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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撃文庫:ウィザーズ・ブレイン Ⅲ 光使いの詩
原著:三枝零一 插图:純珪一
翻译:Leous http://blog.sina.com.cn/u/1858263105
轻之国度:http://www.lightnovel.cn/
以下翻译仅供日语爱好者及轻小说爱好者交流讨论用,严禁用于商业用途。
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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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223:先用序章占坑,预定三月中旬开始更新。至于内容中每章的标题,原文顺序就是这样的。
110323:更新第一章,虽然标题是第二章地说……放置了一个月的坑终于进入填坑阶段~希望大家多多关注Wizard's Brain系列~
110327:更新第二章,表示脑细胞持续大量消耗中……另外上一卷《WB2 乐园的孩子们》润色版发布,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110404:更新第三章,一天10页左右的龟速进行中,亏得还双坑齐开,明明清明放假却完全动力不足……这边还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110417:更新第四章,这章略治愈,但也意味着残酷的部分就快来了~另外这边会暂时搁置,去填一阵子断罪1的坑~还请大家支持~
110614:更新第五章,时隔两个月的更新,这章剧情开始急转直下~接下来的更新计划暂时未定~
110723:更新第六章,时隔一个多月的更新,这次中间隔的时间依然有点长啊……望天~还剩下最后一章姐弟对决,是时候加快速度一下了~
110728:一下子更新到终章,终于还是在进入漫无止境的八月之前把WB3搞定了呢,另外补上了扫图里缺少的开篇四行诗~WB4上已经列入开坑计划~当然,另外断罪3那边也会填的~请各位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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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zard’s Brain III 光使者之诗
第一章 战友 ~Messagefrom the past~
——你为什么战斗呢?他这样说到。
为了什么而挥剑,他这样问到。
对这个问题,黑泽祐一没能作出回答。
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除了仰望着她着慢慢离去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十二年前,公元二一八六年。
北非,利比亚地区东部,阿尔伊鲁克前线基地。
天气控制卫星暴走后七个月,永不停止的雪覆盖了世界,在所有人都对这场看不到终结的战争感觉到了疲惫的那个几乎要冻结的十二月的事情。
终于意识到了那是连不顾生命都无法战胜的对手这件事。
作为一同跨越了无数死线的战友,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实力。
时空控制特化型魔法士·“光使者”。有着匹敌一支全副武装的舰队的实力,葬送了无数飞行舰艇的,远距离战斗的天才。
那一天,在“最强骑士”七濑雪被召回本国而不在的基地之中,能够阻止她逃走的魔法士除了黑泽祐一意外别无他人。
(I-Brain,战斗启动)
与阶级,功勋无关,对逃跑者无需审判直接处以死刑——上层定下的刑法当然也同样适用于魔法士。魔法士在作为最强兵器的同时也是最高机密的结晶。如果落到了其他国家的手中,保持着微妙平衡的CITY间的力量平衡就会发生崩溃。魔法士的逃跑对上层来说是最害怕的事情。为了防止万一的意外发生,在他们脑中无一例外都刻上了被称为“军规”的禁止条例。
因此他为了解除自己脑内的保护而袭击了司令部,已经夺去了十三名士兵的生命。
——放她逃走是不可能的。
很明白这一点。
所以祐一全力地战斗。
全力地为了将她——雷诺阿·瓦雷尔杀死。
(“身体能力控制”发动。运动速度,知觉速度定义为十七倍)
在白天也依然黑暗的天空下,被疯狂的暴风雪覆盖的利比亚沙漠宛如暴风雨中的大海。双脚穿过降下的积雪,撕开零下四十度的空气,在荒凉的灰色世界中穿梭。在右手上的是刚刚开发完成的骑士专用剑型设备“冥王三式”。通过I-Brain的演算而超越了原本物理法则的身体用压倒性的速度接近着眼前的“目标”。
挥出右上段的袈裟斩,作出了这样的打算。
向前跨步放出的以及浅浅地擦过她的肩膀,沿着奇怪歪曲的轨迹在虚无的空中划过。“Shield”——通过改写空间构造体改变敌人的攻击轨道,是光使者的近距离防御法。与认识同时,肉体和I-Brain重新运作,下一个瞬间,持剑的右臂挥了上来。
在已经失去平衡的姿势下横向挥出。
(“情报解体”发动)
在骑士剑表面上刻着的论理回路压制了被光使者的脑内演算而歪曲的空间,强制将其恢复为“通常的空间构造”。从时空的迷宫解放的骑士剑转而向上,在眼看着就要捕捉到目标的瞬间,“光使者”雷诺阿·瓦雷尔的身体轻柔地踢击地面,用令人感到优雅的动作避开了攻击跳上了祐一的上空。
纯白的外套随风翻飞,在作为光使者武器的十二枚正八面体结晶的追随下,被暴风雪形成的面纱包裹着伫立的金发女子。
对I-Brain下达命令的同时握住剑跳了起来。
(“自我领域”展开)
半透膜状的的球型“摇晃”包围在四周,将重力中和并加速时间的流动。利用“自我领域”而将自己从原本的物理法则下分离的祐一的身体正以光速的百分之七十五这种非现实的速度飞驰在虚空中。
瞬间跳跃到二十多米的高处接近了目标。
转过手腕用剑摆出了攻击架势。
雷诺阿连作出反应都没能做到。
(“自我领域”解除。“身体能力控制”再启动)
就这样,本该到此为止了的。
挥下这把剑的话,一切就应该结束了的。
(运动速度,知觉速度定义为十七……)
即使如此,在心中的某处说不定还有着迷茫。
(……十七倍。思考杂音。演算处理中端一百纳秒。)
对着生死与共的战友挥剑这种事,说不定还会发生在其他地方。
(感知到高密度情报控制。距离接触还有一毫秒。危险。回避可能。)
在心中产生的一瞬间的空隙并没有被她放过。注意到在视线边缘的远处下方悬浮着正八面体结晶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灼烧感袭向右手,反射性地放开了骑士剑。失去了外部装置辅助的身体缓缓地失去运动能力,从二十多米的高处坠落。
在即将撞上地面的前一刻重整了姿势,姑且避免了坠落致死。
因为没能完全抵消着陆的冲击而单膝跪倒。
细长的银色物体在眼前如墓碑一般树立着。
那是从刀身中间被折断的骑士剑剑刃。
进一米长的银色刀身如被火焰烧烤的赛璐珞一般变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了。冷却下来的热量将周围的积雪蒸发,又在零下四十度的空气中重新冻结成钻石一般的物体闪闪发光。
“Lance”
将局部封闭空间内部的带电粒子加速并向着对象物体射出,是光使者的远距离攻击。
理解到这一点的瞬间,因论理回路被破坏而无法维持构造的骑士剑刀身像泥一般融解了。
自己的性命被放过了这件事只用了一瞬间就意识到了。
她在那个瞬间,那个极限的状况下,没有对魔法士本体而是对骑士剑发动了狙击。
完全的败北。
“……就这样结束吧。”
柔和的那道声音从头上传来。
在抬起头的祐一面前,雷诺阿纯白的外套随风翻飞着降落到了暗灰色的雪原之上。
披肩的长发随风摇曳,用已经湿润了的紫罗兰色眼睛平静地向下看着祐一。
仅剩下风的声音包围了世界。
受不了沉默而开口说到。
“为什么……”,在狂暴的暴风雪中全力地发出声音大喊,“这是为什么啊,雷诺阿!”
那到底是有着怎样含义的话语已经不记得了。是想要问“为什么要逃走”,还是在问“为什么不杀了我”到了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至少她将这句话理解为了前者。
用极其悲伤的表情仰望着黑暗的天空。
“因为累了……”,这样轻声说到,“已经不想再杀戮了。”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厌倦了的,死人一般的眼睛。
……啊,这样啊,这个想法时至今日仍然清楚地记得。
那个时代,在被铅色的天空及撕裂身体的空气支配的战场上最被忌惮的并不是“骑士”而是“光使者”。对集团,对远距离战斗能力优秀的光使者主要被投入到对人,对舰队战之中,数不尽的敌兵被不容分说的化为了灰烬。
即使在多种多样的魔法士之中也有着优秀大量虐杀能力的,战场的死神。
如呼吸般散播着死亡的纯粹杀戮者。
那种日子对正常的人类,对还只有十八岁的她来说不可能承受的下来。
她再三地递交了自愿退伍申请,但是那个申请却被上层部随意地丢弃这件事祐一是知道的。
明明知道友人的烦恼却什么也做不到。
“……祐一”,突然雷诺阿说到,“被我攻击的各位警备人员怎么样了?”
像是要压抑住什么一般低沉的声音。
要作出回答的话,必须要作出觉悟。
“……死了……十三人全员当场毙命。”
雷诺阿的表情一瞬间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产生了扭曲,但是立刻就被消去了。
“……奇怪了啊。明明打算不杀死任何人逃跑的,可是我,还是下了杀手。”
“雷诺阿……”
“不能做到这种事的话,是不能成为魔法士的吧?”
轻轻地弹出一口气,她“呐”了一声继续说到。
那个问题从他口中说出。
“祐一为什么战斗呢?”
战斗,挥剑,难道不是讨厌的事情吗?
用湿润的眼睛发出这句疑问。
对这句话,祐一没办法作出回答。
就像是在自己心中一直不愿意正视的那份迷茫被突然摆在眼前。
在那个时代,在那个冰冷的战场,被称为魔法士的年轻人们大多都产生了这个疑问。祐一也好,雷诺阿也好,就连“最强骑士”七濑雪也抱持着同样的痛苦。
拥有超越人类力量的人仅因为“拥有超越人类的力量”这一理由而杀死人类——
因为无法忍受这件事,所以魔法师们的心灵一个接一个的坏掉了。
说不定就这样将其割掉会更好。
因为这里是战场才。不能杀掉对方的话,下一个瞬间说不定就是自己会被杀掉——因为自己处在这样的地方才。
这样说的话说不定就好了。
成为单纯的兵器的话说不定就会轻松了。
“……这样啊。祐一也不明白啊。”
“雷诺阿……我……”
“可以了。”
打断了祐一的话,雷诺阿平静地继续说到。
“我也没能明白。所以每天都在思考。为什么要战斗呢?为什么要杀戮呢?……因为不弄清楚的话就无法战斗,无法杀戮……但是果然还是不行。虽然竭尽全力思考过了但是果然还是不行。将谁杀掉会更好的理由什么的,我连一条都想不出来。”
所以啊,这个样子的她悲伤的笑了。
“我不会再战斗了。”
从紫罗兰色的瞳孔中溢出的泪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寂静包裹住了世界。
只有令人刺痛的狂暴风雪的黑暗之中,所有的东西都被染上了平静地铅色。
她闭上了被泪水润湿的眼睛,轻柔地踢向地面。
祐一只能看着这一切而其他什么都做不到。
“告辞了……虽然我或许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但是请注意身体,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所以请珍惜……还要和雪好好相处,绝对不能吵架哟。那个孩子虽然在祐一的面前很好强,但实际上可是个爱哭鬼呢……”
所有人都对这场看不到终结的战争感到厌倦了的十二年前,公元二一八六年。
被永不停止的雪覆盖住的利比亚地区,阿尔伊鲁克前线基地。
“……那么多保重咯。”
再见了,这样子轻轻地挥手。
她宛如融化一般从祐一的视线中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银灰色的雪原和暗色的天空无穷无尽地扩展。
这些,就是“光使者”雷诺阿·瓦雷尔给祐一留下的,最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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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漫长的会议结束后,比多用平静地表情点头。他是以为统帅集团商队“比多商会”的年过四十的白人大汉,和祐一结识是在四个月前,进行CITY·神户事件的事后处理的时候。抚摸着胡茬凌乱的下颌,指着被扔到钢制桌子上的信封说到。
“总之,这家伙是你以前的同伴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但是这家伙的名字并不是什么‘雷诺阿’。”
祐一将手肘放在桌子上撑着脸,用手点了点在信封角落处的署名。
“应该是假名吧。”
那个时代无论世界怎样混乱,想要逃过军队耳目的话“雷诺阿·瓦雷尔”这一名号就太过响亮了。应该会采用改变名字,伪造会经历,将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手段。
但是,即使名字不同这个笔记毫无疑问就属于她。
比多嗯的低声哼着,从信封中取出便签放在桌子上展开。
“特意使用纸质的信,可是里面却只有这样……”
是胡乱的纸张纤维甚至都能被看透的粗劣便签。在那之上仅仅用了一行这样写着。
——救救我。
仅仅如此的,极端简洁的文字。便签也好信封也好,完全看不到细心制作的样子。通常这样的纸质信件都是用来传达利用网络线路会担心遇上危险的最高级机密情报所使用的。
由十二年前的战友所送来的,仅仅一张纸片的求救信号。
面对只能使用这种手段寻求救助的困境,她也是被逼无奈吧。
将便签放回信封之后收入了口袋。
“……马萨诸塞,是吧?”
比多啜饮了一口咖啡,“是的”,这样说着点了头。
“大约一个月前寄出的,是从那边的搬运屋那里收到的。听那家伙所说,委托人似乎是年过三十的女性。……那个CITY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嗯啊。”
在由于天气控制卫星的暴走事故而被封闭在冬天的现在的地球上,地球上仅存的六座人类的堡垒——积层型封闭都市“CITY”。
在那之中北美的CITY·马萨诸塞因实行特殊的政策而为人所知。
四年前,陷入MotherSystem的机能不完全的马萨诸塞作出了紧急处理,停止了CITY全体上半部分从第十一层到最上层的能量供给。一千万市民在自治政府的管理下被强制分配到了下部分区域从第二层到第十层的地区。
更进一步的,为了补充单凭生产机能无法满足的物资以及享受品,政府将处在地面上的第一层定为了交易所并对外部开放。通过规定的手续而得到许可的话,没有市民ID的外部居民也可以自由入国。现在第一层已经成为了一种治外法权区域,与澳洲的CITY·墨尔本遗迹一样化为了犯罪者的巢穴。
恐怕她所在的地方就是第一层。
将早已冷掉的咖啡一口气喝干之后站了起来。
对着在旁边立着的深红色骑士剑伸出手。
“要去吗?”
“还欠她人情”,抓起椅背上搭着的黑色外套,从口袋中取出遮阳镜,“伪造经历和入国的手续,还有将‘剑’带进去的路线安排,能交给你吗?”
交给我吧,这样回答之后,比多转向了房间角落的终端。
在等待伪造通过完成的期间,看向了埋在墙中的显示器。
由CG合成出的一百年前的歌姬正在唱着《即使如此世界依然美丽》。
“对了对了,收到了小炼的传言”,手指依然在触摸板上滑动着的同时,比多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似的说到,“‘雪姐坟墓上的花开了,希望你能来看’,这样子。”
“……这样啊。”
看来很有活力啊。
想到那位小小的魔法士以及他的家人就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回到日本的话就拜托你传达了。”
和那些孩子们的再会应该会是一段时间以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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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战斗呢?她这样说到。
为什么而挥剑呢?他这样问到。
现在的话,说不定就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了。
……玛丽亚·E·克莱因,吗?
祐一在心中低声念叨了一次曾经的战友现在的名字。
第二章 玛丽亚的战争 ~Dancein the dark~
对空间进行识别。
通过依靠质量存在的空间曲率变化对世界进行感知。
视觉是不必要的,会成为干扰,因此闭上眼睛。听觉也不需要,嗅觉也不需要。味觉,触觉——将五感的一切都从脑部遮断的话。剩下的就只有通过I-Brain输入的四次元时空的构造情报残留下来而已。
脑内被构筑出来的想象“世界”中不存在色彩这一概念。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无色透明的虚无空间。在这中心孤零零浮着的I-Brain中的“自己”。
(以“爱因斯坦方程式”为基础原理进行设定)
以眼前的一点为中心出现了光。
在通过抽象代数被记录下来的脑内空间中将外界的时空构造重现。
(将黎曼曲率视觉情报化)
在空白的世界中闪过了纵横相贯的光线。
表示出坐标轴的无数细线等间隔平行的填满到了世界的尽头。最初是横向,然后是纵向,高度,接着是时间。空间三轴,时间一轴——向着四方眼神的光之网形成了巨大的四次元格子图案。
将世界尽数覆盖的,光之立方。
全部看上去保持着整齐与秩序,但是实际上一切都有着细微的歪曲。将时空构造的歪曲以及从中逆向计算出的具有质量的存在表现了出来。
——物质的存在会引起空间的歪曲。
根据广义相对论,一切有质量的物体光是存在着就会将周围的空间吸引向自身而产生扭曲。
在被扭曲的空间中直线前进的话,那么其轨迹必然会弯曲,使用某种力量的话任何人都可以注意到的明显影响,即使不是这样,无论再小的质量,空间的歪曲以及伴随而来的万有引力也会随着物体存在。
对其进行解读和对世界进行解读是等同的。
时空制御特化型魔法士·“光使者”
其I-Brain能够对空间构造进行识别。
(解析开始)
世界是由“情报”所构成。
森罗万象的一切都会在被物体支配的通常世界与被数值参数支配的“情报之海”中同时被反映出来。
两个世界如同相对的镜像。一方做出动作另一方也会作出动作。物体的运动会导致情报的变位,情报的变位会导致物体的运动。通过超高速的演算处理改写情报之海就可以使“通常的世界”产生不同的扭曲。
脑内具备生物电脑I-Brain,超越了物理法则的人们。
其名为魔法士。
(构成物质分布)
从充满了脑内世界的光的格子中对能够想得到的杂音进行“减算”。地球、太阳、月亮、其他的行星及小天体,还有最重要的自己的体重……
将所有的影响去除之后剩下的就是周围物质的质量分布。
在头上一米水平展开的,比重一点六的——那是天花板。脚下的果然也是同样比重的,那是地板。前后左右四角切断开的墙壁。三米见方的狭窄房间。沿着墙壁整齐排列着表示出操作终端和计量表的细致复杂的“空间的歪曲”。
旁边躺着的,质量六十二点三公斤的物体。
(运行测试结束。全系统恢复为正常再启动。)
按住了传来刺痛的额头,玛丽亚·E·克莱因静静地睁开双眼。
思考的主体回归到了“现实世界的自己”,五感的机能也同时恢复。关闭了照明的昏暗房间。操作终端的显示器放出的淡淡的磷光。天花板上的换气口中传来不时作响的风声。从脑内世界归来时特有的苦涩在口中扩散,全身传来了潮湿防弹防刃纤维带来的刺痒感。
四周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的味道。
横倒在一旁的是重六十二点三公斤的人类身体。
白色军服染上了赤黑色倒在肮脏血泊中,还很年轻,可以被称为少年的士兵。呼吸已经停止了,生气也从皮肤上消失了。巴掌大的洞穴贯穿了左胸,心脏与一侧的肺都已不存在了。洞穴周围的组织就如被荷电粒子炮击穿了一样已经碳化,外面一圈的部分则呈现出瘢痕疙瘩状的丑陋模样。
没必要怀疑的,致命伤。
没打算杀掉的——至少没有积极地。
这名少年注意到袭击而逃走的话,就完全没有杀死的必要了。
但是少年对于自己“机密数据的警备”这一职务过于忠实了。
而且很勇敢。
——因此才杀死他。
就算这样子叹息,“杀掉了”这一事实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对于今天一天到底已经杀死了多少人完全没有计算。
悼念死者的资格也好,诅咒自己这染满鲜血的双手的资格也好,杀人者都是完全不具有的。
只不过。
这孩子也有双亲吧。
作为理所当然的孩子被生下,有着作为理所当然的孩子生活过的“家”吧。
那么这个孩子的双亲会憎恨我吧。
希望着可以做到的话就将我杀死吧。
……相当难过的心情。
公元二一九八年七月二日,凌晨零点十三分。
CITY·马萨诸塞第三层外围区域,第八码头。
五〇米级小型运输舰“SR-608”舰内,数据保管库。
房间的深处响起的细小电子音打断了陷入伤感的玛丽亚的思考。
一脚跳过少年的尸体跑向操作终端。对着监视器显示出的画面下意识地砸了一下舌。从马萨诸塞自治军市内保安部传来的通讯记录。由于和配置在码头的部队中断了联络,连接市内与码头的六条联络通道不知在什么时候被紧急封锁,因此再三地请求状况报告。
看来是被发现了。
比预定要快了将近一分钟。
……不抓紧的话。
手指迅速地敲打触控板送出了“尽快进行状况的确认”的回信。比起简单地回答“没有异常”来说,这样的回答更能够争取时间。从口袋中取出艺术芯片,将一头与终端的输入端子连接。接着撩起了随意剪断的后发,将另一头按在上面。生物部件与金属混合体的有机芯片像是融解了一般潜入了皮肤,与大脑新皮层上的生物电脑“I-Brain”进行了细胞等级的融合。
(登录开始)
网络分析用“窗口”的信息从视线一端浮现出来。
用了零点三秒突破防壁之后进入了“SR-608”的系统内部。避开了数个陷阱,用了三秒钟到达了目标的数据。刻上了“TopSecret”的文件夹到底是有着怎样价值的东西,玛丽亚并不知晓。委托人没有说明这些事情,而且也没有要知道的打算。将巨大的文件夹细心注意地记录在脑中,又花费了两秒下载了几个其他可以立刻变换为金钱的文件夹。最后将系统中全部登录的痕迹一丝不留的消除,登出。
到此为止用了十五秒。
拔下有机芯片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终于,接下来就是真格的了。
对入港作业中的码头发动袭击,将警备部队歼灭。进入输送舰内部夺取从新德里带回来的机密资料——到此为止就是作战的前半部分。一旦入港之后船就会被支撑臂固定而无法动弹,而且封闭的码头中也无法使用大规模的火器。即使不愿意也不得不杀人,瞄准这一点的话就不是太困难的作业。
问题就在这之后。该怎样将数据带回去呢。
从码头逃脱的路线有两条。打破墙壁逃到CITY外是其中一条,穿过连接通道逃入市内是另一条。无论选择哪一条路线都无法避开军队的埋伏。注意到异变的保安部队应该已经集结起来了。
“……赶尽杀绝这种事可不是什么好的兴趣呢。”
尽可能的还是想要在不造成在这之上的更多伤亡的情况下就结束。
(“Dimension Distorting Device”A-L:空间封锁解除)
周围的空间遵从I-Brain的处理而开始摇晃,让时空出现弯曲折叠的物体出现在了玛丽亚眼前。一共十二个的透明正八面结晶体。每一个结晶都相当于拳头大小,通过稠密地刻在内部的分子级别论理回路进行独立的重力控制演算而理所当然似的悬浮在空中。
“Dimension Distorting Debice”——略称为“D3”
光使者专用的攻击设备在玛丽亚周围缓缓地描绘出螺旋,接着像融解一般消失之后收纳进了空间的内侧。
(动作测试结束。“D3”正常运作)
“……出发吧。”
取下房间角落椅子上放着的外套,一个动作将其轻轻披在身上。那是从头顶一直覆盖到脚下的纯白斗篷。乍一看去只不过是一块布料,但实际上是经过了耐热,防刃加工的订做品,而且表面偏光迷彩,可以实时表示出周围的景色而使得看上去如透明一般。和空间制御同时使用的话,没有I-Brain的人几乎是不可能发现玛丽亚的。
刚从数据保管库跨出一步,血的味道就变得浓厚起来。
壮年的男性正背靠着通道的墙壁坐在地上仰视这边。
手掌大小的洞穴贯通了左胸,心脏与肺都不存在了。白色的军服染上了鲜红,无力的四肢摆出了前伸的样子。一旁身穿军服的年轻女性同样也是被击穿了心脏之后摔倒在地。叠在上面死掉的是一名青年,稍稍前进一点的拐角处蜷缩起来的初老男人。关闭了照明的昏暗船内,换气口响起的风声以及给昏暗通道染上颜色的,如文字所述的尸横遍野——
刚想要跑起来却一下子停下脚步转过身。
一旁伏倒在地的早已失去了生气的少年身体。
避开血洼单膝跪在地板上,阖上了他痛苦大睁着的眼睛。
这个孩子的家人会憎恨我吧。
会发自内心的想要来杀我吧。
大概,这就是所谓亲人。
……那个孩子,有没有好好睡觉呢?
稍稍想到了在家中等待着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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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注意到异变的是呆在军司令部航空管制室中的值班通讯兵。对从新德里归来的运输舰“SR-608”发出管制指示的通讯兵注意到从“SR-608”传回的消息中每隔一段时间都掺杂了少量杂音。
距离现在一个小时以前,日期上还是昨天的七月一日下午十一点二十二分。
这个工作已经从事了三十年以上,也参加了十二年前的大战的老练通讯兵对那个杂音曾有过印象。从结论来说,和他进行管制通讯的对手是被什么人用电脑上的假想人格当做了伪装。通过通讯记录的解析弄明白了这一点再向司令部拉响紧急警报的时候就已经迟了,本该为了搬出数据而进入第十层军用港口的运输舰“SR-608”,遵从伪造的指令正处在进入第三层民用第八港口的过程中。
同一时刻,在第八港口进行定期巡逻的一队警备兵小队失去了联络。
接到联络的保安部士兵急速赶到了市内通往港口的关卡前,结果发现通往第八港口的六条巨大通道都被钛合金制成的防爆隔墙封锁了。
现在军司令部在关卡广场前展开了大规模的部队,同时从在从第八港口通往CITY外部的隔墙周围配置了十二艘空中战舰,以此防范袭击了港口的“什么人”逃脱。将港口与外部阻隔的所有隔墙都因为潜伏型的病毒而被改写了控制系统,因此情报处理部的操作员们正在全力进行修复作业。
……迪在飞向现场的飞行器中收到了以上的报告。
“状况已经清楚了。”
用一秒钟在脑内加以整理,越过座椅对坐在前方驾驶席上的士兵询问道。
“那么犯人现在还身处港口内部,是这样没错吧。”
“……在下收到的报告就是这样的。”
“明白了。”
自己明明是打算尽全力冷静地进行对话,不过从飞行器低矮的天花板反弹回来的声音充满了孩子气,紧张的气氛也全毁了。迪讨厌自己的声音。本该在一年前就度过变声期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还保持着尖锐沙哑的男高音,乍听上去很容易被误会为女孩子。
实际上,初次见面的人几乎一多半都会弄错迪的性别。
就算提出质问,也因为太愚蠢而放弃了。
以在视线中完全展开的人造夜空为背景,呆呆地注视着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从生下来起”就看惯了的脸出现在眼前。说是男性的话就可以看成男性,说是女性的话也不是不能那样看,就是这样暧昧的容貌。柔软的银发系成一束垂到颈后。整体给人一种无机质印象的脸上,只有缺乏色素的银色瞳孔在明暗变化之下透出某种看什么都不顺眼的锐利。
按照“十四岁左右的白人少年”进行设计的那张脸从培养槽中醒来的那一天直到已经过去两年的现在都没有什么变化。
即使是人工的魔法士肉体也应该会老化的,这大概只是单纯的成长缓慢吧。
身穿白底蓝边的“Factory”制服,感到无聊似的看向这边的银发少年。
如人偶一般漂亮的排除了表情的脸上只有锐利的瞳孔主张着些许意志。
将那双眼睛取出来换成玻璃球的话,一定会和真正的人偶一模一样吧。
忽然,脑海中掠过了什么人用手指刺向自己双眼的情景。
无意识地向放在一旁座位上的骑士剑剑柄伸出手。
沿着大路冲向市中心已经过去五分钟,终于到达的关卡前广场已经在骚乱气息的包围下化作了充满怒吼的战场。
在被特设照明的照射下化作白昼的广场上,身穿夜间迷彩服的士兵们已经对阻断了联络通道的巨大隔墙展开了包围阵势,等待着来自作战司令部的指示。
CITY·马萨诸塞第三层外围区域第八港口。
封闭都市
姑且在广场角落发现了能够避开喧闹着陆的空地,迪从飞行器上走了下来。
“——太慢了!”
