管年尾年初我们都不会休息的——」
「我是考生。」
「啊……这样啊。也对,对不起。」
我们得稍微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回归到孤傲战士的身分。为此,即便我得使用这般狡猾的借口那也值得。
我会一个人面对升学考试,沙奈歌也该专注于剧团的练习,我一点也不想去看她跟那些同伴们愉快相处的画面。
「广野,我明天也可以像今天一样打电话给你吗?」
「……Y。」
「谢谢,那我会把团练时发生的事情也告诉你,我一定会越来越厉害的。」
「OK。」
对了。要是我们维持这种距离,沙奈歌就会成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沙奈歌了。
我挂上电话,此时耳边依旧回荡着她的耳语,这是甜美声音的余韵,是幻影。不过多亏这通电话,让只属于我的沙奈歌来到只属于我的世界。她的声音化成空气将我团团包围;虽说这跟那群迷恋动画声优的异族人相去不远,但我一点也不介怀。
「黑麻糬。」
《什么事?》
为什么这家伙又跑出来了?而且是到我这里来?现在的沙奈歌应该不需要这家伙才对。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虽然不可能是被赶出来啦,不地沙奈歌现在可是越来越充满干劲,像我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出现在她身边比较好吧?》
「那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好了。」
《不好意思,要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黑麻糬跑到我床上砰砰砰地不断跳来跳去,我有些畏缩地伸手触摸它一身仿佛在接触时,会将我整个人吞进去的外表,发现这家伙意外带有近似人类的体温。我稍微抚摸一下后,一把将它抓起往墙上扔去——你给我滚到那边去,不要离我这么近。
这么做对吧?这种距离感才是我俩之问应该保有的距离吧,黑麻糬?
螺旋般无限延伸的生活,依旧维持着严密的规律,不断朝着时间流逝的方向前进:即便看似一成不变,我的情绪却仿佛被拴紧的螺丝钉,每转一圈就变得更为紧绷。
考生是没有寒假的。就好像高中老师跟补习班老师常说:把握寒假做最后冲刺的人,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虽然我没有跟沙奈歌或老爹仔细提过,不过我的目标还是放在国立大学。对我这个考生来说,现在可是非常严峻的时刻。过去我时常挂在嘴边的「轻而易举」,这句话此时此刻逐渐从我嘴上消失。每当我解开一道题目、每前进一步,螺丝钉便又拴紧一圈。这根螺丝钉唧唧作响的声音,像是牵动我的脑神经细胞,将我的思绪紧紧纠结着。我几乎要忘记自己处事的节奏。明明这一切何时会结束早已确定,我却仿佛完全看不到那个固定不动的终点站,失去方向感,只是任由读书与计算机填满我的生活。在这个岁末新春交替之际,这样的日子已经远远超过「充实」两字可以形容,甚至于用「满溢而出」来形容都不过分。
电话里头每晚都传来沙奈歌的声音,她透过话筒将剧团准备公演的进度告诉我。
她说常常觉得没办法好好表现自己的声音:公演的剧本已经出炉,沙奈歌为了背诵台词每每忙翻了天,至于椎名,则是很快便把台词全都背熟了;他们的团练行程之中有安排几次预演,她却在预演的时候双脚打结,整个人在舞台上翻一圈;最后还告诉我,大家一起同心协力完成一件事情,带给她莫大的欢乐。
叙述这些内容时的沙奈歌声音听来有些孱弱,带着些许疲惫感。
「话说,主角是名为奈奈子与东实的两个女生。奈奈子在路上捡到一台数位相机,基于好奇偷看其中储存的照片,照片里有一个眼睛非常漂亮的女生,她被那个女生吸引。然后那台相机的主人——伸治登场,伸治打算介绍奈奈子给照片里的女生认识。照片里的女生就是东实;椎名饰演奈奈子、大关扮演伸治,而我则是被分配到东实这个角色。不过眼睛很漂亮这种设定,真的适合我吗……」
「绝对没问题。」
「接下来的故事就要请你来看我们公演啰。广野……你的课业还好吗?你该不会是要考录取率很低的大学吧?」
「超级OK。」
「真的吗?不过不要太勉强自己喔。要是考试当天搞坏身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健康到不行。」
「广野,加油喔。我们也很努力呢!大家的付出一定都可以得到回报的。」
「我的心态超级平静。」
「公演的宣传海报已经做好了,我们还请人家做网站。到底是很重要的活动,一定得要好好宣传才行。下次我把这些东西拿给你看。」
在一般人的观念里,大学升学考试怎么想,都比业余剧团的公演活动来得重要吧?不过我尽管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说出口,却觉得要是自己一时松懈,可能就会脱口而出——最近才理解到,何谓自我中心这样的字眼,虽然这种知识就现在的我来说毫无必要。
不过先不管我的想法,剧团的公演还是很重要的活动吧?活动……重要的活动。
这一句话让我尘封在脑海里的记忆碎片获得解放。
「沙奈歌——」
「什么事?」
「你们剧团的公演传单,有给那位老师跟长毛社长吗?」
「嗯?你说山野边老师跟伊葛雷司的佐佐木社长呀?当然有。他们说如果有空就会来参加。」
这样啊——这个剧团要在这两人面前展开如此盛大的活动吗?距离公演还有两个礼拜,对他们日前讨论的破坏计划而言,还有充裕的准备时间。
「广野,你会来看我们公演吧?」
「那天有大学入学中心考试。」
「啊——这样啊……不过我们的公演是晚上,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过来参加吗?」
「我想想看。」
「嗯。」
「睡吧!」
「嗯。」
沙奈歌的声音有如空中飘荡的游丝般微弱,不过在疲劳中却也藏不住她对公演活动满溢的期待。那是一种快乐即将引爆的预感、期许,还有渴望。这样的声音透过手机电波转换之后来到我耳边,温柔地将我团团包围,我完全可以理解她此时的愉悦情绪。
然而我的心灵,却相对罩上一层阴影。
山野边跟长毛社长会针对这次活动,拟定什么对沙奈歌他们不利的策略吗?这个诡计肯定会将沙奈歌的期待与椎名全神贯注的意志彻底击溃。不过话说回来,对椎名而言,也许将所有心力投注在这个剧团确实不是好事。就像山野边跟长毛社长说的,椎名这般优秀的人才,不适合跟那些业余剧团成员混在一起。这点就我站在一个孤傲的计算机黑客立场,是非常容易理解的。
然而沙奈歌肯定不会明白个中道理。相当然耳,这对其它剧团的成员也是一样。他们在完全看不透这点的情况下,不会对山野边老师跟长毛社长的计谋有所防备,也会轻易地着了他们的道。
要是沙奈歌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就好了;要是她舍弃那些平庸的伙伴关系,跟我一起塑造属于我们的两人世界就好了。也许这样的渴望完全没有考虑到沙奈歌的想法,不过我却无法制止自己这样思考。因为我就是如此渴望着沙奈歌,并且难以自已。
黑麻糬在我房里咕噜咕噜地到处打转,我将它抓起来用手用力一压,没想到这么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便可以将它压成一小颗圆球。
《没想到我可以这么伸缩自如呀!不过不管体积变大缩小。重量还是不会改变就是了。》
要是我就这么把它压缩到史瓦兹旭尔得半径大小,让它变成一个黑洞,那么它是否也能将我这般闷闷不乐的情绪一并吞噬掉呢?
我将视线投射到那颗始终面带笑容的黑麻糬。
那副挑衅的表情仿佛正对我下着战帖:「你知道自己心中的黑色物体代表什么东西吗?」
我把手中的自动铅笔朝它扔了过去,结果这支自动铅笔不但被它轻而易举地闪避开来,就连它可恶的笑容都无法改变。
我又重新将自己脑中所有的疑惑与相关线索依序重新检讨了一次,不过始终找不出答案。
——可恶,明明大学入学中心考试就近在眼前,我却因为意想不到的问题,陷入心烦意乱的漩涡。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7-12-31 19:11 编辑 ]


