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侦探八云》[神永学]卷三【泉川连载组】


本帖最后由 sengl 于 2011-3-4 13:2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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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心灵侦探八云》
出版社/尖端
作者/神永学
图源/寒音
录入/stilllfree
校对/onij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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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运工语:我没找到第4卷 不知道日版有没有 我也懒的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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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念束缚的致命杀机,冲击人性的惊悚真相!
一个平凡无奇的夜晚,一个从天而降的黑色物体,一个惊骇的灵异体验如影随形——那晚,一名长发女子瘫倒在饭田瑞穗脚边,她的手脚以极不自然地方式朝四方伸展,嵌入柏油的头部溢出大量鲜血,死亡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实。然而下个瞬间,倒卧在地的女性竟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接着像匹刚出生的小马般在地面蠕动,缓缓站起身来,口中喃喃念道:“为什么……就是死不了!”饱受惊吓的饭田仓皇来到“电影研究同好会”门口,在映出幽微光芒的门缝中,他看到了齐藤八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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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神永学
生于1974年,山梨县人,毕业于日本映画学校。
在陶艺母亲的熏陶下,自幼便对创作展现了兴趣,经过一番波折,他选择以小说为舞台。二十五岁左右,开始广泛涉猎各类型文艺作品,多次提名新人奖,实力备受各界肯定,以《心灵侦探八云》系列从文艺社正式出道。
他想要创作出娱乐性高,让读者能轻松阅读的作品,所以排除了艰涩的表现方式,以自己独特的笔法,将影像以文章的方式呈现,引领超越文字的视觉推理新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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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序章
第一章 消失
第二章 自缚
第三章 怨念
尾声
后记


序章
  
  寂静的夜晚。
  小泽惠子驱车奔驰在蜿蜒的道路上,两旁林荫夹道,漆黑的路上没有半盏路灯。平常她并不会走这条令人毛骨陈然的道路。
  然而今天是个特例。她想早一刻回到家里,告诉丈夫她肚子里已经怀有两人期待已久的孩子。惠子伸手抚上平坦的腹部,虽然尚未隆起,但里面确实已孕育着一个新生命。
  初为人母的喜悦,竟是远超乎她想象的感动。
  她的丈夫雅纪应该也会喜极而泣吧!因为他是个泪腺非常发达的人。
  惠子集中注意力看向前方,道路两旁的林木摇晃得沙沙作响,一个黑影冷不防地冲到路中央。
  「是人吗?」
  那看起来像是个人影。惠子反射性地及时踩了煞车,方向盘向左打到底。这条马路旁边没有护栏,因此车子偏离道路,擦撞上松树后停了下来。
  一股凿穿她四肢百骸的恐堤向惠子袭卷而来。她紧抓着方向盘,身体一动也不动。
  「冷静一点。」
  惠子对着自己狂乱跳动的心脏说道。刚才并没有撞到人的冲击感,所以一定没事的。她用颤抖的手打开车门,走出门外。
  「妳没事吧?」
   一名长发女子倒在距离她的车不到一公尺的前方。不会吧!惠子慌张地飞奔到她身旁。
   女子身上的衬衫和牛仔裤沾满了泥巴,让人无法分辨它原来的颜色。她的双脚满是泥泞,大概是赤脚在树林里奔跑吧!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妳振作一点!」
  惠子抱住趴倒在地的女子,扶她站起来,傲霜赛雪的肌肤,直挺的鼻梁,她的容貌美得惊人。
  「妳没事吧?」
  惠子冉次向她问道。女子发出「唔唔唔」的呻吟。太好了,她应该没事。
  「有没有哪里觉得疼痛?」
  惠子一边询问,一边检查她的身体。除了手脚略有擦伤之外,其它地方似乎并无大碍。
  倏地,女子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眸美得动人,但却没有仟何生气,仿佛人偶的眼睛一般。
  「……救我……他要来了……」
  女子嘴唇微动。
  谁要来了?她是从哪个人身旁逃出来的吗?
  「发生了什么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子突然发出如野兽般的嚎鸣,然后紧抓住惠子。
  「他要来了!快逃!我必须快逃!」
  快逃?她到底是想逃开什么东西?
  「冷静!妳先冷静下来!」
  惠子用力抱紧全身颤抖的女子。
  「我必须逃走,他要来了……」
  女子话还没说完,便身体一瘫晕死过去。她还有呼吸,只是失去了意识。
  啪沙!
  惠子听到树枝摇动的声音,她朝前方望去。在前车灯的亮光下,她看见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站在前方。只见那男子一身黑色西装,而且在这种幽暗的山里竟还戴着墨镜。
  恿于全身寒毛直竖。想必这名女子应该就是想从他身边逃开吧!不需经过思考判断,惠子本能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话虽如此,但惠子除了死盯着他看之外也别无他法。
  「人类灵魂的本质就是黑暗。」
  男子嘴角上扬,从容地开口笑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个女人的小孩将会证明一切。」
  语毕,男子缓缓地摘下墨镜。他的双眼就像熊熊烈焰一样,火红似燃。
  她伫足在公寓人口前的儿童公园稍作歇息,背上渗出涔涔汗水。自前天开始,气温陡然攀升。
  她想早点回去冲个澡,于是再度朝着公寓迈出步伐。
  一阵暖风轻拂。
  她从一片沉静之中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似乎有人正看若她。她站在公寓入口处回头望去,身后并没有任何人?但那股被窥看的感觉并末消失。
  在哪里?是谁?她不经意地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公寓。
  「!」
  她吓得连想尖叫都发不出声——一个黑色物体在她上方从天而降。
  她反射性地抱头蹲在地上。
  咚!
  瞬间,她听见某物撞击地面的声音。柏油路的震动化为恐催从她的脚底爬上脑髓。
  她蹲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感觉到周遭安静异常,她才发现自己安然无恙,于是缓缓直起身体,睁开眼睛。
  然而,她却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看到一个不该看的东西,直接与恐惧正面交锋。
  有一个人倒卧在她脚边。那个人的头发很长,应该是一名女性。那各女子的手脚朝不自然的方向弯曲,嵌入柏油的头部溢出大量鲜血。
  女子的死亡已是无庸置疑的事实。她无法接近也无法逃离,只能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为¨么……」
  她听见一个声音。而后,极度的恐惧向她袭卷而来,因为她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为什么……为什么……」
  倒在地上的女子不仅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不自煞扭曲的手脚也开始动了起来。那个人不会选活着吧?最先浮现在她脑海的不是「救人」这个想法,而是一股无与伦比的恐惧。
  女性发出「唔唔晤唔唔——」的呻吟,像只刚出生的小马一样在地面蠕动,缓缓站起身来。
  小会吧……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她拚命摇头想否定毗前的景象,然而眼前的事实却依旧存在。
  那名女子抽搐着双脚,开始朝公寓入口处前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嘴里反复说着同样的话。
  不久,那名女性消失在公寓入口。她的膝盖抖个不停,两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好小容易跳脱那股难以想象的恐惧,她斗大的泪珠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能呆愣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
  「为什么……」
  耳边再次傅来那个声音。不会吧?不可能吧?她仰望公寓。
  那名女性冉次摔了下来。咚!傅来一个钝重的声音。
  这次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女子着地的瞬间,横飞的血液濡湿她的脸庞。
  「为什么……为……么我就是死小子!」
  女子再度开口,缓缓站起身来。
  「呀啊——」
  她失声尖叫,凄厉的叫声割破夏日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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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消失
  
  一
  
  上方真琴在一栋龙蛇杂处的四层楼建筑物前下了出租车,看到一块写着「 SNAKE」的小型霓虹灯招牌。
  真琴匆忙跑下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因为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超过两个小时了。怎么偏偏就是在她和人有约的时候一直无法将工作告一段落!
  她推开木质色调的沉重大门进入店里。这家店似乎是为了刻意营造出昭和时代的小酒店气氛,一曲曲爵士乐流泄在灯光昏暗的店里。
  店里仅有四张桌子的座位和少数吧台席,所以她完全不需睁大眼睛寻找就看到麻美了。麻美正坐在入口处的桌前吞云吐雾,但她以前明明很讨厌烟味的。
  「对不起,我迟到了。」
  真琴拍了拍麻美的肩膀。
  「妳真的很慢耶!」
  麻美噘起略厚的丰唇不满地闹别扭。她们已经多年不见,麻美感觉上也变了许多。大学时的麻美给人非常健康的印象,与现在的她略有差异,或许是囚为瘦了不少的关系吧!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化了妆。无论如何,这都无法改变她貌美如花的事实。
  「真的很对不起。」
  「算了,妳一定是因为工作吧!如果是为了男人我可饶不了妳。」
  「嗯,谢谢。」
  「毕竟在报社工作是妳一直以来的目标嘛!」
  真琴虽然不置可否地对麻美报以以笑,然而她心里可笑不出来。囚为能考进报社,是山于她有一名官拜警察局长的父亲,所以不能说是完全凭借自已的实力。
  「不过我们真的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足什么时候啊?」
  真琴不知该如何把话接下去,因此赶紧扯开话题。
  「大学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吧!」
  说的也是。大学毕业麻美就回到她老家静冈去了。期间她们虽然会互相传简讯和寄贺年卡,但是距上次两人像现在这样面对面交谈,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这么说来,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毕业典礼啰!」
  「我没有参加毕业典礼……」
  麻美的表情略显僵硬。仔细想想,真琴确实没有在毕业典礼上看到麻美的记忆。她想起来了,麻美当时因为身体不适而请了一个月的假,然后在病假中度过毕业典礼。她问了一件不该问的事。
  「妳什么时候调过来这里的?」
  「上个月调职过来的。」
  「真的吗?那我们以后就可以一起去喝两杯了。」
  「我可不会轻易让妳逃走哦!」
  麻美淡然一笑。以前的麻美总是会豪迈地放声大笑,看来三年的岁月或许真能让人有不少收变!
  「妳先坐下来吧。」
  真琴在麻美的邀请下正准备就坐时,发现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两名陌生男子。
  一个人年约三十出头,一身米白色外套加牛仔裤的随性装扮;另一个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给人一种嬉哈的感觉。这两人在一起的组合实在非常不搭轧。
  「晚安。」
  穿着外套的男人彬彬有礼地向真琴打招呼,嬉哈风的年轻人也跟着点头致意。
  真琴在麻美芳边坐下,用手轻撞麻美的手肘表示要她说明。
  「对了,真琴还不认识他们两伟位。」
  麻美开始为真琴介绍那两人,穿外套的男人叫伸一,目前任职于公关公司;另一个人叫裕也,看来感觉像是伸一的弟弟,目前就读大学一年级,好像也在伸一的公司里打工。
  真琴说出自己的名字并向他们点头致意。
  「他们是我刚才偶然在店里认识的。和他们一起坐没关系吧?」
  「嗯,没关系。」
  真琴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请问您要点些什么?」
  穿着黑色围裙的老板抓准了他们谈话的空档,拿来酒单为他们点酒。老板脸上面无表情,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真琴看了一眼酒单,最后还是点了她最常点的琴酒。
  此时的真琴完全想象不到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二
  
  后藤向后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烟,松开领带。
  石井坐在副驾驶座上,一派轻松地啃着汉堡。拜他之赐,整辆车子里充满了汉堡的味道。后藤本来想训他一顿,但训他就像训八云一样,只会落得让自己更累的下场,因此后藤隐忍下这股训人的冲动。
  『拜托你别扯我后腿。』
  后藤的耳机里傅来一僩声音。明明是女人的声音,却低沉得像是在腹部底层回荡。声音的主人叫岛村惠理子。后藤他们的车停在公园前方的路上,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岛村惠理子刚好位于他们的对角在线,而她正缩着身体躲在公园里的一片树林里。不管身高、体重还是姿态都是重量级的岛村惠理子,躲在那种地方根本让人一览无遗。
  「妳以为妳在对谁说话?」
  『当然是你啊!』
   哇!为什么我身旁净是一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后藤不禁咂舌。
  『干什么!想咂舌的人是我好不好!算我求求你了!你这个人就是太迟钝,连对敦子的事也是一样。』
  「吵死了!敦子的事跟现在无关!」
  谁要她多嘴的!干嘛提他老婆的事!
  『哪里没关系了?你以为是谁介绍给你的?』
  「我真是悔不当初。」
  后藤和岛村惠理子的孽缘始于警察学校时代,偏偏又在她的介绍下喜欢上现在的老婆。也因此,他的私生活在同事之间没有半点秘密。不只是警察,甚至连畠那个老头和八云都知道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悔不当初的人是我!早知道就不该把敦子介绍给你认识。』
  「吵死了,闭嘴!」
  『真是的!你就是因为这副死样子,敦子才会离家出走。你们每次一吵架,敦子就会躲到我家来,我已经受够了!工作结束后立刻来接她回家。』
  耳机里傅来其它同事不客气的笑声。那个臭女人,她是为了打发时间才说这些的吧!后藤咬紧下唇,总之先敲石井的头一拳泄愤再说。
  「后、后、后藤警官,您为什么打我?」
  石井手上汉堡里的蕃茄掉落一片。
  「吵死了!」
  后藤狠狠地瞪了石井一眼,封住他正欲开口辩驳的嘴。
  后藤越来越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忧心。
  「再怎么说,这个案子也跟我们无关吧!」
  「但是我们没有工作上门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支持其它人也没关系吧!」
  石井居然正经八百地回答后藤随口的牢骚。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就如同石井所说,自从那件连续诱拐事件破案以来,他们就没做过什么象样的工作。「侦办中案件特别调查室」俨然已成为其它部门的支持部队了。
  像现在,这个住宅区一角的公园发生了多起针对女性的暴力事件——虽说是暴力事件,其实也只是某个变态专门拿着剪刀剪碎女生的裙子。而他们正埋伏在此等待犯人出现。
  这跟把他们晾在一旁有什么两样?再说,这种布署方式根本没有封死犯人所有的逃亡路线。为什么他非得听令于一个才二十好几、乳臭未干的人的指挥?后藤气得一肚子火。
  『发现嫌犯……身高一六〇左右,身穿绿色运动夹克,头戴黑色针织帽……跟被害人的证词完全一致。』
  耳机倏地傅来一个紧张的声音。
  『在公厕的旁边。』
  后藤一面听取指示,目光巡视四周。找到了!后藤正前方的公厕前,有一个可疑人物背贴着厕所的墙壁,鬼鬼祟祟地观察路上的情况。
  『岛村,从旁过去盘问他。』
  『是。』
  「笨蛋!岛村一动,里面就没有人守着了!」
  后藤对无能的指挥官怒道。
  『后藤和石井在车子里待命。』
  指挥官又接连不断地下了指示。后藤徐徐打开车门下了车。
  「后藤警官,命令是要我们在车子里待命啊!」
  石井手里仍旧拿着汉堡,叫住后藤。
  「吵死丁,我有听到。」
  「那您……」
  「你有没有听过『临机应变』啊?」
  「有。广辞苑里的解释是..临事能做出适当的变通处置。」
  「现在就是该临机应变的时候。」
  后藤一面说道,一面朝公园深处的树林前进。让岛村离开岗位是个大失策,指挥官该不会以为犯人只会傻傻地从马路逃跑吧?
  「后藤警官,这么做不好啦。」
  石井像一只幼犬一样,战战兢兢地跟上后藤。
  「怕的话你就回车上去。」
  「但、但是……」
  真是的!这个没用的家伙!
  「哦哦哦哦哦哦!」
  后藤听到一个叫声,他往公厕的方向看去,刚才那个可疑男子手上挥舞着某样东西,大声叫嚷着。埋伏在两旁的警察朝他逼近。
  「喂!给我站住!」
  其中一名警察大叫,男子朝道路相反方向的树林奔逃而去。果然被后藤料中了。
  「U石井,走!」
  后藤旋即追了过去。
  「好痛!」
  石井跌了一跤。
  这个笨蛋!后藤对撑着膝盖、摔倒在地的石井视若无睹,紧迫在男子身后。
  「给我站住!否则我杀了你!」
  男子被后藤的叫吼吓得回过头去。
  「哇——救我!」
  男子一脸差点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哀嚎出声。他是一名在爆满的电车里随处可见的微胖中年男子,那副没用的样子真是丢尽男人的脸!好像我要袭击他一 样。
  男子想要逃进树林里,后藤则成功吓阻了他。
  后藤抓住男子的领口,将他撂倒,使他趴伏在地。后藤骑在他背上,这一瞬间男子似乎失去了逃跑的力气,双手掩面,发出「唔唔唔唔唔」的呻吟。
  新官上任的现场指挥官姗姗来迟,然而他看到现场的第一句话竟是..「为什么要离开岗位?」
  呿!每个人都只会说这句话吗……
  
  三
  
  真琴来到店里已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一开始她只能生硬地回答问题,但不一会儿便和大家打成一片了。
  伸一的口才很好,总有源源下绝的话题;裕也虽不像伸一积极地炒热气氛,不过听到有趣的话题时他会立刻开怀大笑,对伸一的谈话作出响应。或许裕也和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不同,是个认真的年轻人吧!
  「我去一下洗手闲。」
  麻美在话题结束时拿起包包站起来。
  「真琴小姐现在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吗?」
  待麻美一走进洗手问,伸一便直视着真琴开口问道。
  「现在没有。」
  「真的吗?」
  伸一故作怀疑,夸张地说。
  「是真的!现在光是忙工作的事就让我大吃不消了,而且我实在没有异性缘。」
  真琴说着也不禁面露苦笑。
  「没这回事!要是我就不会错过真琴小姐这朵花。」
  这句话由其它男人口中说出来,实在跟调戏没什么两样。但是伸一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真琴却没有任何反感。或许伸一是个不错的男人!
  在不久之前,不,应该说现在也是一样,真琴对一个耿直得憨傻的刑警抱有好感,也试着去接近他,对方虽然没有拒绝真琴,但似平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情。最近真琴已经用尽所有能接近他的借口,但是两人之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看来她似乎真的没有异性缘吧!
  「你对任何女人都这么说吗?」
  「怎么可能。老板,你说是不是?」
  伸一突然问起来收酒杯的老板,他这么做会让老板为难吧!果不其然,老板含糊地答了一句..「这个嘛……」便逃也似地离去。
  「裕也也认为真琴小姐很美吧?」
  伸一轻推了一下裕也的肩膀。
  「我觉得麻美小姐比较漂亮。」
  裕也视线瞟向洗手间的方向,心不在焉地说道。
  「呀啊——」
  洗手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这个尖叫声听起来很不寻常,令店里所有人瞬间一怔。
  是麻美?真琴旋即站起身来赶往洗手间。
  「麻美,妳怎么了?」
  真琴对着洗手间的门呼喊,但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麻美?麻美,发生什么事了?」
  真琴不断地拍打门板继续呼喊。发生了什么事?伸一和裕也也驱身前来。
  「麻美?妳有听到吗?」
  真琴将耳朵贴在门上,企图听出门里是否有任何端倪,但门的另一端却悄然无声。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老板走入他们中间,从口袋拿出钥匙打开门。
  厕所里没有灯光,麻美在一片昏暗中跌坐在地,不断地打着哆嗦。
  「麻美,妳没事吧?」
  真琴穿过老板身旁来到麻美面前。麻美刚刚明明才喝过酒,然而她的脸上竟然毫无血色。
  「麻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真琴问道。麻美则用颤抖的手指指向她正前方的镜子。
  现场所有人都顺着麻美的手指一同望向那面平淡无奇的镜子。
   一名隐约可见的女人浮现在镜子里。
  她黝黑的长发凌乱,鲜血布满她的脸庞,身体阵阵痉挛。
  「去死——」
  镜子里的女人发出低沉的声音。
  在场所有人都吓得惊声尖叫。
  
  四
  
  下课后,睛香来到B栋校舍后方一栋加盖的两层楼建筑物。这栋建筑物的一楼、二楼有许多隔成两坪大的小隔间,那是校方借给学生进行社团活动的场所。
  她要去见那个别扭得足以被选为国家代表的家伙——八云。这次她没有惹上任何麻烦,只是单纯想去见他罢了。
  晴香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个莫大的进步……不,这其实不能说是进步,而是至今为止的情况都太奇怪了。每当她去找八云时总会惹上麻烦,因此每次遭到八云冷嘲热讽时,她都没有立场反击。
  睛香来到一楼最深处的一扇门前,门上挂着「电影研究同好会」的牌子。然而这只是个幌子,八云欺骗校方借了这歌房间作为他的栖身之所。
  「你好。」
  晴香打开门的瞬间,一股炙人的热风向她迎面袭来,晴香强忍住呛咳的欲望朝门内窥望。
  「又是妳啊。」
  八云还是一样头发乱翘,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他大刺刺地瘫在晴香正前方的椅子上,用一脸麻烦找上门的口气说道。他衬衫的扣子只扣到第三颗,正用扇子不断搧风。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这里可不是让妳打发时间的地方。」
  「我才没有你想得那么闲。我有报告要写,之后得去打工,还有很多邀约……」
  晴香将话打住,网为八云根木就没有在听。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大哈欠,用手抓抓脖子,动作宛如猫一般。
  晴香进人屋里,从屋子一角的冰箱拿出一罐保特瓶装的茶来喝。
  「妳什么时候放进冰箱的?」
  八云一脸不满地指着晴香手上的保特瓶。
  「之前来的时候放的。还有巧克力哦,你要吃吗?」
  晴香从冰箱里拿出杏仁巧克力的盒子给八云看。
  「这里是我的房间,妳不要擅自私有化我的东西。」
  谁叫你自己没发现。晴香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没有说出来。
  「是是是。」
  晴香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她在八云对面的椅子坐下。
  最近她已经习惯八云待人的方式了。如果被八云的一言一语激怒而试图反击的话,只会让自己落得更凄惨的下场。晴香无奈地心想:八云还真是个不坦率的家伙。这么一想之后,八云的冷嘲热讽也不可思议地变得可爱起来。
  「话说回来,亏你还能在这么热的房间里待下去。这里没有电风扇或冷气吗?」
  睛香才进来没多久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电风扇坏了。」
  天花板吊了一台结满蜘蛛网的电风扇。
  「去买一台不就好了。」
  「没钱买。」
  「那你怎么度过这个夏天?之后会变得更热哦!」
  晴香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像八云一样开始搧风。
  「有意见的话妳就回去,我不记得自己有拜托妳来这里。」
  「没有要我来我就不能来吗?」
  「不请自来就是小偷。」
  「你敢说我是小偷……」
  她要撤回前言!这家伙一点也不可爱!
  就在此时傅来一阵敲门声。有客人吗?难道是后藤警官?不,如果是后藤警官的话他是不会敲门的。
  「请进,门没锁。」
  八云对着门的方向说道。
  「打扰了。」
  打开门进来的,是一名穿着深蓝色套装,留有一头长发的美丽女子。
  
  五
  
  「你到底在干什么!」
  井手内刑事课长的怒吼声冷不防地响撤整间会议室,就连他那因发际线后退而光亮的前额也涨成一片猪肝色。石井早就料到井手内会大发霄霆,但是却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他和后藤警官没有遵从现场指示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毕竟他们最后还是将犯人逮捕到案了,他以为这多少能缓和井手内的怒火,可是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因为指挥官太无能了。」
  后藤完全无惧于井手内的怒气,用一贯的态度从容以对。他的态度无疑是火上加油,不过两人的钊锋相对乃稀松平常之事。后藤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无礼的态度,但是石井却觉得他对井手内的态度与对其他人大相径庭。
  「你根本没有反省!」
  「很抱歉,我把犯人逮捕到案了!」
  后藤嘲弄般地低头道歉后便偏过头去,就像一个叛逆期的小孩一样。石井夹在两人中间想要帮忙调停,却不知从何开口。
  「你该反省的是你没有遵从现场指挥这件事!」
  「那我问你,你要我遵从指示待在车子里,然后眼睁睁看着犯人逃逸无踨吗?」
  「我没有这么说。」
  后藤的说法虽然很极端,但在这起案件来看事实就是如此,他所采取的行动只是临机应变。
  「不然是什么意思?警察的工作应该是维护治安,而不是谄媚上司。」
  「身在一个组织,有时那是必要的环节。」
  「那是你的工作,不是我的!」
  后藤跨越那条岌岌可危的上司与下属的界线,怒斥声几乎震动了玻璃窗。井手内一怔,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势如猛牛的后藤。
  「够了!回你的岗位工作去!」
  一阵沉默过后,井手内才如梦初醒地用力拍打桌子怒吼回去,不过后藤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在石井看来,井手内死命维护那寥寥无几的上司威严的模样,显得相当滑稽。
  后藤站起身来正欲离开会议室。
  「要是你再不改变自己的态度,这辈子别想出人头地了!」
  井手内对后藤说道。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吗?我和你不同,一开始就没扣算要出人头地。」
  后藤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会议室。石井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后藤留了下来,于是急急忙忙追赶上去。
  后藤走出会议室,一话不说地用力踹了墙壁一脚。真让人不爽!对什么?井手内?不,不仅是对井手内,还有他自己。
  后藤刚当上警察的时候情况并不是这样的。或许有点幼稚,但是当时自己满腔正义感和使命感,沉溺于幻想的程度几乎不输给石井,而且深信自己能帮助许许多多的人。
  然而,这个梦却逐渐粉碎。不,应该说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抱持太过天真的想法。像连续剧里的英雄一样帅气地解决所有案件,这个想法并没有错,只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价值观和想法,发生事件不只是被害人和加害人之间的问题,被卷入事件的所有人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
  愤怒、憎限、悲伤、嫉妒。人们每一天都身陷这负面情感的洪流之中。
  同为刑警的前辈告诉他不少次:「不要想太多。要是无法看透这一点的话,痛苦的人只有自己。」后藤当然也明白这点。
  但是他却做不到。他会河那些与犯罪相关的人一起发怒、哭泣、呐喊;他立足于这个墨守成规的社会边崖,与这个明知自己无力抗衡的巨大组织针锋相对,最后孤立无援。
  就像他封井手内说的一样,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任何想要出人头平民百姓,这就是警界现在的情况。在这个忘却本分只知粉饰门面的组织里,力争上游又有什么意义?
  后藤有时甚至会认真地想说这种组织干脆消失算了,
  既然他这么认为,又为什么要留在这种组织里?他也不知道,所以才会气得一肚子火。
  「妈的!」
  
  六
  
  来访的女性是大四的学生,她叫饭田瑞穗。他们明明只相差一岁,瑞穗却给人一种非常沉稳的感觉。
  晴香将自己坐的位置让给瑞穗,自己移动到八云旁边的位置。
  「唐突来访,实在非常抱歉!不过我听说遇到任何灵异的事情都可以来这里寻求帮助。」
  瑞穗用不太确定的口吻说道。
  啊啊,我当初也是像她这样。晴香忽然回想起不久前的自己。
  「请继续说下去。」
  八云要瑞穗继续说明,她的表情才豁然开朗。
  瑞穗说她看见一个女性幽灵不断地从一栋公寓跳楼自杀。
  自从那天以来,她每天都吓得睡不着觉,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瑞穗心有余悸地向八云说道。
  晴香根据经验判断,八云接下来一定会开始冷嘲热讽。唉,可怜的瑞穗!然而,八云却一反常态,说出和睛香预料完全相反的话。
  「妳一定很困扰吧!我明白了,我接受妳的委托。」
  咦?奇怪!八云是怎么了?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像平常一样,快说「不关我的事」啊!
  「你愿意帮助我吗?」
  惊讶的表情从瑞穗脸上一闪而逝。可是惊讶的人应该是我吧!
  「不过我不能平白无故帮助你。基本费是两万,事成后再付剩下的钱。妳可以接受吗?」
  奇怪?为什么比我那时还便宜?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以!那就麻烦你了。」
  瑞穗深深地行了个礼。喂喂,妳逼么简单就相信这家伙啊!多少也质疑一下他的能力吧!
  『大家听好,八云是个趁虚而入的大骗子啊!』
  晴香在心里的吶喊瑞穗当然听不见。不仅如此,她还留下那间公寓的地址、自己的联络方式,然后再次深深行了个礼才离开。
  「你接受得还真干脆呀!」
  「因为我想要一台新的电风扇。」
  八云不假思索地回答。在这种组合屋里没有冷气或电风扇的话,真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度过夏天。话虽如此……
  「你跟她收的费用比我那时还便宜耶!」
  「现在有促销活动。」
  「是专门针对美人举办的吗?反正我就是……」
  「妳从刚才起就在乱说些什么?」
  八云说的没错,我从刚才起就在乱说些什么!睛香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说下去。
  「而且她胸部也很大。」
  「怎么?妳对自己的小胸部感到很骄傲吗?」
  「哪里小了!我有c罩杯耶!」
  「妳是在开玩笑吗?」
  八云挑起单边眉毛。
  「我才没开玩笑!你又没看过!」
  「妳不用脱我也看得出来。」
  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温柔体贴吗?真是气死人了!
  八云完全不理会晴香在一旁气得直跳脚,再度打了个大哈欠,伸了伸懒腰。
  
  七
  
  真琴在工作时也无法将昨晚的事逐出脑外,几个月前发生在她身上的恐怖体验不经意地从她记隐里苏醒。真琴当时被死者的灵魂附身,精神也遭受侵蚀。那种恐惧是她想忘也忘不了的。
  真琴利用工作空档登入公司的数据库,试图寻找从前是否有女人因意外,或是被卷入纷争而死在那间酒吧,但得到的结果却是否定的。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看见的话,沓能当作足自己眼花了,但是包含酒吧老板在内,一共有五个人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情况。
  也因此,真琴一直无法专心工作,错误百出,一早就被老板叫去训话,最后的总结仍是那句 :「亏妳还是警察局长的女儿!」
  不管她走到哪里都会因父亲的职位而吃尽不少苦头,就连大学时代的男朋友也是一知道她父亲的工作,便马上跟她断绝往来。
  「妳的脸色好差,今天就先回去吧?」
  坐在真琴旁边的老鸟—— 和江对她说道。真琴并不是身体不舒服,但向和江说明理由的话一定只会惹来她一阵讪笑。
  此时,真琴的手机显示有人来电。是麻美打给她的。
  「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真琴笑着回答,将手机放进口袋走向洗手间。
  走进厕所的隔间时,麻美已经挂断电话了,于是真琴回拨电话给她。电话只响了一声麻美就接起来了。
  「妳怎么了?」真琴问道。
  「好可怕,快来救找!」电话的另一端传来麻美颤抖的声音。
  「什么事很可怕?到底怎么了?」
  「有人在我的房间里。」
  「有人在妳房间?」
  真琴一时之间无法理解麻美所说的意思。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可以感觉到有人在我房里。我可以听见有人的脚步声,而且
  水笼头也会莫名地自动打开。奵可怕,我快受不了了……」
  真琴明白她说的话后,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此时的真琴无法确定任何事,其实只要对麻美说那些都是错觉就可以了,但是她却办不到。因为她也曾亲身经历过死者灵魂缠身所引发的恐惧。
  「麻美,妳现在在家吗?」
  「在外面。家里太可怕了,我待不下去。真琴,求求妳,过来陪我,我不敢一个人在家里。」
  麻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已经走投无路了,真琴当然也无法对她置之不理。
  「知道了。我会尽快结束工作过去妳那边。」
  「嗯。」
  「在那之前妳先待在外面,不要回家。」
  真琴说完便挂断电话。既然都有人觉得她看起来似乎身体不适,那她干脆见机行事,
  早点回去吧!
  