途中,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迪就被迁怒了。
“太慢了什么的……就算你这么说……”
明明这样也已经是全速赶来了——将已经含在口中的这句话吞了回去,慎重地取出了落在飞行器中的两把骑士剑。宛如双子的两把剑的剑身只有不到六十公分,长度只有普通骑士剑的一半而已。与整体设计相搭配的构成给人一种纤细的印象。
柄上镶嵌了黑色晶体的是右手用的“阴”。
柄上镶嵌了白色晶体的是左手用的“阳”。
无论哪一个都是被调整为迪专用的最新型情报控制设备。
将双子的骑士剑仔细插在左腰之后下定决心转过身。
“……库蕾雅还真快啊。”
“那是当然了吧!”
库蕾雅——CITY·马萨诸塞自治政府,情报控制能力者开发计划“WBF
外表年龄大约是十七岁,不过实际的年龄今年也已经四岁了,对于从培养槽中出来后只过去两年的迪来说就相当于真正意义上“姐姐”。比迪高十公分的一百五十五公分身体上穿着和迪一样的制服,漂亮的褐色短发被整齐地剪成了齐肩长度,似乎对什么感到高兴似的露出微笑。
……啊嘞?
忽然迪对那副样子感到了违和感。
“库蕾雅……那个……”
“嗯?”
“不,所以说……”,指着盖住库蕾雅双眼的带状眼罩说到,“那个,怎么了?”
“啊啊,这个?”
看来是希望快点注意到的样子。库蕾雅满足的点了点头,很漂亮吧地笑道。
“因为一直都是绷带一样的打扮实在是太逊了,就让生活课的阿姨做了这个。”
正如她所说,一直都被白布随意卷起来的的脸今天却被黑色的豪华眼罩打扮了起来。到处都有细致的刺绣的眼罩中央用朱红色绘出了一颗带有东南亚民族艺术风格的眼睛,简直和在旧世纪的民间信仰中登场的祈祷师什么的一样。
她平时几乎就不会摘下眼罩。即使在家中偶尔会摘掉,但是至少和迪以外的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库蕾雅绝不会展露出真面目。
眼罩下隐藏着的是库蕾雅的金色双瞳。
如同工艺品一般漂亮的双瞳不带有任何表情,完全没有反射出光芒,而且对任何的现象都不会有丝毫反应,就如文字所述的装饰品。
为什么,被这样问的话会很麻烦。
非要说明的话,就只好说是“对于没有眼睛也可以视物的生物来说眼睛是没有必要的”了吧。
被称为“千里眼”的库蕾雅的I-Brain没有为了进行情报改写——使用魔法的外部输出端口。她以此为代价而特化了情报“读取”能力的大脑除了通常的五感之外,还可以对电磁场,重力场,物质场,熵增……等等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一切情报进行感知。其中最优秀的是对于可视领域电磁场的指向性,也就是相当于通常眼睛的能力。
她即使闭上眼睛也可以“看到”事物。
因为这个原因,诞生时候还确实存在的视神经与眼球肌伴随着成长逐渐退化,到了从培养槽出来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
询问这一点的时候她一直都是笑着说“没办法的”。
绝不会露出悲伤的表情。
因此迪想要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普通的样子,绝对不去在意眼睛的事情。
白色军服的士兵脸色大变的跑向这边。
看来似乎是情况有了进展。
“似乎被隔壁听到了呢”,用描绘在眼罩正中的朱红色眼睛俯视着迪,库蕾雅说到,“那么,到了工作的时间了……走咯。”
市内与港口的连接通道之所以复杂曲折是为了在港口收到外部攻击而被镇压的时候进行防卫,以前听说是这样。
昏暗的通道宽广到可以容纳三艘大型飞行器并排飞行,高高的天花板上传来巨大送风扇的低鸣。提醒驾驶员注意的橙色灯光透过冰冷的空气暗淡地发着光。
在那之中迪与库蕾雅乘坐的飞行器正在慎重地前进。
仅仅两个人。
数百名士兵就这样被留在广场上。
“……真的好吗?”
稍稍有些担心,于是向坐在驾驶席的库蕾雅问到。
库蕾雅将头转向坐在助手席的迪,用清澈的声音说。
“什么?”
“……因为那些人……”
想起了仅仅五分钟前的险恶对话,一股寒意就窜上背后。
想要从军队的现场指挥官询问关于突入作战意见的库蕾雅在整齐列队的数百名士兵面前偏偏说了这样的话。
——突入部队只需要我和他两个人就足够了。大家请为了应对我们失败的情况而采取迎击态势就好了。
不用说也很清楚了,“他”指的就是迪。
还很年轻的现场指挥官皱起脸,用严厉的视线打量起库蕾雅。被无论怎么看都要比自己年轻五岁的少女这样说了之后,作为真正的军人应该是无法保持沉默的吧。他向库蕾雅寻求解释,库蕾雅的回应却完全没有进行说明。而且还对着激动起来的士兵们作出了一个充满嘲讽的假笑之后补上了致命一击。
——因为会碍手碍脚。
现场指挥官在那个瞬间露出的表情恐怕会终身难忘吧。
他们之所以会按照库蕾雅所说的去做,仅仅是屈服于Factory和存在于那背后的最高议会的权威而已。
严谨说来,身为政府直属魔法士开发计划“WBF”实验体的迪和库蕾雅并不是军人。其指挥系统与CITY自治政府的最高议会直接相连,至少在形式上位于军队最高决定机关的中央司令部之上。迪或是库蕾雅这种“Factory”制造的魔法士即使出于某些目的需要和普通士兵共同作战的时候,基本上也不会回应军队的出击请求。对于军部的人来说也有“怎么可能忍受欠Factory人情”这种本意,如果不是像今天一样由最高议会插手的话绝对不会借助迪等人之力的。
合理利用港口袭击事件来作为“Factory”的实战训练——肯定会被这样认为的不会有错。
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嘛”,库蕾雅鼓起脸颊,“难得为了迪特意做好充分准备的说,有什么不满吗?”
“那种事情……”,说到这里才意识到那句话的含义,“……那,果然今天的出击是库蕾雅做的手脚?”
库蕾雅嗯的点了点头。
“稍微心怀感激一下吧。多亏了我请求那些了不起的人们‘请给迪一次机会’,像你这样的落第生才能得到这样的大工作嘛。”
看来让士兵们退下的根本理由似乎是库蕾雅为了让迪积累点数而付出的良苦用心。
对于这份心情,老实说感到很高兴。
但是。
“我……”
果然还是没有自信啊……口中这样呢喃。
脑海中浮现的是离开前看到的士兵们的眼神。
愤怒,憎恨,以及其他的什么混合在一起的眼神。
——区区被造出来的人偶。
仿佛听到了这样的声音,迪叹了一口气。
库蕾雅像是说“真为难啊”似的看向这个样子的迪。
“真是的……明白自己的立场吗?这个样子下去的话就真的……”
说到一半,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
“那么……闲聊就到此为止。”
一下子转变为一本正经的表情。
飞行器的速度急速降低,在隧道状的通道中滑翔着着陆。和到此为止的笔直通道比较起来,因为眼前接下来的通道大幅度向左弯曲所以无法弄清前面的情况。
“有了哦。左前方三十米,墙壁的对面”,朱色的单眼盯着橘色的黑暗,库蕾雅自顾自地点头说道,“……哦。空间制御,也就是说是光使者吗?迪,小心奇袭。会从什么地方过来可是无法预料的哦。”
眼前的尽是被淡淡橙光照亮的强化混凝土墙壁。但是迪对库蕾雅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她的I-Brain“看到”了迪无法感觉到的某种东西。
从飞行器的助手席上跳下,双手架起双子的骑士剑。
事到如今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无法逃避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此为信号切换了脑内的开关。
(I-Brain,战斗启动)
思考的主体转移到了大脑皮层上的生物电脑“I-Brain”。将思考单位固定为纳秒。五感的神经突触变换为数值,无数的情报在脑内展开。迪对于这一瞬间是很讨厌的。将肉体与意识的一切都转换为数值的战斗启动会给迪带来一种自己变成真正的人偶一样的错觉。
I-Brain进一步提高了运转速度,开始进行“改写情报”。
(“身体能力控制”发动。运动速度,知觉速度定义为五十三倍)
通过改变体内的物理法则将感觉加速。在通过“身体能力控制”而产生出的超高速世界中,映在视线中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慢镜头一样。
……啊
差一点忘记了。按下头脑中的开关,启动埋在侧头骨中的特殊通讯单元。同样的东西在库蕾雅的脑中也被埋入了一个。两个通讯单元通过实时的讯号收发从而确立二人I-Brain间的相互连接。
(连接情报构造体)
‘yahoo!迪,能看到吗?’
在视线边缘表示出来的“窗口”中表示出了无忧无虑的消息。就这样迪与库蕾雅的感觉达成共有,可以看到库蕾雅所见之物。
从库蕾雅的视线来看就可以知道的确墙壁的对面存在着高密度的情报制御体。距离有三十米,不,已经迫近到只有二十五米了。
在通讯用的“窗口”中收到了来自库蕾雅的消息。
‘那么,我就先退下了。’
作为雷达的库蕾雅如果不位于尽可能安全的位置就为难了。送出“了解”的回信,库蕾雅乘坐的飞行器开始缓缓浮上,重新停在了后方转角的对面。
紧迫的时间以缓慢到令人焦急的速度流动。
‘呐,迪’,忽然从库蕾雅那边传来通讯,‘被袭击的SR-608上装载了什么货物,你知道吗?’
考虑了数纳秒之后回答了一句‘不知道’。
‘彻底调查了一遍,那竟然是三个月前神户时间的观测数据。那个对于MotherCore的研究来说是相当贵重的吧?给了新德里各种各样的回礼才终于借来的结果却发生这样的骚动。’
老实说,只能想到原来如此。
‘所以Factory才提出请求啊。’
‘就是如此。——加油哦。这个时候好好干的话,就可以得到上面的人的各种看法。’
通讯结束,如炙烤一般的时间再一次造访。
迪吸了一口气。
呼了出来。
这一瞬间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那个来了。
‘——迪!前面!’
用视线边缘捕捉到库蕾雅的喊叫的瞬间,迪反射性地采取了行动。踢击地面的迪的身体以凌驾音速的速度穿过世界,同时,一瞬间以前迪所在的空间就被巨大的热量贯穿。
因为正体不明的那个攻击,构成路面的强化混凝土上一块直径十公分的部分变得赤热,并且伴随着表示冲击声的空气振动发生了爆炸。
用数毫秒穿过连接通道的迪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踏着眼前的墙壁跳起到将近十米高的天花板附近。这个瞬间,库蕾雅的警告再次出现在视线边缘,迪以刹那的判断改变了I-Brain的启动状态。
(骑士剑“阴阳”完全同调。光速度,普朗克常量,万有引力常量取得。“自我领域”展开。重力中和,改变时间单位。容量不足。“身体能力控制”强制终止)
半透明的情形“摇晃”包在迪的周围,做出了“由迪确定的合适的物理常量”所支配的空间。由于外界时间的流动减慢,因此和库蕾雅的链接中断了。被自我领域包裹的迪的身体让静止的空间以客观上每秒二十四万千米的压倒性速度飞翔,着陆在了被照亮成橙色的路面。
在这过程中,迪的确看到了。
虚空中摇晃的白色外套,以及悬浮在周围的十二个正八面晶体。
(“自我领域”解除。“身体能力控制”发动)
时间的流动复活,I-Brain的连接也同时恢复。
迟了半瞬之后天花板发生爆炸,橙色的灯被吹飞,通道染上了彻底的黑暗。
没有得到喘息的机会就再一次开始行动。停下脚步的话毫无疑问就会被狙击。维持着最高速度在通道中纵横奔跑,利用自己和库蕾雅的视线拼命寻找敌人的正体。
白色的外套和十二个晶体无论哪里都没有看到。
焦躁开始蔓延。
热量之枪再一次贯穿路面,飞散的火花在一瞬间将连接通道照亮。
‘冷静下来,迪’,库蕾雅的话语,‘对手果然是光使者。那家伙的攻击就连我也看不到。捕捉攻击动作从而预测轨道也无法做到。’
‘怎么回事?’
‘刚刚那些你也看到了吧?迪所看到的白色的那个大概就是那家伙的本体,飞在那周围的就是名为‘D3’的光使者的攻击设备。……光使者这种家伙呢,就是在那晶体周围制作出封闭的空间,在那里面像战舰的主炮一样将加速的荷电粒子击出。’
在短短数毫秒的对话期间都没有停止脚下动作。暗色的世界断断续续地被染上赤红,飞散的混凝土颗粒混入了周围的空气。
‘封闭空间什么的从外面也看不到,而且比光更早一步传来的情报是绝对不存在的,所以看到哦攻击的时候就已经迟了。只能闭锁空间被解除的瞬间,比射出攻击更快一步发现‘D3’,在从那个场所预测轨道……但是放心吧。因为迪是骑士嘛。’
‘诶?’
‘所谓远距离攻击呢,就是不是从远处射过来就没有效果才被称为‘远距离’攻击的哦。从以前开始就决定了这种组合就绝对赢不了骑士的。’
和这条消息同时的,迪的视线中表示出了红色的准星。指示出虚空中的一点的准星之中,黑暗出现了些许晃动。像这样指示出场所的话,那里有什么以及会采取什么行动就可以明白了。恐怕是通过偏光迷彩和空间制御使自己看上去透明化吧。
那就是,敌人的本体。
‘顺带一提,迪还有我跟着嘛。很轻松哦。’
反手握住两把骑士剑,迪飞了出去。
——————————
(“D3”A-L:Lance装填完毕)
对十二个攻击设备进行荷电粒子炮的充填结束的同时,引发的少年突进而来。简直就像捕捉到了这边的坐标一样,没有迷惑的动作。两手握住的小型骑士剑是初次见到的设计。
第一击从右面。暗银色的刀身画出弧线逼近玛丽亚的喉咙。
(“Shield”展开)
眼前发生“空间的扭曲”将剑的轨道扭曲。袭来的刀刃被空间的网缠住,在逃向后方的同时,从十二个“D3”中选出一个解除空间封锁。透明的正八面体在天花板近前出现,看到解放出来的荷电粒子之枪贯穿了少年身体的瞬间,被球星摇晃包裹的少年身体如阳炎一般从玛丽亚的视线中消失了。
自我领域的展开对骑士的空中战来说是常用手段。
与其对抗的话只要在出现的瞬间狙击就好。
将自己周围的空间改写的能力“自我领域”其特性是在极近距离就无法发挥效果。因为如果处在剑能够触及的贴身距离之下就连对手都会进入效果范围。所以在通过自我领域移动转移到攻击的时候,伴随着改变I-Brain的运行状态会产生一瞬间的时间差。
那就是骑士的弱点。
在压倒性不利的对骑士战中光使者唯一的胜机。
(“D3”A:Lance装填。B-D:瞄准设定)
三个正八面晶体各自在天花板,墙壁,地板附近出现,将虚无的黑暗用光打穿。三支枪描画出互相交叉的轨迹,在少年刚刚将自我领域解除的同时袭击过去。
少年的双剑舞动了。
两支枪恐怕是由于情报解体的效果而消失了,剩下的一支用最低限度的动作进行回避。
不得了的惊讶闪过了玛丽亚的头脑。
为了从少年的攻击下逃开,操作起重力场向左飞去。少年右手的剑在黑暗中闪烁将其动作封住。已经展开的“Shield”因为情报解体而破碎,从上方狙击少年的光之枪被左手的剑击落。在如此贴身的状态下“Lance”就无法成为有效的攻击手段了。如果以不将自己卷入为标准设定荷电粒子炮轨道的话,攻击类型自然就会受到限制。拼死改写空间勉强躲过少年的剑。少年再一次展开自我领域,打算再一次从玛丽亚的视线中消失。想要阻止他而放出的六支枪以毫厘之差偏离目标,少年的身体从荷电粒子炮仅有的缝隙中滑入。
很奇怪。
就算对手是骑士,这种追击方式也太异常了。先抛开战斗预测方面的优势,这个少年明显可以看到自己和“D3”的位置。如此压倒性的感知能力对于骑士的I-Brain来说本该是不可能实现的。也就是说……
——在某处还有另外一人,担任雷达的魔法士。
闪过少年再一次袭击过来的利刃之后将“D3”广范围的展开。如果有这种程度的感知能力的话,攻击能力就应该接近于无。那么那家伙就一定藏身于距这里有一定距离的死角中不会有错了。
(感知质量物体的存在)
“D3”确认到了在通道深处隐藏起来的一千两百公斤的质量。
锐利的流线型是军用飞行器的特有形状。
……果然。
玛丽亚为了对十二个“D3”下达指示而动起I-Brain。
这个瞬间。
(——演算处理失败。思考错误。系统强制停止)
爆炸般的疼痛袭向头骨内侧。
——————————
面对突然开始痛哭起来的眼前的敌人,迪不假思索地停下了手上的攻击。
“光使者”几乎是以下坠的样子单膝跪倒在强化混凝土的地面上并且抱住脑袋。
刚刚如机械一般正确的“敌人”在迪的眼前没有任何预兆的变回了“人类”。
从白色外套的边缘可以窥见些许不长不短的金发。
那是男人吗,还是说那是女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迪!住手!’
来自库蕾雅的消息让自己回过神来。用两把骑士剑摆出大张的架势,在通道的地面上着陆。“光使者”的身体虽然因为痛苦而颤抖,但是依然站起身,将十二个“D3”聚集到自己周围。
机会就只有现在。
将迷惑挥开之后冲了出去。
(I-Brain全力启动。准备发动“并列处理”。骑士剑“阴”与左脑同调。骑士剑“阳”与右脑同调。距离完成三……一……发动准备,完成)
两把骑士剑上镶嵌的白色与黑色晶体闪出了些许光芒。左脑和右脑各有一个的迪的“两个”I-Brain开始了全力地演算。
“Dual<双重> No.33”
那是迪真正的名字。
(开始并列处理。“身体能力控制”发动。运动速度,知觉速度定义为四十三倍。)
(开始并列处理。“自我领域”展开。改变时间单位,强制遮断重力场。)
“身体能力控制”将体内的物理法则改写,同时“自我领域”将周围空间的物理常数改变。具备正如其名的双重处理系统的迪的I-Brain可以同时发现两种能力,因此克服了“移动后的时间差”这一自我领域的缺点。
注意到这边行动的光使者在“D3”周围展开了闭锁空间,但是已经迟了。不足三千万分之一秒就绕到其背后的迪没有任何时间差的切换到了攻击动作。
双手的骑士剑同时从左右画出银色的弧线。
像是要挡住那轨道一样,正八面体的晶体出现了。
光之枪没能射出。
大概是没有让荷电粒子充分加速的时间吧。
单纯是痛苦挣扎的行动。
迪就打算就这样子将骑士剑挥下。
忽然,注意到了映在“D3”表面上的自己的身姿。
明明是不可以注意到的。
透明结晶如镜子般的表面上映出的,银发的少年面孔。
如将名为表情的因素彻底取出的人偶一样的面孔中,本该保有一丝人类因素在内的瞳孔正以人造物一样冰冷的眼神凝视着眼前的物体。
没有意志的,自动兵器的脸。
——区区被造出来的人偶。
有种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的错觉。
双手的骑士剑失去了速度。
注意到的时候,从侧面飞来的光之枪已经将右手的“阴”打飞了。
‘迪!’
一瞬间放开骑士剑的迪的身体被剥掉了自我领域而被吹飞到十米之外。脑内处理无法追上突然的机能停止,就连“身体能力控制”也被强制结束了。五感的机能恢复后由于袭向右手的疼痛而发出悲鸣。虽说避开了直击,被荷电粒子炮集中的右臂火红的燃烧了起来。
光使者摇晃着站起身。
一眼都没有看无法行动的迪,就以蹒跚的步伐奔了出去。
大概是在奔跑的过程中恢复了力量,再一次恢复重力制御融解在黑暗之中。
对着那个背影,迪只能呆呆地目送。
“……迪。”
混着叹息的声音让迪回过神来。
迈着轻缓的脚步,库蕾雅靠近过来。
朱色的单眼笔直地盯着迪。
一瞬间将脸背了过去。
“抱歉……明明是库蕾雅难得创造出的机会……”
库蕾雅“没错哦”这样低声念叨着同时站到迪的眼前。
“为什么没能给出决定性一击啊,你这笨蛋。”
从辛辣的语气中可以明白到她是真的发怒了。
“……真的很抱歉……但是,正因为是今天才认为没问题的。”
那个瞬间。
直到最后的最后,迪的确都是打算将那名“光使者”打倒的。
本打算将眼前的敌人杀死的。
就那样将剑挥下的话,一切就结束了。
本该是那样的。
“我,为什么没下杀手呢……”
库蕾雅的手忽然抚摸起自己的后背。
把头靠在她的胸前,迪低声说。
“这一次,我会被送到处理工厂吧……”
“……那种事情不会让它实现的,绝对。”
柔和的声音作出了回答。
向上看到的库蕾雅的脸上,露出了真拿你没办法的笑容。
——————————
总算是摆脱了军队的追击者并到达第一层的时候已经是稍稍过了凌晨两点的时候了。
在很久没有被使用的材料搬运通道前,玛丽亚脱下了白色外套重新塞入了准备好的大包里面。
把“D3”在空间的内侧进行折叠之后背起背包。拖动着摇摇晃晃的身体,压下涌上来的呕吐感之后迈出脚步。天空中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铅色的天盖一个劲地延伸。和好歹有“天空”存在的上面阶层不同。这里的夜晚是真正的黑暗。
CITY·马萨诸塞第一层,通称·开放阶层。
因为自治政府的政策而向外部开放,“市民”与“外部居民”相交汇的世界就仅仅这条街道而已。
失去家园的难民,被从CITY中流放的落魄市民,行走于黑暗世界的犯罪者——
被从世界割弃的人们最后漂流到此,这里就成了混沌的熔炉。
穿过由棚屋一样的废屋组建起来的贫民窟之后,就进入了闹市的里侧。在看不到脚下的黑暗之中,可以听到妓女们的吵闹。这里到处散乱着正体不明垃圾,刺鼻的异味塞住了鼻孔。
极其的,不痛快。
但还是认为无论怎样讨厌的异味都要比血好多了。
走了一个小时左右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位于闹市与闹市交界处,比较像样的家排列起来的一角。
在那前面,玛丽亚暂时躲入了小胡同。
从背包的口袋中取出烈酒并打开盖子。将剩下的一般一口气干掉。虽然不是特别喜欢酒,但是不喝是不行的。因为自己从现在起不得不装作“丢下女儿出去逍遥的不配做母亲的女人”才行。
从小胡同中走出来之后停在了第三户人家的前面。虽然小但是很漂亮的家中,即使已经过了凌晨三点也依然点着灯。
震惊之下无意识的呆立在原地。
忽然想到,难道说。
——那孩子,在等着我?
尽可能粗暴地敲了敲门。
“……妈妈?”
不一会儿门开了,今年就要满十岁的女儿探出头来。和玛丽亚一模一样的雪白肌肤和遗传于父亲的蓝色瞳孔。长长的金发用缎带绑成了一束马尾——这样子来看,果然是一直没有睡的在等待着玛丽亚归来。
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拼命控制住想要抱过去的双手。
“在干什么呢,谢菈”,尽全力的作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用冰冷的声音说到,“不是早就说过我不回来的时候就早早去睡吗。”
“……并没有……打算等妈妈回来。”
对于谢菈厌恶的语气只回了一句“也是呢”就错开视线走进屋子。没错,这孩子没可能是在等我。因为我被这个孩子讨厌了。
越来越深刻地对自己感到厌恶。
“……又喝酒了吗?”
“没错,不行吗?”
径直进入起居室放下肩上的背包。谢菈锁上了玄关的门之后在保持了一定距离的后面跟了过来。
——快点去睡。
打算这样说的玛丽亚转过身。
结果在房间的角落发现了早已见惯的物体。
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啊!那个,这个”,大概是注意到了视线,谢菈提高了声音,“是客人的……妈妈的……虽然认为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但是对于妈妈的事情了解的十分详细……所以,就这样……”
没有看错。
收纳在黑色剑鞘中的长大剑。镶嵌在剑柄上的赤红宝石。
——骑士剑“红莲”
十二年前,在玛丽亚还是“雷诺阿·瓦雷尔”的时候的那个冰冷战场上,曾是玛丽亚好友的一名少女手上时刻握着的真红之剑。
为什么,那个,在这里。
“——好久不见了啊。”
在发呆的时候,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
惊讶地转动视线,玛丽亚吞了一口气。
伫立在起居室与卧室界限的阴影中的,戴着遮阳镜的男子。
久经锻炼的身体被黑色的长外套覆盖的,玛丽亚曾经的战友。
“十二年不见了啊……”,男人的手摘下了遮阳镜,“健康比什么都好。”
和那个时候没有丝毫变化的,粗鲁的语气。
“……是啊,真的好久不见了”,感到怀念的玛丽亚眯起眼,“……真亏你能找到这里呢,祐一。”
第三章 剑与花束 ~Aboy meets a girl~
人偶的梦有些似曾相识。
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黑暗之中,与无数的人偶一起漂浮着的梦。
每一个人偶都与自己一模一样,模仿了十四岁的白人少年身体。手臂、双腿、腹部、胸部、脖子、头、银色的头发,一切都和人类毫无二致,制作的精巧程度已经达到了令人觉得奇怪为什么不会动起来的程度。
只不过,唯独没有脸。
本来该是脸部的位置只有一片阴影,眼睛鼻子嘴的任何一样都看不到。
其中一个人偶飘到了自己的眼前。
双手如祈祷一般折叠在胸前的,一丝不挂的身体横到了迪的眼前。
不知何时,迪的双手上出现了骑士剑。
将两把骑士剑反手握住。
就这个样子瞄准了人偶的胸口笔直挥下。
白与黑的骑士剑没有受到任何抵抗的没入人偶的胸口。
从人偶的胸口中,鲜血溢了出来。
流出的鲜血将世界填满,黑暗被染成了真红。
听到了笑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人偶有了面孔。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相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刺出去的骑士剑颤动着,胸口绽放出鲜红血之花的人偶轻薄地笑了起来。
惊讶地放开剑向后退了一步。
后背被某种冰冷的东西抵住了。
转过身。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就在那里。
世界中所有漂浮着的人偶都已同样的相貌笑起来。
嘴上一边笑着,一边用双手中的骑士剑刺向迪的身体。
鲜血四溢。
肉体被切得粉碎。
没有感到疼痛。
也没有认为痛苦。
只是自己变得四分五裂。
被切碎的身体在血色的黑暗中溶解,消失。
——今早也是到这里醒来的。
——————————
事件的转天,审问会议从早上就开始了。
议题当然就是“Factory实验训练生Dual No.33的处分”,在这个方针下,实际上是以迪的失败当作幌子的军队抨击Factory的情况。
以这个机会应该将Factory的实战部队纳入保安部的指挥下这样子的军队的主张被Factory一侧的研究者无关紧要地带过,毫无建设性的议论就这样不断持续着。在这期间,迪一直坐在被告席上,时不时地被问起关于昨天失败的事情。这个样子几乎等同于精神上的拷问。
终于讲完处分这一话题的时候,已经是稍稍过了上午十一点的时候了。
从长达三个小时的批斗中被解放出来,终于走出军司令部的会议室之后,门的对面库蕾雅正等在那里。
露出一副担心的表情跑了过来。
“怎样了?”