5th ST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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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种考试都有出题倾向跟应考对策,这点大学入学中心考试也不例外。虽说大学入学中心考试比起其它各校的二次入学考试要来得简单,不过事实上出题的方向跟难易度,也不会永远维持在一个平均值上,因此针对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的应考策略相对必要。
现在的我,正处于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的全力冲刺阶段。
虽然我嘴上总是不时挂着可以轻松应付的说法,不过那也是在我能够维持自己一贯步调的前提下才算数。只要能依循自己的节奏、配合固定的背景音乐,这么一来就不会有问题了。这样的节奏一旦脱序,就只能相信它是偶发性的意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然而这很危险,我不是那种有着浪漫冒险精神的人。
因此我小心翼翼地维持自己的步调,专心准备大学入学中心考试。
但是——
为什么我会如此心烦意乱?可恶!这般令人感到嫌恶的情绪,径自从试题集与笔记透过自动铅笔爬上我的手腕,蔓延到心窝。
我是不是太紧张了?我是不是想太多了?也许多虑正是让我如此焦躁的主因。
我意识到自己脑中某个区块,始终保留给其它杂项做思考演算之用。
真是痲烦。
现在的我完全不像自己。过去规律的处事步调,此时究竟扔到哪里去了?不见了吗?不,它依然存在,只是隐藏在我的节奏后面,另外有一道失序的高频无线电波,正无时无刻干扰着我。
一阵脑鸣撕裂着我的思绪。
总觉得现在的我,似乎无法做一个纯粹以考试为目标的考生。糟糕,这么说来,我并不承认自己有什么数不完的烦恼,仅愿意烟一率承认当下遇到的问题,比想象中来得多罢了?
要将这些烦恼舍弃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我却无法做到。到头来,甚至这个无法执行的命令,都成为我烦恼的原因。
不过就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竟然胆敢让我为它越变越神经质。
真是麻烦的东西。
沙奈歌每晚打手机给我的习惯始终没有停止。虽然通话时间不长(只有她睡前的一小段时间),
已经足够维系我俩的羁绊——至少对我而言真是如此。
我们通话的内容几乎都是以沙奈歌独自叙述当天的行程为主,而我则根据她所提及的内容偶尔应答。沙奈歌总是用她沉稳纯净的音质,陈述每天公演团练的顺利进行;虽然偶尔被椎名严厉地说了两句,不过她都能积极地将这些当成周遭环境给自己的考验。
由于大关的剧团原本就小有知名度,加上他们努力在秋叶原及新宿等地散发传单,使得造访公演布告网站的人数也逐渐攀升。这次的剧本以校园为舞台,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准备道具,除了学校用的桌椅、服装等等必须找相关单位租借,而这方面的准备事宜则由大关一肩扛下。这家伙不但要身兼导演、演员两项职务,还要负责打杂,让我觉得他还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沙奈歌说,当舞台用的道具与衣饰全都到齐,演员们的干劲也跟着达到顶点;随着公演越来越近,大家的团体意识也变得更加强烈。虽然大考逼近的压力让我变得紧张,对她说的这些话题其实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现在我也习惯当个听众。
《唉,平常心、平常心——保持安定的情绪是很重要的。》
黑麻糬这句话倒是说得中肯,不用说我也会照做。
毕竟沙奈歌他们的公演似乎也进行得相当顺利。
——直到我们彼此面对的重要课题即将到来的节骨眼上,距离大学入学中心考试还剩三天:换句话说,距离沙奈歌他们公演日期还有四天,这天我们的电话从彼此闷不吭声的沉默中展开。
「……喂?」
「……嗯。」
「怎么了?」
「……我搞砸了。」
「搞砸了?」
「嗯……也许不该这么形容,不过我被痛骂了一顿。大关学长说我的演技没有灵魂,虽然椎名学姊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人家还是第一次被大关学长这么说。他说我在演戏时没有把感情放进去,虽然我不是只想着把台词念出来——可是好像还是不行。他说我诠释出来的角色,只需要用三行字就可以交代出来了。他说我的演技看起来就只有那么短短三行字而已,纵使我把这角色当成一般常见的那种沉静可爱的角色来演,不过……人家以前就是这么演戏的,现在听到大关学长这么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提升妳的实力。」
「什么?」
「大关希望妳能够提升自己的实力。」
「真的是这样吗?其实大关学长为了准备公演的事情看起来很累了。就算真如你所推测,那也可能只是大关学长不想搞砸自己的人际关系而已。」
大关累积过多的疲劳也许是事实,不过这种迂回的说话方式,我实在不太喜欢。其实应该说,用这种方法看事情的沙奈歌,让我不太能接受。
「广野好厉害喔。明明快要考试了,可是你还是这么冷静。」
「没这回事。」
对,我没这么冷静。面对这种大场面,就算是我,也会有难以压抑的紧张情绪,甚至连自己的步调都快把持不住了。无论是面对考试或面对沙奈歌,我的承受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
「我……也许不适合这个剧团。」
「没这回事。」
不要这么轻易地妄下断语。
「广野,人家想见你。」
「什么?」
「我想跟你见面直接跟你说话。」
「……不行。」
我回绝沙奈歌的请求。理应如此不是?我们各自拥有自己的目标,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这样的我跟沙奈歌非得当个孤傲的战士,自己面对眼前的阻碍不可。
「只需要一下下就好,碰个面一起喝个下午茶而已么。」
「不行。」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不行。」
然而我的决心却不断因为沙奈歌的言语而动摇。理应如此不是?沙奈歌正表达出她对我的渴望呀!比起她那些同伴,她觉得此刻更需要我。因此,我的决心出现动摇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是、可是……我还是得要抗拒这种双重诱惑。不对,妳不应该这么做。沙奈歌,妳不是决定要努力向上了吗?妳不是决定要参与这个剧团演出吗?既然如此,就应该好好去做,应该要耐着性子,勇敢越过眼前的障碍才对!
我是孤傲的计算机黑客,总是选择孤军奋战,无论计算机方面或是大学升学考试,都会独自撑过去。
所以妳也应该独自面对妳所面临的挑战。
然而,在这个理所当然的道理背后,我的心灵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充满郁闷、沉痛的情绪。
比起沙奈歌,我不但小她一岁,更是个面临升学考试压力的考生,怎么想我都应该比她脆弱。
不过这是我真正的想法吗?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吗?这难道不是一个最冠冕堂皇的逃避借口?
握着手机的手渗出汗水,过去在我心里始终无法摆脱的纠葛,此时也浮现在我的外在表现上。
撑不下去的人不是沙奈歌,其实是我。如此带有侵略性的对话内容,非得让它就此打住不可。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我心里压抑的情绪就要整个崩溃宣泄出来了。
「睡吧!」
「嗯,对不起。」
沙奈歌的声音今天也在宁静夜里消失无踪,留在我内心的万般悔恨没有被一并带走。
呼……我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使出我一贯排解压力的瑜伽呼吸法。OK,没问题了。
我今天算得上是全然走样。不过这也难免,毕竟再过两天就是大学应试资格考试,我只不过是被突如其来的紧张情绪袭击乱了方寸而已。这种趁人之危的紧张情绪,真是可怕的敌人。我必须保持自己的步调、维持一贯处事的节奏。
在我取回往常的自己之后便安然入睡。第二天,经过一整个白天,来到距离大考剩下不到三十六小时的星期四夜晚,我跟沙奈歌之间的电话,回归到平日水平。
「我今天去了剧团。」
「嗯。」
「本来以为又会被骂结果没有,虽然稍微有被叮嘱了一下,不过我很努力。」
「嗯。」
「虽然我很努力,不过可能没什么进步。其实我很清楚,照这样下去,真不知道我能不能胜任公演的演出工作。」
「没问题的。」
「是吗?我看我干脆再到舞台上摔它个一次好了。」
沙奈歌随着一句自我解嘲发出干笑。
「既然今天可以这么努力,明天也要继续下去。」
「是啊,能继续的话当然好了。广野就不一样,你真的很厉害呢!」
「睡吧!」
「嗯。」
当电话挂上的瞬间,那颗黑麻糬猛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它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双眼直直盯着我看。
《唉唉唉,沙奈歌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搞得好像在走钢索一样?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呢!危险喔、危险喔。这么下去真的行吗?》
「处在这种情况的人不是只有沙奈歌。」
「这样啊……」
我的处境也一样危险。我甚王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双脚不断地摇晃颤抖。我才不是什么孤傲的计算机黑客,根本没资格用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模样对沙奈歌说教。
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会一起完蛋。
沙奈歌的想法我完全无法理解,我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想怎么做。
到了这个关头却说想要见面,这么做不就跟普通的情侣没什么两样了吗?
其实我心里清楚,如果按照恋爱常识检定的题目作答,现在当然要跟她碰面;不过就一名孤傲的计算机黑客来说,这时候应该有所取舍才是正确的恋爱观吧?
撰写那种常识检定的家伙,肯定在恋爱方面比我要来得经验丰富。他肯定经历过各种恋爱经验之后,才能写下这样的常识检定。我当然知道,依循这种恋爱常识发展会轻松许多,只是我不认为这种平庸的建议能够带来救赎。
孤傲的计算机黑客绝对不会渴求一般情侣平庸的恋爱关系。
我所期望的,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恋人,我要更崇高、更特别的恋爱关系。我所要求的只有这点。
虽然我又重新确立一次自己内心的渴望,却无法止住我心里的迷惘。
我的心灵不断嘶吼,张开手掌衡量黑麻糬时,却发现它又比昨天大了一圈。
「黑麻糬,你变胖了。」
《唉呀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毕竟沙奈歌现在处在那种状况下呀!》
黑麻糬所言甚是。人只要活着便会不断累积各种情绪,人的心理在面对这种人、事、物时总得磨去自己不够圆滑的部分,在这些齿轮嘎嘎作响的过程中,那些被削去的棱角便像是残渣般不断累积,成为污垢囤积在心里。
不过这不会构成问题,因为那些污垢只要整理起来一起丢掉便罢。
我将黑麻糬用力抓住、重重甩了一圈后将它扔出去。它撞在墙上弹了回来,然后在房子里面到处活蹦乱跳。它没有被我摔破,也没有整个爆炸开来,径自带着恼人的笑容,一点一点不断增加它的体积。
话虽如此,它的体积增幅应该也有个限度吧?
面对我的问题,黑麻糬只是笑而不答。
黑麻糬,拜托你将自己里面那些黑色的陈迹翻开让我看看好吗?
我想看看沙奈歌吐出来的这些污垢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啊,等等,我还是更正不要看了。要是现在看了那些东西,我的情绪可能崩溃。
所以如果可以,我得请你先帮我过滤我想要的答案。
不过如果真这么做,我是不是可以更贴近沙奈歌的想法呢?每个疑问随后又衍生出更多的疑问。
黑麻糬,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我的脑袋不断渴求着答案,双手同时不自觉地伸到空中胡乱挥舞,试图抓住无形的物体。这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我一直在做徒劳无功的事情。这样的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晚上过去,周五白天老爹来了电话。
「广野,姬野今天没来参加预演。」
老爹以负责这次公演剧本工作的血腥莓果代理身分,始终参与着路边小栈剧团的团练工作。若是在练习中发现剧本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就请老爹担任沟通的传声筒。
「我不知道。」
「我有打电话给姬野,可是她没有接,我在想她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据我所知的部分没有。」
「姬野住在家里,所以如果有发生什么意外或生了什么病,会有家人照顾,这点还可以放心。不过我们还是希望她如果需要休息,也事先跟我们联络一下,不然在她忽然病倒的状况下,我们根本无法请她的家人帮忙:加上现在马上就要公演了,这状况让大家很担心。」
「这件事去问她的家人比较快。」
「也对啦。嗯,我知道了。如果她傍晚还是没有跟我们联络,我们这边会打电话到她家里去问问看。你知道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吗?」
「不知道。」
「这样啊……那我们还是问问看学校这边,有没有办法取得她的资料好了。如果透过大关应该有办法吧?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
「不会。」
虽然我很担心她是不是生病、受伤,或是发生什么其它意外,若真是如此,那还有她的家人会帮忙处理,倒是不用太操心。虽然沙奈歌的家人不会打电话告诉我沙奈歌的状况,却不表示我们之间的交情不够。以现在的时代来说,一对恋人在完全不知道对方家里电话便开始交往的情况,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现在我担心的是另外一种情况:沙奈歌可能放弃继续努力下去的念头了。她的体内不断溢出那些黑色的污垢,使她放弃努力、放弃剧团或成为声优,甚至也放弃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不是我所乐见的,我绝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过了傍晚,老爹传了一封电子邮件给我。他说打电话到沙奈歌的家里,对方告诉他沙奈歌身体不适躺在床上休息。老爹说她的病情好像不至于严重到需要就医,明天应该可以恢复正常作息,不过她的家人说她正在休息,没有让她起来接电话。
OK。
虽然我曾经觉得,把沙奈歌当作远足前一天兴奋到生病的小学生是过于乐观的想法,不过晚上沙奈歌来过电话后,我才知道自己真的把这件事想得太过简单了。
今晚的电话起初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广野,你今天复习的进度掌握得还好吗?」
「Y。」
「真好。」
「妳的身体没问题吧?」
「嗯……其实人家今天是刻意跷掉的。我没有发烧、头痛或肚子痛,食欲正常,也有好好吃饭。不过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就觉得意兴阑珊,什么事也不想做,才没有参加团练。我知道今天有预演,也知道今天如果不去会给大家带来麻烦。可是我就是不想动。我整个人缩在自己的房里……总觉得身体变得很僵硬、很痛。」
「今天老爹有来过电话。」
「大关学长也有打电话到我家里来——虽然我没有接。我果然给大家添麻烦了。广野,我该怎么办才好?」
「在公演的时候弥补。」
「我真的行吗?我总觉得即便到了公演的时候,我可能也会像今天这样没有干劲。我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僵在舞台上完全动弹不得的样子;我可以想象到其它舞台上的团员,还有台下观众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我脑中,自己却无法改变现况。」
「妳想太多了。」
「我果然是个演技很差劲的人。我只能模拟出一个肤浅的角色、用很肤浅的声音说话——我真的觉得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想即便是站在舞台上,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没这回事。」
「事实上就是这样。因为我只是个一年级学生,不像椎名学姊跟大关学长,是领学校奖学金的人。我没有实力,想当声优纯粹是因为自己是个腐女这种不纯的动机,怎么办,广野?我很糟糕,我受不了了——」
果然如此。我早先那种不祥的预感成真了,这家伙打算放弃努力、打算逃避自己所需面对的阻碍。
「广野,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这种时候,我能给的建议只有一个。
「努力面对。」
「咦?」
「战斗、孤独地孤军奋战。这是人生在世唯一种生活方式。」
「……你是认真的吗?」
「Y。」
「你真的是认真这么说的吗?」
「我是认真的。我认真在面对我所面临的所有阻碍,妳也必须让我见识妳认真面对一切的模样。」
我们两人的对话在此之后,陷入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广野,你一天到晚说这种话难道不会觉得疲惫吗?要是一年到头全都维持这种一板一眼的模样,普通人早就受不了了。」
「说是这么说没错。」
「唉——对呀,广野你当然不用操心了。升学没有问题,又精通计算机。虽然那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世界,不过你很了不起吧?」
「N。」
我只是普通的计算机黑客。
「什么N?N到底是什么意思啦!我之前就想问你,又是Y又是N的,你不觉得这种说话方式很奇怪吗?难道你就不能用『是』、『对』这种普通人的说话方式说话吗?你就是这样,所以才会完全不了解普通人的心情。其实你心里对我们的剧团很不以为然,在嘲笑我们这种业余剧团根本成不了大器吧?」
这家伙没头没脑到底在说些什么?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在我脑海中扩散开来。
「你不只觉得剧团可笑,就连我也让你觉得滑稽吧?所以就算现在我跟你说我想见你,你也不愿意答应。什么孤军奋战、什么孤傲,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啦!因为你是计算机黑客?开什么玩笑!就连自己的女朋友要求见面都不肯妥协,这种人连普通的恋爱都搞不定,纯粹就只是个笨蛋而已!那些你不愿意听、不愿意接受的话,就连伊葛雷司的社长都愿意听我说呢!」
连普通的恋爱也搞不定?什么伊葛雷司?沙奈歌脱口而出的言词让我整个人愣住了,紧握着电话的手不断发出颤抖,此时我拚命压抑的情绪,几乎就要崩溃。
「我知道你为了准备考试很忙,不过如果你不帮我,那我到底该找谁帮忙?你把我唯一的出口给堵住了。拜托你多少也体谅我一下好吗?比起考试,你难道不能多重视我一点吗?」
什么!
这家伙,竟然用这么干脆的口吻,就把我一直忍着不愿脱口而出的言词吐了出来。
如此迂腐且令人感到不快的言词,沙奈歌竟然如此轻易就脱口而出。
难道我的处事方法跟她的理想背其道而驰?难道我不是她所期望的另一半?难道平庸的关系才符合她的渴望?难道平庸的同伴才是她想要一起奋斗的对象?
我差点忍不住对沙奈歌咆哮,不过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虽然我并非想要装模作样当个讲道理的男人,不过我更不想当个无法沟通的对象。
——不、不对,现在不是讲究这种期许的时候。
「广野,其实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吧?因为在你心中,永远只关心自己的事。我讨厌这样的人,如果你真是这种人……那我会比较想眼剧团的团员在一起。」
剧团?妳还是比较喜欢那些人吗?比起我,妳更渴望那些平庸的伙伴吗?
我的思绪不断地随处乱窜。
不过我除了这么做以外,难道还有其它方法吗?我们虽然是一对恋人,却各自拥有自己的目标,因此我们终究只能自己面对自己的问题不是?这就是我的处事方式呀!
——「我的?」
如果说这是我所期望的生存方式,那是否也意味着我是以自我为中心观点,处理我跟沙奈歌之间的关系呢?不过站在我的立场,我不觉得声优这种职业可以成群结队合作无间,因为椎名也在孤军奋战。
为什么沙奈歌无法理解呢?
不行,我的忍耐已达极限,我无法再继续把持自己。我的情绪即将窜出喉咙,整个爆炸开来。
「妳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想做什么?」
「妳到底想做什么?想成为一个平庸的人吗?难道妳所想的不是要成为一个声优?不是想要变得与众不同吗?妳不想成为翱翔天空的沙鸥?飞行是需要一对翅膀的,我们可以成为那一对翅膀——一人一边,一起飞翔。」
「可是我没办法成为你另一边的翅膀是吗?哼,你果然把我当成傻瓜。」

