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人力派遣公司6 魔法师,修行中【三田 诚】【录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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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人力派遣公司6
魔法师,修行中

作者:三田诚
绘者:Pako





异种魔法战斗之夜即将开始!

安缇莉西亚是“盖提亚”的首领,作为所罗门王的末裔召唤七十二魔神,但是属于她的使魔弗内乌却突然失控袭击主人。由于被人出卖,一切魔法都被封印了起来,而且所有的魔神都落入了敌人的手中!之后,最强的魔神阿斯莫德又对安缇莉西亚露出了利牙!树能否救出安缇莉西亚呢!?召唤魔法VS妖精眼……充满悬念的异种魔法格斗战第六弹!

第一回“阿斯特拉尔”时装秀

魔女服
在西洋魔术中,通过将世界的象征穿在自己的身上,可以提升自己法术的力量。
这一点,在魔女术上也不例外。
尖尖的帽子就是“力量的圆锥”与金字塔的起源是相同的,而斗篷则是为了使自己的属性与夜晚接近。
此外,橡树的魔杖是德鲁伊居住的森林,是世界树,也是生命树(注:sefirot,犹太教的生命之树,也叫十重天)而最接近现代的一种存在,就是圣诞树。

巫女服
在日本的神道中,要求术者的衣装必须洁净。这是为了与神会面而穿的衣装,也是为了不使神被污染,以及不被神污染的存在。神乐铃与玉串等神具,也是为了在与“神”接触的时候,不直接接触到对方而使用的器具。

女仆装
现在存在于大家意识当中的女仆装,大约是在十九世纪,英国的维多利亚王朝时期形成。由黑色的连衣裙与白色的围裙,以及包住头部的头饰所构成/
这些制服,可以说是为了明确区分中产阶级的雇主与佣人之间界限而存在。
也就是说,正如它的字面意思,这是使女仆作为女仆被记号化了的一种服饰。
树:“唉呀?为什么只有这里不是魔法师的衣服呢?!”

“阿斯特拉尔”时装秀

魔法师与红枪
魔法师与圣诞节
魔法师与所罗门之血
魔法师与所罗门的羁绊
〈特别附录〉《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的基础理论
后记


[ 本帖最后由 axel1007 于 2008-1-6 02: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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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师与红枪

——被浓雾包围的竹林里。
朦胧的月色下,一个黑衣人正在林间跳跃。
脚步十分轻盈。
足迹却相当坚实。
但是能被称之为观众的,却只有如同玻璃一样半透明的幻兽们。
为了对付幻兽们的尖牙利爪,黑衣人数度跳跃到半空中。如风车,如旋风一般,快速回转着自己锡杖。
每当这时,幻兽们就如同不合时节的烟花一般消失了。
绝对,不能称之为优美。
甚至可以说,黑衣人的身体里蕴含着比幻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残忍粗暴。
有时,黑衣人会用拳打脚踢来代替锡杖的攻击,但是这并没有使他的攻势减弱下来。
这也可以被称之为,生命力。
人类身体的,本源。
这份强大的力量,正是不逊色于任何咒力以及魔力的,原始的鼓动。
这种印象,深深地烙印在了伊庭树的感官之中——



1

空气十分清澈。
冬天马上就要到来了,一种寂静的紧张感在森林中弥漫开来。随着季节的变换,树上的红叶也都渐渐的枯萎。
大量的落叶,覆盖在了古刹早已褪色的屋顶上。
古刹。
在布留部市被称之为龙莲寺的——寺院里面。
这里距离“阿斯特拉尔”事务所徒步只需要十分钟(但是门前有超过三百级的台阶),可是空气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不同。
“吼——”
好像在怀念着什么地方一样,白虎发出了吼叫。而旁边的青龙则用不满的眼神侧目而视。
此外,还有一个人。
“社长,在哪里呢?”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看上去像混血儿一样有着一头栗色半短发的少女。也许由于是休息日,她穿着白色裙子和毛衣,脖子上还挂着天然宝石制成的挂坠。
是穗波·高濑·安布勒。
“啊啊啊啊啊!”
这时,寺院里突然响起了奇怪的喊声。
“……这是小树的声音吧。”
穗波不禁低下头,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几分钟之后,她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森林旁边——在相当于正殿前厅的狭小空间里,两个人影正交错在一起。或者说,其实这只是其中一方的打斗。
是伊庭树与一个小个子的僧侣。
掀起散落的树叶,僧侣的全画出了一条弧线。在近乎完美的钩拳之后,紧接着的就是沿着对角线的一踢,是一套相当现代的组合攻击。
很近的距离内,僧侣的手肘向着少年的肩头打了过去。马上,充满爆发力的一踢又跟了上来。
“呜哇啊啊——!”
但是,发出喊叫的少年却依然活着。
这种连岩石都能击碎的拳打脚踢以及肘击,居然在打到人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只差一点点。
但是,并不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拳头造成的风压,每次都会将少年的头发掀起来。腿每踢过来一次,少年的衬衫表面就会被划破一道口子。
“少主。不要闭上眼睛!一步也不要动!”
而且由于被僧侣如此命令道少年尽管发出了惨叫声,但还是强撑着看着眼前的拳脚。
“接下来,是钻拳和炮拳。”
僧侣低下了腰。
造型非常优美。
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僧侣以极其自然的动作挥动着手肘和拳头。
僧侣的动作已经接近狂乱的暴风了。他一刻不停地发出致命的攻击。
“……”
所以——穗波也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如同字面意义,只要僧侣的动作稍微出一点差错,树就很有可能会血肉横飞。
咚的一声。僧侣跳了起来。
天空中。
僧侣根本没有看少年在哪里就旋转着身体。同时做出了回旋踢的姿势。这种集中了全身力量的攻击有着很大的威力。但也正因如此,想要控制的如此精妙也是极为困难的。
“——小、小树……!”
这一次,穗波没有忍住喊了出来。
而正在这时,支莲在距离树的额前一厘米的地方改变了方向。
“啊。”
“哦,是穗波小姐啊。”
僧侣说着,露出了笑容。
“穗波。”
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回过头来。
也许是因为接连看到了如此恐怖的连续攻击,树此时的脸色异常苍白。
不知道为什么,穗波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说:
“……这个,是慰问品。”
她错开视线看着别处,把包袱皮递了过来。
“谢,谢谢了。是便当吗?”
“是黑羽做的……我只是送过来而已。社长,你一直都闷在这个地方吧。”
“不是的,我是打算常常回去的。”
“这算什么借口。因为社长你不来,不光事务所的业务都停滞下来了。我准备的魔法测试也都落满灰尘了。”
少女好像在闹别扭一般,说出了上面这番话。细边眼镜的后面,她微微眯起了冰蓝色的眼睛。
“哦。原来少主依然如此的不成器吗?”
僧侣问道。
他看上去大约三十岁的年纪,表情相当的威严。但此时却饶有兴致地摸着自己的下巴。虽然有着短短的头发,但身上所穿的,确实是一身黑色的僧衣。僧侣的脖子上挂着方形的饷箱(注:接受布施物的箱子),双手上都带着金属的护器。
“本来他就欠缺充分的学习,不管在魔法方面还是在当社长方面——都是个半吊子,跟蹒跚学步的婴儿差不多。”
“是这样啊。”
一边挠着头,被称作支莲的僧侣不禁露出了苦笑。
“那么,我让他至少可以早一些回去吧。少主,稍微休息一下马上就开始吧。”
“咦?啊,稍、稍等一下啊。支莲。”
树慌忙说道。
“你们社长有才能吗?”
僧侣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了穗波这样一个问题。
而回答,则是极为简洁。
“没有。因为他实在是太没用了,所以至少要先混个眼熟。”
“你,怎么能这么说啊——”
就连反驳的时间都没有。
正说着,犹如地狱一般的近身攻击又开始了。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唉呀呀,乱动的话会被打中的——?!”
一个愉悦的声音响了起来。
“……加油吧,小树。”
在看到这份光景之后,穗波一边悄悄呼唤这个重要的名字,一边微微露出了几丝苦笑。

“支莲先生是个怎样的人呢?”
发出如此询问的,似正在打扫“阿斯特拉尔”事务所的黑羽。
使用骚灵现象操纵的扫帚正在清扫着各处的地板。同时还操纵着抹布和水桶,黑羽的念动力也已经到达相当的水平了。
此时他正穿着素雅的围裙和连衣裙,戴着立起的头饰,完全是一副典型的十九世纪维多利亚王朝时期的女仆打扮。虽然也有心情上的关系,但是平时就被当成女仆或者佣人,她也已经习惯了。当然,这里面也有安缇莉西亚的影响。
“嗯——该怎么说才好呢。”
与之相对应的,在对面的桌子上,猫屋敷眯起了眼睛。
在他的面前,飘起了一阵白色的水汽。
是黑羽泡的花草茶。
午休时间,在三扫除的间歇,黑羽来泡花草茶已经成为“阿斯特拉尔”的惯例,像今天这样,与猫屋敷一起来上班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于是,这两个人的对话,就自然转到了共通点的社长——以及把社长带走的僧侣身上。
“这里真的有很多怪人呢。或者说上一辈的‘阿斯特拉尔’的全体成员都是怪人比较好——其中那个人奇怪的地方,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怪中之怪了。”
“怪中,之怪?”
“也就是说,他人还不错。”
猫屋敷说着,笑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都觉得人性本恶的猫妖阴阳是这么说的话——虽然不能按字面意思去理解——但这段话却有着奇妙的说服力。
——支莲。
他是猫屋敷的前辈社员,也是“阿斯特拉尔”的元老了。
伴随着上个月的事件,他回到了“阿斯特拉尔”。但是树的一个请求,才是令支莲回到这里的契机。
猫屋敷把胳膊之在桌子上,转着圆珠笔。
“社长是拜托他教自己防身术吧。确实,支莲的话倒是很合适。在某种意义上,无数是实践性最强的一种魔法。”
“……”
黑羽也想起了那时的情景。
那个僧侣,是一名非常卓越的武术家。
低于平均身高的矮小身躯,却蕴含着强韧的弹跳力。他有着极其高超的武艺。
此外,他还掌握着数种密教的秘术。
与印和真言同时使出的术,只是这种单纯的威力,就足以凌驾于猫屋敷和穗波。如果再加上武术的话,究竟会发挥出多大的力量呢。
所以。
(……能够理解,树君会那么憧憬他。)
特别是对于在上一次的事件中,充分感到自己是多么无力的树而言。就算是不承认这一点,至少也要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使自己变强一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
为什么会如此令人感到不安呢?
总觉得——树君好像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怎么了?”
抬起头之后,猫屋敷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他的膝盖上,黑猫玄武正在昏昏欲睡地打着呵欠。
“啊,没什么。”
“不是……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能再给我来一杯吗?”
猫屋敷拿起已经空了的茶杯,低下了头。
“好的,我马上就去。”
在黑羽点头答应之后,猫屋敷露出淡淡的微笑,又追加了一句话。
“社长喝不到黑羽你泡的茶,想必会很寂寞吧。”
这句话——让黑羽顷刻之间就固定不动了。
这是简直可以参加雕塑鉴赏会般精彩的石化姿势。就连白色的头饰都像感染到了蛇怪戈耳戈(注:希腊神话中的三个蛇发女怪,可以使见者石化)的气息一般石化掉了。
“啊,啊,啊,啊,啊——花草茶——我马上就去泡一杯新的!”
黑羽急忙跑回了厨房。
但是回来却花了比平时多上数倍的时间。
“那、那个……我能问您一件事情吗?”
“好的,请问吧。”
猫屋敷拿起了花草茶,说道。黑羽则一脸苦恼的样子,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终于将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
“那个——请问树君……不,是社长,他修行的寺庙……在什么地方呢?”



2

地板上非常的冰冷。
这里是——龙莲寺的正殿。
“哇,好冷……”
树跪坐在墙边上,用手轻轻抱着肩膀。
十一月已经过去一半了。森林深处吹来的风,也变成了冬天刺骨的寒风。
进一步讲,问题是镇守在大殿里面的——那一尊尊表情严肃的木像。
是佛像。
大小各异的数尊佛像,就聚集在那里。
有广目天,持国天等四大天王。
还有隆三世明王,军荼利明王,不动明王等五大明王。
这里面既有树在魔法讲义上学到过的佛像,也有没学到过的。但是,他们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全都是带有严肃残酷性质的军神佛像。
表达出来的感情,不是慈悲,而是愤怒,
只是为了消灭佛教异端者而存在的,破坏的化身。
那些或是三头六臂,或是六头六臂六足的异型的身体上,还带着数量惊人的武器。
表达着令敌人无处藏身,以及他们无坚不摧的强烈意志。
只是被这些冷峻的目光注视着,树就已经感到浑身颤抖了。
就好像,自己的软弱以及愚蠢,全都被看穿了一样——
“——少主,我把毛毯拿来了。”
“啊。”
门被打开,支莲回来了。
他粗糙的手中拿着毛毯和灯笼。正殿的后面,有一个可以住人的小屋。这里就是支莲为树准备的住地。
“谢谢。”
在把东西接过来之后,树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这么说来……这里,是支莲的寺院吧?”
“正是。不过,也请了代理的住持……毕竟我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啊,毛毯是刚洗过之后晾干的,所以请放心用吧。”
支莲好像看着远方一样,如此说道。
“以前,大家经常隔三差五就在这里聚一聚。”
“……大家——指的是猫屋敷和——尤戴克斯吗?”
之所以会有一瞬的迟疑,是因为树觉得——特别是后面说到的那个了炼金术士,与这种习惯根本是无缘的。那个总是穿着白色圆领风衣的巨汉,是个难以想象可以跟他好好说话的对象。但是。
“当然了。经常与您的父亲一起喝威士忌呢。”
支莲却如此加以了肯定。
“我父亲?”
“两个人都是海量呢。而且,跟炼金术士喝威士忌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种话里有话的说话风格,似乎和猫屋敷有点相像呢。
也许,猫屋敷和支莲真的有些相像也说不一定。猫屋敷被别人直接称呼为莲而不生气的,就只有这位僧侣一个人而已。
“那个,贫僧也能问一个问题吗?”
“啊……请问吧。”
说着,树立可把身子摆正了。
支莲厚厚的嘴唇画出了一个微笑的角度。
“嗯,这么一来,真的和您父亲很像呢。”
“是,是吗?”
“是的,先不提内在,这种外表能看到的行为和礼仪确实很出色。嗯,不过这么一想,就好像不是什么好人呢——那就先不说了。”
在开心一笑之后,支莲重新问道:
“根据少主的要求,在放学之后我已经教了您两周了,觉得怎么样呢?”
“啊,那个……”
想起来了。
这两周以来支莲教自己武术的事情。以及,还没有教完的事情。
(——嗯……)
整理起来的话,真的让人很头痛。
(或者说,是越想越头痛……)
树深深地垂下了头。
(……根本就没教给我什么有用的东西……)

——比如。
“不要闭上眼睛!身体不要动!被打中的话会骨折的!”
就像今天白天那样,在被打中前一刻停止的连续攻击。

——再比如。
“七百一十五……七百一十六……七百一十七……七百一十八……七百一十九……”
“少主,刚才那两片重叠在一起了,所以是七百二十。”
一个劲儿地去数已经所剩无几的正在掉落的枯叶。还要进行这种特训。

(哎……)
树用手捂住了嘴。
越想就越觉得,与其说这是武术的特训,还不如说是坐禅或者苦行。
“嗯。说到武术的修行,你是不是想像得和电影里面一样会被整得很惨啊?”
“啊,没有……”
“哦,不过那也不能算错——只不过不够全面而已。再说,就算能用年轻的身体做上一万个俯卧撑,或者劈碎瓦片也没有用不是吗?”
“……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就惨了。”
实际问题就是,树的身体能力能不能达到高中男生的平均值都很难说,再怎么说,只锻炼两个星期,他也成不了能举起杠铃的格斗家。
一边点着头,支莲如此说道:
“武术,也是魔法的一种。”
“魔,法?”
当然,树不可能知道这句话和半天前猫屋敷所说的话是何等的相似。
“八卦拳的八卦,五行拳的五行,都是基于中国的魔法思想,在日本,林崎梦想流等发祥于魔法的武术也不在少数。那么接下来——”
说着,支莲站了起来。
“我有些事情要离开寺里几天。——修行还请按照以往一样进行下去。”
“咦?支莲,这是为什么呢?”
突然听到这番话,树不禁瞪大了眼睛。
“不,我的意思是,我都准备好在这里住下来了——”
“啊,贫僧也感到十分惭愧。但还是希望少主能心情愉快。”
不久之后,僧侣低下了头。
“对了,这座寺院里有很多传说,请不要过于在意。”
“好,好的!”
背对着缩小了一圈的树的背影,支莲走出了正殿。