“唔……”,迪抬起头看向库蕾雅的脸,“保留处分。单独进行港口袭击犯的调查,就这样……”
Factory所属,实验训练生“Dual No.33”和马萨诸塞自治军独自解决“SR-608袭击事件”。顺利捕捉到犯人的话,昨天的失败就不再追究——
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这的确是最高议会下达的判断。
被眼罩覆盖的库蕾雅的脸上一下子放出光彩。
太好啦!大叫着抓住迪的手大幅地上下挥舞。
“太好啦!迪,真的是太好了!”,就这样握着手,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挺胸说,“要谢谢我哦。各个方面课都是多亏了我彻夜写出的报告所赐嘛!”
“啊……嗯。”
这件事情已经从说出处分的最高议会成员那里听说了。库蕾雅将昨天的事件巨细无遗地写成了巨量的报告。其中反复主张了昨天的败北是必然的,算不上“Dual No.33”的失误。进一步还提出了袭击犯逃亡目的地的一个假设和——
“……谢谢,库蕾雅。……但是是真的吗?犯人逃往的地方是第一层那件事。”
“百分之九十不会有错哦”,终于放开了迪的手,库蕾雅倚在通道墙壁上搭起双手,“调查过去的资料之后弄清楚的。明白了吗?”
根据库蕾雅所说,这两年内可以认为与昨天的光使者是同一名犯人所作所为的袭击事件,似乎除了昨天那起之外一共发生了五件。
港口袭击三件,Factory的研究设施两件。无论哪一次事件,都不存在前后有魔法士进出CITY的记录。特别是事件发生后各港口的检查还进行了强化,偷偷逃出到CITY之外几乎可以认为是不可能的不会有错。
“——因此,犯人要不是住在CITY中就是准备了至少事件冷却下来之前可以藏身的地方的意思。”
这样说完,像是在进行暗示一样停下了话头。
迪稍微思考了一下。
“……但是,在第二层以上的市街中魔法士要潜伏是绝对做不到的……因此才说是第一层吗?”
库蕾雅高兴地点了一下头,了不起了不起地抚摸起迪的头。
“就是这样。……那么就请努力吧。虽然我不太方便帮忙,但是一个人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喂,库蕾雅,你有什么事要做吗?”
一下子库蕾雅的嘴撇成了へ字形。这是她心情变差的证据,这种时候的她稍稍有些恐怖。
“……输送任务”,被眼罩遮住的脸转向了一旁,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到,“说是因为这一次的事件使得和军队的关系恶化了,从现在起和Factory有关的人不得不全部由我来运送什么的!”
Factory的实验训练生“Clair<千里眼> No.7”在世界上享有盛名。世界上仅存的三艘“云上航行舰”的其中之一,七五米级超高度索敌舰“FA-307”的主人就是指她。
由于十二年前的大气控制卫星的暴走事故,现在的地球被毫无缝隙的云以及零下四十度的大气支配。将天空覆盖的遮光性气体内部包含的特殊电磁场会对依据情报控制的物理法则改写造成阻碍这件事被得知了。
也就是说,公元二一八九年的现在,被各国军队所使用的利用“情报控制之上的重力操作”来飞行的舰艇类型是无法突破遮盖了高度一万八千米至两万两千米的厚重云层之壁的。
具备将其化为可能的特殊机能的船在世界上只有三艘。库蕾雅的“FA-307”,CITY·伦敦的“威廉·莎士比亚”。另外还有一艘听说似乎是所属不明的“HunterPigeon”。
“说到底,之前喜马拉雅山的时候,我可是干劲慢慢的哦!可是那些老头子们却说着‘怎能将最高机密这么简单的拿出来’之类的,完全就是不明所以的说法不是嘛!为什么事到如今却是输送任务啊!呐,迪!你不这样认为吗?”
“诶……啊……恩……”
库蕾雅所说的“老头子们”是指Factory的研究员们,“之前喜马拉雅山的时候”则大概是指上个月,在喜马拉雅山脉上空被破坏的战争中的旧CITY·北京的研究设施的事情吧。记得库蕾雅还大张旗鼓的吵着“好不容易能飞了。好不容易有空中战”。结果,库蕾雅的出击因为最高议会的决定而终止,之后一段时间她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可是,毕竟是任务嘛也就没办法了呢。”
库蕾雅叹了一口气,用朱色的单眼向下看着迪。
“让你担心了呢……迪,即使我不在也没关系吗?”
“没问题……应该吧”,仰视着库蕾雅,尽全力的作出笑容给她看,“而且,就算失败了也不会给库蕾雅添麻烦的。”
说白了,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处分迪都不会有什么感想。即使被送入处理工厂杀死,也只是会稍稍感觉到恐怖而已。应该会说着“是的,明白了”然后老实地接受吧。
在意的是库蕾雅的事情。
对于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盲目保护自己的“姐姐”能不能简单接受自己的失败而感到担心。库蕾雅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这一次的事情也一定为了收拾迪的失败而走上了相当危险的道路不会有错。
“所以,库蕾雅就不要担心我的事情了……”
话没能说到最后。
库蕾雅纤细的手指就抓住了脸颊。
“你这笨蛋……”,抓住迪的脸颊向两边拉扯,库蕾雅露出诧异的表情说到,“为什么迪总是这样?不要光是说别人的事情,也稍稍关心一下自己啊!虽然这一次总算是解决了,但是这样下去可就真的要被送去处理工厂了哦?”
手放开了脸颊,用朱色的单眼凝视着迪。
“……但是……我……”
无论怎样思考都没有自信。
对第一层进行调查,就算顺利找到那个光使者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再一次和那家伙一战。因为在迪的脑中光使者不是“敌人”而已经变成了“人类”。
就算强行欺骗自己进行战斗,最后的最后也一定无法做出攻击不会有错的。
那样的话结局就是昨天的二次上演了。
“……虽然对不起库蕾雅……大概还是不行啊。”
像是逃避似的背对库蕾雅转过身。
“迪!等一下!”
“……抱歉。”
无法在这个地方继续呆下去了,迪跑了出去。
从背后可以听到库蕾雅的呼喊。
“——迪是笨蛋!才不管你了!那样子这一次真的要被处分了呀!”
她的声音发出了些许颤抖,似乎是在哭泣。
即使如此迪也没有转身。
失落的时候有一个可以逃避的场所真的是太好了。
一个人独处就可以让心情平静下来,而且不遇上任何人的话也就不用担心阴暗的表情了。
因为这个理由,迪今天也来到了这里。
CITY·马萨诸塞第十层,另一个名字就是“管理阶层”。包含政府的重要机关和军队的演习场在内直径二十千米的庭院。在那中央,存在着被称为Core·Center的设施。
从外观上一言以蔽之就是“鸟蛋”。
从定到底超过五百米的超巨大卵被十重二十重的防卫线守护着,傲然耸立在研究设施和政府省厅崩离的中央区中心。在那前面,迪用自己的ID卡刷过了读取器。
卵的白色表面上,细小的门开了一个口。里面不仅黑暗而且没有人的气息。可以称得上是CITY·马萨诸塞心脏的这个设施无论有任何身份的人都是不允许进入的。例外只有两个,脑内写入了无法对设施内一切机器造成危害的保护程序的负责维护与检查的研究员,以及在诞生瞬间就被写入了同样保护程序的Factory制造的魔法士。
双脚刚踏入内部,背后的门就立刻关闭并想起轻声的上锁声。
在没有打开照明的黑暗通道中摸索前进。在这里无法使用I-Brain,因为迪的大脑最深处刻着在这个设施内不要启动情报演算的事项。用手扶着左边的墙壁,依靠冰冷的感触迈出脚步。脚下传来强化碳素构成的粗糙地面的颗粒感。流动在周围的寒冷空气中混入了少许臭氧的味道。
走了一分钟后终于停下脚步。
用自己的ID卡在位于眼睛的高度上放出不可靠光亮的ID读取器上刷过。
经过了短暂的停顿,右手边的墙壁无声的打开了。
广阔的空间就位于对面。
被装在各处的绿色灯光照亮的里面是平坦的圆形薄壳。根据很久以前调查的数据直径达八十米,天花板最高的位置有十米。迪就站在其边缘位置。
眼前的是生命维持槽的森林。
一个一个比迪的身高要高一倍的巨大玻璃圆筒从薄壳的一端充满到了另一端整齐的排列着。所有的玻璃圆筒都充满了浅桃色的羊水,并且通过五颜六色的配线互相连接,借助在薄壳外围设置了一圈的终端连接到外部的某处。
抬头仰视着最近的生命维持槽。
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在羊水中轻飘飘的浮着。
视线移向一旁。
那边浮着的是十四岁左右的少女。
迈出轻缓的步伐穿过玻璃圆筒组成的迷宫。在一直填满到视线尽头的无数玻璃圆筒中,年龄人种以及性别各不相同的孩子们在管子与电极的连接下浮在里面。浅桃色羊水中时不时生出的气泡表明孩子们至少在生物学角度来说是“活着的”。
明明不是如此。
他们或是她们明明算不上真正的“活着”。
在这里的数百名孩子们全都是从遗传因子阶段就由化学合成的“人造”魔法士。他们从“Factory”的自动生产系统的培养槽中诞生,大脑从诞生下来的瞬间开始就被连接上电极。送入脑部的刺激作为模拟体验促进孩子脑内神经元的成长并形成I-Brain的构造。
这个阶段中,幸运地能够获得高等级能力的孩子就可以从培养槽中获得解放,并被赋予作为Factory的特工活下去的权利。
在这里的是不太幸运地孩子们。
由于决定遗传因子结构的乱数处理的反复无常而没能“诞生下来”的孩子们。
“……大家还好吗……?”
天花板上的灯发出淡淡的绿光,迪轻轻地低语道。
——项目“Wizards·Brain·Factory
迪听说这个计划开始于距今四年前的公元二一九四年。
从十二年前的大气控制卫星的暴走开始的,人类世界崩坏的历史。能源供给的七成都依赖于阳光的人类对于覆盖住世界的铅色云层束手无策地投降了。以发电设备的所有权争夺为开端而引发的世界大战导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二百亿的人类相继死去,残存下来的人类都将生命寄托在了世界仅存的七座积层型封闭都市“CITY”上。
为了解决能源问题而被制作出来的,以魔法士的脑作为核心的永久机关“MotherSystem”。
通过仅仅数名魔法士的牺牲而得以延续生命的人类集结起手上的一切力量,想要制造出取代“MotherSystem”的新系统。
就这样,历经五年的庞大研究以失败告终的时候,人类不得不做出了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CITY·柏林和CITY·神户共同研究的“天使计划”——“为了作为MotherSystem和核心而进行特化的能力者”的开发计划。虽然在神户已经毁灭的现在,真相已经被淹没在了黑暗中,但是这个计划似乎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可是,其完成体“No.4
总之,他们以“一体可以承受永久使用的核心”为理念进行着MotherSystem的研究。
与此相对的,以可说是正相反的“开发廉价又可以大量生产的核心”为理念而成立的就是马萨诸塞州的项目“WBF”了。
不是将一切交给一个母核,而是并联起大量的核心使MotherSystem得以维持机能。核心不是由研究员亲手制造,而是从完全自动化的工厂中生产出来。当然缺点也是有的。因为大量生产无法进行微调,大多数个体在成长到可以正常使用的等级之前就死掉了,也无法避免完成的每一个核心的能力要比通常用手工制造出来的魔法士低下。但是采用这个方式的话就没有必要在核心的开发上投入大量生产力,只要数百体核心没有一起停止,MotherSystem也就不会“死”。
连接大量核心来维持机能的同时,为了能替换数个月,偶尔数天就会“损坏”的核心,工厂时刻都在进行着下一个核心的培育。
这就是被称为“Factory”的系统的全貌。
另外,这个计划给马萨诸塞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副产物。
遗传因子设计用的乱数程序在制作出大量失败作的同时,创造出了数千体才会有一体的“规格外”魔法士。
具备异常知觉能力的个体,能支配物质存在几率的个体……作为魔法士具备极端特异能力的他们避开了成为“母核的零件”这一命运,并被赋予了作为Factory的实战部队进行工作的道路。
至今为止诞生的“规格外”一共六十体。
其中特别是第三十三号的“Dual No.33”的能力颠覆了至今为止魔法士的常识,是远远脱离常轨之物。
普通情况下,魔法士的I-Brain会位于左脑或右脑的其中一个。
但是,迪的I-Brain在左脑和右脑各有一个,一共有两个。
也就是说,迪让左脑与右脑的I-Brain进行并列处理的话就可以做到同时发动两种能力了。
迪的能力基础是“骑士”。而且支持骑士强大的是“身体能力控制”和“自我领域”这两种各有长短的能力。
“身体能力控制”是通过改写自己体内的物理法则从而使运动机能获得提高的能力,但是无论由怎样强大的骑士来使用这个能力,能得到的运动速度到达一百倍就是极限了。相对的“自我领域”则是通过改写自己周围的物理常数从而创造出可以支配“不同的重力作用”和“不同的时间流动”的空间的能力,作为得到通常的数千万倍这种胡来的运动速度的代价就是在极近距离无法发挥其效果。或者该说不是对“肉体”而是对“空间”发挥作用的自我领域会自动让接近到使用者一定距离内的敌人得到和使用者自己几乎完全同等的超高速运动能力。
因此骑士攻击其他人的时候就不得不经过这样数个阶段的步骤,首先会使用之我领域接最大限度近到对手近前,然后解除自我领域并发动身体能力控制,最后发动攻击。
这就导致骑士出现了弱点。
从解除自我领域到启动身体能力控制为止的时间差会让骑士的行动出现致命的破绽。这是努力和战术怎样都无法解决的骑士的宿命,其他魔法士以骑士为对手的时候所采用的战术就是以想办法抓住这个破绽为目的。
但是,“身体能力控制”和“自我领域”两个能力同时启动的话就可以克服这个弱点。
在自我领域的内部能够启动身体能力控制的话就没必要特意将自我领域解除了。即使时间被加速的空间把对手包括进来了,在那之中进一步增幅了肉体能力的话骑士的优势也不会消失。
没有骑士必然会有的弱点,正所谓“规格外”的骑士。
最大的误算就是这名“规格外”是个不得了的胆小鬼。
迪无法杀人。即使是擦伤都会引起强烈抵抗。无论以多么快的速度挥动骑士剑,无论以多么乱来的力量压倒敌人,对手一旦受伤攻击就必然会出现踌躇。
当然,任务就失败了。
至今为止迪正经达成的工作连一件都没有。就连重要人士的护卫这种没有明确障碍的任务,都因为对袭来的恐怖分子感到同情而险些造成严重惨剧。数据的搬运,间谍的调查,杀人犯的追踪……对于这些数量众多的任务,迪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失败。
普通来说,如此成绩糟糕的特工会立刻在处理工厂中进行人格控制处理后回收为母核的零件。过去的三十三名特工之中,至今依然活着的包括迪在内也只有三名。虽然剩下的几乎都是殉职,但是其中也有和现在的迪一样成绩糟糕的,那些实验体很快被送往处理工厂,作为母核度过了短短数月的人生。
同样的命运之所以没有降临到迪的身上,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迪是“规格外的怪物”。
但是这种情况大概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
这一次的任务失败了的话,自己肯定会被处分。
库蕾雅一定会哭泣的吧。
但是迪也在思考那样是不是也好。
眼前排列着的数百体母核。
这些孩子们是电池。
单纯只是让名为Mother的系统运行,让CITY这个千万人的生活圈维持机能的用完即弃的电池。这其中没有善恶,只有“将其停止的话一千万人的市民就会死”这种理所当然的现实。
即使如此,这些孩子们现在位于这里就相当于确实地正在拯救某些人的生命。
这些孩子们正在做的是自己即使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事情。
至少比起既不能杀人也不能守护的自己来说,这些孩子们要有价值的多。
——考虑到这些,迪终于恢复了自我。
“……不行。”
思考这种事情的话,无论到什么时候都只有无限的消沉下去而已。明明是难得想到可以冷静下来才来到这的,结果却收到了反效果。这个样子就更不可能让任务成功了。
消沉的时候,遇到不顺心事情的时候……
“要想着顺利时的事情……没错吧。”
想到了很久以前库蕾雅教给自己的“拿不出活力时候的特效药”,总之先来实践一下看看吧。
的确,那并不意味着注定会失败。这一次做好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捕捉到犯人。犯人其实不是真正的坏人,而是有某种理由才不得不需要那份数据也不一定。也许问他“你就是犯人吧?”的话会意外干脆地就道歉从而顺利解决事件也说不定……
“……呼……”
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让心情好转的话,任何人都不会觉得麻烦了。
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加油吧。”
无力地嘟囔着,结果还是没打起精神。
从第十层到第二层使用层间升降梯的话只需不到十分钟。先乘坐一次可以让一百人同时利用的巨大升降梯下降,然后换乘绕CITY外圈运行的磁悬浮列车环线前往设立在第二层北部尽头的专用关卡。在那里完成徒具形式的ID检查,在有着“四十八小时以内返回”这种内容的合同上打上电子签名之后,终于被授予了乘坐通往第一层的专用升降梯的资格。
如果亮出“Factory”名号的话就不需要经过这些手续了,迪在到达关卡之前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真正到达的时候思绪就出现了混乱,觉得只有自己使用特权省略手续的话有些过意不去。
因为这个原因。
把一直穿着的Factory制服换成了白色的休闲外套和黑色的牛仔裤,并且为了不惹人注目将骑士剑“阴”和“阳”用布包裹起来放入背包,迪从诞生下来起第一次下降到了第一层。
“……哇……”
升降梯的门打开的瞬间,迪最一下子因为传入耳朵的繁杂吵闹声而震惊了。
从数字图书馆得到的知识和研究员们的传言之中擅自产生了“第一层是幽暗潮湿的,从大白天就有醉汉睡倒在路中的地方”这种印象,但是实际上亲身感觉到的第一曾和那种阴暗的想象画面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的确,因为没有合成影像的天空的缘故明明还是白天却很昏暗,而且时不时吹过的风会带着潮湿的空气,道路的两侧也确实有醉酒的大叔倒在那里。
明明是这个样子,可是这份活力是怎么回事呢。
迪无意识的呆立在原地。
从升降梯前的广场笔直延伸出去的主干道被人们的怒号支配了。数不清的露天店铺和围在周围的人潮。店里的商品也是各种各样,有在竹篓里装着堆积如山的演算单元正在贩卖的店家,在其一旁就是把毛巾卷在头上的大婶在啪啪的敲打着货台,大声叫卖着自家产蔬菜的好处。对面的窗台上考得恰到好处的肉的诱人香味在周围弥漫,其后面的空地上孩子们正成群结队的吵闹着。路上人头攒动,已经到了无法径直前进的程度。那边才听到有人大喊“有小偷!”这边就有两个男人似乎就肩膀撞到了还是没撞到而殴打起来。
这幅景象简直就是祭典。
迪只作为知识了解的,人们的自由活动。
对于这种热闹实在是不擅长啊——就在思考着这种事情。
就在这时。
“……嗯?”
放在外套里侧口袋的便携终端发出轻微震动传达出有消息送来的信号。慌忙从人潮中离开滑入了距离主干道一条街外的小路。
呼出立体影像显示器之后看到的是来自库蕾雅的邮件。
附上了第一层地图的邮件中,只写了“给我振作”这样一句话。
直径二十千米的圆形地图上画出了红圈和箭头,指示出了和迪现在现在所处的西南地区正好相对的东北部的外围附近。
去调查一下这里,似乎是这个意思。
……谢谢你,库蕾雅。
在心中如此呢喃,迪走向了磁悬浮列车环线的车站。
库蕾雅所指出的地点是建材搬运通道的出口。早已崩塌的高层建筑背后,在黑压压压下来的巨大钛合金墙壁下的平原上,被丛生的杂草埋没的地方孤零零地开着一个小小的洞口。试着用终端的数字图书馆进行检索却完全没有留下一点儿资料。恐怕是一百年前的CITY建设时期所使用的东西吧。
仔细调查了洞穴的入口。地面积下的沙尘上有拖动某样东西留下的些许痕迹。再仔细看还可以看出有什么人想要消除自己的足迹的迹象。进一步对周围进行详细调查之后,这附近一带的地面是没有经过任何铺装的土地。既然如此,会留下足迹也毫不奇怪。
“……有了。”
在距离洞穴稍远的草原和道路的界限上发现了又小又浅的足迹。除此之外还无法发现任何细小的异常。恐怕这个足迹的主人为了不让自己的痕迹留下而多加小心了吧。但是对于魔法士对手来说那种努力是无意义的。随意铺装的柏油路上,如果是普通人就无法注意到的程度的细微足迹正一点一点延续着。
点了一下头,迪开始迈出脚步。
提心吊胆地沿着一旁并排着和棚屋无异的废屋的寂静小路前进。和最初降下来时所处的西南地区截然不同,这附近几乎感觉不到名为活力的东西。即使偶尔会有人出现,也净是似乎对一切都精疲力尽了的老人或是眼里只有胡闹那种年纪的孩子,所有人都一样以一副“这家伙是来干什么的”的眼光盯着衣着整洁的迪。
因为无法忍受刺过来的视线,迪跑了起来。
说起来,还有库蕾雅教给自己的事情。
第一层并不是从最初就全部开放了,当初的开放区只有西南的一个区域而已。因此那个地区那个地区在第一层中是整备的比较好的。与此相对的,最晚被开放的东北区域几乎是处于和荒野没有两样的状态。必然的,来到第一层的难民中最底层的“一无所有的人”就会被赶到东北区域。
跑了五分钟左右到达了贫民窟的尽头,虽然使用身体能力控制的话就不用如此辛苦了,但是说不定会在什么地方被“光使者”发现。
眼前的是花哨的风俗街。
用脑内时钟确认了现在时间虽然是“下午三点十五分”,可是立体影像已经在店铺的看板上闪烁跳跃了,身着下流服装的大姐和大哥们大声的招揽着路过的行人。
视线和位于道路对面的姐姐对上了。
朝迪作出了一个妖艳的微笑同时抛过来一个媚眼。
一下子鲜血上涌,迪逃跑似的跳入了小胡同。
做了一次大大地深呼吸让躁乱的心脏平静下来。细微的足迹在小胡同的地上笔直地延续出去。这里那里到处堆积着的垃圾袋正散发出恶心的气味。由于两侧耸立的建筑物遮蔽了阳光,小路上就和夜晚一样黑暗,而且散发出什么地方有人死了的气氛。
“……啊嘞?”
走了三十分钟左右之后,迪停下了脚步。
……就这样,从这边过来,这样前进……啊嘞……?
一直延伸到这里的足迹到处都找不到了。想到会不会在刚刚通过的十字路口弄错了于是试着稍稍返回了一些。
果然还是找不到。
完全跟丢了。
……冷静。
在棚屋近前总算是让心情平静下来了,这才使用便携终端的地图确认自己的所在位置。这里恰好是东北地区的正中。在被分为数个区域的风俗街的其中之一的南面。对照着地图又稍稍前进了一点,眼前忽然开阔起来。
风俗街与风俗街交界的位置上,像是居住区的一角。
从花哨的电子装饰和垃圾山中获得解放,数十栋左右比较正经的住宅就整齐地位于此处。
……喔……
看到这种风景内心一下子就变得平和起来。从生下来的时候起就在研究所的宿舍中生活的迪对于“自己的家”这种东西自然而然地抱持着憧憬。当然在第二层之上存在着居住区,但是白色四方形的统一建筑不知为何像是坟墓一样,一点儿都不能带来“家”的感觉。
这里到底会住着什么样的人呢。
不知不觉就高兴起来,迪开始对眼前这栋住宅展开这样那样的想象。
这个时候——
“你在干什么?”
忽然从身后传来声音。
沉浸于空想而无视了周围的迪反射性地采取了和军事训练时候一样的行动。
以惊人的气势转身,挥出的手碰到了某样东西。
“……呀”,传来了有些可爱的悲鸣。
迪眨了眨眼。
娇小的女孩子跌坐在了地上。
“好痛……”
女孩皱起脸,缓缓地站起身。长长的金发绑成了一条马尾,是一名十岁左右的白人少女。看起来很痛地按摩着被格子短裙包裹住的腰部,用充满了责备的蓝色瞳孔注视着迪。
身边装在包里的合成肉与蔬菜散落了一地,空荡荡的购物袋还握在女孩子手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明白了。
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抱……抱歉!”
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总之先伸手准备捡起脚边的洋葱。
就在半途。
“——请不要擅自用手摸。”
保持着伸出手的样子,迪就像是在做某种体操一样僵在原地。
女孩说话的音量既不是很大,语速也不是很快。但是平淡又冰冷,就和军队的行政官员大婶朗读命令书时一样的语气比起普通的怒吼更让人感到严厉。
将动弹不得的迪完美地无视,女孩开始将散落的食材一一捡起。以干脆利落的动作眨眼间就将肉与蔬菜收入了购物袋。女孩再一次确认袋子内部,接着以说出和“就在刚刚第一次注意到的时候”才说过的话时一样的态度看向迪。
“你在干什么?”
听到这句话,迪才终于得以停下“捡洋葱体操”的动作。
就这样直起身,站在比自己要矮二十公分的女孩子面前拼命搜索起用词。
“这个……我是……那个……”
“有什么事吗?”
