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别忧伤了,二之宫君[第八卷][录入完结][强气萝莉女王的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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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别忧伤了,二之宫君 [第八卷] 作者:铃木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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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之一 Setike——来袭——
之二 Perrormance——试行错误——
之三 Struggle——焦躁——
之四 Passion——命——
后记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7-12-30 14:16 编辑 ]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24 20:06 编辑


无数滴红色液体高高溅起,飞在空中。
这种情景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映入峻护的眼帘了,此时他的身体只在高空中停滞了一刹那,便立刻向下坠落,甚至来不及采取任何防御姿势,便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落到了地上。
上空的红色液体也随之跟着滴落下来,砸在峻护脸颊上,发出了啪啪的声音。
那温热的液体纷纷滴落,宛如一场阵雨——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一边品尝着自己血液的味道,一边恨恨地咬紧了牙关。
混蛋!——峻护在心里暗自骂道。他用手撑着地面,努力抬起一条腿跪在地上,打算站起身来。
这时候的他,全身无数处跌打损伤,多处骨折,其他的伤处更是数不胜数。此刻,使用过度的肌肉和关节正发出哀鸣,间歇性地痉挛,眼看就要脱离他的控制了。即便如此,峻护的目光却并未死去。他的眼中此刻发出了有如野兽般的炯炯有神的目光,牢牢地捕捉住了“敌人”的身影。
自己还有要做的事情,在完成这些事情之前,是绝对不能倒下,也绝对不能昏过去的。一定要做到宁死不倒,宁死不昏。
噗!吐出涌入口中的浓郁血液,峻护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双手双脚上。
刹那间,他力贯双脚,站了起来。
可下一瞬间,又有无数滴红色的液体高高溅起,飞到了空中。
就这样,峻护飞在空中,努力挽留即将脱离自己身体的意识——此刻,他的目光仍旧没有死去。
你等着。
我一定、一定、要做到。一定亲手将你——
突然,峻护身体里响起了一声出人意料的轻响,然后.他的身体便开始下坠。

※之一 Strike——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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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翼城中心已经近在眼前。
欧洲某国。国境附近的森林地带。
虽然城堡的白色城墙固若金汤,被誉为神圣不可侵犯,但北条丽华统率的强攻部队将其实力可谓发挥得淋漓尽致,此时,距离攻占城墙要害只剩下一步之遥。
即便如此,这位美丽的大小姐脸上仍旧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发出一声慨叹,仿佛在进行自我反省一样。
“——终于打到这里了。”
终于?
不对,不对,没这回事。
从二之宫峻护在京都八阪神社被绑架的日子算起,到今天为止,仅仅过了三天。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北条丽华就迅速组织起了救援部队,并派遣到异国之地,眼看就要攻占敌人的城堡了,而且在作战中几乎没有值得一提的人员伤亡。当然,她如此非凡的经济能力、政治能力以及行动能力,都是非常值得让人赞赏的。
“大小姐~”
“大小姐。”
就在这时,两个声音同时呼唤起了丽华的名字。那是丽华的两名部下,正是她们大胆并谨慎地实施了丽华的构想。
“城堡的主要部分大致镇压完毕。”脸上总是带着爽朗笑容的仆人保阪光流,今天仍旧笑着报告道。“残余的守卫士兵仍在负隅顽抗,但看起来不会维持得很长久。只要弹药和气力用尽,他们就会乖乖逃走了吧~”
“按照您的指示,我们不会紧追那些丧失斗志的敌兵的。”北条家的侍女长兼强攻部队指挥官雾岛忍补充道,“虽然我们可以将这场战斗变为扫荡战,但由于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占据这座城堡,所以对那些士兵放任自流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管怎样,不会再出现有组织的抵抗了。之后,就只需最后的一击就可以了。”
“是吗?你们二人辛苦了。”
简单慰问了二人,丽华脸上严肃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缓和。
不对,她望向城堡中心的目光反而变得愈发尖锐。
(好奇怪的感觉……)
压倒性的胜利、彻底的胜利,虽然结果令人十分满意,但丽华的内心某处却隐隐产生一种不协调的感觉,挥之不去。
这座静静的矗立在森林深处的雄伟石造建筑被称为白翼城,它的女主人拥有两个夸张的名字——“鲜血公主”和“白夜女王”,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她悄然屹立于地下世界的深处,操纵着一切的幕后黑手,而她正是绑架二之宫峻护的罪魁祸首。
至少,北条家的情报部门是如此报告的。
身为世界级VIP的丽华,竟然没有听说过这位大人物的名字——也许对方只是纯粹的生活在地下世界,并且一定是一个重要人物。根据她绑架峻护时采取的手段,以及她确保情报优势的做法,甚至还有她对政府高层施加压力的迹象来看,很明显,她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可是,如此了不起的人物能够容忍“敌人”轻易地侵入自己的大本营吗?
当然,丽华来到这里的过程并不轻松,她可是通过足以载入教科书的神速奇袭才得以奏效的。而且,目前的情况还称得上是相当顺利。可以说,丽华不眠不休的制定作战方案,成功潜入了地球另一端的努力,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
但为什么会有种过于轻易、或者说过于乏味的感觉呢……。
“的确,我们的胜利已经十拿九稳,但这也可能是对方布下的一个陷阱,现在千万不可大意。”
“请放心,部下们会坚决贯彻您的旨意的。”
几乎在忍做出保证的同时,保阪报告道。
“各队已经做好了攻进去的准备,大小姐,您可以随时下达命令。”
“很好。”
丽华点了点头,再一次目光强烈地望向城堡的中心。
仅仅三天——不,对她来说,这三天的时间竟然如此漫长。
在这三天里,丽华无法见到二之宫峻护,非常的寂寞——但最令丽华受到打击的是,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她错过了向那个男人“讨债”的绝好机会。当然,她也最讨厌那种欠债不还、四处躲避债主的行为了。
“好,终于到了最后的战斗了,那就是把二之宫峻护救出来,然后——”
顿时,丽华握紧了拳头。
“然后,我一定要问一问二之宫峻护!对关系到我们北条集团命运的新产品——营养饮料有何感想!”
“……大小姐,您特意远赴欧洲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个吗?”
保阪惊讶地问道,脸上仍旧带着笑容。
“恐怕二之宫已经忘记修学旅行时喝的营养饮料了。而且,按照他的话来说,他已经将对营养饮料的感想告诉大小姐了啊。当然,他也不会有什么像样的实质性的感想。”
“那种营养饮料是关系到我们集团命运的稀有试验品,我是在解释明白之后才交给他的,而且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在喝完后告诉我感想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草率地喝掉却没有任何感想,太对不起我了,所以那个男人欠了我一笔债。对,我一定要追回这笔债,所以,我不能让那个男人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也是我发起这次行动的原因之一——”
“好好,我明白了。已经没时间了。那么,现在该怎么办?是突击?还是不突击?”
“当然是突击了!”
就在这时,丽华高声下达了命令,笔直地挥下了高举的手臂。

与此同时,城堡中心前面紧闭的巨大城门被一下子轰飞了,一时之间,闪光弹爆炸,烟雾笼罩,全副武装的北条家私人军队一拥而入。与此同时,布置在各处的多支佯动部队也同时开始行动——士兵如洪水决堤般的一口气涌向了城堡。
此刻,丽华也无法作壁上观,虽然她并未直接参加战斗行动,但也夹杂在实战部队中,勇敢地向前冲去。目前,她十分清楚,自己作为指挥将领是不应该亲自冲上前线的,但显然这时的她已经坐立不安了。
其实呢,她刚才对保阪说的很多关于营养饮料的事,只是当作借口搪塞敷衍罢了,她并非不关心被绑架的峻护安危。自从峻护在京都被绑架的那一天起,丽华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与其说是在不眠不休的布置行动,倒不如说是因为过度担心,令她患上了轻度失眠,甚至都无法小憩,所以只能无可奈何地专心布置行动。
而且,丽华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敌人”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峻护是否安然无恙,也难怪她会这么焦急了。
此刻,保阪和忍正跟在丽华左右,向城堡的深处前进。他们跑过堆满甲胄的走廊,通过大理石柱林立的大厅,横穿过摆满奢华器具的客厅——就这样,一个一个地走过了被部下们控制的各个楼层。
“全无抵抗。敌人都逃走了吗?”保阪说道。
“那样最好。二之宫峻护在哪里?”
“还不知道,不过——”忍一边通过耳边的无线通讯机与部下进行联系,一边说道,“城堡中心已经基本被控制了,只剩下最顶层的一个房间了。”
“看来就在那里了。”
就在那一瞬间,丽华飞速的向最顶层跑去,脚下仿佛踩了风火轮一般。
她跑上台阶,全副武装的部下们正集中在一间好似了望台般的房间前面——随后,部下们撞破房门,一拥而入。
一秒。
两秒。
过了三秒钟,仍旧感觉不到交战的气息,这个时候的丽华用尽最后的力气跑进了房间。
“二之宫峻护!我现在就来救你——”
刚刚踏进房间一步,她便被屋内的景象震惊得目瞪口呆。
“哎呀,是丽华啊,好久不见呀。”
“呀,丽华,你还平安无事吗?竟然特意跑到这里来见我们,我真是太高兴了。非常欢迎。”
在极尽奢华的房间里,有两个就像晒太阳的猫儿一样悠然自得的人。
他们就是原本下落不明的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这里的客人——当然是场面话了。实质上,应该说我们两个是被幽禁在这里的。”
此时,美树彦一个人悠闲地下着国际象棋,口中说出的话却并不轻松。
“幽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个意思啊。”
“我们来找这座城堡的主人,准备就‘某件事情’进仃谈判……结果,我们就被关到这里来了。虽然我们并没有得罪‘那个人’,谈判也没有决裂。”凉子抿着白兰地酒杯,用一如往常的语气说道。
“‘那个人’?
‘某件事情’?”
侧眼看了看还是不明所以的丽华,凉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丽华,在进行这种作战行动的时候,首先必须明确目标的所在位置,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不应该由我来说的……一牵涉到峻护,你就什么事情都考虑不到了。啊,算了,‘那个人’为了不让你确定峻护的所在位置,恐怕也采取了很多办法吧。”
“请、请等一下。让我整理一下情况——”
丽华打断了正在得意洋洋的说教的凉子,用拳头揉了一会儿太阳穴。
“——二之宫峻护昵?二之宫峻护在哪里?”
“这还用说嘛,当然不在这里。他并没有到这儿来。丽华,你完全中了圈套了。”
直到此刻,丽华才感到有些震惊。
“那么——二之宫峻护在哪里?”
“虽然他看上去好像出国了,其实人就留在日本,和‘那个人’一起。嗯,这也是她的一种淘气手段。没想到你完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了,丽华……啊,等等。即使你现在回去也没有意义啊。”
凉子拦住了转身要走的丽华。
“你现在同去也没用啊。而且,如果贸然出手的话,只会使情况变得更麻烦,那样就糟了。因为好不容易把‘那个人’请出来的可就是我们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解释一下。”
“我正有此意,而且时间上完全来得及解释。”
凉子答应着站起身来,美树彦也停下了手中的国际象棋,坐正了身子。
“…………”
看到他们的样子,丽华脸上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迷惑神情。
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
这对男女竟是如此温文尔雅的人吗?现在的他们表现出的豁达表情,简直就像是隐居在深山幽谷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样,或者说,就像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一样……。
本来,这两个人是不应该如此老实地被禁闭在这里的。从很多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超人般的人物。既然这样,他们本可以毫不费力地逃离这座城堡,游过大海返回日本的。
“好,那我们就马上出发吧,这样正好可以一边观光一边踏上回国的道路。想来丽华也有很多事情要问我们吧,在到家之前的这段时问里,我们就来谈谈吧。当然,我们也有一些事情必须问问你,还有些事情必须告诉你。”
“不用担心,丽华。你回到日本就可以见到峻护了。当然,我们应该相信他有这种能力。”
“……在那之前,我要先问你们一件事。”
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二人向房间外走去,毫不理睬保阪、忍以及站在旁边的其他部下。这时,丽华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们。
“‘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那位如此愚弄我,连你们都甘拜下风的人物——那位身居地下世界这座城堡的主人,究竟是何等超凡脱俗的人物?”
“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
凉子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美树彦继续补充道:
“她是欧洲血族的盟主,一个十分杰出的神戎。对于我们来说,她的影响力足以毁掉整个世界;同时,她也许是能够解决我们所有问题的关键人物。”
********
日薄西山。
暮色毫不客气地在月村真由的脚下蔓延开来。此刻,宽敞的二之宫家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真由孤零零地站在敞开的阳台上,一个人眺望着落山的血色太阳,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那里。
“世界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整个欧洲都是晴天,飞去地球另一侧的丽华是否也在远方眺望着如此艳丽的晚霞呢——真没想到,真由还有心思想着这些没用的事情啊。
(……我真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啊。)
从京都八阪神社的那一天算起,已经过去三天了。
至今,峻护像个豆粒一样飞上天空直至消失不见的情景,仍深深地刻在真由的脑海中。
(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真没用。
但丽华却不同,她的愤怒如烈火般熊熊燃烧,并且马上采取了行动。
当然,真由也提出了请求,她也想去营救峻护,希望丽华可以带上自己。
可惜丽华的反应很干脆。
虽然并非有意针对真由,但丽华的回答极其直接,“你会拖我后腿的”,就这样,真由只好接受了她的回答,留了下来。事实上,真由也很清楚——自己岂止会拖丽华的后腿,搞不好还有可能成为她的阿基里斯腱(致命弱点)呢。不久之前的自己,也许多少还能有所帮助,但现在的自己已经没用了。
(我真是没用啊。)
天色渐入黄昏,夏日的景色变成了暗红色,仿佛在映衬着真由此刻的心境。温热的风儿轻抚着肌肤,迷途的虫儿在脸旁飞来飞去,但真由甚至没有气力去拂开它们。
(呜呜……不行不行,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啊……)
这时候,真由使劲地摇着头,尝试打起精神,但她一个人还是做不到。眼下,她一个人住在如此宽敞的家中,精神祇会一直的消减。即便如此,她也不想麻烦绫川日奈子等朋友,因为她知道,即使那样做的话,也无法改变当前的状况。
(就在这时——)
真由突然想到。
存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召唤“她”的话,“她”应该会出现吧。
不行——真由暗自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虽然体内的“她”只有在真由召唤的时候才会出现,但同时也必须满足是在事态万分紧急的情况下这个条件。例如以前,雾岛忍袭击二之宫家的时候,只有在那种情况下,“她”才可能出现。
如果“她”出现的话,肯定就能像丽华一样,轻而易举地办到可怜的自己所办不到的事情了——真由这样想着。这三天来,在真由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个疑问再次冒了出来。
只有在真由召唤的时候,“她”才会出现,可是,“她”也曾经按照她自己的意志出现过。因此,真由的疑问就在于此。
那是在京都修学旅行时,峻护被绑架到天上后的鸭川河畔。
和丽华一起赶往事发现场的时候,“她”第一次按照她自己的意志出现了。
这是为什么呢?
平时不要说是出现了,呼唤后就连回答都是少之又少的,但“她”为什么偏偏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呢?
“她”就像是居住在细长洞穴里的夜行鱼类一样,潜藏在真由的身体里,甚至让人察觉不到她的气息。可“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呢?
——真像是一场白日梦。
疑问之一便是,真由不知道“她”出来后干了什么。在“她”出现的时候,真由的时间就相当于静止,所有记忆都进入了空白状态。
然后另一个疑问就是,丽华对“她”的存在毫无印象。真由在同到自己的时间之后,曾经问过丽华发生了什么事,但丽华却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这个小姑娘在说什么蠢话”。看上去她并没有说谎,也不像是在故意敷衍搪塞。简直就与真由一样,在“她”出现的时候,丽华仿佛也丧失了记忆。
当然,真由曾就一系列事件询问过“她”,但“她”并未回答,就像居住在深海中的贝类一样保持着沉默。
“她”究竟是谁,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居住在真由体内的呢?
自从懂事以来——对于真由来说,也就是从十年前一直到现在,“她”一直都居住在真由的体内,而且在这十年间,“她”一直都像草木一样悄无声息。
真由对“她”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是极其谨慎的存在,完全感觉不到恶意。而且,“她”就像是另一个月村真由一样。
此外,还有一件事。美树彦和凉子都尽可能地避开与“她”有关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她”都像个谜一样存在于真由的体内,而且就在最近,真由觉得“她”的影响力在急速的增加。
不,与其说是“她”的影响力在增加,倒不如说是如今的月村真由的存在感正在逐渐的减弱……?
对于如此令人毛骨悚然而又过分合情合理的想像,真由不由得浑身一震,搂紧了自己的身体。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某种声音。
啪嗒!在从中庭到入口之间的某个地方,响起了类似于关车门的声音。
(是客人吗…………?)
真由停止思索,走出了大门。只见门外停了一辆表面如明镜般光亮的白色高级轿车,车旁站着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穿西装,目光锐利。
“…………嗯,是月村真由啊。”
那名男子看到真由从门内走出,脸上露出了非常不愉快的表情——。
“我本来是不想见到你的,不过,算了。只要你不妨碍我,待在这里也没关系。你又没什么用,碰巧我的心情又很好。”
“哎…………?”
这个男人好像认识自己。他究竟是谁?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只见那名男子瞥了真由一眼,便打断了她的思考。
“除我以外的十氏族,已经在京都自行灭亡了。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也都退出了舞台。目前,我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个国家的控制权。……倒是丽华那家伙,一牵涉到二之宫峻护,就会变成一个野丫头。我都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已经擅自行动了……所以,我这次来就是警告她不要再和二之宫峻护有什么纠缠了……”
那名男子用难听的声音不停地自言自语着,而真由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这男人究竟是什么人……只要看一眼他那从容不迫的态度,以及他瘦长身躯中散发出来的压倒性威严,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唔,来了。”
一直自言自语的男子只简短地说了一句,便抬头向上空望去。
真由也跟着他的视线向上望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快速接近的声音传人了耳中。
等到真由察觉到那种类似于轰鸣声的声音时,其来源已经近在眼前了。“哎——”
是一架直升飞机。
在被暗红色与群青色渲染得层次鲜明的天空中,一个钢铁巨体从暮色中升了起来,刹那间,它发出冲击波般的轰鸣声,笔直地向院子里落了下来。
此时,真由的脑中产生了两种意识。一种意识很悠闲,好像第一次来二之宫家里时,有看到过同样的景象一样;而另一种意识很焦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真由知道开始有麻烦了,必须采取行动。就这样,两种意识相互纠缠,而最终,真由只能呆呆地仰望着那架直升飞机席卷着气流,向自己飞近。
虽然发出了震耳欲聋般的轰鸣声,但直升飞机却非常平稳柔和地降落在了庭院中央。
旋转的螺旋桨带动着气流,刮乱了庭院内的草木。然后,直升飞机的舱门打开了。
一个容貌异常标致的金发少女从直升飞机内走了出来。
“…………”
这让真由感到一阵忐忑不安。
脑海中的警报装置刹那亮起了红灯。看来,这名少女并非寻常之辈,而是一个无比危险的存在。
只见她身穿贵族风格的晚礼服,在螺旋桨的带动下,裙摆飞扬。少女慢慢地走了过来。她并没有敌意,但现场气氛很微妙,仿佛她随时都可能变为敌人。
“啊,殿下,您远道而来,辛苦了。”
在呼之欲来的紧张感弥漫整个现场之前,那名不明身份的男子悠闲地说道。
没想到眼前的那名男子就像迎接一位客人一样走到了那名少女的身旁,优雅且充满自信地鞠了一躬,脸上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很明显,与对待真由时的态度钉着天壤之别。
“事情正在按照计划发展,现在这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几乎都已经被我控制了,非常感谢殿下这次的大力协助。也许您已经很劳累了,但我还想就今后的合作事宜与您商谈一下——”
“退下。”
刹那间,少女用宛如高山流水般的清澈声音朗声说道,打断了那名男子的话。
“我对你的打算不感兴趣。当然,还有这个国家的霸权也是。等有机会再和你联系,现在退下。”
令人惊异的是,少女的声音仿佛自身就能形成一首音乐,即使在螺旋桨的噪声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同时也令那名男子的自尊心深深受挫。虽然那名男子也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但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下一瞬间,却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颤抖着双唇说道:
“可、可是……我们至少也结成了同盟关系啊,既然如此,总该再商谈一下——”
“同盟?”
身高还不满一米四的少女露出了冷笑,再一次压倒了人生经验超出自己足足四倍的男子。
“当然,我会为你的行动做出相应回报的。但仅此而已,不要以为我们是平等的同盟关系。你要知道,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而且还是一枚无趣的棋子。”
这是一种威严。
显然,至今仍不知姓名的西装男子根本无法与这名西方少女所拥有的威严相提并论,或许,二人从根本的遗传因子上就有着天壤之别。
“啊……嗯……”
听到少女毫不留情的呵斥,那名男子变得怅然若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女直接从男子身旁走过,来到了真由的面前。
“你就是月村真由?”
“哎?啊,是的,我是月村真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由最后的叫声并非针对那名少女,而是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正从少女身后的直升飞机中走出来。
虽然仅仅过了三天,但真由却非常怀念的那个人。同时,也是真由完全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如此突然的再次见到的那名少年。
“二、二之宫君!?”
那名少年面色难看地走向这边。正是在京都被人用出乎意料的手段绑架的二之宫峻护。
“出、出什么事了!?你之前一直在哪里!?为什么会在这儿!?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幸——”
“月村真由,等一会儿再谈峻护的事。你先看着我。”
这时,金发少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真由的话。而站在她身后的峻护则高举双手,仿佛在说“我没事,我没事”,但从他的表情和脸色来看,绝对不是没有事的样子。即便如此,真由看到他现在平安无事,也终于放心地松了口气。
突然,峻护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傻乎乎地张大了嘴巴。
就在此之前,真由的身体就像被瞬间冷冻了一样变得僵直。
“嗯,原来如此。”
金发少女冰蓝色的眼瞳中透露出学者般的冷意——
“你的精气也很异常啊,月村真由。这究竟是什么?我想这不是神精……不对,难道是那个吗?好像有什么地方和峻护的一样……嗯?”(注:神精,不以吸取精气视为必须的梦妖.)
忽然之间,少女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而真由则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并不是因为她害怕在对方陷入沉思的时候出声会打扰她,而是有更加深刻的理由令真由汗毛倒竖,浑身僵直。
“深刻的理由”,现在一直来回的乱动。
在真由的裙子里。
更加准确地说,是在真由裙子深处的布条的里面。
“哎呀,你竟然还是处女。虽然我也曾经听说过…”该说是意外呢,还是吃惊呢。你竟然也是神戎中的一个。”
说着,少女做出了更加大胆的举动。她的右手伸入真由肌肤的深处,也就是那个连说出来都很忌惮的地方。
这是过于突然、毫不客气的行为。
面对这过于突然的事态,真由和峻护都没能做出扫何像样的反应,只是束手无策地任由少女实施她的暴行。
“好,我开始觉得有趣了。”
在任意的蹂躏过后,少女面色不改地点了点头。
“我要在这里稍作逗留。君特和夏洛特会迟些赶到.在此之前,所有的事情就都由你来处理吧。怎么样,峻护?”
说完,少女并未理会峻护是否回答,便慢慢地向二之宫家的宅邸走去。更没想到的是,她的态度居然泰然自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到少女走向宅邸后,直升飞机继续发出震耳轰鸣声,向天空飞去——
直到此刻,真由终于摇摇晃晃地坐倒在地,开始抽泣。从僵直状态恢复过来的峻护慌忙跑向自己的同居人。那名仍未报出姓名的男子则站在一旁,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就像一摊烂泥一样失去了气力。
——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就以这种方式来到了二之宫家,并用如此强有力的一击代替了见面时的寒暄。
********
她就是这样的人——峻护一边安慰着簌簌落泪的真由,一边觉得自己好像加深了对希尔德加德的理解。
以华丽但却无益的演出将峻护绑架,并尽情吸食他的精气的梦妖公主,对,就是这样的人物。
一时之间,峻护开始苦闷地回忆起这几天来遭遇的种种灾难。
他最先想到的还是自己被绑架到飞艇内后,在那间装饰华丽的房间里发生的事。
那时候,她丝毫不理会自己的意愿,突如其来的吻上自己的嘴唇。这种事情,与其说是强吻不如说是凌辱。与此同时,当时的情景伴随着残留在嘴角甜蜜的倦怠感觉,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原来如此,确实很有趣。”
终于,拥有娃娃般漂亮相貌的少女放开了峻护的嘴唇,从中随之牵出了黏糊糊的半透明的线,然后,她微微点了点头。
“你的精气浓度极高,就像一流厨师精制出来的高汤……朴素得毫无自我主张,却又无比深邃,不过……”
少女并未理会呆然无语的峻护,而是摸着他细长的下颌,继续说道:
“我对于这是否能称得上是神精还有疑问。因为我自己也没有吸食神精的经验……但我觉得它与至高无上的冲精相比,还有什么欠缺。不过,判断是否是神精的要素也确实足够了……原来如此,想必凉子和美树彦也很难做出判断吧。”
“——哎?”
听见对方突然说出两个熟悉的名字,峻护终于从麻痹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你认识姐姐和美树彦?你究竟是……”
“我是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二之宫峻护,首先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和抵抗,因为我已经把你绑起来了。”
希尔德加德用冰蓝色的双瞳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峻护。
“我是受凉子和美树彦的委讬才来到这个国家的。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救月村真由那个小姑娘的性命。”
“哎!?”晴天霹雳般的话让峻护睁大了眼睛,“救月村小姐?姐姐和美树彦的委讬?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问这种没用的问题。”
希尔德加德用宛如刀锋般的凌厉语声命令道。峻护与此同时,几乎是反射性地陷入了沉默。
“反正你还没有掌握足以做出充分判断的情报,那就给我闭嘴,好好听着。虽然听了他们的委讬,但我还没有决定是否要接受,如果你还在乎月村真由的性命的话,就给我好好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举止。”
虽然少女的说话方式充满了威胁,但她的话十分在理。而且,她的话中有一种令对方不得不点头应允的威严。
峻护冷静下来,重新打量起正低头俯视着自己的少女——
突然,一种令全身汗毛倒竖的感觉袭来。
(什……什么!?这个女孩子是什么人……!?)
简直就是怪物。
峻护刹那间便感到了全身气血一起上涌,一股战栗侵蚀着他的灵魂深处。
是自己被她幼稚的容貌骗到了吗?直到现在,峻护才发现这一点,他只能暗自咒骂自己。平时,峻护就在凉子和美树彦面前低声下气,但那二人与她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这名少女只能被称为本质不同的怪物,是的,眼前的她浑身就是散发着这样一种气息。即使与空腹的野兽同处一个笼子,都不会感觉到这种战栗。
或者在普通人看来,她也许只不过是一个自我意识膨胀的任性小孩……但在历经过多次修炼的峻护看来,这种压力简直就像在与历经多年的巨树,或者是屹立在风雪中的巨岩对峙一样。
其存在的本质就不同。
只是一味的膨大,令人感到更多的畏惧。
唯一感到放心的是,她对峻护并没有丝毫的恶意或敌意。虽然这名少女的确桀骜不驯,但就其本质来看,好像并非十分残酷毒辣。少女冰蓝色的眼瞳中除了冷意之外,还不时闪现出极其理性的光芒,从中可以看出少女富有极高的知性与自律的精神。
即便如此,如果忤逆她的话,肯定会遭遇到惨绝人寰的不幸。虽然她提醒过峻护要小心自己的言行,但这一点其实根本不用她说。无端地刺激她,简直比什么都不配备就穿过地雷区还要危险。
“那么,我们就采取见效快的方法吧。”
少女看着沉默的峻护,极其自然地伸出了右手。
她的小手伸向峻护,从他的额头移到头顶,然后停了下来。
 (…………?)