「不对!」
不是这么回事!绝对不是妳想的那样!为什么妳无法了解呢?对于想要离开天空的那一只翅膀,我究竟该说什么好呢?
「我说错什么了吗?飞行不是只有一种方法,大家一起乘坐气球飞行也是其中一种不是?我有说错吗?」
「不对,那样不成。这种方法会让妳变得平庸,无法成为与众不同的人。妳到底在做什么?竟然说要在那群外行人剧团中练习演技,最后却说妳连这点都办不到。这难道是妳朝着梦想前进的方法吗?这是妳成为声优的方法吗?妳这种想法是赢不了的!这么想的妳不会成功的!」
看看椎名!妳用这种处事方式真的可以赢她吗?可以赢过她成为职业声优吗?
「有什么关系!不会成功又怎么样?什么孤军奋战、什么赢家输家,这种事情就让那些了不起的人去做好了!就好像伊葛雷司的佐佐木社长跟我说的,不论是工作还是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方式。我应该要选择适合自己的那种。像我这种平庸的人,只要选择普通工作做得开心就好了。反正我又不是属于实力派的那种,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偶像型声优好了!」
「不对!我不许妳这么做!」
「要说教的话请你省省吧!」
「我没有要说教!」
「啰唆、啰唆!明明就是个小我一岁的猪头御宅族,能说什么大道理?像你说的那种冠冕堂皇、高高在上的大道理我已经听够了!什么孤军奋战?什么与众不同?我受不了了!讨厌!所有的一切都这么讨厌!我们分手算了!我讨厌再继续努力下去!讨厌面对什么阻凝!我以后会怎么样都没关系啦!我要加盟伊葛雷司,我要在伊葛雷司旗下成为萌系的偶像声优。你不要管我!」
「等一下——」
电话唐突地挂上。
「……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实在不愿相信,这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至少我相信的处事方式并没有错。OK,我应该肯定自己这种信念:换句话说,这种生存方式的歧异是最糟糕的冲突典型,根本就像是小孩子一样。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努力克服挑战的成年人们,他们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典范,一直以来也都以他们作为榜样,构筑我的生存方式,也一样努力面对自己眼前一道接一道的难关。即便孤独,也一样持续努力不懈。不论升学考试也好,恋爱也罢,我都不会轻易屈服。
这种生存方式难道错了吗?不论父亲或是老爹,都会肯定我这种想法吧?即便我们无法符合一般时下情侣的恋爱常识检定,我始终深信,我们能够构筑与众不同的恋爱关系。我是真的深信不疑呀……
我紧握着手机的右手,不能自已地注入更强的握力。一股混浊的力量从体内涌泄而出,参杂着怒气与悔恨的情绪,在我仅存的理性下拚命地压抑着。
炙热的血潮涌入脑内的每一个细胞。
然而对照脑中澎湃的情绪,周围所有的温度彷佛瞬间全降到冰点。
时间顿时停止流逝。
我所深信的正确人生观,竟然连一名少女也无法拯救。
即便如此,我却不知道除了相信自己之外的其它处事方式。
礼拜六是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的第一天,冬季稀薄水气的彼方呈现出蔚蓝天空。在这个绝佳的天色中吹起季节风,刺骨寒意宣示着冬天的尊贵气质。
我面对自己的父母道出我的决心:「我上战场去了。」他们也适切地给我一个响应。
虽然我没把大学应试资格考试放在眼里,不过既然来了,就要加以克服。我会孤军奋战,也会赢得最后的胜利,因此我独自走出家门。
虽然心里还挂念着沙奈歌,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事先拜托老爹,把沙奈歌有没有到剧团练习的消息用电子邮件通知我。
我的资格检定考场在住家附近的公立高中举行,不习惯的校舍跟桌椅让我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但是我还是要尽力一搏。
我不知道考试跟演戏产生的紧张情绪是否相同,不过我还是用一贯缓和情绪的方法加以应付:不可以被当下的气氛牵着走,应该要反过来用自己的步调征服环境带来的压迫感。我将周遭环境散发出来的气势吸入胸口,然后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OK——
考试开始。
第一天考文科,上午是两科社会科测验。
我从记忆抽屉里取出每一道题目的答案填入答案卡上,这是一种简单的机械性解题系统,以最明确的方式针对试题做出解答。
不过我的脑中时而响起沙奈歌的声音、时而浮现出她气愤的表情,使得这套解题系统偶尔出现中断;不过我仍旧死命地从记忆中掏出问题的答案,继续推动手中的铅笔往答案卡终点移动。
试题我都能答得出来;换句话说,我的解题系统运作正常,没什么好担心的。
即便如此,我的手心却在结束上午两堂学科测验后,沾满湿热的汗水。
眼见监考人员走出考场,我随即取出PDA确认手机邮件。老爹捎来讯息:
「姬野有来参加练习。虽然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不过还是跟着大家一起排演。所以广野你可以安心了,专心考试吧。拜——」
内容简洁明了,不过比起将这句话用在形容这封手机邮件上,倒不如放在我的心情上来得贴切。
我终于放下忐忑不安的心情,很快地解决掉中午的三明治后,也用迅速而果断的方式解决掉下午的国文与英文考试。
这天晚上,沙奈歌没有打电话给我。自从我没有去看她们团练开始,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不过我也没有打电话给她。
我既没有打算改变孤军奋战的人生态度——也不可能改变——跟我该不该主动打电话给她,有非常密切的关系。不过,尽管觉得自己或许根本没必要如此固执,终究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拨出沙奈歌的手机号码。
也许我只是纯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修补我跟沙奈歌之间的关系。
不过这对我来说是怎么也无法克服的难题,我到底是个连恋爱常识也没有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吵架之后主动和好的方法呢?
我坐在床上,那颗黑麻糬不断在我身旁跳来跳去。它显然比之前又大了一圈,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为扭曲。
「她已经到极限了吗?」
《谁知道呢?如果就普通人来说.她的忍耐力其实大得令人感到意外呢!竟然能累积这么多东西。不地现在她面临的也许不是能不能承受的问题吧?》
面对这般棘手的问题,这家伙的脸上依旧露出笑容。虽说人在面对各种令人讨厌的问题时都不得不一笑置之。不过沙奈歌办不到,所以原本应该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此时才会出现在这颗黑麻糬脸上。
它会出现想必是一种必然结果,不过它既然能跳脱沙奈歌的身体独自存在,这恐怕是偶发状态。既然如此,担任外接式缓冲存储器就非黑麻糬莫属。
我希望……它之所以会跑到我身边来的原因是,基于某种无法动摇的必然因素。
我试着将黑麻糬抱在胸前,胸口传来一阵怱冷怱热,变换不定的温热触感,这种说不上舒服的感受在我怀里扩散开来。
我并非对它的存在持否定态度,甚王我觉得它的出现反而能够带来正面意义。不过我的想法是能否传达给沙奈歌知道呢?
我抚摸黑麻糬的表面,却听到它传来诡异的声音,于是一脚又把它踹到墙角。看到它就这么仰头对着天花板倒在那儿,我才忽然想起,自己还得确认明天考试的准备事项,因而专心回去处理我该做的事。
我打从心底期望这一切赶快结束。
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的第二天是星期日,也是剧团公演的当日。今天的天色跟昨天一样,是带有薄薄水气的晴天。蔚蓝的天空彷佛要我一鼓作气面对剩下半天的考试般,真是一记足以振奋人心的声援。
剧团公演是晚上七点,所以考试结束之后即便不用赶时问也来得及。不过事实上我没有出席的打算,纵使我说这个决定与日前我跟沙奈歌之间的争执没有关系,大概谁也不会相信。这就如同沙奈歌不会出现在我的战场上一般,我也不能成为她战场上的牵绊。也许旁人看了会说,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说这种话,不过我没打算改变处事方针,也不可能改变。因为我若是轻率地在这个时刻做出轻率的决定,那我的人格肯定会出现问题,我深信如此。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于是我带着果断的心情迈开脚步。
今天我的父母也跟昨天一样,站在门口送我出门。迎面吹拂过来的寒风,与外套底下的温暖也跟昨天如出一辙。
这是我的节奏,是我一贯的处事步调。
OK,我这就出门。
我朝着那间不再陌生的校舍走去。今天上午考第一部分的数学,轻而易举。
我在毫无窒凝的情况下流畅作答,目前情况一切顺利。
考试的第二天上午,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结束掉了。午休时间,我跟昨天一样取出三明治跟PDA,一边确认手机里的邮件一边吃午饭。
老爹捎来一封邮件:
「姬野没有来。我们打电话到她家里去,不过她的家人说她已经出门了。打她的手机也没有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沙奈歌逃走了吗?看老爹邮件里的内容,脑中浮现出最初的一个念头之后,我竞也想自己是否该就此撒手不管的想法——我真是差劲透顶!
不过现在不是用几近自虐反省方式折磨自己的时候,我还是先回了一封信给老爹——我没听说任何关于沙奈歌没有到剧团去的消息。
现在的我受制于眼前的考试而无法动弹,要是现在拿沙奈歌当借口离开这里,我想我大概也会就此一去不回,永远逃避我该负的责任。
下午的第二部分数学考试开始,我依旧在毫不停顿的情况下持续解题。然而,过程中我却不免怀疑起自己手中的自动铅笔,是否变得比往常来得迟钝?
沙奈歌真的选择了逃避吗?果真如此,那我该对她发飙吗?
要发脾气是一件恼人的事情。对,这种行为让人觉得厌烦——我从愤怒的束缚中逃了出来。
沙沙沙沙沙沙——
在铅笔笔蕊不断书写在答案卡上的声音中,我确认自己应该面对的敌人——微积分考题——不是愤怒这种情绪,现在我不该将注意力放在其它杂事上。
——可恶,这是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考卷答到一半左右的地方,我放下铅笔——平常我碰到怒不可遏的情况时,究竟是如何压抑这种情绪的呢?是瑜伽呼吸法?还是ARM7的助忆码呢?这些东西此刻全都从我脑中消失无踪。
我想一把抓住沙奈歌对她大声斥责,我想将此刻心里所有的愤怒之情全部发泄到她身上——为什么妳选择逃避?为什么妳可以做出这种令人羡慕的事情!
——对,此刻的我非常羡慕沙奈歌。现在她肯定已经躲在什么地方,让自己背负的压力得以完全释放开来。她这种行为让我打从心底感到羡慕,羡慕得让我想要对她大吼一顿。
也许我这么做会让她反过来对我咆哮,说我明明是个猪头御宅族对她嚣张什么的,不过我才不在乎呢!现在的我只想痛骂她一顿。
——只是这一切得在考试结束之后。
我微抬起右脚有韵律地轻踏着地板,然后配合脚上的节奏调整呼吸。
顺着这个轻盈的步调,将剩下的另一半考题一口气全部处理掉。
趁着考试中间的休息时间再次确认手机里的邮件,老爹又回了一封信过来:
「刚刚伊葛雷司的社长来过,他说姬野现在是伊葛雷司旗下的声优,在没有经过公司允许的情况下,姬野不会参加公演。」
什么?
过于简洁的内容让我完全摸不着头绪。我慌慌张张地将一封只写了「详细」两字的信件,在监考人员进场时传了出去。现在除了靠老爹帮忙以外别无他法。
物理科的考试即将开始。
我记得前天晚上沙奈歌好像有提到,她要加盟伊葛雷司什么的。不过前天才说,今天就已经是伊葛雷司旗下的声优是怎么回事?
几种可能的原因在我脑中到处乱窜,考卷上的力学问题完全无法排入我的思考顺位。
——广野,你是白痴呀?怎么经过上一堂数学考试之后还学不乖?要生气不是应该等到考完试之后再说吗?
咦?我是要生气吗?我应该生气吗?
成为伊葛雷司旗下的声优,等于加盟经纪公司?只要她不像椎名一样那么讨厌伊葛雷司,我不是应该要向沙奈歌说声恭喜吗?
果真如此,那我这么生气是不是有问题呀?
那我该怎么做呢?我又该如何对沙奈歌开口呢?
我陷入迷惑,现在的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过我不能忘记自己的处事步调。我试图压抑脑中漫无目的的紊乱思绪,脚下开始轻踩出有韵律的节奏。
「这位同学,现在是考试时间,请你安静。」
「抱歉。」
——猪头。
这种时候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如果现在的我换成是特摄电影里面的假面超人,是不是可以在变身之后,利用超能力把时间冻结下来呢?又或者我是什么爱情故事里的男主角,是不是该丢下考试直接去找沙奈歌呢?
老爹,换成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我既不是特摄片里的假面超人,也不是什么爱情故事里的男主角。虽然我有PDA当变身道具,也只能装模作样而已。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计算机黑客。在这个时候如果换成一个计算机黑客,他又会怎么做?老爹,拜托你告诉我吧!
即便如此,我还是试着想象那个奔出考场,试图寻找沙奈歌的自己。我在街上不断奔跑,在浪漫的背景音乐下找到沙奈歌,将她拥入怀中。
这种情节对我来说太过沉重。我无法接受自己变成这种爱情故事的男主角——这样的我究竟该怎么办呢?就这么当一头丧家之犬吗?
不过话说回来,我什么也不能做——我无法从考场中逃开。
对、对呀!事实上到头来就是这么一回事!OK,问题出在考试上,我被考试牵绊住了。这是我现在不能冲出去找沙奈歌的原因,全都出在这个大学入学中心的考试上,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哈哈哈,这真是太遗憾了!
——啊——我又再度逃避了!
这种行为真是笨得让人笑掉大牙!
我必须再度拉回到问题核心。
纵使我不断压抑脑中某处想要冲出考场寻找沙奈歌的渴望,也知道这样的情绪让我心烦意乱,但眼前仍必须着重在大学入学中心考试上,这同时将我逃避沙奈歌的理由正当化;这段期间,我处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名为「考场」的牢笼——它带给我一种极为稳固的安适感,同时也带给我一种早已料到的罪恶感。
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所苦,偏偏还是在钟响之前,完成物理科考试的作答作业。
交卷之后,旋即取出背包内的PDA,查看老爹有没有再回信给我。
信箱里头空空如也。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带着有些恍惚的神色,接下最后一堂测验的试卷,也在恍惚的神色中交出答案卡。
我还是无法从任何事情中抽身逃跑。
结束了。
如果要问结果,我想考试方面我应该是胜利者;反之,若要将检讨的内容摆在「我没有勇气冲出考场」这一点,无疑就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总之大学入学中心考试总算告一段落,我重获自由;在获得自由之后,则要面对另一道现实中令人感到恐惧的难题。
首先,我得让自己面对现实,因此我掏出PDA,确认手机里的邮件信箱。老爹寄来一封内容冗长的邮件:
「我们听了佐佐木社长针对沙奈歌所做的说明,前天大关经由学校老师询问姬野家里电话的消息,也传入佐佐木社长耳中,于是佐佐木社长打电话到姬野家里,却听到姬野好像为了什么事情正烦恼着。他听过姬野的解释,问姬野是否要进入伊葛雷司经纪公司转换心情。昨天姬野回复了。虽然不是以正式签约的声优身分加盟伊葛雷司,不过也是以约聘人员的身分,在伊葛雷司公司旗下打工。虽然他强调这是姬野本人的意愿,但是我不晓得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向佐佐木社长要求让我们跟姬野对话,对方却说现在姬野已经有工作了,所以不可能。我们试着打了好几通电话给姬野,却怎么打也打不通。现在剧团这边已经开始考虑,要找另一位团员代替姬野的角色。大关几乎快要疯掉了。事情变得非常棘手……至于那个叫做佐佐木的社长,给人非常讨厌的感觉,他明知道我们陷入麻烦,却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在旁边观看。在我们跟他说完话之后,他马上缠着椎名,一直不晓得在说些什么。真不晓得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总而言之,剧团这边我们自己会去处理,还是请你专心考试。关于姬野的事情,我会等你考完试之后再找你商量。」
我将整封信的内容看过一遍。
内容复杂得让我从头到尾仔细看过之后,依旧无法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混乱之余,我便直接将脑子里那般渴望了解事情真相的冲动,直接转换成文字回信给老爹。
「考试结束。沙奈歌是认真的吗?老爹你怎么看?」
在等待回音的时间里,我也试着打电话给沙奈歌,结果跟老爹说的一样,沙奈歌的手机完全打不通。如果只有一通,那还有可能是沙奈歌的手机收讯不良。不过我们打了这么多通手机给她都没办法接通,沙奈歌肯定是关机了。
不久,老爹来了电话。
「我是广野。」
「辛苦了。考试还顺利吗?」
「没问题。」
「这样啊。既然你说没问题,那一定是很顺利了。再来是有关姬野的事情。你问我她今天做出来的事情是不是认真的,如果你不知道,那我也不晓得。也许因为我是个成年人所以才会这么想,不过,虽然我会要求她要担负起公演当日缺席的责任,但是基本上我还是希望可以尊重姬野的想法。」
「其它人呢?」
「大关现在一团乱,椎名则是情绪糟到极点。」
「请椎名听。」
既然这件事情跟伊葛雷司有关,那对椎名来说可就不光只是别人的事了。老爹将电话交到椎名手上。
「什么事?」
「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还需要说明吗?现场当然是乱成一团了。大关整个人快要崩溃,什么事情也不能做。我们当然知道要找人代替姬野上场,不过事到临头,你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做好?我真没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大关会变成这副德行。」
这下子大关在椎名心里的形象肯定整个幻灭了。
「伊葛雷司那边呢?」
「没见过比那家伙更烦人的了。明明我跟姬野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那家伙却一直要我加盟他们公司,我再怎么选也绝对不会到那间公司去。说到姬野,我能不能拜托你帮帮忙呀!你是她男朋友跟姬野对话,对方却说现在姬野已经有工作了,所以不可能。我们试着打了好几通电话给姬野,却怎么打也打不通。现在剧团这边已经开始考虑,要找另一位团员代替姬野的角色。大关几乎快要疯掉了。事情变得非常棘手……至于那个叫做佐佐木的社长,给人非常讨厌的感觉,他明知道我们陷入麻烦,却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在旁边观看。在我们跟他说完话之后,他马上缠着椎名,一直不晓得在说些什么。真不晓得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总而言之,剧团这边我们自己会去处理,还是请你专心考试。关于姬野的事情,我会等你考完试之后再找你商量。」
我将整封信的内容看过一遍。
内容复杂得让我从头到尾仔细看过之后,依旧无法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混乱之余,我便直接将脑子里那般渴望了解事情真相的冲动,直接转换成文字回信给老爹。
「考试结束。沙奈歌是认真的吗?老爹你怎么看?」
在等待回音的时间里,我也试着打电话给沙奈歌,结果跟老爹说的一样,沙奈歌的手机完全打不通。如果只有一通,那还有可能是沙奈歌的手机收讯不良。不过我们打了这么多通手机给她都没办法接通,沙奈歌肯定是关机了。
不久,老爹来了电话。
「我是广野。」
「辛苦了。考试还顺利吗?」
「没问题。」
吧?」
「帮忙……」
「是啊,你想想办法吧!我是不知道你那个小女朋友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我们大家也都一起一路练习过来了。现在我们可是抱着要跟她一起站上舞台的心情在等她呢!如果这件事情没办法解决,我们的心情可是会烂到极点。拜托你负责去把她给我找回来。然后帮我们把话带到:告诉她,我们所有人都在等她回来。你听到没有?」
椎名将她想说的话全吐出来后,便将手机丢还给老爹。此时手机的喇叭里传来大关在远处咆哮的声音。
「广野,是我。我没打算干涉姬野的选择,对于姬野的选择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我也没资格过问。所以拜托你们好好想想,请你们做出正确的决定。」
老爹说完之后便挂上电话。
我想他是说随便我们吧?
黑麻糬,你说呢?
《广野,你想怎么做呢?》
它砰砰地不断跳着。
我想怎么做?当然跟他们一起演这出闹剧不在选择范围内……既然大学入学中心考试已经结束,就该回家倒头睡觉……
不过脑中另外一道声音告诉我,现在的我应该去救沙奈歌。毕竟她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吧?我不是很重视自己看待沙奈歌的这份情感吗?
该做个了断。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一是依循过去我仰赖的价值观,继续过生活;再不就是找到沙奈歌,跟她那些剧团伙伴们共同构筑以往在我身上,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人际关系。
广野,你怎么办?
我在迷惘中迈开脚步.走出校舍的同时,我驻足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水气在呵出来之后,缓缓散在眼前的冷空气中。
我稍微冷静之后仔细思考。伊葛雷司社长的企图相当明显,他为了得到椎名找剧团里最脆弱的部分下手,实在是相当漂亮的作法。只要笼络沙奈歌,剧团的公演就会功亏一篑。即便是大关他们努力想办法撑过去,大家肯定也会因此留下疙瘩。