“……那个……抱歉。”
“刚刚就听过了,那句话。”
一下子就陷入了尴尬无助的情况。
“……是呢……才不是!呃……我是”,说着就越来越烦恼起来,“……抱歉。”
已经连为什么要道歉都搞不清楚了。
女孩面对这个样子的迪只好呆呆地仰视着,接着呼的叹了一口气。
将双手提着的购物袋朝迪递了过去。
“因为很重,所以请帮我拿着。”
“……诶?”
“那么想道歉的话,就给你个机会好了”,微笑着这样说完,女孩迈出脚步,“我家就在不远的前面。”
知道了自己从刚才就一直仰望着的就是这个女孩的家之后,迪吃了一惊。
几乎是强行被带进家里的迪,从玄关穿过起居室之后首先被带到了厨房。
“……蔬菜放在这里,肉放在那边。这个和这个晚饭要用到,所以不要放到冰箱里……剩下的,就请随便放在那边的台子上吧。”
单方面的留下了指示之后,女孩消失在起居室中。被一个人丢下的迪总之先拿起了被放在袋子最上面的胡萝卜,这才忽然回过神来。
“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话说到一半,忽然重新思考起来。
在失去了线索的现在,就只剩下在足迹消失的地方附近打听一下这一种选择了。就算试着再次检查足迹的数据对犯人进行分析,也是回到“上面”之后的事情了。既然这样,在几乎偶然的情况下和附近居民结识的情况不如说正是个好机会。虽然感觉娇小的女孩子稍稍有些靠不住,但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能够得到关于可疑人物的情报……
“……想象情况顺利时的事情可真困难啊,库蕾雅。”
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就可以取得进展的话,那么谁都不需要吃苦了。
迪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开始收拾起买来的东西。
将肉和野菜分别放入冰箱的过程中,时不时地在留意着起居室内的情况。正在哼唱着的大概就是那个女孩子吧。这个家里似乎没有其他人在。稍稍有些担心起来。让陌生人如此轻易地进入家中,那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如果是坏人的话可该怎么办啊。
“——咖啡和红茶。”
“哇!”
在陷入沉思的迪的眼前,女孩忽然探出头来。
“想要哪一种?”
“诶?那个。”
理解到“哪一种”是指什么的时候,已经过去三秒钟的时间了。
“……我要红茶,拜托了。”
红茶是吗,这样回应之后女孩又一下子把头收了回去。
塞莱斯蒂·E·克莱因,略称就是谢菈。
这就是女孩的名字。
“呃,塞莱斯蒂小姐……还是该叫……小塞莱斯蒂?”
“谢菈就可以了。”
将刚泡好的红茶倒入茶杯,谢菈似乎不太感兴趣的回答。起居室的桌子上除了放置着两人分的杯子和茶壶之外,还放置着装有砂糖的瓶子,甚至连合成的蜂蜜都排在一起。在迪所生活的上面阶层提到“红茶”就是指混入了化学香料从而获得香味的砂糖水,已经很久没有喝过真正的红茶了。
一只杯子被放到迪的面前,里面茶水还在飘着热气。
“谢菈小妹妹……”
“不是谢菈小妹妹,是谢菈。”
“诶?……啊……”,面对忽然而来的先发制人,稍稍畏缩了一下,“那个……这个家里没有谢菈之外的人在吗?母亲什么的。”
说到母亲的瞬间,似乎看到谢菈那漂亮的眉毛稍稍吊起。
“……从今早就和朋友一起出门了。”
“这,这样啊……”,看来似乎是不可以触碰的话题,“那父亲呢?”
谢菈一下子闭上了嘴,偷偷的看了一眼立在房间角落的照片。
“在八年前生病去世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抢在想要说什么的迪之前继续说到,“道歉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啊,抱……不对,呃,所以……”
就算被这样说,迪也完全不知道除了道歉之外该做什么才好。
“……但是……果然还是,抱歉。”
“明明说了会生气的……”,谢菈呆呆地念叨着,嘴角稍稍放松下来,“真是个奇怪的人呢……大哥哥的名字,该如何称呼呢?”
“……诶?”
忽然被叫做大哥哥而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是指谁,外表上先不说,实际论生下来的时间的话这个孩子应该远比自己“年长”。
“我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我叫迪,请多指教。”
“全名是?”
这可是相当严峻的问题。
“……Dual,No.33”
谢菈的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你是把我当成傻瓜吗?”
“真,真的是这样啦!那个,虽然也许是有点儿奇怪的名字。”
“是非常奇怪。”
谢菈的话里没有丝毫客气。
“但,但是是真的……所以……我是,那个……政府研究所的实验体……”
一边语无伦次的进行说明,一边拼命的转动脑筋。将自己的立场挑明的话之后的事情会不会更顺利呢,自己是人造生命这件事不知为何就是有种想要隐瞒的想法。
“所以……我们这个机关所属的人全都被冠上了……这种奇怪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是连自己都觉得“怎么可能有这种事”的说明,意外的一下子就被谢菈接受了。无论用词和态度如何成熟,小孩子终究只是小孩子而已。
谢菈往红茶中加入了少量蜂蜜,一边用勺子搅拌一边念叨着“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是指?”
“最初看见的时候,就在想迪君是不是‘上面’的人了。”
明明是被外表比自己年幼的女孩子称呼为“迪君”了,却不可思议的没有感觉到违和感。
“为什么?”,就这样把没有加入任何东西的茶举到嘴边。
“因为看起来很迟钝的样子。”
差一点就把喝下去的红茶喷出来了。在千钧一发之下放下杯子,咳咳的咳嗽起来。谢菈则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喝了一口“蜂蜜红茶”。
“那么,你在我家前面是想要做些什么?”
“……是在,找人。”
谢菈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像是感兴趣的表情。
“是怎样的人?”
“那个,还不太清楚。”
“……你是在耍我吗?”
“不,不是那样!”,慌忙摇头,“所以说……是事件的犯人。虽然不知道是怎样的人,但是知道是逃到了第一层……我不把那个人抓住不行。”
“抓到之后,要怎样?”
那是……
“我想……大概会是死刑。”
没错。
即使迪没有将犯人杀死就解决了,那个人的命运也已经被确定了。
“那个人是魔法士。……昨天一天之内就杀死了好几十人。”
“魔法士……是指像超能力者一样的人们吗?”
“知道些什么吗?”
“不知道。”
也是呢,迪失望了。
即使如此也要加油,至少在问些其他的事情。
“在这附近,有那样的人居住的事情……”
“没有听说过”,这样说完,谢菈有稍微思考了一下,“但是,附近的人们也许会知道什么也说不定……因为和各种各样的客人有过交谈。”
——接着。
不假思索地,越过桌子探出身体。
“能否带我去那些人所在的地方?”
谢菈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
“可以是可以,不过请等到明天。……毕竟差不多该是大家开始工作的时候了。”
“从现在起开始工作……”,已经傍晚了,刚想到这才总算是理解了,“那些人们在哪里工作?”
谢菈指向了繁华区的方向。
“是在那边的店里。”
果然。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不得不放弃了。
“……那么,虽然很抱歉,但是明天的领路能否拜托你……大概,谢礼就由政府的经费来……”
还没说完,迪就停下了。
不知什么时候谢菈已经离开座位站到了迪的旁边。
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呢,她正抱着两件围裙。
自己将较小的那件粉色围裙穿好,接着将嫩绿色的那件递了过来。
“……什么?这个。”
“是围裙啊。”
“不是说这个,为什么给我……”
“因为在妈妈回来之前不把晚饭准备好不行。”
——忽然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难道说……我也要帮忙?”
“先从给蔬菜去皮开始。”
稍稍翘起嘴角,谢菈回答道。
——————————
CITY·马萨诸塞第一层东南地区的郊外。在古老的天主教<旧基督教>教堂的背后有一片墓地。
孤零零位于崩塌的高层建筑群缝隙中的静谧的空间。经过精心裁剪的青草坪上,大小形状内容都各自不同的墓碑整齐的排列着。虽然几乎所有的墓碑上都被刻上了名字,但是其中也有无铭的墓碑。
行商人,便利屋,娼妇,醉人,无名的路人——
所有人的死都是平等的。
在一座墓前,玛丽亚停下脚步。
祐一也跟着她停下。
朴素的石造墓碑上刻着“沃尔塔·D·克莱因”这几个字。
“……是丈夫”,在目前蹲下身,玛丽亚静静地献上花束,“……就算这么说,真正的墓其实在瑞士,这下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了。”
祐一摘下了遮阳镜。
“死了吗?”
“八年前,因为恶性的肺病……”,站起身轻轻地抚摸着墓碑,“是个很温柔的人。救下了逃跑之后和军队周旋的我并藏在了自己家里……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因为是那个时代所以没办法举办结婚典礼,但是在瑞士的小村庄里租了一栋房子,两个人像是普通的夫妇一样生活……”
“你是魔法士这件事呢?”
“……最初是隐瞒着的。那个人似乎也以为我只是普通的逃兵。……告诉她是在被求婚的时候。‘我不是普通的人类,那样也没关系?’这样问了。”
转身面向祐一,玛丽亚似乎很怀念的眯起眼。
“那个人吓了一跳呢。但还是笑着对我说‘那样也没关系’……我就像如果是和这个人在一起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想普通人一样得到幸福。”
“结果生下来的就是那个孩子吗?”
玛丽亚是的点了一下头。
在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霾。
“谢菈被生下来的时候那个人也是很温柔的说着‘无论是如何被生下来的都没有关系,这孩子也好你也好对会让你们幸福的’……因病倒下的时候也是,每天一个劲地在说着那孩子的事情。因为是喜欢唱歌的人,所以等病好了就为那孩子作一首曲子这句话就成了他的口头禅。……你想想,从雪那里学来的‘Perfect World’。两个人经常代替催眠曲唱给那孩子听呢。虽然那孩子已经不记得了……”
玛丽亚像是在歌唱一般诉说着过去。
但是对于她的话,祐一却产生了些许违和感。
……无论如何被生下来?
“雷诺阿,不,玛丽亚,你的女儿是……”
“谢菈是我经历分娩之痛产下的我的孩子。那是真的噢。……但是,祐一想到的事情我大概也猜到了。”
玛丽亚轻叹了一口气。
“那孩子是魔法士……和我一样,是光使者。”
“不可能……”,祐一发出了呻吟。
的确,那种事情的几率不是零。即使是像祐一和玛丽亚这种通过外科手术植入I-Brain的“后天性”魔法士,其遗传因子上也必然被刻上了“作为魔法士”的情报。接受I-Brain植入手术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施与了抑制排斥反应的遗传因子改写处理。
但是。
“将魔法士能力遗传下来的几率……本应该是在数千万分之一以下才对。”
“是呢。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玛丽亚极其平淡的回答,“但是,现实就是那孩子诞生了。……也知道了遗传因子的改写会导致这种情况。”
祐一感觉到有某种冰冷的感觉爬上背后。
如果就如玛丽亚所说的话,那名名叫谢菈的少女就隐藏着无法估量的价值。既没有接受I-Brain植入手术,也不是从培养槽中化学合成而生,而是纯粹“自然发生”的,恐怕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魔法士。对于情报控制理论的研究者来说会是无论付出怎样的牺牲都会想方设法入手的贵重样本。
这种东西的存在被CITY自治政府察觉到的话会怎样。
“……那个孩子知道自己是魔法士这件事吗?”
玛丽亚静静地摇了摇头。
“谢菈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由我将记忆和I-Brain封锁起来了。那孩子初次使用力量记得是在四岁的时候吧……”,说到这里抬头仰望起铅色的天空,“谢菈是天才哦。刚生下来的时候,在没有经过任何调整的情况下就见识到她能够操纵全部十二个D3。……即使在现在那孩子脑中的I-Brain也在继续成长着,已经到了我写入的临时保护随时被破除都不奇怪的状态了。”
“……处于成长阶段的婴儿的话就不用说了,在脑部已经成长发达的现在想要再一次加上保护已经是不可能了……吧。”
玛丽亚微笑着点了点头。
“但是……仔细想一想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对于那孩子来说,从今以后具有力量是必要的……为了……活下去……”
话说到一半就中断了。
“玛丽亚……?”
怎么了,刚想这样问,祐一就语塞了。
突然,玛丽亚像是崩溃了一样倒向墓碑。
用手掌遮住脸,手指仿佛要嵌进去一样用里压住太阳穴。身体折成了く字形,不断痛苦地喘息着。
“玛丽亚!振作一点!”
即将倒下的她的身体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被祐一抱住了。
“实在……对……对不起……。没事的……只是很普通……的事情而已。”
“可是……”
“真的……很快就会没事了。”
就如这句话所说,她只用了不到十秒钟就恢复了。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从祐一的怀抱中站了起来。
“……让你看到丢脸的样子了呢……但是这样子就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会叫你来……我已经活不久了。”
“玛丽亚。你的大脑……”
“没错。因为情报的过负荷将I-Brain烧毁,脑细胞正在逐渐坏死。……虽然只是自己的检查不是非常准确,保守估计大概还有一年左右吧。”
像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玛丽亚回答道。
“是在大战中过度使用力量了吧。就是所谓‘Freeze Out’吧?普通就和CITY的母核所引起的现象差不多……这方面祐一应该更清楚吧?”
“……是啊。”
关于“CITY·神户”崩坏的来龙去脉和雪的最后,已经全部告诉她了。身为玛丽亚的亲友,同时又是祐一恋人的七濑雪作为CITY·神户的母核而死了。一想到这件事,即使现在也会感到心脏被荆棘穿刺的疼痛。
如果她的话,现在这种情况会说些什么呢。
虽然思考了几秒钟,结果也只能想到平淡无奇的词句。
“……玛丽亚,从现在的工作收手吧。这样继续使用I-Brain下去的话真的就会引起脑死亡了。”
“已经迟了……”
玛丽亚闭上眼,拒绝了祐一的劝告。
“我自己很清楚的。即使是在没有使用魔法士能力的时候,我的大脑也在确确实实的逐渐崩坏。不过的确不使用魔法的话至少可以延续一点寿命也说不定……”,说着露出了柔和的微笑,“只不过,只要我这条命还在,就想要尽可能为那孩子多做些什么。”
“……模仿便利屋的做法就是你能做的事情吗?”
真严厉呢,玛丽亚笑着说。
“我只是按照委托人的委托办事而已。把入手的资料交给运输的人之后将收到的报酬全部留给那孩子。”
“委托人?”
没错,玛丽亚点了点头。
“‘贤人会议
像是在夸耀一般挺起胸膛。
面对这幅姿态,祐一呼了一口气。
十二年的那一天,哭着说到“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而战斗才好”的战友已经不在那里了。
而在那里的是为了最爱的女儿而赌上一切的一名“母亲”。
“……你已经找到了呢,你战斗的理由。”
“是的。”
她的回答没有一丝阴暗。
也正因为如此祐一才无法接受。
“可是……既然是那么重要的女儿,为什么不更温柔的对待。”
不光是限于昨晚的事情。今早也是,没有对准备好早饭的女儿说一句话,对问到“要去哪里?”的女儿只粗暴地留下一句“和你没关系吧”。
“那样子的话……你会被女儿讨厌的。”
“那样就好了”,玛丽亚自豪的笑容稍稍出现了扭曲,“因为我在为了让她讨厌而努力嘛……因此这两年间,那孩子一次都没有注意到过我做的事情。我晚上出门也好,受伤了回去的时候也好,那个孩子都没有在乎。大概就算我死了那孩子也不会哭泣……那样子就好。”
“你……真强啊。”
“从以前开始名为母亲的人就注定是强者了哦……不知道吗?”
风吹起来了。
绿色的草坪发出的声音奏响了如海浪的声音。
在那之中。
玛丽亚以威风清澈的声音高声歌吟诵起来。
“无论被那孩子怎样讨厌,无论这双手被多少鲜血弄脏,只有那孩子我一定会让她幸福——这就是我战斗的理由。”
——————————
晚饭决定做咖喱。
本来想在妈妈回来之前一直等着的,但是那样做的话会让妈妈发火,所以就决定直接吃掉了。因为自己一个人吃很无聊,所以也让迪君一起吃了。
好吃,被如此称赞了。
迪君离开并且收拾完东西的时候,妈妈回来了。朋友也一起。他是日本人,虽然没有请教他的姓名,但似乎是叫做祐一先生。立刻开始为两个人准备晚饭。虽然祐一先生称赞好吃,但是妈妈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就算问今天一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肯定也不会告诉我所以就放弃了。
洗完澡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之后,头脑里已经一片混乱了。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稍稍梳理一下的话就跟不上了。
有母亲过去的朋友来访这还是第一次。
是怎样的人呢,实在是非常在意。
本来是想要问问妈妈年轻时候的事情的,昨天刚想要提起这个话题就把妈妈惹怒了。还说“不要问多余的事情”,妈妈摆出了一副特别可怕的表情。
但是很在意。
想到提起勇气明天再去问一次。
另外还有一件事。
今天生来第一次交到了男孩子的朋友。
虽然年纪应该比自己大却用“男孩子”来称呼或许有些奇怪,但还是认为迪君用“男孩子”来称呼是最合适了。
不知为何有些呆呆地。
光是在道歉。
“上面”的人大家都是那样子的吗?这样思考着。
“……啊。”
想到一个好想法了。
妈妈和祐一先生的事情。
既然去问也不会告诉自己的话,自己调查不就可以了。
去“上面”的话就有图书馆这种设施,可以调查比普通终端详细数千倍的各种事情,之前附近的姐姐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去那里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弄清楚什么了。
虽然法律上规定我无法前往“上面”,但是拜托迪君的话说不定就会有办法了。
就这样做好了。
谢菈作出了决定。
明天就帮迪君带路。
因为不做便当可不行,就决定五点起床吧。
……迪君,喜不喜欢煎蛋呢。
谢菈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盖了起来。
那一天,谢菈变得比平时稍稍心情愉快了一点。
第四章 骑士与公主 ~LibraryExplorer~
从CITY·莫斯科让船全速飞行了一小时又两分钟。用于完成了运送任务的库蕾雅到达马萨诸塞的时候,脑内时钟早就已经切换到了七月三日,黎明也很快就要到访这座城市了。
“真是的!为什么会弄得这么晚啊……!”
第十层·军用港口。从FA-307上下来的库蕾雅将船的整备交给负责的技师,归还报告也随便应付了一下就跳上飞行器。完全无视法定速度地快速穿出连接通道之后奔向了已经拂晓的街道,到达军队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刚过的时候了。从驾驶席上跳下来之后头也不回的奔跑起来。目标是一共三十七层的宿舍最上层。进入电梯拍打按钮,不耐烦地盯着门上的数字从“1”开始顺次增加。
在通往三十七层的过程中停止了好几次。门的对面出现的当然是马萨诸塞自治军士兵的身影。愉快地聊着天的人,正独自忍耐着哈欠的人……所有人在看到库蕾雅那张脸的时候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接着无视电梯快步走开了。是不想和“Factory”的魔法士扯上关系呢,还是被眼罩遮住的表情很恐怖呢。虽然一直都是这样,但还是有些受伤。
“……也好。没什么的。被你们讨厌什么的……”
想到是不是要试着向议会提出把自己二人的宿舍和军队的宿舍分开。
在到达三十七层的同时,全力地跑了出去。在CITY天花板上升起的合成影像的太阳从天窗的对面照亮了走廊。和私服姿态的研究员互相打过了招呼,从位于转角处的自己的房间前路过,从写有“禁止在走廊里奔跑”的警告标语前穿过,目标是三十七层的最里面,挂着刻有“Dual No.33”牌子的煞风景的门。
深呼吸几次调整呼吸,用很久以前制作的伪造ID干掉了门锁,不容分说的挤进了房间。
“迪!早上好!今天的早饭……诶……啊嘞……?”
在没有人影的起居室中“看”了一圈,库蕾雅侧起头。
本来以往这个时间的话迪应该正埋头于早上的准备,房间正中的桌子会被胡乱脱下的睡衣与Factory支付占据着的。一边戏弄慌张说着“正在换衣服,可别偷看啊”的迪一边做早饭给他可以是库蕾雅每天的例行公事,但是今天不知为何没有看到迪的影子。浴室也好厕所也好,不像是躲起来了。衣柜中还挂着洗好的制服,大概是一次都还没穿过就这样挂起来了吧
……难道,还在睡着也说不定。
重新这样思考之后走向了里面的卧室。无声地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床铺。唰的掀开了被子一瞧,里面空空如也。到处都没有迪的身影,取而代之的在枕边放着一张便条。
‘——给库蕾雅
因为要继续昨天的调查,所以今天一早就出门。’
“……什么嘛。”
一下子没了力气。库蕾雅扑倒在冰冷的床上,接着一个骨碌转成了仰躺的姿势。
将便条团起来投入垃圾箱,接着摘下了盖住双眼的眼罩。
“就算没有我,也在努力着啊……”
……明明难得想要给他帮忙地说。
明明应该是感到高兴的事情,库蕾雅却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
——————————
和存在着合成影像天空的“上面”不同,在第一层中每天时间的流动是由配置在整个市内的照明系统的出力来表现的。
非常暗的是夜晚,稍暗的早上,嘛,也不能说是不亮吧?以这种程度终于到了上午,能够断言很亮的时间每一天能有一个小时就非常不错了。那个照明系统每天的状态有好有坏,因此“日照亮”也参差不齐,第一层的人就将其称为“好天气”“坏天气”——
这些是谢菈做出的说明。
“所以今天是个好天气。”
“……这样子?”
从脑内时钟来看,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尽管窗户外面以CITY的感觉来说只能是傍晚程度的亮度而已。昨天初次下来第一层的时候虽然迪认为“还真是暗啊”,但是据谢菈所说昨天似乎称得上是几个月难得一次的大晴天。无论CITY全体的能量供给不足到何等程度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大概谢菈的皮肤会如此白皙不光是天生的原因吧。
仰望着被窗框切下来的四方形铅色“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将带有甜味的煎蛋放入口中。
“好吃吗?”,谢菈问到。
因为嘴巴被塞得满满的于是只能点头给她看,谢菈稍微放松了嘴角,“太好了”地低声念叨着。
位于风俗街与风俗街缝隙中的谢菈的家。迪以和昨天同样不起眼的便服姿态坐到起居室的桌前,和谢菈两人吃着便当。夹有土豆沙拉的三明治配上合成肉的维也纳香肠和煎蛋。谢菈的手制便当虽然朴素却很用心,味道也经过了仔细研究。老实说,迪认为和库蕾雅制作的料理可说是不相上下。
“……迪君。”
正在将热红茶倒入杯子的谢菈开口说到。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却比平时稍稍压低了声音。
“今天真是很抱歉,的说。”
“诶?”一瞬间没能搞清楚状况的迪侧起头,“……啊啊,这样啊。不用介意的。毕竟谢菈也是没有恶意的。”
从结论来说,从早上开始耗费了近两个小说向周围居民进行询问可以说完全是徒劳无功。
在谢菈的介绍下聚集起来的十几名男女,对着“知不知道魔法士的事情”,这样问的迪齐声作出了“不知道那种家伙”的回答。其中还有光是听到“魔法士”这个词就露骨地表现出胆怯的人,这让迪稍稍有些受伤。就算如此还是努力说出“能够提供情报的话会给予报酬”之后,虽然有一个人说“心中有数”,但是进一步询问的时候却只是故乱编造,着实令人失望。
在那之后,有好几个将迪误认为是女孩子的姐姐提出了“要不要来我们店里工作?”的劝诱,在表明自己是男孩子之后这一次又轮到几个哥哥提出了“要不要来我们店里工作?”的劝诱,就在而是分钟左右之前才终于趁着混乱逃出来。
迪君真是受欢迎呢,虽然别谢菈这样说了,但是完全没有感觉到高兴。
“……算了,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顺利的话,就任何人都不不要辛苦了。”
“那样说也确实没错。”
想要自我安慰一下结果一下子得到了赞同。对话停了下来,总之先专心于用餐。一心将漂亮切成八份放在篮子里的三明治吃进嘴里。
就在吃完属于自己那四份的时候,注意到了谢菈正投向这边的视线。
“怎么了?”
谢菈以认真的表情在篮子和迪的表情之间来回看了看,又重复了一次和刚才一样的问题。
“……好吃吗?”
“好吃哦。”
“好吃到怎样的程度?”
那是什么,这样想了一下之后迪礼貌地答道。
“非常的好吃。”
“这样啊”,谢菈忽然把脸转向一边,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很高兴。”
“诶……”
迪对于意料之外的反应感到了疑惑。光是态度的话只能看出是在生气,但是看来这对谢菈来说似乎就是高兴的表现。这样的谢菈还是第一次看到。
被称赞好吃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不……毕竟谢菈不是每天都在做饭吗?那么平时对妈妈……”
“妈妈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对我说‘好吃’”,谢菈的肩膀稍稍耷拉下来,“我昨天是第一次被别人称赞料理做得好。”
“怎么会……”
明明这么美味。
“没办法的”,谢菈依然低着头继续说到,“因为妈妈讨厌我。”
完全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就算是迪也当然知道会有这样子的家庭。父母虐待孩子,或是反过来孩子杀死父母之类的事情,在公元一千年的过去就已经不奇怪了——这些作为知识知道的很清楚。
就算明白也无法接受。
对于从生下来起就“独自一人”的迪来说,为什么难得有家人却不能和谐相处实在是无法理解。
谢菈抬起头。
愤怒也好,哭泣也好,微笑也好全都没有,只有一如既往的表情。
“但是我同样也讨厌妈妈,所以是不相上下……”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这样低声说完之后就把已经空了的篮子拿到了厨房。
迪觉得不太舒服地拿起杯子和茶壶之后站起身。
跟着谢菈走进厨房,开始帮她收拾起来。自己用的餐具字迹清晰。这是被库蕾雅硬生生敲进来的生活的铁则。
“……啊,对了”,倒掉茶壶中残余茶叶的同时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关于礼物的事情,还没决定好吧?”
谢菈停下了洗碗的动作而且中断了哼唱,转过头看向迪。
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稍稍睁大了眼睛。
“但是……走访调查失败了呢。”
“那不是谢菈的错哦,……不仅好心地帮我带路,而且便当也很好吃。”
会提供带路的谢礼这件事昨天就和谢菈约好了。虽然说实话完全不清楚这种情况到底要拿出怎样价值的礼物,但是好歹是Factory特工的迪还是有一点可以自由动用的资金的。
如果是给这个孩子礼物的话,我想是没问题的……大概。
“所以请不要客气的收下吧。”
“……我知道了。”
谢菈将沾满泡沫的双手洗净之后转身面向迪。
“那么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但是……”,难得的停顿了一下,“那个……那份礼物……不是金钱就不行吗?”
“想要什么?”