峻护对于她这种不可理解的行为感到很困惑,但还不到一秒钟。
“什么————!?”
转瞬之间,峻护的身体发生了异常变化。
峻护原本是坐在地上的,可此刻却难以支撑自己的体重,颓然倒地。当然,少女的手并没有施加多大的力量,而且此刻她的手已经离开了峻护。可即便如此,峻护全身仍被一种无力感支配着,仿佛刚刚绕地球跑完一圈一样。
“你、你做了……什么……?”
“怎么样?精气被连根吸走的感觉。”
“!?”
顿时,峻护再次感到一阵惊愕无比,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多个事实。
这名少女也是梦妖。
而且不是一个简单的梦妖。据峻护所知,即使梦妖能够吸食异性的精气,但是不可能在只接触肌肤的情况下做到,唯一的例外便是月村真由,但真由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
“那么,现在我把精气还给你。”
说着,少女又像刚才一样将手放在了峻护的头上。
“哎——”
峻护再一次吃惊不已。
少女的手刚刚接触到自己的头,就传来一种伴随着温热的触感,下一瞬间,无力感便不可思议地消失了。不仅如此,峻护的手脚瞬间便充满了活力,而且,这种活力并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应该具备的。
少女望着呆呆仰望的峻护,只说了一句话。
“我说过了啊?要还给你的。”
“…………”
今天,峻护一次性的体验了好几年的惊讶——在产生这种预感的同时,他还对一件事感到异常震惊。那就是仅仅凭借肌肤接触,就可以连根吸走精气这种生命能量,而且还能将精气再次还给原来的主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转瞬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峻护,嘴巴就像掉了底的水桶一样,疑问像水一样从中奔涌而出。
“你究竟是怎样做到的!?梦妖能够如此轻易地吸食并返还精气吗!?你刚才说要救月村真由的性命,是不是和那件事有关!?”
“你是笨蛋吗?还是受虐狂?”
顿时,一种不曾体验过的感觉直击峻护的脑髓,令他不禁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此时此刻,少女裙子下面的细长玉足正顶在峻护的裆部,不停地碾动踩踏,就像要踩死一只虫子一样。
“如果你是一个受虐狂的话,那我陪你玩玩?这么看来,你无视我的警告,给我增添没用的麻烦,就是想让我陪你玩玩吧?”
少女傲慢地说道。她的表情与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眼睛中仿佛蕴藏着绝对零度,就像一个捕食者或者绝对的统治者一样。
峻护再次深切地感受到,一个极其简单的规则正横亘在自己与她之间——不能忤逆她——这就是一切。
“……算了,我待会儿再陪你玩。”
突然间,少女收回了踩在峻护裆部的脚,而此时的峻护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的能力正如你所见。迄今为止,地球上还没有其他人能够像我一样随意的吸食精气。我们继续刚才的话说……如果我可以当月村真由的老师,将控制精气的方法传授给她的话,你认为怎么样?”
“————!”
峻护再一次感到惊愕不已。
如果事情真能够按照这个方向发展的话,对于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补充精气的真由来说,无异于给她指引了一条光明之路。从今以后,她那一直受到束缚的人生,也许就能够变得更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了。
“其实,要救月村真由,方法并非仅限于此。也许还有其他更为有效的手段,但不管怎样,我都要找到一个契机,藉以打破月村真由无计可施的现状。”
这时候,少女冰一般的眼瞳毫无感情地俯视着峻护。
“在这件事上,我接受了凉子和美树彦的请求。不过,我并不是慈善家,我对月村真由也没有任何情义和爱护。因此,我要求凉子和美树彦付出等价的补偿,而他们给出的等价补偿便是你,二之宫峻护。”
“………………?”
“真是个反应迟钝的男人,简而言之,就是你被出卖了。换句话说,你就是救治月村真由的治疗费,或者说是定金。”
一种与以往不同的惊愕直贯峻护的脑髓。
被出卖了?
被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
少女颇感兴趣地望着愕然的峻护,又补充道:
“嗯,让你过于绝望会给我带来麻烦的,就给你一点儿希望吧。更加准确的说,你不是被出卖了,而是被迫被出卖了。”
“被迫被出卖了……?”
“是的。在我的推动下。”
就在这时,少女冰一般的瞳中闪烁着虐待狂般的笑意。
“不管怎样,凉子和美树彦除了来拜讬我之外,已经无计可施了。因此,不管我提出如何不合理的条件,他们都不得不接受。嗯,他们二人也算是尽力了,毕竟他们很少来见我并且还提出请求。为了这个他们也算出了不少力气了。”
“……姐姐和美树彦现在在哪里……?”
“在我的城堡里休息。”
当然,少女的回答非常敷衍,不过,可以想像得出,恐怕并非像她所说的一样。那二人恐怕已经被她囚禁起来了吧。真没想到她竟然有能力剥夺那两个人的自由,但不管怎样,现在肯定无法向那二人询问详细的情况了。
“那么,你现在是否已经清楚自己目前的立场了呢?”
听到少女的问话,峻护虽然仍旧感到很迷惑,却也不得不点了点头。
“二之宫峻护,你可要尽可能的应付我啊。虽然你被出卖了,但那并不是凉子和美树彦在轻视你的价值,而且恰好相反,他们都很期待你的力量,也算是赌上一把吧。”
“我的……力量?”
“你要知道,你的双肩上承担着关系到未来的所有关键。不管是被拯救,还是迎来毁灭——都仅仅取决于你的心。”
“…………”
立刻,峻护感觉自己好像被压上了某种非常沉重的重任了。
迄今为止,虽然尚未弄清一些详细情况,但只有这件事,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明白了。当然,他此时还尚未领会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话中的真正含义。
“那么,就在绑住你的情况下,我们继续吧。”
呵呵呵……少女发出不怀好意的声音,单膝跪在地上。此时,她的眼中不见了冰冷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娇媚,而且,还在嘴角表露了出来。
“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啊。先不管你是否是神精,但那的确是我所体验过的最美的味道。是让尝到这种甜头的女人成为你的仆人呢,还是让你成为她的仆人昵,目前,也只有这两种选择吧。”
少女伸出滑溜溜的红色舌头,舔了舔嘴唇。
虽然她看上去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但举动却相当的淫靡。
就这一点而言,即便峻护也察觉到了少女的意图。
“当然,你可以反抗。”
少女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开口说道:
“偶尔体会一下狩猎的滋味也是一种享受,你可以尽力疯狂地挣扎。但不管怎样,结果都是一样的。”
本来已经慌忙起身的峻护,突然变得一动不能动。
少女从他眼中看到了犹豫与苦恼,不禁满足地笑了起来,然后——
……峻护脸上露出疲倦的表情,无力地摇了摇头。
他根本不想去考虑以后会怎样。
当然,他绝对没有受到粗暴的待遇。正如外表给人的印象一样,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是一位名流人士,她给峻护安排的餐饮和住所都是一流的。君特和夏洛特两位管家也像对待贵宾一样招待他,但他们的殷勤却令峻护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可是,仅此而已。
就像金发少女自己所说的一样,在她所提出的两种冼择中,她当然选择了后者。
具体来说,峻护究竟受到了怎样的待遇呢?
“他被希尔德加德彻彻底底地吸食了一番,简直是吃人不见骨头,只是除了贞操以外。”——在这里,也只能如此表述了。至于峻护能够守住自己的贞操,也只是因为金发少女好像是将最好的料理留到最后品尝的那种类型。也因为这样,假如她有这个意思的话,峻护的贞操也终将不保吧。
(即便如此……)
真由仍在不停的啜泣。峻护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从今以后,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呢?
虽然峻护已经大体上理解了现状,但好像尚未采取任何大的行动。
金发少女掌握着所有的关键,只要她不采取行动,就无法打开局面——如果就这样老老实实的做她的仆人,令她称心如意的话,也许她会救真由吧,可是,峻护对此并不抱有任何期待。先不说希尔德加德的能力如何,在这几天里,峻护早已深深地明白,她并不是那种主动热情、有同情心的人。
那么,违背她的支配可以吗?或许她所说的“你可以反抗”是真的,但如果惹得她不高兴了,肯定会落得个鸡飞蛋打、一无所获的下场。就算脱离了她的支配,以后又该怎么办昵?反过来支配她,让她听自己的话?真是愚蠢,连拙劣的笑话都算不上——
“混蛋,这样所有的事情就不一样了!”
突然响起的骂声打断了峻护的思绪,他转身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刚才那名垂头丧气、像一摊烂泥一样失去气力的西装男子突然变得面色通红,只见他表情严厉,狠狠地践踏着草地。
“这样一来就得重新改变战略了……没想到这个欧洲的小丫头盟主竟然如此的不通情理!算了,不能依靠那家伙了!”
“那、那个…………”
那名男子如此的剑拔弩张,让峻护也仿佛受到了这种气势的影响。正在犹豫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的时候,那名男子突然“嗯!?”地一声转向了峻护。
“你是!?二之宫峻护!”
“哎?”
他是谁?好像认识自己,但根据峻护的记忆,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
“嗯,您是哪位?”
“我不会向你这种人报出姓名的!”
那名男子撇起嘴角,转过头去,不再理睬峻护,急匆匆地向白色高级轿车走去,却又突然说了一声“喂!”,然后转过身来。
“你听好了!我不会眼睁睁地将女儿交给你的!?你给我记住!”
那名男子用手指着峻护高声说道,然后便乘上轿车离开了这里。
“呃…………”
峻护完全不知所以然,十分迷惑不解,好像和希尔德加德有些关系,还说女儿怎么怎么样……他究竟是什么人啊?
算了。与眼前的大事相比,这只能算是小事一桩,现存可不是关心那名男子的时候——就在他将刚才的记忆丢到脑海一角的时候,又一辆银色高级轿车驶入了二之宫家中。
一对身穿晚礼服的男女从车内走了出来。
白发老绅士梳着背头,相貌稳重,他是君特.罗森海姆。
另一位少女则把略带红色的金发扎成了两个发髻,她是夏洛特.罗森海姆。
这二人都是效忠于希尔德加德的管家,好像是祖父和孙女的关系。
“让您久等了,峻护先生。我去准备了一些日常消费昕用的款项,稍微耽搁了一些时间。”
此刻,君特脸上露出饱含深意的老成微笑,开口道歉道。他和他的主人都能够非常流畅地用日语交谈。据说他精通十国以上的语言——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一个平和稳重的人,令人难以想像他就是在京都以匪夷所思的手段将峻护绑架的罪魁祸首。
“对了,希尔德殿下在哪里?”
“啊,是的。”峻护慌忙用手指了指,“现在在家里。”
“哎呀,这真是。”
老管家微微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峻护先生,您还是不要离开小姐的身旁比较好。我和夏洛特现在都不在她的身旁,不知道小姐会怎样闹情绪呢。”
“是、是啊。”
如果希尔德——希尔德加德在二之宫家里逗留的话,耶么住在这里的峻护就要扮演酒店服务员的角色了。至少,希尔德加德刚才曾经吩咐过峻护——“所有的事情都由你来处理”。
根深蒂固的家庭妇男性格令峻护一边不停地考虑着确认房间、准备饭菜等琐事,一边搀扶起仍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真由,并问道“喂,月村小姐,能站起来吗?”,然后和两位管家一同向屋内走去。
希尔德此刻正伫立在玄关大厅里。
她左顾右盼,仿佛在进行鉴定一样,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凉子的品味不错嘛。”,
“你还在哭鼻子吗?”
希尔德加德望着啜泣不止的真由,不禁皱起了眉头。
“真是招人同情的家伙啊。虽然我是为了救你才到这里来的,可如今,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你这样软弱的家伙了。好歹你也是我们一族的吧?不要因为这点儿小事就乱了阵脚。不觉得可耻嘛。”
“那是——”
峻护认为希尔德加德的话有些过分,就在他忘记自己的立场,准备反驳的时候。
突然传来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
“殿下,请把那个小姑娘交给我来处理吧。”
那是站在老管家君特身后的红发少女,夏洛特.罗森海姆。
她看上去与峻护和真由的年龄差不多大,任务好像是辅佐祖父的工作,或者说是实习。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一个沉默寡言、毫不显眼的少女,这几天听到她开口说话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
“哦?你和她是熟人吗,夏洛特?”
“一点点。”
希尔德仿佛产生了一些兴趣,红发少女则谦恭地做出了简短的回答,等待主人的同意。
(熟人……?)
与希尔德加德一样,峻护也感到有些意外,并产生了一些兴趣。真由是在不久之前才回国的,在国内并没有什么熟人。这样的话,那就肯定是——
“好吧,就交给你了。因为现在这个小姑娘也没什么用。”
希尔德表示同意后,向真由瞥了一眼,好像在那短短的时间内思考了一会儿。
“不过,不要太勉强她了。除此以外,你可以随意。”
“谢谢,殿下。”
红发少女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走向真由。
“月村真由小姐,今后你就暂时由我负责了,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呜呜……呜……哎?”
真由用早已被泪水浸湿的手背抹了抹眼泪,总算抬起头来。
此刻,她用自己那双红肿的眼睛望着说话的少女,呆呆地张开了嘴。
然后,真由全身都表现出了“大吃一惊”的神情。
“夏、夏洛特——啊哇哇哇哇哇!?”
首先是结结巴巴的台词。
接着,真由立刻站定不动,微微屈膝稳住身体,本打算向右跑去,却发现希尔德就在那里,又慌忙打算向左跑去,却发现左面是死胡同,无可奈何之下,她转过身去,打算向屋外跑去。
“呀啊!?”
真由被夏洛特抓住了衣领,逃亡宣告失败。
“在殿下面前,请别让我为难。”
“啊哇哇哇哇哇啊哇啊哇啊哇啊……”
真由不停翻着白眼,就像在大白天看到了百鬼夜行一样。夏洛特则仍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态度。一时之间,峻护不禁被这种对比激起了好奇心,可是——
“那么,峻护。我们来定个期限吧。”
希尔德突然说道。峻护下意识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期限……是指?”
“这种事还需要我一个一个地解释清楚吗?真是的……”
希尔德加德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然后紧紧地盯着峻护,目光仿佛要将峻护射穿一样。
“我的确产生了兴趣,也来到了这个极东之国,并充分品尝了你的一流精气,虽然不知道那是否属于神精。不过,现在还不值得我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亲自出手。”
“哈啊。不值得啊?”
“真是个十足的笨蛋。我虽然很厌倦以前无聊的生活,但也没打算在毫无价值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那么……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出手呢?”
“这就看你了,峻护。”
希尔德脸上闪过一丝坏笑,笑容中充满攻击与挑逗。
“这要你自己展现出那种价值,并付出对等的价值,然后,我就会出手,即便是凉子和美树彦也是如此。”
“展现出价值,并付出对等的……”
“这很简单。你只需要证明你是符合我标准的男人就行了。我不管你使用什么方法。如果你做到了,我就会很高兴地听你的请求了。期限就从明天开始,为期三天。如果过期的话,就永远得不到我的帮助了,你要明白这一点哦。”
“…………”
不对,她居然能这么轻松地提出如此模糊暧昧的难题,却对自己说“很简单”。
希尔德饶有兴趣地望着有些困惑的峻护,又说了一句决定性的话。
“峻护,千万不要忘记哦,月村真由是否能够得救,就全都取决于你了。”
但是,要一个人承担这种责任,峻护实在太弱小了。
何况时间只有三天。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峻护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呢?
“嗯,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个问题。”
在这种场合下,峻护当然会考虑到无法完成任务时的情况。
“如果我在三天之内无法满足你的要求的话……会怎么样?”
“我已经说过了。如果失败的话,就不要再提救月村真由的事了。”希尔德立刻回答道,“但是,仅仅这样还不够。”
希尔德加德伸出红色的舌头又舔了舔嘴唇,双眼透露出虐待狂般的情欲。
然后,金发公主说道:
“峻护,到那个时候,我会将你从仆人降级到性奴隶哦,然后将你压榨至死。想想看,你已经给我添了这么多的麻烦,如果你让一切都失败的话,就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哦,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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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榭丽合大道位于法国巴黎的西北部,是举世闻名的高级购物街。
对于世界闻名的北条家的大小姐丽华来说,这里是非常熟悉的地方。她在这里也设立了一个名牌商品总店,所以即使说这里是她自家的庭院也是完全可以的。
丽华对这里当然也有恋恋不合的感情,只要是闲暇的时候,就会毫不吝惜地抽出时间购物,或是进行市场调查。可是——
“现在并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不是吗!?”
在沐浴着巴黎灿烂阳光的咖啡店里,拍桌子的声音和丽华的怒吼声同时响了起来。
“冷静一点,丽华。你这样会给周围的客人带来麻烦的。”
“事情弄成现在这样,我怎么可能冷静下来!”
与此同时,店内再次响起了敲击声,仿佛要将桌子敲碎一般,其间还伴随着餐具震动的声音。
终于,丽华一直在忍耐的不满达到了极限,迅速膨胀的愤怒一口气地喷薄而出。
当然,她并非是在无理取闹,一整天她都在忍耐着白翼城之战的“徒劳无功”,而且事态还没有丝毫的进展。
如果只是没有进展也就罢了。更严重的问题是,她没能做出任何可以令事态有所进展的努力,她不仅不能回国去营救被绑架的二之宫峻护,甚至也被禁止与他取得联系。
“你们究竟在想什么啊!?难道你们就那么在乎二之宫峻护吗!?”
虽然丽华愤怒的声音中充满了悲痛情绪,可是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的神情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丽华,先冷静。虽然这样说很难受,但现在我们只能这么说。”
美树彦一边将一沓钞票递给前来诉苦的侍者,作为丽华打扰客人的补偿金,一边皱起眉头,开口说道:
“那个人——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有时会不顾周围的情况而采取行动,而且会异常凶猛,就像大自然中的怒涛一样令人吃惊,即便我们出手干涉也毫无意义,甚至连我们也会被波及……”
“你们已经说了很多这种抽像的论调了,我想听的是——”
“坦率地说,我们无法出手干涉。”
凉子代替美树彦说道。
“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有一个更直接的问题摆在我们眼前。那就是——那个人特别讨厌别人横加干涉,因此,这之后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那位公主之所以会将我们禁闭起来,其中恐怕也包含了这层意思。我希望你不要产生误解,丽华,那个人并不是敌人。同时,你也不要忘了,她是我们绝对不能与之为敌的人。”
“哼,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那个人那个人地说个不停……你们就如此害怕那个叫希尔德加德的女人吗?那个女人就那么了不起吗?”
“我们不说是否害怕她,也不说她是否很了不起,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事实——她很强大罢了。”
面对丽华近乎挑拨的话,凉子淡淡地回应道。
“你的部下们之所以在战斗中几乎没有伤亡,恐怕也是出于那个人的意愿。如果那个人认真起来的话,恐怕北条家的私人军队在到达白翼城之前,就已经被全部歼灭了。因为那里可是欧洲梦妖们的大本营啊。当然,我和美树彦也曾想过尽全力从那里逃出去,但结果只能是失败。”
“…………”
显然,丽华对人的观察力要优于常人,她知道凉子只是在极力阐述一个事实,对这一点,她没有任何怀疑。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如此令人畏惧,如此值得信赖。
稍稍冷静下来后,丽华开始思考,凉子和美树彦来到香榭丽合大道以后,在短时间内大笔大笔地花钱,看势头仿佛要买下整间店铺一样,因此,他们早已成了众人瞩目的人物。原本周围的目光都是望向引起骚动的丽华的,但此刻,那些人的目光却都已经望向凉子和美树彦了。当然,他们还是空着手的,因为每买完一件东西,他们便立刻邮寄了出去。
然后,丽华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了一种可能性。
丽华之前一直震惊于二人的购物欲……但换个角度来看,丽华不得不认为这是那二人缓解紧张的手段。虽然这对男女是如此的超凡脱俗,甚至让人怀疑他们的脑中是否会产生紧张的情绪……。
“——对了,我一直比较在意一件事情……”
突然,丽华转变了话题。
“从昨天开始,我就已经听过无数遍‘神’这个词了,这个词到底是指什么啊?”
“这个嘛,的确得解释一下。不管怎么说,这才是我们的正题。”
凉子发出一声旁人难以察觉的轻微叹息,然后唤来侍者.让他给三人的杯中注满红酒。
“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先问问你。”
“有事情要问我?说来听听。”
“啊,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凉子脸上露出了苦笑。
“我们想问的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你能不能把她召唤出来?”
“另一个……?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疑问的话刚说到嘴边,丽华就突然打住了。
瞬间,丽华变得全身僵直,眼瞳的焦点开始模糊,一下子扑倒在地,仿佛昏了过去。
“……我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才会把我叫出来呢。”
丽华口中发出了一个不同的声音——这个声音的语气中充满嘲讽,仿佛对世界上的一切都抱有扭曲的看法。这是丽华的声音,却又并非她的声音,简直就像同一样乐器演奏出了不同的乐曲……。
“没想到竟然会被香榭丽合大道的精致咖啡召唤出来。难道你们还期待我奉献一场表演吗?”
“不,我们只是自然而然地来到了这里。”
凉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们应该说,初次见面吧?”
“无所谓,我从很久以前就见过你,还听过你说话。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倒不是初次见面。不过,你们到是第一次直接见到我,并听到我的声音吧?”
“嗯,是啊。闲谈就到此为止吧。”
凉子表情不变地从容凝视着对面的少女,而另一个丽华则露出优雅的微笑,与凉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么?你们想问我什么呢?”
“你在京都说了什么——”
此刻,凉子没有表露出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只是向无表情地问道。
“我想问问,你召唤出了另一个真由,然后,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 × ×
真无奈,峻护忿忿地想道。
峻护曾经遭遇过很多无奈的经历,早对这种境遇产生了适应性,即使最近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也表现得十分顽强,并没有被击垮。
可是,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给峻护带来的这种无奈又怎样呢?那名少女拥有绝对的力量,令峻护不得不屈服于眼前的虐待。
而且,即便峻护遭遇着这种不幸,也没有人来施以援手。在这种时候,本来应该值得依赖的凉子也指望不上了。当然,诉诸于国家和法律也无济于事。因为那位超凡脱俗般的少女好像已经凌驾于国家和法律之上了。
无奈——眼下这种情况真无奈。
峻护千百次地说着,声音越来越高。无奈、无奈、无奈,啊啊,多么无奈无奈无奈啊。
但是。
峻护已经被置于这种立场上了。
不,正是因为他已经被置于这种立场上了。
他不得不做。按照希尔德的愿望,证明自己是符合她的标准的男人。或者,即使不做出证明,也必须创造出能让她出手帮忙的情况。这是关系到自己是否会沦为性奴隶的关键时刻,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同样关系到真由的未来。
想到这里,峻护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他的眼中再度燃烧起男人的矜持、志气和毅力,并坚定地向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说道:
“好,你看着吧……!”
峻护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而不仅仅是在心中默念。他的脸也因用力而显得有些扭曲,表现出不输给任何人的干劲。
是的,有动力在激励着峻护,而且,这种动力正以前所未有的态势,在峻护心中熊熊的燃烧起来。啊啊,真想现在就让那个傲慢的女人尝尝苦头——
可是。
可是怎样才能办到昵?
“很遗憾,我无法满足峻护先生的愿望。”
君特.罗森海姆灰色的眼瞳中蕴含着忧郁的神色,开口表示歉意。
“如果峻护先生希望停止这种无礼交易的话,我会去劝说小姐的。不过,我先把话说清楚,我也只能是规劝小姐,而小姐肯定不会听我的。至于原因您也应该深深的明白理解才对。而且,希望您知道,那样做反而会引火烧身。除了以上的事,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难道就没有什么妙计来打开自己当前所处的苦闷局面吗?
最先被峻护选中的是深受希尔德信赖的君特,可是,事情并没有向峻护希望的方向发展。就在老管家深深致歉的同时,也委婉地拒绝了峻护的请求。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峻护继续死缠烂打,“不一定要说服她,其他什么办法都可以,只要能够改变她的心意——”
可是,老管家仍旧摇了摇头。
“用花言巧语说服她。用暴力降服她。设下圈套制服她。——无论尝试哪一种方法,结果只会无功而返,反而还会惹她不高兴。坦率地说,小姐比我们都更加聪明谨慎。拙劣的小花招是不管用的。”
“是……吗……嗯,还真是……”
“即使我提出了什么正确的见解,恐怕小姐也不会为之所动的。这些东西都不会影响小姐的心的。除非是峻护先生自己考虑后选择的结果。”
“可是……”
“从希尔德小姐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侍奉她。她很少听从别人的愿望并出手帮忙的。关于这一点,我希望您能重新做好思想准备。”
“哎?”峻护扭了扭头说道,“可是,希尔德加德的确是受姐姐和美树彦的委讬才到这里来的啊,不是吗……?”
“是的。凉子小姐和美树彦先生正是为数不多的特例之一。顺便说一句,那二位所采用的方法非常的单纯。”
“单纯的方法?”
“是的,那就是死缠烂打。”
君特脸上的微笑变成了苦笑。
“来拜讬小姐的人一直是不绝如缕的,但只有那二位第一次实践了如此简单并坚毅的手段。那二位无时无刻的请求着要谒见小姐,用尽了各种手段。他们的倔强和顽强令我都感到极为震惊。”
姐姐经常不在家,总是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难道她一直在做这种事吗?
“虽然他们用尽了各种手段,并且只是单纯地提出谒见的请求,但即便如此,能够得到小姐的允许也是极不容易的。在这一点上,他们成功地勾起了小姐的兴趣。首先必须承认,他们的死缠烂打是有价值的。”
君特有些怀念地笑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曾经试着像小偷一样偷偷侵入城堡呢。在那时候,我和他们交过手。”
“……嗯,这倒的确是那两个人的风格……”
“与他们相比,峻护先生可以说是非常幸福的。因为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见到小姐。”
“啊……”
也许对于他来说,仆人又有了一个新的解释。
就这样,峻护失去了一个选择。虽然君特仿佛十分认真地同峻护探讨了令希尔德回心转意的方法,但只要听到君特的回答便知道,拜讬他的希望已经很小了。姐姐和美树彦恐怕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终于成功的,自己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三天内就做到呢。
“不管怎样,事情的成败都在您一个人身上了。我们并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你要知道这是没有用的……”
“我明白了。那至少可以告诉我一些希尔德的情况吧?把能告诉的都告诉我就行了,否则就算我想努力也无处下手啊。”
“不行。关于这方面,我最好还是什么也不说比较好。”
老管家再次摇了摇头。
“恐怕那样也是不行的。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您,清您牢记。”
……最值得信赖的君特也不行啊。
接下来,就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君特的孙女身上了,但是——
“我不能回答您。”
夏洛特的态度非常的冷淡。
“殿下对您抱有的期待很大。如果我们擅自捣乱的活,肯定会令殿下生气的。请您回去吧。”
夏洛特对峻护岂止是态度冷淡,简直是让他吃了一记闭门羹。
“本来,殿下现在垂青于您,已经相当于天上的仙人在为一只虫子劳心伤神了。您目前的处境是殿下对您的慈悲。请您明白,如果您对她的恩义毫无察觉,或者仍旧做出执拗的举动的话,就相当于将好心当作驴肝肺了。请你明白这一点。”
不,岂止是吃了一记闭门羹,简直是往伤口上撒盐。
(不行啊……)
峻护垂头丧气地退了下去,不禁发出一声叹息。看来这些比较简单的选择都没用了。
每当这种时候,以往都会有人出来为峻护指明方向。或者是不管峻护是否原意,事态的发展都会令峻护毫不迟疑地采取某种行动。可是,这次并没有——
而将他逼入这种绝境的,不是别人,正是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
“峻护,温柔善良的我要给你一个礼物。”
“啊……?”
峻护烦恼得简直就像婴儿发高烧一样,可金发公主却对此毫不理睬,开口说道。
“你不需要辩解什么。从现在开始,我免去你仆人的职责。也就是说,虽然你仍然是我的仆人,但不必履行什么职责了。在期限来临之前,你就尽情地做吧。”
原来如此,这倒的确是一个不小的礼物,但峻护却并没有为她的大度感到喜悦。
“……嗯,那么今后还是君特跟在你的身边,照顾你的一切吧。当然,君特的本职工作就是管家,所以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金发少女眯起了冰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就像一只老奸巨猾的老猫一样。
“并不是没有人照顾我就活不下去,也不是通过让别人照顾我来展示我的强权。那我偏偏就不让他来照顾我,从今天开始,我暂时就像一个平民那样生活吧。……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事?”
“哎?没什么,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你应该多注意掩饰一下自己的表情。当我说到不让他照顾我时,你看上去好像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了一样。难道你想以仆人的身份为我粉身碎骨,借此来讨取我的欢心,争取我的同情吗?这个计策也太幼稚了吧。”
被识破了。
这样一来,峻护就又失去了一个选择。
“我并不需要什么忠实的仆人。就是要的话,有君特一个人也足够了。为什么还要特意雇佣一个无能的实习仆人来重新调教呢?我并没有要求你做这样的事情,不要在起步阶段就让我过早的失望。”
峻护无言以对。
就这样,在峻护执行自己的“肤浅智慧”之前,选择便一个一个的破灭了。虽然峻护还有干劲,却无法采取行动。在如此郁闷的心情下,峻护徒劳无功地度过了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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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烦恼而有些睡眠不足,但峻护还是感到很舒畅。
(……已经是早晨了?)
虽然睡意仍旧笼罩全身,但峻护却觉得睡了一个好觉。
他从床上坐起上半身,双手向上伸出,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清晨的阳光射入房间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室内空气,然后又慢慢地呼了出来。
一时的血糖不足令峻护的脑子有些发昏,正当他在想今天是星期几的时候,时钟的指针突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就在那一瞬间,平时的生活习惯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哇啊!已经是这个时候了……!”
峻护慌忙掀开被子,最低限度地整理了一下仪表,便迅速冲出房间,向客厅跑去。
“起得太晚了啊,峻护。”
顿时,峻护此前仍处于暖洋洋状态的大脑开始发冷。
“虽然我免去了你的职责,但仆人怎么能比主人起得还晚呢?看来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确自己的立场啊。”
即便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是在责备峻护,但她的责备看上去也只是走走形式而已。
这时候,峻护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希尔德加德则用冷静的双瞳观察着峻护的反应,就像在给商品估价一样。
“怎么了?对你来说这应该是司空见惯了吧?”
“啊,没什么,的确如此……”
峻护甚至忘记了向主人问好,只是困惑于眼前的事情。
希尔德加德娇小的身体优雅地陷在沙发中,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烟袋,慢慢吸着烟,双脚毫无礼貌地盘在一起,用一双缺少感情的眼睛望着峻护。这些都是她平时的风格,并没有什么需要特意描写的地方。