已经是深夜了。
黑羽正飞过龙莲寺的上空。
因为灵体是不需要睡眠的。在“阿斯特拉尔”的业务结束之后,黑羽悄悄地飞了出来,翱翔在布留部市的空中。
向下一看,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就在正殿的旁边,森林附近的开阔地上。
在那里,树正在练习着好像是武术的架势。
就好像小孩子在瞎比划一样,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脚下摇摇晃晃,腰也不够稳定。就连打在正前方的直拳,也缺少足够的迫力。
但是,好像已经练过很多次了,汗水已经湿透了树的衣服。
终于,累得筋疲力尽的少年坐在了地上——然后躺成了大字形。而黑羽则静静地落在了他的身边。
“树君?”
“啊,黑羽。”
“你就躺着吧。”
少年抬着头正要起来,被黑羽微笑着制止了。
“刚才那些,是支莲先生教你的吗?”
“不是……他还完全没有教过我招式什么的呢……总之,我想先学着练一练……”
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树抓着脸颊说道。
这话有一半是真的。
剩下的另一半,是一个很没出息的原因。因为支莲不在,树一个人在大殿里觉得有些害怕。虽然刚才练习的时候暂时把这些忘记了,但是一旦放松下来,就又觉得害怕。
“那个……为什么要穿着女仆装呢?”
“咦?啊——啊!”
慌忙抓起围裙的边缘,黑羽感到很无力。
“忘,忘记换了!啊,我想从‘阿斯特拉尔’把红茶带过来,就穿上了这身衣服,但是忘记换回来了——”
“啊,没关系。我觉得挺可爱的——”
树一边摆着双手,一边躺着说。
“那——红茶呢?”
“嗯,在这里。”
黑羽取出了一个银色的暖水瓶。
用骚灵现象把盖子打开之后,红茶被倒入了另外拿出来的茶被里面。之后被递到了书的手边。
“真好喝——”
在喝过一口之后,树毫不掩饰的说出了自己的感想。而黑羽则像在寻找借口一样,继续说着:
“我想您一定累了,所以用柠檬和薄荷做了混合茶。”
“嗯。喝过之后觉得身体舒服多了。就连之前有点痛的右手,也觉得舒服一些了。”
好像为了确认一下似的,树上下摇晃着手腕。
看着树,黑羽有些犹豫着问道:
“请问……”
“什么?”
“社长……不,树君你,为什么想要变强呢?”
这是一直困扰着黑羽的一个问题。
“说到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树君你已经很强大了。”
黑羽如此说道。
在半透明的少女的——灵体的视网膜上,那个身影依然存在着,
将妖怪击穿,把就要被吞噬的自己救出来的,那个少年的身影。
“是因为——这支眼睛的缘故吧。”
说着,树摸了摸自己黑色的眼罩。
黑羽明白他的意思。
这位少年,是多么地惧怕自己的眼睛。
虽然有着强大的能力却不受控制——如今已经成为了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这让少年深受其苦。
——但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少年也不想退缩。
他没有因此而慌张,也没有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是将这件事作为一个很正常的事实接受了下来。请支莲收自己为徒,也是为了获得能够与其相对抗的力量。
“这是……为什么呢?”
黑羽问道。
“嗯?”
“我就是这个样子了,只能够留在‘阿斯特拉尔’里面。但是,为什么树君你要这么拼命呢?”
这一次,黑羽抬起了头,直视着树的眼睛问着。
她忘记了其他的许多事情,只是这样问着。
于是,少年在片刻的迷茫之后,回答道:
“这大概是,第一次吧。”
“嗯?”
树对着皱紧眉头的黑羽,苦笑着说:
“就是像这样,自己去做一些事情。因为过去都是被卷进去,或者是被别人拜托,像这样自己想去做什么事情,这还是第一次。”
树仰望着夜空。
但马上,树的视线就落在了正殿旁边的开阔地上,他眯起了双眼。
“听说,我父亲在这里喝过酒呢。”
“树君的父亲吗?”
“是支莲告诉我的。——我几乎不记得了。”
树的父亲,伊庭司。
与支莲、尤戴克斯和过去的猫屋敷一起,组成“阿斯特拉尔”的前代社长。
但是,对于树来说,是在自己懂事之前就不见了的父亲。在他失踪很久之前,树就被寄养在了叔父和婶婶的家里。——结果,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意识到他的存在。
“我稍微,有些想努力看看。”
树如此自言自语道。
“因为我一直依赖太依赖大家了——我希望,有一天能够报答大家。只要一点点就可以了,慢慢来就可以了。”
“……”
黑羽注视着树无助的样子,心脏不仅产生了一丝痛楚。
(啊……)
终于,把长期以来压在心底里的话说出来了。
“这是……为了穗波吗?”
“嗯?”
树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脸也红到了耳朵根。他急忙否定道:
“才,才没有这回事呢!”
“啊。是吗——我……”
黑羽的声音到后来已经小的听不到了,她轻声说着:
“太好了……”
黑羽偷偷摆了一个小小的胜利手势。
虽然这样好像有些不够洒脱,但是黑羽依然没有放弃。这句话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说起来,这份喜欢别人的心情真的不像是一个幽灵该有的。又期待,又焦急,完全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样的心情。
“我会支持你的。”
黑羽在点头之后,用脚踩了一下地面。于是她身穿女仆装的身体,就停在了夜空之中。
半透明的少女,宛如出生于黑夜的妖精一般。
有着许多褶皱装饰的裙子,在星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啊……”
一瞬间,看到这番情景的树不禁有些呆住了。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树君,请不要太勉强自己哦。”
“啊,嗯——”
就在树这么说着的时候。

“——这是?!”

突然间,少年蹲了下去。
“树君?”
不动了。
少年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
他注视着前方蹲在地上,完全没有要采取什么行动的迹象。只有手指用和毛毛虫差不多一样缓慢的速度,向着眼罩移动过去。
“……”
声音还是泄露了出来。
一开始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终于成为了被压抑着发出的、勉强可以听到的沙哑声音。树对着森林的另一边,轻声说着:
“那是……什么?”
这句话,让黑羽回过了头。
视野中全是一片鲜红。
“火……”
如同燎原一般的,烈火。
书和黑羽所在的寺院后山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猛烈的火焰,仿佛要席卷整个世界一般。




3

“——怎么了?”
在通往龙莲寺的台阶前面,穗波停住了脚步。
她想要见树一面,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这种感觉……”
不详的预感。
这是作为魔法师的,直觉。
抓住自然石制成的挂坠,少女将这块石头扔到了地上。
“软弱的石头啊。”
圆石。
是在凯尔特摩法中使用的,能够感应到咒力的自然石。
石头跳跃着登上了台阶。
穗波也追赶着石头,一次两阶地迈着大步爬上这长长的台阶。虽然是有着三百阶以上的漫长路程,但是穗波中间连气都没有喘一下。如果说认知世界是魔法师的责任的话,那么锻炼自己的身体也属于其中的范畴。虽然达不到支莲那种升华到武术的境界,但是最低限度锻炼穗波也是具备的。
她在门前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有一个影子,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
穗波不禁睁大了眼睛,注视着那个影子。


“不……热……”
蹲在地上的树有些惊愕地说。
自己的前方就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但是树的皮肤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热量。可是,右眼却像被正在燃烧的利器刺穿一般,令人疼痛难忍。
“那么,这是——”
黑羽接着说:
“咒波污染……?!”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支莲先生在寺院里做过什么呢?”
“做什么……”
并不是没有头绪。
在上一代的“阿斯特拉尔”里面,支莲是特别负责封印的。经过一个月之前的那个事件,树觉得,以前的“阿斯特拉尔”一定经历过比现在规模大得多的事件。
这也就是说,被封印的对象也是如此。
如果,如果这些东西因为某种原因而被解开了封印的话?
“但是,为什么会是现在呢?”
一边呻吟,树一边想把手机拿出来。但在这时,他却咬紧了嘴唇。
“惨了。住进这里的时候,手机已经交给支莲了。”
眼睛非常的疼。
能够听到眼罩发出的声音。上个月被毁掉的眼罩,比以前更加脆弱了。下次再被毁掉的话,恐怕就不能再修复了。树在拿到眼罩的同时,被如此告知。
“……”
树咬紧了牙根。
凝视着火焰。
从森林蔓延而来的,巨大的火焰。
如同生物一般行动,喧嚣,舔噬着森林。而树正在凝视着——它尽头的深处。
在记忆中寻找着什么。
至今为止所见过的数种咒波污染。在其中寻找着,对照着,想要解析此时的现象。
马上,就找出了答案。
“是‘赋予’……!”
咒波污染也分为好几个种类。
大体上,可以分为“回归”、“赋予”、“诅咒”三种。
被咒波污染赋予的物质与生命,会被赋予魔法的要素,产生变质。非常普通的海域,也会变得和一年之内就会有上百艘船只失踪的百慕大三角一样。树的眼睛看到了这些景象。
这片森林因为咒波污染而产生了变质。
“黑羽——你先回‘阿斯特拉尔’去。”
“但是,树君……”
火焰的色彩映照在正在叹息的黑羽身上。
令人感到恐惧的是那些正在大量上升的黑烟。
这些浓烟与火焰,正像用颜料涂满画布一般吞噬着森林。咒波污染在顷刻之间就将世界侵蚀殆尽,这正是其无比有力的证据。
“黑羽,快走!”
树大声地喊着。
少女浮到了半空中,向着寺院外面飞了出去。
树此时才放心地追了过去。
一瞬间。
寺院的边界线,忽然与外界断开了。
“……?!”
树的眼睛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被隔离了……)
由于咒力,寺院与外界已经完全被隔离了。
如果单纯是咒波污染的结果的话,这种隔离未免有些过于鲜明。要是美贯的袚褉的话,倒是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树迷茫的跺着脚。
随后,头脑里面产生了一阵异样的感觉。
“是谁……”
喉咙感到一阵抽痛。
回头一看。
静静的——好像和火焰融为一体一般——一个影子矗立在那里。

摇曳着。
摇曳着。
业火晃动,火星飞散。
它就矗立在那里。

“幽……灵……?”
对于树而言,在某种意义上,这已经是他早已无比熟悉的存在了。
不只是现在“阿斯特拉尔”的社员黑羽。在和她认识很久以前,树的眼睛就经常能看到幽灵以及魔物。
但是,从没有见过像这样的。
身上穿着武士铠甲的幽灵。
强壮的手腕中,还握着一只被涂成朱红色的长枪。
头上戴着的,是一顶映着火光的头盔。头盔下面还戴着一块黑色的木制假面具,因此看不到他的表情。
“什……么?”
在树发出声音之前,对方先开口问道:
“是伊庭……树吧……”
“啊……”
“汝乃……吾之……”
同时,一阵强烈的念力向着树席卷而来。
只是这样,就已经令树不寒而栗。
(呜,啊……)
察觉到了敌意。
甚至还有杀意。
但是,最关键的,是斗志。
树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直接向着自己而来的,纯粹的斗志。
(这……是……)
用断断续续的意识思考着。
绷紧神经,拼命想要使僵硬的身体动起来。

——太迟了。

忽然一下,有什么东西从少年的耳边掠了过去。
“好热!”
在喊出来之后,有什么湿湿的东西从脸颊上流了下来。用手指一摸,就有一股温暖的液体流到了手腕上。
(怎么……)
发不出声音。
在认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用了零点几秒。
沿着长枪的刃流下来的,使自己的血。
滴滴答答地地落到地上,被火焰炙烤着。——在不知不觉之间,火焰已经逼近到如此之近的地方。而树完全不曾察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恐惧,令树不禁尖叫了出来。
颤抖着调转了脚踵,树朝着后面移动着脚步。
而那朱红色的长枪,却向着他后背的方向——投了出来。


“树君!树君!”
黑羽拼命敲打着大门。
龙莲寺的——正门。
突然被结界弹出来的黑羽,还是回到了寺院的门前。
但是,应该敞开着的寺门此时却紧闭着。
而且,和之前的神社事件相同,这是一个不洁净的东西无法入内的结界。
“树君!”
黑羽想用强力的骚灵现象强行把门撞开。
“你……”
就在这时,黑暗中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



4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被长枪刺中的前一刻,树低下了头,摔倒在了地上。
后背感到一阵火热。
“啊!——”
自然而言的,树发出了凄惨的尖叫声。
强忍着痛楚,树毫无形象的镶嵌摔倒在了炽热的地面上。之后,他胡乱抓起一支树枝就站了起来。
也因此,跟帅气潇洒是根本不可能沾边的。
只是与对方对视着。
对于树而言,真的可以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
旁边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
穗波,安缇莉西亚,美贯,黑羽,猫屋敷都不在。能够使用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身体和头脑。
“你……是……”
“……”
武士并没有回答。
只是无言的再一次掷出了长枪
“呜哇啊啊啊啊!”
树一边喊着,一边挥动着树枝。
时机,以及绝妙的角度。
居然勉强挥开了长枪的刃,躲过了这次攻击。比起直达掌心的震动,树更加吃惊的,是自己的行动。
(我居然,挡下来了……?)
这个事实令树屏住了呼吸。
几次,几十次,几百次,几千次。
从支莲那里体验到的,连续不断在前一刻停止的攻击。
这些,令树的身体有了反应。并没有什么道理,在无意识的行动的时候,身体本身可以选择出最合适的举动。
“能做到……”
一瞬间,树握紧了树枝。
(这样的话……)
下定了决心。
想要战胜这样的对手,是不可能的。
但是,大概可以逃掉吧。只要能争取时间,等黑羽把别人带到这里。只是这样的话,也许能够做得到。
“可恶……”
至少,要狠狠地瞪着对手。
如果从支莲那里学到的东西真的有用的话,就在这里试一试吧——
“你是不是觉得……能够逃掉呢?”
“咦……”
在发出声音的瞬间,武士舞起了长枪。
那片业火的背景,令长枪闪现出了一阵红光。

一次呼吸的时间,长枪就刺过来了三次。

能够避开致命伤,就已经是奇迹了。
树枝顷刻之间就碎了,树的双手沾满了血迹。皮肤开裂,肌肉断裂,强烈的疼痛已经深入了骨髓。简直是如同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
“啊——啊——啊——”
最后,长枪像一字一样挥了过来。
就好像猛虎的爪子一般,是非常有力的一击。
“啊……!!”
这种冲击力,深入了树的身体末端。
树的后背先是撞上了正殿的大门,之后倒在了殿内。
在地板上滑行了数米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了,而被划破的皮肤上传来的剧痛,将树的大脑搅动得如同一团浆糊。
(没……看到……?)
如果说之前的长枪如同疾风的话,那么这一次就是如同迅雷了。
速度简直可以说相差着好几个数量级。当长枪在视线中消失的那一瞬间,刃就已经刺入了身体。对于只修炼了两周的树来说,对手已经到达了他根本难以想象的领域。
还在挣扎着的手指好像抓住了什么。
是枯叶。
是在支莲的命令下,数过无数次的枯叶。它们和被吹飞的树一起,卷进了大殿里面。
踩着这些落叶,穿着铠甲的武士走了过来。
“汝……终结乎?”
武士俯视着下方。
与那支长枪一起,他宣告:
“则……汝命终矣。”
这句话,与火焰截然相反,带着无尽的冰冷。充满了绝对而不可辩驳的意味。
死。
在这里,死去。
如同落叶一般,飘零散落。

长枪,落了下来。

树绝望地看着枪刃刺向了自己的额头。


[——看吧。]


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但是,只有那只眼睛不一样。
只有眼罩后面的眼睛——还在追逐着那只长枪。在枪刃落下来的前一刻,还在强烈的动摇着树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意志。
(能,看到吗……?)
而这,令身体擅自长生了反应。
只差一厘米。
仅仅往左偏了一厘米。
就凭这一厘米,树巧妙地躲过了枪刃的攻击。小小的偏差,令枪刃落在了旁边的地板上。
(咦……?)
看穿了。
因为这个连一根指头也插不进去的空隙,树的身体躲过了长枪的攻击。凭借这份气势,树站了起来。
“仍不放弃……乎?”
拔起长枪,武士询问着。
(这种想法……)
早就已经放弃了。
只不过是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而已。
所以,奇迹是不会一再发生的。
每次长枪闪过,都会让树的身上增加几个伤口。
这种攻击,简直是神乎其技。不允许任何生物存活,要将一切都赶尽杀绝的魔枪。区区一个伊庭树,怎么可能与其对抗呢?
但是。
少年却没有倒下。
他的目光追逐着对方进攻的方向。几乎完全是个外行人的树,却避开了长枪的攻击。
(为什么……)
在朦胧的大脑中,树自问自答着。
验证着自己没有倒下去的理由。
……不。
(我知道的。)
树想着。
这种行动,是在接受支莲的训练之前,就已经掌握了的东西。
读解咒力,取其先机,几乎可以预先采取行动的方法。
但,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浮现在视网膜上的,金发的,年轻人。
那个就连走路都像在跳舞的人。
(冯——!)
右眼很痛。
在忍受这种痛楚的同时,树听到了右眼的声音。
[解放我——]

(是吗……)
发现了。
在真正的意义上,看不到的东西。
在真正的意义上,见不到的东西。

[看吧。视吧。观吧。解放我,打破这脆弱的魔法。]

右眼,在呼喊着。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在这期间,少年身体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加着。无数的枪向着少年的全身刺去,渐渐地将他变为失去生命的肉块。
“不要……!”
在即将失控的大脑之中。
树捂着眼罩,否定着自己的右眼。
同时,用其他器官代替着眼睛。
不只是眼睛。
耳朵、鼻子、舌头、皮肤,用这些感受着自己与外界的状态。
如同在闪光一般的长枪。铠甲武士肩头的动作。在他周围流动的热风。炙烤着皮肤的火焰。将这一切逐一接收、检查之后,在自己的大脑里面进行再现。
“不是……只有你而已……!”
凭着这种感觉,树移动着自己的身体。
顺其自然地,迈出脚步,伸出手掌。
“汝知为何?”
武士问道。
而树知道他脚下的动向。
这次,他是全力而来的。
树的身体已经躲闪不及,受了最强的一击。即使带着铁制的头盔,那支枪也可以轻易地连头盔带头骨一起击碎吧。

从正面,朱红色的长枪落了下来——

(啊啊。)
于是,伊庭树知道了。
由于自己过分避免使用妖精眼而没有看到的东西。
不能依赖这只眼睛。不能只靠这只眼睛的力量。
但是,如果没有这只眼睛,自己是生存不下去的。
如果这样的话,就去驯服它。
不被这只眼睛所支配,拼尽自己的一切去面对它。
(……)
自然的,树屏住了呼吸。
少年身体的行动已经脱离树的支配了。
虽然树还没有发觉——但是,这确确实实是真正的魔法。
脱离个体,所有的东西都融为一体,操纵着自己的身体这个咒物。这不是魔法还能是什么呢?
没错。
“在某种意义上,武术是实践性最强的一种魔法。”
“武术也是魔法的一种。”
此时,正是这两句话最好的体现。

——落下的长枪的柄,从树的手掌滑到了肘部。

第一次完全挡了下来——伴随着长枪的滑落,树伸出了右手。

用尽全力。
脚跟转了过来。
弯下膝盖,以大腿为支撑,转动着腰部。
之后,树以腰为轴,用手掌画出了螺旋的形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的一声,树的掌心碰到了铠甲。
力量——与魔法——在此刻融会贯通了——
“啊……”

在这全力一击之后,树失去了意识。
(……)
怎么了?
怎么觉得大殿的里面,有什么人在微笑呢?