“有意见想要拜托迪君的事情……那个……”
谢菈竟然会吞吞吐吐的,这种情况迪还是初次见到。
双手背在身后摩擦着,低着头用眼角观察着迪的表情。
看到这幅姿态才重新认识到,真不愧是十岁的女孩子啊。
“……说来听听吧”,迪作了一个微笑给她看,“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的话什么都可以。”
说出了过于大意承诺。
谢菈抬起头,稍稍放松了表情,是地点了一下头。
接着说出了不得了的一句话。
——————————
第二天,七月四日。迪和昨天一样留下了给库蕾雅的便条,身穿休闲外套和牛仔裤,将两把骑士剑和彻夜制作的伪造ID放入背包之后跑出了军队的宿舍。
乘坐层间升降梯来到第二层走向北部郊外的关卡。完成徒有形式的手续穿过通向第一层的大门。脑内时钟表示出的时间是“上午八点”。即使是这样一大早的时间,中央大厅也依然人多混杂。大概是在晚上第一层玩乐的市民正在排队等待“归国审查”吧。
打算下降到等待汇合的场所,可是考虑到说不定会引起警备士兵的怀疑于是混入了走向升降梯入口的人流之中。走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抓住时机换到反向的人流中,装成从“下面”回来的市民回到大厅。
被夹在从升降梯到正对面的大门前之间的,宽广到足以打棒球的大厅最外侧的寂静一角。
坐在为了省电而每天只喷两次谁的喷水池边缘,谢菈以比平时稍微更适合出行的打扮踢着腿。
注意到这边的身影之后小心地挥了挥手。
“迪君,早上好。”
“嗯……让你久等了。”
在一旁坐下,迪从背包中取出了伪造的ID卡,并在警备士兵看不到的角度交给了谢菈。
“给你这个……磁悬浮列车环线也好,层间升降梯也好都可以用这个搭乘。虽然我认为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是在必要时刻意外还是请尽可能的藏好哦。”
谢菈接过卡片之后先是放入了口袋,又很快取了出来开始仔细打量起来。翻过来翻过去,用手指轻弹,改变角度调整称心的光亮……简直就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谢菈?”
“啊!对,对不起……的说”,手忙脚乱地将卡片收入口袋,“……但是,真的可以吗?暴露的话迪君会被训斥。”
稍稍低下头正是真心在替自己担心的证据吧。经过三天的相处,对于这孩子的感情表现总算是能够弄明白了。
作出了竭尽所能的爽朗笑容回答道。
“不用那么担心也没关系,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哦。”
虽然万一被发现就不只是被训斥一下就可以解决的了,这句话就先放在心里。迪的记忆没有错的话,“协助偷渡入境”最轻会被判处剥夺市民ID,是与谋杀同等程度的重罪。
——有无论如何都想要调查的事情,所以可能的话想要请你帮忙把我带到上层的图书馆去。
对于谢菈提出的这个愿望,迪在最初还以为是某种玩笑。
无论如何发挥Factory的权威,那种事情都不可能轻易做到。对于打算想办法拒绝的迪,谢菈说着“拜托了”并低下头,接着她以稍稍比平时更热情的语气竭尽全力地开始说到。
更详细的说,似乎所谓想要调查的事情是指“妈妈”的事情,因为谢菈自己对于自己的母亲·玛丽亚年轻时候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且玛丽亚是从不会提起关于自己过去事情的人,谢菈也因为“反正就算问了也不会告诉自己”而放弃了,但是自从几天前自称是友人的男人造访以来,就开始对男子与母亲的关系在意的不得了。
根据谢菈所说的,那个男人带着巨大的剑。
就是这样的剑,看到了谢菈所画的图之后迪惊讶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如果迪的记忆没错的话,那是骑士剑——而且恐怕还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剑。
与人类的身高相近的长大刀身,和镶嵌在剑柄上的真红晶体。虽然谢菈只看到了收在黑色剑鞘中的状态而已,但是恐怕构成刀身的变异银<ミスリル>是薄红色。
大战的英雄,最强骑士·七濑雪的骑士剑“红莲”。
但是,根据写入迪脑中的历史来看,七濑雪作为CITY·神户的母核而离开了这个世界,“红莲”应该在神户崩坏的时候行踪不明了才对。
携带着那把间的迷之男子,“祐一”。
迪所追踪的光使者和他之间很难想象没有关系。
当然迪也不是笨蛋,已经对于谢菈的母亲进行了大略的调查。公元二一六八年诞生,瑞士的CITY·苏黎世出身。在大战中的二一八七年结婚,丈夫在八年前去世。之后和女儿谢菈辗转于世界各地,移居马萨诸塞是在四年前。经历的内容完全没有疑点,明显是经历着与军队和魔法士之类毫无关联的人生。
这样的话就更弄不明白与那个男人的关系了。
试着以“祐一”这个名字在军队的资料库中检索之后,不可思议的是一个结果都没有得出。
有进行调查的必要。
可是该怎样进行调查,这就是个相当麻烦的事情了。既然是打算对完全身份不明的人物进行检索,当然那个男人的外貌或是其他信息就是必要的。可是考虑到男子是那名光使者的同伴的可能性,迪也就不能用自己的眼睛来确认,让谢菈偷偷地拍下照片也很危险。必然的就只能依赖谢菈的记忆了,但是也不可能为了进行事件的调查而申请正式的入境许可。那种事情万一被军队知道了,谢菈就会因为“和事件有关”而被军队盯上。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伪造ID这一条路而已了。
作为激烈的烦恼之后的权宜之计。
“……那个,因为谢菈想要调查的事情和我的工作说不定会有关系……所以我才自愿铤而走险的,值得让谢菈在意的事情可是完全没有的哦。”
“好的,那么就不在意了。”
点了一下头,挺身从喷水池边缘跳了下来。
“我们走吧,迪君。那个……‘事不宜迟’的说。”
迪慌张地抓住了忽然跑起来的她的手。
“等,等一下!要去哪里?”
“说是哪里……”,谢菈诧异地转过身,“不去关卡办理手续不行。”
反过来握住了迪的手,快点快点地催促着。
这样啊。
迪还没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诉谢菈。
“……那个……那个啊,谢菈。虽然我忘了说了。”
“请说。”
“那个……希望你不要生气。”
“为什么?”
“实际上……”,下定了决心,告诉了她冲击性的事实,“就算使用那个ID卡也是无法通过关卡的。”
谢菈的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把我”
“没有!才没有把你当作傻瓜!所以说啊……”
与第二层下降到第一层的时候随便的手续截然不同的是,反过来从“下面”回来时候的“入境审查”可谓严密至极。物资管理先不提,对于连市民的生育都受到限制的马萨诸塞来说,防止人口增长可是能够左右CITY命运的生死问题。说到底这个关卡就算说是为了防止从第一层的人口流入而存在的也不为过。
就算是以徒具形式的手续降到“下面”的市民在回来的时候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一个人的通过单间,变成单独接受“入境审查”的情况。加上视网膜检查和遗传因子检查,以及ID检查这四重并列的严密检查之下,只要稍有异常军队的保安部就会在十五秒内飞速赶来。
凭借迪制作出来的这种程度的伪造ID,要突破这里是不可能的。
“就是这样,那个……抱歉。”
“……我明白了。”
谢菈稍稍低下头放开了迪的手。说不定是失望了。
将ID卡拿出来仔细打量着。
“但是……那样的话要怎样通过这里呢?”
“啊,不用担心。这一点已经好好考虑过了。”
没在意“诶?”这样侧起头的谢菈,迪打开了背包。
把右手伸到了里面喀啦喀啦地开始翻找起来,摸索着握住了骑士剑“阴”的剑柄。
(I-Brain,战斗启动。)
瞄准了一共二十四所入境审查室的其中之一,等待着时机。天花板上的扩音器用广播呼叫了等待审查的客人的名字之后,审查室的门打开了。
……就是现在。
左手搂住谢菈的腰,不容分说地将她抱了起来。
“哇……!那,那个……!”
难得的,谢菈发出了慌张的声音。
“可要抓紧了哦。掉下去的话就危险了。”
这样说完,迪从背包中拔出了骑士剑。
(“自我领域”展开。时间单位改变。)
这个瞬间,迪周围一米的范围内展开了的“时间流动不同的空间”,关卡大厅中存在的一切物体看上去都“静止”了。
实际上并不是“外面的世界停止了”而是“迪在以极高的速度行动”,对于处在被加速的时间中的迪来说就会被认识为“自己这边是普通的,而外面的世界则是极其缓慢的在运动”。与外界的时间差约有两千万倍——虽然由于有相对论的时间延迟效果而无法单纯的进行比较,但是简单地说就是外面世界的时钟走过一秒的期间,换算到迪身上其实已经经过了二百三十天。
就这样抱住谢菈的身体,单手握着骑士剑跑了出去。谢菈哇哇地大叫起来,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穿过玉雕像一样硬直在原地的人群之后通过审查室的门。横穿了摆放着终端和桌子的狭窄房间,打开了对面的门,通过,关闭。处在“通常的时间流动”之中的周围人应该连门动过了都不会注意到。
就这样突破第二层的大厅,逃入了避人耳目的通道阴影中。
(“自我领域”解除)
时间的流动回到了通常的状态,停止的世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再次动了起来。
顺利达成了。
将骑士剑藏入背包,迪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嗯,大成功。来到这里的话就没问题了……诶,谢菈?”
以抱住迪脖子的姿势,谢菈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
“怎么了?”
“……吓了一跳……”
说起来,迪还不知道存在着这样一个事实。
第二层北部特别关卡虽然是为了监视从第一层的归客以及防止伪造ID而设置的,但是除此之外,还有这阻挡尝试通过第一层侵入市内的罪犯这一重要的意义。这里所指的罪犯是指拥有除使用伪造ID以外可以突破通常的关卡警备能力之辈,其中当然也包含了魔法士。
没有登录CITY市民ID的魔法士在这世界上本该是屈指可数的,但是也不能因此就可以放松检查。实际上,据说好几位世界有名的罪犯都是魔法士,而且其他CITY的魔法士为了执行间谍任务而偷渡入境的可能性也很容易想到。
因此,在这个关卡秘密地准备了为了感知魔法士“情报控制”的传感器。
要说为什么是“秘密地”,那是因为军队的高层把Factory的魔法士当作了假想敌,因为这个原因检查体制也采用了尽可能做的不显眼的,无人的,不用连接网络的形式。传感器的观测数据不被任何人看到的记录到专用碟片上,三小时后由警备兵进行回收,再在保安本部的专用终端中进行检查。反正什么都不会照下来,虽然警备兵们这样放心地认为,但是他们依然没有偷懒,执行着只要发现任何异常就会在三秒钟内联络司令部的系统。
再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开始对观测数据的定期检查了。
对于这件事情,迪还一无所知。
当然,谢菈也不可能会知道。
——————————
CITY·马萨诸塞中唯一的一座图书馆孤零零地存在于第九层东南地区现在被用作公寓的高层建筑群中。
白色四方形的,令人想到是某种前卫艺术的三层“箱子”。从建成至今已经过去三十年,老化的墙壁到处都出现剥落,而剥落的瓷砖也未经扫除就这样堆成了一座小山。
在大气控制卫星事故以前那个和平的时代中,同样的设施在CITY每一层都至少设立了三所,作为市民的休憩场所而受到喜爱。可是曾经CITY中一共有一百所以上的图书馆也随着能源问题的日依然中而逐个遭到关闭,到了现在就只剩下这一所还残存着了。
真是寂寞的事情啊,迪这样想到。
“……好了,到了哦。”
乘坐升降梯从第二层到第九层花费了九分钟,之后换成磁悬浮列车环线又花费了十分钟。迪亲手制作的伪造ID没有任何问题的发挥了机能,因此二人得以轻易地到达了目的地。
最初还很紧张,和什么人擦身而过都会缩起身子的谢菈,到了现在也已经习惯了,正激动地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抬头仰望起合成影像的蓝天。
对于刚才在关卡所采取的行动,直到现在都没有提出任何问题。
对于迪来说这让他稍稍有些不安。
虽然在没有任何说明的情况下就看到使用魔法,但是仔细一想的话谢菈只是普通的十岁女孩子。这样的孩子生来第一次看到魔法会怎样想,迪是不可能明白的。从谢菈的态度来看并没有害怕的样子,但是反过来说如果产生兴趣的话也很麻烦。自己的出身和Factory的机密之类的,就算被问到也无法回答的事情像山一样多。
是不是失败了呢……
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迪君不进去吗?”
平淡的,谢菈出声说。
“诶?……啊,是,是啊。”
回过神来,迪迈出了步伐。
迈出了三步之后才注意到自己的步伐太快了,于是为了配合谢菈而放慢了步调。横穿过大厅,接着在受理终端上申请资料检索室的使用许可,最后利用导览板的地图确认了位置。三层的图书馆第一层和第二层是普通的阅览室,三层的一半是资料保管库,剩下的一半被细致地划分出单间作为资料检索室。
从受理处确认了单间的编号之后带着谢菈走上楼梯。馆内在平时的白天也很人员混杂,在楼梯中间的平台上有比谢菈更年轻的小孩子们正在嬉闹。
爬上三层,到达了目的地的单间之后打开门。
有着资料检索室这样气派名字的房间有着可以轻易容纳四个人的宽广,桌椅和终端整齐地排列着。这个终端和占据了三层一半空间的资料保管库的服务器直接相连,如果有时间和精力的话就可以调出收藏在图书馆中的一切资料。
谢菈坐到了终端前面的椅子上,迪自己则站在她的背后,把藏有骑士剑的背包放到了桌子下面。
“……那么就开始了哦。”
“好的。”
带着比平时稍显僵硬的表情,谢菈点了一下头。
迪也点头回应,越过谢菈的肩膀开始敲打触控板。虽然库蕾雅在这里的话大概就可以使用I-Brain直接侵入服务器了,但是不巧的是迪对于这种“电子战”很不擅长。徒手作业输入了数个关键词,使用检索系统将资料编号排列起来。最初调查的是当前唯一线索的“妈妈的朋友所持的剑”的真面目。那是骑士剑“红莲”不会有错,虽然迪如此确信着,但是也有存在着误会的可能性,谢菈的画有错误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
在表示出的结果剩下一个之前不断收缩条件,将“这个资料禁止普通的阅览”这条警告语以Factory的权限进行突破,迪在终端的画面上叫出了清晰的图像。
剑柄上镶嵌着红色晶体的,真红的骑士剑。
“……怎样?”
“不会有错。这个就是祐一先生的剑。”
谢菈点头,用比以往略显兴奋的声音说道。
“迪君好厉害……!这个样子继续下去的话也可以弄清楚妈妈的事情吗?”
“嗯……会努力试一试的。”
虽然实际上做的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看她如此喜悦的话也不忍心泼冷水。迪一边说着“好的”,一边绾起袖子,再一次将手指放到了触控板上。
“总之,接下来就是那位‘祐一先生’的资料了呢。以这把剑作为关键词来进行检索的话绝对可以调查出什么的……”
魔法士,骑士,世界大战,日本,神户……将能想到的所有单词输入了检索系统,将列出的数量庞大的候补一点一滴的削减下去。在过滤到剩下十几件的时候注意到只剩下了没有关系的候补,于是又返回去从数十万件开始重新过滤。一分钟,两分钟,只有单调的作业。除了敲打触控板的轻微声音和时不时听到的小孩子笑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的安静的时间。
“……迪君”,忽然,谢菈出声说到。
迪并没有停下操作触控板的手就“嗯?”的作出了回答。
谢菈紧紧盯着就这样显示在显示器角落中的骑士剑“红莲”,接着又看向迪。
“这把剑是什么?”
无意识地,手指的动作停下了。
不太像告诉这孩子与魔法士有关的事情。于是像是逃避似的移开视线。
“什么是什么的……只是单纯的剑啊。”
“你在把我当作笨蛋吗?”谢菈看了看放在桌子下面的迪的背包,“迪君也拿着那样的剑。”
迪想着该怎样才能恰当的回答,视线开始在天花板上游走。
结果还是放弃了,就这样仰望着天花板回答道。
“……那个被称为‘骑士剑’……是骑士所使用的专用武器。”
“骑士是什么?”
“骑士是……魔法士的一种。”
看到谢菈一瞬间露出了思考的样子,很快就“啊”地低声叫了起来。
“迪君也是‘魔法士’吗?”
是啊,这样回答之后迪开始说明起来。所谓魔法士就是在脑内埋入了名为“I-Brain”的器官,拥有可以改写物理法则能力的人。骑士就是其中的一种,能够以极其快的速度行动,并且使用骑士剑可以使物质崩坏。十二年的世界大战中,大量的魔法士在战争中死去了。
虽然是极其简略地说名,但是谢菈似乎接受了。
“那,迪君也接受了手术吗?”
“……嘛,算是吧。”
总算是用暧昧的话糊弄过去了。当然迪没有接受过手术,但是对于告诉她事实还是感到抗拒。
我只是从研究所的试管中诞生的合成人类,而且是为了杀人而活着的军用兵器,没有用处了的话就会被作为电池而死的人偶而已——
这种事情就算吧嘴撕开都想说出来。
将视线移回到显示器上再次开始作业。谢菈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再一次转向了终端看着他进行作业。
在迪的操作下,检索列表一点一点地不断减少。
一百件,七十件,五十,二十,十三,九,四,二……
这一次成功了。将光标翻到了剩下最后一个的资料编号上,迪输入了打开文件的指令。
就在这个时候。
伴随着简短的警告声音,错误信息从显示器上弹了出来。
‘——警告497:文件破损。数据呼出失败。紧急,请联络负责的管理员。’
“……啊嘞?”迪侧起头。
“怎么了?”
“不,这个文件似乎损坏了……真奇怪啊……”
虽然又试了几次打开文件,但全都失败了。看来真的是数据损坏了的样子。迪放弃了这份资料,再一次开始检索。又经过了两分钟左右从数量庞大的候补中选出了一个。输入命令,打开文件……
‘——警告497:文件破损——’
立刻再度展开检索,选出候补。展开文件,错误。下一个候补,检索,文件展开,错误。下一……
在错误文件的数量超过了二十个的时候,迪停下了手。
已经无法认为是偶然了。
——————————
“……就这些了吧。”
结束了所有的作业,从终端上拔下有机芯片之后,黑泽祐一静静地站了起来。
脑内时钟宣告的时间是“七月四日上午十点二十分”。穿好放在椅背上的黑色外套,取出遮阳镜,离开了资料检索室。走下有小孩子们在玩耍的楼梯进入第二层的普通阅览室。满是使用者的阅览室最深处,坐在休息区桌边的玛丽亚挥了挥手。祐一走过去坐到了对面,接着打开了早就冷掉的罐装咖啡。
“……结果怎样?”玛丽亚这样问。
“总之能够检索到的文件已经全部破坏完成了。虽然来不及处理‘红莲’的资料了,但是应该不会有问题。”
“应该还会有文件修复用的备份的,那边怎么办?”
“连服务器里的都处理掉了”,说着喝了一口咖啡,“已经送入了延迟性的病毒。……这个资料库中已经不存在‘黑泽祐一’这个人了。”
为了不让人得知自己的真面目,将资料库中与“黑泽祐一”有关的情报一个不留的全部消除——这是祐一为了协助玛丽亚所不可缺少的处理。
幸运的是,曾是CITY·神户国家机密的“黑泽祐一”的资料几乎没有流出到除了神户及其协力国·柏林以外的CITY。马萨诸塞自治政府和军队保存的些许资料早在十年前,大战结束后的混乱时期就被祐一消除了。
但是位于外部独立网络的图书馆资料库中还残留着关于祐一的资料。
今天早上谢菈在出门去了哪里之后,玛丽亚和祐一也立刻采取了行动。通过第一层的外墙上存在的几个建材搬运通道之一,二人侵入了第二层。使用伪造ID在CITY内部移动并到达第九层的图书馆是在上午九点稍过一点的时候。
在那之后用了一个小时。祐一总算是成功将“自己的过去”消除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擅长呢,电子战”,玛丽亚说着,优雅的啜饮起罐装的红茶,“那么,难得来到这里了,应该会有些想要调查的事情吧?”
“被看穿了啊……”,祐一苦笑着将空了的咖啡馆投入垃圾箱,“想要对你的委托人……自称‘贤人会议’的那群家伙进行一下调查。”
果然呢,玛丽亚点了一下头。
“我想也是呢……虽然我想尽快回去,但是看起来没办法了呢。”
“在担心谢菈的事情?”
“那是当然的吧……”
这样回答着,玛丽亚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很任性是吧……明明在一起的的时候光是让那孩子感到讨厌。”
——————————
“资料损坏了……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人把使用‘祐一’检索出来的文件从头到尾破坏掉了!……果然,这个也不行!这个也,这个也……”
在显示器上表示出来的资料编号的列表随着错误信息一个又一个地不断被消去。破损文件已经超过了两百个,所有这些都已经完全被破坏到不可能取出资料了。其中虽然也存在着没有破损的文件,但那也必定是和正在调查的男人毫无关系的资料。
检索系统叫出了最后的资料,迪带着一丝希望准备展开资料。
‘——警告497:文件破损……’
谢菈不安的看向迪,迪则是无言的盯着终端的显示器。
被摆了一道。
没有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完全是自己的失败。会有什么人会消除资料这种事甚至连一次都没有想到。在军队的资料库中就完全没有得到结果的时候,当然应该注意到的。
“迪君……”,谢菈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不安。
突然,迪想到了。
“对了!备份!”
抓住装有骑士剑的背包飞奔出检索室,朝着资料保管库在走廊里奔跑起来。途中好几次撞到了别人,那时候就大声喊着“对不起!”。到达了保管室的入口,用自己的ID和携带终端撬开门锁,就在想要进去的时候。
“……迪,迪君……请……等等……”
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谢菈从后面追了上来。
在迪的一旁停下并作了一次深呼吸,把漂亮的眉毛竖了起来。
“太过分了!刚刚把我忘到一边……”
“抱,抱歉!等一下会解释的,总之先进去!”
强行拉起谢菈的手进入了资料保管库。虽然谢菈发出了呀的一声悲鸣,但是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在昏暗又充满霉味的保管库角落中找到了六台并列着的巨大服务器,跑过去用携带终端的缆线连接了上去。
在这个服务器的某个地方应该保存着为了修复破损文件的备份才对。
可是。
“不行吗……这边已经被病毒感染了……”
在微微照亮昏暗的立体影像显示器上,自我复制型的文件消除程序正在大肆吞噬着备份用的资料。立刻展开防火墙,首先要阻止的是病毒对携带终端的侵入。确保了自己的安全之后接着是对服务器的内部进行巡视从而确认感染状况。
资料破损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六。
糟糕。
拼命地操作着携带终端试着救出残存下来的资料。输入的命令被尽数反弹了回来,资料还是在不断消失。在心中暗暗发誓,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认真的学习一下“电子战”。谢菈疑惑的皱着眉头,从另一侧凝视着显示器。
濒临恐慌的大脑注意到了在显示器角落的小图标。记得那个资料编号似乎在刚刚见过了。恍惚的选中了一个文件,将防火墙解除连同病毒一起写入终端,接着用力拔出连接缆线。停下了在这之上的病毒侵入,资料区域出现了新的文件。
用防火墙围住了资料之后迅速的除掉了附在文件上的病毒。
“……完成了……”
坐倒在资料保管库的地板上,迪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到了这个时候渗出的汗水一下子弄湿了手心,心脏也激烈跳动起来。接着进行了几次深呼吸调整了气息。
“迪君,没事吗?”
“没……没事……”
用自己都不觉得没事的声音作出回答之后,迪把携带终端的显示器展示给谢菈。
“这个……就是那位‘祐一先生’的资料。没有错吧?”
按下终端的按键,将文件的内容表示在显示器中。看来这个似乎是军队的身份证。时代大概是出自战前。年轻男子的照片上,几条日语的说明摆在那里。
谢菈看了一眼男人的照片。
“就是这个人……!没有错”,说完指着旁边的日语说到,“这个……写了些什么?”
迪没有回答。
并不是看不懂日语的缘故。
而是无法相信写在那里的东西。
“迪君……?”
“……黑泽,祐一。公元二一六八年生,CITY·神户出身。阶级:少校。情报控制能力者开发计划,‘天树计划’的实验体……”
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
迪也曾经听到过一次这个名字。在比迪诞生要早得多的过去,十二年前的世界大战。将整个世界卷入的那场战争,在成为了主战场的非洲北部战线上。被称为英雄的两名骑士。
“红莲的魔女”七濑雪,以及她副官兼恋人的黑衣男子。
黑泽祐一。
在七濑雪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现在,恐怕是世界上最强的骑士。
“——迪君!”
“哇!”
谢菈呼的把脸伸到了陷入沉思的迪的鼻子前面。脸上是一副眉毛倒竖的不高兴表情。
“迪君太狡猾了。不要光是自己一个人理解,也请对我说明一下。”
“啊,是,是啊。抱歉。……那个……”
到底从哪里说起才好呢,这样迷惑着,总之先围绕着黑泽祐一是魔法士,是骑士,而且还是大战的英雄这几点进行了说明。
谢菈似乎从心底感觉到了震惊。
“原来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吗……”,低下头稍稍思考了一下,“但是……为什么那样的人会是妈妈的朋友……”
“那是……”,迪也不明白。
谢菈抬起头看向已经被病毒彻底吞噬殆尽的服务器。
“这个机器,已经坏掉了吗?”
“嗯……大概是,这位‘祐一先生’把病毒散播到里面了。”
“……已经没办法调查妈妈的事情了呢。”
“是啊……”,无法直视谢菈的表情,“……抱歉。我如果更厉害一点的话。”
短暂的沉默。
忽然,谢菈用手啪啪的拍打起迪的头。
惊讶地抬起脸。
“已经知道祐一先生的事情了,这都是多亏了迪君”,谢菈稍稍放松了嘴角,“我回去之后要再一次问问妈妈过去的事情。”
迪只是摆出一副呆愣的表情,注视着一如既往缺少表情的少女脸庞。
“……是啊”,点了一下头,接着站起身,“那么不快点回去的话。”
“是。”
抓住作出回应的谢菈的手,迪想着出口迈出步伐。
这个瞬间。
天花板上的扩音器中鸣响了尖锐的警报。
——————————
对于突然袭向阅览室的警告铃声,玛丽亚险些松开了手上拿着的罐装红茶。
其他的客人们也停下了翻动书页的手,或者是从终端前抬起头,讶异的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扩音器。刺耳的警铃不出十秒就停下了,接着不是由机械合成的男人声音以十万火急的语气开始呼叫市民的协助。
……这里是市内保安部。通知各位第九层的市民。我们发现有身份不明的魔法士潜入了市内并正在使用伪造ID潜伏于本层内。各位市民请协助进行ID提示——
最初以为是自己二人的事情暴露了,但是听到广播的内容之后似乎情况有些奇怪。那就是迷之入侵者偏偏从第二层的特别关卡侵入了市内。
因为太蠢了,所以反而无话可说。
那里配备了对魔法士用的传感器这种事情,玛丽亚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如此的话,谁会喜欢使用建材搬运通道这种麻烦的路线啊。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什么人,还希望他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这边明明为了不被察觉的侵入军队而多加小心了,发生这种骚动的话一切的一切就都被破坏了。
“……太不象话了……”
无意识地砸了下舌,将已经喝光了的红茶罐扔到垃圾箱之后从座位上起身。为了不引起周围人的怀疑,以尽可能平缓的脚步走向楼梯。和从三楼资料检索室下来的祐一合流之后不显眼的走向出口。
祐一的侧脸无心的浮现出了紧张的神色。
“……似乎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的入侵者啊。”
“似乎是呢……真是的,想干的话就请干的认真点啊……!”