问题在于她的打扮。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这就是你和我打的招呼吗?怎么?不适合我吗?”
“啊,不,没那回事……非常适合你……”
峻护一边不停地点着头,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希尔德的打扮。
平时扎起来的如丝般的金发,如今却笔直地垂了下来,变成了十分漂亮的波浪卷发。仅仅是这样就已经令她看上去与平时完全不同了,但最奇异的还是她身上穿的衣服。
水手服。
而且还是神宫寺学园女学生们经常穿的那种服装。
因为峻护已经先人为主地认为希尔德加德是“欧洲贵族的公主”,所以她此刻这身衣着令他感到十分的不自然,但凭心而论,这身衣服的确很适合她。虽然希尔德加德是梦妖,而且原本也是个美少女,但峻护却没想到这身穿着居然也异常地适合她,简直就像希尔德加德在命令衣服要与自己相称一般。
“嗯……那是什么的Cosplay吗?”
峻护口中不自觉地说出了失礼的话。
“原来如此,Cosplay吗?”希尔德脸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笑意,“我这身打扮的确很像在这个国家非常流行的Cosplay,但是两者有着决定性的不同之处。对我来说,这身衣服还是很有实用价值的。”
“?也就是说?”
“从今天开始,我要和你一起上学。”
“——早上好。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啊……哎呀,您怎么了,峻护先生?”
身穿笔直晚礼服的君特来到了客厅,向默默无语的峻护微笑着说道。
“嗯,这个,那个,希尔德她……”
“哦。哎呀哎呀。”
峻护用手指向身穿水手服的美少女,君特以年长者的和蔼态度望着他,然后望向女主人,脸上露出了微笑。
“怎么样,君特。适合我吗?”
“是的,非常适合您,希尔德小姐。”
“嗯。不过,以后称呼我的时候就不必加上小姐了。”
“对不起。对了,您用过早饭了吗?”
“交给峻护吧,我对凉子他们平时都吃些什么也挺感兴趣的。”
“我明白了。”
君特十分自然地鞠了一躬,全身各处都表现得极具礼节。这让峻护不禁在内心感叹起来,从一开始他就认为这位老绅士在所有的方面都值得别人尊敬,在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老成深邃的城府,就像涂了一层又一层油漆的器具,同时还很圆滑,完全不会强调自己的主张并将其强加于人。只要是人就绝对无法避开“年老”的,但如果能够变得像他一样,也未尝不是一种理想状态。
峻护知道是他亲手绑架了自己,而且还是用了十分恐惧的手段,但峻护对这位老绅士却并未感到有任何思想上的障碍,其中恐怕自有道理。
此时,又有两个人来到了客厅,是夏洛特和真由。
“早上好。”红发飘逸的少女管家鞠了一躬,“早、早上好……啊!?”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真由在看到希尔德后,显得大吃一惊。
“那、那身衣服……哎?哎?”
“非常适合您,殿下。”
另一方面,在瞬间的迟疑过后,夏洛特便说出了很有礼貌的感想。在这方面,不知道是经验的差距还是教育的差距……不过,峻护也佩服得无话可说。
“从今天开始,我将和峻护一起上学。”
此刻,希尔德重新宣布了这件事情,
“在早餐准备好之前,我就在庭院里散散步,早餐就交给你了,峻护。”
“啊,好。我知道了,马上开始准备。”
“啊,要准备早餐吗?那我来帮你,二之宫——”
“没有那个必要。”
希尔德一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边否定道。
“你不可以帮忙。知道了吗,月村真由?”
“哎?啊,嗯……是,对不起……”一时之间,真由因为希尔德平静而又强硬的拒绝而变得垂头丧气,“啊,那我来做其他的事……”
“那也不行。”
希尔德再次拒绝道。
“你就不用干活儿了,而且也不用去学校了,就一直待在家里吧。——夏洛特。”
“是的,殿下。”
“就如我刚才所说的。之后就按照昨天说的,交给你了。”
“我知道了。”
在两位深具礼节的管家目送下,身穿水手服的希尔德走出了客厅,峻护和真由则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嗯,不错。”
峻护快速并小心地做好了早餐,娇小的公主将早餐全部吃光后,看起来很满意。
“而包、红茶、鸡蛋——虽然是极其传统的英式早餐,但简单之中需要相当的用心。即使做仆人没有任何用处,但做实习厨师似乎就是十分有必要的了。”
虽然她的话听起来很微妙,不知道是不是在称赞峻护,但峻护此刻却已经在心中摆起了胜利的手势。他合弃了奢华的外观和香味,特意选择了即使在咖啡店也能吃到的菜式,然后更是施展出了浑身解数,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了。
也许她会被自己的攻势攻陷呢——正当峻护抱有这种淡淡期待的时候,公主一句冰冷的话彻底断绝了峻护的希望。
“我先说好,你不要以为仅凭一顿早餐就可以打动我?虽然我很喜欢美食,但比你厨艺好的人数不胜数,而且吃饭的时候只要能摄取到必需的营养元素就足够了。我对你的要求并不在这方面。”
又一个选择破灭了,峻护的嘴角痛苦地抽搐着,希尔德则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站起身来。
“那么,我们去上学吧?”
在君特和夏洛特的目送下,希尔德一个人走了出去。看来,她打算履行昨天的宣布,准备在不带侍从的情况下单独行动。
峻护慌忙追了上去。虽然不用履行仆人的职责,但他现在必须要博取公主的欢心,如果不与公主一同行动的话那就糟了。
峻护胡乱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手忙脚乱地穿上鞋子,正准备要走出大门。
“那个,二之官君。”
峻护被真由叫住了。
“怎么了,月村小姐?”
“那个,那个……”
真由说得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是难以启齿,还是在选择词汇。她抬起头,仿佛要说些什么,但马上又低了下去,显得扭扭捏捏的。
现在峻护为了解决希尔德提出的“作业”,必须马上追上她,争取可以获得一些提示。可真由将他叫住,却又说不出什么,虽然峻护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但心里却感到十分的焦急。
“嗯……什么事?我想尽快地追上希尔德。”
“……啊。”
真由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对、对不起,我感觉比较迟钝……很抱歉耽误你了,你不要在意我,去上学吧——”
“嗯?你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要不就现在说吧。”
“啊,没什么,你真的不用在意的。——啊,对了。请你转告日奈子和班里其他的同学,就说我休假了。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啊,当然了,我会转达的。但你好像隐瞒了真正的理由。”
峻护苦笑了一下,真由也露出微笑回应着。
“那我走了。”
“好,请慢走,路上小心啊。”
峻护跑出大门,真由挥手送别,此时的她似乎已经恢复成往日的真由了。
在同居少女的目送下,峻护的意识已经全部集中到应该如何对付金发公主上了。
很显然,他并未注意到真由正用一脸寂寞、悲伤、消沉的神情目送着自己。
当然,他也没有察觉到金发公主限制真由行动自由的真正理由。
**********
“我并不讨厌这个国家的文化和风俗。”
清晨的小区街道,沐浴着夏日柔和阳光的小路上。
希尔德脚步轻快地走在通往神宫寺学园的路上,口中说道。
“比如这身水手服也是这样的。本来是西方水手的制服,日本却将其转用为女学生的制服,并且流行起来,而且最近还具有了性象征的机能。在生于西方的我看来,这只能称为奇思异想。看来,你们东方人真是独特的生物啊。”
“哈啊,是吗?”
“你对自己的认识程度还不够啊,峻护。但是那也许正是你们的内涵吧。”
希尔德并没有因峻护不符合仆人身份的回答而感到恼怒,继续迈着碎步向前走去。她的心情并没有再度扭曲,峻护当然是极为欢迎的。但是,对于不得不带着这个拥有少女外形的核弹头去学园一事,至今他仍感到自己的胃在痛。
(即便如此——)
跟在希尔德身后半步远的距离,峻护又重新思考起来。
原本他已经对美人和美少女司空见惯了,但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实在是美到了极点。
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精致的小圆脸。雪白通透的肌肤,只要是男人都会羡慕不已,还有一头宛若撒上了金粉般的细长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十分引人注目。原本她身穿高贵典雅的晚礼服就已经很漂亮了,但此刻,简单水手服竟然也十分适合她。
毫无例外的,路过的人见到她后,都惊呆住了,其中有一半的人甚至会用手拧自己的脸颊。希尔德加德的存在是如此的突出,就好像她不是人类一样,令人产生了做白日梦或者是见到幻象的错觉。虽然峻护在第一次带着真由上学时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但他却并不习惯这种如坐针毡般的奇怪感觉。
可希尔德却完全不在乎周围的目光。也许她认为周围的人,只不过是橱窗中的模特或者是布景而已吧。
(…………嗯?)
峻护望着希尔德包裹在水手服里的纤细肩膀和娇小后背,突然注意到了一点。
正如君特管家所说的一样,这位金发少女在各个方面都拥有与年龄不相称的绝佳的能力。从在飞艇中与她见面时感受到的强烈压力也可以推算出,希尔德应该拥有峻护等人无法与之匹敌的战斗能力——自己所见到的凤毛麟角恐怕只是管中窥豹吧。
(不过,这个背影看上去全是破绽……)
除去希尔德的绝世美貌不谈,从斜后面看过去,希尔德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少女,就像是一头进入冬眠的野兽,或是被关在动物园笼子里的猛兽,并不会令人感到那种恐惧。
(可以……下手吗?)
顿时,峻护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想法。虽然与希尔德的实力有着天壤之别,但如果趁着她露出破绽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的话,又会怎么样呢?姐姐凉子经常会说“偶尔试着攻击我”之类的话,这种方法是不是也适用于这位金发公主呢?
(有没有尝试一下的价值呢?)
至少从外表上看,希尔德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少女,虽然峻护并不愿意对她出手,但出于长远考虑,峻护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选择、时间和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做好心理准备后,就应该积极迅速地展开行动。
峻护稳住呼吸和视线,静静等待着好机会的来临。如果二人继续向前走的话,道路尽头会出现一个L形的右转弯,峻护此刻正站在希尔德的左后方,走到拐角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进入希尔德加德视线的死角,最好的机会就在那一瞬间——
“我走路的时候有一些习惯。”
就在峻护眼中的目标正向前走着之际,她突然开口说道。
“比如,在转过这种小路的时候,我习惯不改变左右步幅的转弯。用赛车的话来说,有点儿转向过度的意思。”(注:指由于后轮摩擦力不足造成的后轮向外滑动,很可能造成赛车甩尾打转,后果轻则损失时间,重则撞毁赛车。)
“…………诶?”
“结果,我的左半身就必须要紧贴在墙上。这样一来,就只能从右面袭击我了,希望你知道这一点。而且,不要计算容易偷袭的时机,采取在完全不合适的时机进行偷袭的话,也许更好一些。从战术上来说,出其不意还是有价值的。”
“…………”
“如果你想要采取强硬手段的话,就应该控制自己的气息。很显然,你的杀气已经完全泄露出来了,简直就像在事先警告我一样,弄得我也没什么兴趣了。”
(……开什么玩笑……)
听到她的话,峻护完全无法控制身上流下的冷汗。他并不是外行,当然知道不能泄漏杀气出来。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想要这样做的。当然,正因为这种想法是他在胡思乱想时无意中想到的,才让他决定在希尔德尚未察觉到自己的杀气之前,便抢先下手的。
不管怎么说,又一个选择破灭了。要与这名少女较量战斗能力优劣的话,有多少条命都不够用。
“那个,对了……”
峻护转移到了其他话题上,藉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为什么月村小姐不能上学?有什么理由吗?”
“哦,你想知道理由吗?”
希尔德继续向前走去,嘴角含笑地说道:
“这样啊,原来你还没有注意到啊。啊,那就算了,那个小姑娘就任由我处置吧。”
“哈啊?”
“先不说是否要完成凉子和美树彦的委讬,首先,我必须要预测到所有的状况,并采取办法——就是这么回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以为你想知道,我就会告诉你,峻护。”
此刻,希尔德的声音中混杂着失笑,或者说是冷笑的声音。
“你已经是一个能够自立的人了,如果你不想与家畜站在同一立场上的话,就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想要的东西。或者,你认为像现在这样作为我的家畜,然后被我饲养着的感觉很好吗?”
“…………”
希尔德说得头头是道。
而且,自己每次开口都会给希尔德留下话柄,难道这种情况就没有办法改变吗——峻护思考着这个问题,但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是无法夺回说话权的。
“我想说的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带上月村小姐一起上学,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多可怜啊……嗯,虽然准确的说,君特和夏洛特也留在家中,可是……”
“峻护,月村真由是你的什么人?”
“哎?”
这时候,希尔德的问题过于突然,令峻护觉得就像是在刚刚睡醒的时候,突然有一把尖刀插入自己的咽喉一样。
峻护张口结舌,目光飘忽不定,最后终于开口说道:
“怎、怎么说呢……”
“你喜欢她吗?”
“喜、喜欢,其实我并没有……”
“你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你这样也算是神戎吗?不,还能算是异族吗?”
“……嗯,那个,我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很在意……”
当然,峻护并不是打算借此避开希尔德的问题,但他必须趁现在问一件事。
“你在讲话时经常会说出神戎这个词,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啊?还有,我也不是很清楚神精是怎么回事?”
“…………。你可真是出乎我的预料啊。”
希尔德此前一直一个人轻快地向前走着,丝毫不理会峻护的步调,可此刻,她终于转过身来。
“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就是神戎,是月村真由的同类吗?

“…………哎?”
看着大吃一惊的仆人,希尔德好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哎呀,你这么吃惊,究竟有多少是装出来的呢。凉子那家伙,究竟是怎么教育你的啊?”
“哎?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神戎……也就是梦妖?不,是男性梦妖吗?”
“是啊。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的事情的话,就去问你姐姐吧。我可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仅此而已,你只要接受这个事实就行了。”
“不,那个,要我接受这个事实……”
“有什么问题吗?你以前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出现过什么不适吧?看来你不用外部的精气补给也能生存,真是稀有的神戎啊。”
“不用补给……”
“关于神精的事情,还是让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吧。”
所谓神精——就是拥有强大罕见的力量,并能够亘古长存的存在,虽然这种存在尚未得到确认。神精曾经在一些国家和地域被当成了神,成为了崇拜和信仰的对象。因为神精拥有极其美味的精气,围绕这种精气,神戎之间也曾发生过骨肉相残的纷争。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这些都只是传闻,跳不出传说和流言的范围,实际上,神精的实体还是个谜——希尔德粗枝大叶的讲解着。
“我曾经多次品尝过你的精气,从很多意义上来说,你的精气确实与普通的精气有着很大的区别。也许你是神精的可能性,或者与神精存在着某种形式的联系的可能性很高。”
“啊……”
对于峻护来说,这番话简直如同晴天霹雳,即使是峻护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了。
“顺便说一句,这些事情其实怎样都无所谓。”
说着,希尔德眯起了眼睛。
不知为何,她舔了舔自己的食指,然后仰望着峻护说道:
“现在有一个更加迫切的问题。”
“迫切的问题?”
“嗯。我有点儿饿了。”
“哈啊,你饿了。你不是刚刚才吃过早餐了吗?不管怎么样,也应该等到中午……如果无论如何都无法忍耐的话,我们就在附近找家店用餐吧。”
“呵呵……如果你是有意岔开话题的话,那就显得过于幼稚拙劣了;如果你并非出于有意,那你的感觉就太迟钝了,完全达不到神戎的水准。”
转瞬间,希尔德幼稚的脸上浮现出妖艳的笑容。
“我是回忆起你的味道才这么说的,从根本上来说,原因就在于我不得不向你解释清楚什么是神精,你要承担这个责任。”
“啊……?”
这让感到有些迷惑不解的峻护,不由得思考了十几秒钟。
不过,经过思考后的峻护,也终于明白了少女的意图,顷刻间,后背上冒出了涔涔冷汗。
“喂,你再怎么心急也不能……!这里这么多人,至少也要找个偏僻点儿的地方吧……不,那也不行,在偏僻的地方鬼鬼祟祟的反倒更加惹人怀疑!我还没有做过这种事呢,而且这种事都要男人和女人一起做,怎么能由女性主动呢!”
“我想要的时候,我就能得到。如果你有异议的话,就请拿出你的实力哟。”
二人都停下了脚步,陷入了争论。路上的行人都用诧异的目光望向他们。虽然这里并不是大马路,但路上的行人仍然很多,其中还零星可见神宫寺学园的学生。看来,峻护目前的处境非常尴尬啊。
“呵呵,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你是一个非常值得虐待的仆人。先不说其他的,作为玩具就是一个上等货色,真想把你永远放在我的床上。”
此时的希尔德脸上露出了笑容,仿佛已经进入了象棋的感想战——也就是确信形势已在自己掌握之中了。看上去,她并不想走到峻护所说的“偏僻之处”,很明显,她非常期待峻护在众人面前被凌辱的狼狈。当然,金发公主并不是在开玩笑。
“怎么样?”
“………”
峻护屈服了。
他和主人的身高差了四十厘米以上。
这时候,峻护必须在马路中央单膝跪地。
如果有人将这种情景看做是“忠诚的骑士在侍奉自己的公主”的话,那就免不了要被人叫做有眼无珠了。很明显,扮演骑士的少年表情中充满苦涩,而扮演公主的少女脸上则洋溢着施虐的兴奋。
看着宛如红色小花般的嘴唇慢慢接近,峻护突然产生了某种想法。
也许她带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将我当作她的午餐了。
*********
习惯是一种很顽固的东西,平时做惯了的事,如果在一段时间内不做的话,感觉就会变得很差。
今天的真由便是如此。
她此前一直承担着二之宫家中为数众多的家事中的大部分,如今却被命令“不要干活儿”,这简直近乎于一种虐待。正因为她身上有一种认真老实的性格,现在,这种有事不能做的状态,令她感到异常难过。
君特和夏洛特两位管家都在欢快地工作着,只有真由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这种状况岂止是虐待,简直还带有拷问的色彩。而且,真由的“现状”便是希望身体能够活动活动,以排遣一下心情,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以。不管从长期还是短期来看,目前这种状态都是以令她将自己消磨掉。
可是——
“那个,还是我来帮忙吧……”
真由提出了建议。
“希尔德小姐十分严肃地吩咐过我们,不能让真由小姐干活儿。”
虽然君特面带和蔼微笑,但口中却斩钉截铁予以谢绝了。
“请真由小姐安心休息,因为您是哈坦休塔因家的客人。”
夏洛特也将大吉岭红茶小心地放在了桌上,并让真由安稳地坐在沙发上,不让她有其他的任何行动。这洋的情形让真由如坐针毡,显然,她很难应付夏洛特的这一招。
“我必须先出去一下。”
宅邸内的工作告一段落后,君特向另一位管家说道。
“接下来的事就拜讬你了,夏洛特,万事都要小心对待。”
“是,我知道了,祖父。”
老绅士走向大门,身后目送他的夏洛特鞠了一躬,礼貌程度绝对不逊于面对主人的时候。
就在这时,中庭响起了启动电机的声音,还有轮胎在沥青路上摩擦的声音,以及平稳的引擎声。
声音渐渐远去,最终远得即使连野生动物的听力也无法听见。
快速转过身来的夏洛特,走向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的真由,将自己摔进沙发,盘腿而坐,扯松了脖子上的领带,长出了一口气,最后从怀中取出一根烟,叼在了口中。
“火。”
“哎?啊,好,好的。”
真由慌忙站起身来。搜遍了整个客厅,翻遍抽屉和储物柜后,终于找到了一盒已经有些潮湿的火柴。
“火来了——!”
“已经点着了!好慢啊。”
少女管家自顾自地玩弄着手中的打火机,口中吐着烟圈,貌似十分堕落。
夏洛特.罗森海姆。
这才是真由所熟悉的那个少女的本来面目。
“好久不见,真由。”
夏洛特砰砰地敲着身旁的座位,说话声音有气无力。难道是因为她刚才一直在做不适合管家做的事而受到了影响吗……真由一边想着,一边坐在夏洛特身旁的座位上,夏洛特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真是累人的活儿啊,相当于我们家好几代的积累,又没有人来接手我的工作,真没办法啊,对吧,真由?”
“哎?嗯……是,可不是嘛。”
“不要回答得如此随便,你根本不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好疼!?”
夏洛特用手敲了敲真由的脑袋,然后说道:
“你还是老样子啊,明明自己没有什么想法,却一个劲儿地迎合周围的人,以后要注意点儿啊。”
“呜呜,对不起……”
“既然你在这里,就说明你已经从那里出来了。所以,你多少也要改变一下自己的性格啦。”
“啊,可是夏洛特你变了呢。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都没认出来,看来你装模作样的本领见长……呀啊!?”
“你这多嘴的性格还是没变啊,对了,昨天见到你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要逃跑,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混蛋。”
“对、对不起!那是因为,那个……我当时大吃一惊!”
“因为大吃一惊就想要逃跑吗?你是小动物吗?”
……真由曾经在欧洲的宗教学校中度过了一段宿合生活。
她与周围的人都不熟,唯一和她说话的就是这个夏洛特。
也就是说,她和夏洛特曾经是同学。
“对了,真由,你是什么时候从那里出来的?我看你那时的样子,还以为你会一辈子待在那个令人难受的地方呢。”
“啊,就在你‘毕业’以后不久。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情,与其说是‘毕业’,给人的感觉倒像是被带回去了。”
“嗯,因为那里是矫正学校嘛。对于像我们这样的问题学生——在神戎中冒头的人,无法‘毕业’也不奇怪啊。”
在所谓的“冒头的人”中,夏洛特也是非常突出的代表人物。她曾经惹出了很多麻烦,简直可以称为“问题行动的万国博览会”。为什么这种少女会和真由这样的人交好呢?这只能解释为性情相投。当然,也有一种说法是——夏洛特只是将真由当作了跑腿使唤的人。
“这些都无所谓了。”
夏洛特吐出一口烟雾。
“不要再谈我们的宿舍生活了,我现在最为在意的是——”
夏洛特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用手勾住了真由的脖子。
“那个男人,二之宫峻护,你和他那个了吗?嗯?”
夏洛特竖起拇指,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真由顿时变得惊慌失措。
“没有,没有的,二之宫君不是这样的——”
“已经吃了吗?”
“吃——!?”
真由羞得面红耳赤,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什么嘛,原来还没有啊。”夏洛特耸了耸肩,“你因为患有男性恐惧症而无法吸食精气,后来差点儿死掉,现在却能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过普通的生活,我还以为你终于能够吸食男人了呢……”
“可、可是,我吸引精气的力量过于强大,还无法控制,而且,就算吸过来也无法吸收……”
“所以用那个男人作为训练对像不是很好嘛。你本来就无法正常接近男人啊,因此也就无法进行吸收精气的训练,那个男人是多么好的训练对象啊。”
事实上,真由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才留在二之宫家中的。
“可是,对二之君来说……这对二之宫的身体很危险,而且,我也不知道二之宫君是否喜欢我……”
“嗯?”
夏洛特皱起眉头,又点着了一根香烟。
“也就是说,你喜欢那个男人。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想要认真的对待他?”
“不,不是的!我并没有——”
“我说得不对吗?”
“也、也不是不对,那个……”,
“不过,这样能够称得上是真正的喜欢吗?”
“……哎?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夏洛特从真由身上移开视线,再度吐出一口烟雾。
“除了那个男人以外,你别无选择,不是吗?在此之前,你完全无法接触男人,此时突然出现了一个你可以接触的男人,因此,你的感情才变得微妙起来了,不是吗?”
真由的眼神由平和变得不安,其中还掺杂着其他的感情。她无法装作没听见夏洛特的话。
“我——”
“如果我是你的话……”
夏洛特生生打断了真由的话,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完了。出现了这样的男人,那他简直就是在世界毁灭之前,伴随着天光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我会哭喊着抱紧他,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要牢牢抓住他,但我却不能用公平的目光来看待他。不管自己是否原意,我肯定会戴上有色眼镜的,我无法站在中立的立场看待他,肯定会产生错觉的。”
夏洛特是真由的旧知,原本有些坏心肠,但如今看来,她好像并没有捉弄真由的意思。夏洛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前方,口中稻滔不绝,真由也一言不发地侧耳倾听着。
“本来,神戎就一定要吸收很多异性的精气才能生存下去,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会出现所谓的‘营养不良’。不过一直吸食一个人的精气的话,那个人就会变得越来越衰弱。”
说到这里,夏洛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刚刚点着的香烟已经快抽完了。
“我们这个种族一生下来就是一夫多妻、一妻多夫制的,我们本来就可以看上很多对象的,你也应该知道这些吧?即使不知道,也应该能想像出来吧?因为你也是神戎啊。”
“………”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喜欢二之宫峻护吗?”
“……我、我……”
真由张开嘴,好像要说些什么,但马上又闭上了。对此,真由自己是最为惊讶的。
为什么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呢?
我完全可以反驳夏洛特的啊——没有这回事,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事,我喜欢二之宫君——是的,说出来不就行了。
可是,真由说不出来。
原因就在于,这位旧知的假说过于现实了,过于头头是道了。对此,真由无法按照道理进行解释,也就无法从道理上证明自己的心情,只能从感情上来证明。
当然,真由能够列举出很多喜欢峻护的地方,比如他的温柔,他有些优柔寡断的性格,他聪明的头脑和迟钝的感觉,他强壮的手腕和宛如钢琴家般的细长手指,他面对难题时皱起的眉头,他平时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睡着时却像个孩子一样柔和等等——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可是,应该怎样证明那种感觉既非错觉,又非误会,更不是一时的精神恍惚昵?自己拥有如此的背景,即使那是错觉,是误会,是一时的精神恍惚也毫不为奇。
一股寒意在真由心底逐渐蔓延开来。
如果真如夏洛特所说——?
如果这种感觉真的是错觉,是误会,或是一时的精神恍惚——月村真由并没有将二之宫峻护当作恋爱对象,而只是把他当作吸食精气的对象的话——?
一时之间,真由的内心在拚命地否定这种想像和假说,可是刚一否定,否定的否定便如乌云般铺天盖地涌来。不知不觉中,真由握紧了拳头,手心渗出了冷汗,心脏杂乱无章地跳动,脸上也失去了血色,变得如同一张白纸一般。
瞥了一眼真由的夏洛特,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干什么啊,不用想那么多!总之,可以出现这样一个能充当你对象的男人就已经不错了!时间还很充裕,你可以慢慢来!”
夏洛特啪啪地拍着真由的后背。
“啊,不过,现在你不要再吸食峻护了,他现在是希尔德殿下的了,如果你横加出手的话,会被毁灭的。不过,希尔德殿下为什么会如此照顾你呢?只有你一个人不用干活儿……我还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让你去上学呢。”
旧友改变了话题,但真由却已经无法跟上她的节奏
并非因为她尚未从夏洛特带给她的伤痛中回复过来,而是因为她想到了希尔德下达这种命令的理由。如果现在说出来的话,也许会打草惊蛇的。
真由一边拚命克制内心的风暴,一边问起了其他的事情。
“那个,希尔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
“啊?”
一直想找个人问问的真由,此时的夏洛特显然正是无可挑剔的人选。虽然那位金发公主在初次见面就给真由留下了难以治愈的精神创伤,但真由对她的兴趣却要大于仇恨。而且,被称为“问题行动的万国博览会”的少女在说到希尔德的时候,竟然也会改变语气,对此真由感到十分的惊奇。想想,住在宿舍的时候,这位旧友从来不顺从于任何人,但她对现在的主人却抱有如此的敬畏和爱慕之情,肯定不仅仅是由于罗森海姆家族世世代代都受到了希尔德加德的恩惠。
“希尔德殿下啊——”
叼着即将燃尽的香烟的夏洛特开口说道。
不过,令真由感到惊讶的是,夏洛特的口气中竟然带着些许伤感。
“是个很冷淡的人呢。虽然我不愿意站在你的立场上,但站在希尔德殿下的立场上,也很难过。”
“什么……?可是,希尔德看上去并不是这个样子啊……她非常的漂亮,强大得像女王一样,让人不敢与她为敌……”
“啊,你可真是有眼无珠。不过,这也不奇怪,因为当初我也不明白呢。”
夏洛特吐出一口烟雾。
“用不恭敬的话说——她是一种突然变异。虽然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天才鬼才,但恐怕没有人能够像她那样与人类不同。在很久以前,便存在一种被称为神精的强大神戎,其存在甚至可以追溯到纪元前,也许希尔德殿下便是最接近他们的人了。如果她认真起来的话,几乎没有做不到的事。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她就像神一样。”
“啊,竟然这么了不起……”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始终还是一个‘人类’。也许对她来说,感觉就像在一群猴子中独自一个人生活一样。如果她不是作为一个人类出生于这个世界上的话,也许会活得更加快乐。”
听到这里,真由闭口不言,仿佛承认了夏洛特的话。从夏洛特的眼神来看,她这番话的对象好像也不是真由,而是说给自己听的似的。
“比如,哪怕出生以后是一个肆虐无度的暴君也好。当然,那样一来,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就无法承受了。”
“…………”
虽然希尔德现在表现得就已经十分像暴君了,但夏洛特恐怕还看不到这一点。希尔德剥夺了峻护的自由,侮辱了真由……如果这样还不算一个暴君的话,世界上的词典,就真的有必要重新修订了。
不过,如果她的那种暴君做法是最大限度地发挥了理性思维的话,真由就真不知道是应该叹息于她理性的缺乏,还是应该认为主要原因在于她的立场。
“……哎呀,我太多嘴了。真由,这件事不要告诉峻护,否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知道吗?”
“啊,是的,我知道了。”
这时候,真由不停地点着头。当然,在夏洛特认真目光的注视下,她也只能点头——无论如何,真由已经知道了。无论如何,很难用语言来解释……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究竟想从峻护身上得到什么?
“不过,希尔德殿下这几天有点反常,虽然我在殿下身边的时间还不长……老实说,以后的事态会如何发展,我毫无头绪。”
“反常?”
“自从来到这个国家以后,希尔德殿下就有些过于欢快了。”
听见这个形容词,真由不由得感到有些不自然。
“我怎么没看出希尔德有多么的欢快……”
“那是外行的看法,在我和祖父的眼中,她的表现与以前相比,简直就像一个硬币的正反面一样明显。她不停地开口说话,就像天地异变时的前兆一样,无论做什么事都非常的积极。当她说要穿着水手服去上学的时候,看起来好像在拚命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珠都差点儿要飞出来了。”
遗憾的是,对于“外行”的真由来说,这件事很难理解。在她眼中,希尔德总是显得很冷静,感情很少出现起伏,说话的声音也从来都不大。如果这样也算欢快的话,那她平时的活动量该少到何种程度啊?
听了真由的疑问,夏洛特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不是那样的”。
“她的活动量并不少,但无论做什么,她都使用最省力的方法。我用百分之百的力气才能做成的事,她只需要用百分之一、二的力气就能做到了。我不是说过嘛,她从本质上就与我们不同。”
“不错……”
“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能感觉得到吧?那种威严并非血肉之力所能实现的,还需要人生经验的积累和丰富的知识。虽然希尔德殿下只有十多岁,但经验和知识却已经相当丰富了。她头脑的运用从根本上就与我们不同,几乎可以说,有其他次元的时间在她脑中流动。”
“…………”
关于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所处的立场,以及她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心情,真由逐渐有些明白了。
也许她的立场和真由的立场多少有些类似。
“……可是,为什么希尔德会如此欢快,与平时大不相同呢?”
“这还用说。”夏洛特微微耸了耸肩,“她恐怕真的是看上二之宫峻护了,也可以说对他十分期待。当然,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关于这一点,真由多少也有些察觉了,但那只是出自于女人的简单直觉。现在看来,这种直觉基本上是不会错了。
这时,中庭又传来了有些刺耳的声音,是轮胎与沥青路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不好,祖父回来了,我们就聊到这儿吧。”
偷懒的孙女慌忙收起香烟,系好领带,站起身来。而真由呢,先是看了看她,然后又向神宫寺学园所在的方向望去。
如今,峻护和希尔德恐怕正在学园里制造轰动呢吧。
突然间,真由望向放在桌上的手机。
随后,她拿起手机,直勾勾地盯着待机画面看了一会儿,最后终于用细长的手指拨出了某个号码。
*********
峻护在修学旅行中突然消失不见了,后来据说是由于“他的亲戚去世了,所以要急着赶回东京”。关于这个问题,真由和丽华也没有说出真相,所以,当峻护出现地教室里的时候,同学们的反应都十分的平淡。
令他们反应比较热烈的是和峻护一起走进教室的少女。
那位少女金发碧眼,苗条的娇小身体看上去仿佛只是一个中学生或小学生,但浑身上下却散发出异样的存在感。同学们一时震慑于她的存在感,全都陷入了沉默,不过,在沉默解除之前,随着一声“大家都坐到座位上”,班主任出现在了教室中。
因爱睡午觉而声名远播的游手好闲女教师仲丸由希卫站在讲台上,懒洋洋地说道:
“啊,正如大家所见,我们班级来了位新学生,请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嗯,我是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在此打扰大家一段时间。”
“……对了,她是留学生,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你们随便提问吧,但要适度。”
“好,我有一个问题。”
一个带着明显轻浮神情的学生举起了手,好像在直接向希尔德提问。
“老师,为什么小孩子会来上高中?”
“不知道。”
其他的学生也举起了手。
“她日语为什么说得这么流利?”
“不知道。”
“她为什么和二之宫君一起来上学?”
“不知道。所以你们不要再问我了。不过,我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但由我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你们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说完,女老师就打着呵欠走出了教室。
“……真是位好老师,很好的想法,很好的判断,很好的处理。峻护,你的学习环境貌似不错啊。”
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后,希尔德便一屁股坐在了空位(那是真由的座位,在峻护旁边)上。刚刚坐下,便响起了预备铃声。
令人没有料到的是,在带着希尔德熟悉校园的时候,峻护简直就像捧着一个引信松动的地雷一样,走路姿势看上去也像在跳机器人舞蹈。
而高贵又傲慢的公主也似乎一瞬间就拥有了超出想象的适应能力。
狡猾而又无所畏惧的一年A班的学生们一开始也对留学生的非同寻常感到迷惑不解,但当班级女头头绫川日奈子鼓起勇气和希尔德说过话后,风向便有所改变了。
“嗯,希尔德加德……小姐?现在方便吗?”
“嗯,我现在没什么事。”
“我是绫川日奈子,请多关照。”
“我是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你叫我希尔德就可以了。”
“啊,希尔德,很难得我们能成为同学,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我有很多事想问问你,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以吗?”
“当然,什么话都可以说来听听。”
“嗯,你是哪里人?”
“如果你是在问我的出生地的话,我会回答在欧洲;如果你是在问我归属于哪个国家的话,我会回答你我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国籍。对于我来说,国籍是没有意义的。”
“……嗯,也就是说,你没有祖国?”
“不是的,其实,我拥有国家,而不归属于国家。当然,出于方便考虑,我也拥有很多国家的国籍。如果向君特询问的话,应该可以知道准确的国家名称和数目。”
“……听起来好像很复杂啊,看来我们还是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你的判断很正确哦。”
“啊,对了对了,希尔德,你的日语为什么说得这么流利?是在哪里学过吗?还是在日本居住过呢?”
“我没有在日本居住过,但我和这个国家的血族有着很深的渊源。即使除去这个原因不谈,我也逐渐喜欢上了这个国家的文化和风俗,所以就自然而然地记住了。”
“哈,原来是自然而然就会了,你好厉害啊。”
“这没什么好厉害的哦,我有极其充裕的时间,通晓其他国家的语言就跟玩儿一样。我已经掌握了欧洲的语言,亚洲各国的大部分语言也已经掌握了,非洲大陆的语言就比较生疏了,至于少数民族的语言则尚未掌握——如果你说我厉害的话,这些方面恐怕就更厉害了吧。”
“即便是语言学家也无法做到这种地步啊……啊,真是佩服死了啊。对了,你和二之宫君是什么关系啊?你今天好像是和他一起上学来的。
“啊,你说峻护啊,峻护是我的仆人,虽然我现在免去了他的职责,但我正住在他家里,所以我还是要他在我身边侍奉我——”
“你现在住在二之宫家里!?”
“也就是说,你们在同居!?”
“月村小姐之后又轮到你了!”
“对了,丽华小姐不是也正住在二之宫家里吗!?”
“还有,仆人是怎么回事!?二之宫的淫乱生活竟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当然,这时候的声音并非是由日奈子发出来的,而是在一旁偷听的其他学生的齐声惊叫声。