5

“——树君!树君!”

远远的,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声音。

“——树君!你能听到吗?”
“……嗯?”
树轻轻睁开了眼睛。
正在摇晃着自己的,是穿着女仆装的黑羽。熟悉的大殿的天花板。澄澈的空气。朝阳透过门缝照射进了屋里。
“……社长,你醒了?!”
在里面——也许是错觉吧——穗波正含着眼泪站在那里。
“太好了……虽然支莲说不要紧的……但是你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是因为社长平时太柔弱了。尽让人担心了,这算什么武术修行啊!”
“啊,慢点说,慢点说!”
为了不让两个人同时和自己说话,树连忙摆着手。
于是,他感到有什么好像不大对劲。
“咦……?”
树歪着头,把手放到了眼前。
伤口没有留下痕迹。那种刺激着神经的剧痛,也都一起消失了。
难道,是因为……
这时,支莲从旁边走了过来。
“没事了吧?少主。”
“嗯——”
一瞬间。
几乎就在同时,树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
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
终于知道了。
“支莲……作为训练的话,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
“哦?”
听到这句话之后,支链点了点头。
“不愧是少主。您已经发现了吧。”
说着,支莲摆出一副很困扰的表情,眉毛也皱成了八字。
这么一来,树不好再生气了,只好更深地叹了一口气。
“全部——都是支莲的狂言吧?”
“嗯,就算是吧。”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在这座寺院内部是不可能发生咒波污染的。
此时黑羽和穗波也在这里,这样解释的话,也就可以说得通了。
到中间为止——大概是黑羽被弹出结界之前——是现实。
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是由支莲的咒术引发的,在树的脑海之中发生的事情。
确实,介入他人的梦境,是密教以及阴阳道擅长的法术之一。身为猫屋敷前辈的密教僧,自然是精通此术。
“那么,您明白了吗?”
支莲问道。
树也只好点了点头。
叹了一口气之后,树摸着自己的眼罩说道:
“也就是说……不能从这只眼睛那里逃走是吗?”
“少主,您是为了不使用这只眼睛,才来贫僧这里修行的吧——但是不管怎样,都不可能那么顺利的。”
支莲用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在短时间内,如果少主想要掌握必要的能力的话,是不可能跳过妖精眼这一关的。如果那样的话,即使拼尽全力也只能是个半吊子。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要学。”
结果,这就是答案。
与树同那位武士交手之后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但是,这是一个仅凭别人说教难以接受的答案。
耸了一下肩膀之后,树继续问道:
“那个,咒波污染的触媒是——”
“哎呀。您连这个都知道了吗?”
“算是吧……”
树饶着头,看着大殿的深处。
在那里,排列着数尊佛像。而现在树所注意的,是明王那一列。
满脸怒容的,佛的化身。
这些明王,都是以火焰为背景雕刻出来的。在“赋予”发生的时候,这些火焰被再现了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特别是军荼利明王,树知道,他是教授与魔物对抗的圣者战斗之术的佛祖。
“也就是说,我是在与明王为敌了——?”
树苦笑着小声说道。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练习的对手居然是佛祖,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树君?”
“社长,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
面对着一脸担心的两个人,树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之后,树说着:
“果然,很严格啊。”
而这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于是,伊庭树再一次躺成了大字形。





“阿斯特拉尔”业务日志
9


我,还以为会没命呢……真的以为会没命呢……昨天,真的以为会没命呢……
那个,我是伊庭树。
拜托支莲,正在接受他的训练。因此减少了身为“阿斯特拉尔”社长的工作,真是对不起了。
但是,在拜托猫屋敷先生和穗波代理社长一职之后……看到报告书上的记录,好像比我担任社长的时候业绩还要好……
呜哇哇哇哇,真的是太对不起了!

那么,返回到业务报告上面来吧。
支莲对我的训练,好像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好像终于要从在前一刻就会停止的攻击,进入到正式的形式了……要是今天就迷迷糊糊的死掉了的话,会怎么样呢。真,真不敢去想象!
黑羽,谢谢你的便当和茶。花草茶真的很好喝。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可以再泡给我喝吗?

在昨天的修行中,我想到了一些事情。
之前,我一直觉得,魔法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力量”……但是现在,我不再这么想了。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夸张,但是,它好像是更加接近自己的,存在于自身内部的,能够加以掌握的一种东西……
我的右眼也好,现在正在修行的武术也好,都好像是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了的东西。
哇,对不起。写了一些连自己都不是很明白的东西。……呜,也许又要被穗波骂了。

那么,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啊,支莲!?
等、等一下啊!我的肌肉酸痛还没好啊!就算是你让我赶紧开始修行我也力不从心啊!什么?进入下一个阶段之后要追加跑步和俯卧撑?这怎么可能啊!绝对不行!啊!!!



伊庭树

[ 本帖最后由 axel1007 于 2008-1-12 04:27 编辑 ]



魔法师与圣诞节



——稍微,来说一说未来的事情吧。

在夜晚的教堂里,四个活人争面面相觑。
三角钢琴上落满了灰尘,圣歌队所在的舞台也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应该被神圣的歌声所包围的礼拜堂,尽管有着许多亡灵——或者应该说是理所当然的,充满了寂静。

“你是说他们拜托你……到这里来教他们唱歌?”
安缇莉西亚一头雾水的问。

“这个……也就是说,比唱歌还要更加让人高兴的……魔法之类?”
树不禁低下了头。

“是社长拜托的吧,再说,圣诞老人本来就是异端者。”
穗波好像在恶作剧一般笑了出来,还狡黠地闭上了一只眼睛。

“那,那么我也……!”
黑羽好像指挥一样,伸开了双手。

于是。
于是——教堂中就响起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首歌。



1

十二月二十四日这一天,冬季的寒风也变得愈发寒冷。
圣诞前夜。
布留部市的商店街,变得十分热闹。
商店街拱形的天井上垂下了很多亮闪闪的装饰物,到处都是穿着圣诞老人衣服打工的人。孩子们的眼睛里都闪着开心的光,他们拉着父母的手,奔走于各家玩具店之间。
只要走在那里,就会感到一种令人飘飘然的节日气氛。
在离开商店街一段距离之外——有一栋小小的西洋建筑。
透过“阿斯特拉尔”事务所一层的窗户,可以看到有些阴沉的天空。而在窗边的桌子旁,两位少女正在互相望着对方。
“穗波,你怎么了?”
黑羽真奈美正有些不可思议地侧着她那半透明的头。与名字一样,她那如同黑色羽毛一般的长发正披在肩上。
今天她灵体的衣着配合课程的内容,统一带有一种欧洲的氛围。
黑羽头上戴着四角的学生帽,身上穿着黑色的学士服。由骚灵现象操纵着的铅笔,正漂浮在有些古老的魔法书上方。而在她面前的,就是担任老师的穗波·高濑·安布勒。
“嗯。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那个,也到不了奇怪的程度……”
黑羽小心地挑选着措辞。
自从进入“阿斯特拉尔”以来,她一直跟着穗波学习魔法。
根据少女的特性,没有进行实践,而是侧重于理论以及历史——虽然学习的知识面有限,但是由于黑羽非常认真,因此她的进度是树的好几倍。在穗波看来,在某种意义上黑羽可以说是她最为得意的弟子了。
“稍微……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呢。发呆的时间好像也比平时长一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呢?”
“……”
一瞬间,穗波看上去有些僵硬。
和她栗色的半短发一起,手上抱着的讲义都快要飞起来了。
“穗、穗波?”
“没没没,没什么。真奈美你才是呢。从昨天开始,桌子上就放着纸包。有什么事情吗?”
穗波明显想要转移话题。
但奇怪的是,这一招对黑羽居然奏效了。
“啊……那个,马上就是圣诞节了,所以我想送大家圣诞礼物呢。”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几丝害羞的神情。
于是,穗波的表情产生了些许变化,而这一变化让黑羽感到有些不安。
“啊!难、难道说魔法师是不能庆祝圣诞节的吗?!”
“不、不是的。虽然有的流派不庆祝,但是圣诞节本来就是来源于闪语(注:包括希伯莱语和阿拉伯语)文明圈、凯尔特以及北欧神话的节日……还加入了农神节(注:来源于罗马神话)以及光明神节(注:来源于波斯神话)的因素……圣诞书也是世界树的象征……”
穗波一边含蓄地陈述着,一边抱着讲义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
黑羽有些吃惊地注视着这个样子的穗波。
最近,经常能看到穗波这个样子。
使用那次“龙”的风波开始吧。不只是“阿斯特拉尔”,整个布留部市——不,甚至连“协会”都被动摇了的那个事件以来,这位凯尔特的魔女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没错。
就好像比起魔女,更像一名普通的女高中生一样。
(嗯……)
黑羽偷偷想到。
或者是。
难道?
过去的——还活着的自己——也曾经有过同样的表情吗?
“那个……”
穗波回过了头。
“怎么,有什么事吗?”
“……我,我要送什么给社长比较好呢……”
黑羽好不容易才问出来。
而这时,玄关响起了清脆的门铃声。两人四目相对之后。
穗波马上就换回了平时的表情——营业用的职业笑容。打开门之后,一个漆黑的身影低下了头。
“两位,好久不见了。”
一个听上去略带有些鼻音的声音和两个人打着招呼。
是一位全身被黑色包裹的女性。
就好像从影子上面剪下来的一样,她穿着黑色衣服,还拿着黑色的包,就连眼睛上面,都戴着黑色的面纱。这些黑色,映衬着她年轻白皙的肌肤。
“黛安娜小姐。”
黑羽说着。
是咒物商“特里斯美吉斯托斯”——的董事长兼社长黛安娜。也是在这之前,黑羽第一次作为“阿斯特拉尔”的派遣魔法师正式执行任务的时候,认识的女性。
“我把平时订购的东西带来了。因为这一次有些不好处理的物品,所以我亲自拿过来了。”
说着,她把放倒的箱子拿到了前面。在把手和箱子的表面,刻着复杂精致的魔法圈。这是在运送危险的魔法物品时不可或缺的守护魔法。
“啊……是支莲先生订购的东西吗?”
“是啊。新的独钴杵,五钴杵还有不死甘露。以及外护摩用的护摩木。——好久没有接到过他的订单了。真是令人怀念啊。”
在黑色的面纱后面,黛安娜眯起了眼睛。
接着,她又问道。
“这么说起来,你们的社长是怎么了?”
“树君——不,是社长他,现在正在支莲先生那里进行修行。他非常努力呢。之前我去看过了,拳法的套路已经记住了呢!”
黑羽双眼发光地摆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是、是啊……这么努力的话……嗯……那么承认他也可以……”
相对的,穗波却扭扭捏捏地自言自语着。指头在胸口纠结在一起,视线也有些迷茫,不过倒是很有她自己的特点——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一个非常能够反映她内心想法的动作。
“啊,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呢。”
面对着这样的两个人,黛安娜微微点了点头。
“——啊,前天你们社长特意去过我那边一趟,所以有些在意呢。不过我还是很开心的。”
说着,她把手放在嘴边笑了起来。说实话,适合这种笑法的女性真的很少有。而黛安娜无疑是其中少数的例外。
可以令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平静下来的,温婉的微笑。
“社长他?”
穗波抬起头问道。
“是啊。”
接着,黛安娜又说起了树去拜访她时其他的一些事情。

而其内容。
则令在场的两个人都脸色大变。
“——树、树君他!”
“小树他!”


另一个地方。
这里是布留部市郊外移东西样式的建筑。
虽然都被称为是西洋建筑,但是从大小上来看,这里是“阿斯特拉尔”的十倍以上。而内在的装饰更是与那里有着天壤之别。
铁栏杆的另一侧有着美丽的喷水池和蔷薇园,壮丽的庭院里排列着大理石的雕塑。每当微风吹来,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会沾染上这个庭院鲜艳的色彩一般。
而这座房子中,视野最好的就是书房了。
“安缇莉西亚小姐,您是怎么了?”
女仆总管达芙奈如此问道。
虽然是女仆,可是这位女性却身着深色的制服,佩戴着领带。比起做家务,她更侧重于管理以及事务的分配等方面。而她本人也强烈主张其他人称她为管家。从在英国的时候开始,她也一直是跟随着安缇莉西亚的“盖提亚”的门徒。
但是,这一次感到不知所措的却是安缇莉西亚。
“我……我是不是有些地方很奇怪呢?”
在点头之后,达芙奈竖起了三只手指。
“是的,在这三天之内,您叹气一共四十七次。不是灵视却望向远方一共二十八次。毫无意义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一共三十四次。这全都是平时的数倍到数十倍。确实是有一些偏离了平常这个层面的定义。”
但这只是冷静,客观的事实而已。
“这、这只不过是一些数字……”
“而且现在,您手中好不容易才得以进口的魔法书也拿反了。”
“啊。”
简单的一声。
“我、我知道的!知道,我知道了!那、那个……因为像平时那种看书的方式太简单太无聊了,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些新的刺激而已!”
金发的魔女满脸通红却毫不认输的说着。
“……那当然。”
达芙奈则一脸诡异地低下了头。
女仆长的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她简直就是谨慎与诚心诚意等遗失在古代的话语的具体表现。
“只不过,为了迎接冬至的祭奠,‘盖提亚’的成员们正在为例行的仪式做准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安缇莉西亚小姐也能够更加努力一些。”
“那是当然。”
安缇莉西亚侧着头说道。
不论东方还是西方,冬至在魔法的世界中都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这是一年当中,夜晚最为漫长的一天。
也就是说,这是魔法力量最强的夜晚。
对于魔法结社来说,这是不可或缺的时间。安缇莉西亚自然也不会轻视。而且,在好几个月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准备唤起新的魔神和徒弟们排位的上升等问题了。
就算是身在日本,安缇莉西亚也不是那种会随便对待“盖提亚”本身的女孩。
“不过,想问一下树……”
“……是关于树先生的事情吗?他前几天到我这里问过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呢。”
“咦?!”
安缇莉西亚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问的什么呢?”
眯起眼睛,达芙奈在片刻之后,如此回答道:
这与同一时刻,从黛安娜口中说出的台词是完全一样的。
“他问:什么……什么礼物会让女孩子觉得开心呢?”
安缇莉西亚的表情——在瞬间就僵住了。



2

漫长的石阶就在眼前。
长满了青苔的痕迹的台阶有三百阶以上。令人感觉到它好像可以通到天上一般,傲然耸立在那里。再加上饱经历史风霜的浓绿色杉树林伴其左右,更是令它散发出一种无以言表的灵气以及压力。
龙莲寺的正门。
在它面前,穗波和黑羽正在悄悄谈着些什么。
穗波的连衣裙外面是黑色的斗篷,还带着圆锥形的帽子,真的可以说是全副武装了。而黑羽则穿着平时常穿的毛衣和长裙。
“社长还在修行中吧?”
“嗯,大概是吧……我觉得是这样的……”
两个人之所以会在这里相互小声咬着耳朵,是因为她们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
不过这也只是从“阿斯特拉尔”事务所冲出来而已。具体要做些什么,她们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
而这毫无计划性的行动,完全是由于黛安娜的一句话所引起的。
——“这里的社长来问我,什么礼物会让女孩子觉得开心呢?”
这句话给了穗波和黑羽带来了无比强烈的震撼。
也因此,她们没有注意到。
在她们说话时候,身后出现了一个豪华绚烂的人影。
“你、你们俩……”
“——安缇!”
“安缇莉西亚小姐!”
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接着,惊愕不已的穗波终于开口问道:
“安缇,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你才是,为什么回来这个寺院啊?”
“……!”
片刻的无言以对之后,穗波立刻答道:
“我是来找社长的……!”
“我是来找树的……!”
两个人在说出同样的台词之后,都愣了一下。简直就像在照镜子。这两个人本来就有些相像,这么一来,就更加的相似了。
正在她们俩想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黑羽指着另一边。喊道:
“啊,树君下来了。”
“咦?!比起平时要早一些呢!”
“比起平时……安缇,你怎么知道社长的修行时间的?”
“这、这个……”
突然被撞到之后,安缇莉西亚的头狼狈地摇晃了起来。
“别闹了,快藏起来!”
黑羽的声音吸引了正在纠缠中的穗波和安缇莉西亚。
于是她们三个都躲进了杉树林的阴影里面。
其实本来身为灵体的黑羽是不用躲起来的,但是对方可是树的眼睛。如果隐藏得不好的话,就算是躲在墙壁后面,也会被发现。
于是大家注视着带着眼罩的少年慢慢地走下台阶,进入了自己的视线当中。
“还、还以为会没命呢……”
少年一脸十分为难的表情。
膝盖还在发抖,下台阶的姿势也很奇怪。左眼的眼窝深陷,穿着西装的瘦小身体看上去好像变得更小了。
而且,常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也是从最近开始的。
几天前刚刚开始正式训练的时候,由于过度疲劳,深更半夜的时候树一个人连台阶都走不下来。结果还要穗波骑着扫帚才能把一动不动的树搬回来。对于这件事情,穗波依然记忆犹新。
而这位伊庭树终于能自己从台阶上走下来了——真是令人感叹啊。
“社长……”
刚喊了一半,不知为何穗波又闭上了嘴。
嗯——伸了个懒腰之后,树从胸前的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
“没时间了。得快一些才行……”
拍了拍脸颊之后,少年继续说道:
“不然的话,礼物就来不及了。”
“““!”””
这句话令三个女孩都摒住了呼吸。
在本人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树成功的令藏在一旁的所有人都呆住了。接着,他迈出了山门,眼看着越走越远。
“——去、去追吧!”
“好、好的!”
“那是当然了!”
全体一致同意——此时,两名魔女和一名幽灵组成的追踪团正式成立。