  八
  
  从车站步行约十五分钟,晴香跟在八云身后拾级而上,来到了公寓前。这里的公寓是建商勉强削平坡面建造而成的,这道陡峭的楼梯就是最好的证明。
  「喂,你走慢一点啦!」
  晴香茌八云身后不满地发牢骚。
  「妳干嘛跟过来?我可不记得有叫妳跟我一起来。」
  八云头也不回地说道。八云说的没错,他并没有叫晴香一起跟来,是晴香自己擅自解读情况跟在八云身后的。
  爬上阶梯就可以看到那座公园了。铺满草皮的公园被长椅围绕,有几名三岁左右的小孩在公园里嬉戏,正玩得不亦乐乎。公园最深处有五栋六层楼建筑的公寓,沿着斜面井然有序地整齐排列着。晴香心想,这里的入口搞不好比她成长的小镇还多。
  晴香生长在长野县的山区里,她觉得以这么大的一个小区来说,这个公园似乎稍嫌狭小了些。
  就在晴香发呆的时候,八云已经来到最前方的公寓入口,定睛凝视着屋顶的方向。
  晴香站在八云身旁,像他一样仰首看着屋顶。当然,除了蔚蓝的晴空之外,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八云不同,他火红的左眼看得见死者的灵魂,只是他很忌讳这个能力,所以平常会戴上黑色隐形眼镜来遮掩左眼。
  八云个性会这么别扭,跟他的能力也有很大的关系。因为他的左眼,他差点死在亲生母亲手下,周遭的人也非常畏惧他,所以八云才会封闭自己的心灵。而且他的父亲是……
  「八云,你有看到什么吗?」
  八云没有回答。算了,晴香本来也就不指望他会回答。
  「有一名最发的年轻女子……」
  冷不防地传来易个声音。不过声音并不是从八云口中发出来的,看他一脸惊讶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证明。八云和晴香回过头去,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没有打上领带;一头长发披散在背上,体格结实,皮肤黝黑,有着异于日本人的深邃五官。
  他籼和八云在外貌上南辕北辙,但晴香却觉得他们身上散发出相同的气息。
  「请问您是谁?」
  八云打量似地瞇起眼睛。
  「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我是灵媒,叫做神山。」
  神山满脸笑容地向八云递出名片。
  灵媒?神山给人的印象与晴香想象中的灵媒有着一大段差距。咦?等等,灵媒不就是八云最讨厌的人种之一吗?
  看得见死者灵魂的八云,将灵魂定义为人类情感的聚合体,所以他认为藉由咒文除消灵魂其实是荒诞无稽之事。
  「你们大概不相信找吧?我想也是。」
  神山将名片递给八云,面露苦笑。他的声音低沉,谈话的感觉也很沉稳,
  「尽管你们对我抱持怀疑的态度,不过我看得见死者灵魂是不争的事实。」
  神山刚才说他看得见死者的灵魂?那他不就和八云拥有相同的能力了吗?怎么可能!空口无凭,嘴上说说的事谁都会做。不过反过来说,如果灵媒看不见死者的灵魂,就算要诈欺也难吧!
  「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孩灵魂,她因为绝望而从那里跳楼自杀。」
  神山指着公寓屋顶一隅。八云默不作声,只是注视着神山。神山继续说下去。
  「她抱持着强烈的恨意,这股恨意无法藉由死亡而得到解放……形成一片很深沉的黑暗。」
  神山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你应该也能看见和我相同的东西吧?」
  神山凝望着八云的脸。八云的眼神瞬间转为锐利,但他还是一样保持沉默。八云,这个灵媒说的话是真的吗?晴香拚命忍住将疑问问出口的冲动。
  「你不认为『看得见』有时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吗?如此一来,便会知道一些不需知道的事。直视人类最直接的情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八云仍旧不发一言。但晴香似乎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他在说些什么。
  「很抱歉,突然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神山对始终闷不吭声的八云露出一个苦笑。
  「我总觉得还会再见到你。」
  神山留下这句话,便慢步朝公寓外走去。晴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猛然明白为什么么她觉得神山身上散发出和八云相似的气息。因为他的背上似乎背负着一团黑暗、沉重的影子。
  一直到神山的身影消失在两人面前,八云的眼神才回复成像平常般睡眼惺忪的模样。
  「八云,刚才那个人说的话……」
  晴香的疑问让八云在一瞬间扭曲了表情。晴香不知道八云的表情蕴含了什么感情,不过那复杂的程度是睛香前所未见的。
  「姑且不论他是小是正牌的灵媒,但就如他所说,有一个女性的灵魂在这里跳楼自杀。」
  「那么……」
  那不就表示那个灵媒是正牌货?话说回来,八云以前曾经说过,他拥有看得见灵魂的能力只不过是一种体质,这样就算其它人拥有相同体质也不足为奇了。
  
  九
  
  后藤一回到办公室,便瘫在椅子上打盹,而石井只能找事情来打发时间。最近时兴看过去未解决事件的调查报告,推敲犯人到底是谁。这种化身知名刑警的感觉也挺不错的。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起来。后藤被铃声惊醒,但他的意识尚未清醒过来,所以没确认来电显示就接起了电话。
  「你他妈的谁啊!」
  后藤警官对任何人都是这种态度吗?仿佛在他的字典里没有礼仪和礼貌这些字。
  「啊?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跑腿了?」
  竟然敢将后藤警官当跑腿的来使唤?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欠你人情……你真的只有这种事记得特别清楚啊!」
  后藤虽然嘴上诸多抱怨,但还是做了笔记。
  「知道了啦!我调查就是了!」
  后藤粗暴地回答后便挂断电话。
  「喂!石井!有工作上门了!」
  后藤将刚刚做了笔记的纸交给石井,纸上写有一个地址和公寓的名字。
  「这是什么?」
  「去调查以前有没有人在这栋公寓自杀过,还有自杀的人的背景。调查完后把结果送到那个兔崽子那里去。」
  「那个兔崽子?难、难道是……」
  「对,就是八云。」
   什么——果然是那个妖怪!
  
  「你知道什么了吗?」
  八云一挂断电话,晴香便向他问道。下一秒,八云露出一副把人当傻瓜的表情看着她。
  「妳还是一点也没长进。我怎么可能一下就知道结论。」
  八云说的没错,但是他不能用别种说法吗?晴香强压下想要吶喊出声的冲动。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回去,然后等后藤先生的调查结果。」
  语毕,八云便大步地走了起来。晴香连忙追在他身后。自从遇到刚才那个灵媒之后,八云的样子就不太对劲。晴香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她感受不到平常隐藏在八云眼中的强烈意志。八云感到迷惘吗?
  他们走到公寓前那段陡峭的阶梯,就在快走完时,八云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橘红色的夕阳余晖映照在公寓大楼上,让人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妳觉得人在什么时候会想了断自己的生命?」
  八云突然开口问道。这个没头没脑的疑问让睛香一时语塞,但她还是绞尽脑汁回答八云的问题。
  「嗯……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觉得理由因人而异。像是痛苦、悲伤……这些在活着时无法逃脱的痛苦,因此只好藉由死亡作为解脱的手段之一,这样对吗?」
  八云很难得地默默聆听晴香说话,他的眼神透露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一定是她眼花了。
  「如果真如妳所说,那么她是在死后发现自己仍然无法获得解脱……」
  八云喃喃自语。就像八云所说的一样,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灵魂存再,那表示就算寻求死亡也无法从痛苦中解放出来。
  一阵带有湿气的风吹抚在两人身上。
  「用跑的吧!要下大雨了。」
  八云突然向前快步跑去,晴香也连忙跟上。他们才起步没多久,斗大的雨水便哗啦啦地从天而降。
  为什么八云知道快下雨了?
  
   十
  
  真琴以身体不适为由准时下班,来到了和麻美相约的家庭餐厅。虽然餐厅距离车站只有五分钟的距离,但因为傍晚的一场骤雨让她不得不搭出租车前去赴约。
  真琴走进餐厅便看见麻美坐在窗边的位置,神色慌乱地环顾四周,似乎在害怕什么。
  「抱歉,我本来想更早一点来的。」
  真琴在麻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麻美一见到真琴,便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猛力地摇头。
  「真的好可怕……我已经不敢待在家里了……」
  麻美抓着真琴的双于,声音里隐藏不住颤抖:真琴可以体会麻美的恐惧,毕竟她自己也亲身体验过这种灵异的经验。别人的灵魂侵入自己的身体,这种恐惧她想忘也忘不掉。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真琴移动到麻美旁边的位置搂住她的肩膀,下一秒,麻美就像失控一样放声大哭。真琴一直抚摸着麻美的头,直到她停止哭泣。
  麻美哭了一会儿,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后,才抽抽噎噎地说起发生在自己身旁的事。
  「我感觉到有人一自在看着我,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我却听到背后傅来脚步声,洗澡的时候也感觉有人在摸我的头发……」
  真琴默默地聆听麻美娓娓道来,一边还不忘点头。
  「然后我看向窗外……就看到了……」
  「看到谁?」
  「那个女人!昨天晚上出现在酒吧厕所的那个女人…」
  麻美话说到这里便打住,她全身僵硬地闭上眼,彷佛那个满脸鲜血的女人身影又浮现在她眼的。真琴回想起那个出现在镜子里的女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妳没事吧?」
  真琴问道。晰美无力地点点头,拭去泪珠。
  「我真的好怕,所以找了灵媒过来。」
  「灵媒?是可以信赖的人吗?」
  「我也只是从朋友那里听过他的名字……所以真琴,妳陪我去见他吧!」
  「一起去见他……难道是现在?」
  麻美用无助的眼神看着真琴,点头表示肯定。
  真琴总觉得心里存在一种莫名的疙瘩,她对灵媒没什么好印象。
  「不好意思,请问妳是井上麻美小姐吗…… 」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人吓了一跳。隔壁桌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起身来,他的五官深邃,面容给人一种沉静的感觉。麻美马上回了句「我就是」。
  「初次见面,妳好。承蒙妳打电话委托,敝姓神山。」
  男人递出名片,深深地行个礼。
  他就是麻美找来的灵媒。
  
  十一
  
  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不可?
  有那个警察会接受一般平民百姓的委托进行调查?石井虽然满腹牢骚,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在数据室里用计算机浏览过去的数据。
  后藤坐在石井背后的椅子上拔着鼻毛。后藤警官,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把拔下来的鼻毛丢在地上!石井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终究不敢说出口,
  最让石并不悦的,就是这个委托是来自那个叫八云的年轻人。石井极少会对一个人抱持厌恶感,唯独八云例外。
  八云的一举一动都好像把别人当傻瓜一样,石井不懂为什么晴香要跟那种人在一起。说不定晴香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八云手上,不得已只得任由八云摆布。这可不得了了,他必须救睛香才行!
  一想起晴香的笑容,石井也不禁缓和了嘴角。
  就在石井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想要找的数据出现在计算机屏幕上。
  「啊!找到了!」
  「啥?找到了吗?」
  后藤站在石井身后盯着屏幕看。
  「是。」
  石井挑重点看着画面上的重要信息。
  「五年前的三月,有一名女子从那栋公寓跳楼自杀,她的名字是泽口里佳。现场没有留下任何遗书,只是根据情况来看,分析她是自杀。啊,不过在她自杀之前曾遭人强暴,她是警方仍在搜查犯人时自杀身亡的。」
  她或许是精神上已经被逼入绝境,所以才选择了断自己的生命。
  后藤的表隋显得僵硬。石井不知道后藤是网为阶恶,还是困惑。
  「没想到竟是这起事件……」
  后藤自言自语道。石井从后藤的喃喃自语中,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感觉。
  
  十二
  
  麻美当着神山的面再度说了一次她所经历的灵异现象,但是麻美比刚才更加心神不宁,说起括来乱无章法,最后还是由真琴连同昨晚的事加以补充说明。
  神山作出相当的响应,默默地听着。或许是因为他从事这一行的关系,所以总能巧妙地引导话题。
  但这个灵媒到底是真是假?现在麻美已经失去冷静的判断能力了,所以我必须严加把关才行。真琴存心中暗忖。
  「原来如此。我大致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听完两人简述整件事的过程,神山的嘴角浮现了一抹微笑。神山的反应与一般的灵媒大有不同,因为他们通常都会说「再这样下去妳可能小命不保」之类的话来吓唬人。
  「从妳们刚刚说的话来看,我想那应该是浮游灵。」
  「浮游灵?」
  真琴重复神山的话问道。她曾经听过这个名词,但实际是怎样的束西便不得而知了。
  「根据灵的特质可以做出许多种分类,灵媒之间也有不同的看法,不过大致上可以分为自缚灵和浮游灵两类。所谓自缚灵,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死后会被特定场所或特定事物束缚,通常都是出现在被害或白壳的现场,而束缚自缚灵的是强烈的恨意和悲伤这类负面情感。不过有人说,自缚灵会藉由依附在活人身上来逃离束缚的状态。」
  这么说来,之前降临在真琴身上的灾难,就足安藤的自缚灵依驸在真琴身上啰?
  「至于浮游灵就如字面上的意思,它们无法成佛,只能在人间不断徘徊:它们无法察觉自己已经死亡,而且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神山的说明令真琴觉得彷若在学校课堂上课般,听来简单明了、条理分明。神山虽是灵媒,但他却不会随便吓唬人,煽动他人不安的情绪,与真琴所知道的灵媒印象截然不同。
  「我想,或许妳们两人只是在酒吧里碰巧看见那个浮游灵吧!而麻美小姐在不知小觉间将那个灵带回家了。」
  「那我不会有事吗?」
  麻美抓住神山的手腕迫切地问道。神山一动也不动,只是摇了摇头。
  「我想应该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不过为求慎重,我可以去麻美小姐家看看吗?」
  麻美点头如捣蒜,说了声「拜托你了」,再一次深深地行个礼,然后紧紧握住真琴的手。「真琴,拜托妳陪我。」真琴当然无法拒绝她的哀求。
  
  十三
  
  「打扰了。」
  后藤打开八云在学校栖身之处的房间,一股热气向他迎面袭来。真亏八云还能待在这种像三温暖一样的房间里。八云不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坐在正对着后藤的椅子上。
  「什么啊,原来是后藤先生!」
  这什么话?明明是八云叫他来的。后藤在八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装有资料的牛皮纸袋丢给八云。
  「这是你的资料。」
  「谢谢。今天石井先生没有跟您一起来吗?」
  「他说他怕你。」
  石井很顽固地说他死也不要来这里。后藤受不了忍不住用拳头逼问他讨献来这里的理由,他才说了句:「我会怕。」明明就那么喜欢怪力乱神的束西,他可以再没用一点!
  「没办法,一般人都是这种反应。」
  八云似乎不太在意,淡然地说道。因为这股能力而遭人忌讳,对八云来说,或许是极其理所当然的事。
  八云抽出牛皮纸袋里的数据,摆放在桌上。
  「果然曾经有一名女性在那栋公寓自杀。」
  八云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数据说道。
  「她的死我也必须负一些责任。」
  后藤说着的同时,心里也感到一股窒闷。
  「您和她发生外遇吗?」
  「白痴!怎么可能!」
  真是的!这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八云认真的眼神望着后藤。如果可以,后藤真不想说,但现实容不得他这么做。后藤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转换情绪后才开口说道。
  「她在自杀前曾遭人强暴,就住她高中毕业刚上大学不久。」
  她曾为未来描绘了什么样的人生蓝图?这个想法有时会不缝意地晃过后藤脑海。
  「她在打完工回家的路上,被人强行拉上车子带走,然后惨遭强暴。她应该经过一番抵抗,因此脸上还残留被欧打的痕迹。残忍的是,她被持续施暴六个小时后,遭人丢弃在公园里。」
  八云虽然面无表情,但后藤知道他已经气得咬牙切齿了,因为后藤的心情和他一样。要是那个男人曾经认真喜欢过一个女人,绝对不会犯下这种荒谬的罪行。不只是强暴,
  人类要是对他人失去了「爱」,就会去伤害人。
  「然后她怎么了吗?」
  八云搔了搔头说道。
  「什么怎么了?」
  「强暴罪是告诉乃论吧?」
  真不亏是八云,直达问题核心。就像八云说的一样,强暴罪是告诉乃谕。除了犯人是多数人对被害人进行轮暴的情况之外,被害人不提出告诉的话警方是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的。
  然而,多数的被害人为了封闭那段惊惧的记忆而绝口不提,犯人也是音为知道被害人的这种心理才犯下罪行。
  「一般人都会忍气吞声,但是她却向警方提出了搜查的协助。」
  「您是当时的负责人?」
  「正确来说,负责人是一名女警,也是我当时的搭档——岛村。我只是从旁协助,因为这方面的案子很敏感。」
  强暴的案子通常会由女警来负责办理,这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事实上,后藤并没有直接与泽口里佳谈过话,而是透过单面镜听她们说话。
  「犯人虽然遮住面孔,但是我当时以为只要透过泽口里佳的证言就能揪出犯人。」
  后藤至今仍无法忘却透过单面镜看到的里佳的脸庞,那张满是瘀青的脸上有着一双坚定的眼眸,他所看到的不是畏催或恐怖,而是坚强的意志。当时后藤发誓,他死也要抓到凶手。
  「既然如此,她怎么会自杀?」
  八云会有此疑问也是理所当然的。被害人在受害后有没有提出告诉的差别很大。
  在遭人强暴的被害人身上通常会引起PTSD(创伤后匿力疾患),他们因为觉得自己身上很脏而感到羞耻,也有女性甚至觉得会发生这种事的责任在自己身上。但是泽口里佳拥有勇气和坚强的意志力,确实克服了这层障碍。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
  「你听过『二度强暴』吗?」
  「嗯,就是在伤害发生后,因警方的侦讯或世人的诽谤、中伤造成的精神压力。警方的侦讯有那么过火吗?」
  这家伙果然和石井不同,和他讲起话来快多了。
  「没错。像『妳早就小是处女,是妳先诱惑他人的吧?』或是『妳的内裤是么颜色y?妳想被别人看才做那种事的吧?初体验的感觉如何?』这类不把对方当被害人的问题。」
  后藤气得一拳打在桌上。那些人再没神经也该有个限度,他们根本完全无视被害人的心情。他们的行为无疑也是一种犯罪,就像是一群人聚集起来,用刀子剖开脆弱的被害人的心脏。
  后藤无意争论谁是谁非,只是若要以那种行为为案件做一个了结,后藤宁可选择被自己的负面情绪所淹没。
  「没想到您竟然会问这些下流的问题?」
  「不是我!」
  「那也就是说,您从搜查的初步阶段就被摒除在外吧!」
  后藤没有回答,只是紧握着拳头,他的心犹如针扎般的刺痛着。
  「在她报案的隔天,有人在一间公寓里发现一贝尸体。」
  「所以您被派去办理那个案子了?」
  后藤记得当时的顶头上司确实也是井手内。他无法认同井手内的作法,因此当然大力反对。然而,井手内却不理会后藤的意见,他说:「不想被晾在一旁的话就给我乖乖听话!搜查可是一种团队工作!」那时的后藤也只能遵照指示。
  「事情就是这样,结果我和当时的搭档就被派去办别的案子,泽口里佳的案件则交由另外两个新人处理……」
  站在警方的立场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处理方式。警方并不具备足够的人力资源来均等地办理所有的案件,因此他们不得不排列搜查的优先级。
  「结果她就自杀了。」
  八云喃喃道,一股强烈的打击重击着后藤。没错,她死了。
  为什么自己当时要放弃呢?好吧!就算是由自己负责办案或许也无法阻止泽口里佳的死亡,但至少他能做出更恰当的应对。不,说不定她就不会死了。后藤内心某处一直存在着这个想法。
  名为「后侮」的重荷悬挂在后藤身上,至今仍无法卸下。
  仔细回想,后藤和井手内的冲突似乎是从那次事件之后开始的。后藤不遵照指示行事,井手内想革他职也随他去,后藤只想贯彻自己的搜查理念。
  如果现在能回到那个时间,就算是殴打井手内他也要把泽口里佳的案子办到底。但是时光永远不能重来。
  「后藤先生,现在您再后悔也于事无捕,但至少还能拯救她的灵魂。」
  这个混帐,这句话还轮不到他来说。不过就像八云说的一样,人死不能复生,那么至少拯救她的灵魂吧!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后藤鼻息沉重地答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必须找出她的灵魂徘徊在人世的理由。犯人已经缉捕到案了吗?」
  「嗯,不过是在她自杀之后。说来也讽刺,因为她自杀,所以她的父母将警方的恶行告知媒体,他们对媒体绘声绘影地说自己的女儿是被警察杀死的……最后引起高层的注意,才开始进行正式搜查。」
  由自己口中说来,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后藤心想。
  「而警方的搜察也得到了丰硕的成果。」
  「不,事情也不能这么说。警方虽然握有犯人的资料,但犯人落网完全是个偶然。犯人叫大利和志,当时二十五岁,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他酒驾遭到临检,因为神色有异,警察检查他的车子时才发现照片。」
  「那个女子的父母后来怎么了?」
  后藤感到仿佛有个重物沉甸甸地挂在肩膀上。
  「她的母亲或许是因为忧虑过度,犯人落网后她就因心脏衰竭死了,她的父亲搬离公寓,现在住在租赁的房子里,」
  「是吗?这么说来,她应该是死于其它原因。或许她想传达些什么。」
  八云掐住眉间,似乎在思考什么。但是他无法理出一个头绪,只是抬头仰望着天花板。
  「想传达的事啊……」
  连八云都想不到的事,更遑论是后藤了。最后,两人只能一同看着天花板发呆。
  「虽然很麻烦,但是看来只好再重新彻查一次这件事的经过了。」
  「说的也是。」
  正如八云所言,况且除此之外他们也别无他法了。
  
  十四
  
  麻美的公寓位于车站前商店街的一隅,那是一栋九层楼建筑的钩形公寓。水泥墙上有一条条红线作为楼层的分界,据说这是现今流行的建筑样式。
  麻美走在最前头,真琴和神山三人搭上电梯到了七楼。麻美带领两人来到七楼最深处的自家门前,
  麻美虽然将门打开了,但是拒绝进入家门里,她背对着门口不住地打哆嗦。麻美的反应是可以理解的,就连真琴也感到惧怕,只是因为麻美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所以她才拚命忍着。
  「那么我进去了。」
  语毕,神山没有打开电灯便进入屋里。
  「妳在这里等我。」
  真琴对麻美说道,也跟着神山进入门里。
  真琴不久前才与麻美重逢,所以她也是第一次进到麻美家中。与突出的外观相较,室内一房一厅的设计反倒显得平淡无奇。麻美说她才刚搬过来没多久,所以她的房间也没什么生活感。
  神山喃喃自语地环顾室内,从阳台、衣柜、卫浴间……一处也不放过。在真琴眼里看来,与其说神山在展现他阴阳眼的能力,不如说他是在检查房间里的设备。
  「原来如此,果然如我所料。」
  种山全部巡视过一趟后喃喃道。他回到玄关前,把灯打开。
  「已经没事了,请妳放心.」
  种山对着麻美的背部说道。麻美一脸惊讶地回过头,真琴脸上的惊异也不亚于麻美。
  「『没事了』是什么意思?」
  真琴代替麻美问出她心中的疑问。
  「刚才我也说过,在麻美小姐房间里的应该是浮游灵。她并不是对麻美小姐心怀怨恨,麻美小姐会遇到那些灵异的事迹,对她来说只是想显示自己存在的一种游戏罢了。如今她达成目的,已不在这间屋子里了。」
  「是真的吗?」
  麻美紧紧追问。然而神山只是一派从容,沉静的声音不断说着:「没事了。」
  不知为何,真琴有一种被神山欺骗的感觉。或许是凶为她太害怕了,所以才觉得这么不真实吧!不过,有一股莫大的不安却在真琴心中隐隐约约地扩散开来。
  
  十五
  
  晴香淋完浴回到房里,发现手机里显示有未接来电。
  真难得,居然是八云打来的。晴香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后便回拨一通电话给八云。
  「抱歉,我刚刚在洗澡。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今天我们玄的那间公寓的事。」
  八云开门见山地说。一定是后藤先生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吧!仔细想想,八云绝不可能没事打电话给她,不过他会主动向她说明情况也算是有点进展了。
  「你知道什么事了吗?」
  「嗯,死者名叫泽口里佳。自杀的理由大致上算是知道吧!」
  「大致上算是知道?」
  晴香总觉得八云的语气非常敷衍。
  「然后,有件事想问问妳们女人的看法。」
  「问吧!」
  八云那句「想问问妳们女人的看法」让晴香喜不自胜,不过晴香不会表现在言语或态度上,不然八云一定会说「只是就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之类令人扫兴的话。
  「有一名女子在自杀的几个月前遭人强暴了。」
  晴香干到背脊一阵颤栗。这句话在女人耳里听来是多么令人发寒且沉重!任一个女人应该都曾想过,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怎么做。
  「这是她自杀的理由吗?」
  「表面上是这样,但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事有蹊跷?」
  就目前所听到的内容来看,晴香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晴香心想,如果自己遭人强暴,肯定会生不如死,因此她非常能体会那名女性的心情。事实上,也有人因而自杀。
  「那名女子在遭人强暴后曾向警方报案寻求协助。」
  原来如此。会向警方报案,表示她已经有将事情公开的决心——她拥有相当的勇气与强韧的意志力呢!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自杀?
  晴香总算明n白八云所谓的「事有蹊跷」是什么意思了。就在晴香深思的时候,八云又继续说了下去。
  「听说她在接受警方侦讯时受到一些残忍的侮辱,这也有可能是她自杀的肇因。」
  晴香也曾听说过这种事。她之前修犯罪心理学的时候就听过这种名为「二度强暴」的精神上的侮辱。
  八云想知道的大概是那名女子寻短的明确理由吧!
  「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不过我觉得理由应该因人而异。我想这或许不会只有一个明确的理由。」
  「什么意思?」
  「如果将每侗理由分开来想,应该不至于逼她走上绝境,但是如果把所有的理由结合起来,就足以构成她自我了断的原因。」
  八云静静地听晴香说话没有插嘴,晴香也继续说下去。
  「比方说,一对情侣分手的理由虽然因人而异,但没有人能很明确地说出是为了某一个原因。虽然会有一个引爆点,但还是由种种原因累积而成的。」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有许多原因相互作用将她逼上绝路吗?」
  这个人为什么就只能用化学式的方式来表现人的感情呢?八云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对女孩子的心情这么迟钝。人的感情是无法用法则一言以蔽之的。
  「说不定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曾发生过什么事。」
  虽然晴香不想做这方面的猜测,但那名女于遭人强暴后也有可能怀孕了。男人一定无法了解这对女人的精神是多么强烈的打击。
  「或许真的有我们无法得知的原因。这么一来就无法完全排除她不是自杀的可能性。」
  是吗?这么说来,八云曾分析她可能不是自杀而死的?难道是因为意外事故?还是布置成自杀的杀人事件?晴香的脑海里忽然浮现那个灵媒的话。
  『她怀抱着非常强烈的恨意。』
  如果这是一起杀人事件的话,晴香就能理解灵媒说的话,而八云或许也是想到这一点吧!
  「谢谢,我得到了很好的参考意见。」
  晴香陵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听了。八云刚刚说「谢谢」?晴香强忍住雀跃的心情,用极其理所当然的语气回了句「不客气」。
  「对了,我有件事要拜托妳帮忙。」
  「什么事?」
  「就像之前一样,只是简单的调查。」
  晴香虽然不会对八云的请托感到厌烦,但她总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十六
  
  后藤来到警察宿舍门前,他正要按下门铃时又把手缩了回来。就像八云说的一样,拯救里佳灵魂的方法就是重新厘清案情。如此一来,问他当时的搭档——也就是最初和里佳接触的理惠子是最快的方法了。
  后藤会犹豫不决是因为他老婆可能出现在这扇门后。银为后藤忘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所以老婆愤而离家直至今日。其实后藤根本没忘,柑反的,他记得非常清楚,只是他实在做不来买花同家送她这种事。
  明明只要老实道歉就好,但男人却又不是这种坦率的生物,嘴上说着诸多借口,其实只是为了掩藏害羞。
  后藤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见到敦子是在什么时候、引么场所了,但是敦子当时穿的衣服却清晰地烙印在他脑海里。
  后藤第一次和敦子说话时,他便在脑海里擅自想象着:啊,我应该会和她结婚吧!
  啧!沉浸在什么鬼感伤里啊!烦死了,自己的老婆有什么好怕的!后藤于是按下了门钤。
  「来了。」
  惠理子打开一遭门缝露出脸来。
  「哟!」
  「很遗憾,敦子已经回家去了。她说她邮购的化妆品送来了。」
  后藤这才松了一口气。反正他老婆不是待在这里就是在家里。
  「真是的,你们两个也给我差不多一点!都这把年纪了还为那么幼稚的事吵架。」
  惠理子不断碎碎念。这女人就是这么唠叨,所以她老公才会被她吓跑。算了,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别说这些事了,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想跟妳说。」
  「什么事?你想改行吗?」
  「不是!是正经事。」
  察觉到后藤认真的眼神,惠理子才把斗扣开让后藤进到屋子里。
  后藤通过散乱着酒瓶和饼干袋子的客厅。就算是一个大男人,也不会把屋子搞成这副德行。
  「妳的兴趣是把房子弄乱吗?」
  「我丑话可是先说在前头,这些都是你老婆干的。去叫她给我收拾干净再走!」
  惠理子一面叹息一面抱怨,将沙发上的杂志丢到一旁后坐下。两个女人在说男人坏话时会有多吵闹?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叫后藤头痛欲裂。
  「你有什么事要说?」
  后藤甩甩头,调整自己的心情后在沙发上坐下。
  「妳遗记得那起事件吗?」
  「哪一件?你就是因为老是说得不清不楚,所以敦子才会…」
  「泽口里佳。」
  滔滔不绝的惠理子听见这个名字时,表情瞬时变得僵硬。她果然还没忘记,看来这起事件在她心里也留下了一个阴影。
  「现在提这个干什么?」
  惠理子会心存疑问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这起事件已经结案,最后是以被害人自杀、犯人落网的结果收场。后藤选没向惠理子提过八云的事,因此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晓得该怎么同答惠理子。
  「难道跟你认识的那侗看得见鬼魂的年轻人有关?」
  惠理子用充满狐疑的眼神望着后藤。
  「喂,妳为什么会知道八云的事?」
  「畠老爹告诉我的。」
  「那侗变态死老头!」
  就是因为畠那老头老爱乱嚼舌根,所以我才会莫名其妙地被人称为「灵异刑警」。
  「喂,是真的吗?」
  惠理子兴致盎然地探出身去。
  「什么?」
  「那个看得见鬼魂的年轻人的事。」
  现在后藤想否认也来不及了。
  「是真的,妳不信也罢。我和八云有切不断的孽缘,一起经历过许多事后也容不得我不相信。」
  后藤点燃一根香于。惠理子虽然一脸不悦,但逦是把一个空罐子放到后藤面前。
  「你还是认为那件事有内情吗?」
  「我不知道,只是她的灵魂似乎还在人间徘徊……我想知道理由。都已经事隔五年,为什么她还持续徘徊着?」
  惠理子像是思考着什么一样偏过视线,然后喝了一口手上的罐装啤酒。
  「我从一开始就无法接受这整个过程,囚鹞这太不对劲了。」
  「不对劲?」
  连她都这么觉得吗?
  「为什么我会被排除在搜查之外?况且接手的还是两个男的新人,这太没常识了吧!而且在搜查纪录上说现场没留下遗书,但是我听一个去现场搜查的人说其实当时有发现遗书。遗书凭空消失总叫人觉得不太对劲。」
  惠理子激动得一口气说完后,稍微喘口气。再警界这种上下关系严谨的组织里,就算不认同上面的指示也必须接受。而且种种事件接踵而来,自己必须学会抹杀那份悔恨。
  后藤本身也不知尝过了几次那种辛酸的滋味。
  而惠理子刚才说的话更是加大后藤心中的疑问。
  「念在我们的交情上,妳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想叫我再查一次那起强暴事件吧?」
  「没错。事情的背景由我来查,妳暗中土探探当时负责侦瓣这起案子的人的口风。」
  惠理子囓咬她那丰厚的下唇。难道她不愿意帮这个忙?
  「不干吗?」
  「当然要!」
  惠理子挺起胸膛回答道。她虽然没有姿色,但是很可靠!
  