“你和二之宫的实际生活感觉如何?与月村和丽华的相处呢?你们是四角关系吗?”
“你看上去还是个小学生或者中学生吧,是不是跳级了?”
“你的金发真漂亮,是怎么弄出来的?”
“你是欧洲的贵族吧?你是不是经常出入社交界呢?那种感觉如何?”
这场面就像一群小孩儿畏惧一个不认识的大人,然后突然发现那个大人并没有什么危险后,便全部一拥而上了。很显然,众人忍无可忍的好奇心终于逮到了机会,如洪水般向希尔德喷薄而出,这光景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而另一方面,对于孩子们的哄闹,那位“大人”好像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她非常傲慢地、十分大方地、并且诚恳热情地回答着一个又一个问题。
就这样,希尔德作为一个过于强大的人物,成功融入到了普通人群中。
就这样,迎来异常强大的梦妖公主的神宫寺学园迎来了午休的时间。
“……嗯,事情……也许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糟糕。”
一年A班的教室里,峻护一个人打开便当,发出一声掺杂着疲劳与安心的叹息声。
现在,希尔德应该正在众人的围拥下,在学园内四处参观昵。学生们中偶尔会响起阵阵欢声或怒吼,看来这位在学园中成为话题的金发美少女已经在各处掀起波澜了。
可是,即使希尔德在制造轰动,却也没有像峻护想象的那样令他一日白头。至少,他还有时间在这里小憩。当然,现在原本也不是吃便当的时候,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峻护已经感到走投无路了—— 。
“哟,二之宫,感觉怎么样?”
来了。
峻护顺着声音转过身去,看到了两个早已想到的人物。
“嗯,看起来你的状态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差嘛。”
说话的人叫吉田平介,是峻护的一个损友。
“还以为你已经死在棺材里了呢,真没想到能够再次见到你。”
这个叫井上太一,是峻护的另一个损友。
显而易见,希尔德的登场引发了一阵骚乱,但此刻,这两个最喜欢热闹的人却静静地出现在一年A班的教室里。
“我有些话要对你说,二之宫,你有时间吗?”
“就在这里吗?”
“啊啊,我要说的话不是很长,而且教室里也基本没有其他同学了。”
吉田微微耸了耸肩,井上开。口说道:
“我们想问问你关于那位金发少女的事,还有其他许多的事情,不过先搁一边再说吧。首先,你能够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二之宫。”
修学旅行的那一天,吉田和井上亲眼目睹了峻护被绑架到空中的景象。当然,“他的亲戚去世了,所以要急着赶回东京”这种谎言可骗不了他们。
“……让你们担心,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你们。”
“不,我们也没做什么事情,你不需要道谢。”
“你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对了,在那之后怎么样了?京都那天之后?”
“没什么问题,我只能说过得不错。”
“是吗?”
对于平时只知道胡闹的两位朋友,峻护再一次表示感谢。
“不,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们。我一定会还你们这个人情的。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请尽管说吧。”
“你不用担心这一点,我们会要你加倍偿还的,对吧,井上?”
“正是。”
两个损友脸上立刻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们鬼鬼祟祟的在说什么昵?很可疑啊。”
绫川日奈子突然插了进来。
“哎呀,好累好累啊。真的,又有一位厉害的角色到我们班了呢。她是什么人啊?那个希尔德。”
峻护唉声叹气地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二之宫君,你身边怎么总会发生这种事呢?”
“不,并不是那样的……果然她是个麻烦呢。”
“麻烦……你带她出来的时候,事先说一声不就好了。如此突然对心脏可不好哦。”
“对不起,我无法告诉你们详细的情况,但我对她真的无可奈何了。……对了。”
峻护望着日奈子、吉田和井上,开口问道:
“你们是怎么看她的?”
“怎么看……啊?”
“……这个?”
“是啊。”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感到了心灵相通。
“我们可不希望被带来那种人的人如此这般的说哦。”
此时,日奈子望向峻护的目光中多少带些恨意。
“总之就是这样,她让人觉得不属于人类。为什么会身穿水手服呢,这样的感觉?虽然看上去是个小孩子,但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幼儿园中突然来了一个大学教授一样。”
“啊,我也有这种感觉。”
一旁的吉田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的感觉就是——‘她简直就像在收集了珍奇动物的笼子中体验学习一样’,就像动物园中混进来一个人类一样。”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旁边的井上也表示同意。
“上课时看到她,感觉就像教育委员会派来的监督官一样。与其说她是在听老师讲课,倒不如说她是在检查教师的授课,老师在讲课时都汗流浃背了。”
“不过,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她好像并没有轻视的态度。”
“啊,我也感觉到了。虽然她表现得非常了不起,头脑也很聪明,但好像并没有把我们当傻瓜来耍哟。”
“是啊是啊,倒不如说是一种羡慕。”
听见对话中无意出现的单词,峻护的反应很强烈。
“羡慕?希尔德?羡慕、我们吗?”
“嗯?我说过这种话吗?”
虽然刚才说话的是井上,但他本人好像只是有口无心。
“啊啊,我说过吗?说过吗?嗯,可能是无意间说出来的……那种话想一想的确有些奇怪,她怎么会羡慕我们呢。”
没想到,井上索性收回了刚才的话。
“不过,我想她的意图肯定不是想交朋友或是想融入校园生活。”
“——我也那样想。”
此时,又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有人将猴子饲养为宠物或观赏物——这是非常普通的人。不过,虽说猴子和人类有极为亲近的遗传关系,但如果有人将猴子视为自己的同类,那她肯定会被别人当成怪人,我想这两件事是一个道理吧。”
峻护再次想到——来了。
她曾经是一位以黑框眼镜为标志的理智派少女。
而其真正身份是连本人都承认的“标准的坏女人”——奥城伊露理,也是一个梦妖。
“从她——也就是希尔德所处的绝对优势立场来看,她也许是一个博爱主义者。”
“……啊,嗯,原来如此,是吗?也许是吧。”
以成熟形象示人的伊露理坦率而又毫不客气地说道。听了她的话,日奈子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仿佛有了什么意外的发现。
“…………”
一时之间,在京都偷偷见到伊露理本性的吉田和井上二人的脸上,也流露出了极为奇怪的表情。
然而,伊露理并未理会同学们的表情,而是笑着向峻护问道:
“二之宫君,你现在有时间吗?”
就这样,峻护被伊露理带出了教室,剩下的三人目送他们远去之后,都耸了耸肩,面面相觑。
“哎呀,有电话。”突然,日奈子按住了裙子口袋,“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说完,她便走出了教室。打来电话的人是——

“哟,真由,我都从二之宫君那里听说了。你生病了吗?”
【啊,是的,不好意思,发生了很多事……】
通过电话中友人的声音,日奈子仿佛看到了她的恐缩状。
日奈子摇了摇手。
“不用在意,看来出现了很多麻烦啊,在你休假期间,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放心吧。”
【啊,好的,那个……】
“哈哈,你不用掩饰了。看到那位金发公主登场,我就想到可能出事了。而且,你哥哥、二之宫的姐姐,甚至连学生会长北条也没有来学校呢,不是吗?”
【啊,是啊,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总之我会处理好的。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能做的了,如果有事的话,可以交给我来做,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年A班的女头头啊。”
【啊,好,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
电话另一头好像在忍着笑声一样。
日奈子也呵呵地笑着,不再说话。
【…………】
真由也以沉默来回应。真由知道,日奈子的沉默是在催促自己赶快进入正题,她也知道自己不会因为简单的闲谈或琐事就打来电话的。
【……那、那个,日奈子……】
“嗯?”
【那个……】
“嗯。”
【………………】
真由再次陷入了沉默,而日奈子也同样以沉默回应。
过了一会儿,真由终于开口说道:
【…………那个,我想,二之宫君在学校会遇到很多麻烦的,我想请你在他困难的时候帮帮他,可以吗……】
“哦,这个啊,交给我吧。”
日奈子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最大限度的笑容,如立军令状般地说道: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你就放心吧。”
【谢谢你,我一定要好好……】
“哎呀,不用别的,你只需要用二之宫君的身体来作为补偿就行了哦。”
【哎?那、那可不是我能够决定的呀。】
“那用你的身体也行,这个可以由你自己决定了吧?”
【……不要再开玩笑了……】
“啊哈哈,好了好了。”
就这佯,二人之后又闲聊了一会儿,便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日奈子原本十分明朗的表情立刻带上了认真的神色,简直就像昼夜交替一样的明显。
(好奇怪啊。)
此时,日奈子已经确定无疑地明白了这一点。问题就在于原因。按照通常的想法,真由的话应该会与那位金发公主所引起的事件有关……可是,日奈子觉得真由的真正用意并非如此。她究竟想传达什么信息,想和我商量什么事情呢?
(要不就直接去见见她?不过……)
别说自己尚未弄清当前的状况,就算弄清楚了,仅凭自己的力量还是无法影响事态发展。日奈子不知道自一该采取何种行动,感到十分烦恼。
当然,无论她怎样烦恼,时间也是不会停止的。就在日奈子无限烦恼的时候,同学又过来把她叫走了,只能将真由的事情暂时搁置了——结果,日奈子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能做,事情只能就此告一段落。
“峻护君,你真是带来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啊。”
这时候,走廊里走在前面的伊露理苦笑着说道。
“我心脏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不要见她。突然见到那种妖怪般的人物,是个人都会感到恐怖的。”
没想到伊露理和日奈子一样,而且她的抱怨更加过激。
“在那之后——修学旅行最后怎么样了?”
“最后倒是平静下来了。”
伊露理说话仍旧十分的优雅,但似乎有些冷淡。
“无论对谁来说,结局都算是不好不坏。只要没有过高的奢望,也可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结局。如果说只有一个人获胜了的话,便是那位金发公主,就是她将你绑架走的吧?”
“嗯……嗯,也许……是吧。”
“不管怎样,你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了,我想我们互相都有很多话要说,先跟我到这边来吧。”
伊露理将峻护带到了一间空荡荡的教室。
里面有一个峻护早已想到的人物。
“……嗯,我还以为你就这样消失了呢,没想到又一声不响地回来了。”
奥城介大模大样地坐在桌子上,开口说道。
“你一个人回来也就算了,还带回那么一个令人恐惧的怪物,怎么?难道你是瘟神吗?”
“……你在京都好像也耍了不少花招啊,奥城介。”
突然听见介一副要吵架的口气,峻护也很罕见地皱起了眉头。
“我有很多话想对伊露理说,至于你嘛,我已经无话可说了。你不要以为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当作视而不见哦。”
“啊?你想打架吗?”
“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
这时候,伊露理慌忙插嘴说道。
“峻护君,介一直就是这样的,而且现在的我们也不再是你的敌人了。我们本来就只是单纯的耍了一个花招而已,并不想成为你的敌人的。”
“……也许你们并没有罪恶的意识,但你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了,完全应该受到谴责。怎么可能突然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呢?”
“正如你所说,作为对罪过的补偿以及今后友好的证明,我们打算帮助你,怎么样?”
“帮助我?”
“是的,目前应该有事情令你很为难吧?”
此刻,伊露理的话不无诱惑。的确,峻护如今处于很棘手的状态,只能在事态发展中随波逐流。想必,奥城兄妹应该比峻护更加了解“那方面”的事情。
“先不管我是否答应你刚才所说的话,我要先问一个问题。”
“好的,什么事?”
“我想知道,你说的帮助我,会到什么程度?比如,你们有可能对那个人——希尔德做些什么吗?”
“具体指什么?”
“比如,我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处于她的支配之下,那你们能否对她的支配做些什么呢?我觉得要说服她很难,所以,你们能否可以找到某个谈判的突破口,或者稍微使用点暴力的手段也可以——”
“暴力?你是傻瓜吗?那根本不可能。”
介不停地摇着手,仿佛在责备峻护说了蠢话。
“我们只希望不要和那个怪物扯上关系,你却要我们使用暴力手段,开什么玩笑。而且我们表面上一向是小心谨慎,深居简出的。我们无视上级的意向,已经惹了很多麻烦……所以要行动的话,也只能在不引人注目的范围内行动。我本来——”
“也就是说,介——”
伊露理插嘴说道。
“他最大的目的就是得到我,如今已经基本实现了,所以就没有必要再去冒险了。”
“什么,伊露理!?你……!”
“哎呀,我说错了吗?”
“不是错不错的问题!我只是——”
一时间,伊露理无视更换说法的哥哥,向峻护说道:
“看来介不太感兴趣,但我欠你一份人情,即使介不帮忙,我也会全力帮助你的,放心吧。”
“等等,伊露理!我只不过是在准确把握现状的基础上摸索最佳的对待方法,我可没说不帮忙啊!”
“好。那就拜讬你了,介。因为你不在的话,什么事也做不了。”
“什么!?”
伊露理瞬间又改变了态度,脸上露出了微笑,介则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如此,这两个人原来就是这样平静下来的啊。
“不过,介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伊露理捉弄完哥哥后,再次向峻护说道:
“我们现在所处的立场并不能自由的行动,即使我们帮助你,也只能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
“没事,我已经很明白了。”
峻护笑着摇了摇手,然后简短地说明了当前情况。
“……她给我出了一个很棘手的难题,要我在短短三天之内打动她。”
伊露理罕见地皱起了眉头。
“那么,峻护君,你肯定按照自己的做法进行了很多尝试,最后都以惨败收尾,对不对?”
“真丢脸啊。”
“不,从结果来说,也许并不坏。只不过,如果今后再尝试这类方法的话,就会马上惹起她的不愉快了。”
“是啊……好像还真是这样……”
“你不要忘记,那位公主手中握有生杀大权。你在短时间内连续失败,竟然没有被宣布游戏结束,恐怕真得说是一个奇迹了。”
听了伊露理的话,峻护无言以对。
“从今以后,还是不要草率行动的好,而是应该尽全力实施一个确切可行的办法,距离期限多少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就在这个期间内想想办法吧。”
“我明白了,你说得没错,就这么定了。”
“我还有一个忠告,峻护君,你的认识实在是太天真了。现在才和我们谈这件事,实在是太迟了。虽然你就是这样一副性格,但在这种时候还满不在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嗯……是、是吗?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来上学吗?”
“不,正好相反。从今以后,请你尽可能地跟在公主的身边进行观察,也许能够找到突破口。”
“原来如此,有道理。首先必须了解对方,否则是无法找到对策的。”
“我们会尽可能地思考对策,还会收集与那位公主有关的情报,今后我们最好保持密切联系。”
“好,我明白了,就这么办吧,我马上去希尔德那里,谢谢你们的帮助!”
峻护匆匆忙忙地鞠了一躬,随后便急三火四地跑出了教室。
“……好羡慕他啊,真由小姐都已经面临如此危机了,他却还能如此的悠闲。”
伊露理自言自语地说道,介则咂了一下嘴。
“真是的,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与责备相比,介表现出的更多是惊讶。
“我们哪里还有时间关心别人啊!十氏族眼看就要崩溃了,现在每个家族都乱得一塌糊涂。”
“…………”
“而且,那个金发女又掺和了进来,真是祸不单行。我们还要注意她的动向,而按照你的做法,搞不好会和她争斗起来,这怎么行呢?”
“……我也赞成现在是观望时期,但我们欠峻护一个人情,要还的话就要好好还。”
介打算在这个混乱的时期浑水摸鱼,得到好处,伊露理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野心。
她的兴趣主要在于自我保护与自我满足,还有一点点对可爱男生的捉弄。
“而且,那个金发公主并不完全就是传说中的怪物,虽然她有两个夸张的绰号——‘鲜血公主’和‘白夜女王’,但实际上并不是一个怪物,我们要看到她的其他方面。”
“这根本就不是理由!你以为那个金发女是个小孩儿吗?这个对手可不是凭好奇心就去玩火的小孩儿……伊露理,难道你……”
介眯起了双眼。
“还对那个男人恋恋不合?”
“哎呀。”
伊露理呵呵地笑了起来,仿佛就在等待介说出这句话似的。
“峻护就是这么好的男人吗?”
“你在说什么啊……?”
嗷嗷嗷……面对如恶狗般恨恨说着的介,伊露理的脸上仍旧浮现着笑意。
她的兴趣便是捉弄眼前的这个“可爱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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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 Struggle——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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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经许可,严禁转载—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在戴高乐国际机场的休息室里,世界上各种语言的声音相互交织在一起,而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个说日语的声音。
“你们之前四处闲逛,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机场,却又停了下来……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冷静,丽华,你这样会给周围的客人带来麻烦的。”
另一个声音冷静地用日语劝说道。
“而且,就算你着急也没用啊,因为飞机还没到呢。不是有句格言说有福不用忙吗,就让我们安心地等待时间的到来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能说得如此轻松啊!还有,你看,空座的飞机票要多少有多少!你再看,有五分钟后出发的,还有二十分钟后出发的!”
“我不想买这种和很多人坐在一起的票嘛,因为我想在飞机上和你谈些重要的事。”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动用北条家的力量,将停在那边的那架喷气飞机整个租下来!如果不能租的话,买下来也无所谓!这样你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吧!?”
“我已经叫我的私人喷气飞机过来了,在它到达之前,请你耐心的等待。”
“……哎呀,我真要对凉子小姐表示万分感谢了,她一个人就牢牢地控制住了大小姐。”
保阪光流远远地望着用日语争吵的两人,一边露出苦笑,一边表示感谢。
“啊,现在的大小姐已经因为二之宫君而变得鼠目寸光了,如果要我来劝说她的话,必须要做好死上两三次的心理准备。不知道凉子小姐能不能做大小姐的随从呢?”
“开什么玩笑……”
站在保阪光流身旁的帅气同伴——雾岛忍苦着脸回应道。
“虽然你总爱开玩笑,但这个玩笑也太不靠谱了,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大小姐的随从呢?”
“是吗?凉子小姐和美树彦先生这次被囚禁属于一个很不正常的意外事故,他们应该欠我们一个人情吧。”
“如果让那个女人做大小姐的仆人,借此来还人情的话,我看坏处要多于好处。……而且,关于那个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的话一点儿都不现实。”
“哎,那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那完全是你一个人的胡思乱想。”
“啊哈哈,的确如此,关于她的传言都是胡扯。”
就在凉子和丽华在国际机场用日语你来我往的争论时,美树彦也中途加入了她们,事情变得愈发不可收拾。路过的外国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们,仿佛在说“又是日本人”,但不管怎么说,这样多少也能起到些缓解作用。
“……不过,说到最接近神精的神戎的话……”
保阪光流和雾岛忍继续交谈着。
“那种近乎神话的传说也许并不夸张,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站在幕后的人物,只有有限的几个亲信知道她的真止身份。嗯,也许我们回国就能够见到这个活生生的传说了。”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国呢?我觉得现在正是一个十分奇怪的过渡时期。而且,如果果真如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所说,让丽华大小姐回国,不想跟她废话的话,一直待在这边不是更好吗?”
“也就是说,他们认为,如果在这个时期回国的话,事情可能已经有结果了,虽然不知是凶是吉。嗯,至于如何应对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就是他们的管辖范围了,交给他们就可以了。”
“嗯,也只好如此了——”
忍的脸上满是严肃的表情,直勾勾地望向同伴。
“丽华怎么办?我说的不是正在那边撒娇的丽华,而是另一个丽华。”
听忍这么一说,保阪的意识又回到了几天前的香榭丽合大道。
【我说了什么呢——】
听见凉子的询问,另一个丽华嫣然一笑,喝了一口杯中的红茶。
此时的咖啡店内交织着喧嚣的人声和烤面包的香气。在另一个丽华装腔作势的时候,首先以捉弄口吻开口的却是凉子。
【说到一个年轻女子叫出另外一个年轻女子后所做的事……肯定是教训了她一顿,或者是揍了她几拳?】
【怎么会呢。】另一个丽华目光满是冷笑,【谁会做那么愚蠢的事啊。】
【看来你喜欢在谈话的时候刺探对方】,凉子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我听说你不能出来太长时间,我们就尽快结束谈话吧。】
【嗯,我也希望能尽快结束。你问吧,我会尽可能地【回答你的。】
【那我可就开始问了。我们很早以前就知道真由的身体里存在着另外一个真由,但我们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真由的身体里。——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嗯,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
这时,凉子的眉毛稍微动了一下,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就无法察觉。不过,另一个丽华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
【为什么你一召唤,另一个真由就马上出来了?就算是真由自己,也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把她召唤出来,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吗?】
【嗯,有,但是也不能告诉你。】
【你为什么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将另一个真由召唤出来?如果你真的想把她召唤出来的话,完全可以选择别的机会,这是为什么呢?】
【偶然而已。】
【你有什么目的?】
【这个嘛……】
虽然二人的年龄相差很大,但从旁人看来,几乎感觉不到这种差距。另一个丽华泰然自若地承受着来自凉子的静默压力,以她们为中心的空气中仿佛都带有静电一样辟啪作响,不知不觉间,咖啡店内的喧嚣已被沉默取代。
在这期间,二人一直互相凝望着对方,视线一次都没有分开过。
【——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对另一个真由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对她说了一句话而已。】
【什么话?】
此刻,扬起嘴角的丽华,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就像带有剧毒的美丽花朵一样,一瞬间就露出了口中洁白的虎牙。
【我只是对她说,不要在我之前死掉。】
【…………】
【虽然你说不知道另一个月村真由是谁,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但看来你好像已经隐约察觉到了。】
就在这一瞬间,另一个丽华露出了恶毒的表情。
然后,瞬间又恢复了嫣然的笑容,开口说道:
【那么最后,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你们想要救的是现在的月村真由?还是另一个月村真由?】
——真尖锐啊,保阪心想。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简直就像将一把带刺的刀刃插入心脏一般。
哪怕情绪再怎么不好,原本的丽华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不过,这也充分证明了另一个丽华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角色。
“该怎么办呢?”
保阪回答了忍刚才的问题。
“与表面的大小姐相比,里面的大小姐好像很难对付哟。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我想问的是——”
此刻,忍的表情也没有发生变化,仍旧直勾勾地望着同伴,只不过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我想问的是你想怎么办。”
“这个嘛……”
保阪心想,终于问出来了吗?在此之前,这个问题一直都被你藏在心中。在此时此地,这样问合适吗?
可是,不管怎样,忍总算是问保阪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保阪此时居然流利地念起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我会跟随大小姐,并竭尽全力地支持大小姐想做的事。”
“……是这样啊。”
或者可以说这是一个监视工作。
与想像中相比,忍的反应要坦率得多。
“那我就遵循你的方针了,我支持你,因为这是我的工作。”
“那可太好了,请多关照。”
此时的忍,口气和表情都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不过,我们太弱了。”忍若无其事地改变了话题,“我没想到老爷会在暗地里有所行动,回想一下,十氏族事实上已经崩溃了,老爷的举动可能是想以自己为中心构建新的体系。作为北条家的一员,这对我们来说没什么问题,但作为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的同盟,这对我们来说就比较麻烦了。”
“事实上,现在的北条集团内部已经分成了两个独立的组织,那就是直属老爷的组织和直属大小姐的组织。这证明老爷承认大小姐的实力,并对她十分期待,所以才将业务委讬给她,同时也证明大小姐很好地回应了老爷的期待……不过,这次恐怕是事与愿违了。”
“如果老爷和丽华大小姐的立场变得不同的话,怎么办昵?”
面对忍的这个问题,保阪立刻做出了回答。
“我会跟随大小姐,因为老爷已经将我完全交给大小姐了。即使要与老爷为敌,我也会首先考虑大小姐的,这样做也是对老爷的信任的一种回应。”
“你说得真好,我也赞成。目前的状况已经不允许我们犹豫不决了,我们只能按照优先顺序做出取合抉择。”
“即使老爷和大小姐联系,我们也不转达给大小姐,或者改变信息内容后再转达给大小姐……我们就这么办吧。”
“这可是极端的越权行为哦,难免会落得个不忠的名声吧。”
“做大事只能不顾小节了。——我们也过去吧,大小姐好像火冒三丈得无法收场了。”
“如果你出面的话,只会令场面更加难以收拾啊。”
虽然这样说着,但二人还是向骚乱中心走去。
这时候的丽华正在现场高声咆哮着,周围围满了停留在机场的乘客,就像在观看怪兽专题展览一样,一群身穿警备制服的男人姗姗来迟,正向现场奔去——。
×
×
×
自从以少女形态登场的暴风雨袭击二之宫家以来,这已经是第二个早晨了。
(希尔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峻护一边在熟悉的厨房里准备早餐,一边揣测着尚未成年的女主人的内心。
在昨天与伊露理探讨后,峻护就按照当时所说的,一直跟在金发公主身旁,观察她的动向。
【虽然我免去了你仆人的职责,但你现在也够辛苦的。】
听到希尔德的冷嘲热讽,峻护并未感到气馁,仍旧专心致志于自己的工作,一直跟在希尔德的身旁,就像工蜂侍奉蜂后一样,吃饭的时候跟着,喝茶的时候跟着,甚至洗澡的时候也跟着,直到被夏洛特赶出去为止。
虽然峻护知道他的做法简直与一个跟踪狂相差无几,但他还是继续认真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争取取得成果。而所渭的成果——就是让希尔德认可自己,从而让她帮助真由。
可是。
(糟糕……还是完全搞不懂她。)
经过对希尔德加德的长时间“取材”,结果却让峻护更加感到束手无策。希尔德就是希尔德,她早就察觉出仆人的目的了。虽然她默许峻护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却完全将他当作空气,她的样子就好像在说“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松的就抓住我的把柄的”,然后,便不再透露任何情报。她要么不回答峻护的问题,要么一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要么就早早睡觉。看上去就像用小孩子的手段一样,让峻护云山雾罩,虽然她实际上就是个小孩子。
即便如此,峻护也知道她绝不仅仅是一个小孩子。她通过极其夸张大胆而又毫无意义的手段绑架了峻护,占据了他的住宅,这次又开始限制真由的行动——虽然乍一看上去,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只是一个滥用强权的小孩儿,但通过这些天积累的经验,峻护知道,她并非一个简单的少女。
例如,在他被绑架之后所发生的事就能够证明。
对于自己被绑架,峻护非常的愤怒,他曾经向金发公主提出过抗议。
他说——你的所作所为违背了人道和伦理,请你马上放开我,还我自由——。
听了峻护的话后,希尔德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你说得没错,但你要坚持这种主张的话,就请拿出你的实力。”
……听了希尔德加德如此尖刻的话,峻护立刻认清到了自己的立场和无能。
当时,希尔德看着他冷笑道:
“这就是实力之间的差距,有实力的人支配没有实力的人,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她说的是事实,而且,她也拥有证明那是事实的“实力”。事实上,对于“将峻护当作仆人”,她恐怕也没有多少实际感觉。峻护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在其脖子上套上绳索,犹如畜牧业者饲养奶牛并挤取其乳汁一样。
至于她侵犯人权这件事,虽然从道理上来说是这样,但从希尔德的角度来看,则完全不足挂齿。
不,不仅仅是实力上的差距,恐怕还有着更深的、本质上的差距——
(真没办法……)
现在,峻护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无奈叹息,此刻的他完全处于缴械投降的状态。
“——您的本事真不错。”
听到突然有人说话,峻护转过身去,只见稳重而富有魅力的管家正笑着望向峻护做的早餐。
“真令人佩服,你如此年轻就拥有这么好的厨艺,即使在欧洲也不多见呢。”
“您过奖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赞赏,让峻护意识到了自身本领的不成熟,一时尴尬得面红耳赤,搔头不已,而君特则向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的微笑表里如一,连峻护这个后辈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虽然希尔德小姐希望将准备早餐的工作交给峻护先生……”
君特边说着边取出干净的纯白木棉布,系在了身上。
那是围裙和三角巾。
“这是草草准备的,但并不影响我来帮忙。当然,这不会妨碍到你吧?”
“哎?啊,不会。”看着老管家突然变身成奇怪的超现实主义风格的做饭仆人,峻护感到十分的困惑,“这样好吗?您是希尔德加德的管家,不用陪在她身边吗……”
“小姐不喜欢我二十四小时都照顾她,是不是要把土豆皮削掉?”
“啊,是的,那就拜讬您了。”
既然老管家都这么说了,峻护就更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了。
君特手中拿着菜刀和土豆,峻护站在他身旁,开始继续做早餐。
不到十秒钟,峻护便大吃了一惊。
虽然峻护已经习惯了吃惊,但面对如此令人惊讶的事,他还是大吃了一惊。峻护的视线如今正望向君特的手,仿佛被吸附在上面一样。
柔和而又毫不浪费的力道。在菜刀和土豆之间,不断削出透明般的薄皮。多么熟练的手法啊——在峻护看来,对方在做菜手法上肯定达到了一定的境界。老管家的技巧在简单的削皮工作中便得到了完美的展现,令峻护由衷地感到钦佩。
也许这位老人的综合能力甚至要高于凉子和美树彦。
就在峻护呆呆地凝视着老管家的工作,打算从中偷学点技艺的时候,老管家向他投来了洋溢着微笑的目光。
“你停下来了哟?”
“啊。”
转瞬间,峻护慌忙地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虽然有君特帮忙,但万一早餐准备迟了的话,肯定会惹得公主不高兴的。
就这样,两个相差几十岁的人一起做着早餐。此时,峻护又注意到了其他事情。
难道这位老绅士正在将自己所掌握的技巧默默地传授给自己吗?
这只是一种直觉,但应该没错。因为峻护此时的工作量已经不多了,而且从君特这种行家的角度来看的话,也没有什么需要特意过来帮忙的工作,这一点即使不用重新确认,他也能够明白。
接下来,峻护的想法到了证明。
“好了,完成了……”
终于,厨房里陈列起比平日简单,但其实是十分努力才完成的早餐。
“太棒了。接下来,我并不是打算要您付出等价回报,但是……”
君特解下三角巾,略微整理仪表,向峻护说道:“峻护先生……”
“是……?什么事?”
“我将希尔德小姐托付给您了。”
君特深深地低下他长满华发的头,用最敬意的礼节鞠了一躬。
“哎……那个……?”
老管家这样的行为让峻护很是困惑。而老管家仍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究竟该如何接受对方这样的请求呢?事实上,更想要拜讬他人的应该是峻护才对吧。按照老管家的忠告,是想要峻护照顾那位旁若无人的公主吧?老管家现在的请求,恐怕就是这件事……。
“啊,嗯,我会的。”
最终,峻护也只能含糊其词地答应下来。
很明显,此时的峻护尚未明白老管家话中的真正含义。
用过早餐后,希尔德加德一个人脚步轻快地出门了。
她身穿水手服,由此看来,目的地只有一个了。对她而言,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去上学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但不知是她出于要上学就要一直好好上的规矩想法,还是她正在享受置身于无意义行为中的戏谑乐趣,而采取了这样的行为。
但不管怎样,现在的峻护也只能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女主人身后。
“那个,二之宫君……”
此时,峻护正在门口慌张地穿鞋,一个声音从身后叫道。
“你忘带东西了,给你,便当……”
“哎呀,我真的忘记了,太着急了……多谢你啊,月村小姐。”
接过装在手提袋中的精致便当盒的峻护,开口向真由道谢。真由则一如往常地露出明朗的笑容。
“那我走了。”
“啊,二之宫君!”
在峻护正要跑出去的时候,真由又叫住了他。
“嗯?什么事?”
“啊.是的,那个……”
就在这时候,真由的视线开始飘忽不定,张口结舌,妤像在犹豫着该不该说。
她昨天就是这个样子,峻护不禁在内心苦笑起来。但这一次,真由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那个,请不要太勉强了,二之宫君看起来好像有些睡眠不足……”
“嗯?是吗?”
用手摸了摸脸颊,峻护感到有些困惑。在目前的情况下,峻护的确不能充分享受到完整的睡眠。要知道,睡眠是一天活动的源泉,不可以简化省略的,这充分关系到一个人的活力。
没关系,没问题的——峻护正想开口回答,却突然注意到了真由眼中摇曳着某种感情。
一刹那间,峻护望着真由眼中的感情——顿时明白了。
是的,真由的眼中充满了不安。
这是肯定的,因为她正处于现在与未来的分歧点上。她患有男性恐惧症,无法吸食精气,是一个半吊子梦妖,但如果能够得到希尔德的帮助,也许就能够获得新生。而且,虽然真由正处在这个重要的分歧点上,但她却被希尔德限制了行动自由,无法采取任何行动,只能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峻护。如果峻护站在她的立场上,肯定也会感到坐立不安的。她的焦急与不安是十分容易察觉到的。
是的,此时的二之宫峻护手中正握着真由的命运。
“……啊,我、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如此被峻护直勾勾地盯着,让真由感到十分狼狈。看到这些,峻护嘴角不禁浮现出了笑意。是啊,如果我不做的话,还有谁能做呢?
“没关系的,月村小姐。”
“哎?”
“没关系,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打动希尔德,让她帮助你的,你就放心地待在家里吧。”
“啊——啊,是,我知道了,那我就安心地等你的好消息了!”
虽然多少感到有些疑惑,但真由最后还是露出了明朗的笑容,而此时的峻护也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
“好,请慢走,路上小心啊。”
峻护挥了挥手,快速向女主人追去。
OK!峻护现在干劲十足,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采取行动,然后取得成果。
……峻护英姿飒爽地跑了出去,真由望着同居人的背影,放心地暗自松了口气,还以为刚才自己被看穿了呢,心里不禁打了个冷战,但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误会了。
为了给软弱的自己注入活力,真由已经无数次地敲打过自己的脑壳了。是的,峻护是如此的努力,自己不应该再给他添麻烦了,虽然自己现在正被不安和恐惧支配着,但现在一个字都不能对峻护说。
或许应该尽量不和峻护有所接触,但真由又害怕这样做反倒会引起峻护的怀疑。老实说……如果完全断绝与峻护接触的话,自己恐怕会无法继续承受这种不安和恐惧的,也许会被彻底击垮。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真由多少还是要依赖峻护的。
(依赖……是的,我果然还是要依赖他。)
依赖——依存,依靠。
这是好感的一种表现、一种行为吗?
或者。
是因为“只是没有其他的选择”吗?就像那位旧友毫不客气的提醒一样。
想到这里,真由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双手。
夏洛特的话就像一把剑一样深深地刺入了真由的内心。从那以后,真由就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自己喜欢二之宫峻护?
或者,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错觉?
原本所有的一切,终究只不过是脑内毒品所引起的幻象——也许用这一句话就可以解释一切了。不过,问题并不在于此。如果被问到什么东西怎么样了这种具体的问题时,她便无法作答了。
此时,峻护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但真由却并未收起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就像在幻想峻护又想起来忘了东西而会回来取一样。或者是她感到很恐惧,害怕如果不露出笑容的话,不好的感情会将自己吞噬殆尽。
(二之宫君是怎样看我的昵……)
不对,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这种话就意味着逃避,真正应该问的是自己是怎么想的,仅此而已。至于他是怎样看自己的,或者他会为自己付出什么——这些都不重要。
自己是怎样看他的呢?
自己能为他付出什么呢?
真由尚未找到答案,而期限却已经迫在眉睫。
……紧紧握住自己双手的真由,仿佛要用指甲抠出血来一样。
当然,也只有两个人知道,她的这种行为已经不仅
仅是自惩或者是自戒了。
*********
“喂喂,希尔德小姐,吃点心吗?”
“嗯。虽然我不饿,但我接受你的好意。有什么点心?”
“嗯,有黑巧克力和土豆条,你要哪一种?”
“那就要那边的,看上去很甜吧?……嗯,虽然比较便宜,但味道还不错,作为粗点心比较合适。”
“要喝茶吗?”
“喝。……噢,这既非煎茶又非抹茶,好像放入了香草和大豆,是你配制的吗?”
“不是,这只是在超市中就能买到的普通茶叶,是减肥系列的。”
“哦,这个国家的人真的有很多想法啊。……味道说好也好,说差也差……真是难以捉摸。”
“对了,你的父亲是做什么的?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如果你问我问题,我会尽可能地回答你,但没有礼貌的问题就不在此列了。”
“啊,对不起,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并没有纠正你的意思,你知道就行了。”
(……原来如此,这属于言行一致还是言出必行呢?)
接收了金发公主的神宫寺学园迎来了第二天。峻护带着些许惊奇,目睹了女主人的学园生活。
一到休息时间,希尔德的身旁就围满了学生。她的说话方式和态度都很居高临下,但出人意料的是,她却和学生们已经相处得很熟了。
她并没有命令周围的学生们做这做那,以为自己服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基本上没有依靠别人的帮助。
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的个性如此鲜明,即使自己一个人也能够完全独立,她并没有做出让峻护所担心的种种问题行动,最多也只是在讲台上老师们讲着糟糕的课时发出阵阵冷笑,或是口中嘟囔着“我饿了”,然后便望向峻护,期待他所做出的反应。
金发公主的举动充分证明,她具备成熟的自我,与外表、年龄以及立场都有所不同。
“…………没想到她竟然已经融入了学院生活啊。”
关于这一点,奥城伊露理也表示同意。
“老实说,我曾经感到战战兢兢,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但现在看来,恐怕没有必要如此警惕了,我们应该欢迎这种情况。”
午休。
峻护和伊露理仍旧占据了空荡荡的教室,作为交换情报和召开作战会议的场所。
“我太没用了……虽然一直跟着希尔德小姐,但最终也没有找到什么突破口。究竟怎样做,做些什么才能一下子打动她呢……”
“哼,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地就想出方法来呢,笨蛋。”
在一旁插嘴的是奥城介。虽然并没有叫他一起来,但他还是跟了过来。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那个女人是脱离常识的怪物。像我们这样的神戎——多少超越普通人的人类都拿她无可奈何。看来,你们还是都冷静一下吧。”
“我知道她并非等闲之辈,本来也没想过她会败在我的手里。可即便如此,也必须采取行动,因为这关系到月村小姐的未来。”
“哼,其实作那个金发公主的奴隶也没什么不好,彻底放弃的话没准会得到出乎意料的好结局呢。不管怎么说,对方可是站在梦妖最高顶点的女人啊,在那个方面也很值得期待哦……哎呀,好痛!?伊露理,你干什么!”
“介,请你保持沉默,你再这样胡闹,我们就没办法继续谈话了。”
伊露理紧握拳头,仍旧满脸带笑,但表情看起来却异常恐怖。
“我看这个方案不错啊……先慢慢习惯奴隶的立场,然后在讨得那个女人欢心的时候,找机会再次向她提出请求,也许就会答应了,这是一个长期的战斗。”
介小声地发泄着不平,而伊露理对这位哥哥则毫不理睬。
“那么,峻护君,先从我收集的报告开始吧。不过,就像我们昨天所说的一样,我们的行动恐怕无法满足你的要求……”
“啊,那我知道,先说来听听吧。”
“我知道了。嗯,是这样的,比如……”伊露理将手指放在嘴唇上,悄悄望了望天花板,然后向峻护说道“峻护君,她现在看起来几岁?”
“你是指年龄?嗯,十二岁左右吧……。因为她的实质和言行举止都很像大人,所以也有可能和我们差不多大,但就算她因为发育迟缓而导致看上去是一个小孩儿,我想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你说错了,据说她已经有五百岁了。”
“…………什么?”
峻护惊讶地反问道。伊露理点了点头,好像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
“当然,实际上那位公主并没有一直活了五百年。如果说她因为超越人类而能够活五百年的话,那可真得说她不是人类了。五百年是指她的精神年龄,或者是指她精神活动的主观行为。”
“……这是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她头脑的非常灵活。实际年龄也许正如峻护所说,但就算仅仅活了十年,她掌握的经验和知识却已经足足达到了五百年的积累。老实说,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很难想像。”
“…………”
听了伊露理的报告,峻护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瞠目结舌……但究竟应该把她的话理解成是事实呢,还是应该当作笑话一笑而过呢。
“希望你能把这件事当作一个事实来接受。就算五百年有些夸张,但从她所发散出来的老成气息来看,我的话总有一半是可信的。至少,她肯定在本质上就与我们不同。你一直都跟着她,关于这一点,我想你应该看得更加清楚。”
关于这一点,峻护根本就无法提出异议。
“总之,关于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的传闻流传得煞有介事,而且据说并非空穴来风,她就是这样的人物。在我们的世界中,她也无可争议的位于最高点,而且大家都说‘绝对不能向她出手’她是一个不可触犯的人物,你不得不顺从她。”
“是吗?真没办法啊……”
就在这时,峻护才逐渐认识到,自己的悲惨处境要远远超出自己的想像,他好像逐渐看见了这堵墙的高度了。
“究竟应该向这样的对手展现什么呢?我都没有自信了……虽然我原本也没什么自信。”
“不,你可不能如此悲观啊。”
伊露理笑了起来,好像是在为峻护打气。
“峻护君,你现在正处在距离如此活生生的传说最近的位置,肯定会有机会的。不,应该说,关键的提示肯定正绕着她转呢。”
不过,峻护倒是很想添上一句——我可不想进入以她为中心、半径十米的范围内。
“而且,虽然传说她已经活了很久……但也许峻护就是‘神精’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从级别上来说,你要高于她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
也许伊露理打算鼓励峻护,但峻护是所谓的“神精”始终是一种假说,而希尔德却可以实实在在地施展她压倒性的“实力”,二者根本无从比较。本来,自己是神戎这件事就已经很令峻护头痛了,现在,他根本不想考虑这些事。
“总之,对我来说……”
伊露理稍稍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正如前几天所说的,我会尽力帮助你。但因为我有我的立场,所以无法进行全面的帮助,希望你能理解这一点。”
“啊,我明白,那么就拜讬了。”
“好的。但这件事相当危险,不管怎么说,对手都是希尔德,老实说,仅凭我之前欠你的那些人情是不够补偿的。所以,为了取得平衡,我还要在其他方面向你索取报酬。”
伊露理说得没错。如果只是为了还人情而没有其他补偿的话,没有人愿意这样做的。
“我明白了,你想要什么作为报酬?只要我能做到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事成之后,就用你自己的身体作为报酬吧,不过,请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哎呀,不要跑嘛。”
一瞬间,峻护站起身来就准备逃跑,却被伊露理一把抓住了衣领。
“喂!等等,伊露理!”
一直无所事事却又很老实的介此刻青筋暴起。
“我一直乖乖地听着,保持沉默,可你却越说越来劲了!你是我的女人,不许你如此水性杨花的!何况还是二之宫峻护,我绝对不允许!”
“可是……”
这时候,伊露理故意作出撒娇状。
“峻护的精气实在是太好吃了,只要女人吃过一次,就不得不作他的俘虏,简直是充满了魔性的味道……就算集齐一万个其他男人的精气,也远远不及峻护的精气”
你说什么!?你就这样舍了我的精气吗?我可是让你无限制地吸食过我的精气的,你就不能忍耐一下吗?”
“不能不能。就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吸食你的精气,可只要和峻护君接吻一次所吸食的精气就足够了。……啊啊,对了,之前一直都只是接吻,下一次一定要更进一步,将峻护骨髓里的精气都吸出来。”
“更进一步——!?”
伊露理此刻脸上露出的表情就像一个做了春梦的少女一样。介变得越来越焦躁。
“不行,我不允许你这样做!绝对不行!”
“可是介,你不也和很多女生做过很多事情吗?为什么偏偏不允许我这样做,真是太残酷了。更何况,我们神戎的基本制度便是一夫多妻.一妻多夫制,不这样做的话,精气的平衡性就会被破坏,这样就会给对方造成负担的。关于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
“——好,我明白了,那我们就●×△▲!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行,你这样就想和峻护的精气做交换还远远不够资格,至少也要让我×■●△才行。”
“那也太过分了!至少也得¥@%$#啊!”
“不行,不和你说了,还是峻护的精气好。”
我是附赠品吗?
峻护在心中嘀咕着,因二人不成体统的对话而尴尬得面红耳赤。
“算了。”
伊露理首先结束了这场愚蠢的争吵。
“既然全场都一致同意以峻护的精气作为报酬,那我们就继续谈下去吧。”
“什么!?”
“眼下先说情报共享,但由于反覆申请要花费很长时间,所以无法提供足够的情报。”
“先不要谈是否以我的精气为报酬……我想先听听伊露理小姐你的情报,然后再商量具体的对策。”
“不许无视我!”
很显然,峻护和伊露理真的就完全无视于介的存在,开始就今后的展望交谈起来。
*********
此时,在二之宫家。
“真麻烦……打扫明明可以让仆人来做的,怎么能让我堂堂一个哈坦休塔因家的管家来做这种事呢。”
夏洛特一边用掸子扫落客厅里的灰尘,一边嘟囔个不停。
“白翼城有很多仆人,只要向他们发出指令就可以了,真是的。”
“还是我来帮忙吧……?”
这时,无所事事的真由正坐在沙发上,犹豫地提出了申请。不过,目前她被禁止做几乎任何事情,只能在夏洛特可监视的范围内老老实实地待着。
“不用。”
夏洛特的回答十分无情。
“殿下已经说过了,不让你做任何事情。如果你实在闲得无聊的话,可以看书或者翻花鼓玩,这些事还是允许的。”
“嗯,可是……”
“不要再说了,我也想尽量让你做些事情,但这是殿下的命令,我也没办法,你还是像模特一样一动不动地待着吧,睡觉也可以。”
“不,我一点儿都不困……”
“要不要吃些安眠药?或者封住你的颈动脉,让你不省人事,这样一来你想不睡觉都不行了。”
“都不用了。”
“真是不知好歹。……不过我也感到很无聊,讨厌讨厌,竟然要我干这种杂活儿,再怎么说也要找些有难度的啊。”
虽然,夏洛特不停地抱怨着,但却一直没有停下手中的打扫工作。如果回到寄宿生活的时代,她早就扔下工作,躲到一旁抽烟去了。真由心想,眼前的她也变得相当圆滑了呢,也许是跟在希尔德这位绝对统治者身边的缘故吧。原本就没有人能够令这样一匹桀骜不驯的野狼乖乖顺从的,但现在看来,那位公主就拥有这个实力。
“哇啊,好香的味道啊。”
就在这时,夏洛特面向厨房,不停地抽着鼻子。
“是祖父做饭了吗?不过,料理的味道过于精致了,看来不是做给我们吃的……啊,真麻烦,这种工作应该交给二之宫峻护来做的,因为这是他的家嘛。”
真由心想,峻护肯定是在为自己而四处奔波,想到这里,她又开始了自问自答。在仅存不多的时间内,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呢?在如此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自己究竟——
……她根本无法得出结论,思考也无法进展下去,只能一动不动地待在这里。这令她感到十分憋闷,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一个爱劳动的人。