树首先来到的,是离龙莲寺有一点距离的一座神社。
“这里……”
黑羽停在了鸟居的面前。
身为幽灵的她,是不能进入神社里面的。
作为以“袚褉”为基本概念的神道设施,拒绝如同黑羽一般的灵体的进入。在某种意义上,即使在全世界范围内,这也是一种很少见的苛刻的魔法体系。
但是,此时黑羽停住脚步却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树慌慌张张地走进了神社里面。但就在她身影消失的鸟居旁边——一个女孩子正握着小手站在那里。
“美贯!”
“哎呀,黑羽姐姐!”
握着一只手,背着大书包的女孩子回过了头。她的两条辫子一晃一晃的,巫女装的袖子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
“哎呀呀,安缇莉西亚姐姐,穗波姐姐也来了!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美贯才是,来神社做什么呢?”
正在黑羽有些不解地发问的时候,鸟居的对面,又走来了一位长发的女神主。
“哦?这还真是少见的景象啊。”
女神主用手指托着形状优美的下巴,歪着嘴角说道。如此端正的容貌,却因为这个笑容而大打折扣。
御凪镐。
大约半年以前,来到“阿斯特拉尔”要求租借审神者(注:也可写作沙庭,斋庭,原为祭祀神灵的庭院之意,特指担任与神的对话,传达神的旨意的人),并且借到了派遣魔法师的女神主。
“镐小姐。”
“哦。身体看上去不错就好。”
举起一只手,镐不熟练的抛了个媚眼过来。
“那、那个……”
“小树——不,是社长他,刚刚到这个神社来了吗?”
穗波单刀直入地问道。
“嗯?啊啊。最近偶尔会来我们这里打工呢。刚刚付给他这个月的工资。”
“嗯!而且,有的时候我也会来帮忙的!”
“——打工?!
通过镐与美贯的说明,黑羽一下子就明白了。
关于社长打工这件事,想起来确实有不少破绽可寻。但问题的关键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要打工呢?
是为了填补修行、做社长和学业之间的空闲时间吗?
三个人脸上都浮现出同样的问题,于是黑羽作为代表提出了问题。
“那么……请问……您问他理由是什么了吗?”
“嗯?啊,他说是为了买圣诞礼物。”
“啊,是这样啊。那树君还说了其他什么事情吗?”
“啊啊啊,黑羽姐姐,注意危险啊!”
说着,美贯把不自觉马上就要把身子探出鸟居的黑羽给推了回去。如果不小心碰到结界的话,黑羽的灵体就会被蒸发掉的。
看着这幅情景,镐抚摸着自己的下巴。
“别的就没什么了。再说,我们又不会庆祝圣诞节。——不过,我问他是不是送给女孩子的礼物呢,他回答说是的。”
三个人都惊愕地站住不动了。
来到这里之后,原先漠然的怀疑,现在已经变成确信无疑了。
“总、总之,要确保社长——”
穗波一边说着,一边再一次望向了鸟居的方向。
“哎呀,这不是‘阿斯特拉尔’的各位吗?”
从正殿里走下来的,是和镐有几分相似的另一位神主。
白色的狩衣加上乌帽子。腰上还插着一支栎木制的手杖。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好像舞台剧一般有一股凛然不凡的气度。
名字叫做御凪诸刃。
这位年轻人是镐的哥哥,也是这间神社的继承人。
黑羽不禁睁大眼睛注视着他的身影。
“您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了吗?”
“啊。托您的福。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散步走路之类已经没问题了。”
诸刃露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这个年轻人,在很长时间内都因为魔法的关系处在昏睡状态之中/
虽然是镐的哥哥,但是看上去却比镐还要年轻,也是由于这个缘故。就在直到半年之前的十年时间里,处在睡眠中的诸刃完全没有长大。在那次的事件之后,听说他一直在很努力地进行复健训练,看样子终于有所恢复了。
“啊,树君的话,刚刚从后门出去了。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呢。”
“咦!?”
安缇莉西亚仰天长叹了一声。
“快、快去追吧!”
“嗯!”
黑羽和穗波也点头表示同意。
“如果遇到他的话,请帮我转告他一声。御凪家的血绝不会忘记‘阿斯特拉尔’和伊庭树的大恩大德的。”
看着这魔女幽灵三人组,诸刃如此说着,同时,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是一个从腰到头顶都非常笔直的——充满感谢之情的弯腰礼。



3

从后门出来之后,三个人并没能马上发现树的身影。
被排斥在神社屏蔽之外的黑羽,很遗憾地摇着头。
“黑羽,你从上空搜索一下吧。”
安缇莉西亚仰望着正浮在空中的黑羽,如此说道。
“但、但是社长的眼睛的话……只要稍微进入他的视线,就马上会被发现的。”
“我也是,要使用魔棒的话,恐怕也会被咒力逆向追踪发现的……”
穗波也有些懊悔地咬着嘴唇。
站在追踪别人的立场上,还真是麻烦。那个家伙对于魔法师而言,确实是个如同天敌一般的对手。
“总之……”
正说着,黑羽猛然一转头。
“在、在那边!”
不仔细看的话是发现不了的。
正好位于神社后门,容易成为死角的公共汽车车站。
在那里,树正在和一个一脸严肃的男生说着什么。
“是他的同班同学山田……”
穗波也眯着眼睛,确认着那张脸。那是树从小学时代就认识了的损友的名字。
两个人把笔记本从包里拿了出来,好像在搞什么秘密事件一样说着悄悄话。
“好像在交换寒假作业的样子啊……”
“明明说过要好好学习的!回头不好好问问可不行啊……”
说着,穗波的身后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那么,要不他抓起来吗?”
黑羽一边卷袖子一边问。
“安静……”
此时,穗波把手指挡在嘴边示意。
“暂时先按兵不动。”
“咦……”
“因、因为如果就这样把他抓起来的话,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不是吗。而且……”
穗波又小心翼翼地加上了后面这句话。
“难道你不想看一看……社长平时是什么样子的吗?”
“啊……”
黑羽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这个主意好像不错啊。”
当然,安缇莉西亚也没有反对。
交换过笔记本之后,树和山田分开了。这时,三个女孩子保持着十几米的间距,继续跟在书的身后,还躲在墙壁以及柱子的阴影里注视着书的一举一动。
普通人虽然看不到黑羽,但是一头金色卷发的白人少女和混血女生组成的追踪队伍还是相当引人注目的。还好,树好像并没有发现的样子。
虽然对魔法十分敏感,但是在生理条件上,不过是一个很平凡的少年而已。
刚刚还在抱怨找不到人——但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人跟踪的话——实在是令人担心树最近的修行究竟有没有进展。
(……但是……这么说起来,我果然太任性了。)
穗波在心中进行着自我反省。
同时注视着少年的背影。
很普通——怎么看都是一个很瘦小的背影。
但是自己却把他卷入了魔法的世界当中。而且还不止一次。小时候,还有七个月之前。
(……小树,是怎么想的呢?)
作为青梅竹马的穗波。
作为凯尔特魔女的穗波。
作为“阿斯特拉尔”社员兼教师一职的穗波。
穗波觉得,一直以来,自己都在给树找麻烦。实际上,也正是如此。为了弥补过去的错误而努力,根本成不了免罪符。
(……我对小树……)
在正在思考着这些问题的穗波的视线里,少年的背影突然变大了。
“呜哇?!”
发出一声尖叫之后,树停下了脚步。
“啊。”
穗波也小声叫了出来。
难道被他发现了吗?穗波想到。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树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是一个小男孩。
大概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但是,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而且还在哭泣。但是除了树和自己这几个人之外,别人都看不见他的样子。与树擦身而过的老夫妇,也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突然尖叫出声的树而已。
是幽灵。
用手捂着眼睛,那个幽灵正在放声大哭。
过了一会儿,树一脸害怕地找了个不容易被别人发现的地方,把小男孩叫了过去。然后战战兢兢的问着幽灵小朋友。
“怎、怎么了?”
“啊。又开始了……”
看到树这个样子,穗波不禁用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心。
早就预料到了。一遇到这种情况,树就算再害怕,最后一定会去当老好人的。普通人的话还好,但是对于魔法师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明显而且严重的缺点。
这次也是这样。
树一边逗男孩子开心,一边询问着一些事情。在似乎问出了个大概之后,小声说道:
“……是吗?”
然后把手机拿了出来。
“……嗯,好的。走吧!”
然后,树把自己的手与小男孩的手——虽然握不到一起——重叠起来,向着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方向走了过去。
真让人伤脑筋。
不过此时树的背影,比起刚才要昂首挺胸的多了。

“……真有树的风格。”
安缇莉西亚躲在一旁小声说着。
那两个人对话的内容,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男孩子的幽灵遇到了一些麻烦。
而为了解决这些问题,看上去很忙的树还是伸出了援手。
“……真是的。又不是在工作。”
穗波说着,也垂下了头。
“不过,社长能这么做,多少让人感到有些欣慰呢。”
黑羽交叠着手指,露出了微笑。
穗波与安缇莉西亚回过头来看着黑羽,说道:
“……这倒也是。”
“这一点我也同意……”
同时穗波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
(……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啊。)
然后叹了口气。
大概,在进入“阿斯特拉尔”之前,树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吧。由于具有能够看到灵体的妖精眼,所以对于伊庭树来说,不管他希望与否,都势必会与灵障有着很深的关系。
在通常的情况下,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会由于过分恐惧而成为废人吗?
还是封闭自己的精神世界,成为一个没有人能够接近的人呢?
但是。
树却一直都没有改变。
从那个时候开始——从穗波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多么……)
穗波捂着自己的胸口。
这是多么……
这是多么平凡——而又非凡的事情啊。
虽然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这一定是除了伊庭树之外,任何人都办不到的事情。
所以。
穗波·高濑·安布勒也好,安缇莉西亚·蕾·梅札斯也好——这两个每一个细胞都浸润着魔法气息的人,才会像看着奇迹发生一般,注视着这位少年。
比起所有魔法,都更加令人不可思议。就好像在注视着比所有魔法都还要珍贵的东西一样。
之后,这三个人继续追寻着树的背影,出发了。



4

“教堂……?”
三个人跟在树的身后走了大约十分钟之后,在一个小巷子里停住了脚步。
布留部市的小巷子因为新旧混杂,所以相当难以辨认。就算是当地人,只要稍微走进自己不熟悉的巷子里,也一样会迷路。
但是随着树等人往里面走得越深,小巷子反而变得越加宽敞。
出现在这个空间里的,是一座小小的教堂。
从建成到现在,大约已经经过五十年左右的时间了吧。破碎的礼拜堂的墙壁上,覆盖着好几层的藤蔓植物,十字架也已经倾斜了。前面的空地上也是杂草丛生,果然像是幽灵会引人前来的教堂。
树和小男孩一起推开了门。
当看到那扇门缓慢地关起来的时候,黑羽不禁担心地喊了出来:
“树君……”
而安缇莉西亚则皱起了她的柳叶眉,说:
“这是什么地方啊?”
“再怎么是幽灵居住的地方,这里的咒力也未免有些太强了。简直快赶上低位的咒波污染了。——穗波,这里怎么也是属于自己结社的土地,你们总该清除原因,并且能把握住吧。”
说着,安缇莉西亚的视线集中在了穗波的身上。
把握土地,对于魔法师而言是一项很重要的课题。即使不能看得十分透彻,但是对于宗教以及与魔法相关的建筑物,弄清楚他们的来龙去脉是非常有必要的。
“不对。”
但是穗波却加以了否认。
而且她的声音当中,明显包含着之前不曾有过的紧张感。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教堂……”
“什么?”
“我……在之前‘龙’的事件之后,曾经来过这里。这里一直就是一片空地,根本就没有什么教堂。”
不应该存在的教堂,却出现在了这里。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特别是,在他们三个人所居住的世界里。
“那么,这是……”
黑羽感到背后一紧,小声地说。
起风了。
“嗯……”
回头一看。
于是,黑羽定住不动了。
在她的身后,孩子们排成一排站在那里。
而且不止是一两个。而是从小到大排成一列,向着教堂的方向走去。
三个……五个……十个……十五个……
有男孩也有女孩。
最小的好像才刚出生不久,最大的也只有八岁大的样子。
最后,有将近三十个孩子站在了教堂的门口。
全部,都是半透明的亡灵。
“这、这是……”
就连黑羽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亡灵。
穗波和安缇莉西亚更是说不出话来。
三个人周围的咒力在急速上升。
很明显,超过必要限度的咒力正在集中。超过了低位的咒波污染——四级,不,已经快要到达三级以上的范围了。
“穗波!这个教堂与这些死者们……”
脸色铁青的安缇莉西亚指出了这一点。
而穗波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以圣诞前夜为特定条件的咒波污染……?!”


“哥哥,你怎么了?”
在日常训练的途中,御凪镐的视线却转移了方向。
他的哥哥——御凪诸刃正坐在神社的走廊上。
此时,他正在对妹妹的动作进行细致的指示。
虽然过去了十年的时间,但是镐并不觉得自己的剑法能够追赶上诸刃。而且,随着自己水平的提高,镐更加深刻的体会到,过去的哥哥是何等强大。自己根本不可能与哥哥同日而语。这真的是一个令人无奈但又无法改变的事实。
“——没什么。”
诸刃摇着头说。
他的脸颊被夕阳染成了绯红。
比火焰还要热烈,比血液还要鲜艳的颜色。
“我只是在想,树君现在正在度过一个怎样的圣诞节呢?”
“哥哥,你好像很在意那小子啊。”
镐好像在闹别扭一样,酸溜溜地说着。
这期间,她手上的木刀一直没有停下来。一遍又一遍地划出一个个优美的椭圆。固执的,执着的,好像只知道这件事一样,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
“没错。”
诸刃眯起眼睛注视着这样的妹妹,承认道。
之后,又追加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他是我没能够成为的,真正的审神者。”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只有在满足特定的条件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咒波污染。
——比如说,七人岬(注:出自巷说百物语,七个死在海里的人变成了妖怪,诱骗活人到海里,如果成功的话这些人死去成为新的七人岬,原来的七人岬就可以成佛)。
只有在七个人死去的时候才会发生的灵异现象。全国各地都有着这个传说,也被称为沉入海底的七名渔夫的怨恨,或者七个凶暴的山中僧,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在同一个地方有七个人死去就会发生的灵异现象。
同样,也有只对特定的时间有反应的咒波污染。
——比如,不知火。
只在农历八月一日·朔日才在海上出现的幻之火。被这团火焰迷惑的船只,或者遇难,或者被引向暗夜之中。
这个教堂,大概也是这样吧。
所以,至今为止既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受到危害。就连在同一座城市里的“阿斯特拉尔”都没有发觉它的存在。
只存在于圣诞前夜的教堂。
只在圣诞前夜出现的死者们。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有一半落入了地平线以下。
黄昏时分。
最长的夜晚就要开始了。
伴随着夜幕的降临,不断有亡灵出现在周围。
“这样下去的话……树君会……”
黑羽的声音有些沙哑。
想起来了。
过去,树也曾经同样被灵困住过。正是为了将黑羽从医院里面救出来那次。还有之前“龙”的事件。
不管哪一次,都不是那么轻松就能解决的。被咒波污染所吞噬的人,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安缇——”
穗波回过头,呼唤着好友的名字。
但是,金发的恶魔只用了一个字来回答。
“……不。”
说着,安缇莉西亚好像难以忍受了一般,渐渐提高了音量。
“……不行,我不能再忍下去了!区区的咒波污染怎么可能挡得住我的脚步?”
于是,安缇莉西亚挥起了自己傲然华丽的手腕。
优美的咒语从她红色的嘴唇中流泄而出。

“——I do strongly command thee, by Beralanensis, Baldachiensis, Paumachia, and Apologle Sedes; by the most Powerful Princes, Genii, Lichide, and Ministers of the Tartarean Abode; and by the Chief Prince of the Seat of Apologia in the Ninth Legion——”

伴随着简易的换起咒语,安缇莉西亚从裙子里面拿出了真谕之壶,打开了盖子。
“安、安缇!”
——现身吧弗内乌!支配着二十九军团的侯爵啊!
翻滚而来的是银鲛,少女最为信任的魔神。
顷刻之间就完成了实体化的魔神在空中游曳着,将三个人都叼了起来。
“啊——”
黑羽被挂在了半空中,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就这样,银鲛冲入了教堂里面。
它以可以媲美卡车的撞击力,悠然地破坏了教堂的彩色玻璃,将三人送入了内部。
穗波跳到了地面上——安缇莉西亚还在银鲛的头上——黑羽漂浮在天花板附近,这时,三个人同时叫道:
“树!”
“小树!”
“树君!”
三个人各自不同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教堂。
于是,一个万分吃惊的声音回应了他们的叫声。
“咦——?”