  裕也躺在沙发上,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发呆。
  他非常喜欢像这样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就像是随着水漂摇的感觉。
  裕也的家其实离这里不远,但自从与伸一相识以后他就很少回家,几乎都待在伸一家里。
  裕也和父亲的个性不合,特别是母亲过世后,他和父亲两人独处的机会多了,但父子关系却更加恶化。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龃龉或冲突,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他父亲也有相同的想法吧?所以就算裕也不回家,父亲也不会多说什么。
  伸一也说一个人住在这间三屠两厅的公寓太无趣,所以很快地就接受裕也入主他家,并把裕也当作自己弟弟一般疼爱。
  倏地,吹起一阵风。裕也看向落地窗,发现窗帘正随风摇曳。窗户没关吗?裕也起身望向通往阳台的落地窗。
  啪嗒拍嗒!裕也觉得身后好像有东西穿过。奇怪,伸一哥应该还没回来才对啊?
  窗外也好像有什么东西穿过。那是什么?裕也站起身来缓缓走向窗边,拉开窗帘。
  就在此时,电灯熄灭。
  「唔哇——」
  有一个女人在窗外。
  她的脸被鲜血染得一片殷红。
  那是昨晚出现在酒吧厕所镜子里的女人。
  就在裕也逃也似地跑到玄关时,伸一突然打开门进来。
  「救命啊!那个女人,她……」
  裕也抓住伸一的脚哀嚎。
  「你在鬼叫什么啊?发生了什么事?」
  伸一摇晃裕也的肩膀,然而吓得六神无主的裕也根本无法好好回答伸一的问题。
  「你们都去死!」
  冷不防地传来一个声音。伸一和裕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叫喊着夺门而出。
  
  十七
  
  石井走出警局来到后方的停车场。他一直等到午夜十二点,但是后藤警官还是没有回来:他试着联络后藤警官,可是电话却一直没人接,他除了先回家之外也别无他法。不过,石井最近几乎每天都在想,自己这样过日子真的好吗?其它人都不惜牺牲睡眠时间、分秒必争地在办案……
  或许不该有这种想法,但他就是会忍不住去思考,难道不能再发生更刺激一点的案件吗?不过像上次的连续诱拐事件那么激烈的就免了。他想要办理稍微安全一点,有点惊悚且令人兴奋的案件。
  「石井先生。」
  「哇——」
  一个突然从黑暗中冒出的人影让石井忍不住惨叫出声。
  「啊,对不起,吓到你了。是我,真琴。」
  真琴深深地行礼致歉。石井的心脏傅来「噗通噗通」的跳动声,他虽然已经稍微习惯真琴了,但对真琴怀抱恶梦般的印象依旧鲜明。石井知道这不是真琴的错,但他还是很怕她。
  「啊,原来是真琴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石井尽可能佯装平静地开口。
  「事实上,我有一件事想喝你商量,所以就擅自在这里等你下班了。」
  「在这种时间?」
  「不好意思,你一定感到很困扰吧!」
  真琴低垂着头。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妳先打通电话过来说一声就不用等到这么晚了。」
  石井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罪恶咸,因此连忙解释。
  「我怕打扰到你工作,因为我想谈的是一件私人的事。」
  「私人的事情吗?」
  「是的,我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
  真琴又再次行了个礼。
  「呃,如果能帮得上忙的话我当然很乐意。不过现在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我顺便送妳回家吧!」
  真琴是警察局长的女儿,他可不能随便拒绝她。
  而且他也不能带着局长的女儿回到警局里,要是在这种时间被其它警员看见他们两人站在这里谈话的话,之后可能会有麻烦上身。
  于是石井打开车门,让真琴坐进车里。
  真琴一上车,石井便逃也似地驾车离去。
  「SNAKE」酒吧的老板在打烊后叼了根烟开始打扫店里,酒吧惨淡的经营状况让他没有余力雇用员工。几年前的情况不是这样的,只要向父母开口,他想要有多少钱就有多少钱,不需做任何工作,镇日享受着宽裕悠闲的生活。
  然而现在从采买、接待客人到打扫店铺都必须由他一手包办。虽然很不甘心,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不过他最近增加了一笔临时的收入。他没有想到自己认为足昔日遗产的柬西竟然能一跃成为商品,但要是他宜口气全部拿出来,往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所以他只能见机行事来赚点小钱。
  大致准备就绪后,老板站在吧台里点燃一根香烟。
  「匡当!」有某样东西掉下来的声音。怎么了?老板走出吧台,环顾店内,发现靠在墙上的拖把倒在地上。原来他忘了把拖把收起来了。
  老板捡起拖把,打开厕所旁的柜子。
  「!」
  他惊吓得叫不出声,甚至连换气也办不到。
  柜子里里有一个女人。
  她的脸上满布鲜血,披散着凌乱的长发。
  「去死!」
  女人说道。
  「哇啊——」
  老板吓得连忙关上柜子的门。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他不断告诉自己,转过身去。
  「啊——」
  那个女人站在他面前,她刚才明明在柜子里的!他已经不行了!老板连滚带爬地逃出店外。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真琴再次郑重地同石井低头道歉。
  「请妳不用在意。」
  石井回答,朝着真琴的方向露出一笑。真琴直视前方,她的颈项正对着石井,仿佛像另一种生物般闪耀着白光。我怎么可以这么想?真是太不谨慎了。石井连忙看向前方。
  「妳想找我商量什么事?」
  「嗯,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石井颔首,要她继续说下去。
  真琴开始娓娓道来存酒吧遇到的那个女鬼的事、发生在朋友身旁的灵异现象,以及今天傍晚朋友请来的灵媒所说的一席话。
  石并不禁听得入神,他果然还是喜欢这类的话题——不过亲身体验的话倒是另当别论。经过上一起事件虽让他有了这一层痛切的感受,但是以第三者的立场来听则令人感到非常有趣。
  「石井先生,你有什么看法?」
  真琴说完一连串的经过后向石井问道。
  「妳问我的看法?」
  「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从真琴润泽光亮的嘴辱逸出了一声叹息。
  「可是那个灵媒不是说那是浮游灵,所以不用担心。」
  「嗯,但是……」
  石井知道真琴想说什么。就算别人告诉她「已经没事了」,她也无法立刻接受。亲身经历的恐怖是没有办法那么简单就消抹掉的,就像真琴的存在之于石井一般。
  「不过,既然连专家都这么说,应该没问题了吧!」
  「真的没问题了吗?」
  真琴用充满请求的眼神望向石井,握住了石井的手——那是只冰冷的手。一股恐惧宛如惊涛骇浪般,朝石井龚卷而来。
  「哇啊——」
  石井反射性地哀嚎出声,紧急煞车。他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冷汗直流。
  「发生了什么事?」
  真琴满脸骛讶地直视着石井。
  「啊,没什么。那个,有猫突然出现……」
  石井慌乱地拭去汗水。
  「有猫吗?」
  「啊,没吗?奇怪了。啊哈哈哈哈哈。」
  就在石井不知如何回答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对不起,我接个电话。」真琴从包包里拿出手机,道声歉后接起了电话。
  「麻美?怎么了吗?」
  麻美?就是剐刚才真琴提到的那位身旁发生灵异现象的女性吗?
  「妳先冷静一下。」
  真琴的语气让石井感到一阵危急。
  「妳快出来外面……什么!妳说出不来……」
  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知道了,我现在马上过去。」
  语毕,真琴挂断电话。
  「石井先生,不好意思,我今天先告辞了。」
  石井制止真琴欲打开车门的动作。对方虽然没有经过正式报案,但似乎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身为一名维护市民安全的警察,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理。后藤警官也说过了,要随机应变。
  「请告诉我地点。」
  真琴一瞬间露出了迷惘的表情,旋即又向石井行了个礼。
  「拜托你了!」
  
  十八
  
  石井让真琴在公寓前下车后,将车子停在公寓的临时停车场,然后追上真琴。
  真琴正面对公寓入口处的对讲机好像在说些什么。她平常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现在却显得焦急不安。
  此时,有一名穿菩黑色西装的男人朝他们跑了过来,真琴一看到他便「啊!」地轻呼出声。看来他们好像认识。男人认出真琴后也跑到她身旁。
  「妳是真琴小姐吧!麻美小姐也打电话给妳了吗?」
  男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是的。」
  真琴在回答同时,自动锁的正门也打开了。
  「麻美也打了电话给我。」
  男人拭去额上的一层薄汗,进入大门。石井和真琴则尾随在后。
  这栋公寓只有一台电梯,男人按下电梯按钮后大口地喘气,看着石井。他的视线让石井感到相当不自在。这男人到底足谁啊?
  「啊,他是我剐刚提到的灵媒。」
  真琴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口向石井介绍那个男人。原来他是灵媒啊!
  「敝姓神山。」
  神山在真琴介绍后报上自己的姓氏,礼貌地点头致意。
  「我是刑事课的石井。」
  石井也对着神山点头致意。
  「警察?」砷山若有似无地喃喃说道,那表情就好像在说:为什么警察会出现在这里?
  真琴正想开口说明事情原委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麻美!」
  真琴迅连接起电话。
  「……妳没事吧?我现在正要搭电梯……」
  电梯来到了一楼。三人都进入电梯后,按下了七楼的按钮。
  「……喂、喂?」
  『呀啊——』
  连石井都听见了电话里传来的惨叫声。很明显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叫声消失后,电话便被挂断了。真琴紧握住手机,满脸不安地看着天花板。
  「对不起,我该为此事负起全责。」
  神山对着天花扳,不知道在跟谁说话。置身这充满急迫感的空间里,石井觉得只有自己被摒除在外。
  电梯门一打开,神山立刻飞奔而出,真琴则跟在他身后。石井也一头雾水地跟着两人。
  走廊狭窄得只能容一侗人通过。他们出了电梯后向右转,经过三间屋子后再向左转,然后又向右转。相对碱公寓之大,内部的构造倒很容易让人迷路。
  真琴忽然停了下来。石井在差点撞上她之前紧急停夏脚步。
  在走廊最深处的屋前,神山一面按着门钤,一面扭转喇叭锁。
  「麻美小姐,妳没事吧?」
  真琴似乎无法只是站在一旁观看,她挤到神山旁边,神山一个重心不稳跌跪在地。但真琴似乎没有注意到神山,只是一味地转动喇叭锁,拍打着门板。石井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麻美,妳在吗?妳没事吧?」
  真琴高声呼道。但是门里没有传来任何反应。
  「麻美小姐,妳没事吧?麻美小姐!麻美小姐!」
  神山站起身来,像真琴一样扬声呼喊。真琴接着采取下一步行动,用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拨打了麻美的电话。
  「安静!」
  真琴大喝一声制止了种山的举动。
  虽然很微弱,但是屋子里传来手机的铃声,那表示麻美确实在屋里。
  「石井先生,叮以请你玄借备份钥匙吗?」
  真琴提议道。现在可是发生了紧急状况,去找管理员表明身分,向管理员借钥匙逗点小事应该还办得到。
  「我知道了。」
  石井点头后飞奔而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石井虽然不喜欢亲身体验这类事情,但整个过程似乎变得云谲波诡起来了。
  
  石井借了钥匙回来,还来不及歇口气,就在真琴和神山的眼神催促下来到门前,将钥匙插入锁中,冷汗从石井额上涔涔流下。石井听到有人说:「不可以打开这扇门。」或许是另一个胆小的自己说的吧!但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拔腿就跑了。
  「我要打开了。」
  石井宣告一声后转动钥匙,锁被打开了。接下来就要开门了!但是……好可怕,真的好可怕。这扇门的后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在石并迟疑的时候,真琴就已经凑到他身旁一把将门打开。
  石井虽然没有惊声尖叫,但也吓得直后退。
  「麻美!」
  真琴冲进屋子里,神山也紧跟在后,这下子石并不进门也不行了。
  石井慢慢地走进门里,从玄板打量房内。电灯是开着的,房里没有挣扎的迹象。麻美小姐该不会被杀了吧!
  「啊!」
  真琴惊呼一声。现在可不是畏畏缩缩的时候!石井脱下鞋进到屋子里,驱身来到真琴身旁。
  真琴指着地板,一支染满鲜血的手机掉在床铺旁的小地毡、。血迹没干,仍旧湿湿的。
  「不、不、不、不、不会吧!」
  麻美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麻美!麻美!」
  真琴悲切地吶喊出声,但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石井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在石井等人来到麻美的住处前,真琴还曾用手机与麻美联络;虽然他们在搭电梯途中联络曾一度中断,但是从电话中断到 他们来到麻美住处前花不到三十秒。
  他们来到麻美住处后,石井为了借钥匙而离开了一会儿,但是真琴和神山一直待在门前,所以当然不可能有人闯进门里,也不可能有人从门里出来。
  「麻美消失了……」
  真琴跌坐在地。
  怎么可能!刚才电话明明还打得通不是吗?石井否定那个不可能的想法,不死心地环顾屋内。
  房间的钥匙放在桌上,通往阳台的落地窗也由室内锁起来。卫浴间、衣柜和
  石井的希望破灭了。
  这种情况代表着……有一个女人从形成密室的房间消失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这太荒谬了!
  「要是我早一点发现就好了……」
  神山咬着下唇,一幅懊悔不已的表情。早一点发现就好了?他在说什么?神山就像是要回答石井的疑问一样,继续说下去。
  「跟在麻美身边的不是浮游灵,而是拥有强烈且深切恨意的自缚灵……」
  灵?也就是说这是幽灵干的好事吗……
  后藤警官,快来救我—
  
  十九
  
  后藤开车来到石井所说的公寓前。这栋公寓隔成许多以个人居住为取向的小套房,因为勉强建筑在狭窄的土地上,所以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形状。
  后藤请管理员打开大门的自动锁,搭上电梯。
  「那家伙,竟敢在这种时间把我叫出来。」
  后藤仰望着天花板嘟囔道。
  石井平常本来就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但是他在电话里害怕的样子似乎非比寻常。
   石井不断说着有人消失了、是恶灵作祟之类令人听了莫名其妙的话。
  后藤来到七楼某间屋子前按下门铃,而来开门的竟是那位记者小姐!
  「哦,妳也被卷进来了啊?」
  真琴只是微微颔首。怎么了?大家是怎么了?为什么每个人都一副去参加丧礼回来的睑?后藤满怀不满地穿过玄关进入屋内。
  石井张着嘴,杵坐在屋子中央的桌子前,像个摆饰品一样。
  「喂,到底发生什么事?把话给我说清楚!」
  后藤轻敲了一下石井的头,平常石井都会用带着哀怨的声音嚷嚷着:「为什么要打我?」但现在他却只是用非常缓慢的速度抬起头来看着后藤。
  现在是怎样?气氛乱诡异一把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谁来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
  后藤大吼道。
  一个人影冷不防地从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出现。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留有 一头长发的男人。
  「我来说明吧!」
  男人开口道。这个人和那家伙有点像。后藤脑海里掠过八云父亲的身影,身体瞬间僵了一下。
  「可以吗?」
  男人对没有作出回应的后藤再度开口。
  「啊!无所谓。不过你是谁啊?」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男人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然后递出一张名片给后藤。
  名片上写着:灵媒,神山荣治。刑警、报社记者加灵媒,这是什么鬼组合啊?
  「我是刑事课的……」
  「是后藤警官吧?」
  神山接着后藤的话说道。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名字?后藤心想。
  「刚才石井先生已经先告诉过我了。」
  神山像是看透后藤内心的疑问一样回答道。这家伙真教人看不顺眼!后藤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还是要神山继续说下去。当务之急是先确认眼前发生的情况。
  「今天这里的屋主——麻美小姐找我谈起了住家里发生灵异现象的事。麻美小姐和真琴小姐似乎是大学同学,今天傍晚我们三个人一起来这里调查灵异现象。」
  神山淡然且有条不紊的说明完全迥异于石井。后藤看了一眼站在屋内一隅的真琴,真琴像是肯定神山说的话一样默默地点头。
  「然后呢?」
  看来似乎会说很久,因此后藤席地盘腿而坐,点燃一根烟催促神山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并没有发现灵的存在,所以先行离去。但是麻美小姐在一个小时前打电话给我,她说又发生灵异现象了,要我来救她。我连忙赶到这里时,正好在大门口遇到了真琴小姐和石井先生。」
  「石井,你为什么会跟记者小姐在一起?」
  后藤瞪了石井一眼。石井吓到肩膀直打颤,想解释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后藤警官,我去找石井先生谈谈有关灵异现象的事。」
  真琴插话道。后藤没有再不识趣地追问为什么真琴会去找石井商量。
  「然后呢?」
  「我去找石井先生的时候,刚好也接到麻美求救的电话,所以……」
  「我知道了。那向你们求救的这间屋子的主人跑到哪里去了?」
  「她消失了……」
   石井突然开口。
  「白痴!给我正经一点!」
  后藤大声斥喝,用力拍了一下石井的头。
  「不,石井先生说的话是真的。」
  神山断然说道。这家伙面对警察竟然还这么大言不惭!
  「少说蠢话了!」
  「不,神山先生说的是真的。」
  连记者小姐都跟他们一样不明是非。
  「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但是这是真的。真琴小姐在大门还用对讲机请麻美小姐开门,我们在等电梯的时候麻美小姐也用手机联络真琴小姐。虽然我们在搭电梯的途中电话中断了一下,但是来到房门前的时候门是锁起来的。」
  神山又开始继续说明。不行,绝不能让神山再开口说下去,身为警察怎么可以任一个自称是灵媒的人摆布?
  「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
  石井几乎呈现语不成句的状态,所以后藤转而问向真琴。
  「神山先生说的话都是真的。」
  真琴的回答完全背叛了后藤的期待。
  「这太荒唐!」
  「之后我请石井先生去向管理员借备份钥匙,待我们打开门进来后就发现麻美消失了……」
  语毕,真琴将一个用手帕包裹起来的东西递给后藤。后藤接了过来,打开手帕一看,发现是一支折迭式手机,而且上面沾染了红黑色的斑点。不,这些是血迹。手机上还清楚地留下一个手爪的血痕。
  他们说的话难道都是真的吗?后藤站起身来,环顾在场所有人的脸,心里期待着有没有人会先受不了这个恶劣的玩笑而笑出来。然而每个人都是一脸烦躁。
  「那房子的钥匙呢?她有可能只是山门一趟吧?」
  「钥匙的话……」
  真琴看向桌子,桌上放了一把挂着似狗又似猫的吊饰的钥匙。那是一把圆筒状、难以复制的钥匙,上面还贴着公寓名称的手工制标签。
  「或许她是从窗户出去的!」
  「不可能,落地窗也从屡子里锁住了。」
  真琴否定了后藤的推测。
  「而且就算她从落地窗到了阳台,但这里是七楼,她总不可能从这种高度跳下去吧!我刚才也确认过了,这里的阳台并没有连接到隔壁的。」
  神山的说明比石井更具有刑警的架势。既然如此,应该有其它的叮能性,一个好端端的人是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的。
  「说不定有人在你们搭电梯的时候来这里把她掳走了。」
  「从麻美挂断电诂到我们来这里的时间还不超过三十秒,后藤警官应该明白,这三十秒并不足以让一个人在不被我们发现的情况侠从这里把人带走。」
  神山用一贯的口吻答道。神山或许没有那个意思,伹他的口气在后藤耳里听来似乎是在嘲弄他。
  「住口!你们只是在消灭所有的可能性!要我来说的话,最可疑的人就是你!你们当灵媒的还不几乎都是冒牌货!」
  「说得也是。」
  神山的反应完全出乎后藤意料之外,反而令后藤一时语塞。
  「就像后藤警官说的一样,灵媒确实有不少人是骗子,特别是专属于某个宗教的灵媒更是让人起疑。因为不管是佛教还是基督教,都否定了死者灵魂会徘徊人世的想法。」
  这家伙在否定自己吗?他在玩什么把戏?
   「那你又是怎么样?」
   「我并不属于任何宗教,不过以『灵媒』来说,就某种意义而言我或许算是个骗子吧!」
  「什么意思?」
  「我的除灵方法与大部分的灵媒大相径庭。」
  「哪有什么不同?你们选不是都一个样!」
  「不。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不过我并不使用符咒或是吟唱咒文来驱除亡灵。」
  「那你是用什么方法?」
  「我与生就具有阴阳眼的体质。透过与灵魂的对话,找出灵魂逗留人世的原因。然后拔除那个原因。简单来说,就是『说服它们』。」
  「你、你说什么……」
  后藤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神山说的话他之前不知道听过了多少次。对,他说的话跟那个别扭到极点的八云所说的一模一样!
  就在此时,屋子里的电灯忽然熄灭。后藤眼睛一时之间无法适应黑暗,甚至连身旁石井的身影都无法辨识。
  「呀啊——」
  后藤听见真琴的惨叫。
  「哇——」
  接着是石井的。到底发生什么事?
  倏地,后藤眼中映照出一个人影。那是一名飘散着长发的女性,她的脸被鲜血染成一片艳红。在这一片黑暗里,只有她的存在像是发着微弱的亮光般让人依稀可见。
  「去死!」
  女人发出嘶哑的叫声。
  「妳是……」
  后藤正想说什么,电灯却又忽然亮了起来。后藤因这突然的亮光感到刺眼,不禁闭上眼睛,旋即又马上睁开,但那个女人已经不见踨影了。
  住哪里?她跑到哪里去?后藤记得她是出现在通往阳台的落地窗旁。他打开落地窗跑到阳台,然而那里没有任何人出现过的迹象。
  「不用追了,她没有肉体。」
  神山面无表隋地说道,语气中不带一丝迷惘。难道真的就像他说的一样,死者的灵魂藉由恨意而让人凭空消失了?
  
  


  
  第二章 自缚
  
  
  「老爹,你在吗?」
  后藤用力打开门。找到了!畠是一名因为兴趣而当法医的变态老头,此时的他正窝在自己那两坪多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前一派悠闲地喝着茶。
  畠看了后藤一眼,嫌恶地大大叹了一口气。呿!为什么我身旁都是这种人?难道就没有更坦率、认真一点的人吗?啊,有一个。后藤脑海中浮现石井的脸。但那家伙太小中用了,认真也该有个限度。
  后藤住畠对面的一张圆形椅子上坐下。
  「一大早来找我有什么事?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当你的保母。」
  吵死了,我才没间工夫大和你这个妖怪喝茶!
  「有东西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下。」
  「如果是搜查的事,就依照程序透过上头来指示。上次就是因为你擅自行动,所以才会被上头啰嗦侗半天。」
  畠发出「嘻嘻嘻嘻嘻」的高亢笑声。哪里好笑了?这个妖怪老头,拜托你不要发出那种恶心的笑声!
  「要是能对上头的人说,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说得也是。」
  既然知道就别废话了!后藤将装在塑料袋里的手机放到畠桌上,这个染满血迹的手机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这是什么?」
  「手机。」
  「我当然知道。我是在问你拿这个给我干什么,你这个没脑的笨蛋!」
  这个死老头!后藤真想扭断畠的脖子把他的头当皮球踢,但眼前的情况不容许他这么做。
  「昨天石井把我叫出去,他说有一个被幽灵缠住的女人从密空消失了。」
  要是其它人听见有人从密室消失这种话肯定会一笑置之,但是畠不一样,他像孩子般眼神闪闪发亮,凑向后藤。
  「哦?那么这支手机当时被留在现场啰?真有趣。」
  「老爹,你高兴什么?没个正经样!」
  「真的很有趣啊!这平常可是遇不到的。」
  明明是个糟老头,还学小孩子说话!
  「现在情况扑朔迷离,也很有可能是某人的恶作剧。」
  「不过石井也在现场吧?如果是恶作剧的话他不会没发现。」
  「那侗蠢蛋只能当作装饰品!就算杀人犯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发现!」
  后藤一想到石井那张胆怯的脸就感到全身无力。如果石井更有用一点,他就能听到截然不同的证言;就是因为石井太蠢了,所以才会让那个叫神山的灵媒完全掌握主导权,情报全由神山透露,以致他无法知道神山扭曲了多少事实。
  「所以请你分析看看这支手机上的血液。」
  「原来如此。如果这不是人类的血液,情况就简单多了。」
  畠拿起装着手机的塑料袋,用那双鱼眼般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后藤突然有一种只要自己稍不留神,畠就会伸出他的长舌一口吃掉手机的错觉。
  「总之,这就拜托你了。」
  后藤说完便离开畠的办公室。找完妖怪后,接下来要去找怪猫了。
  
   二
  
  后藤打开「电影研究同好会」的门,便看到八云蜷缩在睡袋里,睡在地上。
  「喂!给我起来!」
  八云蠕动了一下身体,睁开右眼,看见是后藤后,立刻又把眼睛闭上。
  「被后藤先生吵醒的话,接下来美好的一天都将化为乌有了。」
  这小子睡醒的第一句就是嘲讽吗?
  「随你怎么说,快醒来!」
  后藤坐在折迭椅上,但是八云却没有任何打算起床的迹象。
  「喂,你给我醒来!」
  「我很困。再说躺着也能听,您有事就说吧。」
  要是在意八云的一举一勤,我迟早会胃穿孔。算了,这小子跟畠老爹属于相同人种,事情说出来他们就会自动上钩了。
  「八云,你觉得幽灵能让人消失吗?」
  「我以为后藤先生多少有些长进,没想到我的想法仍旧太天真了。」
  「吵死了!」
  后藤举起脚打算踹飞八云的睡袋,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此时惹得八云不悦,接下来可就麻烦了。
  「八云,我不是在开玩笑,人真的消失了……」
  后藤开始对八云说起昨夜怪事的来龙去脉。后藤一面说明,八云便拉开睡袋的拉炼坐起身来——太好了,怪猫上钩了。
  后藤说完时,八云搔着乱翘的头发,一身T恤搭配运动服外套的模样坐到后藤对面的椅子上。
  因为八云才刚睡醒,所以没有戴上隐形眼镜的左眼呈现火红色。后藤心想,没有带石井来足正确的决定,不然那家伙肯定会鬼吼鬼叫的。
  「你有什么看法?」
  后藤向打了个大哈欠的八云问道。
  「至少找还没有看过这种现象。」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老实说,后藤到现在依然不太相信,他心里仍怀疑这有可能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在我的理论里,死者的灵魂不可能让人凭空消失,不过我的理论也无法以科学证明。简单来说,那只是我的想象。」
  之前明明就说得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现在才说这种话!
  「所以,死者的灵魂也有可能让人凭牢消失啰?」
  「这个我无法断定。不过『自己不相信的事等于不存在』的想法会误导人,所以如果能找到明确证据的话,我也会改变我的想法。」
  原来如此。八云认为「死者的灵魂是人类情感的聚合体」这种理论,也只是他经由经验推测而来的,所以关于灵魂还有不少可能性。
  「先别管这现象是真是假,我想我可能见过那位灵媒。」
  「你、你、你说什么?是真的吗?」
  「不要一大早就大吼大叫的。」
  八云斜眼看着几乎整个人要扑到自己身上的后藤,用手指塞住耳朵。
  「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
  「昨天我去调查那名自杀的女性的时候。」
  「你觉得怎么样?那家伙是正牌的吗?」
  「我不知道。不过,他见到我时说他看得见死者的灵魂。」
  八云蹙起眉头说道。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结果八云似乎真的很在意。不过八云会在意那名灵媒一点都不奇怪。
  「那里真的有死者的鬼魂吗?」
  「嗯,有。」
  什么?既然神山和八云一样都有阴阳眼,那不就表示他是正牌的灵媒吗?
  「也就是说,神山具有和你相同的能力了。」
  「可以这么说。」
  八云再次搔搔头。如此一来,就像那个神山说的一样,这次有人从密室消失是女鬼的恨意作祟了。
  「喂,那你还这么悠哉?这可不得了!」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他和你拥有相同的能力啊!」
  「那又怎样?」
  「什么那又怎样……」
  八云一副受不了后藤的样于叹了一口气。
  「我之前也说过了,我拥有的只是看得见死者灵魂的体质,虽然好像有点罕见,但这世上有人拥有相同体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八云一个人看得见死者的灵魂。至少后藤现在又发现另一个人了。
  确实有不少灵媒只是招摇撞骗,但也不能一口咬定所有灵媒都是骗子。所以那个叫神山的男人说不定真是正脾的灵媒。
  「结果您到底想做什么?」
  八云打了个大哈欠说道。
  「想做什么?当然是想知道人为什么会凭空消失啊!」
  看到八云的态度,让后藤觉得刚才手足无措的自己很愚蠢,
  「既然如此,在这里纸上谈兵也没用。总之,我们先去一趟现场……」
  「一探究竟。」
  后藤接话说道。
  「欠我一个人情。」
  哇!这小子只有在这方面特别精明。
  
  三
  
  石井进入校门后,坐在附近的长椅上等后藤回来。
  昨晚的事在他脑海中反复上演,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到任何不自然的地方,有一个人从密室消失是千真万确的事。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石井不禁抱头苦思。
  「咦,该不会是石井先生吧?」
   一个悦耳的声音传进石井耳中。这个声音!
  「啊,是晴、晴香。」
  「好久不见。」
  睛香点头致意,露出一贯的笑容。啊;心情平静了不少。她的头发稍微长长了呢!虽然人气很热,但晴香竟然穿着小可爱!她渗着薄汗的颈项到肩部的线条,完全夺去了石井的日光。
  「怎么了吗?」
  石井闻言连忙撇开视线。不行,不行,我怎么叮以用有色的眼光去看晴香呢?真是太下流了。
  「石井先生,你今天来有事吗?」
  晴香一面说道一面在石井身旁坐下。石井紧张得连背脊部伸得直挺挺的。
  「啊,我是……那个……后藤警官……然后八云……呃……」
  「发生了什么案件,所以来找八云,对吧?」
  睛香身体稍微向前弯看着石井的脸。哇——晴香,妳不可以对人露出那么没有防备的样了。妳这种姿势会让我看见妳的内衣啊!
  「嗯,就是这样。」
  石井一边转移视线一边回答。
  「你不用去找八云吗?」
  晴香的话戳中石井的痛处。
  「呃……我……」
  「难道你怕八云?」
  「哇——」
  晴香的话让石井不禁回想起那只火红的眼眸而发出哀嚎。
  「咦?真的那么害怕啊?」
  晴香露出惊讶的表隋。
  「晴香,妳不怕吗?」
  「怕八云吗?」
  「嗯。」
  晴香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原本稚气未脱的晴香吞,在这一瞬间的表情竟彷若一个成熟的大人。
  「嗯,我从来就不觉得八云可阳,不过倒是常常想痛酦他一顿。」
  晴香挥舞着右手说道。果然那个年轻人让晴香尝尽苦头,我绝对不原谅他!石井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意。
  「晴香,要是八云再对妳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我就……」
  晴香看到石井一脸气陵的样子,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她为什么要笑?
  「没想到石井先生是一个这么有趣的人,我还以为你很难相处。」
  很有趣?为什么?虽然不明白,但是石井却很高兴。
  「我很有趣吗?」
  「对不起,说这种话太失礼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像哪里感觉不太对劲,我果然选是不习瞪和女孩子相处。石井整个人像一颗泄了气的皮球。
  「石井先生,我想你一定是误会八云了。」
  晴香转眼间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说道。她的表情染上了一层阴影。
  「误会……」
  「嗯。因为八云的个性非常粗暴,所以很容易遭人误解;而他的能力让他尝尽了超乎我们所能想象的痛苦,因此个性才会那么孤僻,但他其实是个很耿直、温柔的人。」
  温柔?八云吗?石井无法想象八云具有「温柔」这种情感,所以对晴香说的话感到难以置信。相反的,石井认为受到八云残酷对待还不计前嫌帮八云说好话的晴香,才是温柔。
  「就因为他太不坦率了,所以才会对人摆出那种态度。习惯他待人的方式后,会意外发现他也有可爱的一面哦!」
  晴香高兴地笑了。石井一丁点儿也无法了解晴香所说的八云的可爱之处,不过他非常明白晴香的笑靥有多可爱。石井感染到晴香的笑意,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你在傻笑什么!恶心死了!」
  一记拳头直击正在品尝幸福滋味的石井脑门。
  「后、后藤警官!」
  石井反射性地站起来。后藤警官身后站着那名年轻人——八云,他正用那双永远也睡不饱的眼睛看着石井。不管晴香说八云有多温柔,石井还是视八云为毒蛇猛兽。
  「后藤先生,好久不见。」
  晴香也站起身来,向后藤点头致意。
  「哦,是晴香啊,难怪石井会笑得这么恶心。」
  「您又带麻烦来给八云啊?」
  晴香看了八云一眼后说道。
  「哼,彼此彼此。」
  「很遗憾,这次我可是接受八云拜托去帮他调查事情哦!」
  晴香骄傲地挺起胸膛。
  「哼,妳只不过是被他利用罢了,」
  后藤点燃一根香烟说道。是真的吗?晴香被八云利用了吗?不行,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尚未平息的怒火又在石井心中熊熊燃起。
  「啊,后藤先生,学校里禁烟。」
  「啰嗦!妳怎么变得跟八云一样?小心嫁不出去。」
  后藤烦躁地说完这句话后,便迈步离去。八云也尾随在后藤身后。
  「啊,八云,等一下,你要走了吗?我好不容易才查出来的。」
  「结果怎样?」
  「跟你想的一样。」
  晴香得意地竖起大拇指。八云闻言先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弹了一下手指。
  「对了,有一件事想再请妳帮我调查。」
  八云走回来小声地对晴香说些什么。
  「咦?不行啦!」
  八云不知道提出了什么无理的要求,让晴香哇哇大叫,小过八云完全无视晴香的抗议。
  「地址在我房里,妳自己去找一下。」
  「我部说做不到了!」
  「不用想得太困难,见机行事就好。」
  「要是被拆穿怎么办?」
  「说一声『对不起』,然后抉逃。」
  八云丝毫不理会晴香脸上的不安,说一声「交给妳恶」之后便迈步离去。
  跟后藤警官说的一样,晴香完全被八云利用了。晴香,妳最好不要再跟那种男人早一起了。
  「石井!你在干什么?快走!」
  石井正想开口便听见后藤的怒吼,他慌张地起跑想追上后藤——
  却跌倒了。
  
  四
  
  真琴坐在自己办公桌前抱头苫思,昨晚的事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麻美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真琴在那之后一一询问她能联络的人,但麻美依旧下落不明。
  「真琴,妳没事吧?」
  坐在她隔肇的和江问道。咋天真琴已经因身体不适而提早下班,今天她这个样子来上班任谁都会担心。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而已。」
  真琴一面说一面起身来到洗手间,逃离和江更进一步的追问。再这样下去只会给周遭的人添麻填,或许她应该稍微转换一下心情才是。
  真琴进入洗手间,凝视着自己映照在镜子里的脸。她已经拜托后藤警官和石井,由警方来寻找麻美的下落,因此自己所能做的事只有静静等待,相信麻美安然无恙。真琴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抬起头来。
  倏地,真琴感到自己背后彷佛有什么东西掠过。她顿时背脊僵硬,然而回过头去却不见半个人影。
  是错觉吗?或许是自己神经绷得太紧了吧!
  当真琴再度看向镜子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但屏幕上却没有来电显示。真琴一边纳闷着是谁打来的,一边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的另一端没有任何声音,只传来像下雨般「沙—沙—」的杂音。
  「喂?」
  真琴再度开口,可是对方依旧没有响应。是恶作剧电话吗?就在真琴正想挂断电话的瞬间——
  「去——死——」
  女人嘶哑的声音傅进她耳里。真琴吓得将手机丢出去,手机掉落在瓷砖地板上。
  激烈跳动的心脏几乎爆裂。真琴冷汗直流,好一会儿身体都不能动弹。
  不知道经过多久,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一阵阵令人痉挛的恐惧传达至真琴每条神经末梢。不过手机萤幂显示的却是那位灵媒——神山的号码。
  真琴擦拭冷汗,捡起手机。
  「喂。」
  「是真琴小姐吗?我打电话来足有件事想拜托妳。」
  神山的声音听起来依然一派沉稳。
  「有事拜托我?」
  「是的。为了得知麻美小姐的下落,我们必须尽快解开这起灵异现象。妳说过一开始的灵异现象是在酒吧里发生的对吧?」
  「是的。」
  「那妳能聚集当时的成员吗?据我推测,当时的事或许跟麻美凭空消失有关。」
  
  五
  
  八云锐利的目光仰望若麻美住的公寓。后藤无从得知八云的眼眸里映照出些什么。
  「怎么样?有看到什么吗?」
  「不,什么也没有。」
  八云仍旧没妤气地回答。役藤不经意地看向石井,发现他也仍然一副恐惧的模样,在一旁畏畏缩缩的。
  「果然是那个灵媒在玩把戏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名报社记者——真琴小姐和石井先生就都是共犯了。」
  就现阶段来看,八云说的没错。毕竟当时石井和真琴都在现场。
  「而且就算真的是神山筹划的骗局,他也没理由这么做。」
  「理由?」
  「对。如果神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大家就算了。但现在他是一名因除灵失败而导致一个女人被恶灵带走的灵媒,所以他没有必要自导自演。」
  这么听起来也有道理。
  「离这里不远啊!」
  八云喃喃自语。
  「什么?」
  「里佳灵魂徘徊出没的公寓离这里不远。」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连吗?」
  「我不知道。对了,石井先生,那个灵媒在麻美小姐消失之前来过这栋公寓一次,对吧?」
  明明是八云先提起的,现在却又擅自转换话题。
  「啊,是。神山说他之前来的时候什么也没看到,因此判断那是浮游灵……他也为此感到后侮不已。」
  石井用像是向警察局长报告的生硬语调回答八云的问题。呿!石井这家伙!你可以再没用一点!后藤强压下殴打石井一顿的冲动。
  「说不定我会和他做出相同的结论。」
  八云稍微瞇起眼睛说道。相同结论?这不就代表那个叫神山的是如假包换的灵媒吗?
  不管是泽口里佳的事,还是这次麻美消失的事,全都教人心情浮躁。难道就没有再单纯、简单一点的事件吗?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件都会有加害人和被害人,怎样都不可能让人感到痛快的。
  后藤于是重新振奋起精神,率先迈向公寓入口。
  
  六
  
  八云真是太我行我素了。
  结果,晴香依旧遵照八云的指示,前往那名自杀女子——泽口里佳的父亲家一探究竟。
  但是去了之后又该怎么办?八云虽然要她伪装成里佳的朋友去看看泽口家的情况,但是这种谎言有这么容易蒙混过去吗?
  八云口才好、反应快,对他来说当然不成问题,但是我和他不一样,我最不擅长临场反应了!真是气死人了!晴香一面发泄对八云的满腹牢骚,不知不觉间也来到了目的地——木造的老旧住宅区。
  晴香反复看着从八云房里的数据抄下来的纸条,确认地址无误后,嘴里喃喃说着在心中不断演练的台词。表现得自然一点就行了,只是想问一些事隋。
  虽然晴香诸多抱怨,但她总不能老给八云添麻烦,偶尔也该派上用场才行。
  晴香下定决心后,用颤抖的手指按下门钤。等了一会儿,传来拉门「咔啦咔啦」的开门声,一名睑上长满蓬乱白色胡子的老人探出头来。
  老人的脸给人一种顽固的感觉,而且眉头深锁。
  「请、请问这里是泽口家吗?」
  老人默默地颔首。
  「啊,您、您好,我是早佳的朋友,我叫小泽晴香。因为刚好路过这附近,所以想为里佳上柱香……」
  老人虽然眼眶凹陷,但却用锐利的眼神瞪着晴香。晴香震慑于他的压迫感,将还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地吞下去。
  八云,大事不妙啦!晴香拚命压下想拔腿逃跑的冲动。我还真不是块谎谎的料!晴香现在的心情或许已经传达予老人了。
  老人从头到脚打量了睛香后咂咂嘴。果然被拆穿了!一阵失望的感觉在晴香心中不断扩大。
  但是老人却将门完全拉开,背向晴香走进家里。这表示愿意让她进门吗?
  