“那个,夏洛特……”
真由再次提出申请,但与上一次相比,她这次稍微动了动脑子。
“我还是帮你吧,请让我做些什么吧。”
“……真烦,你以前不是很听话吗?不要再来烦我了,说过不行就是不行。”
“简单的工作肯定没关系的,比如擦擦柜子玻璃啊,这种活儿坐着就能干,这样一来就能减轻你的负担了。”
“嗯?”
“而且,老实说,一直待在这里无所事事是很痛苦的,请让我干点活儿吧,就算是帮我一个忙好了。”
“嗯……”
虽然手段并不能算是特别出色,但真由的哀求好像有些打动少女管家的内心了。
“……既然现在殿下不在,而祖父一旦做起饭来就会专心致志,也许可以让你稍微干点儿活儿。那就按你所说,擦玻璃吧,要小心哦——”
“哦?看来你对我的话很轻视啊,没想到你竟敢违背我的命令。”
“————!?”
不知何时。
希尔德悄悄地靠在了客厅的门上,同时眯起了冰蓝色的眼睛,望着真由和夏洛特。
“殿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对、对不起!我违背了殿下的命令,自作主张,实在罪该万死!只要能弥补我的罪过,听凭您的处置——”
转瞬间,少女管家惊恐地呆立不动,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样。这时候,金发公主从她面前走过,站到了真由的面前。
“嗯……那个,学校出什么事了吗?”
“我早退了。”
“原、原来如此……嗯,二之宫君呢?”
“我并不是峻护的保护人,不可能掌握他的所有行动的。……那么,现在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希尔德锐利的目光望向真由。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从她的眼神中看不出自己的命令被违背的愤怒,当然,她也不会无条件地赦免这两个人。
“我受不了一直闲待着,所以就拜讬夏洛特……我要干的活儿很简单,而且我以为你不会在我干活儿的时候回来……”
“对不起,殿下!”
违背了主人命令的夏洛特,此刻脸色变得铁青,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开口补充道。
“是我违背了殿下的旨意,责任在我,我会接受您的任何处罚。可是,月村真由她实在闲得无聊,有些忧心忡忡。我认为,这样反倒不符合殿下您的旨意——”
“夏洛特,你不用如此解释,如果我要向你问罪的话,那我做得也太不彻底了。如果我并不想让真由做什么的话,就应该将她关在牢里,捆起手脚,夺走她的意识。”
说完,希尔德又重新望向真由。
“我以为你会自觉,但看来我错了。对一个不希望获救的人,伸出救援之手是毫无意义的,你打算让我的努力化作徒劳吗?”
没想到此刻,希尔德责问的声音并无纠正错误之意,反而像是对真由的行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究竟想干什么?月村真由。”
听了希尔德简洁的询问,真由陷入了沉默,当然,她十分明白希尔德命令的意图,却因没有足够的认识而违背了她的命令。这时候,真由感到十分自责。
“——好吧,我取消对你的限制。”
不知这位金发公主是怎样理解真由的沉默的,只听她高声宣布道:
“你可以自由支配你的人生,不管是凉子和美树彦的意愿,还是我的意愿你都可以违背。你让我的计划落空,我当然不会高兴,但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什么让我为难的了。”
说完,希尔德便向厨房走去,仿佛已经对真由失去了兴趣。
“君特!”
“是的,希尔德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不过,你办事还是如此周到啊。”
老管家出现存客厅里,身上带着浓重的厨房香气。他微笑着鞠了一躬,开口说道:
“您过奖了。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我准备了鸭肉和鹅肝馅饼作为开胃菜,主菜是龙虾,饭后甜品是黑醋栗嘶喱酒,还合您的口味吗?”
“很完美,君特,看来你的预感还是很好啊。”
“只在接受命令后才行动是无法胜任哈坦休塔因家的管家一职的。你用过午餐后还要回学校去吗?”
“有此打算。——对了,君特。”
希尔德走向餐厅的时候,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夏洛特用平民一样的说话方式对自己受到的待遇发表了不满,并违背了我的命令。”
“哦。哎呀哎呀……”
微笑的老管家眼睛眯得更细了,而此刻,夏洛特则浑身颤抖不已。
“她好像至今仍没有改掉以前的恶习,一会儿我会好好教训她的,这次就请您原谅她吧。”
“我对礼节规矩等问题并不感兴趣,但我有时想免费看看你是怎么教训她的。”
“我会遵从您的旨意的。请您先用餐,然后我会重新教育我的孙女,作为您饭后的消遣。……夏洛特,过来。”
“祖、祖父,求求您……!”
“过来。”
虽然夏洛特十分不愿过去,脸色苍白,就像画中所画的一样,但君特却将她生生的拽了过去。
“不、不要……绝对不要……喂,真由!救救我!救命!拜讬你!救……”
砰的一声,门无情地关上了,死命挣扎的夏洛特消失在门后。
真由看到她的样子,心惊胆战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此刻,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乌云立刻压上了她的心头。
就在这时候,真由认识到了情况的变化。
此前,一直被希尔德监禁的真由获得了自由,同时,她又背上了要尽可能地快速解决事情的责任,也就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决定自己的未来。
眼下,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
午休时,制造轰动的金发少女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峻护搜遍了整个学园都没有找到她,最后终于想到了往自己家里打电话。
“希尔德小姐已经用过午餐,一个人回学校去了。”
听见君特的回答,峻护变得无精打采。
“还真是给人添麻烦……做什么都可以,但至少请事先说一声啊。”
“您说的没错,不过……”
老管家委婉地劝说峻护。
“峻护先生,您应该已经深深地明白,希尔德小姐做任何事情都与普通人不同。只要您想到这一点,就不会对她为了吃午饭而离开学校的做法感到奇怪了。就算不能事先预想到,至少也应该做出反应。”
“哦,嗯……也许如此吧……”
“峻护先生,到明天为止,您必须向小姐展示‘什么’。为了想出对策,您也应该时刻将心思用在小姐身上……可您现在并非如此,难道您已经胜券在握了吗?”
听见君特的询问,峻护无言以对。
(难道我的认识还不够吗……?)
希尔德正在从二之宫家通往神宫寺学园的路上,为了找到她,峻护在街上一通狂奔。正如君特所言,自己应该时时刻刻将心思用在她身上。放任那位公主不管的话,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昵。虽说可以和伊露理开会商谈,但还是应该从多个角度来考虑对策。
(是因为我的危机意识淡薄……吗?不行不行,这样可不行……)
与此同时,峻护自言自语着。对手是那个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自己连她的脚趾头都比不上,就是与凉子和美树彦相比,她的位置也高高在上,简直就像一位神仙一样。而且,这件事还关系到月村真由的未来,在这种情况下可不能拖拖拉拉掉链子。
这时,峻护看到前方有一个身影。小小的水手服,金黄色的头发。
“希尔德,我正在找你!原来你在这里啊!?”
“哦?找我吗?”
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峻护,希尔德脸上的冷笑一闪而过。
“怎么,你还想继续挑战我提出的条件吗?不管期限有没有截止,你看起来好像已经没有干劲了,你是不是想就此干脆地作我的奴隶?对此我倒是不介意。”
“不,怎么会呢。我还要尝试各种……”
“呵呵,开玩笑的。”
希尔德再次向前走去。
“对了,你对我了解多少了?”
“哎?你指什么?”
“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遮遮掩掩的吗?”公主兴致索然地说道,“就连凡夫俗子都能察觉得出来,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呢?只要你不是过于愚钝,首先就应该尽可能了解我,虽然事实上你也是这么做的。”
虽然峻护并非有意隐瞒,但看来要对这位少女隐瞒什么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她非常准确地洞穿了峻护的心理和动向。
“怎么样,你都了解我什么了?”
“啊,基本上没什么……”
“那是自然的了,君特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说的;夏洛特还不成熟,她也不会说的;而我呢,也不想让你如此轻易的就找到突破口。峻护,你还有什么办法能了解我的吗?”
“嗯,也不能说没有……”
“你为什么不联系凉子和美树彦呢?他们此刻恐怕正在纽约或着香港疯狂的游玩呢,去找的话应该能找到的。或者就在附近晃悠也说不定,比如巴黎……呵呵,为了消除紧张,他们肯定在疯狂购物。”
希尔德笑了起来,仿佛在捉弄一只困在手心里的小动物一样。
此时的峻护闭口不语。希尔德就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一样,就仿佛她拥有千里眼。难道真如她所说……?
“哦?”
峻护正忍耐着浑身直冒冷汗的讨厌感觉,希尔德兴致勃勃的声音传人了耳中。
“真是意想不到的余兴节目啊。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意思,还是过去看看吧。”
只见希尔德快速转过身去,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当然,她没有做任何解释,而峻护也只能在后面跟着她。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架立交桥。很多身穿套装的人在那里急匆匆的来回走着。二人分开众人,来到立交桥中央。
那里有一个男人。
说他是中年吧,却还很年轻;说他是壮年吧,却好像已过了而立之年。
那男人脱掉西装外套,拿下领带,抱着双臂眺望着眼下的光景。
看到他那浓密的大胡子和蓬乱的头发,就可以知道他的疲劳程度。下面是车辆络绎不绝的国道,那男人正用充血的眼睛目不转睛地俯视着国道。
“难道他要自杀……不会吧?”
“要不要赌一赌?当然,并不是赌博。”
希尔德尚未说完,峻护就已经跑出去了。
“等等,你为什么要阻止他?”
希尔德平静又不容置疑的声音阻止了峻护的脚步。
“不要破坏我的余兴节目。我本不想说这种小气的话的,但是你横加干涉也是事实,我想听听你这样做的理由。”
“理由?还要什么理由,人都要死了——!”
“比如说那个男人跳下去,就会造成交通混乱,会给无辜的人造成大麻烦,那倒也很合乎道理。”
正当峻护打算重新发表意见之际,但金发少女却并未理会他,而是继续说道:
“又或者,那个男人死去的话,可能会让他的亲戚朋友感到悲痛,那也不错。但如果那个男人的亲戚朋友向你追问将他逼上这种绝路的责任,可就划不来了。但是,如果不是这种理由,而只是‘因为那个男人想自杀’,你就要去救他的话,那就是多此一举了。”
“你……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竟然那么轻视生命!”
“正因为我没有轻视,所以我才特意阻止你。那个男人在死的时候,会展现出符合自己的生命价值的东西。”
二人在如此狭窄的立交桥上这样你问我答的,连那些匆忙行进的工作第一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人们接二连三地停下脚步,不久,连那个想自杀的人也注意到了峻护和希尔德。
“哎呀哎呀,这样一来,这个家伙也会变得不幸的。这样一来岂不是变成了展览?我好不容易才决定遵守礼节,默默地观察他的。……喂,那边的那个男人!”
“干、干什么……!?”
对于这个尚未成年的身穿水手服的金发少女突然的高声呼喊,那男人好像感到相当的迷惑。
“虽然这种情况非吾所愿,但已经妨碍到你了,我就此道歉。接下来,如果有闲人要妨碍你的话,我会负起阻止他们的责任,也算是一点儿补偿吧。所以,请你放心的去死吧。”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啊,我明白了!你故意说‘去死吧’这种话,其实是想阻止我吧!?混蛋,不要阻止我!我已经无法继续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你误会了,我既非慈善家又非牧师,我对你的生死丝毫不感兴趣。……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白费力气,我无法从你身上得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
“你说什么……?”
那男人充血的眼睛闪现着危险的光芒。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总之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理由吧?金钱?女人?还是精神脆弱……无论是哪个原因,都是极端渺小和庸俗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渺小且庸俗地保全性命呢?以后就像一个虫子一样爬在地上,悲哀的生活下去。”
“你、你……你根本不明白!”
“我明白我不了解。如果你有值得一提的理由,就不用苦着脸烦恼了,你可以毫不理会我们,立刻就从这里跳下去。……怎样?死?还是不死?”
“你……”
那男人被一个小孩子问得无言以对,同时还承受着来自驻足观望的群众的目光……此刻,人们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已经逐渐被逼上绝路了。此时,峻护也只能无奈地承受着希尔德尖锐的言辞,而且那番话听上去简直就像在对自己说一样。
“……你这个……”
那男人心中维系平衡的细线终于啪地一声断开了。
“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感情焦点已经不在立交桥下的国道上了,而是转向了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女。他口中唾沫飞溅,粗暴地挥舞着拳头,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看起来就像不会打架一样,但他的样子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除了那个男人以外,现场没有一个人动弹。不用说围观的人们,连听了希尔德的话而变得僵直的峻护都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希尔德用冰一般的眼睛望着袭来的男人。
——她也没有动。
她的身体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那男人满是皱纹的灰色拳头击中了少女美丽雪白的小脸。
卡嚓,响起一声闷响.
虽然是个外行,但那男人的一击至少已经加上了自己的体重。
可是。
“果然什么都没有。”
金发少女说道。
那个男人的拳头击中了金发少女的脸颊,而她却只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她冰一般的眼睛继续凝视着那个男人。
纹丝不动。
在峻护看来,那个男人简直就像击中了一块巨岩或足一棵大树。无论是在击中前、击中时、还是在击中后,希尔德都纹丝不动。
“嗯……?啊?”
男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仿佛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口中发出了毫无意义的声膏,然后——
“哇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混蛋!我的手断了……!”
“……哎呀哎呀。真是滑稽啊,你,还有我。”
希尔德终于从那男人身上移开了目光,她摇了摇金黄色的头发,转过身去。除了那个男人以外,其他围观者都被眼前发生的事震惊得目瞪口呆,只有峻护略显迟钝地跟在事件主角的身后。
“这下你满意了吧?峻护。”
“哎?”
“我按照你的愿望,救了那家伙的性命。”
听了希尔德的话,峻护目瞪口呆。看着他惊讶的表情,希尔德加德就像一只老猫一样眯起了眼睛。
“哎呀哎呀,这样一来,我可真变成慈善家或是牧师了,真是太滑稽了。”
如果峻护此时转过头去,就会看到几个围观者正围在抱着手呻吟的男人身旁。那男人此时的气势,恐怕以后再也不会考虑自杀了。
“那么,峻护。我救了那家伙的性命,接下来又要怎么办?”
“哎?”
“耐心细致地询问那个男人,掌握事情的原因,弄清一切之后再帮助他吗?或者你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手段,能够保全那家伙性命的妙计?如果有的话,我一定要听一听。”
“…………”
峻护陷入了沉默。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也没有必要回答。因为从希尔德加德的表情来看,她已经看穿了峻护根本什么想法都没有的事实。
可是,虽然道理上说得通,但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应该考虑的问题吗?不知这是对生死观念的一种豁达,还是情感上的欠缺……究竟是怎样的人生才能像她这样老成,或者说是早熟呢?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对你一点儿期待都没有。……比起这些,峻护,虽然你的职责已经被免去了,但你是不是有些过于怠慢了?”
“…………你指什么?”
“那个贱人向我挥起拳头的时候,你并没有保护我。如果按照这个国家的做法,你的失态简直应该去剖腹自杀。”
关于这一点,峻护无话可说——但他的反省只有一瞬间。直到此时,峻护才终于注意到。
那男人对打架完全是个外行。在峻护看来,那一拳缓慢得连苍蝇都能站在上面。
这样说来,希尔德没有理由看不见啊。但如果她看见了的话,应该可以很轻松地就避开的。她为什么要特意受这一拳呢?有什么必要吗?
难道她真的看不见吗?虽然希尔德在实力上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但她唯独在这方面有所欠缺吗……?
峻护的想法在一瞬间趋向了乐观的态度。
可是,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紧接着,峻护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她的脸太过于完美无缺了,简直就像没有被打到一样。
被击中的脸颊上毫发无伤。
虽然刚才那一击令对方的手断掉了,但她如冰原新雪般的肌肤上却没有丝毫伤痕和肿起来的迹象。
“你惊讶什么呢?”
看到峻护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希尔德用手指捅了捅自己的脸颊。
少女笑了起来,露出了虎牙。
“你面对的,可是我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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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 Passion——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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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二之宫凉子的私人喷气飞机,那可是一种很值得花时间等待它到来的机型。
飞机的机身尺寸相当于一架大型客机,如此庞大的机舱只用来承载几个人,实在是太浪费了。而且机上的每位乘客都会配备特定的空姐,再加上厨房里的厨师和娱乐设施内的服务员,以及其他各类员工,职员的数量甚至达到了乘客的十倍。不难想像,机中调度极尽奢侈,餐饮很下功夫,服务无微不至,真这不愧拥有“空中三星级宾馆”的称号。
如此奢华的飞机,隔音性能想必也是十分超群的了。此时的丽华站在化妆室的镜子前,根本听不到涡轮旋转和机翼破风的声音。
(有想问我的事,还有,必须告诉我的事——?)
丽华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润了润脸,给彻夜通宵的身体注入一些活力,从而为几分钟后的战斗做好准备——是的,她有预感,对她来说,那就是一种战斗。从白翼城到这里,她一直都徘徊在圈外,在这架回国的飞机上,她终于将要接触到问题的核心部分了。
丽华用沁过香水的毛巾擦了擦脸,然后,望向镜中的自己。
这张熟悉的面孔已经伴随了自己十七年。
这时候的丽华已经略微察觉到二之宫凉子和月村美树彦将要对她说什么了。
(另一个我吗?)
从很久以前开始,丽华就感到有些不自然,但直到最近,她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导致这种不自然的原因,似乎是自己身体里面的另一个自己。从十年前丽华感到不自然开始,直到察觉到另一个自己的气息——对了,就是月村真由出现前后的事情。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吧?)
虽然口中说出了这个令人恐惧的单词,不过丽华仍旧显得十分冷静。当然,从确信存在另一个自己的那一瞬间开始,直到现在,丽华始终显得异常冷静。
与其说是她对此没有感觉,倒不如说此时她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就好像“啊啊,果然如此”一样。
从很久以前开始,北条丽华就隐约感觉到自己和周围的人不同,并对此确信不疑。虽然她并不知道问题具体出在哪里,但她总会产生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比如在湿气重的天气里,通过头发的重量,她就能够感觉到“今天也许会下雨”,结果就真的下雨了。
如果非要举出例子的话——对了,比如丽华经常可以感觉到非常疼爱自己的父亲,时常会对自己隐瞒什么;再比如,自己的仆人保阪,总是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但在这种假像后面,偶尔会露出一些破绽。在这种时候,丽华敏锐的第六感,或者说是因经验而产生的直觉,就会悄悄地告诉她。
可是,这种声音过于轻微,丽华一直都认为,这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不自然感觉,从来没有对它加以足够的重视,也没有好好处理过。直到来到这里以后,这种声音才开始急剧升高,变得高亢起来,甚至直接传到了丽华的耳中。
你看,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
而且,她所信赖的直觉也这么说——只要不解决这个问题,你便没有未来。
(虽然吉凶莫测,但如果有障碍的话——不管怎样都要除掉,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啪啪。
突然间,丽华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恐怕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会令自己十分震惊,就像听到世界毁灭的预言一样,自己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好!丽华再一次鼓起干劲,望向镜中的自己。柳眉紧皱,充满霸气,此刻就连自己平日里那讨厌的吊梢眼,也变得好像可以信赖一样。好,一切都准备好了,不管做什么事,首先,表面都要过得去。
刚转过身去,丽华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望向镜中伴随了自己十七年的面孔。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见一见另一个自己,和她说说话,这可不是谁都能体验到的经历啊。”
丽华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面孔,自言自语道。
她竖起耳朵。
根本听不到涡轮旋转和机翼破风的声音。
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这里的北条丽华自己。
“也许会有机会的,到那时再见。”
很显然,丽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和另一个自己谈过好几次话了。此时,她再次转过身去。
也许,此时此刻,她正面临着一个改变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
×
×
结束了乱七八糟的学园生活后,峻护在家中迎来了这一天的黑夜降临。这是希尔德规定的三天期限的第二个夜晚。
回到家中的峻护,开始了他每天都要做的家务。
距离期限只有明天一天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做家务的时候。他不是不焦急,也不是不够自觉。如果不能在明天有所表现的话,二之宫峻护的人生就会陷入黑暗无光、找不到出口的迷途中,月村真由的人生也会因失去光明而迷失。可是,正因为是在这种时候,他才会优先按照自己的生活习惯做事。
“对不起,祖父,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反省了,请不要那样惩罚我了……”
不知为什么,夏洛特双手抱膝,一个人坐在客厅的一角,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虽然峻护觉得她很讨厌,但也没有强加干涉她,只是继续自己的扫除、洗衣服、做饭等工作。
现在,峻护只有两件事可做,那就是思考和等待。
终于,在夜晚降临的时候,他的等待迎来了成果,奥城伊露理打来了电话。
【晚上好,峻护君,现在方便说话吗?】
“啊,没问题,有什么收获吗?”
【你让我做的关于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的调查……】
虽然电话对面的伊露理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普通,但对于峻护来说,她此时的声音仿佛是能够带来喜讯的天籁之音。
【别嫌我哕嗦,可以用于做调查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而且从我现在的立场来说,也无法进行大规模的行动,就像我们前几天说过的一样。不过,因为还有明天一天就到期了,我认为无论是多么琐碎的情报都应该告诉你,所以马上就给你打电话了。】
“啊,是这样啊。对不起,我的要求太勉强你了,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么,你调查到什么了?”
【很遗憾,我只能告诉你,“还是不知道”。虽然我事前就预料到了,但我真的没想到,要获得那位金发公主的情报,竟然是如此的困难。要在当前的条件下取得突破,虽然不至于说完全不可能,但至少需要出现几个奇迹才可以。】
“是这样啊……其实我也多少预想到了……”
【虽然我想对你说,现在还不是泄气的时候。但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那会让你的情绪更加低落。这次我给你打电话,与其说是给你提供新的情报,倒不如说是为了再次唤起你的注意。】
“唤起我的注意……?”
【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根本就是一个怪物,这是一个比我预想的最坏的情况还要糟糕的情况。】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没有得到其他新的具体情报吗?”
【虽然我没有得到具体情报,但在特定的人周围进行搜寻活动的话,总会朦胧地看清那个人的轮廓的。如果这种说法你听不明白的话,我可以换另外一种说法。】
没想到,不苟言笑地伊露理居然说出了自己模糊的判断标准。
【从中得出的结论就是,最好不要和她产生任何关系。如果已经产生了关系的话,就不要忤逆她。根据你的实力和立场进行综合判断后,我给你一个建议——与其考虑不被她支配的方法,倒不如想一想今后怎样在她的支配下度过自己的人生。】
“……多谢你的忠告,不过,我做不到。”
【哦,那倒也是。】
终于,伊露理发出了她一贯的笑声。
【峻护君,请尽情的挣扎吧。这是你理应享有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但你要十分的小心,最好为所有可能的事态发展做好准备。当你以她为对手的时候,所有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发生。当然,虽然我现在提醒你要加以注意,但如果真的出事了的话,你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处理办法的。】
“……听起来好像她真是怪物一般。”
【是的,这个比喻能够百分之百地表现出她的恐怖之处,关于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
伊露理做出几乎相当于死刑宣判的断言后,又出人意料的以轻松的语气说道:
【嗯,我说了很多不吉利的话,实际上,我对你还是相当期待的,因为你是峻护君,也许会找到办法的。】
“谁知道昵,我倒觉得情况越来越绝望了。”
【呵呵,你不要忘记了。峻护君可是我看上的人哦?】
那可真是高看我了——峻护刚想这样回答,伊露理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样就算看上我了吗……”
峻护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叹息,看来,非常值得信赖的奥城伊露理这条途径也基本算是断了。
他用手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然后便向厨房走去。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即使心中烦恼,手上也不能闲着。
峻护手握菜刀,开始做饭。洗菜、切肉、点火——其实,他根本没有确定下来做哪一种菜式,只是下意识地行动着,这就好像在思考问题时会下意识地摇腿一样,只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显然,峻护也想像不出做出的菜会是什么味道,这种做菜方法就像打开福袋一样,根本不知道里面会装着什么。
在毫无生气的二之宫家中,只有厨房用具的声音在低低回响着。希尔德早上一般要早起,而且又很爱睡觉,所以现在早就上床睡觉了,两位管家也跟着休息了。峻护做好了一道又一道菜,只是他不知该做给谁吃。
“那个…………”
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峻护转过身去,只见月村真由出现在厨房门口,正怯生生地望着自己。
“你在做夜宵吗?”
“嗯,就算是吧。”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啊,我已经得到希尔德的许可了。”
“嗯,不用……虽说是夜宵,但我做的目的并不是吃。”
峻护想说自己正在考虑问题,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嗯,好吧,你来帮我吧。”
“啊,好。”
最近真由一直不愉快,此刻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笑容,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峻护身边。
“啊——”
她居然在中途莫名其妙地摔倒了。
“你、你没事吧?”
“对、对不起,我脚被绊了一下……啊哈哈,我真蠢啊,嗯,你要我帮忙做什么?”