小声的抱怨着走出了图书馆。市内几乎都已经进入了戒严的状态,到处都展开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拦住道路的盘问导致飞行器停滞了下来。
“不宜久留呢……”
“是啊……伪造ID被发现的危险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
祐一对玛丽亚的话作出回答,二人交换视线并点了一下头。
突然,在玛丽亚的脑内,I-Brain发出了警告。
(感知到高密度情报控制)
被这完全预料之外的警告吓了一跳,玛丽亚反射性地转过身。
转过身后,就对自己的眼睛和I-Brain产生了怀疑。
有一位少年。
前几天袭击港口的时候和玛丽亚战斗的,那名“骑士”的少年。
右手握住小小的骑士剑,缠绕着展开途中的自我领域,正从玛丽亚的身旁奔驰而过。
左臂还抱着一名少女。
有着一头绑成马尾的长长金发的少女身体,像是被保护着一样被抱在怀中。
少女搂着少年的脖子,紧紧地闭着双眼并且把脸靠在少年的肩上。
难道说,这样想到。
一瞬的交错。
下一个瞬间,完成自我领域展开的少年的身体,在半透明球形摇晃的包裹下从玛丽亚的视线中消失了。
“谢菈……!”
就在要忘我地跑出去的瞬间,祐一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放开!那孩子被,谢菈被……!”
为了将那双手甩开,玛丽亚激烈地挣扎起来。
“……冷静点!”
“为什么那孩子会在这种地方!那孩子名命名应该在家里等着的!呐,祐一!”
说到最后已经带着哭腔扑到了祐一的身上。
祐一紧紧盯着少年飞去的方位。
静静地,摘下了遮阳镜。
“……我去。”
“诶?”
“以你大脑的状态是无法实战的。……把‘红莲’给我。”
“但是……我……”
“快点!”
“诶……啊,明,明白了。”
祐一的一声大喝之下,玛丽亚终于取回了冷静。从切开空间做出来的次元口袋中,将长大的骑士剑取了出来。
“……你就乖乖地躲到哪里去”,祐一握住了真红之剑的剑柄,“明白吗,就算是弄错也不要使用I-Brain。有危险的话就一个人逃走。”
留下这句话之后无声地踏向地面,飞上了合成影像的天空。
玛丽亚只能呆呆地目送着他的背影。
“……别开玩笑了。”
立刻回过神来紧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
(“自我领域”展开。时间单位改变)
在时间停止的幻灯片一样的街道上,迪全速的奔驰而过。横穿受到盘问而停下的飞行器队列,从全副武装的士兵的缝隙中擦身而过,朝着第九层的出口奔跑着。一切都被冻结的无音世界。完全覆盖住天空的黑压压的一大群军用飞行器。装甲车轮胎卷起的纱状砂块。接受ID检查的市民的胆怯表情。宣告着禁止外出的街头立体影像显示器。
右手握着骑士剑“阴”,左右抱着谢菈娇小的身体。
没想到会在一天中第二次陷入以这副样子来回奔跑的境地。
虽然谢菈就如看上去的一样轻,但是那也不意味着是“可以轻易抱起来”的程度。差不多左臂已经开始疲劳了,可还是咬紧牙关忍耐着。迪放弃抱住而一起跑在理论上虽说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只要有些许没跟上脚步的话她就会从自我领域的效果范围内踏出去,从而导致构造无法维持使领域消灭。因此像这样由迪抱着是最恰当的手段。
至于谢菈则是双臂环绕住迪的脖子,不仅如此还用力地抱住。和闯过关卡那时的样子不一样,纤细的后背正颤抖着。
“谢菈……害怕吗?”
“……害怕什么的,才没有……”
胸口开始痛了起来。冰冷的自我厌恶正逐渐滑入肺和心脏之间的缝隙。
我就是个笨蛋。
感知情报控制的探测器会配置在关卡处这件事,迪丝对其毫不知情。大概是作为牵制Factory的对策,而被军队隐瞒起来了吧。自己就这样中了全套,不偏不倚的导致了最糟糕的状况。
展开着自我领域的这个状况下,就可以不被任何人看到的在市内移动。但是能够就这样平安逃出第九层是不可能的。已经如此大规模的展开了部队的话就当然……
穿过主干道,在到达层间联络通道入口的时候,迪停下了脚步。
预想中的东西就出现在那里。
可以轻松让四台飞行器并排通过的巨大长方形隧道入口。在那前面并列着三个,直径约一米的黑色圆形面板。
电磁杂音放射设备——也就是所谓“干扰发生器”。
虽然只要是稍懂一些情报控制理论的人就都知道的事情,魔法士的情报控制对电磁场的干扰抗性极端的弱。有名的是“船在云中无法飞行”这句话,带电云层内部发生的高等级电磁场摇晃会在情报之海中形成类似电脑病毒的特殊构造,从而导致进入其中的魔法士的I-Brain以及船的电脑机能停止。所谓“干扰发生器”就是通过放出一定波长的电磁波从而人为引发这种现象的对魔法士用兵器。
或者是将大型的设置在据点从而阻挡魔法士,或是使用小型化型号与魔法士的I-Brain直接连接用作拘束装置,普通情况下所说的“干扰发生器”就是指这种类型。在迪见过的范围内,配置在这个隧道前的是效果范围有五十米的型号。以隧道入口为中心一旦踏入范围之中,I-Brain的机能就会收到妨碍,“魔法”的效果就活显著的受到限制。而且在干扰发生器的周围还有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设置了检查点,正虎视眈眈地张开大网打算捉住魔法士。
简单的说,就算使用“自我领域”,想要突破那里也是不可能的。
……该怎么办。
迪咬紧了嘴唇。
“身体能力控制”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在“自己的体内”这一封闭的世界中产生效果的身体能力控制就算进入了干扰发生器的下过范围内也可以想办法启动。虽然出力会下降到平时的百分之三十,但以普通人类为对手的话依然是十分足够的数字了。
自己一个人的话就可以突破那里。
但是。
“迪君……现在要怎么办?”
怀中的谢菈的表情染上了不安的神色。
没错。
抱着谢菈启动身体能力控制的话,没有I-Brain保护的这孩子绝对会受重伤的。
那样的话就没有可选择的余地了。
也就是说,只要把那台干扰发生器破坏的话就没问题了。
“谢菈,你先稍等一下。”
跃入高层建筑那柱状的阴影中之后解除自我领域,将谢菈放了下来。
拼命地做出一张笑脸,抚摸着谢菈的头。
“马上过来接你,请呆在这里绝对不要动。”
还没等回答就转过身从背包中拔出了骑士剑“阳”。
以此为信号,脑内开关切换到了“战斗模式”。
(“身体能力控制”发动。运动速度,知觉速度定义为五十三倍。)
跳回到主干道上,对着层间联络通道的检查点冲了过去。士兵们一起架起了电磁射出式的机关枪,扣下扳机。射出的子弹震动了空气,成群结队地袭击过来。但是在迪提高到五十三倍的知觉中,秒速一千二百米的子弹只不过相当于小孩子投出的石子一样。以最低限度的动作从子弹与子弹之间的缝隙中穿过,同时将逼近到眼前的一发用骑士剑弹开。
用了不到一秒就冲刺过了二百米的距离,下定决心踏入了干扰发生器的效果范围内。
(系统错误。处理速度低下。运动速度,知觉速度重新定义为十五倍。)
额头内测传来刺痛。视线中映出的所有物体忽然激烈地提高了速度。实际上并不是世界加速而是自己减速了这件事正由I-Brain的系统信息传达出来。
高等级的电磁场中,脖子的附近开始产生麻痹。
勉强避过不容分说就射过来的子弹,用了零点五秒到达了第一台“干扰发生器”近前。对着覆盖着强化碳纤维装甲的黑色面板,用双手的骑士剑突刺过去。
(骑士剑“阴阳”情报解体发动)
遵从I-Brain的演算,骑士专用剑型设备“阴阳”的情报解体能力被发动。构成干扰发生器的强化碳纤维和金属分子的情报构造体被从“情报之海”的内部侵入,消去。从“情报”一侧被否定了存在的干扰发生器也无法再维持其“物质上”的存在,瞬间开始崩解成砂子一样的东西落下。
紧接着收刀脚踏地面,侧步回避开从后方飞来的子弹群。就这样跳了三步到达第二台干扰发生器,破坏。I-Brain所受的复合得到了缓解,运动速度和知觉速度恢复到了“三十二倍”。
……还剩下一个。
思考着,架起骑士剑刚打算踏出的瞬间。
被加速的视线边缘映出了最不希望出现的东西。
谢菈在那里。
距离迪遥远的后方,二百五十米的地方。谢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高层建筑的阴影中跳了出来站到了主干道的正中。
双手交叠在胸前,正露出迪至今为止看到过的最高兴的表情紧紧注视着这边。
对于就要贯穿自己胸口的秒速一千二百米的子弹,完全没有察觉。
——在思考之前,I-Brain先动了起来。
(“自我领域”展开。时间单位改变。……警告。I-Brain感知到异常。危险。“自我领域”被解……)
干扰发生器中发出的“情报干扰”侵入了I-Brain,察觉到危险的I-Brain将“自我领域”解除了。迪将那个解除进程强行终止。就以大脑被病毒包围的状态,以光速百分之六十的超高速运动奔回主干道,抱住谢菈的身体跳了起来。
比子弹将少女的心脏击穿更快的。
(脑内错误。全系统强制终止。再启动为止必要时间六十秒。)
总之就这样抱着谢菈跳入柱子的阴影中就是极限了。两把骑士剑从手上滑落,一下子倒在了砖铺的步道上。即使停止I-Brain的机能,大脑依然像被钉子钉入一样疼痛。像是要将谢菈压倒一样的状态伏下身,拼命地将悲鸣压住。
“迪君?怎么了?很痛吗?——迪君!”
就连对这个声音作出回答都做不到,按住脑袋总算是站起身,然后注意到了。视线的远方,主干道的对面,高层建筑与高层建筑间夹着的狭窄通道。
正架起电磁射出式的机关枪的另外一队士兵。
I-Brain已经停止的这个状态明明应该看不到的,扣下扳机的瞬间正似乎清楚地映入眼底。
用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敏捷动作作出反应,拉过谢菈用后背保护住。或许是注意到了枪口的存在吧,谢菈发出了悲鸣。迪只能束手无策的咬紧牙关等待着下一个瞬间就会到来的冲击。
真红的闪光将空间切开了。
对于发生了什么完全不能理解。
眼见出现了什么人的背影。
短短的黑发加上经过锻炼的高大身躯。
黑色的长外套翻飞,他的手上握着真红的骑士剑……
“……红莲……”
像是回应迪的呢喃一样,男人转过身。
“没事吗?”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红莲”模糊了一下,男人左侧一米左右的空间溅出了火花。那是飞来的子弹被骑士剑打落这一事实,迪君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个人是,骑士。
“……黑泽……祐一?”
“没错。已经知道了吗……?”
低沉的声音这样说完,黑泽祐一超迪伸出手。
“不好意思啊,没有时间说明了。I-Brain可以动起来吗?”
抓住他的手站起身,迪握紧了骑士剑“阴”和“阳”。
(I-Brain再启动。损伤率百分之三十二。演算效率低下。)
“……没事……。总算是启动了。”
祐一点头,挥剑再次将子弹打落。没有看向攻击方向。只凭借流入I-Brain的周围情报就将攻击点完全预测出来了。
“……可以下到第一层的路线恐怕已经被封锁了”,将剑收回,看向迪的身后,“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这孩子藏起来?”
对于这句话,迪才终于想起了谢菈的事情。
“对了……!谢菈!没事吗?谢菈!”
转身将她抱起来,但是谢菈完全没有反应。看来似乎是昏过去了。
“谢菈……抱歉……”
“就让她睡着吧。那样的话对我也有好处。被她知道我在这里的话就麻烦了。……那么,能让那孩子藏身的地方呢?”
祐一再一次重复了同样的质问。迪思考了一下,
“……去上面……去第十层的话,会有办法的。”
第十层因为集中了政府的重要设施,反而导致军队的行动会变得困难。不管哪里都好进入Factory设施,用不被军队发现的秘密直通线路和库蕾雅取得联系的话……
“这样啊……”,看到祐一一瞬间露出了思考的样子,“那么,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我来当作诱饵,趁这个机会去突破检查点。”
这样说着的瞬间,检查点的方向响起了爆炸声。
惊讶地看过去,迪漏掉的最后一台干扰发生器无影无踪的消失了,连周围的士兵也一起被吹飞,正从地面上升起烟雾。
祐一轻轻地砸了一下舌。
“……总之,这孩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说完架起了骑士剑。
迪移回视线的时候,自我领域已经在祐一的周围展开了。
“请等一下!您是!”
这句话只是融解到了空虚的天空中,祐一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从一瞬间的失神中恢复过来,迪立刻采取了行动。骑士剑“阳”被放回背包并背在肩上,接着抱起失去意识的谢菈。将飞来的子弹用右手的“阴”弹飞,跳跃似的站起身。
“谢菈……就稍稍一下,请忍住。”
右手架起骑士剑,左臂将谢菈的身体牢牢抱紧。
迪冲向了联络通道检查点。
——————————
“……噢。这样……”
在那之后两个小时后,第十层,Factory实验设施A栋内,医务室。
听完了迪的说明之后,库蕾雅用冷淡的声音说到。
“……怎么?把平民的女孩子卷进来,还差点成为了罪犯啊。”
在那之后,突破了严重混乱的检查点的迪先前往了第八层,然后被了避人耳目中途停下了I-Brain,通过工作人员用的狭窄通道绕远回到了第十层。就算是迪也是有这种程度知识的。通往第十层的途中发现了过去见过的Factory研究员,二话不说就让他用飞行器载上自己,总算是到达了实验设施。
熬夜了四天的研究员虽然对于“下面发生了什么”感到不可思议,但是用微笑糊弄过去了。那副样子的话,别说是和迪一起的女孩子了,就连让迪坐上飞行器的事情都不会记得吧。
穿过设施的门,避开他人视线进入医务室,确认了没有人在之后让谢菈睡在了床上。这里医务室的医生是以忙于研究而无视患者而闻名的。使用直通线路与宿舍的库蕾雅取得联系,她慌忙地奔过来是在三十分钟前。
接着迪总算是将迄今为止的事情说明完了。
随着说明的进行,库蕾雅的表情经历了从惊讶,到愤怒,再到呆愣的变化,最后几乎变成了干笑。
“……真是的……从一大早就出去还以为是认真的在执行任务,结果是什么?和‘下面’的女孩子关系好起来,然后在图书馆约会?”
“所以啊……都说了这是为了对事件进行调查……”
“那么,应该还有其他方式才对吧。”
眼罩中央画着的朱色单眼正盯着迪的脸。像是逃避似的移开视线,库蕾雅却追上来继续盯着脸看。
这种时候的库蕾雅相当的恐怖。
“说到底,为什么之前不先来和我商量啊!就算不特意使用魔法,能够穿过关卡的方法也和山一样多哦。”
“……抱歉。”
库蕾雅所说的句句都切中要害,完全无法反驳。迪只能低着头咬紧嘴唇。
接着。
突然库蕾雅的手抚摸起自己的头。
惊讶地抬起脸,库蕾雅正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笑着。
“……嘛,算了。迪也用迪自己的方法拼命地在做了呢。关卡配置了传感器这种事就连我也不知道。……而且,慌忙地对军队投降,没有亮出Factory名号也正好。因为军队那群家伙把我们当作眼中钉,迪和那孩子会怎样就不知道了。”
打断了对话,转身面向医务室里面的床。
“差不多该醒过来了呢……那我就先回去对那位‘黑泽祐一’进行调查了哦。你就负责照顾那孩子,差不多打起精神之后送她到北部的层间升降梯去。……姑且你说不定已经被下面的士兵看到长相了,今天还是不要从这层出去会比较好哦。”
从口袋中取出了卡片和资料碟片各一张并扔了过来。
在空中将其接住之后,迪哑然了。
“库蕾雅……这个……”
“伪造ID。当然了,不是你做的那种粗糙的玩意儿哦?那边的碟片里存入了程序,用那个输入个人资料……做法你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才不是这个,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库蕾雅“嘿嘿”地笑了起来,接着一副得意的样子挺起胸。
“那个东西啊,并不是需要才做出来的,而是之前就做好了的,到了必要时候可以拿来用的东西哦。给我好好记住吧。”
谢菈睁开眼睛差不多是在不到一分钟之后时候。
在床上坐起身,呆呆地环视起充满了药味的医务室。
“……啊,迪君,早上好。”
“早上好。”
迪作出回应,将擅自借用水壶中的热水泡的红茶放到了枕边的桌子上。
“没事吗?有没有哪里痛?”
“诶……?啊,是啊……我……被射中,啊嘞?”
似乎终于想起了短短两个小时前的事情。谢菈摸索着在自己身体上寻找,确认了到处都没有伤口。
“……是迪君来救了我吗?”
“诶……不,那是。”
那位名叫黑泽祐一的人……刚想这么说的时候想起了两个小时前的事情。
“被她知道我在这里的话就麻烦了”——祐一这样说过。
事件重要线索的人物,那个人的这种立场虽然就算到了现在依然没有改变,但是那个人是迪和谢菈的救命恩人。而且把救了谢菈的是那个人这件事说出来的话,接下来就会变成“为什么祐一会在那种地方出现呢?”这样的情况,对话就会变得没完没了。
想到这一点,于是决定隐瞒起祐一的事情。
“嘛……算是吧。”
“这样啊。”
谢菈的嘴角有了些许放松。
“那么,不道谢的话可不行呢”,干脆地低下头,“迪君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被那张纯真的表情看着,胸口就疼痛起来。
有错的明明是我。
我如果更多动脑筋的话,更认真考虑的话,更振作一点的话,让谢菈面临危险这种事情明明就不会发生了。
“……再多睡一会儿更好哦。现在正为了谢菈重新制作ID卡。因为这一次是我姐姐做出来的更正式的东西,所以即使不用冒险也没关系的哦。”
“迪君原来有姐姐吗?”
“恩……下一次介绍给你认识。”
谢菈说着“那就约好了”,有老老实实的躺到了床上。迪也将携带终端启动,开始伪造ID。和迪制作的无聊的卡片不同,库蕾雅的“作品”就连细节都真正好好做了出来。
难道说,不会是从司令本部把ID的基本资料,偷出来了吧……
一边想着这种白痴的事情一边继续着作业,忽然谢菈发出声音。
“……迪君。”
“什么?”
依然看着终端的画面回应到。
“魔法士还真厉害呢。”
“诶?”无意识地抬起头。
谢菈依然躺在被子里,只有眼睛以上的部分正露出来注视着迪。
保持着脸的一半藏在被子中的样子继续说到。
“……虽然在图书馆说明给我听的时候还不太明白,但是实际亲眼见到之后总算是理解了。那就是魔法士呢。……我有些看得入迷了。”
“啊……”
这样啊,这样想到。
那个时候,谢菈从柱子的阴影中跳出来,差点被子弹击中的时候。
这个孩子正看着自己,看着“Dual No.33”.
“迪君……很帅气。”
产生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心情。
被这个样子说还是生来第一次。
——迪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事无成的废物。
是缺陷品的兵器,一直这样认为着。
是这种派不上用场,一件事都做不好,无论是杀人还是保护人都做不到的失败作品。因此,就算自己被处分掉作为母核的实验体,只要能为什么人派上用场的话就没有关系了,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但是,对着这样的自己,这个孩子说了“帅气”。
忽然,这样想到。
假如,自己的力量为了守护这个孩子而使用的话。
自己通过挥剑,能让这孩子幸福生活的话。
那样,难道不是很快乐的事情吗?
那样,难道不是有意义的事情吗?
“……迪君?怎么了?”
“……什么事都没有哦。”
迪轻轻地笑了。
发自内心的笑已经久违了呢。
——————————
脑内时间宣告了“下午六点三十分”。
听到了有什么人敲打玄关门的声音,玛丽亚一下子抬起头来。
抬起头之后发现房间内很暗,这才想起自己没有开灯这件事。从椅子上站起身,按下墙上的开关,打开了起居室的灯。用桌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深呼吸了一次调整好气息。
“光使者”的质量感知能力告诉了自己女儿的归来。
在那之后——玛丽亚和祐一从军队的追击下逃跑并通过建材搬运通道逃出,到达位于第一层的家中位置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这段时间中,玛丽亚就坐在起居室的桌边,一直等待着谢菈的归来。
祐一虽然说了“万不得已的话就由我去迎接”,但是怎么可能那样从容的呆下去。开始憎恨起无法自己全力行动的身体,如果谢菈不回来的话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就一直考虑这这些过去了四个小时。
拖着摇晃的身体走向玄关,打开门。在门对面的是年满十岁的女儿正低着头站在那里。
将即将溢出的泪水拼命地抑制住。
聚集起意志的力量,装出冷淡的声音。
“……还真是相当快啊。”
谢菈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因为已经超过门限一个半小时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如此还是抬起头,笔直地看向这边。
“妈妈,我……”
“不想听你解释。快点进来……还是说,想要整晚在那里冷却脑子?”
谢菈像是要说些什么似的张开嘴,接着又低下头,“……我知道了”这样回答。像是避免看到玛丽亚脸色的样子走过玄关,横穿起居室,在就要进入自己房间的时候停下脚步转向了玛丽亚。
“……妈妈。”
“少啰嗦”,玛丽亚冰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谢菈“是”地回答了一声,接着背对着玛丽亚转过身。明明受到了母亲如此不讲道理的对待,可是哭泣也好,愤怒也好,喊叫也好都没有。
娇小的背影消失在了门的对面。
接着无声地关上了门。
——到这里就是极限了。
无法忍耐翻腾上来的呕吐感,跑向了洗手池。严重的目眩让膝盖开始颤抖,不扶住墙壁的话就连站立都做不到。为了不让隔壁的女儿注意到而关上门,把水龙头开到了最大。像是要将胃里的一切都吐出来似的不舒服感已经无法收住,直到不断吐出混着血的胃液之后才终于停止。胸口和大脑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回到起居室,瘫倒在椅子上,把脸贴到冰冷的桌子上试图抑制住目眩。
“——难受吗?”
祐一的声音。
玛丽亚这才第一次意识到黑衣的男人就站在自己身旁。
“……这就是自作自受”,从桌子上抬起脸回答道,“对于我的大脑已经是无法使用魔法的状态,明明是很清楚的……”
那个时候,祐一救下谢菈的时候,将残存下来的最后一个干扰发生器破坏的正是玛丽亚。追在祐一后边到达那个地方,看到女儿失去意识的姿态的瞬间头脑就沸腾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放出了光之枪。
“这是最后一次了,玛丽亚。从今以后一切的魔法都不要使用了。继续让I-Brain战斗启动的话无异于自杀行为。”
“……不要担心。虽说今天就很乱来了,但是有两周时间的话就能恢复到可以进行通常战斗的水平了。”
“玛丽亚……!”
“求你了,祐一”,玛丽亚忍耐着痛苦,毅然地抬起头,“请默默地看着我的战斗这一约定……”
祐一虽然还想说什么但只是闭上嘴静静地仰视起天花板。
“……是这样呢。”
“实在对不起了,光是说着任性的事情”,玛丽亚苦笑着转换了话题,“……话说回来,真是吓坏了呢。没想到那名骑士是谢菈的熟人……不过说到底似乎还没有注意到我的事情就是了。”
如果那名少年注意到了“光使者”的真面目的话,这个家应该早就被不对包围起来了,而且更不可能老老实实的放回谢菈。既然到此为止依然看不到军队的行动,也就是是说恐怕谢菈和那名少年的相识只是偶然。虽然可能把握到了“光使者”潜伏于第一层的事情,但是应该还没有确定到特定的某个人。
关于这一点,祐一似乎也抱着相同的意见。点了一下头,轻轻地抱起双臂。
“但是……那样的话,我的出现就是失策了。那名少年看来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用锐利的实现投向玛丽亚,“恐怕……明天也会为了和我会面而来。”
“……那样正好。”
头痛稍稍缓和了一点。
手指按住传来阵痛的太阳穴,玛丽亚站了起来。
“好好利用那名少年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抓住CITY的动向……反正在我的大脑恢复之前也无法行动……”
而且——在心中加上了一条。那名少年对谢菈抱有好意的话,还可以成为万不得已时候的保险。那名少年说不定可以成为这边的棋子,就算没有顺利到这个程度,或许也可以利用那名少年来打乱军队的步调。
即使是说不定能够成为女儿朋友的少年,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当作道具用过之后就抛弃给你看。
这就是玛丽亚的战斗。
……果然,我是最差劲的母亲呢。
这句话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想到自己真是个过分而且无趣的人类。
第五章 强大的条件 ~Singa song gently~
七月五日,早上八点。第一层的天气是“多云”。
打开玄关出来迎接访客的谢菈看到站在门对面的迪之后吓了一大跳。
“……迪君?早上……好……”
即使吓了一跳也没忘记打招呼这件事还真是符合这孩子的风格。对着她这副精神的样子,迪先是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昨天到了第十层的升降梯之后就没能好好送她了,因此对于她有没有安然无恙的回到家有些感到担心。早上好,这样作出回应之后,顺着谢菈充满疑问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白底蓝边的,“Factory”特工的证明。说起来,以这副打扮和谢菈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这件衣服?”
“是的,这是想要做些什么?”
“这个……这个是我们的制服来着……”,一下子感到有点害羞,无意义地开始摆弄起上衣的下摆,“……很奇怪?”
谢菈仔细地审视着迪的制服姿态,接着稍稍放松了嘴角。
“很帅气。”
“是……是这样吗……”
因为自己身穿这件制服的姿态就像是“战斗机械”似的因此不是很喜欢,不过这样直接地夸奖当然也不讨厌。对于脸红了起来就连自己都很清楚。为了掩饰害羞而仰视起天空,双手摆弄起腰际的剑柄。
“对了,可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了……那个,祐一先生呢?”
谢菈啊地长大了嘴巴,又慌张地闭起嘴巴望向屋内,接着小声说到。
“……正在起居室里喝咖啡。”
迪无言地点了一下头,做了一次大大地深呼吸。将紧张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拼命安抚住,冷静冷静冷静地对自己重复道。
——在这对面的就是世界最强的骑士。
光是想到这里,脑袋里似乎就要沸腾起来了。
谢菈仰头注视着这个样子的迪。
“……迪君,要和祐一先生战斗吗?”
“诶……?”