  七
  
  八云进了麻美家后,用和刚才相同的目光环顾屋内。后藤昨晚能看的、该看的都看过了,却完全看不出有何异样,不过或许几云可以。后藤随地就坐,只用视线追逐八云的行动。
  「我没有看到任何那类的东西。」
  八云像是死心了一般,打个大哈欠后,伸直腿在地上坐下。
  「不行吗?」
  「在这间屋子里我没看到任何死者的灵魂。」
  八云皱起眉头,搔了搔头。
  「我还是想不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现阶段来说什么也……对了,石井先生。」
  后藤像八云以样东张西望,却没看见石井的人影。
  「奇怪?石井先生?」
  八云提高音量再次叫唤,却仍旧没有听到回应。那个混蛋,竟然吓得躲在门外!
  「喂!石井!」
  后藤用几乎可以撼天震地的大嗓门吼叫的同时,傅来一阵「喀嚏喀睫」的脚步声,石井突然探出头来。
  「您叫我吗?」
   这个白痴!
  「石井先生,你们在进入这间屋子时确实上了锁,对吧?」
  「是的,房门和通往阳台的落地窗都上了锁。」
  「屋主的钥匙是在哪里找到的?」
  「就放在桌子上。」
  也就是说,这里完全形成了一间密室。
  「也没有人从屋子里出来?」
  「嗯,当时就像现在一样,三个人都在这间屋子里,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离开这间屋子我想不太可能。」
  八云用食指抵着眉间,眼神也随之改变。
  「果然是这样吗……但是这么一来她就……不是吗……」
  八云喃喃自语道。
  「你知道什么了吗?」
  「不,我什么部没想到。」
  八云摇了摇头。
  「骗人!你刚才不是说了『果然是这样吗』!」
  后藤逼近八云,让他动弹不得。
  「喂!快说清楚!」
  后藤再次怒吼出声。
  「好吵哦,您这样会造成邻居的困扰。」
  「谁叫你不把话说清楚!」
  「因为我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想到的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可能性,所以这个可能性也许是错的。如果我们贸然行事,就会像上次一样被误导方向。」
  这小子,还是一样只会逞口舌之快。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也只能从各个方面按步就班地搜查了。」
  八云打了个大哈欠说道。后藤虽然不指望这次和八云前来能有多大的收获,不过他心中却好似有一块千斤巨石压着般。
  「没办法,只好再重新调查所有相关人士了。八云,你也来帮忙。」
  「我不要。」
  八云不假思索地同答。他难道就没有更婉转的拒绝方法吗?
  「你不在意这件事吗?」
  「在意是在意,但是我很忙。」
  「很忙?你平常明明都只是在睡觉!」
  八云闻言一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真是的,难道您忘了吗?我接了一项委托选没解决。」
  对了,就是自杀身亡的泽口里佳的鬼魂。这件事不能说和后藤全然无关。可恶,事情果真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八
  
  「妳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晴香上完线香合掌祈福后,老人盘腿坐在她面前问道。
  「咦?」
  老人的问话太过突然,晴香慌张得全身僵硬。
  「我没有见过妳。」
  「那么为什么……」
  明知道她很可疑,为什么又让她进门?晴香压着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我觉得心神小宁,里佳……我女儿好像要我让妳进来。」
  晴香还以为他是里佳的祖父,没想到竟是里佳的父亲!这么说来,他应该和晴香的父亲年龄相去无几,然而却因为女儿自杀和妻子逝世让他提早老化。
  伯父的表情好悲伤,我还是无法对他说谎;不是他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我不能这么做。
  「您说的没错,我完全不认识里佳。很抱歉,我刚刚说了谎。」
  晴香本来以为他会勃然大怒,但是她错了。里佳的父亲只是默默地看着晴香的眼睛,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晴香无法编织一个巧妙的借口,所以她开始娓娓道来事情的来龙去脉。
  「里佳的灵魂在她自杀的那栋公寓徘徊,我们想让她从那里解脱,所以必须查明里佳死亡的理由。什么都好,希望伯父能告诉我您所知道的事,如果里佳有留下什么东西,也希望您能借我看看。」
  晴香无法像八云一样巧妙地说明原委,所以她不知道里佳的父亲能接受多少。
  「天底下有这么荒唐的事吗?」
  「说得也是,突然向您说这些,您不相信也是应该的。而且我刚刚还撒了谎……」
  晴香的心情跌至谷底,不过她又忍不住继续开口说道。
  「我有一个双胞胎姊姊,但是她却死于意外。我始终以为她很恨我,所以一直感到相当痛苦,直到最近我才明白姊姊真正的心情。或许您会觉得,『那又如何?』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您不会想知道那个人所留下的心情吗?或许令媛……里佳不是自杀死的,难道您不想知道真相吗?」
  晴香不断说着,胸口逐渐窒闷起来。
  「我当然想知道真相。但是在五年前都没人知道了,像妳这种来路不明的小妮子会知道吗?」
  「这……我也不知道。」
  里佳的父亲轻蔑地嗤鼻一笑。
  「那妳为什么要做这种对妳来说没有好处的事?」
  晴香无法回答他。如果晴香说出像「因为我想帮助她」这种伪善的话,就算这是她的真心话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我们之间也无话可说了!」
  里佳的父亲激动地说道,起身离开房间。看来我的解释果然无法让他接受。
  晴香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来,她觉得自己很悲哀。突然之间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跟他说灵魂之类荒诞无稽的事,或许她伤害了他吧!
  追根究柢都是八云太勉强她了。
  「喂。」
  晴香闻声抬起头来。里佳的父亲又回到房里,向晴香递出一本红色封面的日记本。
  「咦?」
  「妳拿去吧!」
  里佳的父亲冷淡地说道。晴香虽然一头雾水,但她还是收下了。
  「这是什么?」
  「里佳的日记本。」
  「为什么要给我这么重要的东西?」
  「我到现在还不相信里佳是自杀的。她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件悲惨的事,但是她却克服心理障碍,向警方报案,所以我不相信那么坚强的里佳会……」
  里佳父亲眼窝深处的瞳眸瞬时红成一片。
  「我到现在还是认为里佳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害的,但是警察不相信我说的话,大家也都说她是因为被人强暴才会自杀。太蠢了!里佳才不是那种软弱的孩子。妳是第一个说里佳可能不是自杀而死的,所以……」
  接下来的话晴香也了然于心了。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才把这本日记交给晴香。伯父应该不断地想查明真相却无法如愿吧!可是他仍旧不死心。或许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素不相谶的陌生人,但是他却从我身上找到了微小的希望。
  晴香站起来向他行礼,她的头几乎都要弯到膝盖了。
  
  九
  
  后藤和八云分别后先打了一通电话给畠,手机上的血液分析结果应该出来了。
  「我才在想你这个急性子应该也差不多该打电话来问了。」
  畠发出「嘻嘻嘻嘻」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真是个恶心的老头!
  「结果呢?」
  「百分之百是人类的血。」
   什、什、什么?后藤哑口无言。他心里满心祈祷那名叫麻美的女性消失只是个恶作剧,如此一来这个可能性又变得薄弱了。
  「血型是O型。和那名消失的女人一样吗?」
  「对。」
  后藤头晕目眩地回道。
  「虽然会花上一点时间,要不要做DNA鉴定?」
  「好,拜托你了。」
  后藤无力地挂断电话。接下来该怎么办?这起事件的开端是那晚聚集在那家酒吧的人,只好集合他们一一问话了。
  后藤打了通电话给真琴,没多久真琴使接起电话。
  「喂,妳现在讲电话没关系吧?」
  「没关系。事实上,我正想打电话给你。」
  电话里真琴的语气有点慌乱。
  「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不过我现在在公司,等一下再回拨电话给你好吗?」
  「我知道了。」
  后藤挂断电话,点燃一根香烟。
  「喂,石井,你有什么看法?」
  后藤明知道问也是枉然,但他还是询问了坐在驾驶座的石井。石井一瞬间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旋即转变为得到喂食的小狗般欢喜的表情。
  「我认为是那个恶灵强大的灵力将麻美小姐带到了灵界,至令也有不少人在活着时暂时去了一趟灵界。连接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的门……」
  我是太愚蠢了才会去问这个白痴!什么灵界?说一些更有说服力一点的话!后藤正想敲下石井的脑袋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呿!让石井检回一条小命!
  「喂,是我。」
  「刚才很抱歉,因为工作……」
  「客套话就免了,发生什么事?」
  女人还真啰嗉!后藤催促她接续刚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嗯。事实上,刚才神山先生也打电话给我,他说为了调查这起灵异现象,想要聚集所有相关的人。」
  「妳是说当晚在那间酒吧喝酒的人吗?」
  「对,已经约好今晚七点在酒吧集合,我希望后藤先生也能一起来。」
  「正好,我正想见见所有相关人员一面。七点对吧?」
  后藤再度确认约定时间后挂断电话。
   一时间发生太多事,让后藤感到一片混乱。看来有必要再把八云叫出来一趟以厘清真相。
  因此,后藤拨打了八云的手机号码。
  
   十
  
  晴香盯着自己的脚尖,步履沉重地走着。她确实得到了丰硕的成果,但是心情绝对不是沾沾自喜。这本日记本对晴香来说太过沉重了。
  就同样身为女性的立场,晴香对里佳怀抱着同情的心情。然而她本来就是被八云赶鸭子上架才会介入这起事件,所以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和资格回报里佳父亲的期待。
  「妳用那种方式走路小心跌倒。」
  晴香闻言看向旁边,这个声音、这个语调,不用确认也知道是谁。八云不知何时开始和晴香并肩而行。
  「奇怪?你和后藤先生怎么了?」
  「放妳一个人办事太危险了,所以我来看看妳的情况。看妳这样应该是被人赶出来了吧!」
  八云面露苦笑,搔了搔那头睡得乱翘的头发。他从一开始就认为我办不到吗?真令人无法相信!晴香停下脚步,将手上的日记本推到八云胸口。
  「这是仟么?」
  八云脸上露出前所末儿的惊异。
  「里佳的日记本。」
  「妳怎么弄到手的?」
  晴香的脑海中倏地浮现里佳父亲的脸。一个无法接受爱女已然身亡的父亲,让晴香联想到姊姊去世时母亲的表情,以及上一起事件中木下医生充满郁闷的脸。
  「里佳的父亲说他女儿不可能自杀……但是大家都不相信他……所以希望这本日记本能帮上忙。伯父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一个人孤单地忍受着痛苦……」
  泪珠扑簌簌地滑落,晴香已经泣不成声。为什么要哭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胸口被揪得发疼,彷佛在她身体里打穿了一个洞,让她无法抹去这种感觉。
  「抱歉。」
  八云用回异于平常的温和语气说道。他让晴香的头抵在自己胸前,晴香也因八云突如其来的举动步履一个踉鎗。
  「让妳难受了。」
  这个别扭的男人平常绝不可能这么坦率,他的温暖逐渐扩散到晴香内心深处。晴香放任自己徜徉在这片暖意之中放声大哭。
  
  十一
  
  后藤不断试着联络八云,但依然徒劳无功。算了,八云本来就是个不受拘束的人。
  石井也希望八云能跟来。虽然他觉得八云很可怕,但是也知道八云的洞察力和阴阳眼的能力是解决这起事件不可或缺的要素。
  「没办法,我们走吧!」
  后藤将手机收入口袋后下了车。后藤警官说「我们走吧」,那表示我也得去啰?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去。
  「你在蘑菇什么!」
  石井在后藤的怒吼下连忙下车。他在这起事件里完全没有派上用场,这么一来不就成了后藤警官的绊脚石吗?他必须帮后藤警官一些忙才行。
  不要认输!石井雄太郎。
  加油!石井雄人郎。
  「警察先生也都来了啊!」
  有人冷不防地拍了石井的肩膀,石井吓得跳起来,转过身去,发现灵媒—— 神山正站在他身后,身上仍旧是那套黑色西装。黑暗中,他那副深邃的面孔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我们是来监视你,避免你玩什么把戏。」
  后藤锐利的目光瞪视着神山,而神山只是不以为意地微笑以对。
  「我没有玩把戏,也没有推销宗教商品。」
  神山两手空空如也。
  「是我一开始误判了事情的真相,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我只是因为那份责任感,所以想解决这次的事件——仅此而已。」
  「真是这样就好!」
  后藤说完便径自走下通往地下一楼酒吧的楼梯。
  「他讨厌我吧!」
  神山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也跟在后藤身后走下楼梯。
  请不要抛弃我一个人啊!石井紧追两人走下楼梯。
  
  十二
  
  仔细想想,雨人相识将近一年,八云还是第一次进到晴香房间。八云盘腿而坐,翻阅着日记本。睛香感到一股莫名的紧张。
  晴香从厨房端来两个马克杯放到桌上,八云盯着冒着热气的马克杯挑起一边的眉毛。
  「这是热可可亚。」
  「在这种熟得要死的天气喝这个?」
  八云不满地说道。她好不容易才稍微放松心情,八云就又开始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真是一点也不可爱!晴香默默地回到厨房,从冰箱拿出大把冰块丢进八云的杯子里。
  「冰可可亚。」
  八云面露苦笑。他喝了一口可可亚后,「哦」地一声,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凝视着杯子。到底好喝还是不好喝也不会说一声!
  八云丝毫不理会晴香的心情,又继续埋首于日记中。
  突然响起一个物体振动的声音——是八云放在桌上的手机,但是八云却视若无睹。
  「八云,你的手机响了。」
  「是后藤先生打来的。」
  八云的目光继续停留在日记上。
  「你不接吗?」
  「他从刚才就一直打电话来,频系的程度令我感到困扰。偶尔也让他自己动动脑比较好。」
  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其实你只是嫌麻烦吧!
  此时八云的手忽然停在日记的某一页,晴香也从他的对面窥望日记的内容。那一页上头没写任何文字,只画着一条黑色线条缠绕在十字架上的图案。
  「这是……」
  「我先声明,光凭这个图案是无法判定什么的。」
  八云翻了翻白眼看着晴香。
  「我知道啦!这个图案和她的自杀有什么关连吗?」
  「我不知道,不过跟她遭人强暴好像有关。」
  「为什么?」
  「日记的日期是她被人强暴的那一天。」
  原来如此,这么看来确实有什么关连性。晴香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缉捕犯人的线索,可是犯人不是已经落网了吗?
  晴香默默地看着八云继续翻页。从画有图案那一页之后,八云的表情便越形凝重。晴香明白那一天发生的事彻底改变了里佳的人生。
  那一定是备受煎熬的每一天吧!光是想象那种痛苦,就让晴香下腹部感到一阵纠紧。然而旁人所想象的痛楚却边远不及实际经历过的人的一丝一毫。
  不久,八云阖上日记本。他应该从头到尾都看完了吧,有发现什么吗?晴香本来想开口询问,却又打消这个念头。反正八云也只会说「妳总是急于妄下定论」。
  「我有件事要拜托妳。」
  什么?又来了?晴香毫不掩饰她的不悦。因为八云三番两次救了她,所以她才想说偶尔帮帮八云也无妨,但像上次那种高难度的她可不干。
  「不要露山那么厌恶的表情,这不会很难,只是有点麻烦而已,」
  唉!女人的悲哀之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无法断然拒绝啊!
  
  十三
  
  真琴、伸一和裕也坐在和当晚同样的座位上,老板也和当晚一样站在吧台里。
  后藤站在酒吧门口双手抱胸,不动声色地打量在场的所有人,脸上毫无惧色’石井不禁暗想:难道后藤警官不怕吗?
  眼前的情况让石井想起上次除灵的过程,两条腿立刻不听使唤地直打颤。后藤像是看穿石廾的心思,铁拳直击石廾脑门。想必石井的头盖骨不久之后绝对会凹一个洞的。
  「那么就闲始吧!」
  神山站在店中央拍手,仿佛接下来众人将合演一出戏码。
  「前几天,大家都在这里经历了灵异现象,对吧?」
  神山询问每一个人,然而一伙人只是面面相颅,并没有回答。不过神山毫不在意,又继续说下去。
  「我想大家部已经听说了,麻美小姐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下落不明,她从一间密室突然……」
  神山在此将活打住,缓缓走向三人。真琴脸上毫无血色,身体一动也不动,伸一一脸不悦地吸薜,裕也的腿则下意识地打着哆嗦。
  「……凭空消失了。」
  神山用仿佛歌舞伎喊出经典名句般的口吻说道。
  「一个人凭牢消失?天底下有这么可笑的事吗?」
  伸一将烟灰弹入烟灰缸里。伸一会有如此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一般人都会有和他相同的想法。
  「我没有说谎,这是恨意强烈的恶灵所做的,有人可以作证。刑警先生,我说的没错吧?」
  神山锐利的视线看向石井。
  「啊、啊,是的。麻美小姐确实……」
  石井支吾了半天只挤得出这几个字。
  「是、是真的吗?」
  吧台里的老板惊呼出声。
  「有一名女性下落不明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我不记得警方什么时候认同恶灵可以乎白无故把一个人变不见这件事。」
  后藤维持双手抱胸的姿势扬声道。
  「后藤警官站在警察的立场,不得不这么说也是当然的。」
  神山笑道。在石井眼里看来,神山的笑容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妈的,你不要造谣生事!」
  后藤直视前方,但他的音量只有石井听得见。不过后藤说的也没错,警方绝不可能公然认同恶灵作祟使人消失这种事。
  「我继续说下去。姑且不论警方的看法是什么,可是我认为麻美小姐会消失无踪是恶灵作祟所致。所以我想,这跟大家在这里经历的灵异事件应该脱不了关系。如果我的想法没有错,那大家现在都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状态。」
  神山回头看了吧台里的老板一眼。老板低垂视线看着自己的脚,不敢正视神山。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现在做的事跟宗教敛财没什么两样吧!」
  伸一瞪着神山,语带嘲弄地说道。
  「我不会这么做。」
  「鬼才相信!谁会乖乖承认自己是骗子?」
  伸一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有人问:「你是骗子吗?」绝对不会有人老实回答:「是的,我是骗子。」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不过这是不争的事实。」
  「蠢毙了!」
  伸一不屑地说。对此,神…也只能苦笑以对。
  「在此我想问大家一件事。不知道大家周遭是否已经发生不寻常现象了?」
  闻言,所有人开始躁动不安。他们的反应可以说是完全肯定了神山所说的话。
  「发生了什么事?」
  神山的目光徐徐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
  「女人……有一个女人……」
  年纪最轻的裕也忽然发出嘶哑的声音。
  「住口!」
  伸一旋即制止裕也继续说下去。然而,裕也却完全不理会伸一的命令。
  「有一个女人在房闲里看着我,选说,『去死』!
  裕也抱着头蹲伏在地。石井非常能体会裕也的心情。
  「其实……今天我接到一通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电话里也有个人说『去死』!」
  真琴小姐也遭遇同样的事情吗?
  「其实找也……」
  老板接着开了口。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投射到他身上。
  「昨天我在柜子里看到一个女人,然后听到和大家一样的话。」
  老板的目光看向厕所旁的柜子。没想到所有人都遭遇到相同的灵异现象。没有错,这一定是恶灵作祟!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就八九不离十了。」
  神山抬头看着天花板。
  「神山先生,你心里有底了吗?」
  真琴站起身来。
  「嗯!前几天我在某栋公寓偶然看见了一个女鬼,她拥有非常强烈而且深沉的恨意。她的名字叫泽口里佳。」
  「喂,你给我等一下!」
  一直默不作声的后藤忽然从旁置喙。
  「你该不会是想说,泽口里佳就是这一连串灵异现象的原因吧!」
  后藤边说边朝神山逼近。
  「你知道她的事吧!就像这位警察先生所说,发生在各位身旁的灵是现象都是泽口里佳造成的。」
  「少说蠢话了!她跟这件事根本无关!」
  后藤怒吼道。但是神山面不改色地直视着后藤。
  「我并没有在开玩笑,她的灵魂还徘徊在人世。你看得到她的痛苦和恨意吗?」
  而后神山低下头,用手撑开双眼,好像在拿下什么东西。
  「我看得见。」
  神山拿下来的是一副隐形眼镜。当他再度拾起头时,他的双眼已经被染为一片火红。
  不行,我受不了了!
  「哇——」
  石井放声尖叫。
  「你的眼睛……」
  就连后藤也无法掩饰他的惊讶。
  「我的眼睛看得见死者的灵魂。」
  在场一片鸦雀无声,没有人开得了口。神山露出一抹苦笑后又继续说道。
  「我认为那一晚你们所有人会聚集在这里并非偶然,因为你们其中某个人便是造成她恨意的主要人物。当然,我没有叫那个人现在就必须承认,但他应该早已了然于心了。只是其相不该被埋没。」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伸一用力拍了一下桌面,他的怒意似乎已经攀升到最高点。然而,神山完全不为所动,他的眼神仿佛透露着早已预料到伸一的反应一般。
  「麻美小姐消失后被带到一个充满痛苦的死后世界,虽然我感到很遗憾,但是她已经无法再回来了。麻美小姐是被无辜牵连的,由此可知泽口里佳的恨意有多强烈、多深沉。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出现下一名牺牲者。」
  在场没有人敢开口,身体也无法动弹,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神山,
  「下咦个牺牲着或许是你。不,或许是你……」
  神山说道,手指随着火红眼睛的目光一一指向每僩人。大家就像是要逃避那双眼睛一样撇开视线。
  倏地,洒吧的电灯忽然熄灭,留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匡当!有某侗东西掉落在地。石井反射性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却看见一道青白色的光芒。这是什么光?
  「啊——」
  石井的理智已经吓得荡然无存。因为青白色的光芒中出现一名女子的身影,而她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
  就在石井差点晕厥过去时,电灯再度亮起。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但现场却没有人开口……不,是开不了口。就像神山所说,接下来会发生不寻常的事已是无庸置疑了。
  「大家刚才都看到了吧?她就是那僩充满眼意的女鬼。」
  「唔哇——」
  神山话才刚说完,大家便听见一个惨叫声。只见伸一按着手腕跪倒在地。
  「你没事吧?」
  真琴跑到伸一身旁。
  「发生什么事?」
  后藤跟着跑向伸一,接着神山缓缓走过去,就连老板也从吧台走出来,呆看着的石井因此也鼓起全身勇气,提心吊胆地靠近伸一。
  石井用双手捂住嘴巴才抑止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哀嚎。只见伸一的右手臂被染为一片殷红,后藤卷起他的衣袖,发现他手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从伤口流出的汩汩鲜血,滴落在他手上一个十字架上缠着一条蛇的刺青上。
  伸一的鲜血彷佛是献给蛇的祭品一样。
  此刻石井的脑袋早已一片空白。
  
  十四
  
  裕也在酒吧外不住颤抖,从他腹部深处所涌起的恐惧已经达到饱和。不论何时何地,他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
  刚才伸一手上涌出的鲜血好可怕。
  自己以后该如何是好?难道要畏惧着那个女鬼度日吗?如果害怕就能了事那倒也罢。可是麻美从一间密室消失后便生死未卜,她到底是被带到哪里去了?
  裕也脑海中忽然浮现之前和伸一一起看的一部恐怖电影的书面,有一名肤色惨白的长发女子将与她相关的人一带一往不知名的地方。当时裕也只是一笑置之,没想到这种事竟然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没事吧?」
  神山站在他面的。裕也摇摇头,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下像没事的样子。
  「事实上,我有话想告诉你。」
  神山平静地说道。
  「有话跟我说?」
  「对,我想竭尽所能地拯救你。」
  「拯救我?」
  这个灵媒要帮助他脱离那个女鬼的魔掌吗?他可是求之不得。
  「根据我的猜侧……很遗憾,下一个牺牲者就是你。」
  神山语气严肃。别开玩笑了,我会被那个女鬼带走吗?带去哪里?不要,不要,我不要被她带走!
  「你刚刚说要救我,那表示你有办法对吧?求求你,请你一定要救我!」
  裕也紧抓着神山,舍弃他所有尊严拚命哀求——就算要他下跪叩头他也愿意,毕竟生命是无可取代的。
  「请你冷静一点。我刚才也说过了,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恳办法救你。」
  「真的吗?」
  「我说的是真的……不过,你必须……」
  
  十五
  
  后藤一到警局就看到井手内在他办公室里守株待兔。
  呿!真麻烦。井手内一出现就麦示他的耳根无法清净了。后藤故意大声咂舌让井手内听见,井手内不受他的挑衅,置若罔闻。
  「后藤,你到底在干什么?」
  井手内双手抱胸站在办公空中央,说话的语气一样让人反感。干什么?他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后藤不经意地看向比自己早来上班的石井,看来他已经被井手内狠狠刮了一顿,现在正瑟缩在座位上。
  「干什么9?常然是在搜查啊!」
  「白费功夫。你只不过是在重新调查已经结案的案件,不是吗?」
  后藤瞪向石井,石井的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石井这家伙竟然全盘托出!他就不会装蒜到底吗?
  「原来已经结案了啊!我都没发现。下次我会注意的。」
  「混帐!你给我好好听话!竟然还灌输岛村莫名其妙的想法!」
  井手内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的?
  「所以我刚才不是说了以后会注意吗?」
   再也没有比和这个男人争论是非更浪费时间了。
   「石井!走了!」
  后藤扬声道。石井就像会弹跳的玩具般,马上站起身来。
   「后藤!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听见了。我要去搜查别的案件,这是局长女儿委托我的,这下子你没意见了吧?」
   语毕,后藤便离开刚进入的办公室。
   石井来到走廊,跑到后藤身旁。
   「你这家伙,不要没事那么大嘴巴。」
   后藤轻敲了一下石井的头。
  「但是……我认为在那种情况下说谎是不明智的……」
  石井在后藤锐利目光的威迫下将未说完的话吞咽下去。石井觉得后藤对井手内已经逾越一个下属对上司该有的态度了。后藤确实对任何人都不太客气,但他对井手内的态度与其说是不太客气,不如说是句句嘲弄。
  「后藤警官,请问您讨厌井手内课长吗?」
  石井鼓起勇气问道。后藤忽然停下脚步,扭曲的脸逼近石井面前。
  「讨厌?对,我讨厌他,讨厌的程度仅次于你!」
  「咦?」
  石井脑中一片空白,他感到地面一阵摇晃。后藤警官,您真的那么讨厌我吗?我竟然被自己最尊敬的人讨厌了,今后该如何是好啊?
  「少说废话了,去做你的工作!」
  「工作?」
  「你这个白痴!我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我要和八云去找昨天那个灵媒,你去调查昨天酒吧里所有人的背景,听清楚了吗?」
  后藤的手指用力戳着石井的胸口。
  「啊、是,我记得。」
  「知道了还不赶快去做!」
  后藤说完又一个人向前大步迈去。后藤警官,求求您,请您告诉我,说您讨厌我是骗我的!
  
  十六
  
  又在睡懒觉。
  八云双手抱胸瘫在椅子上睡觉,后藤用脚尖踹了一下他坐的椅子。
  「喂!你要睡到什么时候?给我起来!」
  「我之前应该说过,被您吵醒的话,接下来美好的一天都会化为鸟有吧!」
  竟然连眼睛也不睁闭!这混帐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后藤坐到八云对面的椅子上。
  「都是你不接我电话,害我昨天差点被耍得团团转!」
  「老婆又离家出走了吗?」
  为什么老婆离家出走我非得和你商量不可!
  「你再说那些无聊的废话我就杀了你!」
  「哎吗,警察竟然扬言要杀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八云打了一个大哈欠说道。
  「住口!我又不是立志当搞笑艺人!」
  「以此为目标怎么样?」
  「以什么为目标?」
  「搞笑艺人。您和石井先生搭档的话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你给我去死!」
  呿!一直无法进入正题。他可不是来这跟八云唱双簧的!后藤做了一次深呼吸后开口说道。
  「我看到有着一双红眼的男人。」
  八云闻言脸色骤变。呿!真应该一开始就这么说,一个无聊的开场白浪费了他不少时间。
  「这是怎么一回事?」
  后藤开始说明昨晚在酒吧发生的事:神山一口咬定麻美的消失是泽口里佳的鬼魂作祟所致,之后在场的那个叫伸一的男人手臂涌出鲜血。
  后藤巨细靡遗地描述酒吧的气氛、在场所有人的服装到伸一手上刺青的图案。
  「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了。为什么一开始不叫我去?」
  八云的一句话让后藤满肚子怒火瞬间爆发。
  「你这王八蛋!谁叫你不接电话!」
  后藤虽然怒气冲天地挥舞拳脚,但八云依然不以为意地搔着脖子,一点紧张感也没有。后藤不禁心想为他气得七窍生烟的我真像个笨蛋!
  「后藤先生,您刚刚说那个叫伸一的男人手上的刺青是不是……」
  八云抽了一张纸,像在变魔术一样开始画起了什么。这小子到底在干嘛?
  「是这个图案吗?」
  八云不理会后藤正心急如焚,将昼好的东西拿给后藤看。那是一个十字架上缠绕着细绳的图案,虽然细部线条不太一样,但大致的轮廓和伸一手上的刺青一模一样。
  「没错!就是这样!你为什么会知道?」
  「说来话长,所以我略过不说。」
  他居然说这么任性的话!既然无意说明,一开始就不要拿这张图来吊人胃口啊!
   「言归正传。」
  啊——随便你!后藤连生气的劲也提不起来了。八云丝毫没有察觉后藤的心情,又继续说下去。
  「无论如何,您能不能带我去见那位灵媒?」
  「没问题,我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
  要解决这起事件的关键,在于神山是不是正牌的灵媒,而唯一能看透真相的,除了八云之外不作第二人选。
  
   十七
  
  石井进入数据室后再次确认记事本,后藤昨晚要他记下在场所有人的名字和联络方式。真不亏是后藤警官,临危不乱。石井昨晚因一场惊魂记吓得在一旁不知所措,完全没有想到要记下人家的基本资料。
  记事本上记了五个人,不过真琴的身家背景就无须调查了。后藤说神山交由他来负责,石井只要去调查村濑伸一、井手裕也和酒吧老板——八木庆太。
  石井坐在查询用的计算机前输入三人的姓名,首先调查三人有无前科。若在这个阶段能查到某人的名字,接下来就轻松多了。
  然而,天不从人愿,三人之中并没有任何人有前科。
  接下来该怎么办?
  以一人之力来调查三个人的身家背景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因为这本来应该是由多人负担进行的工作,能轻而易举完成这项艰难任务的也只有后藤了。
  现在可不是灭自己威风的时候。在这一连串事件里石井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任何作为,只能在一旁不断尖叫哀嚎。
  石井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后藤在上一起事件接近尾声时对他说的话:「看你一副没用的样子,没想到这么有种!干得好!」光是这句话,就足以让石井燃起满腔热血,回想起当时的感动。
  加油!石井雄太郎!
  