真由一边拍着衣服上的灰尘,一边呵呵地笑了起来。而峻护也只能回报以苦笑。
“嗯.你去削土豆皮吧。”
“好,我知道了。”
站在峻护身旁,真由兴冲冲地将土豆拿在手中。
夜晚的厨房显得静悄悄的,只有挥舞菜刀和锅碗瓢盆的声音,宛如一场现场演奏的爵士乐,营造出一种融洽的气氛。对于这对少年少女来说,并排站在厨房里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就在这时,峻护向身旁瞥了一眼,只见真由正吭哧吭哧地转动手中的土豆,显得十分笨拙,与速度相比,似乎她更重视细致的程度。在此之前,她看上去始终毫无精神,但此刻却好像已经从之前的苦闷中解脱出来了。当然,她这种做些什么就可以排遣心情的性格,倒是和峻护很像。
“…………呵呵。”
突然间,真由笑出声来。
“怎么?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有,不是的。我只是想到,一开始来到你家的时候,我们两个人也是像这样一起做饭。”
“啊……是啊。”
峻护回想起以前的事,也不禁笑出声来。
“哎?你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不,不是的。我也回想起来了,你第一次来我们家时的情景。”
“…………?”
“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比如,你将破碎的卷心菜扔进污水槽里冲走的时候,弄坏了水龙头,导致厨房被水淹没……”
“啊!啊啊啊!不能想这些事!因为那个时候我也很紧张啊——”
“喂.不要停下来啊。”
“啊啊,对不起!”
望着手忙脚乱的真由,峻护不禁呵呵笑了起来。其实他也没有资格对别人评头论足的,因为他那个时候同样也很失态。看来,在自掘坟墓暴露自己的丑事之前,是好还是换个话题。
“真是不能说话啊。你看,你手里的土豆皮还没有削好呢。要是平时的你,早就已经削好了。”
“是、是吗?对不起!”
真由变得手忙脚乱起来,想要加快速度,但被挖掘出来的陈年往事,对她的刺激可能太大了,手中的土豆好几次差点儿掉到地上。削皮的时候,连里面的果肉部分都挖了出来,工作效率根本没有丝毫提升。
“对不起,月村小姐,是我不好,做饭不着急,慢慢来吧。”
“对、对不起,我真的太蠢了!”
真由不停地摇着手,笑了起来,好像在掩饰着什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距离那天好像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一样。想想看,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初夏,明明连一个夏天都还没有过完呢。”
“是啊,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这么短的时间内,还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是啊,发生了很多事情。”
真是不可思议。发生的“很多事情”中,大多数是充满苦涩的记忆,但二人却极其自然地流露出了笑容。或许是因为过去的记忆大抵如淡淡的乡愁,只会清澈地流走,不留丝毫芥蒂。
此时的真由,嘴角浮现出了充满怀念的笑容,峻护已经很久没有见她这样轻松过了。自从希尔德加德风暴袭来以后,真由的脸上一直阴云密布。虽然峻护的情况一直没有什么改善,但真由的处境同样十分痛苦。她很担心被绑走的峻护,而峻护回来以后又根本没有时间关心她。
“……对了,月村小姐,你有什么烦恼吗?”
“烦恼?”月村并未停下手中的活儿,“没有没有,我很好。”
“是吗?我看你最近好像经常一个人发呆。”
听见峻护的话,真由终于明白这件事无法再搪塞过去了。
柳眉紧皱的真由终于开口说道:
“还是因为现在的状况吧,我有很多烦恼,但是二之宫君也一样,所以,请不用为我担心了。”
“嗯,是这样啊。”
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就和我说——峻护本想这么说的,不过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发现,真由好像也想对他说同样的话。峻护和真由都打算一个人承担问题,凭一己之力来解决,从这一点来看的话,也许这两个人真的很像。当然,这绝对不是在称赞他们——
“我现在感觉很平静,和二之宫君在一起的时候。”
突然听真由这么说,峻护不由得不停地眨巴着眼睛,望向了真由,但真由看起来似乎并不是有意说出这句话的。
“仅仅如此,就很难得了,已经足够了,二之宫君对我很好。”
很明显,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真由好像已经消除了所有的紧张,手中的工作也没有停下。
回头想想,从修学旅行被绑架的那一天起直到现在,峻护也很久没有如此轻松过了。事实上,峻护也觉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和真由两个人单独相处了。
“小过,如果可的话——”
一瞬间的沉默过后,真由继续说道:
“我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够持续得长久些,这样就很好了,我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一些。……只是这样。”
眼前的真由好像有些害羞,削皮的时候,也显得扭扭捏捏。望着她,峻护嘴角流露出了自然的微笑。
“是吗?嗯,也许是这样的吧。”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峻护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虽然剩下的时间很少,基本上已经不可能想出什么有效的手段了,但峻护有一种预感一从现在开始,会找到办法的。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真由。是的,二之宫峻护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即便情况看来已经四面楚歌,即便对手是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
峻护根本没想到快乐会来得这么快。他暂时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就在这时——
他看到了某种红色的东西。
(红色————?)
这里不应该有红色的!峻护万分困惑,再次确认了一遍。
下面,地面,真由的脚边。
“…………?怎么了,二之宫君?”
看到峻护的表情,真由感到有些不解的扭头看着他。很明显,她看上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是,此刻的她正站在血泊上。
“月村…………”
感觉真的很奇怪。不过,也正因为经过了短暂却又深刻的交往,峻护才觉得此刻的月村真由很奇怪。
比如,她总是像在考虑问题一样的发呆,无法用语言来具体形容——不,应该说是意识不清。再比如,她的注意力很散漫,就像粗心大意或者毛手毛脚一样,无法说清理由——另外,她平白无故的竟然也能被绊倒。虽然她有些毛手毛脚,但绝对不是笨手笨脚,可是现在却连削土豆皮这么简单的工作,也始终无法完成。
就在此刻,峻护觉得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就在真由的膝盖下方,有一道伤口,从大小来看,与其称之为伤口,不如叫裂缝比较合适。此刻,伴随着心脏的跳动,大量鲜血正在从裂缝中汩汩涌出。明明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月村真由却若无其事的——。
“二之宫君……?”
这时候,真由疑惑地看着无语的峻护,并顺着他的目光向自己的脚下望去。
“啊!”
显然,这一次轮到真由无语了。
与峻护不同的是,真由显得非常迟钝,就像一个急救病房的护士一样,仿佛早已见惯了濒死的伤者。
“这是怎么回事——!”
这并非惨叫声!伤势如此严重,甚至连神经都快露出来了,可真由看到伤口,看到脚下蔓延开来的鲜血,却只是感到有些惊讶,就像主人误伤了自己的宠物一样。
“是、是在刚才摔倒时弄的吗?哎、哎呀,我真是笨啊。”
真由展开裙子坐在地上,藉以掩盖伤口和血迹,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但她爽朗的笑声,却显得有些不明所以。
“啊,我真是笨蛋。如果在平时,我一感到疼痛,就能把伤口隐藏起来的……真讨厌……”
此刻的真由又哭又笑,肩膀也耷拉了下来。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峻护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已经变得很苍白了。然而,真由仍旧无力地摇了摇头,不让峻护看她的伤口。峻护并未理会她的反应,迳直在她身前蹲了下来,望向受伤的地方。
“——没、没事的,只是小伤,只要止血消毒,用绷带包起来就行了,根本没有缝针的必要。我的经验告诉我没事的,真的,因为梦妖在这方面的抵抗力是相当强的。”
不过,这时候的峻护对真由的话可是带理不理的,只是默默地处理着伤口,就像真由说的一样——止血、消毒、包扎。
在峻护开始擦拭地面上的血迹的时候,不等峻护问起来,真由便开始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没有感觉。”
“…………”
“痛、痒、冷、热、触觉——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在雾岛忍袭击这里的时候,我就开始感觉到了,到修学旅行的时候,就变得严重起来。而且,醒来的时候,会感到意识模糊,一不小心的话,一个小时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有意识地维持着自己的意识。还有,我的身体组织可能正在逐渐变弱,皮肤稍微碰一下就会裂开。……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抬起头来的真由,依然笑容满面,并摆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不过没关系,目前我还能坚持,只要小心点儿的话,就不会摔倒了……即使这样也做不到的话,我只要一动不动就没事了。所以,请不要难过,二之宫君。你看,真的没事,你看你看。”
哈、哈……没想到真由此时此刻居然做出了模仿拳击的动作。
虽然峻护很想勉强挤出笑容,可惜根本做不到。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真由那毫无血色的青白小手里透出的冰冷。
种种事态相互联系,宛如水在沙中渗透一般。这个无法吸食精气的梦妖真由,由此引发了脱瘾症状和种种健康上的问题,而且就在此时此刻。(注:脱痛症状,习惯摄取麻醉剂、兴奋刘、酒精等,弄处在中毒状态的人.在突煞中断摄取时产生的精神和肉体上的强烈症状.)
“……对不起,月村小姐。”
峻护勉强挤出了这几个字。
“是我太笨,完全没有注意到。”
一刹那间,峻护完全惊呆了。像自己这样的大笨蛋,全世界都找不出一个来,即使找遍过去和未来,也都找不到一个比自己更笨的笨蛋。
还说什么“为了月村”?“为了她而努力”?说什么梦话呢?我这个到死都不能原谅的大笨蛋大混蛋,居然连她在烦恼什么,害怕什么,恐惧什么,这种事情都没有注意到。
混蛋——一种冲动突然席卷而来。此时此刻,峻护很想将这颗笨蛋脑袋割下来,拽出里面的东西,踩个稀巴烂。他想狂喊,直到喉咙沙哑;他想挥舞拳头,将所见的一切都砸个稀烂,他想一直砸到拳头碎裂,骨肉分离,拳头打没了就用手臂,手臂打没了就用肩膀,直到整个身体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
但他全部的理智都在控制着这种冲动。不是现在,现在还不行,因为这个身体现在还有用。
一次,两次……峻护做着深呼吸,终于说出了有意义的话。
“混蛋。说什么没有注意到,明明是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的事情,我的任务可是保护月村小姐啊……混蛋,我真是……”
“不要这样,二之宫君。”
这时的真由以她前所未有的强硬语气如此说道——对此,峻护惊讶地抬起头来,好像在确认这句话是否真的是从真由口中说出来的。
“我只有一个请求——我已经给你带来了过多的负担了。所以,从今以后,请不要再让我成为二之宫君的负担了。请不要再勉强你自己了。”
“………”
“如果我无论如何都会成为你的负担的话,我也会考虑解决的办法的,所以——”
突然间,峻护觉得眼前少女眼瞳中的光芒就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此时的峻护产生了一种完全不合时宜的想法——他觉得真由好美。就在这一时刻,坚强战胜了软弱,这种坚强仿佛带着莹光一样,或者说正因为要燃烧殆尽,才会绽放出夺目的生命之光。
“…………哈哈,真有你的啊。”
随即,峻护一边斥责着看得入迷的自己,一边开玩笑地说道。
然后,他向自己命令道。
——好吧,二之宫峻护,你要冷静下来,为了做完该做的事。要保持头脑冷静,内心火热。
“月村小姐,你这样说,反倒会让我感到负担更重呀。哎呀,真有你的,简直就像在强迫我一样,你这是不是反语啊?”
“啊,反语……?”
“也就是说,你实际上想表达的意思与说出的话正好相反。就像这样……‘我太辛苦了,所以你一定要帮我点什么,如果你认为这样就成为了我的负担,那就不要告诉我’。”
“哎哎哎哎!?”
真由严肃的表情立刻转变成了惊愕。
“对、对不起……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哈哈,别担心,月村小姐,因为我并没有把你当成一个负担。正如你所说,我不会勉强自己的,关于这一点,你就放心吧。”
“是、是吗?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看到真由真地松了口气,峻护继续笑着说道:
“已经很晚了,菜就做到这儿,快点儿睡觉吧。不管再怎样坚强,不休息的话,伤是不会好的,对吧?”
“啊,是的。”
“正好,我们做了这么多菜,吃完再睡吧。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营养与休息同样重要。”
“是的,那么,二之宫君也一起吃吧。”
看来,这是一顿出乎意料的豪华夜宵。
峻护一边和真由闲聊着,一边吃着饭,同时,他也默默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是的,他并没有将真由当成一个负担,他不想勉强自己,也不想让真由为自己担心。
是的——如果区区一个女子,就会成为自己的负担的话,那自己还算什么男人呢?
这种程度就说不行的话,作为男人存在的意义,又何在昵?
当然,月村真由区区一个女子是很轻的,两三个人就可以承担了。
我二之宫峻护要用这双手打开未来。
********
第二天清晨。
二之宫家所在的山丘上,笼罩起一层乳白色的雾霭,在夏天的这个时候,可以说是十分罕见的。
(——是雾啊。)
峻护一夜未眠。此刻,窗外的明亮景色映人了眼帘。只要是晴天,太阳就会向大地投射出光芒,可如今,太阳被浓厚细密的水珠所遮蔽,在天空上的轮廓有些模糊,好像在害羞一般。
(好,出发。)
从床上坐起身,峻护走出了房间。虽然一夜未眠,但脸上并未显出疲惫之色。显然,在这一夜里,他已经好好地沉淀了自己的精神,或者说是觉悟。此刻,斗志昂扬得令他自己都很震惊,而且,内心一片空明。可以说,现在的状态再好不过了。
走出大门,雾比想像中的更浓,人就好像被包裹在浓密的雾中一样,仿佛伸出手就可以握住一把棉花糖,估计可见度只有十米左右。
踏着被露水浸湿的草坪,峻护来到庭院中央,看到雾中出现了两个身影。
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正坐在从露台上搬来的白色椅子上,望着围在二之宫家周围的杂木林。
而君特2罗森海姆一如既往的穿着高品位的晚礼服,笔直地站在希尔德的斜后方。
“————哟。”
这时候,虽然希尔德察觉到了峻护的气息,但仅仅向他瞥了一眼。
“你今天看起来颇有男子气概啊,想必你已经察觉到真由的事了吧?”
“希尔德,我有话对你说。”
“哦?”
希尔德懒洋洋地将椅子转向了峻护的方向。
“还没到我们约定的期限呢,你还可以继续挣扎。”
“不,已经够了。”
“呵呵,够了?”
看到峻护坚定的眼神,金发公主多少产生了点兴趣。
“故弄玄虚?自暴自弃?还是表现出了真正的自信?我希望这不是你的骄傲自负或是误会。”
“那个我不知道,我只是尽力做到最好,当然,是为了我不能失去的人。”
“嗯,看来你已经抓住些什么了……”
眼前的希尔德慢慢地盘起腿,用一只手撑着脸颊,开口说道。
“好,让我看看你是怎样完成我给你留的‘作业’的吧。”
“……我并没有完成作业,也没有抓住什么重点,我只是想和你谈判。”
希尔德平静如水的冰蓝色眼瞳略带惊讶地凝视着峻护,而峻护也毫不示弱地表现出了自己的镇静。
“我的要求之前已经说过了,解除对我有形的和无形的束缚,还我自由。还有,为了救月村小姐,请展现你的无所不能。”
“我已经知道你的要求了,只要你能满足我所提出来的条件——只要你能展示出打动我的东西的话,我就会满足你的愿望。在此,我再次陈述我的意思。……对了,你说要和我谈判?既然说到谈判,你就应该已经有了某种提议、提示和提供的东西了吧?”
“嗯,我想了很多——”
是的,峻护想了很多。可以说,在这几天里,峻护精神和肉体上的所有活动,都集中在这一点上了。
与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这个强大的对手进行谈判,二之宫峻护究竟能拿出什么值得交易的东西呢?
很明显,与希尔德相比,峻护在所有的方面都显得微不足道,或许只相当于一粒微尘。不要说与希尔德相比,就算与差距较小的凉子和美树彦相比,峻护都显得很渺小,充其量,他只是一个毛孩子。如果与其他的大多数人相比的话,也许还能得到锻炼的机会,但也只不过’是些小经验而已。当然,他再怎样努力都拿不出能摆上台面的东西。
可是,除了一个。
“作为交易的东西,我只有这个。”
看到峻护的手伸入前面的衣袋,希尔德的视线也跟着移了过去。
“我要提出的就是我自己。”
峻护用坚定不移的目光盯着谈判对手,将握在手中的切纸刀放在了自己的颈动脉上。