树正被密密麻麻的幽灵孩子们围在中间。
“哎呀呀呀?大、大家,怎么都来了?!”
身边被幽灵所包围的树,一脸惊讶地回过了头。



5

——舞台,可以和故事一开始连接起来了。

在夜晚的教堂里,四个活人正在面面相觑。
三角钢琴上落满了灰尘,唱诗班使用的舞台也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应该被神圣的歌声所包围的礼拜堂,尽管有着许多亡灵——或者应该说是理所当然的,充满了寂静。
就在教堂里面。
“你是说他们拜托你……到这里来教他们唱歌?”
安缇莉西亚一头雾水地追问着树。
树一边抚摸着幽灵孩子们的头,一边一脸抱歉地回答道:
“啊……啊……嗯。这些孩子,本来应该有人来教他们唱歌的……但是在那之前,他们却不幸死掉了……所以……”
故事非常的简单。
过去,这片土地曾经是一座教堂。
被派来这里的虔诚的神父,在这个教堂里养育着孤儿们。神父与孤儿们互相扶持,过着贫寒却充实的日子。
老生常谈的故事了。
之后……在第一个圣诞前夜,这里的一切都因为一场大火而燃烧殆尽。
所有的孩子都死掉了,但是只有神父活了下来。
是偶然,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孩子们都十分期待第二天就能学到的圣歌。
但是,神父已经不在了,所以没有人能够教给他们。于是,只有这些坚信着唱歌就可以得救的孩子们——和他们的悲伤,留在了这里。
这也是,老生常谈的故事了。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布留部市是很少有的保持着灵脉的地方,在曾经建起教堂的土地上,有一个小规模的龙穴。
于是这些残存的思念,就会在魔法力量最强,孩子们死去的圣诞前夜,借助龙穴的力量来幻化出这座教堂的幻影。
“啊……”
穗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美贯的话,会说这是审神者的工作吧。
可以看透神,安慰神,与神对话的人。
还有,在神道中,来去自如的过去的灵,也是神。
至于树这种情况,他本人并不知情——却被强行扣上了这种职责。
也就是说,需要正确的供养才可以。
这个国家,有一半是按照本能行动的,巨大的咒术体系。偶然看到小男孩幽灵的树,也成为了这个咒术的一部分。不过,这个咒术也是需要一个人的节操和品德才能成立的。
“——总之,只要能让这些孩子们得到满足就可以了吧。要是美贯在这里的话就好办多了。”
令人遗憾的是,自己和安缇莉西亚对这种事情都不在行。
而且,黑羽和树更是不用考虑。黑羽也一样是幽灵,而像树这样的灵媒体质,如果贸然出手的话,搞不好身体会被幽灵占据也说不一定。
“对了!有没有什么好的魔法呢?”
树拍着手说。
“什么叫……好的魔法?”
“这个……也就是说,比唱歌还要更加让人高兴的……魔法之类?”
突然,安缇莉西亚开口说道:
“树!你是不是把我们当成变戏法的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树不禁低下了头。
“呜……不、不行吗?”
“不行……”
安缇莉西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半透明的孩子则紧紧地抓着树的西装袖子。
如果是其他人敢这么说的话,自己一定会暴跳如雷吧。
魔法,是安缇莉西亚的骄傲,也是她信仰的基础。如果有人敢小看魔法的话,无论是谁都不能原谅。
但是,并不是这样。
树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正是由于他尊重魔法。只是纯粹的,期待着穗波与安缇莉西亚所使用的魔法,只是这样而已。
(这样的话……我……)
“好吧……”
旁边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穗波?”
“是社长拜托的吧,再说,圣诞老人本来就是异端者。由我们来做也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能不能在薪水上面给我们有所表示一下啊?”
“咦?不是吧……”
“你还是先有个心理准备吧!”
穗波好像在恶作剧一般笑了出来,还狡黠地闭上一只眼睛。

黑羽一边看着穗波,一边想。
(果然……穗波小姐,是不是变了……?)
如果是以前的穗波,即使不反对,也决不可能如此顺从地接受这个要求。穗波,确实在一点点地发生着变化。
难道自己也?
“……”
而且,安缇莉西亚也是如此。
没错。
只是一次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像这位少年一样,用近乎奇迹的方式,使用魔法。
“唉……”
安缇莉西亚好像是故意的似的,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这样下去的话,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是坏人一样。”
“安缇,你看上去确实很像坏人。”
“你、你说什么!?”
金发的恶魔怒视着口无遮拦的冰蓝色眼睛的魔女。
“啊,算了,我就不计较了。不过作为交换,我也要从树那里领报酬。”
“唉唉唉唉唉唉唉!”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放心吧,我不会狮子大开口的。”
在某种意义上,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使安缇莉西亚的发言更加的恐怖。
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安缇莉西亚说:
“——那么,要开始的话就马上开始吧。艺术的女神可是比所有人都要任性的哦。”
深呼吸之后,所罗门的公主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样而已,就已经令树不禁摒住了呼吸。
穗波和黑羽的表情也猛地随之一变。
那些孩子们也好像感到了变化,他们如同水一般安静了下来。
就好像要打破这份平静一样,咒语响了起来。

“——I do strongly command thee, by Beralanensis, Baldachiensis,——”

安缇莉西亚高声呼唤着。
“——现身吧菲尼克斯!深爱着二十军团的侯爵!”
真谕之壶在教堂里跳跃着。
至今为止几乎没有使用过的魔神。
掌管诗词与文艺,在七十二魔神中声音最为甜美的魔神。
外形是一只火焰之鸟。
只要振动一次翅膀——就可以使教堂中充满神圣的光辉与鸣叫之声。
“那、那么我也……!”
黑羽好像指挥一样,伸开了双臂。
古旧的三角钢琴由于响板而重新获得了生命。断掉的琴弦也被修好了,曾经坏掉的音锤又一次敲响了节奏。好像真的被施了魔法一样,乐器们开始演奏了起来。
与火焰之鸟一起,奏出美妙的乐章。
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这个季节一定会演唱的歌曲。

Dashing through the snow, in a one horse Open sleigh……”

这是一首非常明朗,非常轻快的歌曲。大家都可以跟着一起唱。
虽然唱得很差劲,但却有一种特殊的感觉的,少年的声音。
这就是树的歌声。
O’er the fields we go, Laughing all the way; Bell’s on bobtail ring……”
铃儿响叮当。
所有人都熟知的圣诞歌曲。
“我也——”
穗波的手指从斗篷里面拿出了某样东西。
“力之圆锥赐我力量!呼唤槲寄生与栎木之加护,与我等共庆冬至之日!”
槲寄生立刻将屋顶装饰一新,在靠近顶点的地方如同烟花一般发出了绚丽的色彩。
魔女术与凯尔特魔法相结合,放出了漂亮的烟花。力之圆锥积蓄的月光,一瞬间将破败的教堂映衬得犹如王宫一般。
(……)
——说老实话。
穗波·高濑·安布勒从没有使用过会令人开心的魔法。
对于她来说,魔法只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是为了成为最好的魔法师的一个跳板。
在这一点上,穗波与以魔法为自己骄傲的好友有着很大的不同。
(但是……)
但是,只有今晚——一定是一个例外吧。
看着四处飞散开来的槲寄生,穗波也开始了歌唱。

“——Making spirits bright; What fun it is to ride and sing a sleighing song tonight

和着稚嫩的童声。
最初还有些胆怯,但很快就变得洪亮起来了。
是孩子们的声音。
与跟随着安缇莉西亚的火焰之鸟一起。
向着黑羽操纵者的三角钢琴以及响板靠了过去。
与树那不堪入耳的歌声,和穗波那绚烂美丽的烟花一起——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 horse open sleigh!

大家一起唱着。
与其说这是魔法,不如说是一场音乐剧。
已经死去的教堂中弥漫着愉快与美妙的乐曲。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 horse open sleigh——

于是——教堂里回荡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歌声。



6

“哦?”
“这是?”
在十字路口的正中间,镐和诸刃停住了脚步。
他们看到了仿佛身穿丧衣一般,带着黑面纱,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性。
是黛安娜。
“哎呀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
说着,黛安娜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这三个人也算彼此认识的。之前,在诸刃进行魔法的复健训练时,曾经在她那里买过一些必需的魔法物品。
诸刃也轻声问道:
“黛安娜小姐,您这是正在工作当中吗?”
“是的。我刚刚去过‘阿斯特拉尔’,现在正要回去呢。”
黛安娜一只手拿起箱子示意了一下。
“是这样啊。我们正要去买一些圣诞节要用的东西。”
“神社也会庆祝圣诞节吗?”
“这倒也不是。只不过这也是庆祝除夕夜的一环,为了来参拜的人们,多少也要装饰一下比较好。”
“……真像是哥哥会做的事情。”
听到镐的这句话,诸刃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抓了抓自己的脸颊。
这个年轻人,还真是个很会做生意的神主啊。
黛安娜笑了笑,又补充说道:
“其实,从圣诞节原本的起源来看,它也并不是那么遥远的东西呢。”
关于圣诞节,有着许多的传说。
直接相关的,是四世纪初真实存在的主教·圣尼古拉斯的传说。他是孩子们的守护圣人,而他为贫寒的家庭送去金币的传说,也就是“赠送圣诞礼物”这个风俗的起源。
但是。
如果从魔法的历史上看的话,圣诞节是罗马神话中的农神萨顿复活的时候,也是波斯神话中光明神复活的时候。
总之,圣诞节是众多咒术仪式的综合体。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中世纪的时候,基督教曾一度禁止过庆祝圣诞节。
不过。
这些圣诞节,都有一个共通的地方。
“因为,作为除夕夜的一环,也就意味着祭祀这一年的死亡与新生。为了珍惜已经过去的一年,所以大家要一起为它举行祭典。从这个角度出发的话,就和圣诞节的含义一致了。”
黛安娜一边吐出白色的哈气,一边微笑着说。
就好像,看透了在另一个地方为了已经死去的孩子们而歌唱的树一样。

“圣诞节的本源——是为了将礼物赠送给复活的死者,而举行的祭典。”



7

当歌曲结束的时候,树等人已经站在一片空无一物的空地上了。
太阳早已落山,此时已经完全是夜晚了。虽然勉强有几丝光线反射到这里,但是脚下依然十分昏暗。
树捡起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人形的玩偶。
非常朴素的,用布和纽扣做成的手缝玩偶。好像是一圣诞老人为原形做出来的,玩偶带着红色的帽子,还有着胖胖的脸。
“这个,是圣诞礼物吧……”
树小声说。
这就是到刚才为止的咒波污染的“核”吗?神父所准备的礼物。——大概,是想在教孩子们唱歌的时候送给他们的吧。
“啊!”
很快,玩偶产生了异常的变化。不一会就在树的手中碎成了粉末。
“这么长时间以来,真是辛苦你了……”
穗波小声说着。
“嗯……以后的圣诞前夜就不会再发生咒波污染了吧?”
“要是再发生的话我就要怒了!居然让魔法师做了这么多丢脸的事情!”
安缇莉西亚气鼓鼓地说。
也许是心中有所不满吧,菲尼克斯和弗内乌都已经解除了实体化。
但是——虽然因为天色很暗看不大清楚,但是她的耳边好像已经变成了蔷薇一般的红色。
“那个……树君……”
黑羽很谨慎的问着。
“嗯?怎么了?”
“那个……就是……关于礼物……”
“咦?你怎么——”
说着,树“啊”地叫了一声。
“这么说起来,刚才你们怎么会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啊?”
三个人一下子就呆住了。
她们一边交换着视线,一边互相推卸着说明的责任。特别是穗波与安缇莉西亚之间,更是迸射出激烈的火花。
“……对……对不起。那个……”
结果,还是黑羽成为了发言代表。
“嗯?”
“听说,树君问了达芙奈小姐和黛安娜小姐,应该送女孩子什么礼物比较好……”
“啊。没错。我是问了。送给勇花的礼物。”
这是居住在纽约的,树的妹妹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三个女孩子都大吃一惊。
“妹妹?!”“居然是妹妹的?!”“勇花?!”
三个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比起刚才唱歌的时候节奏还要一致。
“嗯。因为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在美国想要些什么。所以觉得去问一问达芙奈小姐和黛安娜小姐的意见会比较好。”
说着,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而且……我也很想送他们一些礼物。”
树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很薄的照片。上面是以埃及的金字塔为背景的一位心不在焉地笑着的少女,以及一位将近两米的巨汉。
“是拉碧丝小姐和尤戴克斯先生……吗?”
是在之前的事件当中,与“阿斯特拉尔”有所交往的炼金术士们。
(……果然是树君的做法。)
黑羽的心情变得有几分复杂了起来。在这位少年的心中,只要是与自己有关的,重要的人们,他全都不会忘记。黑羽为此感到高兴,却又忍不住有几分焦急。
但是。
“树!”
就好像为了把这种情绪赶走一样,安缇莉西亚大声喊着。
“刚才我的报酬,就用圣诞礼物来支付吧!”
“什么?”
“圣诞礼物在圣诞节当头那到也可以吧?!那明天一整天你就来陪着我吧!”
真是一气呵成——就好像中间停下来就没办法再继续说了一样,安缇莉西亚兴奋地说着。
“安、安缇!我也!”
穗波慌忙提出抗议。
“穗波就算了吧!年底的时候,为了调整‘盖提亚’我不得不回英国去!所以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哪有你这么任性的理由!?社长和我在年底的时候也要对‘阿斯特拉尔’进行调整呢!”
吵架一刻不停地继续着。
终于,连魔法都上场了。这令树的右眼疼痛不已。
“啊痛痛痛痛,你们俩都别争了……”
树一脸迷茫的劝着架。
“穗波!安缇莉西亚!”
黑羽也和树一起劝道。
此时,上天为这四个人送来了一份礼物。
虽然一开始没有人注意到,但是不久之后,这份礼物就变成了足以平息这场争论的美丽景色。
白色的圣诞节。

——接下来。
让我们再来继续说一说这次的故事吧。
在包括树在内的四人组踏着积雪返回“阿斯特拉尔”事务所之前,有一个人影一直伫立在事务所的门口等着他们的归来。
“哦?终于回来了。社长——我等你们很久了。”
好像只有这一次比较重视保暖一样,猫屋敷没有穿半短的衣服,而是穿着棉服,双手还伸进了袖子里面。他抬起头看着刚刚回来的几个人。
说道:
“欢迎回来!”
然后一边精神抖擞的把门打开了。
紧接着。
“……喵”
“喵喵喵!”
“喵~~~~~~~~~~~~~~~~~!”
“喵呜喵喵喵!!”
玄武,白虎,朱雀,青龙。
连这四只猫也赶忙扑了上来。
“大、大家这是怎么了?”
成为目标的树——以及穗波等人都瞪大了眼睛/
“好了好了!赶紧进来吧!喜欢猫也好,以猫为目标也好,总之这是可以和毛皮和肉球的神秘匹敌的——被称为宇宙次元——这么说好像有点夸张,——总之时间就是金钱啊!”
先不管猫屋敷这番颠三倒四不知所云的说明。
总之,进入事务所的四个人,确实都摒住了呼吸。
天花板上到处都有圣诞装饰垂下来。
被玻璃珠、铃铛以及雪花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圣诞树。
还有在墙壁上闪耀着美丽光芒的华丽的彩灯。
最后,在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的桌子中间,一只热气腾腾的火鸡摆在那里。还有一个多半是被美贯插得满是蜡烛的——圣诞蛋糕。
“什……什么时候准备的……!?”
树惊讶地张着嘴,茫然地询问。
“哦呵呵呵。就是为了这个才准备的!”
“为了装饰这些真是很费了一番力气呢!猫屋敷先生总是在偷懒。”
“……嗯。贫僧也尽了绵薄之力。料理基本上都是贫僧做的。因为猫屋敷和美贯在这方面实在是太差劲了。贫僧已经十年都没有做过蛋糕了。”
说最后这段话的,是正在屋里等着的支莲。
愣在那里的四个人,用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
“不管怎么说……”
正在这时,猫屋敷咳嗽了一声。
“说、说的也是啊……”
“毕竟是圣诞节啊。”
“没错。”
安缇莉西亚,穗波,黑羽一起点了点头。
(是啊……)
树也接受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些孩子们的圣诞前夜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树他们的圣诞前夜还没有结束。
不,应该说是刚刚开始才对。
“谢谢大家……”
“阿斯特拉尔”的董事长兼社长·伊庭树发自内心的由衷说着。
几秒钟之后。
七个人的喊声与纸制礼炮的响动一起充满了事务所。
“““““““圣诞快乐!”””””””