对我来说,社长他们的想法很好理解,只要顺着一般人的心理抽丝剥茧,便可以轻松掌握。
问题出在沙奈歌的想法,我怎么也无法理解——她是认真的吗?她为了进入伊葛雷司而舍弃剧团,舍弃重要的伙伴,这么做是否出自于她冷静思考过后的决定呢?当然,加盟经纪公司对沙奈歌来说,是她一直以来的期望,所以当她面对长毛社长布下的诱饵,会心生动摇是一定的。
不过话说回来,前天晚上沙奈歌在电话里面表明,要进入伊葛雷司公司当萌系的偶像声优,要我不要管她。
这么想起来,她大概那时候就听到社长要她进入伊葛雷司的事情了。这对沙奈歌来说,是充满诱惑、难以逃避的选择呢!
黑麻糬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它平常一贯的笑容此时看来有些诡异,仿佛嗑药般地露出恍惚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一个毒瘾发作的家伙。拜托你不要用这种表情在我的周围到处乱晃,更别说又比昨天大了一围……
「沙奈歌这么做是认真的吗?」
《谁知道呢?这种事情谁都不会晓得的。我想大概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嘿嘿嘿——》
「这算是好事吗?」
「不知道耶。我完全不晓得。在我变成黑色之后,也一起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我还是找不出结果。我想这种事情还是要看人吧!不过碰到这种时候,大概谁都不会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好是坏,只是一味闭着眼睛向前冲而已。」
「这样啊——」
《是呀!其实就我所感觉到的善来说来说,沙奈歌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这么做。你想想看,如果你被卷入龙卷风之中,你的眼睛一定也是处于天旋地转的状态吧?在这种情况下,你能够清楚地看见龙卷风的中心吗?反过来说,站在龙卷风中心点人,虽然可以不受周围的风暴影响,不过他肯定也没办法清楚了解到.周图到底受到多严重的损害不是?因为风速实在太快了。现在沙奈歌就好像处在龙卷风的中心,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而已,实际上到底是不是这个善我就不得而知了。」
这家伙的比喻还真是犀利,它明确指出了回旋运动中各种角度之问的关系。
离开校舍的考生人数逐渐减少。如果没有意外,我大概不会再有机会走进这座校园。然而此时我在夕阳的照映之下,落在操场上的影子却莫名地充满离去时的惆怅感。
忽然间,一阵冷风拂过我袒露在衣服外头的手背与脸庞。冰冷的触觉彷佛针刺一般,一并灌入我瞇成线状的眼皮之中。刺骨的寒意透过视神经攻进大脑,蛮横地浇醒我的每一吋神经细胞。
我想起老爹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要我不要徒劳无功地一个人在原地打转,要跟沙奈歌一起旋转。这么一来,我想要的答案,就会自然地出现在我俩环抱的圆心之中。
现在我当然不会知道沙奈歌这次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出自她的真意,因为我们早已松开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目前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我不可能晓得——因为我们没有一起努力寻找。
到头来,结果非常简单。
我得好好跟沙奈歌说话才行,当我们交换过彼此心中的想法之后,一切才会开始。
也许我们的对话又会产生歧异,甚至争吵,不过这样也好。
「答案在携手回旋的两人之间,你们得要不断沟通,藉此一起去把答案找出来。」——大家始终不停地叮咛嘱咐我们。
虽然我无法告诉沙奈歌怎么做才是正确答案,不过我可以将我所看到的事实传达给她,让她做出正确的选择,这项工作非我不可,毕竟只有我才知道长毛社长跟山野边老师的计划。
也许这么做会使得沙奈歌离我远去,甚至会让她一起远离那些剧团的伙伴们,不过我还是得这么做。
我体内的温度仿佛跟当下逐渐降温的天气呈现反比,不断涌出炙热的决心。
我的眼前有一道选择题。
方才一个名为考试的绊脚石——或者说是借口——此时已不复存在。现在我再也无法逃避面对这道选择题。
用跑的吧?
我双手用力抓住不断旋转的黑麻糬,狠狠敲了它两、三下之后,它那一张彷佛嗑药的表情才终于恢复正常。
要往前进?还是要后退?现在该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你要怎么做呢?》
怎么办?我是惜言如金的计算机黑客,只在精简的字句中诠释语言的生命。
「上吧!」
——我对自己下达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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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th ST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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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找到沙奈歌,我得找到她跟她谈谈。
这样的念头从我跨出考场的那一刻起,便充斥着我的思维,促使我飞奔到车站,搭上一辆黄色的JR列车朝新宿前进。此时的状况灯号——黄色,但是我还是要尽力一搏。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出沙奈歌人在市中心,不过至少可以确定这件事绝不会超过山干线环绕的范围。
我捎了封信给老爹,说我现在就去找沙奈歌。
如果要问从何找起,我自有根据。日前送给沙奈歌的手机吊饰,上面绑的主动式电子卷标,就是最好的线索。虽然购买时已经没电了,不过我是换过电池才送给她的。只要她带着那个手机吊饰,街角的公共电子卷标读取器就有可能检测到它所发出的电磁波。
我打开PDA连上无线网络,目标是国土交通省,以及东京市内与道路交通有关的政府单位——是道路局或建设局吧?对了,还有地下铁也得一并列入搜寻对象:是交通局。首先得想办法联机到公共电子卷标读取器,藉此获取必要情报。我知道这些信息是由网络警察负责监控管制,对方的信息防御措施倒是意外完备——大概可以媲美太阳城吧!虽然基层有几个笨蛋漏洞百出,在核心资讯方面,还是受到警视厅跟防卫厅的菁英,以严密手段层层保护。关于这点,老爹曾经说过,这些精锐警察不过是少数中的少数,无法顾及全部系统。
我的目标在行政部门,使用强攻策略绝对不是聪明的选择。所以我锁定退职人员名单,开始搜索最近一年跟道路、国铁相关的行政体系退职人员,空降到民间企业担任高阶主管的名单;另外以邮件标头等等相关信息,定出家用计算机邮件地址作为搜寻项目。这些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的家用个人计算机,直接连上网络的情况不胜枚举。而民间企业空降的退职高阶主管,大概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家伙,虽然我没有鄙视他们的意思,不过这些老爷爷可都是资讯应用方面的外行人呢!
嘿,捞到大鱼了!可以连接到都内公共设施电子卷标读取器的认证,一下子大批涌入我的PDA搜寻列上。
不过看到这些认证的同时,我却犹豫着该不该使用;这可是非法行径,虽然当我在搜集到这些认证密码时,早已违背因特网的使用规范,不过一旦我真的将这些信息加以应用,那又是另当别论了。一旦我用上这些信息,就没办法回头了。
不,事实上我早就没有退路。在我决定找到沙奈歌的那一刻起,唯一能做的一件事就是不断前进。
我使用搜集到的认证密码,搜寻都内所有的电子卷标读取器,看它们是否检测到沙奈歌的标签识别码。我不需要知道她曾经移动到哪些地方,只要找到识别码最后出现的位置即可。随后再跟沙奈歌有关的词汇放入附近的建筑物、公司行号、店面等等资料中搜寻比对。至于跟沙奈歌有关的词汇,就以她寄来的电子邮件为主,进行相关字汇的二重深度比对,没有出现吻合的项目,再做三重深入比对,找到了。
什么呀?
沙奈歌的电子卷标最终出现地,是从新宿沿山手线绕行约四分之一圈的田町车站前站出口,然后在步行约十分钟路程的地方,那里是伊葛雷司分公司的所在位置。啧,要是早点浏览伊葛雷司的官方网站就好了。不过这种问题的解决方法,事关我们计算机黑客的尊严。
从新宿搭乘电车往田盯的路程中,我在脑子里不断演练接下来的作战方针。
首先我得确立此行最重要的目的——跟沙奈歌对话。OK,就这么办。作战开始!
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先听听沙奈歌怎么说再做决定。不论待在那个地方是否基于她的真意,最重要的是,我得让她知道事实真相;还有基于这个原因,她接下来会面对何种未来,以及她的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如果最后的结果将导致沙奈歌离开我、离开她的剧团,那我该怎么办呢?
广野,果真如此,你该怎么办才好?
快点,想想办法呀!
在我还想不出答案的时候,电车已经驶进田盯车站。我通过轧票口之后便赶忙奔下阶梯,找到车站前的地图告示牌比对PDA中的地图,仔细确认过目标位置。
伊葛雷司分公司位在一栋六层楼高的建筑物里头,这栋建筑建地不广,算是市中心里常见的老旧公寓。这栋建筑物背后,有一问以奢华闻名的私立大学。这间学校似乎也有借给大学入学中心当作考场,现在正值考完试的高中生跟大学生交替出入的场面;其中每个朝着学校走去的大学生,没有一个打扮是朴素的。
我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栋公寓式建筑位在五楼的窗户。
周围流通的人潮来来往往,连带着嘈杂的声音也未曾停歇,然而这些声音此时却无法钻进我的耳中。
《你打算怎么做?》
「跟他拚了。」
我从身上那个背挂三用的包包里拉出两条肩带,套到双肩上背起来。
我既不是那种可以从考试中飞奔出来的文艺爱情连续剧主角,也不是可以藉由词义通达的言语,带给沙奈歌救赎的成年人;更不是什么领奖学金的学生,或哪间经纪公司的社长。我只是一个年纪比沙奈歌小的高中生,是个猪头计算机御宅族。我既不懂恋爱,也无法紧握沙奈歌的双手。
不过我还是要拚拚看。
我是一个计算机黑客,虽然没有什么魔法杖或必杀绝技,不过手上有一台可以连上无线网络的PDA。这就是我的武器。
也许接下来的作战行为将脱离计算机黑客范畴,牵涉到怪客那种不具正当性的领域,不过现在的我必须善用所有能够奏效的武器。为了沙奈歌,我将使出浑身解数。当然这么做也会顺便照顾到她那些关系亲密的剧团朋友们,不过我仍然会为沙奈歌改变——为了跟她有关的这些人改变。
我将PDA扣到腰带上,然后连同扣环一起拉到身体正面,随即启动PDA中的程序,输入密码后关上PDA的滑盖键盘。
PDA发出咻咻咻的声音,屏幕上同时秀出彩虹色层的视觉特校,这就是我面对挑战的方式。
我将手放到腰上低声呢喃。
「变身。」
咻咻咻——
这当然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身后传来女大学生刺耳的讪笑。
伊葛雷司经纪公司占据五楼四分之三的面积,我走出电梯之后便用PDA上的相机,拍下灭火设备上的避难路线图,脑中一时浮现出想要敲破灭火设备警铃的想法。如果我真这么做,那肯定会很有趣。不过我看到一旁黑麻糬那张诡异的笑容之后,还是冷静了下来。
我先找到男厕,躲进其中一间隔间——还好这间厕所就在伊葛雷司的办公室旁边不远。
我坐在马桶上打开PDA。
扫描过现场的无线基地台后,找到可能是伊葛雷司公司的无线网络识别码。虽然是小公司,不过毕竟是公司用的无线网络,网络联机方面还是设置了密码,不过要是运气好的话,只要监视一下通过无线基地台的封包,就可以拆解其中的密码。事情也许不会如我想象的顺利,所以我一边监视着内部网络的封包,同时进行译码作业,试图从外部入侵。
结果我利用几个跟伊葛雷司公司相关的单字,轻松地解开无线网络的密码,顺利潜入基地台底下的局域网络。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稍微搜索一下这个网络架构,看它们是否配置了侦测外部连线入侵的警告系统——果然有。我删除自己联机的相关纪录,短时间抑制该系统的运作。
好险。方才试图从外部入侵的动作,差点就要启动该系统的警告机制,还好没有出问题。
好了,让我开始在伊葛雷司的局域网络里探险吧!我稍微监视了一下这个局域网络底下的封包,发现这只是一个普通业务用的局域网络。正合我意。
接下来我得找出服务器位置。我连上其中存放档案的服务器,在事务数据中找到伊葛雷司提供给消防署的室内配置图,同时也找到标示监视摄影机位置的文件。
搭配方才拍下来的照片两相比对,从中找出三间小型会议室、一间中型会议室,还有其它配置多张办公桌的主要空间。我将办公室接待处跟走廊摄影机录下来的档案,调整到中午以前做快速浏览,很快便找到沙奈歌出现时的影像。除此之外,这两台监视器后来又捕捉到她几度来回经过走廊跟接待处的纪录,大概是去吃饭或洗手间之类的。沙奈歌现在很可能还待在办公室里。
OK,如果她被关起来的话,现在人应该是在小会议室里才对。虽然长毛社长说沙奈歌现在有工作,不过谁会相信这类鬼扯呢?
我再次潜入档案服务器——哦!太幸运了!这问公司嚣张到将公司内部所有的内线全部设置成IP电话。这么一来我当然要展开行动了。
我从公司内部的布告网页中查询到会议室的使用状况。现在有一间空着,其它两间有人登记使用,首先还是从空着的那一问会议室下手比较妥当。
好,该是这家伙发挥实力的时候了。
我将PDA接上耳机,试着拨了通电话到空着的那间会议室。PDA发出的讯号经过无线网路,进入伊葛雷司公司设置的局域网络,藉此连上空下来的那间会议室里的IP电话。耳机传来该电话的答铃声。两声、三声……在第五次答铃响起后我便切断电话,空下来的会议室果然没有人使用。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正在使用中的两间会议室里,沙奈歌到底被安排在哪一间呢?如果她在其中一间,那她是一个人待在里面,还是另外有人待在她身边监视她?这可是相当大的赌注呢!
第一、还是第三间呢?好吧。既然是赌博,那我就善用理论来加以分析好了。
我将两间会议室电话被分配到的IP排在一起,套用到偶数理论中。偶数理论计算出来的结果非0即1。将两个数字合零为整,结果——
是0。那么我就先打电话到第一会议室去吧!
接通之后该电话的答铃声响起二、三声之后有人接起来。
「喂喂,这里是第一会议室。」
猜错了。
「给、给我两杯咖啡……啊,我打错了,抱歉。」
随便找两句话敷衍过去,我挂上电话。好险!
重新冷静下来之后,又打了电话到第三会议室去,这次同样在三声铃响之后有人接听。
「喂、喂……」
是沙奈歌的声音。
「我是广野。」
「咦?咦!」
没错,这是沙奈歌惊讶时的声音,非常高亢,听起来有点像是玩具。
「冷静点。」
「为、为什么你会打电话过来?」
「冷静点。妳现在穿什么衣服?」
「咦?嗯……今天的设定是参加修学旅行,从乡下来到东京的高中生。」
「OK,冷静下来了吧?」
「嗯、嗯,稍微。」
那就好。虽然这家伙口中说出来的话意向不明,不过确实是沙奈歌没错。
「现在的状况呢?」
「咦?喔、喔……嗯,现在我一个人在会议室里面。话说回来,你到底从哪里打电话过来的?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的电话呢?」
「我在附近,距离妳非常近的地方。」
「距离我很近的地方……」
「妳为什么会在那里?」
我得先听听沙奈歌的理由,我想知道沙奈歌决定这么做的动机。
「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因为我进入伊葛雷司公司,现在已经是伊葛雷司旗下的员工了,当然会在办公室里。」
「剧团那边麻烦大了。」
「……大概吧!可是就算我参加公演,也只会搞得更糟糕而已。」
「妳真的这么想吗?」
「对啦。你有意见吗?」
沙奈歌的语气听来非常不高兴。如果这家伙觉得只要生气就可以解决问题,那还真是孩子气的想法——甚至连我都比她来得强。不过现今这个社会是没有人会对孩子气的家伙温柔的。听到沙奈歌所说的话,我心里一种残虐的情绪油然而生,这种残忍的性格就连我本人也觉得惊讶。现在我打算脱口而出的词句,肯定会对沙奈歌造成伤害吧?难道这是我期待的结果?怎么会有这种事!
企图用言语伤害沙奈歌跟否定这种想法的念头,在我脑中不断交错。不过我最终还足下定决心,告诉沙奈歌真相。
「我之前偶然听到山野边老师跟长毛社长的对话,那是我们第一次参加路边小栈剧团团练的时候。我现在要告诉妳他们对话的内容,我不会对妳说谎,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
「怎样啦!」
「伊葛雷司想得到的人不是妳,是椎名。」
「你在说什么啦!」
「妳的实力还不够。长毛社长虽然认可妳的努力,不过妳在他眼中,实力跟职业水平还有好一段差距。妳跟椎名两人表现出来的实力大相径庭,当然妳不会是领先的那一个,所以伊葛雷司社长想要的人是椎名。他打算藉由椎名,补足伊葛雷司欠缺的实力派声优。」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妳不是被伊葛雷司社长看上才邀妳加入的。」
「你果然觉得我是个没用的人,在背地里偷偷耻笑我吧?你觉得我该相信你这种人说的话吗?」
「妳现在得决定要不要相信我说的话。」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既不会强迫妳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也不能这么做,因为我认为这必须要由妳来选择。不过如果妳觉得目前没有足够的信息帮妳判断,或甚至有些信息根本就是错误的,那我可以帮妳凑齐这些信息,将它摆到妳的面前——即便这么做可能会对妳造成伤害,即便我将为此受到比妳更严重的打击。
「我只是陈述事实。拜托妳不要捣住耳朵,不要封闭妳的心灵。妳得仔细听好,椎名在剧团里面渴望的并非一起努力的同伴。她只是希望有一个能够让她展现实力的场所。如果妳在公演前落跑,她可能会认为同伴果然是不可以信赖的;同时也会觉得,自己参加这个剧团没有任何意义。接着她会开始寻找能够展现实力的地方,这就是伊葛雷司所觊觎的。只要椎名加入伊葛雷司,妳对他们就没有用处了。如果椎名对于加盟伊葛雷司的事情有所犹豫,妳就会被拿出来开刀;如果椎名看到对方这么做,也许她的想法真的会改变也不一定。即便椎名不愿意加入伊葛雷司,多带妳一个声优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损失。毕竟妳跟他们也没有正式的雇佣关系。总而言之,这件事情不管怎么发展,对妳来说一点利益也没有。这是不争的事实。」
「……广野,你说话很残忍呢!」
「这是事实。」
「所以你是说我被佐佐木社长骗了?」
「妳没有被骗,只是被当成一颗用过就丢的棋子使唤。」
「不管怎么说,我都只是个没用的角色不是吗?真的很残忍……」
「所以我会在妳身边。」
「什么东西啦!」
「我会在妳身边仔细地看着妳。」
「然后呢?我想成为声优,你能给我任何帮助吗?」
「不行。不过我会陪在妳身边,我会仔细地看着妳不断努力向上的模样。」
「骗人!你不是完全没想过要帮我吗?」
「我没有骗妳。」
对,我一点也没有骗妳,我想跟妳在一起。在妳不断奋斗的时候,我也会在妳身旁继续面对我的挑战。
「如果妳想朝着梦想继续努力,我会成为妳的伴侣。我希望有一个不一样的伴侣,我、我……我希望妳可以成为我最特别的伴侣,我想跟妳在一起。」
「你、你不要忽然讲这种让人觉得难为情的话啦!我……我想要的只是普通的同伴而已,只要能够跟同伴们在一起,我就会觉得自己变得坚强,觉得安心,觉得舒服。所以我非常重视我的同伴,我一点都不想给他们带来麻烦。如果我带着差劲的演技跟他们一起走上舞台,那我肯定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虽然我现在说这种话也不能代表什么……」
沙奈歌在这里稍微停顿之后,小小声地说道:
「可是,人家也想实现自己的梦想,人家想加盟经纪公司。」
我小小声地叹口气,尽管有过短暂的犹豫;我是不是该将接下来想说的话脱口而出?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
「长毛社长说过,像沙奈歌这种程度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这是他对妳真正的看法。」
「为什么你一定要把这么残忍的话一直挂在嘴上呢!」
「可是对我来说,妳是唯一的。」
「人家不是叫你不要讲这种令人感到害臊的话……」
「这是事实。」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为沙奈歌的梦想做出什么贡献,这也是事实。也许让她参加这个剧团绕了非常大的圈圈,不过我一样也会陪在她身边。即便是绕了远路,只要她肯继续努力,我就会永远待在她的身旁。
演技差劲练习就好、舞台上摔了跤就一笑置之……若只是因为自己一时迷惑便选择逃避,别说可以更快达成目标了,根本什么也得不到。这么做最后只会一头栽入别人设下的陷阱里面,然后眼巴巴地等待自己的劫数到来而已。
「好了,妳决定一下吧!」
「你叫人家怎么决定么……」
沙奈歌在此噤住了口。难道我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吗?我对沙奈歌的要求,是不是真的太没有道理了?不过既然我已经确实将想要跟她在一起的情绪传达给她,那么接下来也只能等她响应了。
「广野,那个……那个,啊!等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门扉推开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说话的嗓音。
「啊,这个电话是……」
沙奈歌显得不知所措,即便开口想要掩饰这通电话的来历,却找不出任何可以解释的借口。
我在瞬间的反应驱使下,急促地出声叫道:
「说是社长打来的。」
「啊、啊、啊,这是、是社长打来的。」
我听到男子对沙奈歌说把话筒给他。
——没办法了,现在轮到我站上舞台了。我将PDA的变声功能开启。
『有、有充满企图心吗?』
我的声音变得低沉,忐忑不安地怀疑,自己的声音是否跟长毛社长如此相像。
「社长,您辛苦了。我是山下。」
『哦——哦——小山下呀,辛苦了。你有充满企图心吗?唉,真是不得了呢。』
「您剧团那边的事处理好了吗?」
『哦——是啊!这边总算解决了。他们虽然想尽办法试图弥补,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真是苦了他们了。大致上就是这样啦。也辛苦你了,可以休息了。』