峻护只不过是拿出了最后的一张王牌而已。
——是的,除了二之宫峻护的性命以外,他已经拿不出什么了。
“希尔德,与你相比,我这样的人就像垃圾一样。从才能来说也好,从能力来说也好,我的确都很微不足道。可是,让你垂青于我的只有一样,那就是我的精气。”
希尔德曾经这么说过——品尝过峻护精气的人,要么成为他的奴隶,要么让他成为自己的奴隶,只有这两种选择。
还有一位吸食过峻护精气的人——奥城伊露理也证实过——峻护精气的味道,有一种毒品般的魅力。
据说,关于神精这种存在的知识,其实已经由来已久。与普通人相比,神戎可以发挥出更高级别的能力,而在神戎中,还有能够发挥出更加出众的能力的“神精”存在。从远古以来,它就成为神戎血族之间权力斗争的导火索,而其是否真实存在,则一直没有得到过确认。
但是,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也许,峻护是神精的可能性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希尔德不知道那是不是神精,但峻护的精气,她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换句话说,这一点的重要性是独一无二的。
“虽然我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但你并没有将我当作纯粹的奴隶、纯粹的所有物,对此,我要表示感谢。也许我现在所做的事,是一种忘恩负义的做法。”
峻护放在脖子上的小刀猛然加重了力道。
“虽然这把切纸刀看上去就像个玩具一样,但它足以造成致命的伤害。如果我死了的话,你喜欢的精气,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很明显,峻护在赌。
对于希尔德来说,或许峻护的精气就像酒和香烟一样的嗜好品吧。即使她再怎么不愿意放手,失去他也绝不会影响她的生命。老实说,在被绑架的时候,峻护就不确信是否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她的心。更何况,他昨天还亲眼目睹了那件事情的全部过程。希尔德会对那名自杀者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呢——对待生死极其冷静的她,自己这样的做法究竟能否管用呢?
这哪里是简单的赌博,完全就是孤注一掷,事情的结果会决定这种做法是否属于有勇无谋。
即便如此,峻护也只能这样做。从希尔德的态度来看,毫无疑问,峻护的精气是不可替代的,独一无二的,能够用来进行谈判的也仅此而已了。之后,就要看峻护能表现得多认真了——也就是说,接下来就要看峻护的谈判技巧了。
战争开始了。金发公主会表现出怎样的反应呢?
“…………呵呵呵。”
她冰蓝色的眼中立刻发出了冰冷的目光,等待着峻护“回答”的希尔德又重新慢慢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接着,她弯着身子,双肩颤抖,闷声闷气地笑着说道:
“呵呵……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呵呵呵……”
由于她低着头,不知道她脸上是何表情。也许,她这样做是在争取考虑的时间。
随后,峻护又积极地发起了攻势。
“难道你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吗?”
说着,他手上加重了力道。
刀子割破皮肤,温热的液体流到了肌肤上。
“虽然我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我不想如此简单的就成为你的奴隶。啊,的确,我现在并不是一个人,我还肩负着月村小姐的未来,所.以,就算为了月村小姐,我也必须有效地使用我这条性命。”
说完,他望向了谈判对手。
“不过——怎么说呢,压在我肩上的重担,在这一瞬间变得更重了,也许我的手会不受控制地滑动呢。这科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作为谈判技巧的一环,峻护做得很好。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开玩笑。峻护的话中多少也透露出了一些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当然,胜负的关键就在于,峻护能从这虚实交织的谈判中抽出多少“实”的部分,并将其夸大给希尔德看。
“呵呵……哎呀哎呀,峻护,我并不认为你是在开玩笑。好难办啊。如果你死了的话,我今后就无法品尝到至高无上的精气了。如果这至高无上的美味就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话,我会感到很寂寞的……呵呵呵。”
显然,希尔德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眼前的她仍旧不停发出闷声闷气的笑声,不过,她的表情则不得而知。看上去,她的内心并未因峻护的谈判而产生动摇。
还有什么做得不够的吗?现在的希尔德看上去还没有想坐下来谈判的意思。她是真的如此从容不迫,还是故意表现得从容不迫呢?还是已经看到胜算了呢?不,难道她已经开始遏制峻护的行动了吗?
是的,这种情况最符合目前的现状。如果她束缚住峻护的身体,夺走他手中的刀子,一切就都徒劳无功了,那样一来,游戏就真的结束了。这一次,希尔德就会彻底地剥夺他的自由,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奴隶的。
此刻,峻护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偷地望向希尔德。只见希尔德正坐在椅子中呵呵地笑着,君特则稳稳地站在她的斜后方,面无表情。面对这一切,会有谁来制住峻护呢?希尔德正坐在椅子上,如果她要做出任何举动的话,都是来不及的,只要峻护加以注意,是能够闪避开的。从峻护与君特的距离来看,如果君特有什么举动的话,峻护也能及时的做出反应。难道夏洛特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准备好了吗?
现在,还看不出任何迹象。可是,希尔德很有可能已经采用某种能制住峻护的手段了。
就在峻护张开嘴,打算对此进行牵制的时候。
“真无聊。”
希尔德突然抬起头来。
“实在是太无聊了。”
立刻,峻护背上感到了一种恶寒。
如芭比娃娃般精致的脸孔上,希尔德仍旧毫无表情,只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仿佛要将峻护禁闭在永久的冻土里一样。
当然,这本身都是她平时就表现出来的神情,在此,不需要特别描写。
不过,可是,但是。
的确不一样。
就在这一瞬间,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一下子就变得与峻护所知道的希尔德不一样了。
“峻护,你在这几天里得出的结论,就只有这些吗?还是你已经放弃了?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已经完蛋了吗?”
此前,希尔德从未这样嘲讽过峻护。看起来,她并不是将峻护当作了“垃圾”,而是认为峻护就是“垃圾”。
“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希尔德的眼瞳中显示出了绝对零度的冷酷。
“让我来给你做个示范。”
她的纤纤细手做出手刀的形状,然后,快速地挥了下去。
向着自己的脖子。
“什么——————”
鲜血喷出,宛如喷泉一般,或者说像坏掉的自来水管一样。
一瞬间,鲜红色的液体高高地溅在空中,化作一阵不祥的雨,立刻,周围充满了生锈般的温热气息,在乳白色的雾霭中,这里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刑场。
“你打算怎么办?峻护。”
站在自己的血雨中,希尔德就像在淋浴一样,但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的变化,只不过,在她冰蓝色的眼瞳中,有种冰冷的火焰在熊熊的燃烧。她望向峻护的目光就像要将他当作昆虫标本钉在纸上一样。
“就算是我,一直这样出血不止的话,也会很快死掉的。你打算怎么办?我要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奴隶,同时,我也许还是唯一一个能够救月村真由的人,面对这样的对手,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
此刻,希尔德的失血量应该已经可以论升来计算了,但她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颤抖。虽然肌肤已经变得毫无血色,就像亡灵一样,但她娇小身体里发出的霸气却愈发强烈,愈发炫目。
“就这样一直呆呆的站着的话,所有的一切终究会结束的,这就是你所希望的结局吗?自己不做出任何选择,而是任凭时间流逝来解决问题吗?那样也好,就像个稻草人一样,暴露你的丑态也好。”
听到希尔德的嘲弄,峻护终于回过神来。此时,他脑海中涌起一种感觉,想要开口大叫——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峻护就确认了眼前的情况。正如希尔德本人所说,如果这样置之不理的话,她的生命就会像风中的烛火一样熄灭。鲜血依旧不停地从颈动脉中喷出,此刻,本来应该保护主人的管家却一动不动,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倒是真的很像一个稻草人。看来,管家不仅不打算帮主人止血,他甚至表现得毫不在意,在这种情况下,还在极其冷静地观赏着峻护的恐慌。
这哪里是谈判。
就在这时,峻护抬起僵硬的双脚,跑了过去,向希尔德的脖子伸出手,就像要挽救马上就要冲出边线的球一样。
峻护的身体立刻被溅了一身鲜血。他一边忍着浓重的血腥味,一边拚命地止住希尔德生命的流失。
“嗯……”
如今的少女浑身已经被染成了血色,她看着峻护,鼻中哼出了声音。这应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应该说是无所谓的。
“这样既阻止了你的自残,我又毫不费力地捡回了一条命……差距很大吧?我真的被你威胁了吗?”
“不要管这些了!快点儿去医院!必须立刻急救!”
“没有这个必要。”
希尔德毫不在意地说道,好像自己只是擦破了膝盖,或者只是受到了轻微的跌打损伤。
“只要止住血就行了。”
听到她的话,峻护差点儿脱口而出骂她笨蛋。当然,她脖子上的伤可与昨晚真由的伤不同,任何人都能看出这是致命伤。按照目前的出血量来看,就算在一瞬间缝合动脉并进行输血,活下来的机会也只有百分之五十。如果要送到医院的话,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哎?”
突然间,峻护瞪大了眼睛。
即使一直用手按在希尔德的脖子上藉以止血,但仍汹涌而出的血流——伴随着心脏的跳动而源源涌出的血流现在突然停住了。可刚才明明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鲜血都会不停地从指缝间涌出来的。
“怎么了?有什么好奇怪的?有这些犹豫的时间,倒不如多对我进行一些调查。”
公主发出了嘲笑,虽然肌肤依然因大量失血而呈现出苍白色,但眼中却发出了莫名其妙的光芒。
“你的对手可是我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哦!”
峻护哑口无言,默默向后退去。
他的手也随之离开了希尔德的脖子。
已经没有必要再为她止血了。伤口原本在大量的出血,就像下雨一样,但此刻,血就像从关紧的水龙头漏出的细小水流一样,不久就会完全停止的。
只有仍然张得大大的伤口,以及地上的红色血泊证明了刚才发生的惨剧。
“峻护,到清算的时候了。”
浑身都被染成血色的公主快速地站起身来。对一般人而言,她刚才流的血不仅能让人昏过去,而且已经足以造成死亡了。但此刻,她双脚牢牢的站在被染成绯红色的草坪上,支撑着她娇小的身躯。
“本来,我对你已经十分宽大了。”
希尔德向前迈出了一步,而峻护则被迫退了一步。
“我笑着宽恕了你的无能、蒙昧、愚笨,我不断的给你时间、机会、提示。对于与虫子没什么分别的你,我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已经做得够多了。”
紧接着,希尔德又向前迫近一步,而峻护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你最后做出的回答就是这样的吗?尽力做到最好就是这样吗?”
顿时,峻护的脸上流下了冷汗,滴落到脚下。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峻护所有的神经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战栗,手脚已经无法按照自己意识来行动了。他的本能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在发出警报。现在,他只想立刻转过身去,惊慌逃窜。当然,跑到哪里都好,只要能离开这个过于危险的女人就行。
“真无聊,实在是太无聊了。”
一峻护觉得她就是一个怪物。
在飞艇中第一次与希尔德见面的时候,峻护便从她身上感到了一种与常人完全不同的东西,在感觉到战栗的同时,峻护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自己最苦涩的回忆。
现在想想,真该嘲笑那时的自己。看来,当时感觉到的恐惧和战栗只不过是用来骗小孩子的,现在的这个希尔德才真正称得上是一个怪物。
“原本我非常期待你这样的男人能向我展示什么的。一开始还不错,你表现出了一点点能够满足我期待的东西。为此,我对你的可能性也进行了适当的投资。”
眼下,金发少女用冰一般的目光盯着峻护,浑身散发出夺人心魄的压力,简直就像一场暴风雨要降临一样。如果她释放出的霸气具有物理上的力量的话,恐怕以她为中心而产生的龙卷风,可以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然后,撕扯得粉碎。
“时间、智慧、精力——我对你所有的付出,如果换算成金钱的话,会有多少?如果换算成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经常使用的单位——时薪的话,即使按照最低标准来衡量,我的付出恐怕也不下亿元了吧?……不,这种换算归根结底只是文字游戏,呵呵,你就当作没听见吧。我只是想用浅显易懂的话来告诉你,我有多么的失望。”
此刻,浑身是血的少女拨开浓雾,就像游在水中一样,慢慢地走近峻护。
峻护突然间感觉到,仅仅在这一瞬间,她冰蓝色的眼瞳中便释放出了自已难以承受的威严。
砰。
后背传来了硬硬的感觉。
围在庭院四周的榆树阻挡了峻护的退路。
“如你所见,我是个小孩子。”
——是吗?
此刻,她的心情很不好。她带着傲慢、难以取悦、容易波动的情绪,就像一把磨快了的刀,仿佛碰一碰就会被她切开一样。
她同时也十分了解自己的危险性,拥有强大的力量,很有可能会冲动地施展出自己的实力,但她也同时具备了极度理性的自律精神。此刻的她,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样,但却并没有让自己出鞘,也没有让自己自由随意地挥舞。
是的。
她冰蓝色的眼中摇曳着火焰,第一次,她露出了愤怒的情绪——。
“如果一个小孩子玩腻了玩具,你知道她会把那个玩具怎么样吗?”
转瞬之间。
宛如爆炸般的冲击向峻护袭来,转眼之间,他这个足有70公斤重的身体便像木屑一般飞了出去。
********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7-12-30 18:33 编辑 ]