  十八
  
  「八云,你为什么要帮我?」
  后藤一边开车一边问向副驾驶座上的八云,八云则是一脸惊讶。后藤可以理解八云的反应,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至令才开口问八云这种问题。
  只是后藤现在突然对八云的行动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为什么八云明明满腹牢骚却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他?八云明明可以对他的请托置之不理。
  或许,这也是后藤对自己的疑问。就像井手内说的一样,为什么要介入自己份内以外的事?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糟糕,最近不断想这些穷极无聊的事。
  「没什么,当我没问。」
  后藤面露苦笑,撤回自己的疑问。八云也和后藤一样露出苦笑。
  「后藤先生,您不要再苟责自己了。」
  「啥?苛责?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臭小子在胡说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看您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很心痛。」
  「心痛?」
  「嗯,因为一般人会将自己的情感与被害人和加害人画清界线,而您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头栽进他们的世界里,与他们一起愤怒、吶喊、哭泣。」
  后藤觉得八云的话分毫不差地戳中他的痛处。
  「没这回事。」
  「承不承认是您的自由,只是您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了吧!您就是因为一头栽进他们的世界里,所以只要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便会开始苛贵自己——如果自己当初再努力一点,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
  后藤下意识地提高分贝,但是八云可不吃他这一套。
  「一个人怎么可能拥有足够的力量改变命运?即使您再努力,世事本来就无法尽如人意。会为此而苛责自己的人真是个笨蛋。」
  后藤想出言反驳,却想不出任何驳辩的字眼,再说他也无意与八云唇枪舌战辩论正义。不过就如八云所说,每当一起事件落幕后,后藤总会想:难道就没有更好的结果吗?要是自己早点察觉,或许就会有不同的结果吧!
  他果真就像八云口中的笨蛋一样,事后总是满心懊悔。
  「不过……」
  八云在一阵沉默之后又继续开口,那双散发着坚强意志的眼眸直视前方。
  「就算无法改变所有的结果,或许能从这段过程中发现些许救赎吧!」
  后藤目不转睛地看着八云。那个粗暴、冷淡又别扭的八云脸上,此时此刻竟不可思议地洋溢着一种慈蔼。
  「所以我才协助您办案。或许因为我和您是同类的关系吧!」
  八云说完的同时,后藤像是听见一件滑稽的事一样大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
  后藤没有回答八云的问题,囚为他已经笑到差点岔了气。
  「我撤回前言。这次就当我最后一次帮您吧!」
  八云不悦地别过头去。这小子还真可爱!不久以前明明还只是个看轻全世界的男人,可见晴香对他的影响有多大。啊,这就是青春啊!
  此时后藤脑海中忽然浮现妻子——敦子的脸庞。不过我也没资格说八云。每当我迷失自己的时候,敦子就会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样而离家出走;然后当我一头栽进办案中、即将引起一场风暴时,她又会一声不响地跑回来。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十九
  
  神山的事务所位于邻近市镇、远离市中心住宅区的某栋公寓一楼。他没有挂上招牌,只在门口贴着一块「神山灵异研究所」的门牌。
  后藤按下门钤,没多久就听见对讲机傅来「请问您足谁」的声音。
  「是神山吗?我是刑事课的后藤。」
  「请稍等,我马上开门。」
  神山打开门,他身上穿着和昨天 一样全黑的服装。不过和后藤不同的是,神山的衣服像是新浆过的。他到底有几件相同的衣服啊?
  「我有些事要问你。」
  「如果你不嫌弃这地方狭窄的话,请进。」
  神山打开门让后藤进到屋里。
  「有一个人不是警察,我让他陪我一起来没关系吧?」
  语毕,八云从后藤身后走到让神山看得见他的位置。
  「啊,你是那时候的……」
  相较于神山的惊异,八云只是冷淡地说一声:「您好。」
  神山带领后藤和八云穿过约五坪大的客厅。靠在墙上的书架摆满了灵异类的相关书籍,客厅中央只放了一组接待用的桌椅,整个空间看来极度缺乏生活感。不过这里本来就是用来作为事务所的地方。
  后藤和八云在沙发上坐下,神山端来二杯冷茶后也在对面的沙发就坐。
  「这里禁烟吗?」
  后藤从上衣口袋拿出香烟。
  「没有。」
  神山从桌下拿出烟灰缸放到后藤面前。
  他们来是来了,但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后藤点燃香烟深澡吸了一口,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你们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吧?」
  神山首先打破沉默。这种直截了当的问法让后藤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不过神山自己都提起了,倒是了却后藤一顿麻烦。
  「没错!你的存在在这一连串事件中太突儿了。」
  神山闻言莞尔一笑。这混帐!有什么好笑的?
  「我欣赏像你这样的人,因为你不会说谎。」
  这混帐一副什么事都逃不出他法眼的态度真让人感戚到烦躁。后藤转头看向八云,发现八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神山。
  「我一点也不屑被你欣赏。我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灵媒的?」
  「大概是在五、六年前吧……」
  神山沉着地回答。
  「那你之前在做什么?」
  「或许你听了会吓一跳,我其实曾经是一位老师。」
  「什么?」
  「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查查看。我以前在当高中老师。」
  老师和灵媒?两者之间差太多了吧?
  「为什么你会想当灵媒?」
  神山闻言瞥了八云一眼。不知道八云是否有感受到神山的视线?只见八云仍旧维持一张扑克脸。
  「我以前也看不见死者的灵魂,只是.一个过着平淡日子的平凡教师。不过有一天,我突然感到一阵非常强烈的晕眩,然后在医院住了一阵子。」
  神山说到这里先停下来喝口茶才继续说下去。
  「我是因为过度疲劳而引发心脏衰竭,几乎从黄泉地府走了一遭回来。不知道为什么,等我醒来后我的双眼就都变成火红色了。」
  八云的脸颊微微抽动。
  「医生也说查不出原因,但是我身体没有任何异状,所以就出院了。从那之后我便能看见死者的灵魂了。一开始我以为是错觉,但是后来才发现这些都是真实的影像。」
  八云火红的左眼是先天的,而神山的双眼则是后天因素造成的?
  「所以你就成了灵媒?」
  后藤将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
  「我认为不管自己怎么想,既然具备这种能力就该善加利用,不然岂不是太浪费了吗?就像拥有绝对音感却不碰音乐的人一样。」
  「用不用是个人自由吧!就像这世界上也有人买了高级车却不开一样。」
  后藤的回答让神山不禁失声大笑。这家伙真教人看不顺眼。
  「警察先生,你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耶!这种想法也有道理。年轻人,你觉得呢?」
  神山将问题抛向八云,其实后藤也想知道八云的回答。
  「为什么要问我?」
  八云仍旧面不改色。
  「我之前也说过了,因为你和我拥有相同的能力,不是吗?」
  「为什么您会这么认为?」
  为什么神山这家伙会知道八云的能力?后藤惊讶得张口结舌。相较之下,八云则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我有这种感觉。或许也可以说是『共鸣』吧!」
  八云闻言嗤鼻一笑。
  「请您说实话。」
  「果然被你看穿。这并不难了解,因为你的左眼有戴黑色隐形眼镜,对吧?我和你一样。而且,在那栋公寓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目光追逐着那个从顶楼跳下来的女鬼。别人的眼睛绝对看不见这副光景,所以我才觉得你也能看见死者的灵魂。」
  「您的猜测没错,我是看得见死者的灵魂。」
  八云的回答让神山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想请教拥有相同能力的你对这次麻美小姐凭空消失,以及这一连串的灵异现象有什么看法?」
  「您有什么看法?」
  八云反问道。
  「我认为那名自杀而死的女子因为怀有强烈恨意而想报复。虽然我不知道她想报复的对象是谁,不过应该是当时在那间酒吧中的某个人吧!麻美小姐只是运气不佳受到无端的牵连。但只要那名自杀女子恨意没有平息的一天,就会有下一个牺牲者出现。」
  「您是说,那个女鬼让麻美小姐消失了?」
  对于八云的疑问,神山自信满满地点头。
  「由于当时我也在现场,所以除此之外想不到其它理由。我的想法说完了,换你了。」
  八云用食指抵着眉间。
  「我认为死者的灵魂是人类情感的聚合体。」
  「也就是说,鬼魂无法消去人类的存在吗?」
  沉稳的表情从神山脸上骤然消失,两人之间飘散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氛围。任谁被人当面否定自己的理论都会有这种反应吧!
  「这就是我的想法。」
  「那么麻美小姐为什么会消失?」
  「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应该无法否定我的看法。」
  「没错。」
  八云非常干脆地肯定神山说的话。难道他认输了吗?
  「自从开始当灵媒之后,我便体验到人生的种种经历。老实说,我和你一样都认为死者的灵魂是人类情感的聚合体,也因此,我认为当这份情感越强烈,有时甚至能产生物理性的影响。比方说,两个相爱的人就算不用把话说出口,有些时候也能心有灵犀地感受到对方的爱意。你不认为这便是情感发挥物理上的影响力吗?」
  「以这个例子来说这是物理上的影响恐怕会有语病,而且您的想法太过急进,就好比在说一个人只要他想飞就能飞上天一样。」
  后藤觉得八云似乎有点焦躁。平常用文字游戏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八云也会有被人玩弄的一天吗?
  「言归正传,你认为麻美小姐为什么会消失?」
  「我刚才也说过了——我不知道。」
  「那么能不能请你协助我?」
  「你、你说什么?」
  神山出人意表的言论让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两人对话的后藤不禁惊呼出声。后藤不经意地瞥了八云一眼,发现他的表情比自己更加震惊。
  「我的资历不长,这次的事件对我来说负担有点重。所以如果拥有相同能力的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的话,我就能更有把握……」
  「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我们拥有相同能力,也无法产生一个圆满的结果。」
  语毕,八云便站起身来。看来现阶段是无法从神山这里打探出什么线索。后藤也跟着站起来。
  「打扰了,『老师』。」
  「我个人不太喜欢这种称呼方式。」
  神山面露苦笑。
  「对了,八云,你认识一个和我一样拥有一双红眼的男人吗?」
  等、等一下,我有没有听错?神山刚才说「一双红眼的男人」?
  「喂,你认识他吗?」
  后藤激动地揪住神山的衣襟。
  「不能算是认识,凶为我们只有一面之缘。」
  「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在长野县的户隐。我去那里做灵媒修行时他叫住了我。」
  「你该不会是那个男人教唆来的吧?」
  神山摇摇头。
  「怎么可能?请不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你们知道那个男人吗?」
  「知道。」
  岂止知道,拜他所赐,还吃了不少苦头呢!
  「那你们应该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恐怖的男人。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就发现了,他的眼睛像是吞噬了所有的黑暗般:而他的身上不带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情感,甚至视人命如敝屣。这根本是邪恶的存在,无论是敌是友我都不想与他为伍。」
  后藤松开手,神山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藤回过头,却发现八云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二十
  
  真琴一动也不动地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这一阵子怪事连连,包含麻美的下落在内,尚未解开的谜团接踵而至,让人如坠五里迷雾之中。
  后藤警官虽然说搜查的事就交给警方来进行,但是真琴无法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等待消息。报社里也有和警方来源不同的情报网,于是真琴打算就此着手。
  此时一个矮小驼背的男人开门走了进来。
  「我是泷泽,妳就是土方吗?」
  「是的。」
  真琴站起身来向泷泽点头致意,请泷泽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很抱歉,唐突地找您出来。」
  「别在意,要是在意的话就写不出好报导了。」
  泷泽发出与他身材不符的爽朗笑声。真琴曾数度在走廊上和泷泽擦肩而过,但像这样面对面交谈还是第一次。她对泷泽一直抱持着阴沉的印象,然而笼泽的笑声却将这个印象一扫而空。
  「事实上,我有事想请教您。」
  「想问什么妳就问吧!我会尽可能地回答妳。」
  泷泽点燃一根香烟,嘴里嘟哝着「公司全面禁烟,害我们这些老烟枪在公司毫无容身之处」,接着从口袋拿出携带式烟灰缸。其实会议室也禁烟,不过真琴没有说出口。
  「您记得五年前发生的那起有关泽口里佳的案子吗?」
  这就是真琴忽然找泷泽出来的原因。五年前,泽口里佳自杀后,从警方的搜查行动受到舆论抨击一直到犯人落网,这一系列的报导全都是泷泽撰写的。
  泷泽摸了摸胡渣丛生的下颚,转动肩膀活动筋骨。
  「当然记得。不只是泽口里佳的案子,所有由我负责报导的案子我都不会忘记。妳最好也把自己写过的报导都塞进脑袋里,这可以成为妳个人的情报来源,也是让妳写出好报导的食粮。」
  「啊、是。」
  真琴心不在焉地回答。报社里似乎有不少像泷泽这样喜欢高谈阔论自己意见的人,大概是因为他们看了太多社会异象,所以拥有不少想法吧!
  「为什么妳到五年后的今天才对这件事产生兴趣?」
  「因为我现在在追踪报导一名惨遭强暴的女性,所以想了解里佳的那起案件。」
  真琴用事先想好的理由搪塞泷泽。因为如果现在诚实告诉泷泽那一连串灵异现象,势必得花上不少时间,而且泷泽也有可能不相信她所说。
  「真伤脑筋。」
  泷泽搔了搔后脑杓,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其实我现在也正在重新调查这个案子。」
  泷泽出人意表的话让真琴不禁惊呼出声。
  「您觉得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泷泽没有回答真琴的问题,沉吟了片刻。如果泷泽和真琴想报导的内容重迭,他自是不愿告诉真琴。不过泷泽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掌握了什么一样。
  「反正内容不同,告诉妳也无妨。」
  泷泽将香烟捻熄在携带型烟灰缸上。
  「您所想到的疑点到底是什么?」
  「最近网络上有一个引起轩然大波的色情网站。」
  泷泽没头没脑地提起一个似乎不太相关的话题。真琴请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也试着上去那个网站看看。那是一个会员制的网站,所有的图片、影像都可以下载,但是内容并不单纯。」
  泷泽又点燃一根香烟。有人一打开话匣子就克制不了烟瘾,泷泽应该就属那种人吧!
  「网站的内容都是强暴的书面。如果是这样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市面上贩卖的几乎都是演出来的——是业者叫默默无名的女明星演出遭人强暴的样子,毕竟强暴可是一种犯罪行为。」
  「难道说那个网站上的是……」
  「妳猜的没错,那不是演出来,而是真的。」
  真琴的心脏狠狠地紧揪在一起。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天理不容的事了,如果让被害人知道的话……不过……
  「您怎么知道那不是演出来的?」
  「我刚才也说过了,妳要记下所有自己撰写的报导,这可以成为妳独特的情报来源。」
  不会吧?真琴脸色惨白,手指不住地震颤。犯人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
  「看来妳不是个花瓶,脑筋动得挺快的嘛!没错,就跟妳所想的一样,我在那个网站看到一个眼熟的面孔,就是泽口里佳。那是用家庭摄影机拍下来的东西,犯人还很细心地附上日期,所以更加深了我的肯定。」
  为什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
  「而且片头还有『二〇〇〇年四月跳楼自杀』的跑马灯,妳能相信这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事吗?」
  泷泽双眼血红直视着真琴。真琴用力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里佳死后还不断受人侮辱,真琴觉得自己似乎稍微感受到了里佳的痛苦和悲伤。真琴光是想象,就差点被那份强烈得无法正视的屈辱给淹没,
  现实社会中竟然存在着这种想法疯狂的人。
  「我不是正义感比一股人来得强,只是无法原谅这种事。因此我一定要截断那个人所有的生路,把他逼入绝境。」
  真琴心中也涌起了和泷泽相同的意念。
  
  二十一
  
  这小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后藤的烦躁已经攀升到了顶点。八云离开神山的事务所后,不论后藤问他什么,他都只回答:「在情报收集完整之前我不能妄下定论。」然后三缄其口。
  后藤不得已只好先送八云回学校的家,然后一个人继续调查。后藤很清楚为什么八云会突然中止搜查,因为那个男人——八云的父亲居然也扯上这一起事件了。
  不行,别再想了。后藤挥去脑海中的想法,现在再想下去只会让快打结的头脑更加混乱。总之,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调查。
  后藤来到市内一所神山以前任教的高中。后藤虽是第一次来,不过他从以前就听过这所高中的名字了。就读这所高中的学生头脑构造与后藤截然不同,是 一所以升学闻名的高中。
  后藤从正面玄关进入学校,换上客涌拖鞋。他已经脱离学校二十年了,然而相当不可思议地,即使这里不是他的母校,他仍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后藤进入校舍后,不一会儿就在右手边看到「教师办公室」的牌子。他轻轻打开门进去,办公室里所有教师的目光一致投向后藤。后藤不由自土地想起他学生时代的生活。
  「我是今天早上打过电话来的后藤,请问间宫老师有在吗?」
  或许因为正沉浸在多愁善感里的缘故,让后藤不小心说出了滑稽的语句。
  「您就是后藤刑警吧?请进。」
  办公室最里面一名纤瘦的中年女性朝他挥手。她的面容细长,也戴着一副细长的眼镜,彷若一位闲雅的贵妇。
  那个人是刑警?后藤听到办公室里的教师窸窸窣窣交头接耳的声音,所有人都对他投以注目礼,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后藤明明可以堂堂正正地面对大家,但是他的心情就好像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来的学生一样,连走路的步伐都变得僵硬起来。
  「请坐。」
  后藤在间宫旁边的椅子坐下。
  「您说您想问我关于神山老师的事。」
  「啊,对。」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问您神山老师到底……」
  后藤明白间宫想说什么。任谁被警察询问以前同事的事都会有相同反应。
  「他没做什么坏事,我只是要进行简单的确认工作。警察这个组织出人意料地麻烦,明明知道某个人不是犯人,却还是要调查一下以作为报告之用。就像你们在进行家庭访问一样,你们不会只去问题儿童家里拜访吧?」
  「我明白您想说的话,不过我认为您用我们做家庭访问的例子来比喻并不恰当。我们除了要知道学生的家庭环境之外,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家长了解我们老师。」
  后藤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但他现在也没心思和间官谈论教育问题。
  「抱歉,我失言了。总之,我想知道神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他私底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学生们都很喜欢他。警察先生,您见过他吗?」
  「见过了。」
  「那么我想您应该知道,他是一位非常温柔的老师,就算学生向他说一些穷极无聊的小事,他也会很用心去听。他的感觉非常敏锐,似乎很能理解学生们的心思。」
  后藤觉得不论是以前当老师的神山,抑或是现在当灵媒的神山,两者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拥戴神山的学生之中,有一个学生特别黏他。她留有一头长发,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名字好像叫做…川口?不,好像是山口……」
  间宫抚着长了斑的脸庞仔细思考。
  「我听说他因为生了一场重病而辞职。」
  再让间宫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恐旧会没完没了,于是后藤白顾自地回到话题。
  「是的。神山在那之前看起来就带有倦容,有一天却突然住院,之后他就离职了。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详细情形。」
  如果神山个性大变,或是他告诉后藤的话与间宫所说的话相互矛盾,后藤还能对他起疑,偏偏神山所说的话都与事实吻合。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刚才我也说过,这只是形式上的询问。看来是白跑 一趟,我先告辞了。」
  语毕,后藤站起身来。后藤其实可以不用那么急着走,但是他最不擅长应付像间官这样的女老师。在间宫还没有长篇大论之前还是走为上策。
  「警察先生,请问……」
  间宫叫住了后藤。
  「什么事?」
  「神山老师现在在做什么?」
  她不知道吗?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在当灵媒。」
  间宫闻言呆怔在原地。不过她的反应也是可想而知。
  
  二十二
  
  井手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门口。这几年来,这份由疲劳产生的沉重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其实现在井手内的工作依然尚未完成,他只是回家拿换洗衣物而已,不消一个小时他又得回到警察局里。
  井手内虽然不像后藤一样相信鬼魂的存在,不过他有时不禁会想,这份沉重其实并非来自疲劳,而是与案件有关的人的诅咒吧!
  虽然对井手内来说,后藤是个令他头痛的大麻烦,但是他有时却会非常羡慕后藤。如果能像后藤一样不被组织束缚,可以随意爆发情绪,或许他就能轻松 一点吧?扼杀情感比井手内想象的还要消耗精神力。
  井手内打开门,发现家里电灯是亮的。那小子回家了吗?井手内发现自己瞬间迟疑了片刻。
  为什么他非得顾虑到亲生儿子的存在!井手内故意发出脚步声进入客厅,但没有看见儿子的身影。难道是在房间吗?井手内随手将肩上的背包丢在地上,整个人陷入沙发里。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拒绝回家的?心里有个声音叫他不要再想这些事。他并不是和儿子感情不好,只是与儿子面对面总叫他浑身不自在。
  「爸。」
  儿子冷不防地出声让井手内吓了一跳。虽然井手内坐在沙发上看不到儿子,不过他应该是在客厅入口附近吧!
  「你在家啊?」
  井手内身体一动也不动地回答。他不是本来就知道儿子在家吗?干嘛还问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我有话想跟你说。」
  有话想跟我说?反正一定又要讨钱了。井手内本来以为儿子开始打工后自己就可以稍微放心了,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有什么事?我可不会再给你零用钱。」
  「不是零用钱的问题。」
  儿了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像这样和儿子面对面不知道是几年前的事了。
  儿子的耳洞又增加了。像这样穿着与身材不合的衣服让他觉得很帅气吗?井手内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就是以忙碌为借口,将养儿育子的工作全部推给妻子的报应——然而妻子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儿子眉毛弯成八字型,一脸无助。这一点倒是和我像极了。井手内不禁面露苦笑。
  「说说看,不过我没什么时间,你长话短说。」
  「我被诅咒了。」
  这小子怎么会忽然胡说八道起来?
  井手同心中沉郁的不安逐浙扩散开来。
  
   二十三
  
  石井来到市内某家房屋中介公司,单独一人坐在一间小隔间里。公司里的人为他端来一杯咖啡,但是他现在没心情喝。
  虽然石井从犯罪纪录的数据中没有得到任何收获,但他毫不气馁。石井和调查的所有人只有一面之缘,不过他并不觉得其中的谁有犯罪嫌疑。
  石井联络了村濑工作的地方,那是一间小型的公关活动公司。接电话的是一名女性,她说村濑好像是在两年前进入公司的,村濑的工作态度非常认真,现在是公司不可缺少的核心人物。
  那名叫裕也的年轻人也是从几个月前开始在公司打工。这些事都与两人说的完全符合。
  石井跑了一趟村濑伸一家,但是没有人在。
  石井一心想让后藤夸奖他,可是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无从调查起。他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归,所以抱持着打发时间的心情来到了这家房屋中介公司。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负责人拿着一只牛皮纸袋回来。
  「不会。」
  负责人在石井对面的位子坐下,将牛皮祇袋递给石井。石井一接过那只牛皮纸袋,负责人便抓住他的手。
  「我刚才也说过了,本来这不应该给您看的,所以请您明白……」
  「不用担心,我不会把这个拿走。」
  负责人听到石井的保证才松开手,但是他脸上又浮现一抹不安。还是趁负责人改变心意之前快看里面的文件吧。
  石井从牛皮纸袋里抽出公寓的契约书后开始翻阅,他对契约里记载的内容没有兴趣,他的目的是记载在最后一页的东西。
  「请问这份契约书真的是那间公寓的吗?」
  负责人闻言一脸诧异地看了契约书里的内容。
  「嗯,不会错的。」
  负责人指着门牌号码的地方。七〇二号室,确实与石井记忆中村濑伸一的门牌号码一样。但是在契约书上所记载的名字却是……
  后藤警官!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发现啊!您会因此再次称赞我吗?
  石井兴奋地跳起来,做出拉杆的动作。
  负责人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石井。
  
  二十四
  
  晴香自从来到八云在学校的栖身之所后,八云就一直认真地盯着某样东西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晴香发现他看的是桌上一条镶有红色宝石的项链。
  晴香记得这是在上一次事件中,一个少年在河边交给八云的。
  「又是妳啊?」
  八云这才注意到晴香的存在,一脸麻烦地说道。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哼,那我回去好了。亏我还特地来把调查结果告诉你……」
  「这种事妳要先说。」
  这个男人真是太我行我素了!晴香坐在八云对面的椅子上,把日记本和一张纸条交给八云。
  「做是做好了,但全部要我一个人做完绝对不可能。有些地方我不清楚,所以内容不太完整。」
  「这样就够了,谢啦。」
  那张纸的内容八云连看也没看就塞进上衣口袋,不过这还真像八云平常的作风。
  「八云,你在想什么?」
  「我在为漫不经心的妳的未来担忧。」
  这个人真的很爱耍嘴皮子!
  「这种事用不着你来操心,因为我一定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睛香一说完又忽然想到,那八云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大学毕业后他有什么打算?背负着痛苦、悲伤的过去,左眼能看见死者灵魂的八云又是怎么看他的未来?
  「八云,你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到时候再想。」
  晴香总觉得八云说的并不是真心话。八云到底对他的未来有什么打算?明知道问了八云也不会回答,但是晴香还是想知道。
  「要不要像之前见到的那个人一样当一名灵媒呢?」
  八云会生气吗?然而八云的反应却与晴香所想的大相径庭,他只是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我会变得不了解。」
  八云破天荒地用非常缓慢的语调说道。
  「不了解什么?」
  「不了解这只看得到死者灵魂的左眼。我这只左眼能看到的会不会只是幻影,其实我根本什么也看不到。事实应该另有真相,但我却为了自我满足而捏造了自己所认为的故事。」
  「八云……」
  「其实我和那个人看见了不同的东西。我看见的是悲伤,而那个人看到的是恨意。无论一个人是生是死,那个人认为人的灵魂本质就是沉不见底的黑暗,我也不否定那个人的看法。只是,我看见在黑暗的另一端有着微弱的光芒……究竟谁才是正确的?」
  八云说的话就像在朗读哲学书籍一样。睛香觉得自己好像从这些话中看见了八云的本质。
  八云总是满腹牢骚,咄咄逼人,嘴上一面抱怨,却又会为了某个人全力以赴。那一定是因为八云不论身处在多么难受、悲伤、痛苦的黑暗中,却依然相信另一端定会有光芒存在的关系吧!
  不管这是错觉还是真实,八云都希望能够看见那道光。
  「你看到的不是幻影,绝对不是,我可以保证。」
  晴香话才刚说完,八云便扭曲着一张脸,搔了搔头。
  「妳这个人究竟能散漫到什么地步啊?被妳一保证,就算是真的也变成假的了。」
  我真是受够这个男人了!
  「不过妳说的也对,我就不再想这些无聊事了。」
  八云说完,拿起项链,凝视着悬在半空中的红色宝石。
  「这次拜这家伙所赐,害我连对自己看到的东西部产生了疑问。坚信自己,将我所看到的真实相结合的话就能产生答案。」
  晴香在八云眼眸深处看到意志强韧的光芒。晴香彷佛被那道光芒吞噬一样,凝视着它。
  她觉得自己似乎又更靠近八云的心一点了。
  「妳在看什么?好恶心。」
  八云这个人真的具有在一瞬间让美好事物毁于一旦的功力。
  「什么好恶心!我只是看这条项链,觉得它很漂亮而已。」
  晴香咬牙切齿地说道。八云一副不解的样子,指尖弹了红色宝石一下。
  「好漂亮的色泽,这是什么石头?」
  「应该是黄晶,据说可以提高创造力和灵力。」
  八云冷淡地说道,将项链丢给晴香。晴香虽然被八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还是接住了它。
  「妳喜欢的话就送妳。」
  「咦?但这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那是我母亲戴过的项链。」
  那她更不能欣然收下呀!
  「既然如此,你应该将这条项链还给她吧!」
  八云面对晴香的疑问只是面露苦笑。他的表情究竟带着什么样的心情?
  「没关系,我希望妳戴着它。况且,我母亲已经无法再戴这条项链了。」
  咦?八云的意思是……
  
  二十五
  
  后藤回到警察局里,他走在走廊上打算先回办公室。虽然他对石井不抱有太大的期待,但现在除了等石井的消息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太多事件看似有关系,却又奵像毫无关连,让后藤觉得整个情况支离破碎。如果将整起事件排序做个说明的话,神山所说的话应该是最正确的——里佳因为强烈的恨意而诅咒了相关的人。
  然而后藤却不想这么认为。如果里佳至今仍恨着某个人,那么便无法得到救赎。是谁?是里佳吗?不,无法得到救赎应该是后藤自己。
  「你跑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
  惠理子挡在后藤面前,她的身材还是一样魁梧,不管是横向纵向都和后藤相去无几。
  「妳查到什么吗?」
  「就是因为查到了才到处找你。」
  惠理子一副受不了他的口吻说道。她拉着后藤的手进入附近的侦讯室。
  「干嘛进来这里?」
  「当然是因为这种事被人听见就完了。你真的很迟钝耶!」
  妳说的都对,我就是迟钝。
  「然后呢?」
  「我逼问常时其中一个负责人,打听到不少事。」
   一个女人真不该用「逼问」这种字眼。
  「井手内课长也来找我啰嗉了几句,害我不能随意行动,花了不少时间,不过,在侦办的过程中,他们好像真的是蓄意要让被害人撤消告诉的。」
  「妳、妳说什么?他们是蓄意的?」
  「你声音太大了!」
  惠理子捂住后藤的嘴。
  「虽然上头没有言明,不过指示里似乎隐含了这个意图。」
  「为什么要这么做?」
  后藤扯开惠理子的手。
  「我不知道,这就交给你去调查了。」
  后藤虽然嘴上问着「为什么」,不过他大概能想到原因。因为当时人手不足,如果不立即侦破震惊礼会的杀人事件,将有损警界的威信,所以他们没有余力派人去侦办强暴事件。因此,后藤和惠理子才会被调开,让新人来接手。上头的人大概是以为只要稍加动摇里佳的意志,就能让她撤消告诉吧!
  警方没有余力对所有事件都投入相当的人力,他们必须衡量事件的重要性来考虑人力配置。然而,却也因为这种政策让一个女人死不瞑目。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情报。」
  「什么情报?」
  「当时现场果然有留下遗书。」
  那是不存在于侦查纪录中的证物。到底是谁偷走的?又是为了什么?他不明白。就算有人想湮灭证据,似乎也没有任何理由让人做到这种地步。
  也有可能遗书本来就不存在,是有人杀了里佳后故意布置成她是自杀的样子,而遗书只是个幌子。不行,他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恶!这个案子真叫人烦躁!后藤用力踹飞身旁的椅子。
  