对于这预料之外的一句话先是一惊,很快又注意到了。想来因为谢菈那时候昏迷过去了,所以对于救了自己二人的是祐一这件事应该还毫不知情。既然如此,会认为作为政府特工的迪是为了和祐一战斗才来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祐一先生……果然是坏人吗?”
低下头,用略带消沉的声音问道。
对于这孩子已知的范围内,这是最大级别不安的表现了。
“不是啦……”,迪轻轻地笑了,“只是有事情想要问问而已。”
这句话不是在说谎,不过能否光靠对话就可以解决就连迪都不知道。虽然不想怀疑救命恩人,但是能够洗清“黑泽祐一”嫌疑的证据哪里都没有。为了应对万一变成需要战斗的情况,今天不光穿上了Factory的战斗服,还趁着昨天好好预习了对骑士的战术。
只不过。
如果他其实是“光使者”的同伴,是港口袭击犯的同伙的话,自己应该会从心底感到绝望吧。
“……是真的吗?”
“真的……和你约好了。”
对着进行确认的谢菈以笑脸作出回应。不知怎么有种在说谎的感觉,稍稍感到有些心痛。谢菈终于接受了之后,便拉着迪的手走进了玄关。穿过短小的走廊,这已经是第三次来到起居室了。
被暗淡灯光照亮的,朴素的桌子。
黑泽祐一正悠然地享受着早晨的咖啡。
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地把杯子放到盘子上,向迪投过来锐利的一瞥。
迪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气,总算是承受住了这个视线坐到了祐一对面。开始感到口干舌燥,呼吸困难起来。
互相之间都没有说话。
这股压抑的沉默支配了起居室,
“——迪君,红茶就可以了吗?”
连一秒都不到。
“诶?啊!嗯!”
少女的声音解开了束缚,迪用笨拙的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明白了,这样作出回答之后,谢菈消失在了厨房里。
再一次,令人难受的沉默降临到了起居室。
祐一嘶地眯起眼。
喝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放到盘子上,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刚要开口,
“——祐一先生,你知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
淡淡的,一块紧迫感碎片都没有的谢菈的声音。
祐一就这个样子僵住,然后一下子又复活过来。
“……那个,从今天早上就没看到踪影……”
“这样啊。”
伴随着回答,谢菈回到了起居室。抱在胸前的大盘子上放着茶壶,两人分的杯子,还有砂糖和蜂蜜这整套红茶组合。对于起居室的沉默完全没有在意,一边哼着歌一遍准备着茶,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在迪的身旁坐下,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向自己的茶杯中倒入红茶,然后看了看直到现在还没有进行自我介绍的二人的脸,以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
“二位,初次见面的问候,不好好进行可不行。”
迪反射性地仰望起天花板。
祐一则是感到脱力的叹了一口气。
CITY·马萨诸塞,特务研究机关“WBF”所属实验体,Dual No.33。
原CITY·神户自治军,情报控制研究部“天树机关”少校,黑泽祐一。
在谢菈的引导下,不自然到极点的自我介绍结束后,率先开口的是祐一。
“谢菈,你先回你自己的房间会比较好。”
因为抱持着完全赞同的意见,迪也大大地点了一下头。接下来的展开虽然就要看对方的行动了,但是至少对于昨天的事件不听一听说明是不行的,而且根据场合说不定还要说出自己是人工生命体的事情。谢菈在场的话,这种话就很难说出口了。
“谢菈。那个……能不能按照祐一先生所说的做呢。结束之后一定会去叫你的。”
“不行。”
少女的回答实在是干脆。
“我不在的话,你们两个人绝对会打起来的。”
下意识地,迪和祐一交换起眼色。
“不会做啦……那种事情。”
“没错。我也没有战斗的打算。”
虽然异口同声的进行了辩解,但是并没有让谢菈接受。
“你们两个在把我当作傻瓜吗?”不高兴至极的竖起眉毛,“……迪君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祐一先生露出了非常可怕的表情。”
“那是……”
被谢菈蓝色的瞳孔盯住,祐一无法保持冷静的游移着视线。世界最强的骑士在这孩子面前也形象全无。所谓被女儿训斥的父亲就是这种感觉也说不定。迪忘记了自己的立场,轻声笑了起来。
“迪君也不要笑,请反省一下。”
惹怒了。
“诶……?为,为什么我要……”
“喧哗两成败。就是因为迪君没有好好打招呼才被瞪了”,一本正经地喝了一口满是蜂蜜的红茶,“……总之,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为了不让祐一先生和迪君打架而好好地进行看守。”
谢菈的决心很坚定。简直就是无论用杠杆还是重力中和装置都无法撼动。
说不定,刚刚那种毫无紧张感地态度是这孩子为了消除这种紧迫的气氛而考虑的也很有可能。
……真是胜不过啊。
看到少女成熟的侧脸,迪露出了苦笑。
看过去,桌子对面的祐一也浮出了同样的苦笑。
“……就这样子,可以吧?”
“是的,我并不介意。”
对于眼前这名男子的怀疑几乎已经全部消失了。
这是点心,谢菈这样说着拿出来的甜甜圈被一只手拿着,不知为何以平和的氛围进行起“听取情况”。当然的,祐一很干脆地对港口袭击事件有关系这一点作出了否定。迪也就把话题的指向转到了“祐一造访这条街道的来龙去脉”。
“……那么,和玛丽亚小姐相识是在大战中吗?”
“是啊。那是在开战那年的……记得是七月。”
祐一所说没错的话,他和谢菈的母亲——玛丽亚相识是在十四年前。似乎是从因为探望战友而造访CITY·苏黎世野战医院的祐一与当时在那所医院从事护士工作的玛丽亚相遇的时候开始的。说到底,和玛丽亚亲近起来的是同行而来的七濑雪,祐一只不过是附赠品。
在那之后,玛丽亚因为CITY·苏黎世的毁灭而下落不明,祐一也以为她已死而放弃了,不过在数天前来到的这条街上偶然地和她再会,于是乎就这样顺势都留在这个家里了。
“……但是,第一层的入境审查记录上没有你的资料。”
对话进行到一个段落的时候,将脑中想到的疑问直接提了出来。
祐一是啊的点了一下头,并放下了咖啡杯。
“……关于这一点,我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在CITY的官方资料上我在半年前就已经死了。不伪造ID的话就不太方便。”
——半年前?
“……也就是说,难道是CITY·神户的……”
祐一无言地点头,在一旁听着的谢菈则是露出了一副“什么?”的样子。这真是意料之外的反应。“CITY·神户崩坏事件”的始末已经被相当广泛地传播到了世界上。谢菈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就意味着她果然还只是小孩子也说不定。
五个月前,由于MotherSystem的暴走而毁灭的,七大CITY之一的“神户”。
为了防止走错一步就是人类灭亡这样的大惨剧而战斗的,两名魔法士。
虽然迪也只听到一些流言而已,据说在那之中的一人是骑士。
“那么,将暴走的核心停下来的魔法士就是……”
“是啊……说到底,我只是帮了把手而已”,祐一稍稍把视线投向远方,“……嘛,那样就够了。总之,我是本来不应存在于此的人。CITY的资料库中留有自己的记录的话有些不太方便。”
一下子话题回到了正题,迪下意识地摆正了姿势。
“来到马萨诸塞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军队用油的资料虽然在战争结束之后立刻就处理掉了,但是那时候不知道这的居住区里存在着如此大规模的资料库……只要是自己的过去就想要尽可能的将其消除。”
原来如此,在心中作出肯定。至少祐一所说的话没有矛盾。虽然刚才的话暗自确认了他非法侵入“上面”这件事,但是对这种一般犯罪进行处理是军队的工作,而且要说起来的话迪也是同罪。
剩下的就是……
“入境时使用的伪造ID,能否过目一下?”
“……啊。”
将祐一递出的ID卡用携带终端进行扫描之后,迪更加安心了。祐一使用这张ID进入第一层实在七月一日——是在港口袭击事件的前一天。这样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是光使者的同伙。不然的话,迪就毫无疑问的会落得和这位“世界最强的骑士”作战的下场。
……信任他,应该没问题吧?
将ID卡还给祐一并朝他点头。
“我了解了……。对于你来到这条街是为了处理掉自己的过去,与过去的友人相会只是单纯的偶然这件事,我相信你。”
一瞬间的沉默。
谢菈呼的呼出一口气,祐一稍稍皱了一下眉头。
“可以吗?以你的立场,将我强制逮捕并进行脑内记忆的检查也是可以的……”
“以魔法士为对象做那种事情的话是没有意义的。而且,你还是我和谢菈的救……”
救命恩人,刚想说出这几个字又立刻慌张地闭上嘴。这件事情可是对谢菈保密的。故意咳嗽了一声好歹糊弄了过去。
“……啊……对,对了。祐一先生,那个,对于犯人的‘光使者’是否心中有数呢?除了官方记录上留下的人,有没有其他的……”
在Factory的资料库中,两年前,由光使者引起的最初事件时候的报告书还被保存着。根据那个,在大战中成功开发出空间制御特化型I-Brain的只有北美的CITY·洛杉矶一国,生产出的“光使者”也只有两名。虽然是对于战史只要有些许了解的话就必然知道的英雄,但是却在大战中全部战死了。
关于这一次犯人的真正身份,完全是处在双手投降的状态。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说不定会知道什么官方记录上没有留下的事情。
抱着些许期待,窥视着祐一的脸。
“怎……样?”
“很遗憾……”,祐一静静地摇头,“对于你的期待我无法做出回应。”
“……这样啊……”
对于这预料之中的回答,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犯人就是在战后由哪里开发出来的,“人工培养”的魔法士了吧。
……麻烦了啊。
虽然对于祐一不是犯人一伙感到高兴,但是这下子事件的调查就又回到了原点。
“不好意思啊。没能帮上忙”,祐一喝光了咖啡,“……那么,接下来有何打算?”
“是的。”
这样回答之后,同时注意到了正仰视着这边的谢菈的视线。将红茶的杯子放在盘子上,并且在桌子上交叉起双手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说,
“迪君,已经不会再来这里了吗?”
“……怎么?”
“因为,祐一先生不是犯人……”
“嗯……可是,这并不代表找到了犯人。”
三天前的港口袭击事件之后,马萨诸塞自治政府将除了第十层的一部分军用港口之外的港口全部封锁,阻断了到CITY外的人口流出。因为犯人还留在这个第一层不会有错,所以只要挨家挨户进行调查的话总有一天会抓住线索的。
而且,迪大大方方地在第一层行动的话,说不定会引起光使者一方采取什么行动。
“所以,明天以后应该还会下来第一层的。至于会不会来这个家就……”
“——既然这样,我”,以以往从未有过的大音量,谢菈打断了迪的话,“从明天起,我会为迪君作便当的。”
“诶?”
“所以,迪君不每天来我家是不行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一下子指着迪的鼻子说道,“可以的吧?”
“唔……嗯。谢……”,迪以稍有些怯懦的姿势作出回答,“那个……那么,这一次不好好决定礼物的话。虽然向前一次一样带去‘上面’是没办法了……”
“那种事情不需要”,谢菈竖起眉头,“迪君只要默默地吃我做的饭,然后对我说‘好吃’就可以了。”
呼地转向一旁,胡乱抓起空茶壶消失进了厨房中。
“啊……那个……谢菈?”完全是莫名其妙。
目送着少女的背影就这样呆愣在原地的时候,祐一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被那孩子喜欢上了呢。”
“哈……”
从刚才的互动之中到底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呢。在心中疑惑地侧起头同时转向祐一的方向。
“……那么,祐一先生”,稍稍压低了声音,“……昨天真的是万分感谢。”
低下头。
祐一啊的小声念叨了一下。
“在那里出现只是个偶然……可是,为什么特意选择突破关卡?凭你的权限就算通过正规的手段将那孩子带去‘上面’也不是不可能吧?”
“是的,那个……”
对于将谢菈带去“上面”的来龙去脉进行了大略的说明。
祐一,是这样啊地作出回答,只有用锐利的视线穿透了迪,
“还真是铤而走险啊。”
没有作出回答。那个时候祐一没来救助的话,确确实实的自己和谢菈就已经死了。拼命控制住要低下的头,径直承受住祐一的视线。
就这样,忽然和祐一对上了眼。
“既然是魔法士,无论是谁都会遇到失败的”,用略带微笑的声音说,“你的话只要有I-Brain和骑士剑的话大概无论怎样的状况都可以跨越的吧,但是不要忘了其他的人并不像你一样强。”
“是的。”
老实地点了一了一下头。这句话就算是库蕾雅都没有说过。明明是被教训,但不知为何却有些愉快。
对于自己的事情,谢菈虽然说是“帅气”,但还是认为这句话更适合眼前的这个人。
那个时候,将子弹斩飞的祐一的动作,迪巨细无遗地记了下来。
精密至极的预测,以及精练到极限的运动。
这就是最强的骑士。
……对了。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个”
迪刚开口,因为无法流畅地说出话来又慌张地吸了一口气,呼了出来,
“……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再一次,深深地做了一次深呼吸,坚定了决心说,“可以的话,能否和我……比试一下?”
从谢菈的家向着外围走了三十分钟,原本是要建造警备部队支部的空地,现在被附近的剧名称为“决斗场”。在四面被高层建筑的残骸包围起来的这个场所,有着犯罪团体一晚又一晚不断地重复着对抗这种无凭无据的流言,这里名字似乎也是由此而来。一百米左右见方的空间中杂草肆意生长而任意荒废起来,到处都有从周围的高层建筑上崩落的废材随意地落在地上。
在这个广场的中央,迪和祐一无言地交换了一下视线。
互相背对着迈出脚步,在距离二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身互相面对,作出一礼之后架起了各自的骑士剑。
迪是右手将“阴”架在腰际,左手将“阳”架在胸前。
祐一是双手将“红莲”正面架起。
这场骑士对骑士的模拟战的观众只有一人。谢菈在横倒于广场边缘的混凝土柱子上坐下,双手架在膝盖上托住下巴,很愉快似的翘起了嘴角。迪虽然作出了“打架是不可以的!”这样让她发火的觉悟,但是听到要和祐一比试之后的谢菈却表现出了“我也要看”这种带有好感的反应。
似乎是注意到了迪的视线,轻轻地挥了挥手。
用眼神回应了少女的支持,迪再一次看向黑衣的骑士。
(“身体能力控制”发动。运动速度,知觉速度定义为五十三倍。)
I-Brain战斗启动之后,系统信息在脑内闪过。
被加速到五十三倍的慢镜头的世界。一切事物都静止下来的无声的视野中,动起来的事物只有两样——自己,和对手。
唰地向前踏出一步,像是要作出回应似的,祐一喀的向后退了一步。
像这样认真的互相对峙起来一看,祐一的架势丝毫没有破绽。在迪所知的范围内,“后天性”的骑士犹豫过分依赖本来的身体能力而无法顺手的使用I-Brain,反过来说就是在I-Brain生出的非常识运动下的身体动作中必然在某一处存在这粗糙的部分。可是,这种不自然指出在祐一的身上完全看不到。已经让I-Brain战斗启动,感知能力和运动能力明明应该已经被加速了,那动作依然自然流畅。身体的各处都没有加上多余的力道,被强化的肌肉运动也没有发生随意牵动而导致姿势崩溃。
运动的加速率恐怕有六十倍。比起这边要稍快。
……能赢吗?
拂开脑中浮现的这个疑问,一口气冲了过去。
昨天晚上用了一整晚进行了对骑士战斗的模拟。将累到昏昏沉沉的脑袋用咖啡因药丸唤醒,之后将放在房间角落积灰的大量数据碟片取出并把I-Brain连接到房间中的终端上,无数次地在心中进行战斗。如果与祐一为敌的话,而且如果自己输了的话,说不定就会连累到谢菈——想到这一点就顾不得睡觉了。
迄今为止的自己光是想着“战斗很恐怖”,因此对于如何战斗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认真考虑过。
大概,这样子认真的感到“想要赢”还是生来第一次。
因此,想要确认。
我的力量,对于这个人能不能起作用。
我。真的强大吗。
(开始并列处理。“身体能力控制”发动。)
(开始并列处理。“自我领域”展开。)
左脑和右脑的I-Brain开始各自进行演算处理。在保持身体机能的强化的状态下,物理法则不同的空间在迪的周围正在被展开。既没有手下留情也没有吝惜技巧。那是不从最初就全力以赴就无法战胜的对手。“身体能力控制”之下的高速运动和“自我领域”的时间改变相叠加的效果而被加速到光速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迪用静止世界中不足一千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就奔驰而过,滑行一般绕到了祐一的背后。
如流水一般翻转身体,将两把骑士剑瞄准了毫无防备的背后。
踏出的脚嵌入地面,加速度在全身的肌肉上入水一样传递。
银色的闪光三道。
清脆响亮的金鸣两声。
带着绝对的自信放出的二连击尽数被真红的骑士剑弹开,祐一的身体早已转过来进入了和与迪对峙的姿势。简直就像清楚了这边动作一样的反应。保持着挡下骑士剑“阳”刀身的状态,平静地开口说到。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能力吗……”
“红莲”的刀锋些许晃动了一下,下一个瞬间加在“阳”上的压力消失了。
感觉到危机,想要跳向后方的时候就已经迟了,红色的刀刃已经稳稳地抵在了迪的脖颈上。
一滴冷汗从脸颊滑过。
完败,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力量的差距实在太过悬殊,已经称不上比试。
祐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收回骑士剑,背对着迪走了起来,在离开二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并转过身。
“要继续吗?”
迪咬紧嘴唇,再一次架起两把骑士剑。
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结束。
“……拜托了。”
三十分钟后——
“迪君,很痛吗?”
“嗯,没关……痛,痛!”
在被昏暗的灯光照亮的起居室中,充满了消毒药和药布的味道。
对着坐在椅子上脱掉上衣的迪的身体,谢菈正在仔细地进行治疗。不知为何似乎很高兴似的哼着和平时一样的歌,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得没有丝毫多余动作。用浸过消毒药的棉花擦拭数不清的擦伤,小伤就用橡皮膏,大伤就用纱布包扎,被打到产生瘀青的部位就贴上药布……
“……没关系的,就算不这么仔细处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对于赤裸的身体就这样被啪嗒啪嗒地随意触碰而感到害羞。总算是找到了破绽想要逃跑,但是谢菈并没有这么简单的就放过。果断按住了迪的肩膀,乱来又开心的翘起嘴角。
“细菌进去的话就不得了了。”
不出数分钟,迪的身体就被橡皮膏贴满了。
谢菈满足地点了点头,稍稍抚摸了一下最后贴上去的药布边缘。
“……结束了。”
盖上急救箱的盖子,眼睛向上注视着动弹不得的迪的脸。
“迪君,在失落吗?”
“……有点呢。”
在持续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模拟战之中,结果迪连一次都没有取得过胜利。
虽说并没有认为可以取胜,但是如此体无完肤的惨败依然是没有想到的。用上浑身力量的攻击被轻易避开,包含所有技巧的佯攻理所当然似的被看破。反过来这边对于对方的攻击完全无法进行预测,想要逃去的方向上必然会有下一次攻击在等着。
I-Brain和骑士剑的性能几乎不相上下……甚至从能够进行并列处理这一点来说,很明显是自己这边应该更有优势。
明明如此却无法取胜。
这个理由,自己是最清楚的。
“迪君……”
对着担心的谢菈,做出笑容回应了一声“谢谢”。
为了不揭开橡皮膏而小心穿起上衣的时候,在旁边房间对骑士剑的损耗进行检查的祐一回来了。
右手拿着“红莲”,左手提着迪交给他的“阴”和“阳”。
“没有问题,虽然像这样说……”,将双子骑士剑放到桌上,“果然,表面的论理回路产生了歪曲,回到‘上面’之后还是进行一下精密的检修才好。”
对于这句话只是回以沉默,穿好衣服之后迪站了起来。
将两把骑士剑拿起,认真地挂在腰际。
到此,终于抬头看向祐一的脸。
“……今天……实在是,万分感谢”,断断续续地这样说完,保持着行了一礼的姿势低下视线,“果然我赢不了您。……是经验的差距呢。”
“……不是的。”
“诶?”
抬起头,看到祐一正用平静地双眼向下看着迪。
缓缓地开口。
“……你的力量是货真价实的。对骑士战斗这种事情也充分理解了。战术的组合也没有多余,原本的肉体部分也经过了锻炼。这就是不光依赖你与生俱来的I-Brain,还不断积累努力的证据……但是”
无法移开视线。
对于祐一想要说什么,迪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的动作中有着致命的缺陷。你……对于伤害对手这件事情,在心中的某处感到恐惧。”
“我……”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在心灵的角落一直刺着的,对于攻击别人的恐惧。如果让对手受伤的话,如果杀掉了的话——缠绕在心中的这道无意识的低语导致攻击出现了踌躇这件事迪是知道的。
在纳秒单位的判断就可以左右胜负的魔法士间战斗中,这份踌躇会产生出知名的破绽。
明白这一点。
这样子下去是不行的,不用任何人说也很清楚。
迪握住拳头,咬紧嘴唇。
接着。
“……但是,这样就好。”
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应该斩人,就是这个意思。”
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作为骑士不合格吗?”
“不是。只不过,你的迷茫不是那种简单舍弃掉就好的东西”,祐一的表情缓和下来,“……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轻轻地迈出脚步,从迪的身旁通过,在就要走出起居室的地方又停了下来。
并没有转过身,小声念叨着。
“——为了变强,就会失去。”
“……诶?”
那是什么含义——
想要出声叫住的时候,祐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的对面了。
“……我。”
想要变强到可以守护某人。
为了这个,想要得到坚强的心灵。
这种想法为什么不可以呢。
“啊……”
忽然,手上传来了温度。看过去发现,谢菈纤细的手正啾地一下子握住了迪的手。
“迪君,请打起精神来”,发怒了似的吊起眉毛,“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弱小,那么只要从现在开始变强就好了。”
大概这就是这个孩子特有的安慰方式吧。从相遇的时候起,自己就光是从这孩子身上得到鼓励。
自然的,脸上溢出笑容。
“嗯……没错呢。”
“就是这样。因为迪君很帅气,所以绝对没问题的。”
谢菈比平时更放松嘴角作出了一个微笑。
——————————
从第二天起,迪一整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第一层度过的。
一大早就以便服姿态从宿舍自己的房间中飞奔出去,交替乘坐磁悬浮环线和层间升降梯前往谢菈的家。和谢菈一起前往当天决定的区域巡视,回家和谢菈一起吃午饭。光是白白地接受款待终究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在午饭后会稍稍帮忙一下谢菈的学习。谢菈对于数学很不擅长。学习结束后再一次走上街道,傍晚挥手告别之后回到第十层自己的房间——就这样反复。
事件的调查没有发现任何进展,库蕾雅依然每天都鼓励自己要加把劲,可是不可思议的是迪心中没有一丝焦躁。
说不定,自己在作战中把这次失败的话就会遭到处分这件事忘到什么地方去了。
从实验中,任务中,战斗训练中解放出来,无聊却又安稳地生活。
迪从生下来第一次知道了这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至今为止的两周,迪想要在今后的人生中不断地,不断地将其重复下去。
假如,今天是个好天气的话洗好的衣物就可以顺利变干,之类。
假如,今天的煎蛋稍稍有点失败而烧焦了,之类。
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从心底感到快乐的每一天。
不值得一提,仅仅是平静地度过,如同午后阳光一般的时间。
终端显示器的那微弱光亮中浮现出的,这幅情景。
“——那么接下来,是这个问题呢。”
从画面上排列着的算术问题的列表中,选出一个按下按键。稍等片刻之后画面切换,题目的文字被表示了出来。这里是到处都摆放着可爱小饰品,非常有女孩子气的谢菈的房间。代替书桌的终端是不得了的旧型号,时不时会什么都显示不出来而需要敲打一下来恢复。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的谢菈唔的皱起眉头,迪在她身后正越过肩膀注视着画面。
“……怎样?”
估计差不多读完了问题之后问道。
谢菈转过身,眉头依然皱在一起。
“不明白。”
“……从那里不明白?”
“迪君太坏心眼了”,谢菈吊起眉毛,“如果知道哪里不明白的话就不会如此困扰了。”
这倒也是呢,迪微微笑了一下。
“所以呢……把这里这样……”
“明……明白了。”
简单地指出提示,谢菈就一下子导出了解答。虽然是通过这几天的指导才知道的,谢菈的头脑很好。特别是单纯的计算之类,快到了令人怀疑是不是拥有I-Brain的程度。尽管遇到稍稍复杂的问题就会遇到阻碍,但那只不过是没有抓住思考方式的诀窍而已。
明明不一定需要是迪,而是任何人教给她都可以的。
“……谢菈。一直以来学习都是谁交给你的?”
“谁……?”谢菈侧起头,指了指在书架上堆积起来的学习教材的碟片之山,“教科书有好多。”
“不是指这个,而是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回去向谁请教?妈……”
妈妈什么的——
将到了嘴边的这句话咽了下去。在谢菈面前“妈妈”这个词是禁句。按住嘴巴,战战兢兢地看向谢菈的脸。
大概是明白迪想要说的是什么了吧,谢菈用消沉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妈妈从没有指导过我学习”,接着再次转向屏幕,“直到去年为止都是去找附近教会的神父先生的。而那位神父在半年前去世了……在那之后就一直是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问了多余的事情。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缺乏考虑呢,这样想到。
“但是……”,谢菈保持注视着终端画面的姿势,小声的说,“现在……有迪君在。”
“诶?”
“什么事也没有……”
从金发的缝隙中看到的谢菈的耳朵上,不知为何,染上了淡淡的樱色。
正在和谢菈一起购物。
说是这样,本来的目的是对商队的相关者进行问讯,谢菈要购物只是顺便的事情。受到港口封闭的影响而遭遇闭门羹的商队成员对身为政府特工的迪态度十分冷淡,多亏了有谢菈陪同才总算能够进行对话。
迪的收获为零,线索连一条都没有。
至于谢菈的收获,则是得到了某支商队的领队偷偷留下的天然卷心菜。由于熟识的商队以便宜的价格把这件贵重的商品让给自己,现在正心情大好。
回去的时候,在变得相当昏暗的住宅街小路上二人正携手前进。谢菈哼着平时的歌,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喜悦表情。
忽然停止了哼歌,抬头仰视起这边,
“迪君,你觉得我们看起来像是怎样的关系?”
“怎样的……是?”
“所以说,是指我们的关系。是朋友还是……”
迪稍稍考虑了一下,
“……兄妹,吧?虽然不太像。”
“兄妹……是吗……”
不知为何,谢菈叹了一口气。
“那个……”,兄妹难道不对吗,这样想着,“那么,表兄妹。”
“……已经可以了。”
谢菈稍稍加快了脚步,变成了拉着迪的样子。走在后面的迪虽然看不到谢菈的表情,不过应该是不太高兴吧。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吗,侧起头,老老实实地任凭她拉着手。
被人工照明的微弱光亮照亮的傍晚街道。很远的地方可以听到从风俗街传来喧嚣。
在经过了好几个转角之后,谢菈啊的发出了小小的声音。
毫无预兆的停下脚步,然后就这样一动不动。
迪向前进了一步,站到谢菈的身旁。
“怎么了……?”