“阿斯特拉尔”业务日志 10
我是黑羽真奈美。
我正在刚刚开完派对的“阿斯特拉尔”里面写这篇日志。
真的是——太太太开心了!
支莲先生的料理好像非常好吃的样子。(我不能吃真是太遗憾了!)美贯和猫屋敷先生制作的装饰也非常豪华漂亮!穗波唱的凯尔特之歌和安缇莉西亚几经推辞之后才肯表演的钢琴演奏简直比专业级别还要精彩!
对了对了,还有之后来参加的镐小姐和诸刃先生的神乐舞也非常的精彩哦。
这两位的舞蹈,有的时候真的让人难以分清谁是谁呢。虽然我曾经听说过神乐舞的顶级境界就是男性看上去像女性,女性看上去像男性,但是亲眼看到之后,确实让人觉得好像是真正的神明在翩翩起舞一样呢。
嗯。
真的……好像在做梦一样的一个晚上啊。

——接下来,要报告业务了。
之后根据我们的调查确认,教堂遗迹那里的咒波污染已经完全消失了。
死者们在得到礼物之后,已经回到自己的国度去了。正像圣诞节的传说所说的那样。那些孩子们……面带笑容地去了什么地方?
总觉得,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就好像留级生一样,让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呢。
啊、啊、啊——但是,我还想在“阿斯特拉尔”继续工作一段时间——所以今后也请大家多多关照了!虽然我有些迷迷糊糊的,但还是请大家多包涵!

最后,还有一件事情。
我也和那些孩子们一样,是由于一些原因而留在了现世的人。
但是,我在这个公司里认识了尤戴克斯先生,拉碧丝小姐,镐小姐和诸刃先生,安缇莉西亚和达芙奈小姐——真的感到非常非常开心。
本应该死去的我,却能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因此,我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黑羽真奈美
PS. 支莲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教我火鸡的做法吧。

[ 本帖最后由 axel1007 于 2008-1-2 01:43 编辑 ]



魔法师与所罗门之血

1

这里是被石头所覆盖的一间地下室。
非常昏暗。
好像要把整个身体吞没进去的黑暗。
在这片阴郁的黑暗当中,点燃着几支蜡烛。但是这过于微弱的光源,反而更加令人感到黑暗的深沉。
……不,应该说事实上正是如此。
这个房间,被叫做魔法师们的工房。
渗入黑暗之中的,是长年累月积攒而成的咒力。
在从来不曾有过一丝紊乱的面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石壁上,雕刻着精致的魔法圆。它们全都是基于数秘法以及高度的魔法样式,为了使其发挥最大的效果而经过精心计算出来的图形。
能够建起这样一座工房的人,在现代实在是少之又少。
但是。
此时,工房内却充满一种与其高度背道而驰的低气压。
“安缇莉西亚小姐……”
压低声音,一个身穿黑色法衣的男人说道。
一名少女站立在地板的魔法圆上。
这个少女是唯一一个没有穿着法衣而是一身漆黑礼服长裙的人。她有着一头即使在黑暗当中也好像在闪烁着光芒的金发,纤细的脖子上戴着古老的所罗门五芒星。如果她穿着这身衣装参加欧洲贵族的宴会,一定会获得最多的注目与赞赏。
但是,这位少女此时却面带阴沉的低着头。
“是的,仪式失败了。”
少女咬着自己的嘴唇。
在她的脚边,有好几名门徒正倒在魔法圆上。
他们也都带着一样的所罗门五芒星,穿着刻有魔法圆的法衣。就好像生命被什么吸走了一样,他们的脸上没有半点生气。
这些人还活着。
但是,跟死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已经处于精气全失,陷入了假死的状态。如果用现代医学诊断的话,恐怕会说他们陷入了原因不明的衰弱病症吧。
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不消数日他们就会真正死去。
“……”
少女沉默着。
安缇莉西亚无言向他们谢罪。
也根本不可能说得出口。
安缇莉西亚·蕾·梅札斯——就是这样的人。不,应该说,在作为人之前,她首先是一个魔法师。一个从心底里希望为魔法而生,为魔法而死的生物。因此,她不会为了因为魔法而倒下的门徒叹息。
所以,她只是咬紧嘴唇,握紧拳头。
直到自己柔弱的拳头完全失去血色为止。
“安缇莉西亚小姐。”
男人又一次的呼唤。声音之所以听上去有些闷闷的,是因为他脸上带着一个立体的面具。
这个男人也是“盖提亚”的门徒。
因此,对于这个男人而言,倒在地上的那些人都是他的同僚。尽管如此,他却一眼都没有看那些倒下去的同伴们。
(……)
——这样就好。
这才是甚为魔法师该有的正确的态度。即使在这里悔恨不已,事态也不会有任何的好转。
那些倒下的人,也不需要这样的同情。
(……只不过是软弱而已。)
所以,安缇莉西亚甩甩头,把脸抬了起来。
“我知道了。为了不引起咒波污染,马上把这个工房打扫干净。之后,要不惜一切代价调查原因。”
片刻的停顿,安缇莉西亚停住了呼吸。
她把手放在所罗门的五芒星上,向其许下誓言。
同时也对这倒下的门徒们起誓,她说道:
“以‘盖提亚’的名义——一定要将其夺回!”



2

一月中旬。
日本·布留部市。
穿过古老的山门,再爬上数百阶的台阶之后,就来到了龙莲寺的境内。
由于正值冬季,因此大部分树木的叶子都已经掉光了。在寒冷的天气里,树木伸展着自己裸露的枝条,看上去就好像一块块的墓碑一样让人感到不详。有时,还会有枯萎的树叶被北风吹落到地面上。
“……”
寺院内的开阔地上,伊庭树正沉默地站在那里。
他穿着薄薄的白衬衣和黑色的裤子。左手伸到眼前,右手叉腰,腰部也有一些弯曲。
是拳法的架势。
仔细一看,会发现他的脸上和手上都多了许多新的伤口和创口贴,有的地方还包着绷带和棉布。虽然脚下看着还有点不稳……但是,看上去已经有几分少年拳士的风范了。
但是,这种有些谨小慎微,就好像战战兢兢的小动物一样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这大概已经成为这个少年与生俱来的天性了吧。
不远处的走廊处,支莲正盘腿坐在那里。
他依然穿着平时那身黑衣,抱着锡杖。肩上挂着四角的饷箱,粗糙的下巴上长满了未经修剪的胡子。眯起来的眼睛,就好像喜欢恶作剧的小孩。
“那么——首先。”
支莲小声说着。
“劈拳。”
“遵、遵命!”
随着僧侣的声音,树的身体有了行动。
所谓“劈”,就是用手刀去砍什么东西的意思。
从最初的姿势——被称为三体式的架势向前迈出半步。
同时,在双手逐渐靠拢的时候,平滑的移动自己的重心。再将举起的右手手刀,向枪一样落下去!
“接着是钻拳。”
支莲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树的反应也没有丝毫的怠慢。
“钻”的意思,就是锥形。
贯穿事物。
再向前迈出半步,双手朝向天空。并紧腰部和双腿,用好像勾拳一样的姿势,倾斜着打向虚空。
寺院内的地面发出了咚的一声。
震脚。
“……好痛!”
剧烈的疼痛,从肘部传到了肩膀。
过分用力令疲劳的肌肉受到了损伤。也就是说,树正用自己还不够成熟的武术动作在苛责着自己。
(……真是,太差劲了。)
树苦笑着想。
最近,像之前那样在前一刻停止的连续攻击地狱已经被减小到修行时间的一半以下了。而代替这种训练的,是在支莲面前重复动作,请他指出自己哪里做得好,哪里还不够好这种形式。
如果没有这一点的话,就真的很像功夫电影里面那种悠闲的修行了。
但是,实际情况要远远斯巴达式得多。
由于过度疲劳而呕吐或者昏倒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更严重的时候,会在昏倒的情况下,像扯线木偶一样被操纵者进行特训。再加上冬季的寒冷,树在回去之后发高烧而卧床不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是……)
但是……树还是有几丝高兴的。
这种形式的训练,有很多挫折和困难。
倒立完成的也不是那么好。
但是即使如此,对于树来说,这已经是他拼尽全力挥出的拳头了。
由于两个月之前的事件而拜托支莲,自己总算走到了这一步。
“——崩拳。”
摆好三体式之后,这次少年的双手向前方伸去。
“崩”的意义,就如同它的字面意思一样。
如同锤子一般将敌人击碎,崩就是用表现打击本身的词语。
脚步滑动。
半步。
震脚。
将地面的反作用力以及体重集中在右拳上。这是被称为发劲的技法。这既不神秘也不是什么魔法,而是伊庭树本人所拥有的,真正的“力量”。
空气裂开了。
“——!”
树确信这是自己至今为止做得最好的一次。一股暖流从拳头流向了肘部。
再向前半步,打出左拳的时候,这种感觉依然在继续。
“……那、那个……怎么样呢?”
“嗯……虽然我还有很多问题要指出,但看样子您终于能做出最低限度的动作了。”
支莲依然盘腿坐在那里,一边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如此评价。
“是、是这样啊!”
“要是评分的话,大概是不及格吧。——少主,前面的动作还好,但是最后你是不是松懈了?”
“啊……”
尖锐的批评一下子就压在了树的肩上。
(呜……)
斜着眼睛看到树这个样子之后,支莲悄悄地笑了出来。为了不让少年发觉,确实有几分辛苦呢。
其实说实话,支莲后面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
完全没有感到树身上有什么才能或是灵感之类的东西,所以说,这还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素质。
明明那么胆小,却很有毅力。
就连支莲都觉得,进行这样的修练是不是有些太勉强了,而面露难色。但是树本人却十分坚持。一边说着什么要死了要吐了之类没出息的话,但是等你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加倍完成了训练量。(但完成度上面还有待商榷……)
从某种意义上说,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正因为是这种还不如一般人的素质,所以在反复训练之后,一定能有所收获——可以在伊庭树身上看到这种征兆。
与其说这是学习武术的悟性,不如说是其它的一些东西。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把这一点也告诉他呢?)
终于,支莲看着树说道:
“少主。”
“是,老师。”
树面向支莲的方向,站直了身子。
“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告诉少主——嗯?”
正说着,支莲却望向了另一方向。
有一个新的人影出现在了寺院的境内。
“你好。”
是一位身穿套装的女性。
她有着一头长短一致的,仿佛漂白过一样的白色头发。一双细长的眼睛正看着这边。即使在冬天,她那双灰色的眼睛也令人想起遥远北欧的寒冬。再加上与发色对照过于鲜明的深色外套,就好像整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有黑白两色构成的人类一样。
“啊。”
树开口说着。
“——达芙奈小姐?”
是安缇莉西亚请来帮忙管理自己在日本的宅院的女仆总管,树也认识她。但是,她本人强烈主张大家叫她管家。
而且,她好像也是“盖提亚”的门徒。树认为,她是少数能够得到安缇莉西亚信任的人之一。
“真是太抱歉了。我本不想打扰树先生的修行的。”
达芙奈十分诚恳地鞠了一躬。
也许是英国人的做派吧?这是一个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的动作。在一个刚好六十度,就好像用量角器测量过的鞠躬礼之后,达芙奈单刀直入地直接问了问题的重点。
“树先生,请问您见到过安缇莉西亚小姐吗?”
“嗯?安缇莉西亚?现在她不是正在英国吗?”
树歪了一下头。
书已经两周没有见过安缇莉西亚了。而且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她应该已经回英国了才对。树还记得,她说从年底到年初,为了“盖提亚”本部的工作会很忙,所以才在一起庆祝了圣诞节。
但是,当树把这件事说出来之后,达芙奈的脸色很明显的黯淡了下来,她说道:
“果然……也没有来这里啊。”
太罕见了。她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特别是这种很为难的样子。在这之前,树根本想象不出她是会露出这种表情的人。
“安缇莉西亚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我好像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请您不要放在心上。——真的非常抱歉,因为我还有一些急事,所以就此告辞了。”
前后加起来还不到一分钟,达芙奈就转身离去了。
达芙奈过于干脆利落的做法,让刚刚和她说过话的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啊,请、请稍等一下!”
对于树的呼唤,达芙奈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一转眼的工夫,她已经走下了台阶。虽然知道她是一位会将对别人的干涉程度降到最低的女性,但是这也实在是有点做过头了。
所以。
树的心底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对不起支莲。我想追上去问一问,剩下的训练量,我明天会一起补上的!”
抓起放在走廊上的西装,少年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嗯。”
被留在原地的支莲,不禁鼓起了脸颊。
他眯起眼睛,在一声叹息之后,晃动了锡杖。而锡杖则随着晃动,发出一阵响声。
“云彩的颜色,好像变得奇怪起来了。”
支莲望着远处的山峰,低声说道。

结果,树还是没能追上达芙奈。
从达芙奈离开到树跑出去,一共也不过几十秒的时间而已。但是当他下台阶的时候,达芙奈已经不见踪影了。这真是如同魔法一般,消失不见了。
“没问题吧……”
树咒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虽然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帮得上什么忙,但即使如此,树还是感到十分担心。
就算是白费功夫,树也打算再找找看,然后再回去。
(……)
太阳已经西斜了。
在这个季节,转眼之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夕阳在顷刻之间就变成了夜晚,想要将路上的行人都捆在自己的家中。
而代替这些人占领街道的,则是冰冷清澈的月光。特别是冬天的月光,会让人有一种整个世界都变成异物质的错觉。魔法的气息很浓重的季节。
也可以这么说。
树从山门一直走到了布留部市的繁华街。
正好就在月光取代太阳的那个瞬间,突然,轻快的游戏音乐响了起来。
是手机的铃声。
“啊,树君?”
“黑羽?”
按下通话健之后,少女温柔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阿斯特拉尔”事务所打来的。
也许是因为住在那里的缘故,所以在“阿斯特拉尔”,接打电话的一般都是黑羽的任务。而且,电话里面传来的声音,是应用骚灵现象和拉普音(注:一种心灵现象,在无人的房间里发出物体移动或者碰撞的声音)的一种魔法合成音。
“那个……刚刚我接到安缇莉西亚小姐打来的电话。”
“安缇莉西亚打来的?!”
“怎、怎么了?”
“没什么。那个,虽然没什么事情……但是,安缇莉西亚说了什么吗?!”
“那个……也没什么,就是说她会晚一些回来,让我转告大家一声。”
“咦?回来……是从英国吗?”
“难道不是吗?我还以为肯定是呢。”
黑羽用非常不可思议的语气反问道。
树——只能张着嘴无言以对。
这么说,安缇莉西亚还没有从英国回来了?
也就是说,只是因为达芙奈还没有接到联络了?那自己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树轻轻地笑了出来。
“——树君?”
“啊,抱歉。谢谢了。那么明天见。”
挂断电话之后,树抱起了自己的肩膀。
(……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在这么没有目标地转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不过,安缇莉西亚平安无事就好了。虽说慌慌张张就这么跑出来的自己好像有点傻,不过这也是经常的事了。
露出一个微微的苦笑,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鼻头。
“那么。——之后把安缇莉西亚的实情告诉达芙奈小姐吧。”
说着,树向着反方向走了回去。

就在这时。

“……!”
突然,树的右眼剧烈疼痛了起来。
他按住眼罩,同时弯下膝盖跪在了柏油路上。
“是,什么……”
树强忍住疼痛,环视着四周。
在修行中,最初从支莲那里学到的东西。
要与那只右眼并存。不要被疼痛支配,相反,要探求这种疼痛的本质。
拼命地,看着。
忍受着痛苦,树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右眼上。
于是,一道波浪浮现在了夜空中。
在繁华街高楼大厦的另一边,像一片布一样,漂浮着一道咒力的波浪。
“是谁的,魔法……”
但是,这是树从来没有见过的咒力。
虽然和魔法的形式也有一定关系,但只要是见过一次的魔法咒力,在一定程度上都可以辨别出来。根据这一点来判断的话,这个咒力是来自于树完全不知道的某个人的。
在这个布留部市,还有树所不知道的魔法师的咒力。
“……不知道的,魔法?”
这种预感逐渐变成了战栗,令树感到背后一阵发冷。
达芙奈寻找安缇莉西亚的理由。
应该还在英国的安缇莉西亚。
只是因为“要晚一些回来”为理由就特意和“阿斯特拉尔”联络的安缇莉西亚。
“如果这样的话……”
这一连串的问号,令少年的心中感到一阵不安。
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似的,树跑了起来。
已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是,少年的脚步马上就变得坚实有力了起来。