  二十六
  
  真琴觉得这个问题并不是她一个人可以解决的。或许与现在调查的方向大相径庭,但她还是来到了警察局。
  真琴和泷泽谈过话后,自己也看了泷泽所提的那个网站。她心中祈祷着泷泽所说的都是谎言,但无情的现实映照在计算机屏幕上。
  做出这种事的犯人、贩卖影像的人,还有兴味盎然地观看这种影像的人,全都不可原谅。就连身为旁观者的真琴都感到一股无以言喻的憎恶,更何况是身为实际被害人的里佳。要是她看到这种东西,有再深的恨意也不足为奇。
  里佳应该也看到我们了吧?所以麻美才会被卷入她深不见底的恨意之中。真琴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忽然想起她在计算机影像中看到一个眼熟的东西。
  真琴下定决心,她要将这些情报跟后藤警官和石井先生报告。或许这么做会招来泷泽强烈的责难,但是现在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真琴在经过侦讯室时,忽然听到某个东西倒下发出矗然巨响,她吓得停下脚步。
  侦讯室的其中一扇门被打开,后藤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用力搔头,发出像野兽般「哦——」的咆哮声。
  「吵死了!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一名体格和后藤不相上下的女性,一面抱怨一面跟在后藤身后走了出来。真琴记得她是一名叫做「岛村」的女警。
  「要妳管!」
  真琴和火冒三丈怒吼的后藤四目相接,她深深行了一个礼,走向后藤。岛村察觉到她的存在,拍了后藤肩膀一下便速速离去。
  「很遗憾,我们还没找到妳朋友。」
  后藤别开视线。真琴觉得后藤这个人真的非常表里不一,他明明很温柔,拥有超乎常人的正义感和责任感,却羞于坦率地表现出来。
  「我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而是有些关于泽口里佳的情报想告诉你们。」
  「什么情报?」
  「呃……在这里不方便说……」
  这不是能让他们站着畅谈的内容。真琴为了说明特地带了计算机来,她希望能让后藤和石井实际看到。后藤似乎察觉到她的用意,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大步迈起步伐。
  石井得意洋洋地回到警局。后藤警官一定会非常高兴,或许他还会摸摸我的头。一思及此,便让石井表情自然而然地缓和下来。
  「后藤警官,我查到了!」
  石井用力打开门,却在后藤彷佛骂着「吵死了」的瞪视下全身僵硬。
  「你杵在那里干嘛?」
  石井这才进到办公室里。他发现真琴也在,她正搬了张圆椅坐在后藤警官身旁。
  「是、是真琴小姐啊!请、请、请问发生什么事吗?」
  石井本来想用自然的口吻与真琴说话,但声音却明显地结结巴巴。那段恐怖的记忆让石井和真琴说话时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来得正好,你也一起听。」
  「听?」
  「你这个迟钝的白痴!她来告诉我们跟泽口里佳案件有关的情报!」
  后藤警官,我也有重要且重大的情报啊——但是这种气氛下似乎不容石井说出口。石井只好无奈地走到后藤身旁。
  真琴操作着桌上的笔记型计算机,后藤和石井盯着计算机屏幕。
  屏幕上出理「强奸俱乐部」的字样。石井知道网络上有各式各样网站众集对某种事物有狂热同好的人,但是没想到有像这样低级露骨的东西。
  「这只是A V企画出来的东西吧?」
  后藤说的没错。如此一来,眼前的东西看来还真的会让人感到非常不自在。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
  真琴声音发颤,盯着屏幕回答。
  「难道这是真的?」
  真的?不可能。强暴可是犯罪啊!
  「很遗憾……」
  「妳怎么知道这是真的?或许只是演得很逼真而已啊?」
  真琴没有回答后藤的问题,她移动鼠标渐渐深入网站,最后屏幕上显示一列清单,选取清单就可以看到图片或是影像。
  真琴缓缓移动鼠标,最后在一个名字前停下来——泽口里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事?
  真琴点取里佳的名字,屏幕上出现泽口里佳的照片和她的详细资料。评论的地方记载着:「泽口里佳,当年十八岁,二〇〇〇年四月。市内某处。强忍着屈辱的表情真令人销魂。」
  石井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是哪个白痴干出这种蠢事!」
  后藤怒不可遏地拍击桌面,怒吼出声。一个惨遭强暴而自我了断的女人,在死后竟然还要忍受这种屈辱。这种事实在是天理难容。
  「我的心情和后藤警官一样。」
  真琴的话语中带着一股沉重。或许她所感受到的不只是愤怒,还有近乎憎恨的情绪。
  不行了,我实在看不下去那么残忍的书面。石井的膝盖颤抖得差点跌跪在地。
  屏幕上跳出一个影像的窗口,昼面开始动了起来。有一名女子走在路上,犯人应该是在泽口里佳身后跟踪她。从画面来判断,摄影机被固定于车子的副驾驶座上。
  车子停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然后有一个车门打开的声音。书面上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他朝着里佳奔跑而去,捂住她的嘴,横蛮地拖走拚命挣扎的里佳。
  场景一转,画面带到了某间像是地下室的房间,墙面剥落得都可以看见水泥钢筋。房间虽然很宽广,但是里面没有任何醒目的东西。里佳的手脚被胶带夺去了自由,她一脸惊惧地看着摄影机,
  然后有一个男人入镜。他的脸上罩着网状面罩,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
  真琴在此停止画面。
  「怎么会有这种事!」
  后藤双手摀着脸,只能勉强发出一点声音。屏幕的画面深深烙印在石井脑海中,石井想到接下来在里佳身上发生的事,便痛苦得下腹一阵翻搅。
  真琴回过头来,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后藤和石井。
  「请你们一定要逮捕到这个网站的经营者。」
  「不用妳说我也会这么做。」
  后藤咬牙切齿地回答。
  「不过现在先回到里佳的事情上。你们看这个。」
  真琴再次看向屏幕,移动光标,放大那个男人的手。
  「你们对这个图案有没有印象?」
  男人手上有一个十字架上缠绕着一条蛇的刺青。
  「果然没错!」
  石井不禁惊呼出声。
  「不要在我耳朵旁大叫!」
  后藤敲了一下石井的头。
  「但、但是、但是、但是……」
  「冷静下来好好说清楚!」
  石井遵照后藤的指示,用力做一次深呼吸,接着拿出他的记事本。
  「事实上,我去调查了那个叫村濑伸一的人之后,发现他住的公寓是用『大利和志』——也就是强暴里佳的犯人的名义租下的。」
  「两者之间果然有什么关连。」
  真琴接话说道。
  「我看到这个影像时也为这个刺青耿耿于怀,所以才会来找你们。昨天晚上我们都在伸一先生的手上看到这个刺青,而且他手臂还涌出鲜血,看来这其中恐怕并不单纯。」
  「让开!」后藤推开石井,从抽屉抽出数据摊在桌上,数据里有大利和志的照片。
  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看。
  「发型不一样,眉毛的形状也不同,而且一个人是单眼皮,另一个则是双眼皮。伸一大概比大利和志还要再瘦上十公斤。」
  不过后藤所举出的大利和志和村濑伸一的相异点,都可以靠减肥、化妆、整型来改变。石井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剧烈跳动。
  「妈的!居然会有这种事!」
  后藤忍不住跳起来大吼。
  「村濑伸一和大利和志是同一个人!」
  没错!除此之外他们想不到其它答案。如此一来,所有事情都水落石出了。里佳的鬼魂带着恨意,她的目标是伸一,不,是大利和志。但她过于强烈的恨意却将无辜的麻美也卷进去了。
  「石井,你快去采集那家伙的指纹进行确认。」
  「是!」
  石井这才发现真琴哭了。石井从真琴斜后方看见真琴的表情时,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她落泪的理由是因为悲伤抑或是安心?历练不足的石井自是无从得知。不过石井感受到了她对他人的关怀和温柔。或许自己一直以来都对她抱持一种错误的偏见吧!这种想法悄悄在石井心中萌芽。
  「后藤在吗?」
  话声甫落,门也随之扣开,井手内从斗后露出脸来。后藤一看到井手内便大声咂舌。
  「有事吗?」
  「我有话跟你说。」
  「我现在很忙,要训话的话晚点再训。」
  后藤出言不逊,接下来应该可以听到井手内的怒吼声,这是两人一贯的相处模式。然而,井手内的反应却大大出乎石井意料之外。
  「我不是要训话,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后藤大概是从井手内不寻常的态度察觉到什么吧!于是他留下一句「等我一下」,便和井手内一同离开办公室。
  像这样和井手内在会议室里面对面,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一定数也数不清了吧!这个可悲的男人,他会掉发有一半都是我的责任。后藤自我解嘲地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
  「不,没什么。」
  后藤端正坐姿。
  「如果不是训话,课长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我真羡慕你。」
  井手内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了颓丧。一直以来明明都把他当成傻瓜,现在才说羡慕他,这种鬼话谁相信啊!
  「我不知道你沉浸在什么样的感伤了,不过拜托你长话短说。」
  「说的也是。其实我有事想和你谈一谈。」
  井手内低着视线说道,两只手从刚才就一直不安地扭动着。井手内虽然说有事想和后藤谈一谈,但却又好像犹豫不决。后藤也一样困惑。他和井手内一直以来都互看对方不顺眼,时至今日井手内忽然说有事要找他谈,让他感到些许不自在。
  「恋爱方面的事去问别人!这在我的管辖之外。」
  后藤受不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而打趣道。
  「笨蛋!不是那方面的事,我要说的是我儿子的事!」
  「那更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了,我又没生小孩。」
  井手内的儿子?后藤虽然感到些许惊讶,但一想到井手内的年龄,便觉得他有小孩也是正常的,只是后藤一直以来都对井手内的私生活兴致缺缺。
  「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出来恐怕会让你见笑,今天我儿子来向我要钱。」
  「小孩子要零用钱就给他啊,反正你也赚了不少吧!」
  「别开玩笑了,我领多少薪水你应该也知道吧!但是我儿子要的可不是像零用钱那样的小钱。」
  井手内说的没错,警察的薪水和工作内容根本不成正比。
  「所以呢?」
  「我就问他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
  井手内这时把头抬了起来。他脸上的皱纹深了许多,黑眼圈很重,皮肤也缺乏生气,和同年龄的人相较看起来感觉苍老许多。站在管理阶层的井手内精神上紧绷的程度或许超乎后藤想象吧!
  「他说他被一个女鬼缠上了。」
  「女鬼?」
  「然后有一个灵媒跟他说,如果他拿不出钱来就死定了。他看起来虽然不像有被鬼缠身的样子,不过或许是我督导不周才会让他惹上这种麻烦。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吧?」
  好死不死,居然让井手内的儿子遇到宗教敛财。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打探那个灵媒的虚实吗?」
  井手内咬着下唇点头。关我屁事啊!自己儿子的屁股自己擦!后藤虽然想对井手内大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井手内看起来很可邻。
  「告诉我详细情形,还有你儿子和那个灵媒的名字以及联络方式。」
  「抱歉……」
  井手内好不容易才说出这句话。他将一张名片交给后藤,名片上写着「神山荣治」。
  「这张名片是从哪里拿来的?」
  「我儿子拿给我的。」
  后藤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酒吧里的成员:真琴、洒吧老板、很有嫌疑的村濑——可能是大利和志。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叫做井手裕也的年轻人。
  「他的名字该不会是『裕也』吧?」
  「你认识他?」
  「不是,只是好像以前有听谁说过。」
  那个年轻人果然是井手内的儿子吗?竟然稍微改了名字,使用假名!不过这么一来,神山的目的也就呼之欲出了。他要的是钱。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义正词严,结果神山和其它灵媒都是一丘之貉!
  「后藤警官,大事不妙了!」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石井冲了进来,面无血色。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后藤虽然开口询问,但石井似乎因为太过着急,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痴!那你这么急忙地跑来通知我有意义吗?
  「对、封、对不起……刚才那个灵媒打电话给真琴小姐,说又有人从密室消失了。」
  什么!这是第二个人了吗?
  「是、是谁消失了?」
  「昨天在酒吧里那个叫井手裕也的年轻人。」
  井手内闻言敏感地站起身。这个白痴!真不会挑时机说话。
  「石井,你把刚才的话说清楚!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消失的?」
  井手内逼近石井。石井精力充沛地回答一声「是」,但就在他正要开口的时候……
  「没事!」
  后藤越过沙发捂住石井的嘴,自顾自地说道。
  「我问的人是石井!」
  井手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更加逼近两人。石井对后藤的行为表现出一脸惊讶的样子。这种情况下还是先逃为妙吧!
  「真的没事!」
  后藤说完便押着石井走出会议室。现在必须避免让井手内在他们身旁打转。如果他倒霉的儿子也牵扯在这起事件中的话,会连八云都无法行动的。最糟的情况,井手内可能还会强制他不准再干预此事。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现在可要尽可能地争取时间。
  「石井,快逃!」
  「咦?为什么要『快逃』?」
  「我没时间跟你说明了。在事情变得更棘手之前快走吧!」
  后藤开始狂奔而去。石井一脸愕然地起步……
  然后再次跌倒。


  
  
  第三章 怨念
  
  
  以后藤为首,再加上石井和真琴,二人来到了以大学为栖身住所、别扭个性堪称史上罕见的男人家。
  那个别扭的男人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听着坐在前方椅子上的后藤开始说明。石井和真琴似乎坐立难安,两人并没有就坐,只是站着靠在墙上。
  后藤说明所有已知的情报花了不少时间。
  像这样重新整理后再说明一次,发现所收集的情报似乎隐隐约约掌握到了实际状况,然而事实上所有事却又全部处于扑朔迷离的阶段。
  后藤说完后,八云掐着眉间沉思了一会儿,锐利的目光扫了所有人一眼后开口说道。
  「刑事课长的儿子消失时,有人在现场吗?」
  「我们一个人都不在现场,不过刚才提到的伸一似乎在。刚刚记者小姐已经打电话去确认过了。」
  真琴默默地颔首。
  「伸一就是那个有可能和强奸魔——大利和志是同一个人的人吗?」
  「对。」
  错不了,伸一就是大利和志。
  「那个灵媒断言这一连串事件都是泽口里佳的恨意所造成的吧!」
  「对。」
  「我明白了。」
  八云用食指抵着肩间说道。
  「什、什、什、什么?你说你明白了?」
  这次因惊讶而变得结结巴巴、惊呼出声的不是石井,而是后藤。
  「请要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在这种距离下用普通音量我就听得到了。」
  八云像平常一样故意用手指塞住耳朵,表现出后藤很吵的样子。这个混蛋!鸡道他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多重要吗?
  「你真的知道什么了吗?」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虽然有些地方我还不是很清楚,不过大概已能掌握这整起事件的状况了。」
  「喂!到底是怎样!你快说啊!」
  就算叫后藤不要叫得那么大声,他也没办法静下心来。石井和真琴的心情大概也和后藤一样,心急如焚的两人闻言立刻探过身去。
  「真沉不住气。这完全只是我的推测,还没掌握任何确切的证据。没有确切证据就打草惊蛇,只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再说,这次的事件根本没有明确的被害人,即使警方想采取行动也办不到吧!」
  八云说的一点也没错。现在警方什么也不能做,除非他们承认鬼魂可以把一个人变不见。但是这么一来……
  「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虽然有点麻烦,不过有几点需要请你们调查。我们只能在掌握所有王牌后,让犯人伏首认罪。」
  八云嘴角上扬,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看样子八云是绝对不会再透漏任何跟事件有关的真相了。后藤虽然很不甘心,但他似乎也只能遵照八云的指示行事。
  「具体来说,你要我们做什么?」
  「首先,我想请后藤先生确认几件事。」
  「什么事?」
  后藤松开领带。
  「酒吧老板的身家背景还没调查完吧?请您查清他的经历。还有,大利和志任职于公关活动公司对吧?也请您调查他所有的工作内容。」
  说的也是,现在唯一身家背景不明的只剩下酒吧老板了。不过后藤不明白为什么要调查大利和志的工作内容,调查这个对案子也没有任何帮助吧?算了,就算他想破头可能也想不出八云的用意。
  「接下来是石井先生。」
  八云拿出身旁的一本笔记本,用原子笔部知道写了些什么,然后撕下那一页交给石井。石井战战兢兢地接过那张纸。
  「虽然有点麻烦,不过请你尽快准备好这上面写的所有东西。」
  「这些是什么?」
  八云挥手制止石井的发问。
  「现在请先别问。如果有不明白的东西就问畠先生,他一定会知道。」
  「是!」石井不自觉地听令于八云。
  「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真琴向前走一步,开口问道。八云挑高半边眉毛看着真琴,真琴瞬间有点畏惧,但还是继续说下去。
  「麻美……我朋友现在下落不明,所以也请让我尽一份心力。」
  后藤非常了解真琴的心情。
  「让她分担石井的工作吧!如此一来她的心情也比较能平静。」
  八云一脸麻烦地搔了搔睡得乱翘的头发。
  「别说这些蠢话了。事到如令我就把话说明白一点,真琴小姐现在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
  「什么意思?」
  后藤大声说道。
  「我不是说了说话不要那么大声吗?」
  「吵死了!你说她有危险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八云一脸理所堂然地回答。
  「现在已经有两个人下落不明了。而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妳,真琴小姐。」
  八云指着真琴,真琴脸色「唰」地一片惨白。后藤觉得八云的目光彷佛在吸取她的生气一般。
  下一个消失的人是真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二
  
  后藤完全不明白八云芦葫里卖得是什么药,不过那句「下一个目标是真琴」让后藤不敢等闲视之,所以他决定开车送真琴回家——话虽如此,开车的人却是石井,后藤只是坐在副驾驶座上抽烟。
  八云的口吻听起来像是一切都快落幕了,不过后藤却不这么认为。毕竟这一连串事件并不是单纯由被害人和加害人所建构而成的。
  如果真如神山所说,这些接二连三的事件都是由里佳的恨意所造成的,那么事情便不会有结束的一天。因为里佳的恨永远无法藉由任何安慰的话语得到抚慰。
  「到下一个转角就可以了。」
  坐在后座的真琴说道。真琴并不是客气,只是她的父亲是警察局长,要是后藤和石井不小心遇着了,只会徒增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真琴或许是留心到这一点吧!
  石井以脸「该怎么办」的表情看向后藤。
  「开到下一个转角。」
  后藤附和真琴的决定。现在又多了个井手内来搅局,他只想尽可能地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石井打了停车灯,在十字路口的停车。大约十公尺前也有一辅白色厢型车打了停车灯停了下来。
  「谢谢。」
  真琴深深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在十字路口左转。后藤的眼光不经意地看到厢型车上有一个男子下了车,和真琴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石井关掉停车灯改打方向灯,放下手煞车。
  「等一下!」
  后藤反射性地制止石井。石井慌慌张张地拉起手煞卓,一脸茫然地看着后藤。
  「后藤警官,怎么了?」
  「安静,闭嘴!」
  没有任何理由,后藤的本能告诉他有危险了,他心里有一阵不祥的骚动。怎么办?要追上真琴吗?
  烟灰掉落在后藤膝上。
  后藤看到停在他们前面的白色厢型车的车牌被人用胶带贴起来,糟了!
  「石井!快去追记者小姐!」
  「咦?为什么?」
  这个迟钝的混帐!
  「废话少说!快追!」
  后藤自己也下了车。就在此时,刚才从厢型车走下来的男人已经回来,他慌慌张张地上了车后驾车离去。
  「妈的!石井!快追!」
  后藤朝石井大吼一声后,回到车里急踩油门。
  石井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状况,总之,他听从后藤的话朝真琴家跑去。
  夜晚的住宅区被一片静谧所包围,等间隔设置的路灯反而平添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住这条路五十公尺前方的公园处转弯就可以看到真琴家。在这么短的距离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该不会……
  石井来到公园,听到树枝沙沙作响。石井就像艺只活蹦乱跳的鱼一样弹跳起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拖拽的声音。是什么?有谁在那里吗?
  石井缓缓地步入公园,环顾四周,但却不见半个人影。是错觉吗?石井稍稍舒缓紧张的神经。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抓着石井的右脚踝,他的脚边是一个头上流着汨汨鲜血的女人。
  「哇——」
  石井使尽吃奶的力气放声哀嚎。
  「别过来!别过来!」
  石井想挣脱抓住他脚的手,于是用左脚踹了那个女人的脸。
  「……石井先生……是我……」
  女人话才刚说完就晕了过去。咦?难道她是……
  「真琴小姐,是真琴小姐吗?」
  石井睑上血色尽褪。就算我再害怕也不该做这种事啊!她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妈的,这什么烂车!」
  尽管后藤将油门踩到底,他与前方白色厢型车的后车灯仍然没有任何缩短距离的迹象,对方应该也注意到了后藤。
  从种种状况来看,开着那辆厢型车的人应该是大利和志,他埋伏在真琴家附近等她回家。没想到八云的神机妙算这么快就灵验了。
  磅!
  一个爆裂声冷不防地傅进后藤耳里。是枪声吗?不,不是。当后藤察觉那是什么声音时,早已为时已晚。方向盘完全不听他便唤,车身冒起白烟开始旋转。
  居然在这种时候爆胎!车身大幅度地弹跳。
  一阵冲击袭来。
  后藤觉得身体像是被抛到半空中一样天旋地转。
  黑暗在他眼前持续了片刻。
  后藤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趴在车子的车顶上,车身似乎翻转了一百八十度。
  「妈的!」
  后藤踹开车门来到车外。车体惨不忍睹,玻璃窗全部粉碎,车顶也凹得看不出原貌。
  后藤望向道路前方,白色厢型车当然早就逃逸无踪了。
  
   三
  
  晴香来到八云在学校的栖身之所。她特地戴上昨天八云给她的那条项链,不过项链没有扣环,所以晴香决定擅自拿家里其它项链的皮绳来代替。当她戴上项链后,发现它还挺适合自己的。
  八云还是像平常一样翘着一头乱发,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坐在椅子上说:「又是妳啊。」他言语上没有表示就算了,就连表情也没半点变化,当真什么也没察觉。
  「你还是一样闲闲没事干啊!」
  八云嗤鼻一笑。
  「我接下来有一个非去不可的地方。」
  「什么嘛,我本来还想说如果你太闲的话就来陪你。」
  「相反吧!」
  八云用一贯的语调说完后站起身来,看来他似乎真的要出门。晴香见状正死心想回家时,突然被八云叫住。
  「妳要不要去?」
  「去哪?」
  晴香只是随口问问,其实要去哪里她并不在意。
  「那起事件的后续还有一些必须调查的地方。」
  哦,原来如此。这次晴香只是偶尔插手,所以没什么危机感,不过事件迄今尚未落幕。
  后藤来到畠的办公室,畠还是一样一派悠闲地啜饮着茶。
  「你怎么了?看起来累得跟一条哈巴狗一样。」
  「我又不像你一样是个工作狂。」
  后藤一面说道,一面将乎上的纸条给畠。呿!都是石井增加丁他的工作量。明明叫石井去救真琴,结果那个笨蛋竟然踢了真琴的脸。后藤知道后早就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拜石井之赐,后藤被井手内叫去说明情况,害他现在完全无法自由行动。
  「老爹,你尽快准备好这张纸上写的东西。」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比你更想知道!」
  后藤焦躁得大吼出声。畠满是皱纹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后藤。干嘛?你想解剖我啊?
  「你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畠温和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孙子一样。
  「老爹,你别乱说话,恶心死了。」
  「我之前就一直想跟你说,你根本不适合当刑警。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休息下?」
  「啥?」
  不适合当刑警?从来不曾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而后藤也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我每次看到你就会觉得很心痛。你老是跟组织唱反调,一发生事件便一头栽进被害人的世界里,所以只要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就会马上开始苛责自己,一个人背负起那些用不着放在心上的东西,让自己遍体鳞伤。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当刑警?」
  这个变态老头居然跟八云说了同样的话。
  「我怎么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一直当刑警的理由!我跟组织唱反调只是因为对他们不爽!一头栽进被害人的世界?这是当然的啊!要我来说的话,你们事不板己地冷眼旁观才比较奇怪吧!」
  畠摇摇头。那个悲悯的眼神是怎样?他才不需要被人怜悯。大部分的被害人虽然对加害人抱持着愤怒,但是他们却无法表现出来。泽口里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不断地痛苦着,直至自我了断。我只是无法坐视不理!
  为什么?鬼才知道。我就是这样的生物!
  「算了,随便你。只要备齐这张纸上写的东西就可以了吗?」
  「你没问题吧?」
  「我一个人做不来,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晚上会再过来。」
  语毕,后藤便离开畠的办公室。上一次是木下,这一次则是泽口里佳的事件。最近发生太多事,让他有点想太多了,真不合他的个性。
  不过,连一只脚都已经踏进棺材的老爹都为我担心,我恐怕也玩完了吧!现在可不是举棋不定的时候,只要行动就好,不需任何理由。这就是我!
  
  四
  
  八云来到里佳灵魂徘徊的公寓,巧妙地向管理员借到了顶楼的钥匙。该佩服他吗?晴香静静地跟在八云身后来到了公寓顶捿。
  这栋建筑物本来就不开放顶楼,所以顶楼并没有扶手或栅栏,光是如此就让人感受到建筑物本身的不稳定感。人的心理真的很不可思议。
  公寓本身就是建筑在高地上,凿开山地建构、彷如庭园式盆景般的街道,可以站在屋顶上一览无遗。不过他们看不见住在那里的人的感情,只能看到无生命的建筑物不规则排列的景色。然而,那里确实存在着众多人的情感。
  睛香不经意地看向八云,发现他双手叉进口袋,站在顶楼的边缘俯望地面,让晴香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八云自言自语。
  「因为她是来寻死的……」
  「对,因为她是来寻死的。而且还不是凭着一时的衡动,是一心寻死。」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她和家人住在这栋公寓的五楼,如果只是一时冲动,大可从家里跳下去。但是她并没有逼么做,而是特地爬上楼梯,用某种方法打开上了锁的顶楼的门,然后站在这里。」
  八云仰望着天空,天空是一片夏日特有的朦眬蔚蓝。
  「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八云问道。然而晴香当然不可能知道问题的答案。
  「或许是有什么特别的回忆吧!」
  「或许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身心受创的她就应该不是来这里寻死,而是来疗伤的。」
  八云回头看向晴香说道,他的眼神非常悲伤。其它人或许看不出来,会觉得这和他平常那副老是睡不饱的样子没两样。但是晴香知道,八云虽然不会坦率地将感情表达出来,但他眼神表现出的情感却丰富得惊人。
  或许这么说会被人嘲笑,不过晴香就是没来由地有这种感觉,
  「妳果然还在这里吧?」
  八云看向晴香的斜后方。有人吗?晴香转过头去,却没看见半个人影,于是又回过头来看八云。
  「妳是泽口里佳对吧?」
  八云说道。原来她来到这里了啊!虽然晴香看不到她,但是八云看得见。
  一阵沉默之后,八云缓缓迈出步伐,笔直地往应该是里佳所在的方向走去。
  晴香脑海中浮现了在佛坛看过的那张脸。照片中的里佳很开朗,非常开心地露齿而笑。但是现在的她脸上又是什么表情呢?
  「让一切部结束吧!」
  八云温和地说道。让一切结束?那么里佳果然在这里!
  「不行,她听不见我的声音。」
  八云在晴香身旁停下脚步搔搔头。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看不见里佳的睛香当然无从得知。
  「看来只好请他来除灵了。」
  八云接着说道,然后拿出手机。
  请他来除灵?难道要找那个灵媒?
  后藤跟交通课借了一辆小型巡逻车前往大利和志工作的地方,依照八云所说的去调查大利和志的工作内容。不过老实说,后藤觉得根本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后藤一下子就调查清楚酒吧老——八木庆太的背景了。八木庆太是前国会议员八木泰司的儿子。国会议员的儿子为什么要开洒吧?后藤虽纳闷了一下,但不一会儿谜底便揭晓了。原来三年前他父亲因为侵吞秘书薪水的官司遭到逮捕,因而被迫下台。
  当年为了处理案件忙得焦头烂额的后藤也记得这起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的事。八木泰司去年因癌症去世,他从政坛失足后似乎就坐吃山空。
  作为酒吧的那间店是他唯一留下来的资产。失去可以作为靠山的父亲,八木庆太也只是个平凡人,真可怜。然而,这些轶闻逸事与这次的事件无关。
  接下来是大利和志——使用「伸一」这个假名的强奸魔,昨晚一定是他袭击真琴的。真琴说对方遮住了脸,所以没看到他长什么檨,可是她记得对方手上有那个刺青。
  那个男人来警告真琴「不准再介入此事」。这么说来,虽然不知道大利是用什么方法,但他极有可能是绑架麻美和裕也的嫌犯。
  不要在这里慢吞吞地收集情报,苴接逮捕大利和志的话,一切就能圆满落幕了。
  这时后藤的手机忽然响起,不过他没有接,因为他才刚因「驾驶中使用行动电话」而被罚了钱。刑警如果驾驶巡逻车还一边讲电话,事后不知道会被上头的人叫去说什么。
  后藤将车停在路旁后才拿起手机。是八云打来的,那正好,他还没有告诉八云真琴昨天遇袭的事。一切说明完毕后就叫八云跟他一起行动吧!
  「情况怎么样了?」
  电话一接起来就听见八云的询问。一开口就问这个吗?算了,如果八云彬彬有礼地向他问候,反而会让他浑身不自在。
  后藤先概略地向八云说明洒吧老板——八木庆太的来历。老实说,后藤觉得这些事根本无绷紧要。但是八云却像是听到了重要的情报般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八云,现在可不是老神在在的时候。昨天记者小姐遇袭了。」
  「我并没有老神在在。所以我不是要你们小心吗?」
  「吵死了!」
  八云说的没错,老神在在的人是他们。后藤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把真琴送到家门前。
  「真琴小姐没事吧?」
  「她现在在医院,虽然头被人打伤了,不过没事。犯人有戴东西遮住脸,还留下一句『不准再介入此事』。对了,犯人手上有那个刺青。」
  后藤避而不提石井踹了真琴的脸一事,不然八云可能不会轻饶石井。石井现在沮丧得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一样。
  「事不宜迟。后藤先生,我可以去见真琴小姐,跟她谈一谈吗?」
  幸好真琴没受什么重伤,而且她的情绪应该也稳定下来了吧!
  「嗯!可以啊!」
  「我明白了,请您过来接我。」
  这个兔崽子!居然把他使唤得这么理所当然。
  
  五
  
  后藤将车开到公寓前,八云坐上了副驾驶座,接着晴香坐进后座。睛香跟这次的事件毫无关系,难道两人出来约会?
  「这小子,还敢说自己没有老神在在!」
  后藤像平常一样反击,揶揄八云。
  「您再说这种话我就下车。」
  别开玩笑了!怎么能让你下车!后藤马上发动车了。
  「你想去找记者小姐问什么?」
  「我并没有想问她什么。」
  「啊?你不是说你想见她?」
  「我只是去探望她而已。」
  「莫名其妙。算我拜托你,把事情说清楚好不好?」
  后藤用连自己都觉得没面子的声音说道。
  「后藤先生,没有用的。我刚才已经问了他很多次,可是他什么也不肯说。」
  晴香从后方插话。
  「不过这次不是妳带来的麻烦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也为调查出了不少力啊!」
  晴香虽然一脸不悦,但她心里肯定很高兴吧!因为她已经从麻烦制造机晋升为助手了。
  「你们就因为老是妄下定断,所以才会招惹上那么多麻烦。」
  「啰嗦!」
  后藤和晴香异口同声地说道。
  一大伙人一起进入病房对病人不好,所以让没有见过真琴的晴香在医院的等候室待着。
  后藤稍微打开病房,先行确认病房里有没有棘手的人物。太好了,没人在。
  「打扰了。」
  后藤进入房里,八云尾随在后。这是一间约两坪大的个人病房。家里有钱,待遇果然天差地远!
  「后藤警官。」
  真琴从床上坐起身来。她的头上还缠着绷带,不过比想象中还要来得有精神。
  「妳好,我是来探病的。」
  后藤挥挥手,然后从床下拉出一张园椅坐下。八云没有就坐,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病床边。
  「说『采病』太夸张了。我只是住院稍作检查,今天傍晚就可以出院了。」
  还好真琴的伤势不重。
  「抱歉,我的搭档害妳受伤了。」
  后藤向真琴鞠躬致歉。那个没胆的混帐!
  「请你不要放在心上。石井先生也不是故意的,所以请你把头抬起来。」
  真琴慌张地轻摇后藤的肩膀。听到真琴这么说,后藤才稍微宽心一点。
  「这小于也说想来探望妳。」
  后藤端正坐势,指着八云。真琴一脸不安地颔首。难道她和石井一样害怕八云吗?
  「真琴小姐的事我大致听后藤先生说过了。不过我来是想跟妳确认别件事。」
  「好的,你想确认什么事?」
  真琴调整姿势问道。喂喂喂,你不是说你不问问题的吗?这个臭小子!
  「我想问妳有关消尖的麻美小姐的事。」
  「麻美的事?」
  「妳和她是大学同学对吧?」
  「是的。」
  「她有没有因生病、受伤或某种理由请假过?」
  八云在说什么啊?那些事跟现在的事件有关吗?
  「有,她大四那年因病请了一个月的假。」
  真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回答道。
  「果然没错。在那之后她的情况怎么样?」
  「她……她就直接回老家了。在洒吧和她重逢之前的那几年我都没有见过她的面。麻美当时本来已经决定在这里的公司任职,但后来好像也放弃了。」
  「原来如此。对了,袭击妳的人手上真的有那个刺青,没错吧?」
  真琴点点头。哈!所有事情都已真相大白,他们可不能再拖拖拉拉的。要赶快找出大利和志,将他逮捕到案。
  「对乐,刚才神山先生也有过来探望我,确认了那个刺青的事之后就走了。」
  听到真琴话语的瞬间,八云脸颊抽搐,露出众人从未见过的凶恶表隋。
  「神山也知道这次的事?」
  「是的,他还不断向我道歉。」
  那个灵媒向真琴道歉?为什么?他没有道歉的理由啊!
  「后藤先生,计划改变了。虽然还没准备齐全,不过我们先去驱除恶灵。」
  语毕,八云便毫不迟疑地往房门口走去。
  「啊,我差点忘了_。有一件事我想拜托真琴小姐……」
  八云在快要步出房门的时候,突然说有事拜托真琴。后藤当然无法理解八云的请托是什么。这臭小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石井坐在医院等候区的椅子上忧心如焚。
  我做了一件真的很过分的事。就算再怎么害怕,也不该踢真琴小姐的脸啊!刚才虽然被井手内谋长叫过去狠狠训了一顿,不过我完全不记得他说过些什么。
  石井虽然为了赔罪来到医院,但是该用什么表情、说些什么话,他没有半点头绪。
  「咦?果然是石井先生。」
  石井闻声抬起头来,发现晴香站在他面前。
  「晴、晴、晴香,妳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跟八云和后藤先生一起来的。你昵?」
  睛香在石井身旁坐下。这么说来,后藤和八云现在也在这间医院吗?他们一定是去找
  真琴。如此一来,他就更难去见真琴了。
  「我、我、我是……」
  石井无法回答晴香的问题。如果跟晴香说他踢了一名女性的脸,晴香一定会瞧不起他吧!
  「难道后藤先生又为难你了吗?」
  「啊、是的,就是这样!」
  「这样啊,石井先生也真辛苦,因为后藤先生可是很严格的。」
  晴香双手抱胸地说道。她的胸的有一颗闪闪褪见的红色宝石,非常适合她。是她自己买的吗?还是别人送她的?
  『石井先生,这次后藤先生又骂你什么?」
  「不,那个……」
  我怎么敢把实话说出口。
  「不用勉强告诉我,这的确是令人难以启齿的话。不过我觉得你也不用想太多啦!」
  「是、是吗?」
  晴香在担心我吗?石井心中雀跃不已。
  「没错。八云和后藤先生部是那种不管你做了什么事,他们都只会抱怨的人。所以如果你耿耿于怀而暗自烦恼,可就亏大了。这时你只要换个心情,对他们大喊『你这个王八蛋』心情就会好很多哦!」
  「哈哈,这样啊!」
  石井觉得自己振奋起精神来了。已经发生过的事再后悔也于事无补,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谢谢妳,晴香,妳果然是我的天使。
  「你只要大骂『后藤警官是王八蛋』,心情就会变得很畅快哦!我有时候也会大骂『八云你这个王八蛋』!」
  原来如此,晴香果然深受那个叫八云的年轻人折磨。我绝不原谅八云!
  「石井先生也打起精神来骂看看吧!」
  「咦?但是……」
  晴香说的对,要打起精神。于是石井站起来大声叫喊。
  「后藤警官是王八蛋!」
  瞬间,石井天灵盖遭受一股重击。
  「你才是王八蛋!」
  后、后、后藤警官!时机怎么这么不凑巧……
  「不,您误会了,这是……」
  「丢脸死了!」
  后藤用拳头堵住石井的借口。唉,怎么会这样?后藤警官完全误会我了。我再也无法重新振作起来了。
  「真是的,一定试妳鼓吹石井先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八云对晴香说道。晴香吐舌扮了个鬼脸。
  哇!她真的好可爱啊!
  「笑得那么恶心干嘛!」
  后藤再赏石井一记爆栗子。
  「后藤先生,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我们快走吧。」
  后藤立刻回了声「好」。
  「石井!你要给我好好去向记者小姐赔罪!」
  后藤说完后便跟着八云一起迈步离去。
  「八云,那我要做什么?」
  晴香追在两人身后说道。
  「计划改变了。抱歉,妳自己走回家。」
  「你有没有良心啊!」
  八云头也不回地穿过自动门离开医院。石井果然还是无法从八云身上感受到他对晴香有一丝一毫的温柔。
  