「那真是太好了。跟社长报告,目前这边也没有什么特殊状况。」
『嗯,也是。反正你也不会让小姬野逃走,大家就放轻松一点吧!啊,不过别忘了时时刻刻都要有企图心啊!』
「要有企图心。了解。」
『很好、很好,那就把电话再交还给小姬野吧!』
到了这里,我才将PDA的变声装置关闭。
「啊,我是姬野,有什么事吗?。」
「没问题,要有企图心——」
有没有这么顺利呀?不过算了,毕竟最后还是让我闯过一关——大概啦!即便如此,这个谎言晚一点还是有可能被戳破,所以现在我们绝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
「沙奈歌,离开会议室吧,到厕所去。」
「可是人家不会特别想去厕所呀……」
「妳别管这么多了,赶快去呀。到了办公室外的走廊以后往厕所的反方向转出去,那边有太平梯。」
我看着楼层平面图对沙奈歌发出指示。
「等妳从太平梯定到建筑物外头我就会追上去。」
「咦?等、等一下啦!」
我径自挂断电话。
随后我在脑中模拟着沙奈歌走出会议室后的所有动作,计算一下她所需的时间。
——她放下话筒,犹豫十秒钟后跟方才那名男子说话。
「我想去厕所。」
「哦,去吧。反正社长说他那边进行得很顺利。」
「社长怎么了?他做什么跟我有关系吗?」说完她便离开房间,出走廊后经过接待处。
在这个时候我将沙奈歌以前收录在PDA里的声音适度地剪辑,然后转存到我的MP3里头。
——沙奈歌现在应该穿过接待处,看到摄影机。她会先拨弄一下自己的浏海,然后走出那个区域。当她面向右侧看到厕所时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身朝左方走了出去。
「喂,黑麻糬。」
《什磨事?》
「把这个拿到女生厕所去。」
我将MP3跟携带式喇叭挂到黑麻糬身上。
《我不要去女生厕所,很丢脸耶!》
「你是从沙奈歌身上冒出来的,所以没问题啦!」
我打开厕所隔间的房门,将黑麻糬推出去。黑麻糬飘飘然地浮在空中,朝着男厕门口缓缓移动,然后进入女生厕所。
那个姓山下的男人,肯定会担心沙奈歌去太久而跑过去查看吧?这时候如果他听到沙奈歌的声音就会暂时安心了。虽然只要仔细想想,就会知道每个女生都会独自进入其中一间隔间,从厕所外面不太容易听到说话的声音,不过男生不会察觉这个矛盾,这样的缓冲时间内要逃已经绰绰有余了。
我慢慢走出厕所回到走廊,途中一名身着西装的男子跟我擦身而过。我既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不过我猜这名男子就是山下。
我通过电梯,顺着太平梯往下定。背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山下肯定是觉得目前的状况没有异常。
我打开太平梯的安全门,楼梯朝着上下两侧延伸出去。
向前走了两步之后我便拔腿狂奔。
虽然我很在意自己留在女厕里的MP3跟喇叭,不过现在也只能死心放弃了。可恶,臭黑麻糬!
我在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间追上沙奈歌。
「喂!」
「怎样啦?」
「妳打算怎么办?」
「你都已经要人家来到这里了,还问人家打算怎么办?」
「现在还可以回头,妳如果打算回头就马上回到办公室去,如果想要试着往前看的话就去剧团。」
「所以说呢?你希望人家怎么做?」
这家伙怎么还要我再说一次呀。好,没关系,要我说几次我都会说给妳听。只要是妳的事情,我都会全部概括承受。
「我只希望陪在妳身边,只要有妳在我身边,怎么样都好。不过前提是,妳得靠自己的意志力、脚踏实地,妳得选择自己想定的路。」
我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事情非常残忍,不过尽管残忍,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像这样,把所有事实摊在妳的面前,让妳选择自己想走的路。事实往往是残酷的。不过我们不能逃避这些残酷的事实。
除了残酷的事实之外,也有其它对妳有利的消息。很重要的消息——
「剧团的团员要我带话给妳,说他们全都在等妳回去。」
我踏出这栋大楼,一脚踩在柏油路上。由于方才我使出浑身力气一路从五楼飞奔下来,现在外套里面热烘烘的——现在我还不能让这般炙热的心情就此冷却下来,我得继续全力冲刺。
再踏出一步之后,我转头面对沙奈歌。
「妳打算怎么办?」
「其实……我想跟剧团里的伙伴道歉。」
「要这么做吗?」
我们沉默了好一会儿。
「……要。」
「OK!」
于是我们拔腿往门外奔去。
普通人如果用跑的速度,应该会比走路快上两倍王三倍,不过即便全力冲刺,原本耗时十分钟的路程也不可能缩短成三分钟。光是加速减速的动作,就几乎吃掉所有的时间了。像这般受到惯性牵制的肉体,真是让人感到心烦。还有沙奈歌……
啊,糟糕,也许这么做是本末倒置!跟这家伙一起跑的话,我根本不能尽全力冲刺!小姐,妳那挥臂的方式是怎样?就连体育成绩倒数的我,都比妳来得强!
没办法了。为了减少时间流逝带来的负面影响,我边跑边打电话给老爹。
「我找到沙奈歌了。」
「漂亮!这么一来也许还有机会呢!」
「我该怎么办?」
「带她来剧场就好,我已经想好对策了。你们到达剧场大概要花多久时间?」
我看看表,距离开演还有十五分钟。如果从这里到剧场搭车跟徒步需要的时间……条件有点严苛。
「大概三十多分钟。来得及吗?」
「有点危险呢!」
就在我跟老爹对话的过程中,我们来到田町车站,刷卡片通过轧票口。此时沙奈歌——竟然在买票!搞什么呀?
「好吧,抱歉。」
「我确认一下,你们是用电车移动吧?」
「Y,大概这是最快了。」
「也是。好吧,我们就来试试看好了——广野,你听好,我现在跟你说的状况,麻烦你转达给姬野知道。我们这边所有的演员都会装上无线耳机跟麦克风,让所有人都听得到我的声音。我会藉此对所有成员下达指示,演员就依照我的指示演出。就是那个啦,那种即兴演出的——」
「即兴舞台创作。」
「对,即兴舞台创作。舞台上的剧本会随着状况改变,不过基本主线是不变的,只是细节部分会改由我来掌控。」
「那么沙奈歌呢?」
「嗯,这个部分呀!我想请你把姬野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我们这边来,我会让她以声音参与演出工作。别担心,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的。」
「可行吗?」
「行不行得试过才会知道。不过如果整出戏能够依照我描绘的蓝图进行,应该没问题才对。」
「不,我是说老爹你要修改剧本这点。」
「哦,这个呀——」电话那头传来老爹的笑声,然后他忽然换了一种口吻开始说明这部分:「那个——广野,其实我就是血腥莓果。」
「什么?」
我的声音被进站的JR列车完全吞没。我们搭上电车,伯老爹没听见,我再次发出惊讶的声音。
「什么?」
「我说,我是血腥莓果啦!所以这本漫画原著还有修改过的剧本,其实都是我写的。所以现在要在现场即兴变更剧本细节,也没问题。」
「呃——」
由于列车快速移动,基地台讯号切换不及的情况下,我跟老爹的通讯忽然中断。唉,这毕竟是台PD A,手机功能只是它的附加价值而已。
有关老爹的真实身分晚点再对他提出质问即可,现在我得先让沙奈歌理解整件事情的状况,于是我将老爹方才告诉我的事情,全数转达沙奈歌。
「呜——这样讲人家有点不太懂啦——」
呜哇——我想揍人,我超想揍人的!这家伙是这种性格的角色吗?我可以揍她吧!
「妳要用声音演出。」
「嗯。」
「然后剩下的就交给老爹去处理。」
「嗯……」
「好了,妳就只管听电话吧!」
沙奈歌依旧歪着头表示不解,不过终究她还是掏出自己的手机。很好,电池还是满格。毕竟她从早上就把手机电源给关掉了,所以电池当然没什么消耗到,不过这件事情晚点再回头跟她追究。我从包包内取出手机用的无线耳机跟接收器,将它装到沙奈歌的手机上,耳机则套在沙奈歌耳朵。
「这什么东西呀?」
「无线耳机,蓝牙的,它可以听到手机传来的声音。」
「我的声音也会传到电话里头去吗?」
「Y。」
「哇,好棒哦。」
唉,这可是我花了九千圆买的,没这么了不起啦!
我再次试着打电话给老爹。方才我的电话在途中断线了,不过如果是沙奈歌的手机……还是很吃力吗?下了JR之后,我们换搭地下铁。我总觉得,前一个世代的手机在地下铁反而收讯比较好,不管了,只要它能撑得住就好。
「我是广野。」
「啊,太好了。马上就要开演了。虽然刚开始没有沙奈歌的戏分,不过还是请你们准备一下。可以吗?」
「OK。」
「那麻烦你们打电话到另一支手机来。」
我将老爹告诉我的电话号码告诉沙奈歌。
「啊,通了。喂,是姬野吗?妳听得到吗?」
「啊,是,我听得到。」
沙奈歌将手机放到耳边回话。唉,就跟妳说那是无线耳机啦。我看不下去,于是将沙奈歌的手机抢过来放到包包里去。
「咦?啊,手机拿走了还是听得见耶,好棒哦!」
现在没时间让妳称赞了。
「老爹。」
「啊,开始了哦。姬野,接下来就麻烦妳了。」
我的手机在这边断讯了,不过沙奈歌的奸像没有问题。我传了电子邮件,告诉老爹接下来我会定期打电话给他。
暮气沉沉,了无生气的景象飞快从列车窗外不断流泄而去。列车行驶在地下的噪音,不晓得会不会对沙奈歌的演出带来影响。不过我想这时候蓝芽耳机消除杂音的功能,应该会起作用才对……现在的我好像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沙奈歌面对窗外不断地应声点头,看来好像是抓到要领了。在她背上,那颗黑麻糬——
《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家伙要回去了吗?喂,你给我等一下!
「我的MP3呢?」
《那个啊!我留在原地啰。》
回答时,黑麻糬满足地拍着手。
甩死你——我用力抓住那颗黑麻糬蛮横地不断甩来甩去。
那个MP3是我刚买的呀!不过MP3就算了,那副喇叭可是停产了呢!而且它没有推出后继机种,对我而言是很贵重的喇叭呀!
《咦?可是是你叫我把那些东西放在那儿的呀——》
可恶,你少啰唆——甩甩甩甩甩甩甩——
「喂!」
沙奈歌对着窗口说话,此时她的眼神显得非常认真,专心地配合电话那头吐出一句句的台词。
「是妳捡到我的手机吧?」
在血腥莓果——不对,在老爹写的《狂恋媚眼宝贝!》原案剧本里面,名叫奈奈子的女生捡到的应该是一台数位相机才对。
我原本想不透这句「捡到手机」到底是哪里来的台词,想想应该是被老爹改过了。
我打电话给老爹。
「我在这个部分做了修正,因为没有其它方法了。这么做的话,让姬野透过手机参与演出,就不会有什么地方说不过去了。」
电车驶进车站,人潮从车外涌入。我跟沙奈歌被挤到车厢边缘——我们要换车的新桥车站是开哪一侧的门呢?可恶,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这么不顺遂呀!
我站在沙奈歌身旁,保护着不让她受到其它乘客千扰,并以眼神响应沙奈歌的目光——别担心,冷静一点。
我的手机里头除了老爹的声音外,还听得到其它演员的说话声。舞台背景设在某一间学校,因为一支遗失的手机而牵动两位女性与一名男性间的女女恋。所谓女女恋对我而言是个难以理解的世界,或许这就是大关所说的中性氛围什么的吧。
电车缓缓加速,我的手机通讯再度中断。这支PDA好用是好用,不过在通讯方面的表现就不怎么样,无法掌握实际状况的不安与不满,化成焦躁缓缓蚀去我的理性。
我转身背对身后的乘客,拚命稳住自己的身体试图保护沙奈歌。她则面对墙壁继续念她的台词。我看不到她的脸,她的声音也不是为我发出来的。
不过——此时的她竟然如此有魅力。
沙奈歌正孤军奋战着,这样的她真是再吸引人不过了。她不选择依靠任何人,也不会为了任何人妥协,在这个拥挤的车厢里面,孤傲地面对眼前的挑战。
——可恶,现在的我难道只能袖手旁观吗?
我在一旁看着沙奈歌干着急的同时,却也为自己这般有违过去一贯处事原则的想法感到惊讶。
难道不是我要她孤军奋战、要她自己做决定的吗?
难道我所希冀的,不是两个各自在所属战场上孤军奋战的伙伴关系吗?
此刻在我脑中充斥的,全是如何帮忙沙奈歌的念头。结果我什么也做不到,只能默默站在原地,为她排除其它乘客可能对她造成的干扰。
列车驶进新桥车站,我们得在此处换车。我凑到沙奈歌没挂耳机的另一只耳边,小声说道:
「我们要下车了。」
沙奈歌没有回话,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我们顺着人潮走向移动,好不容易离开电车,穿过轧票口后寻找我们要搭乘的发车月台。现在我能为她做的一切,便是尽全力不要让她迷路。
我想握她的手,却还是有些犹豫。我试着抓起黑麻糬,结果沙奈歌也跟着过来了,所以暂时就维持这种情况吧。唉,到头来我还是这么没用!
我们快步朝着通往发车月台的走廊前进,途中理所当然地跟好几名赶时间的旅客并行交错。这些就连假日也得加班的上班族们,看来也是认真地在面对他们的人生挑战呢!不过我身旁的沙奈歌也是如此。
沙奈歌此时依旧带着认真的表情诠释着台词。
我一只手抓住黑麻糬,另一手拿着PDA按下发话键。
「老爹,现在状况如何?」
「很顺利哦。姬野做得很好——啊,接下来是下午茶店的场景,请打一下灯光——抱歉,你那边呢?」
「正要换车。」
我们来到另一条地下铁支线月台,距离下一班车进站还有三分钟。在此之前,我将耳边老爹简短的说明、舞台上的声音,还有沙奈歌的表现综合起来判断着当下状况。
故事经过大幅修改,变得带有几分悬疑氛围。不过毕竟有一个主角现在不在台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捡到手机的奈奈子打电话给手机主人东实,想将手机还给东实,然而对方却不愿跟她碰面。
两个女生就此围绕着一支被遗落的手机,每天不断地通话。这时一名自称是东实亲戚的人——伸治——出现了。伸治希望奈奈子能够成为东实的朋友,东实因为心脏不好不断出入医院,现在似乎一个朋友也没有。
即便不用说明也能猜到,奈奈子就是椎名,东实是沙奈歌,而伸治则由大关饰演。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故事是怎样?好青涩哦。也太未免太青涩了吧?所谓戏剧,就是如此青涩而带有青春气息的东西吗?这种跟友情、疾病什么有关的剧情,真叫人感伤。没想到老爹竟然能够想出这种剧本,不得了。
不过现在的我无法站在观众席里,就这个状况来说,我连.个观众都当不成。
「嗯……姬野的声音有点僵硬呢!太高了一点。」
「什么?」
——老爹的电话在这个重要时刻竟然断线了——
这辆电车在三站之后便会驶入我们的目的地,然后就要步行到剧场。
沙奈歌脸上严肃的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这家伙已经这么努力了,难道还要我在这个节骨眼告诉她,她的演技太过生硬吗?
还是说!沙奈歌在团练的时候,一直得到这种待遇呢?无论如何努力,她都得面对演技生涩的指摘,完全不晓得自己该如何是好。
在那种状况下,我却只告诉她要孤军奋战。
直到前一刻为止,我也是对她这么说的。不过尽管我才告诉过她,要她独自面对挑战,此时我却巴不得告诉她,我要跟她一起努力。
——真是任性的家伙!
电车来到赤坂见附车站。我催促沙奈歌疟出电车,领着她往轧票口走去。此时沙奈歌竟然往自动补票机定去。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呀?
「用这个。」
我将自己的储值卡交给沙奈歌,然后拿走她的车票去帮她排队补票。
「先走!」
沙奈歌听到我说的话显得有些迷惑,不过被我推了一把之后还是往轧票口走了过去。
《她没问题吧?》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颗黑麻糬现在竟然跟我一起排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都快看不下去了。沙奈歌那家伙现在可是处于精神非常紧绷的状况呀!》
「那你要我怎么办?」
《没有啦,沙奈歌会用自己己的力量排除这些问题的。》
「是这样吗?」
也对,确实如此。这颗黑麻糬仿佛跟沙奈歌无关,而是我心里的污垢一般,吐出跟我一模一样的逻辑。看来我跟这家伙挺合得来的,尽管我认为这家伙是个好人,却也无法压抑现在心中那股焦躁气愤的情绪。
我补完票后追着沙奈歌跑去,全力冲刺。两旁风景在我的脚步中飞快朝着身后流逝。此时映照在我眼中的光景,与耳边的声音全都无法穿透我的意识。我的眼只容得下沙奈歌的身影,耳朵只听得见沙奈歌的声音:在我脑海里的,是她孤伶伶站在舞台上的模样。
我整颗心纠结在一起,不知该不该出手帮她。不过就算我想要伸手帮她,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即便我救出被闲在伊葛雷司办公室里的沙奈歌,结果到头来却还是什么也办不到。
这是我所做的选择,我对沙奈歌——同时也不断对自己重复着同一句话:自己决定。
此时却陷入迷惘,我完全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我将喉咙里蓄积的能量转换成驱动双足的动力,加快自己奔跑的速度。
我在剧场前追上沙奈歌,两人并肩来到工作人员专用的出入口。我帮沙奈歌推开铁门,让她先行通过,再跟在沙奈歌身旁,飞奔在铺着亚麻油毡的走廊上,同时按下发话键拨电话给老爹。
「我们现在来到剧场走廊了。」
「了解。我们已经帮沙奈歌准备好衣服,请她直接到舞台边来,不用到准备室去。」
「OK。」
我切断电话。
「妳知道舞台边怎么去吧?」
「当然知道。」
我们随后又穿过几道门扉,沙奈歌在最后一道门前停了下来。她将食指放到嘴上,要我不要说话,随后便见到她推开门把。
「抱歉,我……」
「好了,先别说话,快点准备,大家都在舞台上等妳呢!」
门后面有几名化妆师等在那儿,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战场了。
由于沙奈歌身上穿的衣服本来就属于高中生打扮,所以只是简单帮她换一件上衣,然后上点妆而已。过程中,沙奈歌依旧不断对着手机说话,进行舞台演出的工作。
在我们抵达剧场时还剩下二十分钟结束整出戏:她们只花了五分钟帮沙奈歌准备,便让她在剩下十五分钟的高潮场面上场。
此时人在制作控制室里的老爹依旧跟我保持通话。
「还可以吗?」
「大致上来说是啦!整出戏的状况目前来说还算顺利,因为演员们全都表现得不错,这出舞台剧不论就作品而言,或一种崭新的尝试来说都非常有意思。以我平常的丁作来讲,我都只是从头到尾做完一件作品或一个程序,从没有体验过这般现场创作的感觉。现在这出戏究竟会怎么结尾,就连我都不晓得呢!」
老爹,你这么说会不会太不负责任啦?人家沙奈歌可是拚了命在演戏呢!
「起初的剧本是两个女生互相被对方美丽的眼睛吸引,彼此投以爱慕。不过以现在剧本进行的方式来说,她们完全没有见过面,变成彼此被对方声音吸引的状况。大关所饰演的伸治,则扮演从中系起两人之间深刻情谊的角色。不过事实上东实没有生病。她只是一个个性非常内向的少女,这件事不久就要在舞台上揭晓了。」
我透过布幕的间隙窥伺舞台,此时椎名正在舞台上卖力地演出。这一幕是她自问自答的自白。这般具有张力的演技,就连身为观众的我都被她的魅力吸引,她果然是个了不起的演员。
「我想听东实的声音!啊——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呢?像这样的心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对方是个女生呀!这样的我若是被东实看到,她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因为东实是个普通女生。对,她一定会这么想——」
她不断绕行舞台两侧,带着丰富的表情,吐出一句句感人肺腑的台词。我想,此时肯定就连观众的视线都她的算计之中,从头到尾被她一个人牵着走。
「可是最近东实的样子很怪,她好像在隐瞒什么——秘密?她难道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对我说的吗?还是说她已经厌倦跟我通话了?唉,我完全无法释怀。面对这种心情,我到底该如何是好……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解决了!我要跟她碰面!我想跟东实直接面对面交谈!可是……怎么办?如果我带着这般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午根本不可能安分坐在教室里上课——打电话给她吧!迷惘的我一点都不像平常的我。对,就这么办!」
椎名掏出手机,开始逐一按下东实的号码。下一刻,答铃声回荡在台上台下,铃响了几声之后东实接起电话。
「喂?」
「东实?我是奈奈子。妳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是、是可以啦。」
「那个,东实,妳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我没有事情瞒着妳呀!我们不是朋友吗?」
「嗯……那个,那妳听我说,我其实……」
「其实?」
学校的钟声在舞台上响起。
「咦?东实?东实,我刚刚听到电话里面的钟声,妳不是在医院里吗?」
「没有啦,妳多心了。」
「我有听到!东实,妳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吧?我可以相信妳对吧?」
「……啊,那是医院隔壁学校传来的钟声,那间学校我不晓得叫什么名字……」
「妳不要敷衍我。我真的听到了!电话里面的钟声——跟我们学校的钟声是同时响的!」
「是、是不是午休结束的时间刚好一样呢?」
「啊!难道东实现在也在这间学校里面吗?妳在这间学校里面对吧?妳在哪里?」
椎名在舞台上来回奔跑,她忽左忽右不断找寻着友人的身影。那是她一直投以信赖的友人。在这位友人生病的时候,她将自己当成对方唯一倾诉心事的对象。这位友人的声音非常美丽,对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朋友。最后,她回到舞台中央,转头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那是!」
这时候老爹忽然下达指示:
「请姬野站到舞台中央,请灯光师将聚光灯打在她最后站的位置上。」
然而姬野却没有遵从老爹的指示行动,她紧握着手机,整个人僵在我身边。
糟糕——一个念头让我将沙奈歌推了出去。此时如果只是轻推根本推不动她,我用力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才晃了一下好不容易踏出舞台。
众光灯打在拿着手机的沙奈歌身上。
舞台灯光转暗,留下一脸惊慌失措的沙奈歌与椎名两人,在聚光灯下四目相望。
老爹在这时候又对所有的舞台工作人员发出指示:
「好,赶上了。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幕,让我们好好把它的气氛炒起来吧!」