“……妈妈。”
“诶?”
谢菈视线的前方,笔直的道路对面,医院的电子看板下。
曾经看到过的一名女性正紧紧盯着这边。
整齐剪断的金发,深紫色的瞳孔,和谢菈相仿的容貌。
谢菈的母亲——玛丽亚·E·克莱因。
虽然以前在入境审查局的资料上看过照片,但实际的相遇还是第一次。
“啊……”
一下子想不出该如何对应。
接着,玛丽亚朝这边走了过来。
既不快,也不慢,以十分自然的脚步靠近二人,理所当然的从二人的身旁穿过。对女儿没有说一句话,不仅如此,甚至连脸都没看一眼。
迪就这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转过身,目送着那道背影。
玛丽亚连一瞬间的停步都没有,用毫无多余成分的步伐走过十字路口的转角,
“——等,等一下!”
回过神来想要叫住的时候已经迟了,玛丽亚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民居的混凝土墙壁对面。
谢菈轻轻叹了一口气。
“……迪君。我们走吧。”
“但,但是!谢菈,刚刚的……”
“够了!”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强硬口气,迪语塞了。
谢菈低着头,握在一起的手加大了力量,
“……对不起……”
“谢菈……”
“我……没关系的。”
谢菈抬起脸。
没有哭没有笑没有生气,只是一如既往的表情。
对于这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不容分说地,抱起了少女的身体。
“诶……?迪,迪君?”
从背包中拔出骑士剑,启动I-Brain。“身体能力控制”被启动,身体变得轻盈。为了不让谢菈受伤而慎重地抑制出力,一口气跳上了附近民居的屋顶。
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是,想要让谢菈打起精神来。
“很累了吧?我把你送到家,好好抓紧了哦。”
“啊……好的”,谢菈愣愣地点了一下头,抱起了双臂,“那就拜托了。”
感觉到她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迪安心地叹了一口气。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之后的某一天。
在厨房帮忙准备午餐的时候,忽然谢菈“啊……”了一声。
“怎么了?”
“不得了了”,谢菈将湿漉漉的双手用毛巾擦干并解下围裙,“难得把煎蛋卷的馅做好了,可是却没有鸡蛋了。”
跑进起居室,三两下就做好了出门的准备之后,把头探向厨房,
“我去买回来,留守就拜托了。”
“诶?等,等一下!”
还来不及阻止,谢菈就冲出了玄关。刚想要追上去,可是转念想到。祐一和玛丽亚和往常一样从一大早就出门了,这个家里现在就只有迪一个人。因为不知道钥匙放在哪里,所以也不能让家里空着。
“……很快,应该就会回来了吧。”
苦笑了一下,决定了总之先集中精力制作沙拉。
将色彩鲜艳的合成蔬菜切碎,放在盆里和沙拉酱混合。将完成的沙拉盛入盘子的时候,试着哼唱起来。迪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只不过谢菈经常哼唱而模仿下来了。
“……嗯?”
玄关外传来什么人的脚步声。和谢菈稍有不同。
停下手上动作,从厨房伸出头观察情况。
忽然。
“谢菈……不在吗?”
在门对面看到的那张脸,巧不巧的偏偏是谢菈的母亲,玛丽亚。
迪慌张地把头缩回厨房。尽可能的不想和她碰面。当然前几天的事情也是其中一个理由,但是不光是那样。看来自己似乎是被这个人讨厌了的样子。虽然在那之后有过几次见面,但是每一次都把迪的问候无视,直到现在还一次都没有听到过她讲话。
隐藏气息逃进厨房的深处,在冰箱的阴影中摒住呼吸。
玛丽亚的脚步声,从玄关穿过起居室,正在向厨房靠近。
“……你,在干什么?”
不知为何,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诶……啊,那个……我……”
“谢菈在哪?”
“诶,那个,去买鸡蛋……”
玛丽亚低声说了一句“这样啊”,然后用冰冷的视线看向迪。
“已经从祐一那里听说了。虽然有点晚了,初次见面,我是玛丽亚,谢菈的母亲。”
“啊,初,初次见面。……我是”
“Dual No.33。政府直属的魔法士对吧?祐一已经告诉我了”,向下看着现在仍然蜷缩在冰箱与餐具柜之间的迪,“那么就再问一次,你,在干什么?”
迪慌忙站起身,站到玛丽亚面前做出了立正的姿势。
“那个,我……这个,所以说……正在做沙,沙拉……不对,谢菈去买鸡蛋……那个,煎蛋卷,虽说馅有了但是没有鸡蛋的话就算不上煎蛋卷了,所以”
“……可以了。大概知道了。”
打断了迪的话,玛丽亚忽然看向正在装盘的沙拉。
“这个……是谢菈做的?”
“诶?不,是我……”
“也是呢。”
干脆地作出回答,玛丽亚将盘子上的蔬菜又全部倒回了盆中。
“听好了?所谓装盘啊,可不是随便装到盘子里就可以了的。”
从柜子中取出了比迪准备的盘子更大一号的,沿着外围放置了切成八份的土豆。接着为了填补中间的空隙排列上切成圆片的黄瓜,在这样做好的外框中盛上了剩下的蔬菜。
“像这个样子,首先从外观上要美观。明白吗?”
“原来如此……”,迪老实地表示佩服。
玛丽亚点了一下头。
“……交给你的话,似乎会浪费材料呢。煎蛋卷和沙拉,剩下还说要做什么了?”
“让我想想,记得是把汤……”
“……那孩子,还真是卖力呢……”,富有深意的盯着迪,“不好意思,从那边的柜子里把最小的锅拿给我。”
“啊,是。”
玛丽亚从迪手上接过锅,装满水之后放到了电磁炉上。在等待水烧开的期间顺便切好了洋葱和熏肉,还准备好了固体汤料、盐和胡椒。
迪就在一旁,只能袖手旁观的站在那里。
“你既然有这种发呆的功夫,就去把那边用过的锅收拾好。”
惹她发怒了。慌忙的用水冲洗锅子,并拿起海绵和清洗剂。玛丽亚在沸腾起来的水中放入了汤的材料,开始用勺子搅拌。时不时的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尝一下味道并加入盐和胡椒。似乎是心情变得愉快,从嘴里传来了轻轻的歌声。
是曾经听过的曲子。
“啊嘞……”,下意识地,正在刷锅子的手停了下来。
“怎么了?”
“那首曲子,谢菈也唱过。”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反应。
玛丽亚身子震了一下,不自然地把头转向迪。
“……那孩子?”
“是的,那个……”,停顿了一下,“……那是什么歌?”
“……Perfect·World。是一百年前名为‘金·达利亚’的歌手的代表作。”
从没有听说过。
“那个……可以的话,接下来的部分可以唱给我听吗?”
“诶……?”,玛丽亚稍稍瞪大了眼睛,“可以是可以……不过不太熟练哦。”
轻轻叹了一口气,平静地开始了歌唱。
迪为了不造成妨碍而关上水管,静静地闭上眼睛。
真是一首美妙的歌。
失去了梦想而回到故乡的男人,和曾经的恋人再会了。叹息着失去了一切的男人,得到了恋人温柔的安慰。即使失去了一切,即使对明天不再抱有希望,只要有心爱的人在身边的话,那么世界就是美丽的——
充满怀念的,应该这样说吧。明明是轻快的节奏却又在某处带有温柔的旋律,光是听到就有种胸中被一股暖流充满。
一时间,迪被这歌声迷住了。
终于歌曲结束了。
“……真是美妙的歌啊。”
带着从梦中醒来的感觉,迪睁开双眼。
玛丽亚关上了炉子,似乎感到害羞似的仰望起天花板。
“……在大战中,从朋友那里学来的。虽然初次听到的时候觉得是‘何等天真的歌’而感到恼火,但是在听了几次之后就觉得真的是一首不错的歌……”,怀念似的眯起眼睛,“在那孩子还小的时候,曾经当作摇篮曲唱给她听的……看来清楚地记着啊。”
那张脸上浮现出的,是一目了然的微笑。
迪不禁感觉到了混乱。
——妈妈讨厌我。
曾经谢菈这样说过。
妈妈叫自己功课也好,夸奖自己做的饭好吃也好都未曾体会过……虽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但是谢菈一直都感到很悲伤。实际上,玛丽亚的态度就和谢菈所说的完全符合,因此迪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坚信这个人是讨厌着自己的女儿。
可是。
既然是那样的话,这个人会这么高兴又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人在这个时候摆出了一副“母亲”的表情呢。
“……可以,听我说吗?”
“什么?”
“你……真的讨厌谢菈吗?”
提出这个问题的瞬间。
玛丽亚的笑脸冻结了。
“……是的,没错。”
温暖的微笑一瞬间消失,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眼睛和刻意摆出来的无表情面孔。
“那个孩子是这样说的?”
“是的……”,点了一下头,接着向上笔直注视着玛丽亚的脸,“这是为什么呢?”
玛丽亚稍稍思考了一下。
“到底是为什么呢……?”
“哈……?”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似乎命中了迪的死角。
“没有理由,是这个意思吗?”
玛丽亚“是的”,点了一下头。
“非要说的话,就是因为那孩子的缘故受尽了辛苦,这种理由吧。虽然你可能不会明白,这个时代光凭一个女人要养育孩子可是相当辛苦的。如果没有那孩子在的话明明可以生活的更快活一点……真是的,为什么要生孩子啊。”
“但是……毕竟是母子不是吗!”
“虽说是这样……”,玛丽亚很困扰似的皱起眉头,“你的双亲呢……?”
迪的心脏激烈跳动了一下。
拼命压制住了想要低下头的感受,挤出了一句话。
“……没有。”
“那么说不定是无法理解的”,玛丽亚呼的放松了表情,“……所谓的亲子啊,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美丽的东西。这世界上既有因为生活的困窘而把自己孩子卖掉的双亲,也有用枪杀死双亲的孩子。因为有血缘而能够好好相处这种事只不过是误解。……不知道吗?”
“那是……”,的确就是这样,“……可是……”
“在这一点上,我还算比较好的了”,玛丽亚没有提供插嘴的空隙,“不光让她好好吃饭,生活上也没有不给她自由……我可没打算输给那些母亲。”
浮现出柔和的微笑,向下看着迪。
“……所以,我没有做什么能让你说三道四的事情。的确我讨厌那孩子,但是至少作为母亲的义务还是尽到了的……在这之上就算说要抱有爱情也只是给我添麻烦。”
对话到此为止,接着重新转向一旁的锅子,给炉子打开火。
迪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注视着那张侧脸。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头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想干脆就这样从这个地方逃走。
玛丽亚脸上露出的,是不包含感情的,刻意做出来的笑容。
稍稍看到的“母亲”的表情,已经一点都不剩下了。
只是看错了也说不定,这样想到。
这个人,真的是讨厌女儿也说不定,这样认为。
“……那孩子,就算没有我也长这么大了……我的事情之类的,很早就已经放弃了哦。”
即使如此。
“那种事情……才没有……”
“诶……?”
“谢菈她,放弃了什么的想法……才没有呢。”
即使如此,也做不到就这个样子让步。
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因为这个人,的确和谢菈唱着同样一首歌。
在遥远的那一天,母亲为了女儿所唱的,摇篮曲。
这首歌,那个孩子至今仍然记得。
……因此,无法原谅。
记着同一首歌的母亲和女儿,连融洽相处都做不到这种事情。
这种荒唐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
“我想那个孩子现在仍然喜欢着你……想要被你宠爱。”
“别说这种愚蠢的事情了”,对于迪的话,玛丽亚只是一笑了之,“那孩子不可能会想着这种事吧。你以为我是怎样对待那孩子的?”
“但是,是真的”,迪没有退缩,“所以说,谢菈为了想办法让你高兴而一直在努力。”
说着指了指厨房里排列着的料理,
“……为什么谢菈会这么擅长料理,你知道吗?这个本来不是为了我所做的东西……而是是想要让你品尝,想要听你说‘好吃’……所以,那孩子努力地,就算只有一点,也在为了做出更美味的食物而努力。”
“那种……事情……”,玛丽亚想要笑着蒙混过去,可是却失败了,“可是……可是那孩子,就算我晚上很晚回来也没有多加注意,就算我受伤了也没有担心……”
“一定只是不想被你训斥而已。……那孩子明明对你的事情感到担心,可是无法亲口说出来……所以,那孩子表达感情的方法很笨拙,就算高兴也不会笑,就算悲伤也不会哭,就算后悔……”
“——住口!”
终于,玛丽亚的笑脸崩溃了。
“你到底明白什么?从祐一那里听说了。你是政府的实验体,是在试管中化学合成出来的人造生命对吧?对于你这种从生下来的瞬间就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的人,你倒是说说你明白家族的什么啊!”
“……我明白。”
迪静静地做出一个微笑。
挺起胸膛作出回答。
“家族是重要的事物,大概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那对于我来说,是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啊……”,玛丽亚失声了。
迪呼出一口气,缓缓地继续说到。
“你们‘普通的人类’说不定不会明白,但是拥有家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有父亲,有母亲,理所当然的被生下来这种事情,真的是相当了不起。”
假如说,那是在什么人的期望下被赋予生命来到这个世上。
假如说,那是在诞生之前就注定有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存在。
被制造出来的“魔法士”做梦都得不到的,理所当然的幸福。
因此。
“……所以说,如果你有一点为谢菈着想的话,就请把这件事告诉那孩子……不然的话。”
顺势低下了头,忍耐住泪水。
“……谢菈她……很可怜。”
声音的颤抖无法止住。
说完这句话,沉默降临下来。
只有汤锅沸腾的声音静静地流淌。
片刻。
“……谢谢。”
听到了玛丽亚的声音。
惊讶地抬起头,在那里的,是一副温暖的表情。
迪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目了然的,“母亲”的表情。
“你会如此替那孩子着想,老实说让我很惊讶。”
“你……”
接下来的话无法顺利组织起来。是惊讶,还是喜悦,就连自己都不清楚。
只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认。
果然,这个人就是谢菈的“母亲”。
“那个啊……”,玛丽亚闭上眼,呼出一口气,接着又睁开眼,“接下来我要说的话,绝对不要告诉谢菈,希望你可以和我做出约定。”
那双眼睛,闪烁着认真的光辉。迪点了点头,摆正了姿势。
玛丽亚也以点头回应。
仅仅一句话,静静地作出宣告。
“——我啊,很快就要死了。”
到底说了什么一下子还弄不明白。
对着玛丽亚柔和的笑容,迪只能呆呆地仰望着。
“……这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大脑有缺陷……凭现代的医学是束手无策的。大概,保守估计还有一年,糟糕的话只有半年。”
——理解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还需要些许时间。
“怎么这样……”,迪咽了一口气,几乎是反射性地说,“既然这样!就快点去医院!”
“所以啊,不是说了是不治之症了吗?”玛丽亚的声音里混杂着苦笑。
“但是,应该会有什么方法的!……对了,去政府的研究所的话!普通情况没办法的话,靠我的能力说不能能做到什么……所以!”
玛丽亚悲伤的笑了,轻轻地摇了摇头。
因此,迪终于再也说不一句话了。
已经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了,深紫色的瞳孔如此宣告。
迪沉默着,只能低着头什么也做不到。
把手放到他的肩上,玛丽亚开始说了起来。
“……就因为知道这一点,我才决定尽可能的对那孩子表现得冷淡。为了让那孩子变得讨厌我,为了就算我死了那孩子也不会哭泣。……毕竟无论让那孩子如何喜欢我,如何想让她幸福,我都无法和那孩子在一起活下去了……”
可是啊,这样低声说着,轻轻触摸起迪的脸颊。
“听了你说的话我才终于想到了。说不定我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假如有一天我死了,就算因为这个原因而让那孩子悲伤,但是对那孩子来说‘现在’才是更重要不是吗。所以,谢谢……诶,怎么了?”
迪无法回答。
就这样低着头,除了握紧拳头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你,难道说,在哭?”
身体惊讶地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
拼命挤出的声音甚至轻到了自己都听不见的程度。
“……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我在感谢你。”
“可是……!”因为害羞和无法抬起头,“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说出这种自以为是的话。您是一位称职的母亲,比我要多数十倍的考虑着谢菈的事情……”
“真傻呢……”,声音中混杂着叹息。
玛丽亚用手抬起迪的脸。
就这样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抚摸他的头发。
“男儿有泪不轻弹……好了,振作起来。需要你道歉的事情可是一样都没有哦。……不得不道歉的是我才对。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那孩子……”
蹲下身,正对上迪的视线,
“即使是从现在才开始,我还是要试试。虽然一下子做好是没办法的,但是为了再一次和那孩子像普通的母子一样……所以,这是我的请求。”
这样说完,玛丽亚用“母亲”的表情作出微笑。
“从今以后,也请和那孩子好好相处。”
“是……!”
迪擦掉眼泪,用发自内心的笑容回答。
——————————
就这样,转瞬之间两周过去了。
——————————
脑内时钟显示出“凌晨零点”,七月二十日开始了。
第十层,研究设施内,训练室。在直径二十米的圆筒形房间中央,迪正握着两把骑士剑。
在一旁悬浮着的立体影像的触控板上输入自己的ID和训练菜单。宣告训练开始的信息在眼前被表示出来以后,照亮训练室的照明同时消失,取而代之的表示目标的无数红色光点在黑暗中舞动。
(“身体能力控制”发动)
两步跨过五米的距离,到达的瞬间,瞄准最初的光点挥出右手的“阴”。连确认“命中”的立体影像表示的空闲都没有就一翻身,瞄准下一个目标从黑暗中穿过。逐渐将表示出来的数百个光点连一纳秒都没有浪费的击破。I-Brain的演算效率并没有低下,肌肉纤维的动作也没有多余——对脑内庞大的战斗记录逐个检查的过程中,剑之舞连片刻都没有停止。
这段时间,直到深夜一直进行这种特训已经成了迪每天的功课。
仅仅通过一战就被祐一看穿了的,自己的弱点。攻击动作交接时那一瞬间的时间差。祐一虽然说了“这样就好”,但是无论怎样掩饰,弱点就是弱点不会变。想要想办法纠正这个无意识之中染上的习惯,迪在这一周内不断重复着平凡的基础训练。
“阳”的剑尖穿透黑暗,将最后的光点消灭。
——训练程序“A-5”结束。
伴随着立体影像的系统消息,训练室重新恢复光明。迪呼出一口气,打算呼出下一个训练程序而把手伸向触控板,
“……啊,有了有了,迪!”
从位于墙角的门对面,朱色单眼的眼罩正窥向这边。
“库蕾雅?”
“真是的,真是让我好找啊。这种大半夜的进行特训?”,库蕾雅摘下眼罩,走到迪的身旁,“……难道说,真的是在进行特训?”
“诶……啊……嗯。姑且是……”
“呼……”
这家伙发生什么事了吗,想要这样说的库蕾雅“看”着迪,
“……嘛,算了。比起这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
改变预定,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将两把骑士剑收到腰际,迪抓起放在地板上的毛巾,
“是关于你前一阵子带来的,那个第一层的女孩子的事情哦。”
下意识地停下了手。
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注视着不带感情的库蕾雅的眼睛。
“谢菈……的事情……?”
没错,库蕾雅点了一下头,从迪手上拿过毛巾,擦了擦明明没有流汗的脖子。
“我感到有些在意就稍稍调查了一下呢”,没有停下拿着毛巾的手,饶有深意的压低了声音,“那个孩子的母亲,玛丽亚·E·克莱因。……四年前之前的经历全部都是伪造的哦。”
到底说了些什么一时间没能明白。
“……就是说……”
到底,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察觉到了不成声的疑问,库蕾雅点了一下头,
“所以说,就是来到马萨诸塞之前的经历全都可以找到伪造的痕迹的意思。生于瑞士的CITY·苏黎世之类,在野战医院工作之类,这些经验全都有问题。……不过虽说如此,无论哪个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单纯是资料破损的可能性也有就是了……”
迪擦完了自己的身体,把毛巾挂在手臂上,
“所以说,迪。你再去重新调查一次那对母女的经历会比较好哦。说不定会有不得了的事情出现。”
“……没……错。”
“迪?”
“怎么相信得了啊,这种事情”,直直盯着库蕾雅的表情,静静地摇了摇头,“可是,那两个人不是那么坏的人啊。”
“迪,那个啊……”
“说到底,库蕾雅所说的才不对劲呢”,强行的做出一个笑脸,“如果说玛丽亚小姐的经历是伪造的话,那个人本来是什么人?是原本就应该死了的人,或是已经行踪不明的人的话,一定会在哪里留有那个人的资料不是吗?”
“那是……”,库蕾雅语塞了。
迪在心中放心的呼出一口气。
既然说不出话来,也就意味着没能找到关键的“玛丽亚真正的过去”。
如果真的存在那种东西的话,以库蕾雅的能力不可能调查不到的。
“所以说,一定是库蕾雅搞错了。……那样普通的,纯粹的好人。”
单方面打断了对话,背对着库蕾雅走了出去。
“迪!话还……”
“晚安!”
就算听到呼唤,也没有转身就这样跑了出去。
如果看到库蕾雅表情的话,一定是打算吵架的恐怖样子。
这个时候,墙壁上的时钟指示出“凌晨零点”,七月二十日开始了。
对着终端的显示器上表示出来的系统信息,玛丽亚像是要将其吃掉一样死死盯着。
来自“贤人会议”的任务委托——潜入Factory的研究栋,并夺取关于魔法士开发的机密资料。
通过无法逆向追查的复杂通道送来的邮件中,还附上了委托人对于事前玛丽亚送过去的某个“提案”的回答。
结果是,诺。
作为这一回工作的报酬,希望为自己等人准备好一个在澳洲的CITY·墨尔本遗迹的家,对于玛丽亚的这个提案,委托人接受了。
而且。
(I-Brain,启动)
在那以后的两周时间,玛丽亚的I-Brain就如预定中的一样,总算是恢复到了可以进行通常战斗的水平。祐一的话一定会加以阻止的吧,但是以非魔法士的军队警备部队为对手的话这个样子就足够了。一直都埋在第一层郊外墓地中的自己使用的战斗设备“D3”,现在也已经全部被挖出来放在这个房间的床下了。
首先准备已经做好了。
“接下来就是……”
祐一从那名少年的骑士剑中取出的个人ID让玛丽亚得知了至今为止都不知道的CITY上层的内情。对魔法士进行开发,研究的是政府直属机关“Factory”,实际上和军队是处于对立关系的。Factory的魔法士在现在只有区区三人,而且一人被借给了莫斯科,另一人是毫无战斗能力的索敌要员。
也就是说,现在这座CITY中能够阻止玛丽亚的只有那名少年而已。
“是啊……”
关掉终端的开关之后走出房间。趴在起居室桌子上睡着了的谢菈忽然抬起头。
“啊……妈妈。”
“你在干什么?”
以前也是,这种情况有过很多次。深夜从房间出去的时候,从外面回到家的时候,谢菈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趴在冰冷的起居室桌子上睡着。
这是在等着自己这件事,为什么就没有意识到呢。
“快点去睡。”
摆出高压的态度命令到。和那名少年许下要和谢菈好好相处这个约定,现在还没能习惯。已经养成的习惯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改变的。
可是。
“……啊……对了对了,稍等一下。”
“……什么事?”
手扶在自己房间的门上,谢菈转过身。
“之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孩子……”
“……迪君啊,怎么了吗?”
但是,铤而走险这种事情这一次就是最后了。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所有事情都解决了的话,就教给这孩子各种各样的事情吧。
我剩下来的人生,想要全部都用来和这孩子一起度过幸福的时间。
“想要和他谈话,明天也给我招待他来一起吃午饭。”
谢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是……真的吗?”
玛丽亚点头。虽然想要摆出一副笑脸,但果然还是失败了。想要恢复成理所当然的亲子那样,说不定不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但是到了明天的话。
一切该做的都做好了的话,到那时候。
“我明白了。我明天会努力作出一桌丰盛的午餐的。”
嘴角稍稍放松下来,女儿作出回应。
看到这个孩子的笑容真的是久违了。
第六章 家族的餐桌 ~Whydo we human continue the struggle?~
第七章 一首平凡的爱之歌~Family game~
第八章 双剑的骑士 ~Weare in this “perfect” world~
终 章 在你前进的道路上 ~I wish for~
第零章 流星 ~Celestial~
后记
这个竟然被顶上来了……不过这个月这里还只能处于坑着的状态,对于期待着这个坑的朋友我只能表示很抱歉
110323:更新第一章,虽然标题是第二章地说……放置了一个月的坑终于进入填坑阶段~希望大家多多关注Wizard's Brain系列~
110327:更新第二章,表示脑细胞持续大量消耗中……另外上一卷《WB2 乐园的孩子们》润色版发布,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110404:更新第三章,一天10页左右的龟速进行中,亏得还双坑齐开,明明清明放假却完全动力不足……这边还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110417:更新第四章,这章略治愈,但也意味着残酷的部分就快来了~另外这边会暂时搁置,去填一阵子断罪1的坑~还请大家支持~
110614:更新第五章,时隔两个月的更新,这章剧情开始急转直下~接下来的更新计划暂时未定~
双坑齐更哟~
110723:更新第六章,时隔一个多月的更新,这次中间隔的时间依然有点长啊……望天~还剩下最后一章姐弟对决,是时候加快速度一下了~
PS:棺姬2的扫图还没有……愁了……
110728:一下子更新到终章,终于还是在进入漫无止境的八月之前把WB3搞定了呢,另外补上了扫图里缺少的开篇四行诗~WB4上已经列入开坑计划~当然,另外断罪3那边也会填的~请各位敬请期待。
……迪的强大就是能同时启动这两个能力……这也是能让迪在对骑士战中占据压倒性地位的要素。
骑士的战法就是开自我领域接近对手然后切换身体能力控制直接砍,但是一般的骑士同时只能发动自我领域或身体能力控制其中之一,切换能力的时候会产生时间差,这微小的时间差在魔法士战斗,尤其是骑士战的时候会成为致命的破绽。而迪没有这个破绽,而且作为骑士的能力还是世界最高等级……所以才强
PS:小小剧透一下,V里面迪拿到了“森罗”而且坚定了觉悟……成了名副其实的最强骑士~
本来骑士的专长就是对付其他魔法士……骑士对骑士的较量完全就是比IB性能和经验……但是这两方面综合起来能胜过迪的……只有祐一而已……
PS1:森罗是一把BUG骑士剑……
PS2:骑士对龙使者是绝对不可能取胜的……VII里迪完全被芳美压制……毫无还手之力……
芳美身体的问题请期待接下来的IV~
芳美会在IV和VII出场……虽然戏份看起来不多,但是龙使者的能力是非常关键的……
PS:目前有扫图的到VII中……VII下和VIII上中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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