  六
  
  后藤发动小型巡逻车之前打了通电话给畠,告诉他八云说只要带目前备齐的东西到现场就行了。
  「老爹,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后藤向接起电话的畠问道。
  「说得简单。我只准备好第一样,其它的等明天之后再说。」
  「就不能快一点吗?」
  「我还有其它工作要做,不要为难我。而且,本来这些就都是我管辖之外的东西。」
  畠说的一点也没错。
  「只有第一样准备好了,怎么办?」
  后藤捂住手机通话口,向身旁的八云问道。
  「那就够了。只要拿到一项,之后的再想别的办法。能不能请畠先生把东西拿到麻美小姐的公寓来?」
  八云现在打算要去那里吗?都到这个地步,后藤也不想再多费唇舌了。就舍命陪君子,奉陪到底吧!
  「喂,老爹,你把东西拿到我接下来告诉你的地方。」
  「我拒绝。刚才就说过了,我可是很忙的。」
  这个死老头!真想扭断他的脖子!就在后藤气得火冒三丈的时候,八云从旁夺去后藤的手机。
  「畠先生,我是八云……可以麻烦您吗?我现在想去驱除幽灵……对,就是去解开那个密室之谜。」
  八云漾开了嘴角。
  「非常谢谢您。」
  八云说完便把手机丢还给后藤。这臭小子,干嘛中途插话!干脆一开始就自己跟畠说啊!
  「后藤先生,告诉畠先生地址。」
  是是是,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后藤和八云来到麻美消失的那栋公寓时,早就有一名穿着白袍的老人站在入口处的自动门前等候多时了。他的右手提着一个纸袋。
  「八云,好久不见啊!」
  畠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盯着八云猛瞧。真的很恶心,拜托你不要再看了!后藤觉得要是自己稍一不留神,八云可能马上就会被畠解剖了。
  「畠先生,那个东西呢?」
  畠给八云看袋中之物。后藤没有看过纸条的内容就递给了畠,所以他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个可以吗?」
  「可以,谢谢您。后藤先生,您在发什么呆?快走吧!」
  呿!他每次听到八云那种语气就一肚子火。这次事件结束后他一定要狠狠揍他一拳。后藤在心里暗暗发誓,接着跟随八云和畠进入自动门内。
  他们按下电梯的按钮。很幸运地,电梯本来就停在一楼,所以电梯门马上打开了。八云进了电梯,按着「开」的按钮,然后打电话给某人。
  「维持现状,不要挂电话。」
  八云跟对方说道。手机里傅来「你到底想干嘛?」的责骂声,不过八云可不是会因为这点程度的责骂而改变态度的人。看来他应该是打给晴香吧!
  「后藤先生,您可以帮我计时吗?」
  后藤闻言看向手表的秒针。
  「没问题。」
  后藤同答的同时.八云按了「七楼」,然后按下「关」的按钮。电梯开始攀升。
  「挂电话。几秒?
  八云在电梯到达三楼时问道。
  「十一秒。」
  电梯继续向上爬升。到达七楼时,八云在门打开的瞬间飞奔而出,后藤则紧追在后。他们出了电梯立刻右转,接着左转,再向右转。这条通道非常狭窄,不过他们在走的时候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现在几秒?」
  八云在两人到达麻美位于边角的房门前问道。后藤旋即看向表面。
  「三十五秒。」
  「从电话挂断后二十四秒吗?这不是不可能的数字啊!」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畠从后方悠悠踱步走向两人。
  「在验证那起密室消失现象。」
  八云吐了一口气说道。
  「八云,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吗?」
  八云摇摇头。
  「如果您问的是藉由灵异现象而使人消失的话,我的回答是『NO』;如果是人为因素的话,我的回答是『YES』。现在不是已经证明了吗?」
  证明了什么?后藤完全不明白八云所做的实验究竟有何意义。
  「后藤先生,您有这闲房子的钥匙吧?」
  「对。」
  之前后藤以搜查的名义向管理员借来的钥匙一直没有还。于是后藤从口袋拿出钥匙打开门锁。
  八云打开门进到屋子里,后藤和畠尾随在后。麻美消失后,这里就没有经过任何变动。
  「八云,你快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后藤再也忍不住了。他觉得似乎已经迫近事件的核心,但一切却又好像扑朔迷离。这种如坠五里迷雾的状态再持续下去,他一定会爆炸。
  「您还没发现吗?」
  「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
  后藤不禁大吼出声。
  「这全部都是一个圈套。」
  「圈套?」
  他的意思是说麻美会消失,而他在这间房子里看到幽灵,这些全都只是个圈套?
  「我现在就证明给您看。畠先生。」
  畠闻言便从纸袋拿出像手电筒一样的东西,灯泡的部分被漆成深紫色。
  「后藤先生,您是在这个落地窗看到幽灵的吧?」
  八云指着通往阳台的落地商。对,就是那里!一个女人出现在那里一直盯着我看。
  「仔细看清楚了。」
  八云打开手电筒。同一时间,窗上竟竟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女人的样子。
  「这、这是什么?」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畠的钦佩声盖过了后藤的惊异。连老爹都看出端倪了吗?我还是搞不清楚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耶!这是荧光灯。」
  畠双手抱胸,用略为轻视的语气说道。
  「荧光灯?」
  「对。若是用特殊荧光颜料画图或写字,平常看不到,但是用荧光灯照射后就会发光,让人得以看见。」
  畠哼声道。就像在卡拉o K包厢里常会看到的东西吗?有人先在玻璃窗上画了一个女人,然后在当时用荧光灯照射?
  「以前这种荧光颜料都是白色的,最近也有透明的颜料了。现在看得不太清楚,不过后藤先生在这里看到图案的时候是晚上,而且在看到女人的身影前,电灯被人关掉了,对吧?」
  「对,没错。」
  听到八云的补充说明,后藤很清楚地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那时,电灯熄灭后,窗上就浮现出一个女人的样子。如果能看久一点,或许他就能察觉那只是个昼,不过事睛只发生在一瞬间。也扰是说,当时的一切只是一场戏。
  「除了墙上的开关之外,应该边有摇控开关,所以犯人才能关掉电灯。那个『去死』的声音,应该也是将某个小型扩音器装在某处吧!可是现在没有工具,所以很难找得到。」
  也就是说这间房子本身成了「鬼屋」吗?
  「等等,如果这里本来就已经设置好这些东西了,那么……」
  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在后藤心中逐渐扩大。
  「没错,住在这里的人——麻美小姐本人也知道。」
  八云爽快地肯定了后藤的猜测。
  「刚才也作过实验了。以此为前提的话,麻美小姐消失的谜就能轻易解开。」
  真的吗?就算麻美知道自己屋子的窗上画有一个女人,但这跟她消失又有什么关系?
  「关于消失的事,我们边走边说。总之,我们先去见见本人吧!」
  八云用充满自信的脸庞看向后藤。现在虽然很多事让后藤不明白,而且他一肚子火,不过除了听从八云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七
  
  八云坐上副驾驶座,畠坐在后座。我身边就没有更正经一点的人吗?后藤身体弯向前方,手握方向盘叹了一口气。
  「那个密室消失的谜是怎么解开的?」
  「您真的还没注意到吗?」
  八云又扬起嘴角,别有深意地微笑。畠像是受到八云的影响,也发出了「嘻嘻嘻嘻嘻」令人毛骨陈然的笑声。
  「喂!老爹!你自己还不是不知道!」
  「不要把我跟你的猪脑相提并论。只要知道这是个圈套,事情就变得相当简单了。刚才也实验过了吧,时间相当充裕。」
  畠得意洋洋地扭扭脖子。这个死老头!不知道的人只有我吗?
  「后藤先生,从挂断电话到房门前花了二十四秒对吧?」
  八云似乎可怜起后藤来了,因此开始说明前因后果。
  「嗯,差下多。」
  「若以麻美小姐知道这个把戏为最大前提的话,答案只有一个。」
  后藤咽了一口唾沫。
  「麻美小姐挂断电话后,先在手机上涂满鲜血,然后离开房间——她是『自己』走出去的。」
  「你、你说什么!」
  后藤惊讶得大叫出声。
  「你是说,她的消失是自己造成的?」
  「没错。」
  「怎么可能!先不管那个灵媒,现场还有石井和记者小姐啊!」
  「说出这种话,就表示您中计了。」
  「什么意思?」
  「消失的麻美是被害人,石井先生和真琴小姐亲眼目睹了现场发生的事——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就是这个圈套的关键。」
  八云说的一点也没错,这次所有人都是以麻美是「在非自己意识所能掌控」的情况下消失位前提来思考。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直无法理解她的理由,知道刚才听到真琴小姐说的话。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过我已经知道原因了。如此一来,所有的一切就都厘清了。」
  全部的人都被麻美的自导自演蒙骗过去了吗?不过就算是如此,后藤还是有一些地方不甚明白。
  「二十四秒的时间的确足以让一侗人离开房间,不过所有人出了电梯并看见她房门的时间更短,她应该没有时间锁门才对。」
  后藤的疑问让八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干嘛?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后藤先生好像看到真相,其实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意思?」
  「从电梯出来后可以直接看到麻美小姐的房门吗?」
  后藤回想刚才的情形。建筑物本身的构造非常复杂,通路不仅狭窄而弯弯曲曲的。麻美的房间位于一个死角,除非站在正门口,否则根本看不到房门。
  「也就是说……」
  「没错。所以跑在最前头的人背负着两个重要的任务。」
  「任务?」
  「对,一个是调整时间。」
  就像八云所说的,如果跑在最前方的人和麻美是同伙的,-切就说得通了。假如麻美逃得迟了,那个人就可以停下来,或是假装跌倒以争取时间。
  「至于另一个任务则是锁门。」
  「锁门?」
  后藤不解地问道。
  「对。痲美小姐虽然有时问跑出来,但却没有时间锁门。更何况慌乱地锁门是一个很大的冒险。」
  原来如此,所以麻美跑出来后只要把钥匙放在门的附近就好了,然后最前方的人假装转动门把,事实却是把斗上锁,之后进到屋里再把钥匙放同桌上就行了。知道这些后,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圈套。
  「当时跑在最前方的人是……」
  八云的目光瞬间转为锐利。没错,依照石井的话来看,当时跑在最前面的人是……
  
  八
  
  石井被晴香带到真琴的病房前。
  被一个女大学生从后面推着走,石井自己也觉得很丢人。不过,他到底该拿什么睑去面对真琴?
  「石井先生,我要开门啰!」
  「咦?但、但是我还没做好心理准。」
  总觉得好像国中生下课时间的嬉闹。
  「没问题的。」
  晴香嫣然二天。她的笑容真能安抚人心。石井向晴香说明白己为什么会来医院后,他本来以为晴香会轻视他,结果事实完全相反。
  晴香竟对石井说「你又不是故意的,这是不可抗力的意外」,让他高兴得差点流下泪来。
  「石井先生,我要开门了。」
  晴香说道。在石井还来不及回答的时候,她就已经把门打开了。真琴躺在病床上,她的眼睛下方有一些瘀青。那一定是被我踢的。石井感到胸口一阵窒闷。
  「石井先生,你来探望我啊!」
  真琴微笑道。我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她不生我的气吗?
  「真的非常抱歉!」
  石井深深鞠躬,大声道歉。
  「请你不要那么自责,你又不是故意的,对吧?」
  「当、当、当然不是!」
  就算是蓄意的,这世界上也不会有男人士踢女人的脸吧?但如果是那个叫八云的年轻人可就难说了。
  「石井先生,真是太好了。」
  晴香跟在石井身后走进病房。真是太好了,这都是晴香的功劳。石井的眼眶泛起了一层薄雾。
  「请问妳是……」
  真琴看到晴香后露出不解的表情。对了,她们两个人还不认识。
  「我叫小泽晴香,是后藤先生和石井先生的朋友……总之,初次见面,妳好。」
  晴香越说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此说到一半便赶紧向真琴点头致意。真琴也向她点头回礼。
  「对了,石井先生,有一件事我想麻烦你。」
  真琴抬起头后开口说道。
  「有事想麻烦我?」
  「其实是刚才后藤先生他们拜托的。」
  「后藤警官?」
  「他要我带我父亲去他所说的地方,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开车?」
  真琴的父亲,难道说……
  「啊,他来了。」
  石井听到真琴的声首后回过头去。
  「局、局长!」
  根据后藤警官的说法就是「圆头圆身小木偶」。他是真琴的父亲,官拜警察局长。
  
  九
  
  八云一行人来到神山的事务所。上次来的时候八云几乎没有开口,就像单方面受到神山言语压制般,后藤觉得这一点也不像八云的作风。不过这次八云恐怕不会让他趁心如意了。
  后藤按下对讲机,但是斗内没有任何回应。神山不在吗?后藤虽然觉得自费力气,但还是转了转门把,没想到门居然开了。有人在里面吗?
  「我们进来了。」
  后藤边说边走进事务所,八云和畠尾随在后。室内的电灯是开着的,但却不见半个人影。一行人穿过厨房来到客厅,发现桌上放有两个咖啡杯。
  「喂!神山!你在吧?」
  后藤大声嚷嚷道。
  「神山先生似乎不在。」
  八云继续向前走。
  「麻美小姐,妳在这里对吧?不,妳来找我的时候是用『饭田瑞穗』这个名字吧?」
  八云说她是「饭田瑞穗」?饭田瑞穗应该是一开始去委托八云调查灵异现象的大学生啊!
  「我调查过大学的学生名册,发现学校里根本没有叫『饭田瑞穗』的学生。麻美小姐,是妳佯装成偶然的样子,蓄意把我卷入这起事件里。」
  八云补充说道。这就是八云叫晴香去调查的事吗?后藤到现在终于明白了。
  通往卧房的门披人开启,一名女子单独走出来步向客厅。后藤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是井上麻美。一头长发束在脑后,惨白的面容让人不禁怀疑她是否还有生命。然而,她眼里却闪耀着强烈光芒。
  麻美礼貌地行了个礼。她的左手还包着绷带,之前留在手机上的真是她的血。是她自己割伤自己的吗?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个地步不可?
  「为什?为什么妳要玩这种愚蠢的游戏!」
  后藤抓住麻美的肩膀大力摇晃,一股怒意涌上心头。
  「这不是在玩游戏。」
  八云介入后藤和麻美之间将两人分开。
  「不是玩游戏事是什么?难道是她伙同那个灵媒一起诈欤吗?」
  「不是。」
  「那你说是什么啊!」
  后藤推开中途插话的八云,打算扑向麻美。
  「冷静一下!白痴!」
  畠从后方扯住后藤的手。后藤本来想使出蛮力挣脱,却强忍下来。因为一个不小心,弱不禁风的老爹可能就会死在他的蛮力之下。
  「她的目的不是诈欺,而是复仇。」
  八云对着后藤说道。复仇?对谁复仇?八云转而面向麻美,直视着她,然后再度开口。
  「麻美小姐,妳也是被害人,对吧?」
  麻美在听到八云说的话的瞬间,双脚再也支撑不住地跌跪在地,一滴泪珠从她脸上滑落。她的反应证明了八云所言不假。
  「八云,你说她是受害人,难道……」
  「没错。她和泽口里佳一样都曾遭人强暴,犯人是同一个人。不过麻美小姐没提出告诉,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公开……」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
  「想想刚才我和真琴小姐说的话。麻美小姐在大学四学级的时候曾有一个月的时间音讯全无,她没有见任何朋友,也该变了工作地点,事情应该是发生在这个时候吧—老实说,这只是我牵强附会的推测,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她会参与协助这一连串事件的理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后藤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整起事件的轮廓了。遭人强暴的麻美与灵媒连手演出引起灵异现象的戏码,她的目的是为了复仇,在精神上将对方逼入绝境以完成目的。
  所以,他们才会利用同样遭受强暴而自杀的里佳的恨意。他们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在精神上折磨犯人,让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吗?
  「当我听到妳消失的时候,马上就想到妳是共犯的可能性,不过却想不到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我一直无法肯定我的想法,心绪变得有点混乱。」
  八云一脸不悦地说道。后藤现在总算知道这次八云会彻底收集情报的原因了。就算他们知道这次事件的计谋,加果不了解种种状况之间的关连性,仍旧无法看穿真相,而致犯人逃之天天。
  「……那是极其普通的一天,我以为明天应该会像平常一样平凡地到来。那起……交发的事件甚拿让我无从抵抗,只能咬牙忍耐。事发之后,最先和我接触的一名女警对我说:『妳为什么不抵抗?这跟同意犯人的行为根本没两样!』…但是我不是警察,被一个男人拿刀抵着我能怎么抵抗?」
  麻美缓缓吐露的言语沉甸甸地压在后藤肩膀上。现今的日本法律将不积极抵抗视为同意的案例不在少数。
  「所以妳没有提出告诉,不,是小敢提出告诉。」
  麻美颔首,双手频频拭泪。
  「可是妳却彼复仇的意念所束缚了。妳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麻美再次点头。
  「那么,请妳告诉我神山先生人在哪里?」
  八云单膝跪地,看着麻美的眼睛说道。然而麻美只是低头不语。
  「我想妳应该知道,我是真的看得到。」
  八云摘下左眼的隐形眼镜,火红的眼睛看向麻美。
  「虽然方法不同,不过你们快达成自己的目的了吧!」
  「你真的神么都看穿了。」
  麻美直视着八云,八云点头后接着回答。
  「我必须告诉神山先生她……泽口里佳真正的死因,只有他才能制止泽口里佳。」
  「你们去酒吧吧!因为情况突然有异,所以他们打算诉诸暴力。请你们……」
  泽口里佳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难道她不是被人杀害的吗?后藤虽然完全不了解八云所说的话,但是麻美似乎听进去了。她用哀求的视线看着八云。
  「我明白了。
  八云说着站起身来,后藤也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了。后藤向跌跪在地的麻美说了一声
  「抱歉」,麻美只是默默地点头。
  「畠先生,她就拜托您了。还有,能不能请井手内课长到一家叫『SNAKE』的酒吧来?」
  后藤听到八云的话才想起来井手内的儿子也消失了。难道他儿子也是同伙?
  「我无所谓,但是他会去吗?」
  「如果井手内课长不愿意,就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他儿子的下落了。」
  果然井手内的儿子也是……不过照八云的话来看,那个小鬼跟这起事件不是没关系吗?
  「后藤先生,我扪快走吧!」
  后藤还没回过神,八云就已经迈步离开事务所了。
  
  十
  
  后藤站在洒吧所在、龙蛇混杂的四层楼建筑物前,大力地深吸一口气。八云站在后藤身旁,脸色非常难看。刚才来这里的途中,他在车上一句话也没说。
  「八云,你在犹豫什么?」
  八云斜眼看着后藤。你的红眼露出那种眼神真的让人觉得很可怕,不要再看了!
  「犹豫?我吗……或许吧!」
  明明每次都爱逞强,这次却这么老实的承认,一点也不像他。不过不只是八云,这次就连我也是举棋不定,动不动就停下来思考,平常的我应该是一股脑地向前冲才对呀!
  「我确实是在犹豫有没有阻止这一连串事件的必要。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看似犯罪的行为……不,接下来应该会做了吧!只是考虑到他们的心情,我就觉得自己并没有阻止的权力。」
  「管他什么权利不权利、善恶是非的,我就是不爽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你也一样吧?」
  八云闻言不禁大笑出声。有什么好笑的!
  「真像您会说的话。说的也是,看来我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两人再度看向大楼入口。就在后藤正要迈出步伐的瞬间,他的手机响了。是哪个白痴在这种紧要开头打来?后藤接起电话。
  「后、后藤警官,您要我把局长带到哪里?」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石井六神无主的声音。
  「八云,真的要叫局长来吗?」
  后藤捂住手机通话口问道,八云默默地点头。刑事课长、接下来是警察局长……八云把这些人找来想干什么?算了,现在想再多也没用,我将一切都赌在八云身上了。
  「那间酒吧。」
  后藤只说了一句话便挂断电话。两人重新面对入口。
  「走吧!」
  「嗯,走吧!」
  后藤率先走在前头,步向通往位于地下室的酒吧的楼梯。他握蔷门把,但门却锁、了,他打不开。
  你们以为区区一扇上了锁的门就阻止得了我吗?后藤奋力往门上一踹。一下、两下,到了第三下门就打开了。
  「您就不能用更安静一点的方法进去吗?」
  「啰嗦!」
  后藤敷衍地响应身后八云的嘲弄,走进酒吧里。洒吧没有开灯,里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不过后藤感觉得到确实有人在里面。
  后藤继续往洒吧前进。
  喀沙!
  后藤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头部傅来一阵重击,接着「啪!」地一声,似乎有什么断掉的声音,后藤应该是被人用棍棒之类的东西袭击了。他迅速抓住眼前一个晃动的人影.
  「别以为用这种东西就能让我躺下!」
  后藤不知道对方是谁,他奋力一击将对方打飞出去。「呃啊!」对方发出彷佛尾巴被踩到的猫叫声后,便「磅!」地一声伏倒在地。
  倏地,一阵光线包围着后藤。他用手遮挡刺眼的强光。
  「开了灯再进来不就好了。后藤先生笨蛋的程度真是超乎人类所能想象的领域。」
  原来是八云开得啊!不过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反正我就是笨蛋一个!
  「啰哩叭嗦的吵死了!开灯的话不就被里面的人发现了吗?」
  「在您踹开斗的那个时候对方早就发现了。真是乱来。」
  气死人了!
  「吵死了!你管我那么多!」
  后藤转过身去抓住八云的衣领。
  「您流血了哦!而且还流了不少。」
  八云笑道。血?后藤伸于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手上傅来一阵温润的触感,他满手鲜血,妈的!他的脚边有一枝折成两截的拖把。是哪个白痴乱用拖把打人的!
  后藤用脚将趴卧在地的男人翻过来。男人的口鼻附近虽然被鲜血染红一片,但是后藤还是认得出来。果然是那个使用「村濑伸一」这个假名的强奸魔——大利和志。
  这里只有他在吗?后藤环顾酒吧内部。
  「唔—』
  后藤听到一个既非呻吟,也不像尖叫的声音。应该不是倒卧在他脚边的大利和志发出来的声音。八云旋即发现声音的来源,他指向酒吧角落的厕所。
  后藤再次走在前头,穿过桌子来到厕所。真琴说这跗厕所的镜子里有一个女鬼,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后藤用力打开门,下一秒,有一个倒在地上的人滚了出来。那个人被人用胶带封住了嘴,手脚也被捆绑起来,他似乎遭人殴打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个人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八木庆太。他额上冷汗直流,吓得直打哆嗦‘
  「你没事吧?」
  后藤一面说道,一面将他嘴上的胶带一口气撕下来。
  「女、女人……有女人要被杀了!」
  八木像一个不安分的小孩般嚷嚷着。后藤看向厕所里的镜子,上面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脸。这张脸绝对是泽口里佳不会错!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后藤打量着八云的表情。
  「后藤先生,请打破镜子看看。」
  八云食指抵着眉间说道。轻而易举!后藤举起旁边的椅子砸向厕所里的镜子,发出尖锐的破裂声,镜面顿时粉碎。
  「真是的!您就不能用安静一点的方式打破镜子吗?」
  八云用「真受不了你」的口气说道。啧!这小子真多嘴!
  后藤看向镜子本来所在的地方,镜子明明已经打破了,泽门里佳的影像却仍存在。
  「八云,快说这是怎么一同事!」
  「仔细看清楚,那是液晶屏幕。」
  八云说的没错,那只是在液晶屏幕里反复播放的影像。
  「刚才您打破的镜子是单面镜,液晶屏幕没有打开的时候它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当液晶屏幕的影像投射在那上面,镜子上便会隐隐约约浮现出她的影像。」
  原来如此,就像侦讯室里的单面镜一样,从暗处看得到亮处。若是两方都在明亮处,它就会变同一面普通的镜子。只要把厕所的镜子改成单面镜,将厕所的灯开掉,再打开液晶屏幕的开关影像就会浮现出来了。
  「其它的灵异现象也是藉由罩面镜和荧光灯制造山来的假象吧!」
  明白之后就会发现这一切其实只是个简单的把戏。
  「您可以出来了,山荣治先生。」
  八云从厕所的方向看向店内。什么?那个男人在这里吗?后藤也看向店里。但是除了手脚被捆绑起来的八木和躺在地上的大利之外,没有半个人影。
  在哪里?他到底在哪里?
  「井上麻美已经坦承了。您的灵能力对我不管用。」
  话声甫落,神山便从吧台后方出现。他还是一样身着黑色细西装,两眼染成火红。这个男人果然是……
  「我早就知道你会来了,齐藤八云。」
  神山沉稳地说道,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这从容不迫的样子是怎么一回事?都到了这步田地他还想玩什么把戏。
  「果然没错。是您要麻美小姐用假名来找我,蓄意将我卷入这起事件。就算我现在的行动也是您计书的一环……对吧!」
  八云用不亚于神山的冷静口吻说道。
  「没错,你的感觉真敏锐。」
  「真不知道您是在夸奖我,还是嘲弄我。」
  八云徐徐走向神山。
  「我是在夸奖你。不,我或许稍微低估你了。」
  「什么意思?」
  「你的登场还太早了。」
  八云和神山彼此直视对方的眼睛,两人之间的紧张感似乎要迸射出火花一样。
  现在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全部的真相。后藤仍旧一知半解,他一心认为是誓言向强奸魔——大利报复的麻美伙同灵媒神山引起这一连串的事件。
  但是,后藤不知道为什么非把八云卷入事件不可?而且,井手内的儿子裕也也跟麻美的仇恨无关,就连洒吧老板八木也是。
  「喂,八云,你快给我说清楚!」
  「后藤先生,您最好养成仔细看资料的习惯。」
  「啥?那跟现在没关系吧!别再卖关子了!」
  「在我说明之前……神山先生,请您把那个品味低劣的隐形眼镜拿掉。」
  八云直指着神山。那双红眼是假的吗?但是后藤真的有看过神山拿下黑色隐行眼镜,露出一对火红的眼眸来……对,就像八云一样。
  「八云,但是他……」
  「有一种称为『PALM』的魔术基本手法是将硬币藏在手上,神山先生让人以为他是摘下隐形眼镜,其实是足戴上红色隐形眼镜。而且他就像摘下隐形眼镜一样,把事先藏在手上的另一只隐形眼镜给大家看。」
  神山闻言放声大笑,认同了八云所说的话。
  「我个人还挺喜欢这对隐形眼镜的。」
  神山说着摘下红色隐形眼镜。全部的人都上了他的当!
  「那么我继续说下去。」
  八云用食指轻抵眉间说道。
  「有一件事我想先向您确认。如果我的推测有误,那么所有的想法就会被完全推翻」
  喂喂喂,八云,你干嘛向对方亮出自己的底牌啊!对方事先知道的话,他就可以随意更改回答了。八云丝毫没有察觉后藤的忧心,又继续说下去。
  「刚才我也说过了,这只是我的直觉,尚未掌握确切的证据。神山先生,您和泽口里佳是一对恋人,对吧?」
  「你虽说没有确切的证据,倒是说得自信满满的。」
  神山轻擦鼻头。
  「八云,你说的是真的吗?」
  后藤扬声问道。八云一脸「吵死了」的表情搔搔头。
  「你们不要两个人同时问问题。不过这一次倒也不是无法同时回答。」
  八云喃喃道。
  「快说!」
  为什么?快说啊!后藤内心的焦躁变得越来越强烈。
  「真是的,不要指使我。刚才我也说过了,您应该好好看清楚数据。」
  所以我也说这和现在没关系啊!数据上又没写泽口里佳恋人的名字,这臭小子胡说什么。
  「神山先生本来是一位老师,而且他任职于泽口里佳毕业的学校。」
  什,什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我都没发现。不过他们再怎么说也只是同一所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又不是恋人关系。
  「不只是如此。神山先生亲自接触过泽口里佳自杀后的灵魂,却佯装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这一点非常不自然,让人觉得他好像在隐瞒些什么。」
  八云所言甚是。就算泽口里佳不是神山导师班上的学生,但听到她的名字和看到她的脸后绝不可能什么也没想过。
  「由这方向来思考,神山先生辞职的时间和泽口里佳自杀的时间完全重迭。再深入去思索,当时似乎有一名女学生常绕若种山先生身旁打转。后藤先生,那名学生叫什么名字?」
  对了,他曾告诉过八云这什事,这是那名叫间宫的女老师告诉他的。
  「我记得是叫川口?还是由口……啊!」
  后藤不禁大叫出声。对了,间宫老师记得不是很清楚。
  「您应该发现了吧!这种讲法或许很牵强,不过我想那应该是泽口。」
  神山大大叹了一口气,从吧台走到了店中央。就算不说,后藤也知道神山已经放弃否定八云的推测了。
  「里佳非常温柔,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老师。然而最让我高兴的是,她是受到了我的影响。虽然她有些地方非常顽固,但却凭着坚强的意志朝着她的梦想迈进。」
  神山用朗读课本的语调说道。
  「您是为了帮里佳报仇才策画这一起计划的吧!」
  神山闻言面露苦笑。
  「八云,这不是麻美策画的吗?」
  「不是。」
  八云不假思索地否定。
  「这次全由神山先生一手策画而成的。神山先生聚集了人生因那起强暴事件而毁于一旦的人,一起实行了这次计划。」
  「唔——」
  众人听到一个呻吟声。刚才躺在地上的大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附近的椅子坐下,捂着面容低垂着头。
  后藤怒不可遏地看向大利。只揍他一拳太便宜他了!真想再多送他两、三拳。
  「后藤先生,您想错了,他是帮忙神山的人。」
  「什么?」
  这混帐可是强暴事件的犯人啊!他是毁了别人的人生,贩卖自己犯下罪孽深重罪行的影片,却过着安逸生活的人渣!他有什么理由要和神山连手?
  「刚好,贵宾好像到了,我就继续说下去吧!」
  八云看向店门口,后藤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来人是井手内。
  