椎名跟沙奈歌站在舞台中央的众光灯下。沙奈歌背对着舞台,此时她内心的紧张情绪就连我也充分感受到。现在如果叫她把台下的观众全当成豆芽菜,恐怕也只是外行人能说的话吧?这跟她之前担任宣传活动司仪工作的情况,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她的双腿比起那天抖动得更为剧烈,而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因为剧场的舞台,是只属于沙奈歌他们这些演员的地盘。
「东实?这是怎么回事?妳不是生病住院了吗?」
「这、这是……」
「妳骗了我对吗?」
「不是啦!我只是……」
「只是什么?」
大关这时走上舞台。
「是我的错,是我拜托奈奈子成为东实的朋友的。」
「伸治?」
「我想,如果告诉妳东实生了病,妳肯定会愿意当她的朋友。」
「所以说,东实也没有对我说实话啰?」
「不对,我只是……」
这句台词刚才是不是也曾经出现在沙奈歌口中?
果不其然,老爹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姬野现在的状况很僵硬呢!」
这声音似乎也传到沙奈歌耳中,她整个人僵在那儿。
「只是什么?」
「那个……那个……」
老爹慌张地试图藉由言语鼓舞沙奈歌。
「姬野,妳冷静一点。在舞台上绝对不要意识到剧本这回事,妳得将东实的心情直接转换成台词。」
「那个……」
不行了,我看不下去了!舞台上的沙奈歌,几乎就像是炙热阳光底下的雪人孤立无援。我心中恳切地希望所有人放过她,如果我抛毛巾,能否让这一切就此结束呢?所谓的戏剧是否也适用这样的规则?
沙奈歌一字一句、断断续续地挤出她所记得的台词。
「我、我想要……我想要、有一个朋友……」
「什么?妳想说什么?我听不懂。」
椎名,拜托妳不要用这种方式质问她!我知道妳现在担任的就是这样一个角色,也知道现在就该是这样的场面,不过还有其它表达的方法吧?
「东实就是这样的女生嘛,所以我才会给她这样的建议。」
「所以你也有参与吗?你跟东实两人联合起来骗我?」
「所以说不是这样……」
「我、我希望、希望妳可以成为我的朋友……」
「对啦,就是这么回事。」
「不要开玩笑厂!」
椎名打断他们的对话。
「你们玩弄了我的心情,我不要这种朋友。这个,还给妳吧!」
她说着便将手中的手机丢下——那是奈奈子在故事之初捡到的手机,是维系两人情谊的关键。
沙奈歌整个人呆住了,她的目光时而交替地落在掉下来的手机跟椎名脸上。
老爹的声音此时又出现在所有工作人员耳中。
「姬野,接下来是最重要的场面,妳得将自己喜欢奈奈子的心情,跟因为对方的性别而不该出现这种情绪的矛盾表现出来。然后即便犹豫也得告诉对方,妳不希望失去两人的情谊。」
沙奈歌蹲了下去,缓缓伸手捡起地上的手机,张开嘴巴。
对,现在是高潮场面,妳是主角啊!东实现在的心情妳可以理解不是吗?妳希望找到同伴、希望交到一起努力奋斗的友情:妳也跟东实一样,不想失去最重要的伙伴不是?这就是妳一直以来的心情吧?如果这是妳心中一直以来的欲望,不妨直接将这样的心情一口气宣泄出来如何?OK,这是我们先前练习过的即兴舞台创作,对妳来说应该很容易才对。沙奈歌,就这么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呀!
然而,此时台上的沙奈歌却一动也不动。她伸到地上的手始终放在手机上方没有将它捡起来。她的嘴巴微开,又一次整个人僵在舞台上。
一片无声的寂静氛围在舞台上下扩散开来。
我甚至可以清楚听见,电话那头老爹的呼吸声。我该插嘴吗?怎么办好?
我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带动我一贯处事的节奏跟韵律逐渐变得紧凑。
我到底能做什么?丢毛巾吗?
《果然还是不行哦?》
黑麻糬,你这家伙到底在胡说些什么?要否定沙奈歌之前,先为她想想好吗?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她呢?
「有什么对策吗?」
《没有耶。因为沙奈歌现在也在逃避啊。》
「逃避什么?」
《逃避我呀!》
是这样吗?
虽然我早就察觉到了,这东西其实是由沙奈歌心里的愤怒、羡慕、挫折、孤独等等污秽情绪众集而成。由于这种东西放在心里非常难受,她便将这些污垢一口气丢了出来,最后形成黑麻糬。
至于它之所以会离开沙奈歌来到我这边,应该不是偶然。如果我认为她希望我能够帮她分担这些孤独跟痛苦,会不会是我太自我意识过剩呢?
要是我将黑麻糬剖开,试着去了解它的内心,我是否能更了解沙奈歌一点呢?也许我现在就将它永远放在自己的手中,我就能掌握沙奈歌的心灵。
——这是多么具有吸引力的诱惑呀!简直就像棉花糖一般充满魅力。
沙奈歌就此整个人僵在舞台上方,而我则紧握着黑麻糬,试图抚慰她的心灵。这么一来一切就会顺利地结束了。我可以挽回自己没有冲出考场的罪过,可以成为英雄,真正变身成为一个具有特殊能力的特摄英雄了!
——这是我希冀的结果吗?
我再次扪心自问,这难道是沙奈歌希望得到的吗?
针对自我的提问变成了自省,我给自己的回答变成自我警惕。
此时的沙奈歌依旧打算逃避心里的负面情绪。
即便口中吐出来的台词没有感情:即便演技不好;即便自己的欲望无法随心所欲地挂在嘴上,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因为她的情绪完全没有留在自己身上,早被她捏成这颗黑麻糬远远抛开了。
「回去!」
「快回去!」
《可是我觉得沙奈歌不会这么想呀!》
她不可以这么想。果然我还是得跟沙奈歌说一样的话——妳得面对妳该面对的挑战。沙奈歌,妳得将心里所有的不愉快,当成是自己的一部分迎接挑战。如果妳愿意这么做,那我也会陪在妳身边。
不,如果妳愿意这么做,那么请让我待在妳身边,我希望留在这样勇敢的妳身边。
沙奈歌需要黑麻糬,比起想要了解沙奈歌的我更加需要。这些妳不敢正视的欲望、妳不愿承认的污秽情绪,全都是成就完美的妳所需要的东西。
我用手紧紧抓住黑麻糬,大大甩了两圈后出声叫道。
「去呀——」
黑麻糯在我的挥臂之下,划出一道直线猛然飞向背对着我的沙奈歌。
「呀啊——」
黑麻糬被沙奈歌的身体吞了进去,她的腰部整个拱起来,将黑麻糬完整吸收掉后,肩膀也同时垮了下去。
即便状况突然,才华出众的椎名尽管有些惊讶,依旧没有忘记自己身为演员的身分。
「等、等一下,妳现在是怎样?拜托妳说清楚好吗?」
「……人家希望……能够交到朋友……」
「这点妳已经说过了,不过这不构成欺骗自己友人的理由吧?」
「……我也不想这么做呀……」
「什么?」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沙奈歌嘶声叫着,声音中可以听得出来,她在这一句台词里面用尽了所有力气。
「我没有朋友啊!一个也没有。小学、国中、高中;我一个朋友也没有。
因为我是个腐女啊。在我还小的时候,根本连腐女是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以前跟朋友之间完全搭不上话,可是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跟动画有关的话题大家刚开始都很热中,不过只要我开口提到深入一点的内容,大家就会睁大眼睛用诡异的表情看我,甚至对我说,都已经六年级了,应该要从动画毕业了。接着我们之间的话题就再也衔接不上了……」
东实……不,沙奈歌的嘶吼持续响彻舞台。她面对椎名、面对观众、面对自己,脸上激情的眼泪与四肢激动的举止,一再倾吐沙奈歌的真心话。
「可是比起《十七岁》杂志,人家更想看 沙奈歌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让椎名跟大关同时吓一跳。不过在他们专业自我把持之下,整出戏在极度危险的平衡下依旧得以继续向下推展。
「对,就是这么回事,妳不觉得东实很可怜吗?所以我才会希望奈奈子……」
「所以那些才是妳希望拥有的朋友?只因为妳这种自私的理由,所以对我撒谎吗?」
「我才没有骗妳呢!人家起初只是想要一个普通朋友,只是单纯地想要交个朋友而已。
就连现在在学校里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所谓的同学,彼此之间还是脱离不了互相竞争的关系;唯有优秀的学生才能获得生存的权利,不够优秀的人就没有未来。这种事情也许听来理所当然,不过这样的关系根本不能让我交到真正的朋友!原本关系要好的同学,也因为我一个人得到参加试镜甄选的机会,就忽然跟我疏远了。在我落榜之后被大家嘲笑、被大家安慰,虽然一时之间好像又回到原来的朋友关系,可是大家对我落榜都觉得很高兴,她们带着一脸愉快的表情安慰我。
其实……其实落榜的结果让我觉得很难过呀!不过如果落榜之后能让我跟大家恢复成以往的朋友关系,我觉得这样也好。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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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1:福洛斯特兄弟,《机动新世纪GUDAM x》中的登场人物。(flywind:就是那对BL兄弟)
注12:Cel atong,《秀逗魔导士》电视扳第一季主题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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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是这么回事。我因为体谅到东实的心情,所以才想拜托奈奈子……」
「……可是『你』不一样。」
「咦?」
伊葛雷司经纪公司的长毛社长忽然从我背后冲出来,他气急败坏地揪住我抓着手机的右手。看来我在伊葛雷司办公室干的好事被揭穿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眼神充满凶恶的杀气。眼看他放开我的右手,打算就这么冲到舞台上去。
我在瞬间反应之下,便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对方打算用手将我这个动作拨开,不过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我从长毛社长的身后一把将他抱住,使尽吃奶的力气要将他拦住。
「你这家伙,给我放手!」
「N!」
他企图挣脱的手肘,一股劲地甩到我侧腹部上,一击,又一击。
这个老大不小的成年人,竟然认真出手攻击一名高中生?
不过我绝不退让!我不会让他打扰沙奈歌!沙奈歌站在台上,继续宣泄内心的情绪。
「在我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原本觉得『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你』就好像御宅族一样,口中吐出我不熟悉的语言。可是『你』很有冲劲,让我觉得『你』很可靠。」
沙奈歌口中的「你」是?
「妳所说的『你」是谁?」
此时我依旧拚命地压制着企图扰乱整出舞台剧演出的长毛社长。
不过——所谓的「你」究竟是谁?
「『你』就是你啊!是我最重要的『你』。」
沙奈歌的声音笔直穿透我的心脏,这一句代表曙光的台词,戳破我心里的阴霾。
在我脑中的疑问不断盘旋不去时,这句话仿佛一把锐利的箭矢将其驱散。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让我大意到放开紧紧抓住长毛社长的双手,他使尽全力想要甩开我的纠缠,朝着左右两边不断挥动双手,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脸上及侧腹。不过我绝不放手!我在脑中默默数着自己挨下来的肘击,一边将它转换成我的节奏。我得忍耐,拚了命地忍耐。我要撑下去!为了沙奈歌,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沙奈歌方才吐出来的言词,一再反复回荡于我脑海中,她的声音、她的嘶吼,全都化成致命的吸引力将我俘虏。
「『你』往往都会在我迷惘的时候推我一把。因为我对『你』的信赖,才能够努力站上人生中的第一个舞台。也因此让我尝到作为一名声优的真正乐趣。所谓声优这种工作真的很辛苦呢!不过我也因此了解到,这些辛苦都是非常有价值的!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声优就好像遥不可及的梦想一样。不过多亏了『你』,让我朝着这样的梦想又迈进了一大步。
真的,都是『你』的功劳。
所以,我真的好高兴。我以为我得到新的伙伴。虽然『你』的口中一直不断吐出让我觉得害臊的言词,那些话虽然让我觉得很不习惯,可是我并不讨厌。我想,如果跟『你』在一起,也许我也可以勇敢尝试新的挑战也说不定。可是……可是为什么『你』永远只会说一些严厉的话呢?」
「对啦,奈奈子太严厉了。所以东实才会……」
「伸治,你不要说话!这是我跟东实之间的问题。东实,我说的话哪里严厉了?」
「『你』说的话很严厉,严厉到让我觉得难以忍受。『你』总是叫我面对阻碍。在人家只想得到一个普通恋人、谈一场普通恋爱的时候,『你』永远只会浇人家冷水。
而且,在我觉得很辛苦、很辛苦,辛苦得想要逃避的时候,『你』却完全没有要拉我一把意思。我知道『你』也很辛苦,可是人家希望『你』把我放在第一位啊!人家明明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可是『你』却不这么想,让我受到很严重的打击。
人家只希望『你』对我说话,想直接跟『你』见面,听到『你』对我说些温柔的话语。可是『你』却不愿意这么做……」
沙奈歌的心声,藉由东实看待奈奈子的场面,笔直刺穿我的心灵。
她口中的那个「你」就是我,这点千真万确。沙奈歌吐出来的台词,其实是希望我帮她实现的要求。原来她也这么想,原来她也渴望听到我的声音。原来她也将我当成是最特别的人——就跟我对她的想法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对于特别的定义有些偏差罢了。
长毛社长用他的后脑杓祭出一记头锤,狠狠撞在我额头上。这一击让我不经意地松开手,使得社长有机会朝向舞台上方奔去。然而他没有得逞,我及时伸手抓住他的西装外套。他的外套内衬发出一阵撕裂声,却无损他执意摆脱我的意志。面对我打算冲到他怀里的动作,转身就是一记正拳。
我着实挨了一下,喉咙发出嘶鸣。尽管呼吸中出现些许杂音,我依旧没有倒地,双脚蹬一下,一个箭步扑向长毛社长。
他正面接下我的扑击。也许高中生计算机黑客的腕力不过尔尔,他不但挡住了我,紧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我绝不会就此倒地束手就擒。
我要帮助沙奈歌,我要接纳她的情绪!我感到自己体内理性以外的部分忽然涌上心头,同时依旧紧紧缠住长毛社长的腹部。肩上挨了三拳、背上五拳——
「我们难道不能只是每天放学后见个面、喝个下午茶、约个会、打个电话……这样难道不行吗?『你』只要一开口,永远都是要我孤军奋战。
我讨厌一个人面对阻碍。我想跟『你』一起、跟情投意合的同伴们一起,跟学校的同伴们一起享受生活。我希望喜欢的人每天都能围绕着我,我想得到幸福!难道这样不对吗?这样不可以吗?」
可以!我已经决定要接纳妳所有的想法,肯定妳所希冀的一切!虽然这么做会让我感到不安;要我否定自己的处事节奏跟韵律,绝不是如此容易的事,不过我决定认同妳的想法,我要接纳妳的一切!
「可以!我会试着接纳妳的一切!妳的要求太容易达成了!」
椎名抬头望向天空,同时张开双手,为沙奈歌敞开胸怀。
「我——当『我』认识妳的那一刻起,我就被妳美丽的声音所吸引。妳的声音带给『我』一种看到人生伴侣的印象,我深深这么认为。」
我压上自己的体重,将不断挣扎的长毛社长蛮横地压倒在地上。我们倒下来的瞬间,目光同时意外地跟舞台上的椎名对上。她看到我——椎名,妳现在想说什么?
「妳说『我』没有把妳当成最重要的人,那么妳可真正了解『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吗——妳不知道吧?那当然,因为『我』所想的事情,是妳怎么也料想不到的。」
「对、对,所以借着这个机会,东实跟奈奈子可以道出彼此的想法,重新认识对方,好吗?」
「让『我』告诉妳,『我』——心里非常不安。」
瞬间一股恶寒从我背部窜上心头。
长毛社长拚命地抵抗,使出蛮力将我的身体紧紧压制在地上。我才觉得他一点都不像个成年人,却被他那股成年人的蛮力所震慑。我的右手被压在身体下面,屈成违背肌理的方向。这样下来,可能会让我的手臂好一阵子无法动弹——还好大学入学中心考试下午已经结束。
不过那股恶寒似乎不是手臂传来的痛楚,而是更为深刻、直直切入我内心深处的沉痛情绪。
『我』一直孤军奋战,也一直打算这么做。然而,其它人呢?他们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呢——我总是无法摆脱这种不安情绪。
不过我当然会觉得不安了。因为每个人看来都过得如此幸福,他们看起来都与孤独两字无缘,却能够过得如此幸福。『我』选择独自面对眼前障碍的人生观,却不见其它人跟『我』有一样的想法。『我』一点都不渴望其它的伙伴,然而除了『我』以外的人们,却没有一个人这么想。
即便如此,『我』依旧深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不过纵使如此坚信,却始终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不安。看着他人如此幸福,『我』始终无法完全肯定自己,无法摆脱也许他们才是对的这种想法。
或许,『我』就在这样的选择中,逐渐变成最孤独的那一个;或许,所有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们,也将因此离我远去。『我』心中难以压抑的不安情绪,难道妳察觉到了吗?」
我没有。
椎名的言语深深地刺进我的胸膛,将我不曾理解的内心世界,血淋淋地诉诸言语,袒露在舞台上。
也许周遭那些朋友们跟情人间甜蜜的关系羡煞了我;也许栽在时下情侣恋爱常识检定的测验结果让我非常懊悔,让我因此划地自限,造就今日这般窘迫的模样:也许根本就是我将沙奈歌渴求的特别牵绊,驱逐到我的世界之外,再为此担心沙奈歌可能离我而去,一个人闷闷不乐。
或许现在来思考这些,可能造成我步入今日这般田地的成因也于事无补,然而此时我的脑袋却将其它事情完全摒除在外。
「不过『我』并不打算因此改变自己,也不可能改变。因为即便『我』打算如此,『我』所面对的终点,却也是个唯有孤傲之人才能到达的境地。
要『我』孤军奋战?那刚好。妳想想,要我这种唯独一个人方能过活的人加入团体生活,会有什么结果?难道你不曾想过吗?可是——」
椎名走到沙奈歌面前,低头俯视身材娇小的沙奈歌。
「妳所希冀的未来也是一样啊!妳的目标其实也是非孤傲之人不可能实现的独特梦想。妳跟『我』一样,我们其实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的。
所以如果妳也打算独自面对人生挑战,那么妳愿意让『我』成为妳共同努力的伴侣吗?我们相中的都是孤独而特别的人生,唯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一对佳偶。
请妳仔细想想,谁对妳而言才是最特别的人呢?
请妳仔细想想,谁才是在妳遇到困难时,始终推妳一把的人呢?
请妳仔细想想,妳希望得到的,究竟是普通的朋友?还是特别的伴侣?」
剧中的东实,希望得到的只有奈奈子。不过也许实际上就连东实本身,也不清楚这种情绪是否就是所谓的爱慕。
现实中的我,希望得到的只有沙奈歌。不过也许实际上……不,我深信这种情绪是爱,是我献给沙奈歌不二的真爱。
那么沙奈歌希望得到的究竞是什么?
是我吗?
椎名缓缓将右手举到沙奈歌面前。
「好了,告诉我,妳希望陪妳携手共度人生的究竟是谁?」
沙奈歌看看椎名的双眸,接着又低头看看她的手。此时她的内心正为了是否接纳对方的心意而犹豫。
「谢谢『你』一直陪我走到现在,谢谢『你』一直在背后推我一把。如果真要我选择一个希望他陪我共度人生的对象……」
她低头陷入沉思。
在努力思索过后,她缓缓拾起头,那张脸上写满坚毅的决心。
「是『你』。」
她用小声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响应奈奈子,然后伸手回握椎名的右手。
「好了,请播音人员播放主题曲。」
在老爹指示下,被安排在剧末的旋律流泄而出,灯光师将舞台上的灯全部打开,布帘在明亮的舞台灯光下逐渐落幕,观众席同时响起奚落的掌声。
在闭幕的同时,我偷偷窥视舞台下方,台下大约涌入五十名左右的观众。其中多数表现出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模样,真正拍手的大概只有少数吧!
此时我被打得全身是伤,凄惨地倒在地上,而身旁的长毛社长此时尽管气喘如牛,却也得意地发出笑声。
「真是乱七八糟的剧本,糟透了。」
对,这么说一点也没错。这出舞台剧真是乱来到极点。就这点而言,长毛社长的计谋是成功了没错。
不过那又怎样?
沙奈歌在舞台上的高声宣言,确实是跟舞台剧故事什么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她心里的话着实传入了我心里,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因为我早就被她的声音给灌醉了。
最后演出者跟工作人员一同跑出舞台,将两位主角团团包围。布帘再度拉起,当台下的掌声响起,所有工作人员一同向观众答礼致意。
现场的掌声即便客套也说不上隆重,不过我的掌声比起台下的任何人都要来得卖力——我强忍着右手的刺痛拚命地鼓掌。
我不能走上舞台,因为那不是我的领域,这个地方唯有视它为战场的人才能踏上去。
我想,所谓的即兴舞台创作,说是由演员的内心独白所构成也不为过。因为这次的公演即便是一出戏,沙奈歌终究还是沙奈歌、椎名也还是椎名,虽然椎名的角色最后成了我的代言人——别说是代言人了,她甚至讲出连我都不知道的心理层面。不过话说回来,我跟椎名一定很合得来,今天我又深切体认到这件事,只是说什么我都不能把这种感想说给她听就是了。
我稍微留意一下站在台上、对着底下观众挥手致意的沙奈歌。黑麻糬没有出现在她背上,那家伙应该是回到原本属于它的地方去了。这样最好。
此时我露出满意的表情。
沙奈歌终究是沙奈歌,不过她在舞台的最后一幕牵起椎名——牵起「我」的手。如果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道满足,那我就真的是个可恶透顶的猪头了。
——没问题的。沙奈歌选择我作为她人生路上共同奋斗的伙伴。只要跟我在一起,无论面对任何难题,一定都可以迎刀而解。
布帘再次放下,沙奈歌面带微笑地跟其它团员们交换彼此心中的喜悦。
——没问题的,今后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将有如今天的即兴舞台创作一般顺遂。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7-12-31 19:14 编辑 ]