本帖最后由 zbszsr 于 2011-4-24 20:11 编辑


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声响,还是肌肤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
被缓慢侵蚀的身体推开袭来的深深睡意,真由刚睁开眼睛,就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此刻,她尚未完全清醒的脑子贴近了窗户,自己模模糊糊的意识有种直觉,将自己唤醒的原因此刻就在那里——
真由顿时大吃一惊。
庭院里一片血?白,从远处就清晰可见。
被染成同样颜色的少女挥动手臂,就像在驱赶苍蝇一样,而仅仅这样一个动作,就十分轻松地将真由重要的同居人击飞了出去。
而此时,真由已经跑了出去。
平时真由的脑子总是处于犹豫观望的状态,但此刻,它开始令人惊讶地转动了起来。与精神错乱只有一线之差的她,也知道出事了,而且,这件事还会给峻护带来致命的危机,所以,她必须阻止,必须阻止争斗,救出峻护。
但应该怎么做呢?怎样才能阻止那个金发少女呢?
——没有时间犹豫和思考了,匆忙地跑下楼梯,真由撞开大门,跑到庭院中。
“等等。”
一个平静而又不容置疑的声音令真由停下了脚步。
“你想干什么,真由?”
一个人从入口附近的柱子后面缓缓走出,站在真由身前,正是身穿晚礼服的红发旧友。
“干什么——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去救二之宫君。”
“哦,是吗?”
“请退开,夏洛特。”
红发少女并未回答真由的话,只是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一支香烟,慢慢地点着,吸了一口。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敌意或者杀气。但很明显,她并不打算就这样让真由通过。
在寄宿生活的时代,她之所以能够在老师和前辈们的监视下不断的进行“问题行动的万国博览会”,也正是因为她手段十分的强硬。显然,真由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你说要去救他。真由,你打算怎么救他呢?”
“这个——”
就在真由张口结舌的同时,一声闷响传入耳中。这是肉和骨头受到重创时发出的声音,是真由再也不想在人生中听见的声音,更何况,那声音还是从二之宫峻护的身体上发出来的。
“二之宫君——”
下意识地真由想要跑过去,可她却因夏洛特的目光而停下了脚步。
“你不可能用暴力阻止得了她,可除此以外的手段更没用。就算迟钝的你,也应该知道吧?那个人——希尔德小姐是什么人?”
“…………。夏洛特。”
真由克制住心中的焦急,向旧友问道:
“夏洛特,你不想阻止你的主人希尔德做这样的事吗?”
“…………”
“我知道,希尔德只能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总之,她很有实力。所以,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拥有随意处置二之宫君的权利。可是,希尔德自己希望做出这样的事情吗?那是她真正的想法吗?”
听到真由的问题,红发少女并未立即做出回答,只是沉默地吸着烟,视线在空中飘忽不定。虽然她的表情仍然未变,但可以看得出,正有无数感情在她心中涡旋,令她的心里乱成一团。
“我做不到。”
过了不久,夏洛特低声说道。
“我无法改变她的心意。不仅我不行,我祖父也不行。”
说完,夏洛特便移开了视线。
此刻的她,视线望向了另一个身穿晚礼服的人。
稳重而有魅力的老管家笔直地站在那里,表情不变地望着在眼前执行的私刑——是的,这只能被称为私刑。站在那里的并不是君特.罗森海姆这个人,只是一个严谨忠诚的老管家,因此,反倒可以看懂他并不简单的内心。
“如果说有人能够阻止的话……没有别人,只能是二之宫峻护。只有他自己才能够拯救他自己。……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真由。”
在烟灰缸里碾灭烟头后,夏洛特再次开口说道。
“你打算怎么帮他?”
“…………”
这次轮到真由陷入沉默了,旧友继续极其冷静地问道:
“如果你想召唤出‘另一个你’的话——我的任务便是阻止你这样做,真由。”
*********
峻护已经不知道受过多少次这种宛如被粗木棒殴打一般的冲击了。
在超过十次以后,峻护便放弃了计算次数,这一次也许是一第十四次左右。
做出防御动作的双臂仿佛在哀鸣,即便如此,峻护仍旧像一张纸一样飞了出去。
好不容易后背着地,峻护立刻便做出了防护动作,身体在被雾霭浸润的草坪上滑出十米后,终于停了下来,身上的剧痛令他的脸变得扭曲了,已经无数次缓冲掉致命冲击的臂骨,这时候终于承受不住了。
“……果然像我所想的一样无法自如的行动呢。”
此刻,浑身是血的少女极其冷静地陈述着自己的感想,继续慢慢的向峻护走近。
只见她的手一会儿呈握拳状,一会儿又松开。
“明明应该是我已经习惯的身体,但感觉却像变成了一个生锈的铁皮娃娃一样,意识很模糊,就像刚刚从一百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一样,或者说,就像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后,那种酩酊大醉的感觉。当然,我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长吁短叹昵,这对于一个拥有很多绰号的恐怖存在来说,是多么脆弱的事情啊。”
那是理所当然的。她刚才的出血量足以令一个普通人气绝身亡了。如果毫不知情的人目睹了这一情景的话,肯定百分之百的会认为这是在拍摄恐怖电影。
可是,即便与这样半死的人做对手,峻护也毫无还手之力。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二人级别不同,而是希尔德的异常表现,甚至连峻护都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或许她只发挥出了自身力量的十分之一吧,可即便如此,她的身体能力,也要远远优于凉子和美树彦。而且,这位金发公主好像仍然没有认真起来,只是在玩耍。
“混蛋……你真的,是人类吗?”
“啊,很遗憾,即使这样,我也还是人类。”
希尔德轻轻抬起小脚,然后,又重重踢了出去。虽然她的脚透露着死人的颜色,但肌肤仍旧显得细腻美丽。
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击。这时候,峻护的双臂已经因为过度的使用而发出了抗议的声音,但他仍然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可是,仅仅如此是无法完全缓解冲击力的,峻护再次飞在了空中,然后,滚落到草坪上。
“如你所见,我是强大的‘生物’。”
被染成绯红色的少女走向峻护,眼中燃烧着蓝色火焰。她的动作十分缓慢,如果峻护现在立刻转身逃跑的话,看起来也许会有机会逃离这个危机的。
可是,一旦峻护露出后背空当的话,少女就会张开大嘴,一口将他吃掉。直到现在,她都没有认真起来。到现在峻护还能活命,也仅仅是因为希尔德此刻的情绪。就像饥饿的猫儿在开始用餐之前,都会先将老鼠玩弄一番,以作消遣。
“从作为生命体的综合能力来说,我恐怕是这个地球上最优秀的,可是——”
希尔德像猫儿一样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
“我的体力不如大象,我的飞翔能力不如鸟儿,游泳能力又不如鱼儿。我知道在它们擅长的领域里是没有必要要分出雌雄的,在那种情况下,毫无疑问,我不及它们是事实。”
“…………?”
“不仅限于动植物,即使以人类为对手,我的优势也是有限的。如果在优秀的指挥下发动十万士兵的话,我一个人是无法匹敌的。如果是一两枚导弹的话,我还可以对付,但如果是核武器的话,我就没办法了。”
很明显,此时的峻护不明白希尔德在说什么。
可是,只要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公主目光锐利的眼睛中开始笼罩起一层雾霭,仿佛浸润在酒精中一样,如今,那可以称为艺术的严肃声音,听起来也逐渐变成了走调的钢琴演奏。
“也可以这样想,归根结底,我的优势也只不过是存在于这个小小的星球上。非常明显,在浩瀚宇宙的某个角落里,也许会有很多生命体都要比我优秀。而我王者的优势地位也不过如此——你明白吗?峻护。”
再一次的冲击,肉和骨头发出了哀鸣,身体飞在了空中。
“峻护,你明白吗?不,你不明白。在这个地球上,即使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真正理解的。”
继续走向峻护,希尔德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已经酩酊大醉了一般。虽然脚下还很稳,但走路的时候,却已经飘飘忽忽了,就像在云中漫步一样。
“我很无聊,是的,就是无聊,无聊到要死。”
再一次冲击。
*********
“我并不了解你所有的一切。但即使这样的我,也比其他的人多少更了解你一些。”
夏洛特又点着一支烟,谨慎地选择着措辞,慢慢说道。
“你撒谎的功力见长啊!真是的,只有这一项进步了……还有,其他很多必须进步的地方,怎么都没长进啊?”
“…………”
此时,真由无言以对。不过,旧友的口气中绝对没有责备的意思,但真由自己却产生了自责的情绪,低下头去。
“一开始我也没有注意到。先不说殿下是否注意到了,就连我这个对你如此熟悉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就更不要说其他人能从你若无其事的表情中有所察觉了。”
夏洛特吐出一口烟,静静地望着真由。
“虽然你很久以前就该死了……但你不会真的想去死吧?”
“…………”
“而且,我觉得你的生命之火并没有完全燃烧殆尽,对了,你是不是把她召唤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另一个真由”的存在,而夏洛特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但我还是要说,她每次出现都会引起你的衰弱,如果你现在把她召唤出来的话,结果可想而知。”
这个当然不用夏洛特来说,真由深深明白这么做的风险。可是,如果不采取行动的话,峻护就——
卡嚓。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已经听过多少次的讨厌声音再次响起。
真由不由得惊讶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峻护的身体狠狠地撞在庭院里的树干上,然后,落到了树根处。
顿时,真由的喉咙深处几乎就要发出惊叫,她想要马上跑过去,但夏洛特的目光却不允许她这样做。
只能观望的真由,看到峻护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后,总算松了口气。没想到峻护在被打得如此惨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站起来——可是,如果事态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大家都知道结局会变成怎样。
随即,真由把视线移回到了夏洛特的身上。当然,对方的目光仍然盯着真由,就像在估价一样,根本没有向峻护和主人那边看去,看来她是不会轻易让开的。
如果不召唤出“另一个真由”的话,恐怕是无法令夏洛特离开的。现在的真由只是一个毛手毛脚的蠢姑娘,身体还有问题,正面冲突的话肯定没有胜算,就算耍些小花招或者偷袭的话,希望也不大。
“喂,真由。”
突然,旧友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不仅仅是声音,就连表情都变得和颜悦色,红发少女表现出了一副出人意料的温和面孔。
“你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不必在这里赌上性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与她说话的内容相比,真由更惊讶于她说话这个举动本身。这位旧友过去根本没有对自己如此诚恳过。
“只要在这里忍耐一下,你就有可能把握自己的未来,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达到那个目的。既然殿下说只有她才有可能救你,我想那一定是事实,你完全有可能走向一个完美快乐的结局。”
当然,夏洛特的这番话既不是在撒谎,也不是在演戏,只有陈述事实的真诚。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去求殿下。殿下对我还是很信赖的,虽然有时会把我当作牺牲品……但我了解她的人品,即便不会如此轻易地接受,但我会想办法的。无论使用什么手段,我都会说服殿下的,这样一来,你肯定就能获救的……怎么样?”
与此同时,真由感到眼中涌出了泪水。这个时候,朋友如此直接地提出提议,实在太让她感动了。
可是她明白,现在已经走到最后的紧要关头了。
没想到自己的心意竟然如此清晰,毫不犹豫,只向着一个方向坚定不移。
现在,就来回答旧友的询问吧。
真由骄傲地微笑着,开口说道:
“我死也不同意。”
听到真由简洁而又强烈的否定回答,旧友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过,夏洛特依然直勾勾地盯着真由,仿佛在推测她的真正用意。
“就算对我说这番话的不是你,而是二之宫君,我也会断然拒绝的。就算二之宫君哭着跷下来求我,我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非常的认真。”
“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是的,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笨蛋?”
“我知道自己是个笨蛋。”
“…………。呵呵呵。”
红发少女顿时张大了嘴,就像一头心情不错的肉食动物一样。
“虽然偶尔也有这种类型的笨蛋……你好像也是这种笨蛋的同伴呢。”
“是吗?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我从根本上就是这种笨蛋呢,现在就是。”
“切,口才不错嘛。”
旧友的脸上露出了与寄宿生活时丝毫未变的无畏笑容,身体闪到了一旁。
“那边正在进行赌博。峻护就不必说了,就连殿下也赌上了性命——如果你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的话,倒不如让我现在就杀了你。”
“不用担心,那样的话,你就打我两、三个嘴巴吧。”
“OK,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捡回尸体的,放心吧。”
说完,夏洛特便向中庭努了努下巴。
“去吧。向着光荣的大道出发吧。”
——就在真由从夏洛特身旁走过时,夏洛特小声说了一句“再见”。
真由也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没有任何犹豫。
此时的真由拚命地抬起早已不听使唤的双脚,向被浓雾笼罩的中庭狂奔过去。一刹那间,真由颂起了魔法咒语,毫不犹豫地念出了被禁止的咒语一一eine zweidrei。
然后,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
“自从我出生到这个世界上,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此刻的峻护眼前金星直冒。
无论自己怎样缓解摔倒时的冲击,怎样采取防御的姿势,宛如雷击般的冲击,还是无数次的在全身各处游走。看来,伤害的累积已经达到了无法消除的地步。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只要冲击稍微强过防护,就会将自己彻底击垮,自己就会死掉。
“这十几年,从客观来看,就是我人生的全部了。可是,我‘主观生存的时间’却已经达到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你知道这里面的玄机吗?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应该知道的。”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冲击了。
虽然双臂做出的防护总算成功了,但双臂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地方折断了,摇摇晃晃的疲惫身体,已经无法采取防御姿势了,右膝关节的扭曲已经超出了可以承受的限度,传来一阵阵的剧痛。虽然没有脱臼,但已经抽筋了,恐怕无法再防守住下一次冲击了,现在的状态每况愈下。
“出生几周后,我便能自己走路,说话了。又过了几周以后,我对自己的事情就已经无所不知了,也就是所谓的获得了自我。仅是这一点,我就不能被称为一个普通的人类了,而且,从那以后,我以常人无法比拟的速度来学习世界,培养自己。起初父母对我感到十分欣喜——后来,他们逐渐对脱离人类的我感到害怕,想要把我弄死,结果,反倒被我赶走了。”
只听希尔德不停地说着,可峻护有一半以上都听不见。现在的他拚命地转动已经麻木的头脑,思考着对策,虽然最终也只能是徒劳。这种过程就像衔尾蛇一样不断地反覆循环着,而这便是峻护现在唯一能做的。(注:衔尾蛇.古代北欧神话中的Ouroboros中译名为乌洛波洛斯.用嘴咬住自己的尾巴,构成8字形的蛇,象征着宇宙的统一和永远.)
“当然,我的超人之处还不仅仅表现在成长速度上。在获得自我后又过了不久,我发现自己能够做到许多普通人类无法意识到的东西。比如,我能够自主的调节心脏的跳动,我还能够自由的让分成多块区域的大脑自由的活动或休息。”
一步、两步,少女仍在向峻护靠近,宛如一个快要渴死的旅人在沙漠中徘徊一样。
混蛋,怎么办——峻护咬紧牙关,仍然没有停止用早已麻木的头脑去思考对策。因为他双肩上承担着未来和可能性,他至死都不能放弃。
“这不过是几个例子而已。我能够做到常人无法做到的任何事情。虽然从遗传学上来说,我的确是一个人类,但我本身已经无法称为人类了,一个脱离了人类定义的生物——是的,就像某些畏惧并对我表示轻蔑的人所说的一样,我简直就像是一个怪物。不过,怪物就怪物吧。如果我是作为一个怪物出生的话,我也会欣然接受的。可是,虽然我的身体是如此的超凡脱俗,但里面的灵魂却还是一个普通人的灵魂。如果真有神的话,我肯定会对他所做的一切产生怀疑。完全是不彻底的……如果我作为神出生的话,也许就能从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中逃离出来。有时,我会像一个神一样在人世间呼风唤雨,但我是无法成为神的。这不叫不彻底还能叫什么?”
此时,少女脸上的表情仍旧十分的冷静,一直说个不停。虽然说话的语气很坚定,但恐怕是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吧,给人感觉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就像在做梦一样。
“关于我是什么人,我应该做什么——我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呵呵,我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去思考,比如为什么我一直都是一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的模样等等。而且,我也有能力获得足够的知识,作为我思考的素材。比如我要求过自己要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在市井中,也尝试过作为一个世界的支配者君临天下,也曾经脱离俗世,作一个纯粹的旁观者。可是,无论怎么做都无法令我满意。最终,我明白了,对于我的人生来说,最初的几年就足够了,余下的人生只不过是单纯的理解比赛而已,只不过是为了将我留在这个世界上而进行的能量浪费而已。”
又是数十次的冲击。峻护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仿佛失去了意识,眼冒金星,失去了方向感。
“发现这一点以后,我最先想到的就是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几乎在同时,我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比人类优秀得多的我选择了死亡,而且,还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就去死的话,肯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笑柄。与毫无意义的生存下去相比,毫无意义的死亡更加虚无。为了多活一刻,所有生命体都在尽全力争取一分一秒的时间,既然我也是生命体,当然无法逃离这个命运。”
糟糕——虽然峻护的意识一片混乱,但仍感到十分的焦急。自己毫无还手之力,而体力又早已消耗殆尽,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还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头脑里只有焦急的感情在旋转,斗志和骨气每分每秒都在消减。想到这些,峻护愈发焦急起来,简直就像要翻滚着坠人地狱一样。
可是。
另一方面,这种迅速高涨起来的感情,又是什么呢……?
“我想让自己的生命活得更好,或者说我还存有一缕希望,希望自己得出的结论是错的。十几年——对于一个人来说是短暂的,我却拚命地忍耐才度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简直要令我窒息。我拚命的挣扎,以为肯定能发现什么,而结果却是一片空白——纯粹的荒芜,纯粹的空虚。……什么都没有。”
看起来,希尔德像是酩酊大醉了一样,仍旧在不停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而且,峻护的意识已经十分模糊了,恐怕连其中的十分之一都理解不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终于明白了那个男人要跳下立交桥的时候,希尔德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冷笑了——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但那肯定是深藏在内心中一种包含着愤怒的羡慕。
峻护还知道,从根本上来说,她对任何人和事都不抱有期待。也就是说,她不得不一个人在空虚中继续着孤独的人生。就在这种不断的徘徊中,她终于遇到了峻护,从而令她心中真的产生了某种期待。
无聊。在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中,包含着希尔德多么无奈的呐喊啊。
过于异常的她,却又是值得夸耀的高高在上的王者,是值得君特和夏洛特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敬意的人物。
除此以外,峻护还明白了很多很多,只不过无法用语言来准确的表达。
……可是。
可是,果然内心的某个角落里有着什么。虽然峻护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在这一瞬间,它开始莫名其妙地孕育出能量,并不断扩大。
“那么,到清算的时候了。”
好不容易,峻护单膝跪了起来,而少女也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眼瞳中摇动的蓝色火焰无比的美丽——也无比的悲哀。
“该结束了。”
这一次,那曾经轻松割断颈动脉的手刀带着明确的杀气,挥了下去。
********
事态的进展远远超出了意料,随即,真由也陷入了一阵混乱。
(为什么!?为什么!?)
现在的真由根本无力去救峻护,在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只能把“她”叫出来。
可是,“她”却没有对真由的呼唤做出任何回应。
——不,这种说法并不准确。
“她”本来就不像免费问事处的职员那样方便,并不是每次召唤都会出现的。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她”才会出现。而且,在多数情况下,“她”都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并不会做出回应。
“她”栖居在真由的身体里,总是沉默不语,完全没有自我主张,几乎连其存在本身都察觉不出。
当然,真由知道这是“她”的一贯表现,所以早就想到了“她”不会回应自己的可能。因此,为了说服“她”,真由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方案。要是在平时,这些准备就足够了,因为“她”很明白事理,在真正必要的时候肯定会出现的。
但是这一次,“她”的反应却远远超出了真由的预想。面对真由的召唤,“她”并不仅仅是摇头否定,甚至还表现出了十分明确而又强烈的拒绝意志。
(怎么会——为什么——?)
真由很想大声的喊出来。本来,“她”并不拥有实体,在否定真由请求的时候,也只是静静地摇着头——如果作为映像来说的话,“她”给真由的感觉便是如此。
而且,令真由感到混乱的不仅如此,“她”竟然还说出了理由。
首先,“她”给真由的存在带来了危机。真由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如果此刻因为害怕风险而没有做出选择的话,将来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下去呢?
所以,令真由大吃一惊的是另外一个理由——“她’说自己不出现是因为“他”的存在,因为他——也就是二之宫峻护在这里。
随着对“她”这句话的深入思索,真由不禁感到一科寒冬般的冰冷。
真由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就要揭开某种足以令人感到恐怖的重要事件,那是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秘密。
(喂,为什么二之宫君在,你就不出来呢?)
“她”并没有回答真由的询问,而是像一具尸体一样沉默着。当然,这种沉默中包含着一种心情,仿佛在哀求真由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不过,这一点也令真由感到十分惊愕。在此之前,很难想像会用哀求这个单词来形容“她”。虽然真由身体里面的另一个真由,并非万能,但“她”本来应该是十分冷静、知性、无懈可击、值得信赖的。
啊啊——这究竟是谁呢?
(……难道……)
立刻,能够解答长年疑问的某种假设浮上了真由的心头,她的后背变得更加冰冷了。她觉得,如果这种假设成立的话,所有的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比如,自己为什么没有过去的记忆,以及为什么会对男性做出拒绝的反应等等,甚至连“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身体里也能够解释清楚了。
(——喂,是这样的吧?)
“她”摇了摇头。
(是这样吗?)
“她”又摇了摇头,做出了否定的回答。就像一个无知的小孩子一样,只是一个劲儿地否定着。
是吗?真由松了口气。
胸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此刻,横在面前的所有荆棘都被拔得一干二净。
是啊。是这样的啊。原来如此啊。
现在的月村真由——拥有记忆的,在这十年间一直维持着自我的自己,原来是这样的存在。
真由并没有感到震惊,也没有感到恐惧。不,虽然并不是没有,但恍然大悟的心情要远远强于震惊和恐惧。也就是说,从今以后,自己——现在的这个月村真由就要回到应有的形态了。
这倒不如说是一种感激的心情,因为这样一来,自己就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就可以真正毫不犹豫地直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喂,真由说道。
必须现在就做。如果现在不做的话,二之宫君就危险了。如果现在还合不得的话,如果现在还犹豫不决的话,最重要的东西,就要眼睁睁地从手心里掉下去了。你明白吧?所以拜讬了。
这道理简单得连小孩子都明白,但真由还是用连婴儿都能明白的话解释了一遍。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固执地摇着头,而真由则继续耐心地进行着说服。
——此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曾经对一切都感到绝望,甚至憎恨过神。可是,所有这些现在都不是问题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有无比宝贵的东西。
这时候,无数次飞在空中的峻护又被重重地击飞,滚落在草坪上,仍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可以看得出,他的身心都已达到了极限。金发少女业已走近峻护,举起了手,即将为这场游戏拉上帷幕。
——这样下去的话,最后就没有时间了。不管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结局都是一样的。
所以,拜讬你了。
最后,请让我活下去吧。
……这句话成为了关键。
“她”的感情立刻决堤。“她”无数次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但这次轮到真由不停地摇头了。自己原本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如今,在这里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这样就足够了。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真由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你也要活着。
真由立刻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做到的。
……对于她的愿望,“她”并未回答。可是,真由相信“她”一定会答应的。对于另一个自己,这样的期待是可以实现的。
随即,“她”开始向上升起,就像从水底慢慢浮起的气泡一样。同时,真由的意识开始下沉,变得模模糊糊,就像拼图上的部分拼块开始片片脱落。
咬紧牙关、瞪着金发少女的少年映入眼帘。
真由用手指蹭了蹭鼻子,就像一个淘气的小孩儿一样,骄傲地挺起胸膛,然后,无声地说道。
再见了,二之宫君。
我果然非常地喜欢你。
之后就由“她”——
说到这里,真由便失去了意识。
*********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闭上眼睛。
这是峻护能够做到的表现出男子气概的唯一方法。所以,峻护看见了以后的所有情景——如利刃般的手刀在劈下的途中突然停住了,浑身是血的少女略带惊讶地向一旁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冲破清晨的浓雾,向这边跑来。
“哦——”
略皱一下眉头,希尔德向后退了半步。一个人影瞬间冲了过来,发出一记前踢,紧接着一记回旋踢,虽然都没有击中希尔德,但已经成功地令这位王者和峻护拉远了距离。
“哦……”
希尔德眯起了冰蓝色的眼睛,而峻护则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影究竟是谁了。
“月、月村小姐……?你这个笨蛋在干什么?快离开——”
“有趣。”
这便是威严的差距吗?希尔德平淡无奇的一句话,便打断了峻护的制止,只见她充满兴趣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着真由。
“我见过很多的神戎,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种类型的。虽然是同一个身体,却能产生如此极端的变化……嗯?我之前一直都没有在意……”
就在这时,峻护和真由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们两个比我想像的还要相似。甚至这一点比你出现在表象都令我吃惊,太过相似了。嗯,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这并不是完全不可能,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能解释通了。”
希尔德自言自语着,仿佛明白了什么。随即略微扬起嘴角,露出微笑。
“可是真由,不管怎样,你的脆弱状态仍旧没有改变,你的身体能做什么呢?”
“………”
“好吧,你好不容易豁出性命过来了,我就承认你有陪我玩玩的价值,放马过来吧。……对了,你……”
希尔德略微皱起了眉头。
“究竟在哭什么?”
哭……?
峻护惊讶地抬起头来,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可是,在他的位置上,也只能看到真由的背影,根本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怎么了?真由,以前还从来没见过你泪流满面的样子呢,难道你胆怯了吗?”
“…………”
“嗯,真冷静啊,你的目的是争取时间吧,我不会让你的目的实现的。——好,我就主动陪你玩玩吧。”
话音刚落,希尔德就已经采取了行动。
刹那间,看似悠闲的她释放出了惊人的能量,向前突进。
如果从慢动作来看的话,她的动作就像跳舞一样,显得无比优雅。
只有超越常人的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才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就算峻护事先知道并具备充足的气力和体力,也不知能否应对——
噗。
一声沉重的闷声响起。
“哦?”
这时候,真由从正面挡住了希尔德高速发出的一击。
“嗯,看来比想像的好玩啊。”
希尔德以极快的速度拧身,发出一记足以打断铁骨的侧击拳,真由虽然被冲击撞得上身不住的晃动,可还是抵挡住了。但希尔德紧接着又向前踏上一步,发出一记肘击。真由并未因此胆怯,同样的向前踏出一步,挡住了希尔德的攻击,然后,在近身距离下还了一记肘击
(这是月村小姐吗……?)
此刻的峻护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虽说希尔德并没有施展全力,但月村真由却与她斗了个旗鼓相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峻护只能呆呆地看着,但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那种感觉仍旧在蠢蠢欲动。那种感觉就像傍晚前的乌云一样密密层层,是他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感觉。
不,已经不能说是心里的某个角落了,这种感觉已经占据了峻护内心的大部分领域,而且还在侵蚀着峻护。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你竟然能跟上我的节奏,这一点连君特都无法做到呢。”
虽然希尔德不停地拳打脚踢,但她说话的声音依然十分平静,气息也没有丝毫的紊乱。
“说起来,你本来已经奄奄一息了,却为了保护峻护而站了出来。不过,可别勉强哦。”
听了希尔德的话,峻护心中那谜一般的感觉再度膨胀起来。不知不觉中,峻护咬紧了嘴唇,甚至都要咬出血来。
“…………”
真由一直沉默不语,站在峻护和希尔德之间,默默地攥着拳头。该说是顽固呢,还是精诫所至金石为开呢……总之,她表现得十分顽强,毫不退缩。虽然曾经多次落入下风,但她每一次都令人惊异地努力站直,继续与希尔德僵持。
“——看来你已经到达极限了,不过,真的很不错。”
希尔德赞赏的声音中既无揶揄,也无虚伪。
“这是给你的褒奖,接着。”
下一瞬间,金发公主的能力提升了一个等级。
立刻,急剧的速度变化令真由来不及防御。
从表面看来,希尔德只是轻轻地挥出拳头,但实际上,其势头却异常惊人,拳头直接击中了真由的下巴。从时机、角度等任何方面来说,这一击都是完美无缺的,简直能让人想像到真由被击中以后头晕目眩的情景。
“——!”
真由的眼瞳扩大,焦点变得模糊,直接趴倒在草坪上。如果受到这样的攻击还能够站起来的话,那就不是脊椎动物了。
“……月村真由,不是你必须保护的人吗?”
这时候,峻护单膝跪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而希尔德两只娇小的脚则站在了他的面前。
“看起来,你还蛮有精神的嘛。虽然那家伙已经遍体鳞伤了,但还是一直撑到了现在。……与她相比,你可真是没用啊,峻护。”
——啊,她说得一点都没错。
峻护心中的那种感觉再度膨胀,而且这一次是爆发性的,甚至将整颗心都笼罩了起来。而且,即使如此,似乎也仍不满足,还在一个劲儿地向内心以外的地方膨胀。
啊,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应该有什么词可以很好的形容现在的这种感觉……。
“虽然刚才有人捣乱,但接下来又到了我享受的时间了。看在真由发挥出如此本领的份上,我就来听听你的遗言,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看着峻护步履蹒跚地站了起来,希尔德不禁皱起眉头。
“哦,还能站起来吗?”
虽然希尔德的声音里充满了赞叹,但峻护对此完全视而不见,只见他摇摇晃晃地走到趴在地上的真由身旁,蹲了下去。
“……对不起,月村小姐,我真是一个没用的混蛋。”
轻抚着真由蓬乱的头发,峻护帮她整理好,凝视着真由无力紧闭的双眼,静静地、重重地说道:
“可是,即使这样我也是个男人,所以,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在道别吗?”
突然间,峻护将要说出的话被中途打断。
“真是无聊的感伤,不过算了。月村真由也展现出了出人意料的骨气,你也应该回报一下她的功劳。”
这一次,是希尔德的话被中途打断了。
该说这是一种无意识的行动吧。刚一站起来的峻护就握紧拳头,向希尔德打了过来。
这是奄奄一息的峻护发出的一击。眼前的希尔德轻轻一侧头,便躲过了他的攻击,然后发出了一记沉重的还击。
被击飞的身体,流逝的景色,摔倒在地时的讨厌声音。
“……没想到你还有攻击的力气,不过——”
希尔德的话再次被中途打断。
趴在地上的峻护又站了起来,痉挛的手脚缓慢而难看的移动着,就像无法死去一样,但在倒地以后,又马上站了起来,没有片刻耽搁。
看着峻护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走来,希尔德这次更加皱紧了眉头。
“怎么回事?你想干什么?”
峻护当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继续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这时候的希尔德眯起了眼睛,充满了疑问,但她仍旧毫不留情地向走近的峻护发起了攻击。
被击飞的身体,流逝的景色,摔倒在地时的讨厌声音。
还有立刻又站了起来的峻护。
“…………你这是在干什么?”
连希尔德的脸上都变了颜色。
经过大量出血,希尔德现在的力气应该不及以前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峻护击飞。在受到几十次攻击以后,峻护竟然还能像不死人一样立刻站起来,并无数次地向希尔德加德走去。他没有什么计策、方法,只是不停地站起来,然后走过去。
“你是在自暴自弃吗?还是大脑失去了意识,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了?还是——”
“你好烦。”
“什么……?”
“我说你好烦,闭嘴。”
公主的眉间、双肩开始出现危险的低气压,并且迅速膨胀,如果其中带有电荷的话,恐怕早就已经放电了。这时候,希尔德的身旁形成了压倒周围的霸气,或者说是战斗的气息。
峻护仍旧慢慢地走了过来,仿佛对此毫不在意。
“啊!”
仰望被浓雾笼罩的上空,峻护突然若有所悟般地嘀咕道:
“我明白了,我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这句话来了,因为平时不怎么使用,所以都被我忘个一干二净了。”
他低下头,俯视着眼前的少女。
“恶心。”
“……你说什么?”
“我说恶心,就是恶心。”
峻护的意识突然开始自由翱翔。
他的视野变得一片雪白。同时,他脆弱的膝盖开始变得无力,但他仍然打起精神,睁大眼睛,强自支撑着。只见他向撑在膝盖上的手加重力道,顽强地支撑着,指甲几乎快要陷入肉里,手背上暴起的血管仿佛要爆出血来。
“——我很没用,什么都不知道,一遇到麻烦便会马上逃走。脑袋又笨,考虑又不周到,虽然多少有些力量,但在这种情况下,根本靠不住,丝毫不值得期待。啊,首先,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非常的恶心。”
真由争取到的时间支撑着峻护。虽然恢复的体力微乎其微,但这些体力已经足够峻护去做他想做,而且是不得不做的事情了。
“不过,让我感到更恶心的是你,希尔德。你说了很多抱怨不幸的话吧。但你至少是无所不能的。只要有了这个能力,就可以无所不能。实际上,你所生活的人生是值得尊敬的,你流了那么多的血都没有死,还可以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你真的很了不起,就是个超人。虽然你只生活了十年,但已经像仙人一样了,并不是因为打扮得漂亮,而是从本质上就像个仙人。啊,混蛋,恶心。”
“……你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
希尔德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我是在以一个不会正常说话的人为对手吗……根本就是在独自表演一出闹剧吗——”
“吵死了。这个我知道。”
确实被打得过头了,脑子几乎无法思考也是事实。即便峻护也很想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副丑态。
可是,峻护就是想说。
关于无理。
关于自己的软弱。
或者关于对手的强大。
关于丑、关于美、关于可能、关于光明。
关于叛逆、关于愤怒、关于绝望、关于希望。
关于蔚蓝的天空、关于在夜晚森林的树洞里一直睁着眼睛的蝙蝠。
关于悲伤。
关于温暖。
——峻护考虑的事情与感情一起不停地旋转着,令他只能捉住其中的某段碎片。
——即使认真地说,他也很难将自己想说的意思表达出百分之一来。
但即便如此,他也明白一件事。
自己现在也许在唾弃上天。
“啊,混蛋,真的很恶心。所有的一切都很恶心。无论什么都很恶心。”
这时候,峻护口中含混不清地咒骂着。他每踏出一步都要花好几秒的时间,关节和筋脉都变得十分脆弱,只有眼睛在闪闪发光,就像飘满油花的汤一样,狠狠地盯着让自己恶心的原因。
“所以,我要揍你。”
惊人的丑态,与真由展现出的潇洒有着天壤之别。
可是,这是他必须做的。
不打这家伙一拳就不罢休。
不打这家伙一拳的话,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总是,就是要揍她。
死了都要揍她,变成鬼也要揍她。
“这和你是男是女没关系,和你多么了不起也没关系,就算你是让姐姐和美树彦都低头的对手也好,是这个世界的王者也好,不,就算你是神也好,我都不会客气的。”
峻护意识模糊地俯视着眼前这位身材娇小而又很了不起的少女。
“这就是我的回答。”
峻护高高地举起拳头。
“我要揍飞你,然后,变得幸福吧。”
接着,又响起一声闷响。
********
——等到峻护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挥出了拳头。
在仍未散去的浓密晨雾中,峻护的脑中一片空明,他开始确认着眼前的情况。
仿佛伸出手去就能抓住的浓雾,宛如间接照明般的模糊阳光,散布在空气中的血腥气味,还有自己那会令医生目瞪口呆的身体。
还有——
伸出的手臂和手臂前端的拳头,以及拳头击中的东西。
“太幼稚了。”
峻护的拳头击中了希尔德的脸颊,而她仍然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
“这不是你的主张,更不是什么回答,这和婴儿的哭泣有什么分别?完全没有什么道理,根本就是你感情的无用宣泄。”
希尔德纹丝不动。
峻护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打在一块巨岩或是一颗巨树上。
无论是被击中前,被击中时,还是被击中后,她都纹丝不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挥拳的对手,从正面实实在在地承受了对手的攻击,展现出了如大地般宽广的胸怀。
“——不过。”
突然,她如蔷薇般的嘴角流下一道红色的液体。
“你的心中有愤怒,有悲哀,有真挚,有精力,有焦急,有热情,而且,最重要的是——”
希尔德突然笑了起来,露出如珍珠般的雪白牙齿。此刻,她冰蓝色的眼睛已经完全恢复了明智和理性,浑身静静地释放出王者的威严。
“最重要的是,你的拳头中有爱。即使神精尚未完全觉醒,你也已经用自己的力量和意志展现出了十二分的你。现在,我接受你的回答了。”
“那——那个……”
“嗯?什么事?
终于,峻护从僵直的状态中恢复过来,脸色苍白地向后退了一步。
“对、对不起,我不经意……竟然对女人出手了,我在想什么昵……总之,真的对不起!你没受伤吧!?”
“嗯嗯?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只听见希尔德快活的笑声冲破晨雾,在空中回响。
“你现在才注意到这件事啊!如果对你的无礼举动逐一问罪的话,你死一百次都不够!”
“哈啊。不。那个。啊……”
“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拳头吧!虽然没有粉碎,但应该已经断了两三根手指了吧。”
“哎?”
看到冷静的公主第一次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峻护感到十分的意外。没想到一直呆若木鸡的他听到希尔德这么一说后,才回过神来,发现拳头已经肿大了一倍,同时传来了一阵剧痛,浑身上下所有的部位都发出了哀鸣。显然,峻护脸色苍白的原因已经与刚才有所不同了。
“啊,痛,好痛——!”
“啊哈哈,那是自然的了!能感到疼痛就证明你还活着!与我交手却仍然活着,你要对此心怀感激,然后,就好好地承受痛苦吧!”
“~~~~————!”
峻护在地上不停地翻滚,不住地揉着身上的每一个地方,痛得泪流满面。然而,金发公主俯视着他,再次快活地大笑起来。
抬起头来,峻护一边恨恨地仰视着将自己打得遍体鳞伤的罪魁祸首,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道。
这位公主究竟拥有怎样的身体结构啊——虽然峻护当时的身体状态很弱,但他发出的一拳集中了自己所有的体力,并是在对手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击中。就算是一根结实的木头都会被击断的,可她受了这一拳之后竟然仍旧若无其事,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到的。不,岂止是若无其事,希尔德的柔弱肌肤丝毫没有肿起来或是受伤的痕迹。唯一比较正常的就是从嘴角流出的那道红色液体,如果没有这个的话,峻护可真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生物了。如瓷器般雪白的脸颊仿佛人造物体一般,充满了血色
(…………。不,等等。)
充满了血色?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峻护知道她刚才的失血程度。当然,那些血液都是真的,直到现在,她浑身上下还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甚至连峻护都能感觉到她溅到自己身上的鲜血温度,而且,她刚才还面色苍白,确实是受到了大量出血的影响。
“怎么了?峻护,你的脸色很差啊。”
虽然希尔德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已经完全看透了峻护的内心,此前一直透露出冷静的冰蓝色眼睛,如今也依稀可见揶揄的神色。
难道——峻护不禁想到。
在这种状态下,那可能吗?
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戏吗?
虽然希尔德刚才看上去意识不清,口中也不停地胡言乱语,难道那些都是她早已计算好的吗?峻护也感到有些茫然……可是,峻护并不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希尔德的表演,他也不想这样认为,那么,希尔德的表演究竟从何时开始,又到哪里为止呢——
“峻护,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没什么好奇怪的。”
希尔德撩了撩被鲜血染成红色的头发,眯起眼睛,脸上露出无畏的笑容,开口说道:
“因为你的对手可是我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啊。”
“…………”
峻护立刻无话可说了。
他彻底折服了。
“不要露出这样一副惊讶的表情嘛,你已经展示出了自己的能力,你必须成为我的丈夫。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感到惊讶呢?”
“啊……对不起……”
…………。
“什么?”
“你说的‘什么?’是指什么?我看不出你是在问我。你是指烧剩下来的灰吗?还是在说肺脏?无论是哪一个,你现在问我也没用啊。”(注:在日语中.灰和肺脏的发音与峻护所说的’什么’相同.)
“不是这个!你刚才说我必须成为你的丈夫——”
“啊,你是说那个啊——”
希尔德轻轻点了点头。
“你有幸成为我丈夫的第一个候补人选了。嗯,很高兴吧?”
“你说什么!?我可是第一次听你这样说!?”
“那是当然的了,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说出来,或者说是我特别细心地注意不让你察觉到。如果你知道这件事的话,就会感到很轻松了吧,恐怕在任何火烧眉毛的情况下,都不会感到紧张,又哪里会像刚才那样展现出自己男子气概呢?”
这时候,希尔德加德干脆地说道:
“不用说凉子和美树彦,就连夏洛特都不知道这件事,好像只有君特稍微察觉出了我心中的想法。”
“不……那个……”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极东之地,为什么会对你进行测试?凉子和美树彦的委讬只不过是顺手而已。”
“怎、怎么会是这样——不,等等……”
峻护不停地挠着头,藉以整理混乱的思绪。
“你说的是真的吗?也就是说,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找结婚的对象?只是为了,这个目的就如此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浑身浴血,豁出性命来测试你是胡作非为?”
峻护理所当然的提出了疑问,而希尔德则是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开口说道:
“为了寻找能陪伴自己一生的对象,豁出性命是理所当然的吧?这是世界上唯一值得自己合弃所有一切的事情,不是吗?”
“不,也许从道理上来说是这样,可是……”
“不管怎样超越别人,我都逃不出生物的桎梏。而且,生物必须雌雄配对,才能延续生命。这是我在这个已经活够了的世界上唯一该做的事,也是我唯一的义务,也可以说是我给自己留的作业,或者说是希望。”
“不,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只有传说中的神精或是能够与其匹敌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我希尔德加德.冯.哈坦休塔因。对此,你表现出了一些神精的特征,我对你抱有期待,你表现得很好,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事情就是这样。”
“不,虽说没有辜负你的期待……其实我并没有打算……”
“实际上,你只是勉强合格罢了。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我只有将你逼到这种地步,你才能发挥出一小部分的潜能。不管你是真的神精觉醒也好,或者只是一个始终在中游徘徊的赝品也好,总之,你必须成为一个能真正和我平起平坐的男人。”
“不,所以……”
“峻护。”
峻护听到第一次希尔德发出这样的声音。
不,不只是声音。还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金发少女凝视着峻护,开口说道:
“我很寂寞。”
“哎…………?”
在这双眼睛的凝视下,峻护无法开口。
“对人类世界来说,我是一个异类。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了解我。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孤单的一个人。短短十年,我就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活够了,可是我想,也许我能和你一起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存下去。”
此刻的希尔德既非拥有超人力量的神戎,又非那位高傲聪明、专横无理的公主。
此刻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你能否和我一起度过一生……?”
“…………”
在希尔德冰蓝色双眸的注视下,峻护的魂仿佛都被勾走了。这时候,他呆呆地想起来一件事。
老管家在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后,对峻护所说的话。
【希尔德小姐就托付给您了。】
难道他这句话便是这个意思吗?
“…………我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吗?”
希尔德不安地看着峻护,而此刻,峻护的心脏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啊啊,不,那个……”
“我拥有无尽的权力和财富,这你应该知道。同时,我还是一个绝世美女,头脑又很聪明。按照这个国家的话来说,你算是傍上富家女了,没有人会比我的条件更好了。我有信心让你成为世界第一的丈夫。”
“嗯,那个……首先,你还没有成年,除此以外,按照这个国家的法律条例,还有很多的障碍……”
“这个国家的当地法律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我的外表也不是问题。只需要再过几年,我就能变成一个可爱、妖艳、璀璨夺目的美人。从遗传学上来说,我也可以保证。”
“啊……?”
话音刚落,峻护不禁想到了未来的画面,不过,他随即又慌忙地摇了摇头。
“而且,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嘛。‘我要揍飞你,然后变得幸福吧’。虽然没能将我揍飞,但我真的被你打中了,只是我还没有获得幸福。难道你刚才是在说谎吗?”
“不,那只是我说话的习惯而已……”
“还是你还有其他的喜欢的女人?我不会介意的。”
希尔德干脆地说道:
“我成为你的妻子以后,你也可以在外面找情人。我知道,滥情好色本来就是男人的本性,也是一种要强,而且,最重要的是,它是神戎的生存条件。对于男性神戎来说,拥有更多的女人,就相当于拥有更多的勋章。我作为你的妻子,也会因此而自豪的。”
“嗯……”
“只要有必要,无论多少,我都会通融的,也会宽容这一切的。我会容忍、支持丈夫的一切,与丈夫共同进退——怎么样?我有信心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善良贤淑的妻子。”
“…………”
现在的此时此刻,峻护只觉得自己完全处于劣势。在外表还是一个幼小少女的热烈目光的凝视下,单单是峻护那老好人的性格就显得软弱不堪,何况还是在面对希尔德突然改变的态度下。
“不行吗?这样还不够吗?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什么都听你的。”
希尔德又向前迈出了一步。眼前的她,冰蓝色的眼瞳中透出的不是冰冷,而是认真和顽强。
峻护被逼得无路可走,就像一个溺水者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拚命的思考能脱离这种处境的办法。幸运的是,他成功地抓住了一根稻草。
“等——”
“等?”
“……等等!首先是我们约定好的事情!”
“约定?”
“只要我能展现出让你接受的‘东西’的话,你就会竭尽全力解决目前的状况的!你是这样说的吧!?”
“我的确这样说过,但这件事可以以后再说。”
“不行,万事都应该按照顺序进行!在要求我做什么之前,请先遵守自己的诺言,希尔德!”
“…………嗯。”
希尔德恨恨地望向峻护。
“被你这样一说,我确实会显得很弱。本来,我既可以从道理上驳倒你,也可以从肉体上撂倒你,但我必须做一个贤淑的妻子。”
随即,希尔德十分不合地向后退了半步,
“好吧。工作结束后来一杯红酒也是非常惬意的,为了迎来值得纪念的初夜,应该营造出最好的气氛,这也是一个好妻子的责任。没有什么能比事先除掉所有的障碍是最好的了。本来,我可以略过这些事,先品尝你的味道的,但将快乐留到最后享受,反倒更能增加喜悦的程度。”
希尔德兴高采烈地说完以后,便转过身去。
“那么,关于月村真由小姐的事……”
听峻护这么一说,希尔德才恍然大悟。在自称是峻护未来的妻子后,希尔德就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其他的事情……但现在必须最先考虑的正是月村真由——那个救了峻护,并且也是峻护应该拯救的少女——。
“! ”
在希尔德视线的尽头,雾仿佛变得更浓了。
真由静静地站了起来。
“月村小姐!你没事吧——”
看到这种情况,峻护慌忙地想要跑过去,但马上又停下了脚步,顿时,一种不自然的感觉在他心中的某个角落里点亮了警示灯,忽明忽灭。
(…………什么?)
为了找到这种不自然感觉的源头,峻护眯起眼睛,向浓雾对面望去。
此刻,站起来的月村真由身影看上去很小。
当然,这不是距离的问题,也不是姿势的问题。可是,峻护就是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就好像真由的身体缩小了一两圈一样,或者说,就好像她认为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是一种罪过。
“本来以为这并不算是什么话题,所以,我也就没有特意地问过你。”
一瞬间,恢复了冷静公主姿态的希尔德,向峻护确认似地问道。
“关于要拯救哪一个,凉子和美树彦都没有表示什么明确的意思。关于这一点,可以由我自行定夺吗?”
“哎————?”
峻护很想问问她在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不过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警示灯在闪烁了,脑中还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
他再一次望向真由。
浓雾中,只见真由低着头,好像略微咬着嘴唇,但看不见她的视线。
峻护瞪大了眼睛望着真由,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
这个人究竟是谁?
恍惚间,仍然有一种自己似乎认识她的感觉。
在这种心情下,峻护呆呆地问道:
“你是————谁?”
“…………。我——”
少女略微地抬起头来。
可即便抬起头,她的视线还是没有望向峻护,她的眉间仿佛充满了苦涩,用细微得仿佛要消散在浓雾中的声音开口说道:
“我是月村真由。其中的一个。”


※后 记

作者:“冒昧地说一句,这一次分配给后记的页数很少啊。”
真由:“……是够冒昧的。”
丽华:“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突然直接开始了?”
作者:“啊,页数真的很少啊。只有三页。这可是《请别忧伤了二之宫君》系列的最短记录了。而且,在这一次的后记中,我还想向行数的最短记录发起冲击,怎么样?”
真由:“最短记录……?嗯,我明白页数很少,但我认为,对于广大读者来说,即使页数很少,也希望后记的内容能够尽可能的多一些,这样买回去以后才能感到物有所值……而且,虽然你说要瞄准最短记录,但我刚才听见,您一个人偷偷的在幕后这样自言自语的说道——嘻嘻嘻,这次的后记页数如此之少,真是太高兴了。要不要一页上只写一个字呢?嘻嘻嘻。——”。
作者:”哎呀,你这个大笨蛋!我明明都说过页数已经很少了,你还在那里长篇大论的!好了,赶快进入CM部分吧,CM!”
真由:”哎呀!?对、对不起,我立刻开始……嗯,嗯,《请别忧伤了二之宫君》的TV动画目前正通过全国U局及其他13个局狂热播放中!同时,《请别忧伤了二之宫君》系列的小说和漫画也预定每月发售,请大家一定要购买哦!《请别忧伤了二之宫君》还在每月月末发售的富士见书房的小说杂志《Dragon Magazine》上连载,也请大家不要忘记购买哦!”
作者:“好,CM结束,接下来,照例有请丽华出场。”
丽华:“……关于那件事,我有山一样多的话想要对你说,关于你多次对我进行的厚颜无耻的性骚扰行为,现在我要正式提出诉讼。另外,关于你以问卷调查为盾牌,借此威胁我的等等行为,我也正在考虑要进行刑事诉讼————”
作者:“哎呀,你这个大笨蛋!我明明都说过页数很少了,你还和真由一样的喋喋不休……作为惩罚,这次不考虑你的衣着和姿势了!你自己考虑怎样让读者接受吧!限你三十秒之内想出来!”
丽华:“什么?让我自己——”
作者:“快点儿,不然页数就不够了,那我就只好删减你的台词了。那样一来,与你之前一直做的事相比,你就会变得更加悲惨,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丽华:“啊……我、我明白了,我做……嗯,穿什么衣服,摆什么姿势呢……水手服太老套了,女仆装现在也没什么新鲜感了……啊啊,快没时间了,先换衣服吧……”
作者:“——好,时间到。所以,我决定在卷末向读者展现丽华现在的样子。”
丽华:“等等——我还在换衣服呢——!”
作者:“……所以,与以前相比,这次的后记有点儿赶,不知道读者以为如何呢?请欣赏北条丽华换衣服的现场表演,那么,我们就在下个月发售的《对不起,二之宫君4》中再见了!拜拜!”  
  钤木大辅


[ 本帖最后由 flywind 于 2007-12-30 18:3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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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happynagisa 子爵
万恶的二之宫的翅膀的数量上升到三了.果然还是死了算了.

15 年前 0 回復

qw5154378 侯爵
LZ,图全挂了,有得补救么?找了很久都找不到第八卷的图

15 年前 0 回復

lostheart 皇帝
真是艳福啊,有个这么通情达理的妻子(想跑都跑不掉了吧),而且还是怪大叔们梦寐以求的金发LOLI(女王属性),多找点情人她还会引以为豪。。。

15 年前 0 回復

nori1119 平民
真是看得我也很犹豫了

15 年前 0 回復

cacac1934 王爵
小说和动画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而且现在小说第9卷也已经出了。(只不过是原文的)

16 年前 0 回復

SX2081Y5 子爵
綜合多種屬性的女王呀..不過還是比較關心真由接下來的發展

16 年前 0 回復

nohohon 王爵
动画倒看过。小说都出这么多了啊

16 年前 0 回復

smalljaja 勳爵
日文現在到底出到底幾捲了阿!!!
好像看後面的說~_~

16 年前 0 回復

polojr 伯爵
二之宫小说不知道出完了没真期待后续的翻译

16 年前 0 回復

shadowlancer 勳爵
强大啊, 二之宫后宫+1
多谢楼主分享
何时出第九卷呢? 真的很期待 waiting..........

16 年前 0 回復

樱落雪 伯爵
我还以为是新的呢 白高兴了

16 年前 0 回復

潇潇竹影 王爵
'原帖由 jy02778494 于 2008-6-27 13:20 发表 有人知道日本此书出到第几本吗? '


好像是第九卷,日文书库里有最新的第九卷...

16 年前 0 回復

jy02778494 勳爵
有人知道日本此书出到第几本吗?

16 年前 0 回復

lostmyway 子爵
期待第九卷啊,留点悬念就应该让人看完嘛

16 年前 0 回復

kingqjc 公爵
不知道日文的9出了没有啊,等了很久了啊

16 年前 0 回復

辛德蕾拉 騎士
速度很快的一本书啊~~~
比某些书强多了..

16 年前 0 回復

wobisiguafei 平民
好书~~~~~ 二之宫我好同情你~~~~~~~~~~~ 也同样鄙视你

16 年前 0 回復

wobisiguafei 平民
ding ~~~~~~~~~~~~~~~~~~

16 年前 0 回復

灵魂放逐者 伯爵
高考完了,慢慢补完以前想看又没看的小说.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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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ywind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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