  十一
  
  刚才八云要畠通知井手内来这里,不过后藤觉得井手内在这里实在是格格不入。
  「后藤,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听说裕也在这里才过来的,适些人是干什么的?」
  井手内缓缓打量店内后说道。看吧!我就说他在这里格格小入。
  「他知道令郎的下落。」
  八云指着神山。
  「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勃然大怒的井手内扑向神山,姿态相党狼狈。再怎么说他也为人父亲。
   「后藤先生,请制止他。」
  呿!明明是你自己挑拨的!然而后藤还是抱住井手内制止他。
   「放手!混帐!」
  井手内拼命挣扎,但和后藤较力根本是不自量力的行为。后藤用蛮力让井手内坐到附近的椅子上。
  「冷静一点!」
  「我已经够冷静了!」
  井手内别过头去说道。他虽然呼吸紊乱,不过似乎也回复一些理智了。
  「八云,你干嘛叫他来?」
  「当然是因为他和这起事件有关。」
  八云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但是后藤仍不明白八云的用意。八云丝毫不理会后藤的困惑,径自走向手脚被缚、滚落在地的八木。
  「后藤先生,过来帮我一下。」
  接着八云撕下缠绕在八木脚上的胶带。后藤正想撕下八木手上的胶带时,八云却说:「手上的胶带不要撕。」后藤已经懒得再一一询问八云了,他让八木维持双手不自由的姿态坐到椅子上。
  「破解这次事件的关键在于区分谁是算计的那方,谁是被算计的那方。」
  八云目光扫过所有人后说道。区分?八云从刚才起到底在说些什么?不是神山和麻美合作演出灵异现象的戏码,意图将大利逼上绝路吗?
  「在这里喝酒,看到假的灵异现象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任务。也就说是,在这场精心策画的计谋下,每个人缺一不可,」
  「废话少说,找只要知道裕也人到底在哪里!再说你又是谁啊!跩个二五八万的!」
  井手内用力拍击桌面从旁打断。然而八云毫无惧色,他挑起半边眉,露出一睑不耐烦的样子。
  「后藤先生,他总是这么吵吗?」
  「他已经比平常收敛一些了。」
  谁叫你要叫他来?只要井手内在场,事情就很难顺利进行下去。八云无奈地搔搔头,缓步走向井手内,在井手内耳边低语。
  「看来您似乎没有认出那个人来,所以就让我来介绍吧!他是大利和志,不过他整过型,脸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八云指着大利说道。瞬间,井手内脸色骤变。是惊讶吗?不,在后藤看来井手内似乎在畏惧着什么。八云见状满意地点点头。
  「井手内刑事课长似乎冷静下来了,那么请让我继续说下去。后藤先生,你们看到网络上的那段影片时,犯人手上有刺青对吧?」
  「没错。」
  那是一条蛇缠在—字架上的刺青。
  「而且泽口里佳的日记上也昼有同样的图案,她应该是想以此作为追捕犯人的线索。」
  没错,而且大利和志手上也有同样的刺青,这便是后藤认出大利和志就是村濑伸一的关链。
  八云走向大利。
  「大利先生,可以让我们看你的手吗?」
  大利二话不说便卷起袖子让大家看他的右手,然而他的手上并没有剌青。这是怎么一回事?
  「后藤先生,我刚才也说过,如果您仔细地看过数据就不会上当了。」
  「什么意思?」
  「倘若大利和志身上有刺青的话,关于他身体特征的数据应该会记载这义点,但数据上却没有。」
  没错!通常警方在缉捕犯人后,除了犯人的身高、体重和指纹之外,还会记下犯人的痣或刺青之类的身体特徽。但是,大利的数据上却没有他身上有刺青的记载。
  「后藤先生,您所看到的刺青应该是他画上去的。就算那是真的刺青,也绝不会是在里佳那起事件发生时所刺的。」
  原来是这么一同事.这么说来,难道……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后藤心中蔓延开来。
  「您提到大利手上涌出血来对吧?这当然是事先安排好的把戏,因为他和神山先生是一伙的,况且世上绝不可能有这种事。我之前也说了,死者的灵魂是人类情感的聚合体,因此几乎不可能产生物理上的影响,」
  八云说到这里,瞥了神山一眼。后藤想起之前神山和八云为了灵魂存在的定义意见相左,当时神山说的头头是道,现在他的立场则是完全被逆转了。
  这次八云执意不肯泄露他的推论,八成和神山的争论脱不了关系。八云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时他在一瞬间也怀疑起自己对灵魂的定义。若非如此,他早就看穿真相了吧!这次发生的一连串灵异现象若套用在八云的理论上,看起来就像一场闹剧。话虽如此,后藤这次也被唬得一愣一愣,所以他也没有立场说其它人。
  「他们会演出这出灵异的戏码,是蓄意让大家看到大利手上的刺青——为了煽动真正犯人的恐惧感——就像在向犯人宣示『我们全部知道了』一样。」
  「八云,真正的犯人是谁?」
  八云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向酒吧老板——八木。八木恐慌地站起来,不断退向角落。
  「你逃不掉了。」
  八云直视着八木。在那只火红左眼的瞪视下,八木也失去逃脱的意图了。八云抓起八木无力垂下的手腕,卷起他的袖口。
  他的手上刺有一条蛇缠在十字架上的图案。
  「强暴犯居然是他!」
  后藤沉不住气地跑向八木。
  「没错。强暴麻美小姐的人也是他,那个影片就是最好的证据。这里在变成洒吧以前,恐怕就是犯案的场所吧……」
  这么说来……
  「大利先生是被冤枉的。」
  八云大喝道。
  「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
  大利喃喃地站起来,眼眸浮上一层泪光。
  「哦——」
  大利突然像一匹野兽般咆哮出声,跳过桌子扑向井手内。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毫无防备的井手内连人带椅跌在地上,而大利就骑在他身上。
  「住手!」
  后藤旋即跑向两人,将大利从井手内身上拖开。大利没有多作挣扎,只是震颤着肩膀开始啜泣.
  「八云,大利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很遗憾,是真的……我在判断时也花了不少时间。因为如果他和神山先生不是一伙的,许多事便无法成立,如果他是被冤枉的,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要加入神山的计划,以及那个叫裕也的青年被卷入其中的理由了。」
  「真是乱扯一通!」
  井手内一面扶着桌子站起来一面说道。八云火红的虎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虽然没有物证,但是已经掌握了状况证据。」
  八云说道。他迈向井手内。
  「八木庆太的父亲本来是国会议员,泽口里佳的事件是在他竞选连任期间发生的。八木庆太很有自信被害人绝对不会手动报案,所以他只蒙上面孔,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惊动警方。要是警方开始进行搜查,他被逮捕到案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他便去寻求他父亲的协叻。」
  后藤松开垂头啜泣的大利,站起身来看着井手内的脸。虽然他和井手内的想法迥异,但是他们两人曾身处同一个组织一起历经过许多风风雨雨。对后藤来说,井手内虽然是他讨人厌的男人,可是在他心里某处也认同井手内的角色在组织中是不可或缺的。
  「由于八木庆太的父亲正面临选战,所以非常焦急,因为儿子惹出来的祸端对他来说是一个致命伤。他想把这件事暗中了结,于是找上了认识的警察。」
  八云,你在胡说什么?绝不可能有这种事。这是不被允许的。
  「被找上的那名警察设法要被害人撤消告诉。于是他更换负责办理的警员,让新人在侦讯的过程中打击里佳,为的就是要里佳手动撤消告诉。」
  「八云,你别乱说话!警察蓄意在暗中动手脚?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
  八云面不改色地面对后藤的怒吼,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
  「但是里佳没有撤消告诉就自杀了。她的双亲指责警方是杀人凶手,媒体也全力抨击。因此,别说是暗中了结了,情况严重到不将犯人逮捕到案便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叫你住口!」
  后藤抓住八云的衣襟,八云仍旧无动于衷,
  「后藤先生,请您稍微安静一点。您应该也已经明白了吧!」
  后藤从来没有看过八云如此冷冽的眼神。八云说的没错,他已经明白一切了。但他就是无法接受。
  「如果你说的是对的,当时直接逮捕八木不就好了?没理由把大利卷进来啊!」
  后藤仍不死心地追问。八云面无表睛地拨开后藤的手。
  「他们不能逮捕八木庆太,不然警察和国会议员的私下交易就会公诸于世。就这点来说,顶罪的人并非大利不可,只是他运气差了点。」
  后藤看着大利颓丧的背影,他的肩膀还在颤抖。大利真的很倒霉,为此坐了二年的冤狱,背负着强奸魔的丑名活到现在。
  惠理子曾说过捉到犯人的时机太过巧合,警方在酒后驾车的大利车上发现了照片,照片虽然成了决定性的证据,但这一切其实都是警方一手安排的。
  「那起事件毁了我的人生……」
  大利颤抖着声音说道。接下来的事,就算大利不说大家也了然于心了。他被贴上「将一个女人逼死的强奸魔」的标签,这个挥之不去的标签如影随形地跟随他,彻底毁坏他的人生。
  「人生被搅得一团乱的人不只是你一个人,请想想麻美小姐吧!她遭人强暴是二年前的事,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后藤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大利是在两年前出狱的,二年前仍在坐牢的他当然不可能犯案。
  也就是说,警方明知道犯人是谁却任他趟遥法外,因此害得她……害得麻美遭到强暴,使得她往后的人生产生莫大的扭曲。
  这就是神山、大利和麻美不直接报复的理由。因为警方一旦插手,就算这起案件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警方仍旧可以暗中了结,如果他们诉诸武力,也会遭受制止。所以他们才捏造出一连串的灵异事件让警察无从插手。
  「井手内刑事课长。」
  八云看着并手内的目光溢满了怒气。
  「我刚才也说过我没有物证,你想否认的话也随便你。不过如此一来,你的儿子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藤也看向井手内——那个因心力交瘁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的男人。拜托你,快否认啊!后藤在内心某处如此祈祷着。然而,井手内却撇开了目光——这就是他承认的证据。
  「把我儿子还给我…」
  井手内躬着身体,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
  「神山先生,他都这么说了,您打算怎么做?」
  八云转而看向神山。神山直视着八云扬起嘴角。
  「我以驱除恶灵的修行为名,让裕也待在某个新兴的宗教团体里。」
  原来如此。仔细想想,裕也的消失是从神山和大利口中得知的,他们只是绑架了裕也,当然不可能是下什么诅咒。他们只是以「逃离恶灵的诅咒」为借口,断绝裕也所有对外的联络方法,然后放出裕也消失的风声罢了。
  「裕也没事吧?」
  井手内说道,眼中充满无助。
  「当然,他很好。」
  「你们做的不只是这样而已吧!」
  八云反驳道。神山闻言一瞬间别开了目光。
  「真不亏是齐藤八云……你说的没错,裕也为了参加这个修行,他捐献了五百万圆」
  「他、他哪来的钱?」
  「一听说他是刑事课长的儿子,马上有不少团体巴着借钱给他。应该是一天一成的利息吧!」
  八云回答道。井手内听完,瞬间整个人跌坐在地,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刑事课长的儿子向流氓借了五百万圆,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能折磨井手内的方法了。井手内的人生正朝若毁灭之路急速迈进。
  「但是犯人为什么要袭击记者小姐?」
  后藤的疑问让八云对他投以一个「你是笨蛋吗?」的眼神。
  「袭击真琴小姐的人是八木。」
  「所以我才问你为什么?」
  「因为八木感到害怕。从前自己强暴过的女人居然在某一天来到他的店,然后店里就发生了诡谲的灵异现象。之后,当八木听到麻美从密室消失后,又有灵媒出现在他面前,还提出了被他强暴后自杀而死的女人的名字。不仅如此,报社记者、警察好像也开始调查他周遭的事物……不选择神山先生或大刊,而是袭击真琴小姐也挺像他的作风。」
  八云轻咬着下嘴唇。真琴和他们只是为灵异现象带来更大真实性的观众。「人类凭空消失」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在记者和警察异口同声地证实下,便会带着几分真实性。
  「齐藤八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我们的人生都被他们的自私给毁了。你觉得我们无奈地死心才是正确呢?还是他们应该受到制裁?」
  神山问道。但问题并不是针对八云,而是在场所有人。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真相大白后,让你们的复仇戏码顺你们的心意落幕就够了,如此一来也不会有人责怪你们……」
  原来八云是在计算时机。八云看穿了整起事件,计算宣告神山等人结束复仇剧的时间。或许八云曾经想过旁观他们的复仇吧—
  「那你为什么要阻挠我们的计划?」
  神山挑衅的眼神看着八云。不过八云可不是会被这点挑衅而激得失去理智的男人。
  「在说明我的理由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弄清楚。」
  八云徐徐地开扣,仿佛至今所有事部只是余兴节日。
  「什么事?」
  神山同样以冷静的口吻问道,宛如乐在其中。
  「里佳死亡的真相。」
  「她的肉体遭受那个男人的蹂躏,精神又受到警察的摧残,她被逼得走投无路才会选择自我了断。」
  后藤看到神山冷静的脸上仿佛燃起了一簇微微的怒火。
  「不只是这个原因。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您曾说『这里有一个自杀而死的女鬼,而且她抱持着相当强烈的恨意』……」
  「好像有吧!」
  「当时的对话也多多少少混淆了我的思绪。」
  「什么意思?」
  「自杀而死的里佳的灵魂确实在那里徘徊,但是我看到的却是不同的东西。」
  八云说到此稍作停顿。全场鸦雀无声,时间彷佛静止在这一刻。
  「我从她身上看到的不是恨意,反倒充满了悲伤。」
  神山默不作声。八云的话是对是错?看不见里佳灵魂的神山无从确认。
  「如果他不接受我,我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你在说什么?」
  后藤向八云问道。
  「里隹遗失的遗书中的一部分。」
  她果然有留下遗书!但是八云为什么会知道遗书的内容?他是从哪里弄到手的?
  「您拒绝了遭人强暴的里佳对吧?有不少女性被强暴后会认为自己已经变得污秽不堪,而当她们被自己所爱的男人背弃时,心里便会承受无比的痛苦。」
  神山闭口不言,只是静静地闭上眼。
  「造成她自杀的主因不是别人,而是您自己。」
  神山的眼角流下一滴泪。
  如果自己所爱的人遭人强暴,自己会有什么反应?后藤脑海中浮现妻子的脸,不经意地思考这个问题。
  答案还用想吗?当然是用尽全力来帮助她、支持她。但是真的能像他所想的一样吗?他会不会像神山一样,理智上虽然明白要这么做,却又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拒绝了她?人类就是这么脆弱的生物。
  「神山先生,里佳还在继续受苦。在她死后仍无法从痛苦之中解脱出来,只能在同一个地方不断自杀。」
  这个男人也走错路了吗?明明最珍贵的事物摆在眼前,而人类却从来不会去发觉,于是循环反复着这个悲剧。
  「能阻止她的人只有您。」
  八云的话让神山甸匐在地,痛哭失声。
  
  十二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开口。犯了强暴罪的人在刑法上只需服刑几年,然而很多人的人生却因此毁于一旦。强暴罪和其它犯罪一样,受到波及的不只是当事人,还有与此相关的所有人。
  后藤一股怒气无处渲泄,紧握拳头。
  「我因为知道她的心情,所以才会来这里——为了让您的复仇昼下句黠。」
  「我在憎恨任何人之前,应该先用这双手紧紧抱住她的…… 」
  神山回答道,他的双眼充血。现在他柔和的表情与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八云,如果壳以,我真希望自己能先遇见你,而不是你的父亲。」
  「果然和那个男人有关。」
  八云眼神骤变。他口中所说的「那个男人」拥有一双火红的眼眸,同时也是八云的父亲。原来这次也是那个男人……
  「他对我说,人类灵魂的本质就是黑暗,她的……里佳的灵魂在死后仍充满着恨意,只有消除她的恨意才能拯救她。」
  「如果说这世界上必定充满希望,那只不过是无稽之谈,若说这世界净是黑暗,那更是可笑。人的感情不可能只指向同一个方向。」
  八云的话中带有坚定的意志。
  「说的没错。我似乎受到他的摆布了。」
  而后神山从吧台后方拿出一个汽油桶,将桶中之物倒在地面上。
  酒吧里顿时充满刺鼻气味。
  神山去开一滴不剩的汽油桶,从口袋拿出一把小刀,走向无力地瘫在椅子上的八木,站在八木身后反剪他的双臂架住他。
  「神山!你想干什么!」
  后藤正欲冲向两人,却见神山拿着一把刀子抵着八木的咽喉。
  「啊——」
  八木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神山!住手!」
  神山无动于衷,从口袋拿出ZiPPO的打火机点火。光是这个动作,他的意图就已经昭然若揭了。他刚才撒在地上的液体应该是可燃性的东西吧!
  「八云,我明白你说的话。如果我那时接受里佳的话,或许她就不会死了吧!然而,就算她苟活于世也只会受尽一生的折磨。是他夺走了里佳的安宁,我怎样都无法放过他。」
  「神山!你不要做傻事!现在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我们会将八木关进监牢里!」
  后藤一步步慢慢走向神山。神山瞇起眼睛,他的眼神好像在说:「那又如何?」
  「里佳被强暴的影片我看了很多次,每一次那种痛苦都好像要撕裂我的心脏般,痛得我快发狂了。她在影片中强忍着屈辱,嘴里不断呼喊我的名字。可是当时不管我怎么做,却都无法赶去救她,你明白吗?」
  后藤当然不明白。就算他能想象那种痛苦,但那终究只是想象,他随时可以逃避。神山或许和我一样顽固,只能正面迎视那份痛苦。
  「刑警先生,如果是你,你能原谅他吗?他不止强暴一个女人,还用趁机小赚一笔的心态,将别人所爱的女人受尽屈辱的模样呈现给成千上万人看。」
  神山停顿片刻,又问向后藤同一个问题。
  「如果是你,你能原谅他吗?」
  不行,我已经阻止不了他了——后藤心里有这种感觉。或者该说,后藤同样觉得八木罪该万死,反正他也不会洗新革面了。
  「去那个世界向她忏悔吧!然后,我会忘了一切地接受她。」
  神山将打火机丢落地上,一瞬间燃起熊熊烈焰。八木在火焰的另一侧悲嚎,不断地挣扎。
  火势迅速蔓延开来,酒吧里浓烟四窜。井手内和大利慌忙奔向出口。然而,后藤却站在烈火之中一动也不动。
  妈的!到底是怎样!真叫人不爽!
  「后藤先生!您还在发什么呆!快去救他啊!」
  八云大喝道。这小子害在这里吗?
  「警察什么时候认同报复的行为了?后藤先生,不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不是那种会对他见死不救的人吧!」
  八云扬起嘴角笑道。八云说的没错,不论有什么原因都不能构成杀人的理由,就算对方是个恶贯满盈的人,他也不能让任何人挟带私怨杀了他。我不明白太艰难的理由,只是,这就是我相信的道路!
  后藤差点就要遗憾终生了。
  「对,你说的没错!」
  「那还不快去救他们?难道说熊会怕火吗?」
  这个死兔崽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等一下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你给我记着!
  「别以为这点程度的火势可以阻止我!」
  后藤弯下身体冲进火海,突破火焰围成的屏障顺势撞倒神山。后藤、神山和八木三个人在地上扭成一团。
  后藤旋即站起身来,抱起八木用力往火势的另一边丢去。「咚!」地一声发出巨响。八木着地的方式有点奇怪,但总比葬身火窟好吧!下一个!
  「你为什么要妨碍我?」
  神山缓缓站起身来说道。为什么?这还用问吗?
  「我不会让任何人在我面前被杀,也不会让任何人死在我面前。我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你却救不了我所深爱的里佳。」
  神山说的没错,后藤当时确实无法拯救里佳。但是……
  「吵死了!所以我才会救你啊!」
  「你们真的都非常有趣。虽然和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我却很高兴,我可以向她说这些有趣的事了。」
  语毕,神山冷不防地撞开后藤。后藤来不及防备,向后滚出了火海。可恶!就在后藤想再度冲入火海的瞬间,眼前的天花板应声落下。
  火舌卷成一个漩涡。神山透过火海的缝隙似乎在看着什么,他的目光停留在八云身上。
  两人相视无语。但后藤觉得他们似乎在交谈什么。
  不一会儿,神山笑了。而且是真的很高兴地……笑了。
  「已经是极限了。后藤先生,我们走吧!」
  八云拉着后藤的手。
  「但是神山还在里面……」
  「这是他所选择的道路。就算我们现在救了他,他还是会重复相同的事。而且再这样下去,连我们两个都自身难保了。」
  火势越烧越旺,顿时浓烟密布,两人已经看不见神山的身影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活下去!」
  后藤大吼道。他的吼叫声是针对神山,也是针对已经无法生还的里佳。
  
  十三
  
  石井带着真琴、局长和晴香来到酒吧所在的大楼时,建筑物已经被一阵浓烟包围。
  周围开始聚集起围观的人潮,消防车的警钤也随声而至。
  大利和志,遗有不知为何也在这里的井手内站在建筑物外,两人似乎吸入不少浓烟而剧烈地呛咳着。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石井跑向井手内。
  「课长,后藤警官人呢?」
  井手内默不作声,只是看着通往位于地下室的酒吧楼梯。难道后藤警官还在里面吗?
  「石井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八云呢?」
  晴香忧心忡忡地抓着石井的袖子。如果后藤还在酒吧里的话,八云恐怕也在里面。石井想对晴香说一些什么,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消防车来到大楼前开始救火。有一名消防员试图冲入火海,却因火势过于强烈而退了回来。
  唉,后藤警官,您是一位伟大的刑警,我打从心底尊敬您。永别了,后藤警官。您的精神将由我石井雄太郎来继承。
  「八云!」
  晴香大喊着跑向入口。晴香,不行去!眼看晴香就药跑下楼梯,石井抓住她的肩膀制止她。
  「晴香,不行过去!」
  「放开我,八云还在里面啊!」
  斗大的泪珠从晴香眼角潸潸落下。看着晴香泪眼婆娑,石井的胸口彷佛被人揪紧着一般。然而……
  「晴香,要是进去的话连妳都会葬身火海的。后藤警官和八云先生的事虽然很令人难以接受,但就算他们肉体死亡,他们的精神也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这时,石井的天灵盖冷不防遭到一记重击,让他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
  「混帐!你不要随便诅咒别人去死!」
  「后、后、后藤警官!」
  您还活着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石井高兴得紧紧抱住后藤。
  「恶心死了!」
  后藤推开石井,将自己扛在肩膀上的男人丢在路旁。石井记得这个男人是酒吧老板。
  「八云。」
  晴香跑向站在后藤身旁的八云。
  「妳怎么又哭了?下次教教我该怎么做才能流出眼泪吧!」
  八云拨了拨头发说道。他还是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知道睛香有多担心你吗?石井心中涌起一股汹涌的怒意。不过,晴香已经在石井发难前先踹了八云一脚。做的好,晴香!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后藤大步迈向井手内,杀气腾腾地瞪着他,井手内默不作答。为什么两人之间有一股一触即发的紧张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出那种蠢事!」
  平常后藤要是用这种语气说话,井手内早就大动肝火了。然而现在的井手内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语。两人之间有着石井前所未见的紧张存在。
  「我妻子……她得了癌症……所以我需要钱。」
  井手内像跳了针的唱片一样,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为了钱而毁了我的人生啊!」
  大利突然扬声大叫,抡起拳头冲向井手内。唔哇!危险!在石井行动之前,后藤早就挡在两人之间制止大利。
  「听好,如果你现在殴打他的话,就犯了伤害罪。你好不容易才洗刷冤屈,这里就交给我吧!」
  大利意外地顺从后藤的话,放松了身体的力道。后藤轻轻拍了大利的肩膀。
  「真的很抱歉。」
  大和闻言默默地颌首。
  「你老婆的病似乎很严重。治疗癌症应该要花不少钱,警察的薪水那么低,你根本付不出医药费吧!」
  后藤一面说道,一面转动右肩。不会吧?不可能的吧?后藤警官,您想做什么?一股不安在石井心中扩散开来。
  「喝啊!」
  后藤大喝一声,使尽全力揍向井手内的脸。井手内向后倒地后还滚了两圈才停下来。后藤警官,您这是在做什么!石井正想跑向翻滚在地的井手内,但后藤却早石井一步踩住了井手内的头。
  「你给我听好!我虽然很同情你,但这不能作为你悖离人道的借口!你这个白痴!」
  后藤的怒吼彷佛要撼动空气一般。
  「后藤,你到底在做什么?」
  土方局长听到骚动跑了过来,他女儿真琴也站在他身旁。
  「啊?」
  后藤用不屑的眼光看着局长。后藤警官,您这样看起来跟聚在车站滋事的不良少年没什么两样哦!石井被眼前的情况吓得惊慌失措。
  「到底发生什么事?把语给我说清楚!」
  局长加强语气说道。
  「井手内刑事课长在五年前的强暴事件中收受金钱隐瞒实情,将被害人逼上自杀一途,还让无辜的人顶罪。」
  说明的人是八云。这是真的吗?这次事件到头来是这么一回事吗?石井没想到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情势急转直下,已经让他跟不上话题了。
  「你是谁?」
  局长看着八云问道。他的疑问是理所当然的。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
  这名年轻人当着警察局长的面居然敢摆出那种态度!
  「他说的是真的吗?」
  局长推开后藤,抓起倒卧在地的井手内的上半身问道。
  「……非常抱歉。」
  井手内喃喃说着。局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站起身来。
  「详细情形我会慢慢听你说明,之后再正式发表公告。」
  局长凛然地说道。然而,后藤却挡在正欲离去的局长面前。
  「你该不会又想粉饰太平吧?」
  后藤锐利地目光瞪视着局长。但是局长并不直视后藤的目光,而是露出一脸厌烦的表情。
  「你给我好好想一想,这种事要是公诸于世,警察这个组织会产生多大的动摇?」
  「那又怎么样?」
  「你还听不懂吗?警界的丑闻必须尽可能压制到最小。」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虽然大利含冤昭雪,但是你打算以『搜查过失』的借口来摆平一切,对吧?」
  「这是为了全国的警察。」
  「不是。」
  后藤转了转脖子。后藤警官,不可以!当石井察觉后藤的意图时,已经为时已晚。
  后藤的头猛力地撞上局长的脸。
  「为了全国警察?放你妈的屁!你这个圆滚滚的木偶!你根本就只是为了自保!」
  后藤叫吼着,一面还想追打局长。后藤警官,您的头上还插着局长的门牙啊!您不可以再胡闹下去了。
  石井跳到后藤后方想制止他,但是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离开地面浮了起来。怎么了?对了,我被后藤警官举起来丢了出去。下一秒,石井的背部重击地面。
  然后,石井晕了过去。
尾声
  
  
  石井来到挂着「电影研究同好会」门牌的门前,向八云说明事后的情况。本来这应该是后藤的任务,但是后藤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
  「我小会吃了你,进来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石井吓了一跳。声音确实是从门的另一端傅过来的,难道那只火红的左眼也具有透视的能力?
  石井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打开门。这间房间的土人仍旧睡眼惺忪地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搔了搔睡得乱翘的头发。
  「您、您好。」
  「请坐。」
  相较于石井的战战兢兢,八云就显得从容不迫。
  石井依言坐下。八云打了一个大哈欠站起身来,打开在房间角落的冰箱。
  「石井先生,你要喝茶吗?」
  「啊,好。」
  八云拿了两罐保特瓶回来,一瓶放到石井面前,说了句「请喝」。
  「之后的情况怎样?」
  八云喝了一口茶后坐回椅子上。
  「是。我想您应该也知道了……」
  「好硬。」
  什么好硬?
  「石井先生,你比我年长,所以对我不必使用敬语。」
  「啊,是!」
  石井下意识地回答。就算叫他改,一时半刻也改不过来。八云不禁同情起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的石井,于是说了句「算了,你别在意」,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真琴小姐在报导中写出警界一连串的丑闻,所以警方根本无法隐瞒。」
  真琴撰写的报导登上了头条新闻。事隔一个礼拜后的今日,各报章杂志仍争相报导。这起事件成了警界的一大丑闻。
  仔细想想也挺讽刺的。警界史上的一大丑闻竟是由警察局长的女儿担纲报导。昨天真琴打了一通电话给石井,说她父亲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真琴虽然嘴上说着「心情舒畅多了」,但石井觉得事实恐怕并非如此。
  单纯的一起事件真的影响了不少人,使得他们的人生逐渐扭曲。不过石井认为,如果今天没有后藤和八云,那些人的人生恐怕会产生更大的扭曲吧!
  「我在报纸上已经看到局长职辞的消息了。其它的呢?」
  「井手内课长遭到革职严办,现在正在接受侦讯。」
  虽然这是井手内应得的报应,但石井总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井手内虽然做了天理难容的事,但就这样否定井手内的一切真的对吗?
  「他儿子呢?」
  「是。他前几天接受了警方的保护。虽然我们向他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过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听了之后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心情应该就像浦岛太郎一样吧!」
  「比喻得真妙。」
  八云对石井无聊的打趣露出亲切的笑容。石井总觉得神经紧绷的自己好像笨蛋一样,因此他口若悬河地说下去。石井脑海中忽然浮现晴香说过的话:「八云其实很温柔。」或许自己一直以来都误解他了吧!
  「对了,那个大叔后来怎样了?」
  八云问出最重要的问题。老实说,石井也很难回答。
  「我还不知道。这次后藤警官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不过我觉得他不应该用头去撞局长的脸……」
  「那个真的很好笑。」
  八云一想起那副光景,便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这可不是笑话。」
  「不,这真的很好笑。因为局长的门牙插进了后藤先生的额头里,你知道后藤先生后来做了什么吗?」
  「十知道。」
  石井被后藤摔飞出去后便失去了意识,所以他不清楚最后的结果。
  「后藤先生拔下插在额头上的门牙,装回翻白眼的局长口中,还对我开玩笑说 ..『八云,给我强力胶。』」
  八云放声大笑。不不不,八云,这真的不能当作笑话来笑啦!
  「总之,如果当着世人的面开除揭露警界内部丑闻的刑警,恐怕会引起种种麻烦,所以后藤先生没有遭到任何处分……」
  接下来才是问题的所在。
  「后藤先生成了组织里的叛徒。」
  「是的」
  八云的心思真敏锐。表面上后藤虽然没有遭受任何惩处,但只要他还待在警界这个组织里,「出卖同伴的男人」这个标签就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我也不知道后藤警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那个大叔会做出什么决定也不是我能知道的事,不过他辞掉警察的工作反而能减少一些麻烦吧!」
  八云打了个大哈欠说道。他在胡说什么啊?石井本来以为八云其实是一个温柔的人,没想到他还是一样冷酷。
  「那神山先生呢?」
  八云笑了一会儿瞇起眼睛问道。
  「消防员冲进去时,他已经……」
  「这样啊!」
  八云虽然面不改色,但是他的眼睛似乎蒙上丁一层阴影。
  石井认为神山才是自缚灵,他被复仇禁锢了自己的灵魂。
  但若非如此,神山也无法整理出自己的心情,这是不争的事实。
  「其实…我有一件事想问您。」
  「什么事?」
  老实说,与其说这是石井的疑问,不如说是后藤的。八云在酒吧里曾念了一小段里佳那封不知去向的遗书,然而遗书却是在井手内家中寻获的。
  井手内怀疑里佳自杀前曾在遗书写下有关犯人的线索,所以暗中取走那封遗书,小过遗书里并没有写到关于犯人的事。井手内安心地想把遗书放回原位时,却错过了时机。
  如果神山看过那封遗书,知道里佳真正心意的话,或许就不会引起这场轩然大波了吧!一思及此,石井心中便五味杂陈。一个微小的误解有时却能产生莫大的黑暗。
  不过石井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八云会知道遗书的内容?
  「有关遗书的事。为什么您会知道遗书的内容?」
  「因为我会看透人心。」
  八云用锐利的目光说道。石井心跳不禁漏跳了一拍。这个年轻人可以看透人心?不会吧?那真是太可怕了!难道他现在也在偷看我的心事?石井顿觉口干舌燥。
  八云看到石井明显的惧意不禁轻笑出声。
  「我是开玩笑的,你小用这么紧张。」
  「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
  石井打开八云给他的保特瓶盖子,喝了一口茶润润喉。
  八云伸手去拿旁边架子上的日记本,打开其中一页给石井看,那一页有被人裁剪过的痕迹。
  「里佳可能是把自己写在日记上的心情作为遗书吧!在这前面的纸张上隐约叮以看出里佳写字的力道所透过去的痕迹,然后一一判别那些痕迹就可以了。」
  「哦。」
  石井发出佩服的惊叹声。
  「你在得意个什么劲?做那件事的人可是我耶!」
  一面发难一面走进来的人是晴香。
  「这种单纯的作业谁都做得来吧!」
  八云一脸麻烦地搔搔头。
  「你又瞧小起人了!我绝对不会再帮你的忙!」
   晴香吐出舌头扮个鬼脸。她的表情真的好可爱。
  「别说这种无情的话嘛!那条项链真适合妳。」
  八云语调死板地说道。
  「你现在恭维我也来不及了。啊——你竟然擅自喝了我的茶!」
  「咦?」
   晴香的话让石井心跳漏了一拍。难道是这个?石井看着手上的保持瓶。
  「对、封、对不起!是我喝的。」
   石井站起身来深深鞠躬。
  「这不是石井先生的错,有错的人是……」
   晴香瞪着八云。
  「是妳自己擅自使用别人的冰箱吧!」
   八云一面说道一面打了个大哈欠。
  「你不要再乱喝人家的茶了!」
   晴香逼近八云。
  「啊!吵死了!」
   房里的人忽然听到一声怒吼。这个声音是……所有人一致看向声音来源的入口处。
   身上披着皱巴巴的衬衫,打着松垮垮的领带,像熊一样魁梧的后藤站在门口。
  「干嘛全部的人都盯着我看!恶心死了!」
  后藤用一如往常的语调咒骂道。
  「后、后、后藤警官,我好担心您。」
  石井抱住后藤说道。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您会不会辞职。」
  「为什么?」
  「那是因为……」
  石井说不出话来。
  「石井先生瞎操心,担心您被组织孤立后会不会辞职不干了。」
  八云代替说不出话来的石井说明。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在组织里本来就是孤立的!」
   后藤一面怒吼一面敲打石井的头。后藤警官,这可不是件能自豪的事啊!
   总之,后藤警官回来了,这样就够了。
  「别再玩了!石井,走吧!」
   后藤拉着石井的手。
  「走去哪里?」
  「当然是去案发现场!」
   后藤再次怒吼。案件?上一件明明才刚解决不久啊!
  「喂,八云,你也跟我一起来。」
  「我不要。」
   八云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说什么?」
  「您现在已经欠我两个人情了,所以我拒绝再让您赊帐。」
  「吵死了!啊,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发过誓,等事件结束后绝对要揍你一拳。」
   后藤说着扑向八云,石井抱住后藤拚命阻止他,至于当事人则一脸若无其事地瘫在椅子上纳凉。晴香笑看眼前的景象。
  拜托,下要再闹了!
  此时,石井尚未察觉一个巨大的黑影正悄悄迫近他的身旁。
  
  
  参考文献
  
  
  《有灵存在吗?从科学的眼光来看》安斋育郎( BLUE BOOKS)
  《走出心灵创慯》诸泽英道(讲谈社)
  《马上了解!马上成功!魔术大百科轻松学会基础魔术167》魔法阵编(成美堂出版)
  《人际关系心理学》齐藤勇 ( NATUME社 )
  《电影,魔术 SFX电影故事》John Brosnan着,福住治夫译( FILMART社)
   其它还参考了报纸、杂志、网页的内容,笔者由衷戚谢。
   还有感谢百忙之中一口应允抽空接受采访的ART POP(股)的大谷先生,以及アルファデュース的小野寺先生。在此,也向以自身经验向我提供宝贵意见的老友 —— H.E先生致上谢意。
  
  本书剧情皆属虚构,与真实人物、机关团体没有任何关连。
  
  
  后记
  
  
  《心灵侦探八云》终于迎接第三集了。
   之前两本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市场反应上,所以我总是忐忑小安,不知道何时必须将故事昼上休止符。但第三集之后总算是正式决定系列化了。
  这一切都是托全力支持拙作的大家的福,在此大恩不言谢。
  
  正式决定系列化后,我重新审视这部作品。
  透过整体系列,这部作品将走向什么样的情节?
  我想读过拙作的读者们应该已经发现,随着故事的推移,登场人物之间都有着微妙的变化。八云、晴香、后藤和石井在各自的立场或生活上,对彼此所抱持的心态都逐渐改变中。
  这是我的坚持,也是一种冒险。我认为在撰写以角色为主的系列作品时,应该要在相同环境下进行故事,这么一来会比较安全,读者们的反应也会比较热络。
  然而,我却反而不采用这种手法,囚为我本身有一个很大的期望。我希望这部作品作为一部系列作时,每一个故事虽然是独立的,但合并在一起后,能同时是以八云为首的登场人物们的成长故事。
  在第三集里,晴香虽然只贡献了棉薄之力,但她已经从专惹麻烦的角色跃升为八云的助手,今后应该会更加活跃吧!后藤背负着「无法拯救他人」的十字架,在组织之间的立场变得更加不利。不过,后藤可不是会因这种事而意志消沉的人。石井的情况虽然很微妙,不过他也以一名刑警、一个男人的身分逐渐在成长。
  然后,八云时而反抗,时而互相扶持围绕在他身旁的人,藉此也逐渐发现自己。
  未来等着他们的是一个更大的考验吧!或许他们会重蹈内心的纠葛,在和过去的事件藕断丝连之中找出新的道路来。
  或许有人不喜欢角色的更动,但我并不只把他们当作书中的登场人物。
  他们往后将有什么样的人生?身为作者的我并不知道。
  因为他们虽然是虚拟的人物,却是确实活在作品之中。
  话虽如此,身为一个作家的我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希望透过这部作品,让我也能有着不亚于他们的成长。
  同时也衷心期望往后大家也能热情地守护在书中逐渐成长的角色们和我。
  之后又将有什么样的事件等着他们呢?
  
  迫近石井的黑影到底是什么?
  后藤能卸下背负在身上的十字架吗?
  晴香的心意能传达予八云吗?
  而后,八云的命运终将如何?
  续集创作如火如茶地展开!
  请大家耐心等待,并且敬请期待!
  
   平成十七年正看着被雨濡湿的樱花神永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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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7

10000
AKIRA15 平民
八云每一本都很很耐读~
动画就13集,进度当然快~
翻译不容易啊,现在第四第五卷都有人开坑了,不过进度只能观望...

12 年前 0 回復

edibbg 伯爵
这部小说第3卷终于有得看了T-T

13 年前 0 回復

灌木下 平民
这集其实是漫画看了差不多才来找结局的
话说,神木真是悲哀啊……在应该伸出援手的时候没有伸出;当失去后才追悔莫及,又有何用

只是这集结束后,警局的人事变动真是大啊……

13 年前 0 回復

sindemonyang 子爵
Thanks for your sharing. waiting is a tourment. but receving is happiness. So when i read this book. i feel happiness. thanks dock.

13 年前 0 回復

duo1340 勳爵
oh!!!! good !!!!! thanks a lot for sharing¬¬¬¬¬
i have read this before
but when did the no 4 come out......
i have been waited 3 years.................

13 年前 0 回復

银翼妖精 王爵
哇,过了许久才再次看到的汉化,实在是感动啊

13 年前 0 回復

sengl 侯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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