7th ST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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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立大学的二次入学考试即将在两周后举行。
对我来说,就是这么回事吧!
只要我依照自己现在的步调继续前进,肯定可以成功录取。
我不能忘记自己行事的气魄,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节奏跟步调。我转头面对书桌,用那只好不容易痊愈的右手提起自动铅笔,脚掌拍打着地面,奏着属于我的节奏——糟糕,这习惯不改不行,不然考试的时候又会被监考人员警告。
除了这点不论,所有的基本面我都OK,更没有忘记自己面对挑战的处事方针。
大学入学中心考试结束后又过了三个礼拜。换句话说,路边小栈剧团的公演也结束了三个礼拜。其间,我的生活依旧以计算机及课本为中心,从没有变过。
我跟沙奈歌每晚通电话的习惯从那天起也从没有间断,偶尔我会主动打给她,不然就是她打来找我。我们在简短的对话中,交换彼此遇到的事情。不过说归说,基本上我的生活除了计算机就是念书,没什么奸提的。所以多半还是由沙奈歌说,我听了之后偶尔回话。
这样的对话方式让我觉得心情愉悦。
我跟沙奈歌意外地都能接受彼此之间的这种距离,也能从这样的距离中找到愉悦的心情,所以我想这样的关系应该能够长久吧?尽管我们都对彼此许下将对方视为人生伴侣的宣言,关系却没有多大的改变。
沙奈歌依旧跟往常一样每天通勤上学、打工、参加剧团的练习。听说上次的公演非常糟糕,让路边小栈的评价一下子跌落不少。因此他们现在似乎正着手寻找有潜力的人担任舞台剧制作。听说剧团里面也有人提出,直接请老爹担纲的意见,不过老爹似乎婉拒这样的邀请。虽然这么说对路边小栈不好意思,不过我觉得老爹的决定是对的。公演得到的结果,对沙奈歌来说也是一种正面的刺激。
接纳黑麻糬的沙奈歌从那天起又踏出新的一步,也许每天安排的行程没什么两样,不过获得重生的沙奈歌,即便面对同样的行程,肯定也将展现出不同的处事态度。因为她有黑麻糬在身边——
《请放心交给 我来办吧!》
唉——
我从眼前的参考书中抬起头来,视线瞟向房间角落。我松松双手的关节,也活动一下颈子。重新让自己清醒之后,再次确认方才视线里出现的东西。
《你好啊!》
唉——
那颗黑麻糬此时又不断地在我的房里滚来滚去。
「你又出来啦?」
《请多关照、请多关照,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啦!》
我看看时间,现在恰巧是过了下午四点钟的时刻,窗外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沉甸甸的乌云似乎考验着考生承受阴郁氛围的能力——把目标放在私立大学的考生们,此时陷入连日接受测验的泥淖,我也即将面临到第二、三志愿的入学考试。
距离我达成阶段性目标的日子没几天了,在这紧要关头,我更不能忘记维持自己一贯的处事节奏。
不过,唉——
我穿起一件外套,将黑麻糬一把抓起来。这家伙看着我,一对眼睛露出笑容,仿佛一副我要说什么它全知道的模样。
唉——我叹一口气走出房间,换了几班电车来到一间专校前。学生们下课后纷纷走出学校大门。我在这群人中找到沙奈歌的身影,她跟大关还有椎名一起定出学校,伊葛雷司的长毛社长也跟他们在一起——
真是够了。
长毛社长殷勤地想跟椎名攀谈,却连对方客套的应答也没得到。沙奈歌处在一旁悻悻然地皱着眉头。这家伙依旧只会给人添麻烦!
我来到他们面前。长毛社长看到我,整张脸顿时泛出绿光。毕竟他看到的是,一个能够入侵自己公司内部网络恣意妄为的家伙,会有这种反应在所难免。
「嗨,考生。你今天也充满企图心?」
「熊原零一要我跟你问好。」
「啊、哦——我听到了。那家伙真是无时无刻充满企图心呢……」
社长挥挥手便知趣的离开了。别看他如此干脆,事实上他会有这种反应是有原因的。
事后我将入侵伊葛雷司公司内部网络的相关数据递给老爹,再跟他自白,说我做了跟怪客相仿的行径,并且深自内省。虽然我没打算说这是没办法的决定,不过我还是告诉老爹,我觉得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我本来以为老爹会对我大发雷霆,加以斥责。不过老爹却只是静静地说:「习得的技术要如何使用,那是身为人的责任。看来你很清楚,一旦使用这些技术之后得背负的责任感。」
我想我应该清楚——尽管我当时这么回答,不过我是否真的如我所说的那样清楚呢?
总而言之,最后我还是将一切的判断责任交给老爹——甚至可以说是找他哭诉吧!后来老爹受雇于伊葛雷司成为技术顾问,针对他们的网络安全一一提出指正。虽然老爹的职务是因为我的恶行间接促成,不过终究还是让长毛社长在老爹面前抬不起头来。
当然,这起事件的真相我没有对沙奈歌开口。
我抬头环顾眼前三人。
在公演之后,他们身边的状况多少都出现了一些改变。
椎名尽管跟一间名叫小笠原的经纪公司签约,却依旧打算留在剧团里面继续磨练演技。小笠原虽然比伊葛雷司的规模小,不过听说旗下的声优全是实力派。公演那天,小笠原的星探有来搜集资料,事后便找上椎名提出加盟的邀请。椎名虽然接受了,不过合约的条件就是要让她继续留在剧团磨练演技。
本人说:「站在舞台上的演员,竟然暴露出自己真实的面貌,实在不是什么专业的表现。」
就是这么回事——这也挺符合椎名的个性。至于伊葛雷司的长毛社长,日后当然一有机会便找上椎名游说她加盟,却始终不见椎名表现出任何转圜的余地。
大关那天看到老爹的手腕深受感动,就此打定主意要朝幕后发展。他现在进入某间电影公司打工,从头开始学起。听说他将来想要当一个能够兼具剧本创作,以及运镜手腕于一身的优秀导演。校方对于这名声优科奖学金学生转换跑道的决定相当不谅解,不过听说最后双方妥协,只要大关保证能够搞出什么名堂,学校方面就愿意承认他的决定。只是山野边听到这个消息,便找上大关要求他,如果当上导演,一定要优先录用自己母校的学生。
结果大关跟椎名之间的关系,到最后我还是没有摸清楚。也许大关在公演前夕露出丑态,使得两人之间的关系起了变化。站在椎名的角度来看,她应该有接纳大关的胸襟才对;总之别人的恋情,局外人不好插嘴就是了。
听说学校的学生有些必须参加毕业公演,不过椎名跟大关各自都已经决定未来的出路,所以几乎不怎么来学校了。今天偶然众在一起,是很稀奇的事。虽然我想找他们好好聊聊,不过既然各有各的路要走……
在道别之后,椎名跟大关两人便先行往车站方向离开。
留在原地的沙奈歌露出一脸狐疑的表情,双眼直直盯着我看。
「今天是吹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因为妳欲求不满。」
她一下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连忙想起闷在心里的话,滔滔不绝地发起牢骚。
「对啦!我超不满的!佐佐木社长不但一整天都缠着椎名让我觉得郁闷,还不时对我说些惹人厌的话,叫我都快闷得喘不过气来了——他还说什么:『果然我们公司没办法收妳,要有企图心!』开什么玩笑呀!」
「不过我已经把他赶走了。」
「对呀,他竟然走得这么干脆呢!」
其中的原因当然不能告诉她了。这点没问题吧,黑麻糬?
那家伙听了之后对我投以微笑,看来它是了解了。我用力一推,将它塞回沙奈歌背上。
这女人只要稍有不如意,就会将黑麻糬丢出来。不过只要听她抱怨一下,那些负面情绪马上又会消失——这就是所谓的「发泄」吧?
OK啦,有需要就来吧!妳的任何情绪压力我都会概括承受。沙奈歌也好、黑麻糬也罢,通通找我就对了。
结果我根本没能成为真正的特摄英雄。不过只要这样的经验多来两次,也许明天我就可以当个特摄英雄之卵也不一定。只是那个明天,到底是多久以后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话说回来,我还是希望能够逐渐变得成熟一点。对,至少在二次测验的录取通知出来之后。
——我下定决心。等到考试结束,我成功考取想念的学校之后,我要紧紧地牵起沙奈歌的手。然后浓情蜜意地告诉她:「我爱妳。」
——牵手。牵手哦!我真想把这种想法快点报告给老爹知道。所谓成年人的恋爱,至少应该要有那种——握着对方的手跟对方告白的行动吧?这对我来说可是一大跃进呢!
吸收黑麻糬的沙奈歌稍微伸个懒腰。
「走吧,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我吧?」
她伸出右手——糟糕,这下子我的决心马上就面临重大危机。
我该伸手回握吗?我要现在就握住她的手吗?这样难道不会太早吗?明明就是一个考生,这么早变成大人好吗?
我犹豫一会儿后,毅然伸出手,却见沙奈歌咻地一下,将手抽了回去。
咦?
正当我觉得惊讶,便看到沙奈歌一下子挽起我的左手臂,极尽挑拨之能事地将脸凑到我的面前,说道:
「加油哦,考生。要不要人家陪你玩个家教老师姊姊的角色扮演游戏呀?」
「什、什么啦?」
「嗯——就是由我打扮成性感女家庭教师,戴个眼镜,给你出一道很难的数学习题,然后跟你说:『你要是解得开这道习题,我会给你奖赏哦!不过前提是你要解得出来。』让你焦急得不得了。怎样?」
我现在完全无法应付这个问题。
沙奈歌的体温透过我的手臂搅乱我的思绪,让我无法思考。
不成,我不能输给她!我要变成大人——我下定决心,尽可能凑出一句听来潇洒的答案。
「轻、轻而易举啦!」
「轻而易举?」
「Y。」
「你解得开?」
「Y。」
沙奈歌听了之后,从容地放开我的手臂,朝车站方向跑过去。她的脚步轻盈,宛如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般,忽然回头又对我说道:
「那老师我得想个更难一点的习题来考你啰?大概是恋爱检定一级左右的问题吧!那是一个从没有出现在考题里的问题,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特别习题。怎么样?解得开吗?解得开吗?」
然后她又挥着手掉头跑开。
看到她这般天真的模样,我迈开脚步,赶忙追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我得维持自己的节奏、自己的步调:维持那个属于我的背景音效。
沙奈歌却完全无视我的矜持,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跑去。于是我得加快自己的节奏、加快自己的步调。
——一步、两步,在跨出第三步的同时重新建立节奏。现在我也许应该稍微试着配合她的步伐前进。
新的节奏领我飞快向前奔去,一个箭步,让我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OK,特别习题我也解得开!等我哪天变成大人之后,我一定可以解开这道习题!所谓的恋爱检定,我想大概彼此都是对方的老师,也同时是对方的学生。
等到那时候看我回敬妳一招——我要紧紧抓住妳的手,明确地表白我对妳的爱慕。
我不会再松开妳的双手。
这次我一定要牵着妳,跟妳一起回旋。
我们携手一起旋转,恋爱习题的答案就在一对手牵着手不停旋转的恋人中间。只要找出这个答案,我们二正能够成为一对人人称羡的模范情侣。
沙奈歌,如果那个答案就是世界的中心,妳不觉得很浪漫吗?
这一定是个非常吸引人的世界,充满无限可能。
OK,就这么办!如果我们在一起,这样的梦想一定也是可以实现的!
——因为我是计算机黑客,而妳是一个腐女啊。