3

也许是修行的成果吧,树的气息并没有紊乱。
他一边按着眼罩,一边在楼宇之间奔跑着。透过眼罩和手掌,树的右眼捕捉着咒力的轨迹。如此强大的咒力,即使隔着厚厚的水泥墙,也是不可能跟丢的。
很快,听到了水的声音。
小河流水。
有一座桥。
是流经布留部市北部的黑渊川。而这座桥则是架设在这条河上的数座石桥中的一座。
周围种了很多柳树,因此能听到树叶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
但是树却看到有一些别的东西漂浮在桥上。
“弗内乌?!”
是一只大约长三米的巨大的银鲛。
这是安缇莉西亚所使用的,七十二魔神当中的一个。而弗内乌正是安缇莉西亚最常唤起的魔神之一。
(那么,安缇莉西亚应该就在附近了……?)
弗内乌只是弯曲着自己的身体,漂浮在空中而已。
树看看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虽说这是冬天的夜晚,但是这种稀薄的人气仍然显得很不自然。
但不管树再怎么凝视,也只能看到刚才那股咒力的波纹。
(在这座桥的另一边……?)
安缇莉西亚也在那里?
树感到一阵恐惧。
正在流淌着的那份鲜明的咒力,让树不禁缩紧了身子。恐怕此时正在施展魔法吧。树的脸上很久没有出现过如此恐惧的神情了。
“……你知道主人在哪里吗?”
虽然觉得不会有用,但树还是转过了身,问着弗内乌。
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黑红色的巨大空洞。白色的牙齿上滴下了一滴滴的唾液,甚至滴到了树的肩膀上。
“嗯?!”
能够马上跳开,真的只能说是侥幸。
比身体的动作晚了零点几秒,树听到了银鲛的牙齿咬在一起的声音。
西装的下摆被咬碎,悲惨地散落在夜色之中。
当看到那些衣服的碎片时,树终于明白弗内乌是想要把自己撕碎。
“弗、弗内乌?!”
银鲛猛地扑向了正在尖叫的少年。
很难想象它巨大的身体居然能有这么快的速度。简直让人想起了巨人塔克尔。弗内乌用自己凹凸不平的头看着树的腹部冲了过去。
“啊!”
被撞倒的身体,就好像小石块一样在空中翻滚着。
树的视线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难以置信的漂浮体验之后,是直线的下落。接着,树猛地落在了石桥上面。在桥上弹起了两、三次之后,树的身体终于撞上了栏杆,停止了下来。
“——呃啊!”
几乎要破掉的肺,擅自把空气排了出来。
闻到了血腥味。树觉得自己的内脏也许受伤了吧。即使如此,他还是抬起头,拼命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弗内乌没有继续进行攻击,而是就此平静了下来。
接着,树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
“……你是什么人?”
就好像坏掉的发条一样,树很艰难地转过头看着那个方向。
在柳树下,淡淡的月光映照着一个朦胧的身影。
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白人男性。
他有着鹰钩鼻和仿佛被刀削过一样的消瘦脸颊。嘴边那许久没有修整过的胡子,让人觉得这个人看上去和某种猛禽类动物有着强烈的相似感。
打比方的话,应该是只有一只翅膀的鹫吧。
因为这个男人只有一只胳膊。灰色西装的左袖中空无一物,只是在冬季寒冷的风中空虚的摆动着。
“作为‘盖提亚’的魔法师,你也太粗心大意了。”
独臂的男人杨起了嘴角。
“……”
树没有回答。
虽然没有力气回答也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少年的眼睛被其他的地方吸引了过去。
在桥的另一边的,小小的空地。
那里原先好像是小小的祠堂和古井,地面上突起的木桩上,还放着防止人们掉下去的铁盖子。祠堂里面的祭坛被凄惨地打了个粉碎,只剩一片杂草不受任何约束地长在那里。
大概,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能看到的东西也就是这么多了。
但是。
树的右眼却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景象。

只有这些——看上去好像是从现实中脱离开来的异世界的景象。

一些图形被描绘在空地的地面上。
是写着以EHYEH开始,以LEVANAH结束的神圣名字的魔法圆。
还有周围写着六个希伯来语的三角形。在其中央,放置着一个小小的真谕之壶。
而且,这一切都充满了令人惊异的咒力。
人们会无法接近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咒力强到某种程度的话,就算是普通人也会自然而然地退避三舍。他们会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而在无意识间避开这里。与其说这是人类的感觉——不如说这是更加原始的,作为生物的一种防卫本能比较合适。
(那个图形,在穗波的魔法书上看到过……)
树想了起来。
那是在被圣别(注:魔法道具的纯化)的魔法圆中,被称为所罗门三角的图形。而且,那确实是真谕之壶……
(确实是……封印着……七十二魔神的壶……)
“你……”
树拼命想让僵硬的舌头发出声音。
用视线,询问着独臂的男人。
“你……在这里……做了什么……”
“自己都快性命不保了,还有闲心问这种问题。还是说,最近的‘盖提亚’连这种教育都没进行过呢?”
男人露出了一个面带鄙夷的笑容。
这么一来,他看上去就更像秃鹫了。简直就像在荒野上愉快地啄食着腐肉的野兽一样。
“桥,是连接彼岸和此岸的地方。在这个国家里应该也流传着一些传说吧。而井是喷上来的龙穴的证据。虽然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这里对于魔法师来说,还真是一片理想的土地。——弗内乌。”
最后,他将魔神呼唤了过来。
“啊——!”
银鲛张开大嘴,向着树的头部咬过去。
西装被渐渐地撕裂,同时,少年的身体也被抬到了半空中。不只是衣服,树的皮肤也裂开了,弗内乌的白牙被鲜血染红了。
(啊……啊……)
一阵恶臭,令树的意识开始逐渐远去。
难以形容的恐惧,令树的心理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而那个男人则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虽然不知道你是那位小姐的仆人还是使魔,就这样被生吃了如何呢?被所罗门的魔神啃噬的话,也是作为魔法师的愿望吧。”
“……那位,小姐?”
这句话,在转瞬之间,重新给了树力量。
“你……刚刚……在说谁……”
就在树询问的一瞬间。

“——树!”

一个新的声音打破了黑暗。
在树赶来的——桥的这一边,如同要将冬夜切断一样,一名少女出现在了那里。
即使没有月光,她的一头金发也仿佛拥有意识一般发出夺目的光芒。
她那漆黑的长裙,好似把夜色本身穿在了身上。
“哦……”
男人小声说着。
“……安缇……”
树用自己沙哑的声音呼唤着那个名字。
之后。
“克莱布·罗兰德!我命令你,马上把树放开!”
少女正气凛凛地下达着命令。
被金色的睫毛映衬着的苍翠眼瞳,此时正燃烧着熊熊怒火。

是安缇莉西亚·蕾·梅札斯的愤怒。


石桥的另一面与这一面。
间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独臂的男人和安缇莉西亚正在对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树正被夹在两个人的中间,吊在半空中。
他问着自己,但是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弗内乌为什么会被这个叫做克莱布的男人控制着?
这个叫做克莱布的人,和安缇莉西亚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但是,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之间是敌对的状态。而且,只是看着,就会让自己的右眼感到一阵灼烧的疼痛。
安缇莉西亚的身体发出了一股巨大的咒力。
克莱布也毫不掩饰自己混杂着杀气的咒力。
(呜哇……)
明明没有开始使用魔法,树却产生了世界要被咒波污染侵蚀的错觉。
“……正好过去四年了,从失去这支左手开始。安缇莉西亚小姐。”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克莱布。
他用右手按着空无一物的左边的袖子,慢慢地笑了出来。
但是,安缇莉西亚对他的台词却没有任何反应。
无奈之下,男人耸了耸肩,问道:
“为什么,要选这里?”
“真是个愚蠢的问题。阿斯莫德是统帅东方的魔神,从龙脉一级星辰的位置来看,想要将它唤醒的话,地点是很有限的。”
“啊,原来如此。”
接着,克莱布好像要鼓掌一样,但是却发现自己只有一只手臂,于是他只好拍打着自己的胸膛。
“那么,作为谢礼,我把这只使魔还给你吧。”
“……呜哇!”
从银鲛的口中解放出来,树掉落在了石桥上。由于背后的撞击过于剧烈,导致他的呼吸停止了好几秒钟。
当他起来的时候,发现安缇莉西亚的后背就在自己的前方。
好像要守护树一样,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么,也请让我问一个问题。”
保持着这个姿势,安缇莉西亚严肃地说着。
“请问吧。”
“你为什么想要阿斯莫德?”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克莱布抬起了一边的眉毛。
“我对于由小姐您来继承‘盖提亚’并没有什么不满。”
说着,克莱布摇了摇头,有几分夸张地伸开了右手。
“但是,作为欧兹华德·蕾·梅札斯老师的弟子,继承他的一部分遗产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欧兹华德?)
树好像在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立刻,他想了起来。
而这个答案,令少年整个僵硬了起来。
(安缇莉西亚的,父亲——!)
树在“阿斯特拉尔”遭遇的第一个真正的事件。与“盖提亚”,以及安缇莉西亚相遇的那个魔法之夜。
那个时候,树同欧兹华德曾有过一战。
支配着全部七十二魔神的魔法师。
并且由于这份天才而过于激进——最终触犯禁忌而导致灭亡的老人。
安缇莉西亚的侧脸上,有一些东西被淡淡地唤醒了。
本应该全部被埋葬的回忆,此时却急速地被唤醒了。
“……”
安缇莉西亚咬紧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这个动作,就令她美丽脸庞上的忧愁消失了。
“父亲就是讨厌你这个地方,所以才将你逐出师门的。”
“没错,所以我才活了下来。”
克莱布的回答,令安缇莉西亚脸色一沉。
“欧兹华德最后的下场,我可是一清二楚。”
此时,独臂的男人对欧兹华德已经不再使用敬称了。
他脸上浮现出卑鄙的笑容,继续说着:
“对于魔法师而言,也许应该说是他所希望的吧——但是,落到这个下场还是有些太过于惨不忍睹了。而且,好像还拖累了不少我的同辈人给他垫被的样子啊。”
“你——!”
这一次,安缇莉西亚是真的愤怒了。
她从裙子里拔出了仪式刀。
是在魔法仪式上使用的,特殊的小刀。
但是,此时的安缇莉西亚却将它作为武器,向着男人的方向投了过去。
“哎呀哎呀。”
男人笑了出来。
“真没想到,所罗门的公主居然会把魔法武器用于这种粗暴的用途。您的父亲如果看到的话一定会非常痛心的吧。”
“你给我闭嘴——!”
小刀划出了一道弧线。
这并不只是单纯的攻击而已。
刀身反射着月光,发出令人眩目的光芒。在黑暗中留下一道鲜明的残像。大概,这是包含着某种魔法的一击。
但是,树却没有看到这种“力量”。
就在仪式刀的尖端就要刺中克莱布的瞬间,突然,一道白色的墙壁落了下来。是银鲛那巨大的后背。
弗内乌挡住了安缇莉西亚的攻击。
不仅如此,它还会挥动起了自己的尾巴。
腹部被击中的少女,沿着与地面水平的方向飞了出去。
“安缇莉西亚!”
树虽然勉勉强强接住了安缇莉西亚的身体,但是由于冲击力过大,他的后背在一次撞到了栏杆上。在这如同爆炸一般的冲击之后,树的肺部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机能。
“哈,啊……!”
(难道……)
但是与此同时,一个不祥的预感令树不禁颤抖起来。
他忘记了疼痛与现实,只是不可遏制地颤抖着。
“安缇莉西亚小姐。被自己的使魔反咬一口的感觉如何啊?”
克莱布笑了。
“所罗门的公主,沦落为一介凡人的感想又如何呢?”
冷笑,嗤之以鼻,以及嘲讽。
好像难以控制自己愉悦的心情一般,独臂的男人狂笑不止。他转过身去,收起了放在魔法圆中的真谕之壶。
接着,他把手举向空中。
紧紧地握住了银鲛的尾巴,慢慢地漂浮了起来。就好像傲慢的国王一般,藐视着匍匐在大地上的生灵。
“虽然魔法之夜还没有结束,但是这里的咒力已经足够了。让我们先闭目休息一下吧。”
说着,他的嘲讽般的笑声在风中消失了。
“就此告辞。”
就这样,融入了冬夜的另一头。
茫然地目送着他离开的树,终于感到自己怀中的人发出了声音。
“我……”
恢复了意识的安缇莉西亚用她充满悲伤与悔恨的苍翠眼瞳凝视着夜空。
“安缇莉西亚……”
好像没有听到树的声音似的,少女一直咬着嘴唇。
怀中的安缇莉西亚的身体,比树想象中要纤细的多,并且带着几丝不真实的感觉。


4

“——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安缇莉西亚一边用棉布擦拭着树的伤口,一边轻轻地咳嗽了一下。
还是在刚才那片空地上。
为了进行治疗,树把白衬衣脱掉了一半,露出了后背的上半部分。
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看出来,少女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而树也是一样,表情十分僵硬。而且,之前将少女抱在怀中的触感,还依然留在他的手上。
虽然是无奈之举——但只要一想起来,还是会觉得羞愧地说不出话来。
“树,你听见了吗?”
安缇莉西亚有点生气地问。
“啊,那、那个……”
少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包在后背上的绷带,让树很不好意思与安缇莉西亚对视。而涂在那里的软膏,好像是穗波制作的。这两个人虽然经常吵吵闹闹,但是却经常互相提供一些技术支持。以前,穗波也使用过从安缇莉西亚那里拿来的护身符。
“因为达芙奈小姐在找你……所以我有点在意。”
“就因为有点在意,你就特意跑到这种地方来参一脚?!所以我不是跟‘阿斯特拉尔’联络过了吗!那你还……真让人没话说了——”
安缇莉西亚的声音因为生气而越来越高——却在途中突然消失了。
“啊……”
树不禁发出了声音。
有什么东西靠在了自己的背上。
树马上就感觉到了,这是安缇莉西亚的额头。她长长的金发接触到皮肤之后让人感觉痒痒的。
“——你会做出这种行动,其实我早就应该预料到了。”
少女轻轻的呢喃。
一段时间内,两个人都没有动。
就好像要通过后背与额头的接触来确认彼此的体温一样,两个人一动不动的待在那里。树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在冬天最为寒冷的时候裸露着半个身体。
“——那个男人,克莱布·罗兰德,是我父亲的破门弟子。”
“嗯?”
“既然把你卷进来了,至少要进行一下最低限度的说明。他把你当成‘盖提亚’的门徒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了。”
少女慢慢地说。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这番话之后,树不禁吞了口口水。
“这件事情的发生,是源于我想将某个魔神唤起。”
“某个魔神?”
对于如此反问回来的少年,安缇莉西亚点了点头,将魔神的名字说了出来。

“七十二魔神的一柱,阿斯莫德。”

安缇莉西亚静静地回答。
“它是特别的四柱之一。在七十二魔神中,也属于凤毛麟角的存在。是拥有最高力量的魔神。”
安缇莉西亚继续淡淡地叙述。
但是,树已经完全领会到她的意思。
平时,安缇莉西亚所使用的魔神们。
以弗内乌为首,金狮子马尔巴士,由翼狼格莱阳拉伯尔,大蛇布提斯——以及钢之骑士艾利欧格。
每一个都是无比强大的恶灵。即使是非常出色的魔法师,想要令一柱服从自己,也很有可能会变成废人。而且,只要能够使一柱服从于自己,就足以作为一流的魔法师而扬名于世了。
所以,当听到相当于这之上的魔神之后,树的喉咙不禁感到一阵发紧。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安缇莉西亚用一句话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也没能胜过冯。”
“……”
树无言以对。
两个月之前的事件。
这也是致使树去拜托支莲教自己武术的契机。
“阿斯特拉尔”输给了另外一个拥有妖精眼的青年——冯。猫屋敷,支莲,安缇莉西亚都拼尽全力也没能战胜的对手。而他们之所以还能活下来,只能说是因为幸运。
(所以……)
少年已经知道了。
心高气傲的少女,不会甘于就这样败北。
恐怕在那之后,她就一直在考虑。
然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继承曾经无比敬爱的——之后又亲手将其毁灭的——父亲的遗产。
“虽然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但是我果然还是太天真。根本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闯进仪式场里。”
安缇莉西亚的声音带上了几丝阴沉的意味。
克莱布·罗兰德。
那个男人,在唤起仪式正在进行的时候,将封印着阿斯莫德的壶夺走了。
“结果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为了唤起而聚集起来的咒力由于失去了容器而暴走。引起了相当于‘协会’基准三级的咒波污染,我的高级门徒里有一半以上都进入了假死状态。除非阿斯莫德能回来,否则他们大概没救了。”
“安缇莉西亚……”
树回过头来,摒住了呼吸。
眼前的少女,好像成为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一样。
树想起了过于锋利的钢剑,总有一天会伤害到主人,然后粉身碎骨。
“还有一个结果,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少女冷静地说着。
“难不成,安缇莉西亚……”
刚才,弗内乌的暴走行为。
由于阿斯莫德被夺走而造成的严重后果。
将这两者结合起来考虑的话,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我和魔神之间的契约……暂时被解除了。”
安缇莉西亚看着自己的手心,慢慢地说了出来。
“阿斯莫德是魔神中位于顶点位置的四柱之一。与他的契约被解除之后,地位在他以下的魔神自然也不会再跟随我。本来,与七十二魔神之间的契约,就是从地位最高的王,以及跟网相关的四柱之间的契约成立的。”
这就是所罗门王的魔法——魔法特性“王命的唤起”的根基。
如果与七十二魔神每一个都签订契约的话,不管再怎么优秀的魔法师也会因为必须支付的代价而导致自我毁灭的。
因此,他们只与地位最高的四柱正式缔结契约。
根据与四柱之间签订的契约,其余的魔神也会听从这个魔法师的命令。
但是,反过来说,哪怕只是失去四柱当中的一个契约,其余的魔神也就不会再听从安缇莉西亚的命令了。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我真的是太愚蠢了。”
说着,安缇莉西亚不禁叹了口气。
“现在,我已经连魔法师都不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捂着自己的胸口,安缇莉西亚露出了一个寂寞的微笑。
树带着几分惊讶问:
“那、那为什么你要一个人去对付那个魔法师呢?!和‘盖提亚’的门徒也好,和‘阿斯特拉尔’得大家说一声的话——”
“——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安缇莉西亚反问。
“这是‘盖提亚’的——以及身为‘盖提亚’首领的,我安缇莉西亚·蕾·梅扎斯的个人问题。”
接着,她继续说:
“高级门徒倒下之后,剩下的都是一些还不够成熟的,怎么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们呢?而且,在受到如此之大的屈辱之后,又怎么能向其他的结社或者魔法师求助呢?就算是‘阿斯特拉尔’也是一样。这是失去了魔法的魔法师最低限度的自尊。”
自己的失误,要由自己来挽回。
自己受到的屈辱,要由自己讨回公道。
就算被人说是愚蠢或者无聊,但、这就是少女的尊严以及骄傲。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是安缇莉西亚·蕾·梅扎斯。
“……”
对着沉默不语的少年,安缇莉西亚温柔地说:
“回‘阿斯特拉尔’去吧,树。根据星辰的位置以及布留部市的龙脉来看,今天晚上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
没有人能够阻止她。
但是。