后记

所谓的计算机黑客,本来是指熟稔进阶计算机技术,并且能够藉由这些技术解决问题的人——我多么希望自己所处的是一个不需要为此加注说明解释的世界;令人遗憾的是,计算机黑客在人们眼中,多半指向那些利用因特网非法入侵他人系统的歹徒。话虽如此,我也没有特别将自己当成务必匡正世人这种错误观念的使者。我只是默默持续使用着诸如此类我对它们怀有特殊信念的词汇,同时持续朝更高阶的计算机技术磨练自己。我想这么做也就够了。
就是这么回事,请大家多多指教了。我是木本雅彦。我是个计算机技术专家,也是个程序设计师,除此之外也是UNIX玩家。由于我在本文中粗略谈到使用计算机技术之人应负的责任,因此请容我在后记里稍微补足这部分的内容。
我在文中提到的计算机技术相关部分,还有次文化的观点,除了加入部分事实之外,也有些许虚构的内容。许多目前没有被广泛应用的技术,还有尚未实现的技术,都在我的小说中以假设状况加以实现。我在这里不会详述其中相关的内容,因此希望各位读者不要尽信之,并且发挥自己的求知欲自行研究学习。不过话说回来,一旦使用这些关键词上网搜寻,便会得到大量的相关讯息,而且不见得所有信息全都正确,这点也是小小的麻烦。于是我们得要回归到「学习这种行为究竟该从何做起」这等基本常识剖析问题上面。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繁琐,不过却也因此充满刺激。
先跟各位说声抱歉,接下来的内容会一下子扯到别的地方去。不过我想请问,有没有久没光顾一间自己过去很喜欢的拉面店(其它喜欢的餐厅也可以),却发现这间店的味道吃起来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呢?
我大学母校附近有一问非常有名的拉面店,这问店最令人激赏的地方不只是好吃,他们家的味道更是数十年如一日。这问店的老板是个看起来非常诚恳的人,他记得我,每次看到我都会说:「感谢您常来光顾」。虽说一间店的汤头如果不好便没办法经营,不过这位老板看起来并不像顽固老爹,真的是个非常诚恳的人。所以我想,这间拉面店的味道之所以能够维持这么长久,肯定是因为这间店老板的性格使然。
其它像是每半年变换味道、换菜单的拉面店,应该也是因为老板勇于尝试的结果吧?他们也许热中研究什么样的味道比较能够讨顾客欢心,因而不断改变自己店里的汤头。不过如果因此每间店都端出「一般大众可以接受的流行配方」,那各位读者们是否也会觉得有些悲哀呢?虽然不断研究创新也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过我想维持自己独特的味道更难能可贵吧?
本作是我以自己与生俱来的节奏书写而成,因此它绝非为了吸引读者或讨好市场而写的东西;是刚开张的新拉面店热腾腾的味道。
现在我的心里充满严重的不安情绪。我很担心各位读者将以什么样的角度来接纳这部作品,也担心作品内容是否会遭致部分读者反感……我真的很担心。
尽管我会担心,却也深信这样的作品就代表属于我自己的味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要将它好好维持下去,并且在数十年后让喜欢我的读者看到我的作品之后能说:「对,就是这种感觉、这种味道!」现在我正坐在几年没有回来的母校附近,享用着美味的拉面,一边思考着这般长远的目标。
本作品是由第八届Entame娱乐小说大赏的佳作得奖作品修改之后成书。在此对于参与甄选过程的各位评审,以及参与最终决选的老师们致上本人最诚挚的谢意。
本书在进入修改阶段终王完成的整个过程中,实际上是仰赖多位参与者携手共进的情况下,才得到这样的成果。因此这篇轻小说并非纯粹出自于小说作者.人之手,而是藉助插画家、编辑、装帧设计等人的努力方得以成书问世:这些朋友们的名字都将刊载于卷末(日文版)。
也许一般的后记都会提及这些跟成书有关的朋友,一并致上作者的谢词。不过请原谅我先前谋职的业界并没有这种习惯,就此省略。如果本书能够博得各位读者的赞赏,那么我便理所当然地要将这样的荣耀,跟这些参与制作的朋友们一同分享了。
另外,本书内容其实受到POARO双人演唱团体的音乐与言词相当程度的影响。虽然没有直接引用,也未征得对方同意,不过还是让我在此对他们表达我的感谢。
广野跟沙奈歌的恋爱在绕行了这么大的圈圈之后,将来会朝向什么样的方向发展?他们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成长成一个大人呢?其实这对执笔的我来说是最为期待的事。如果将来还有机会,我非常希望可以继续追逐他们成长的故事。
2006年未某日 木本雅彦于自宅

大家好,
我是这次担任插画工作的插画家,
我叫泰(ヤス)。
这次的工作让我必须接触到一些平常不怎么有机会描绘到的角色,因此对我来说着实吃足了苦头。不过也让我有一次非常愉快的工作经验。
非常感谢木本雅彦老师跟责任编辑大大。
这次多亏两位照顾;常常拖稿、还有其它给你们添了麻烦的地方,还请见谅……
那么,如果未来还有机会的话,再请各位多多指教~~
ヤス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7-12-31 19: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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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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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susan_lin 平民
故事还不错。要是有插图就更好了。。(*^__^*) 嘻嘻……
谢谢了。。

16 年前 0 回復

ctxmumu 騎士
感觉他们的感情变化很夸张。一开始没经历过什么就。

16 年前 0 回復

syqdisver 王爵
恩,好象是不错的小说,介绍看过来蛮新的,有点兴趣

16 年前 0 回復

rrockay 公爵
俄...刚发现这本小说.....看了介绍感觉很好.....去找找看下载办...

16 年前 0 回復

matte1234 王爵
內容還蠻算不錯

16 年前 0 回復

悠久之尤菲米亚 子爵
这本书看上去不错,内容也比流行的那些要好.

16 年前 0 回復

LaughingJ 平民
宅人的生活呀~~~不过挺有趣

16 年前 0 回復

sonicmember 伯爵
这个设定``这个组合很强大啊
迫不及待的开动了``

16 年前 0 回復

crqinqin 伯爵
没看到图不知咋样
还没看过这种类型的
黑客跟声优= =

16 年前 0 回復

核桃 侯爵
这部貌似挺古老的小说么。。。
不过好像挺好看的~~~

PS:只是图挂了。。。

[ 本帖最后由 核桃 于 2008-6-24 11:24 编辑 ]

16 年前 0 回復

平冢雷蝶 騎士
其实女主角不能算腐女,感觉比腐女还是差远了。

16 年前 0 回復

洛天月 騎士
喜欢这种类型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

16 年前 0 回復

wcl126 侯爵
啊  总算看完了。。。。虽然有些地方没看懂  不过还是蛮不错

16 年前 0 回復

magmadiver 勳爵
技术族会同时是宅男么?很难想象啊
而且这个小说总让我感觉还有后续

16 年前 0 回復

雨流美弥音 騎士
看介绍是有爱的故事,先看看到底怎么样吧。

16 年前 0 回復

某苍 子爵
感觉插画跟TXD很像...是错觉么

16 年前 0 回復

uranus79 騎士
这部感觉还可以拉
不过种感觉有点虚

16 年前 0 回復

zhyfa 伯爵
是新漫画呀,感谢发布的说,去看看的说

16 年前 0 回復

jf6666969294 勳爵
谢谢楼主辛勤录入~看完以后还不错~

16 年前 0 回復

浪凌盛 王爵
姐弟戀美
樓主有愛
腐女就是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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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wind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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