“我不要。”

少年——也没有让步。
“树!”
这一次,少女呼唤对方名字的声音里有了几分怒气。而树则举起手来制止了安缇莉西亚。
“嗯……我知道。安缇莉西亚绝对是一个会将自己的信念坚持到底的人。”
“那是当然。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还——”
“那么,如果不是魔法师呢?”
“嗯?”
安缇莉西亚一下子有些愣住了。
“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吧。”
好像望着远方一样,少年骚着脸颊,说了起来。
“就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咱们两个不是被卷进了咒波污染,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吗?你的魔神几乎全都不能使用了。即使那样,你也说,不能相信没有正式缔结契约的其他魔法师,所以就是不肯帮忙呢。”
当然,安缇莉西亚也记得。
根本不可能会忘记。
她那时想过,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即使杀了这个少年也是逼不得已,而开始了魔法战斗。但是结果两个人都被卷入了咒波污染,最后不得不联手才逃了出来。
正是由于这段经历,才使安缇莉西亚变得会为他人着想了。
会为了这个少年——而焦急。
“所以,我要把同样的话再说一遍。”
于是,伊庭树开口说道:
“你说过,不会借助其他魔法师的力量对吧。——如果这样的话,不要把我当成魔法师,只是单纯的伊庭树的话,就可以留在你的身边了吧?”
少年黑色的眼睛直视着安缇莉西亚。
“你……”
安缇莉西亚无言以对。
他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却一个词都说不出来。
(你……)
只是在心中继续问着。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说要留在我身边这样的台词,会让我多么高兴,你真的能知道吗?
(你一定,一点都不知道吧……)
所以,安缇莉西亚只能露出一丝苦笑。
即使是高兴到想要跳起来,可是为了避免自作多情,她只能抑制着自己。
这个少年,真是不自觉的狡猾。
——正在这时。
“——阿嚏!”
突然,树打了一个很响亮的喷嚏。
这让两个人终于注意到了,树的上半身一直裸露在寒风之中。
““啊……””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只用了零点几秒就各自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对方。
“那、那个,对不起!一不小心就给忘了!”
“知道了!我知道了——!”
捂着烧得火红的脸颊,安缇莉西亚喊了回去。
之后。
就好像已经决定认命了一样,安缇莉西亚用很小的声音说着:
“——如、如果要帮我的话……就快点把衣服穿上吧。”



5

这里,是一座山的半山腰。
地点,是一个过去曾被称为妖怪工厂的地方。
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奇形怪状的烟囱耸立在已经废弃的工厂里面。周围围着已经锈迹斑斑的有刺铁丝网,外壁的水泥也裂开了许多大口子,而在他裂开的地方,颜色变得好像恶魔的爪痕一样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使人不禁想到哭泣时留下的悲惨的泪痕,
克莱布·罗兰德……就在这里面。
他将身子埋进大衣里,微微喘着气。刚才操纵弗内乌的战斗,与将这个工场改造成可以进行仪式的场地的工作,令他本来就不健康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已经准备好了。
脚边的水泥地上,已经描绘好了数个复杂精致的魔法圆。
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羊皮纸和狮子皮制成的纸卷,旁边还放着好几个装满了圣油和水的瓶子。
空气中弥漫着明矾、棕榈和沉香混在一起的味道。
这些都是为了唤起而准备的魔法物品。
“……”
现在,正在等待时机。
星辰,安缇莉西亚曾经说过。
这不仅仅是日期或者星座的问题。现在,这个瞬间,地球正以每分钟三十公里的速度进行着公转。而会给魔神带来很大影响的七颗行星,也在互相影响、牵制着对方,同时重复着复杂的自转与公转。
因此,要唤起新的魔神,需要巨大的咒力,精妙的时间与专门的天文学知识。还需要配合行星与地球的位置关系,以及精确到以分钟、以秒为单位的魔法控制。
关于咒力——由“盖提亚”的仪式,以及这座城市的龙穴来补充。
要唤起阿斯莫德这种程度的魔神,需要一百名一般魔法师的咒力。
恐怕,安缇莉西亚为此准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在那次仪式中进入的咒力,至今还在使真谕之壶受到其影响。
“阿斯莫德……吗?”
克莱布说道。
他紧紧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边的袖子。
这条手臂,就是在过去唤起失败时失去的。
只要接触到魔法,就必然会付出与其能力相适应的代价。如果超过了能力范围,不仅唤起不会成功,还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样的悲剧是很容易发生的。
克莱布失去一只手,以及被逐出师门,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瞒着老师,私自进行唤起仪式的罪。
而那个时候他想要唤起的魔神——就是阿斯莫德。
——巴力。
——亚斯他录。
——拜蒙。
与其他的三柱一起,是魔神中的魔神,恶灵中的恶灵。
在许多传说与魔法书中,改变了名字,改变了姿态的,曾经多次出现的神的化身。
只有支配了神,才能改写一切现实。
“这一次,我一定要……”
克莱布沉浸在了自己的妄想之中。
但是,尽管如此,这个男人却没有任何的错误。
对于魔法师而言,这个道理是必然的。
为了魔法,即使奉献一切也毫不后悔的精神。
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没有人会成为魔法师了。
与科学绝缘。
与社会绝缘。
只生活在自己的理论当中……就是这么一回事。
形成不过百年的人道主义,是束缚不了魔法师的脚步的。
“……对吧,欧兹华德老师。”
克莱布嘲笑着。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老师有些伟大过头了。
欧兹华德·蕾·梅札斯。
虽说是梅扎斯家族的人,但是能够将所罗门全部的魔神都唤起的,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历史上的所罗门王本人了。
就连也被称为天才而备受关注的安缇莉西亚,实际上唤起的魔神也只有二十柱。当然,关于地位最高的四柱,虽然订立了契约,但唤起却没能够成功。
正因为如此,克莱布才选择了继承老师的做法。
即使被逐出师们,他也没有一秒钟怠慢过对魔法的钻研。
为了加强所罗门的魔法,他游历了世界各地,在无数次生死挣扎后,偷到了一些难得一见的秘籍和秘术。虽然已经远远脱离了正统,但是克莱布·罗兰德深信,现在自己的能力一定可以和过去的老师相媲美。
在某种意义上,克莱布是最为正确的魔法师后续者,但与此同时,他又是最扭曲的畸形人类。此时,他正处于完成这一目标的关键时刻。

于是。
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还有别的生存方式。


几个小时之后,树等人也来到了半山腰上。
“妖怪,工场……”
仰望着废墟,少年茫然地说着。
七个月之前,与欧兹华德——安缇莉西亚的父亲最初邂逅的舞台就是这里。
安缇莉西亚告诉树,克莱布之所以会选中这里,与那个时候,欧兹华德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相同——这个工场适合进行唤起魔法。
龙脉的位置,山这个魔法概念,以及隔离空间的封闭性,会使魔法的力量进一步加强。
“……呜啊!”
刚刚进入工厂的领地,咒力就好像浓雾一般将整个世界覆盖了起来。
这是更甚于过去,缠绕在皮肤上的粘滞的咒力。由于咒力实在是过于浓密,树往地面上看的时候都觉得模模糊糊的。
而这番情景,与其说是妖怪工场,还不如说是更接近地狱的存在。
裂开的柱子和台阶,墙壁和天花板上刻着数个魔法圆,仿佛将废墟进行了改造一般。
“这么构成实在是太胡来了。”
安缇莉西亚一边抚摸着那些魔法圆,一边低声说着。
“是、是吗?”
“嗯。这已经不能说是所罗门的魔法了。一定要说的话,这里更接近守护天使降临的神殿的形式。——其实,阿斯莫德根本就不是克莱布这种人能得到的魔神。”
好像对于最后这一点很骄傲似的,安缇莉西亚如此解释着。对于她来说,阿斯莫德这个魔神也是指引他通往目的地的道标。
之后,两个人小心谨慎地进入了工场内部。
“请不要太过接近咒力过强的地方。那个护身符也不要离开皮肤的表面。”
“啊,嗯。”
树点了点头,抓住了白衬衣内侧的挂坠。
这是从安缇莉西亚那里借来的,由蓝宝石加工而来的护身符。好像是可以从咒波污染中保护自己的东西,而且确实有一定的实际效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的右眼现在一定会如同钻心一般的疼痛吧。
突然,树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问道“
“克莱布先生,过去是个怎样的人呢?”
“这么说来的话……”
安缇莉西亚的眼神变得有些遥远了起来。
“是个非常自信的人吧。而且也具有相应的实力。他是我父亲最得意的弟子,如果没有我的话,可能会由他来继承‘盖提亚’也说不一定。”
“如果,没有你的话?”
“魔法师,是最为重视血缘关系的。而且,‘力量’是会存在于血缘当中的。”
少女如此说道。
努力与才能,都比不过贯穿数百年的“血缘”。与知识和经验都没有关系,魔法师的世界必须遵守这种具有先天优势的规则。
“……所以,他是想证明给大家看吧。在欧兹华德·蕾·梅札斯死后的现在,如果能够唤起并支配阿斯莫德的话,‘协会’就不得不承认他的血统了。”
“‘协会’……”
“嗯。对于稀少的血统,即使会触犯一些小小的法律,他们也会将其保护起来。这样的话,就有可能会创造出新的魔法。你明白吗?树?生命和道德,在神秘面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至少,我们生存的世界就是如此。”
“……”
对于安缇莉西亚的这番话,树只能无言以对,同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至今为止,自己看到、听到的现实。
那么,魔法师又是什么呢?
自己——伊庭树——要如何进入那个世界呢?
正在树思考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望向了上空。
同时,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个影子正在跳跃着。
“——弗内乌!”
银鲛舞动着巨大的身体,露出一口獠牙落了下来。脆弱的人类,在他面前就好像纸片一样。就算是魔女,但是安缇莉西亚的身体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而伊庭树更是不值得一提。
但是,这一次——
“安缇莉西亚!”
“啊!”
很早就用自己的眼睛发现了弗内乌的少年喊道,而安缇莉西亚也迅速作出了反应。
没错。
至少,还有自己的双手。
举起戴在胸前的所罗门五芒星,少女高声喊道:

“退去!”

如果说这一次与上次的事件时正反相对的话——那么方法也是一样的。
如果能够唤起的话,当然也能令其退去。之后,也就单纯是克莱布·罗兰德和安缇莉西亚·蕾·梅札斯之间咒力的比拼了。在桥边的那一战之所以没有使用这个战法,只不过是因为,当时的安缇莉西亚欠缺了冷静而已。
再加上树的眼睛,令突然袭击也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这时,两个人的能力正好形成了互补。

“退去!”

安缇莉西亚再一次满含信心的念出了咒语。顷刻之间,在工场内摇曳的银鲛身影就淡薄了许多,两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会心一笑。
但是。
急剧消失的弗内乌咒力,突然像一阵烟一样,被吸进了工厂的深处。
“——什么?”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动摇之间,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接着,他们一起朝着咒力被吸去的方向追了过去。很快,一股刺激性的味道冲进了他们的鼻子里面。
很浓的香味。
对面,有一个人影说道:
“——我,诉说,唤起!”

克莱布·罗兰德。
独臂的魔法师正在仪式场中朗诵吟唱着。
工场中的魔法圆,所罗门的三角,真谕的容器,全都在彼此发生着反应,绝妙地干涉着对方——就好像点燃了火焰的引擎一般旋转着,令咒力在其中循环。
“克莱布,你——”
“你一定没有想到,弗内乌会与你为敌吧,所罗门的公主。”
魔法师说着。
一边继续吟唱着咒语。
I do strongly command thee, by Beralanensis, Baldachiensis, Paumachia, and Apologle Sedes; by the most Powerful Princes, Genii, Lichide, and Ministers of the Tartarean Abode; and by the Chief Prince of the Seat of Apologia in the Ninth Legion——”
在念着咒语的同时,克莱布继续说着对话。
在令两个声带分别震动,使吟唱咒语和对话可以同时进行的技术,是在流浪时期偷来的秘术。
“但是,被分解的咒力,会在这个仪式当中被使用,你不认为,如果七十二魔神成为一柱的话,就可以同时满足仪式上所需要的咒力和代价了吗?”
但是,对方也已经想好了对策。
以弗内乌的牺牲,来换得魔法继续前进的土壤——这真是恶毒至极的想法。
“怎么能……!”
安缇莉西亚根本就不曾这么想过。正是因为她一心想要使所罗门王的魔法发挥到极致,所以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么离谱的方法。
为了魔神而牺牲魔神——
O THOU wicked and disobedlent Asmody , because thou hast rebelled , and hast not obeyed nor regarded;they being all glorious and incomprehensible……”
空气在颤抖。
不,不是空气。
在颤抖的,是咒力。
与其说是在颤抖,不如说是在害怕,世界本身,好像正在惧怕着正在这里诞生的物质……
“难不成……”
树不禁发出了恐惧的叫喊。
“——注视我手中的所罗门五芒星!汝,将在王之御名之下,听从吾命!”
“住手——!”
之后,这个声音压过了安缇莉西亚的惨叫声。
“我超越了你。所罗门的公主。”

克莱布的唇,早已变成了微笑的形状。

“——现身吧阿斯莫德!支配七十二军团和十八恶灵的,至高无上的女王!”

咒力集中了起来。被极度压缩的“力量”污染了现实世界,于是,不可思议的事物出现了。
唤起一瞬间就结束了。
“……”
在树的胸前,护身符在发出小小的低鸣之后,破碎了。



6

真的——很美。
简直就是身为女性的,理想型。
与东方或者西方以及历史的变迁等等,这些琐碎的审美眼光的变化无关。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谁来看,都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美的极致。
即使,“她”是魔神也好。
即使“她”美貌的右侧与左侧分别生长着公牛与公羊的头。
即使“她”的唇边燃烧着红色的火焰。
即使“她”的腰下面长着长长的蛇尾。
(就连恐惧感……好像都已经被麻痹了。)
树在这个魔神面前,反而放下了心来。
就好像在剧烈的疼痛环绕了神经一样,树已经感觉不到恐惧了。
护身符已经碎了,但是树的右眼却没有感觉到疼痛。而且,虽然他很清楚地看到强烈的咒力,可是却完全没有想到过要逃走。
树的身体就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盯在那里,连手指都不能移动,实现却集中在魔神的身上。
所谓看入了迷,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克莱布伸开自己唯一一只手臂,一步步艰难地走了过去。
“阿斯……莫德……”
他的脸上交织着惊喜与陶醉。由于超过了感情的极限,所以看上去,人类的表情已经不足以表达他此时的心情了。
正在他踏出脚下的魔法圆的那个瞬间。
美女挥动了自己的手腕。
“——克莱布!”
但是克莱布并没有听到安缇莉西亚的声音。
很短的一段时间内,他维持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在如同喝醉了一般摇晃着走动了几步之后,零点几秒之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喉咙中迸了出来。
鲜血。
难以言表的惨状。
从人生中最大的成功,跌落到最悲惨的失败。捂着被割断的喉咙,他想要惨叫,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接着,克莱布倒在了地板上,再也没能起来。
“这是……当然的……”
少女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
“因为……他在唤起的时候加入了自己独自的魔法思想。所以,支配也相应的要求有新的做法。——但是,克莱布只有唤起方法是新的……支配还是使用所罗门王的魔法。”
总之,这是必然的结果。
这就是在世界各地流浪,为了追求独自的所罗门王的魔法的克莱布·罗兰德的末路。为了树立新的血统的魔法师的野心,终于在这里打上了休止符。
但是,阿斯莫德却没有停止下来。
悲哀的魔法师的末路,和魔神没有任何关系。
阿斯莫德踩着魔法师的尸体,出自本能地要对眼前的生物进行杀戮。学习所罗门王的魔法的人,心中时刻都要有死亡的觉悟。克莱布也好安缇莉西亚也好,都被无数次这么教导过。这句话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他们灵魂的深处。
但是,这反而令安缇莉西亚的意志觉醒了起来。
她握住所罗门的五芒星,喊道:

“退去!”

但是。
阿斯莫德的身体只在一瞬间变得稀薄了一些,但是马上又恢复了原状。

“退去!退去!退去!退去!”

连续喊出的退去命令,也一个接一个地被弹开了。
阿斯莫德过于强劲的灵体,拒绝了安缇莉西亚的咒力。而且如安缇莉西亚看出来的那样,阿斯莫德是由独特的方法唤起的魔神。因此正统的退去命令对其根本不起作用。
阿斯莫德满满地迈开了步子。
“……”
却没有开口说话。
尽管拥有超乎人类的思考能力,但是受到束缚的灵体却没有自我这个概念。因此,它们自动的、不含感情的、像暴风雨和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一样,夺取着人类的生命和心灵。
对于这种存在,人类从古代开始,就称呼它们为神或者恶魔。
轻挥一下手腕。魔神的爪子就轻而易举地割断了克莱布的喉咙。能够对付这种攻击的魔法,在所罗门王的魔法里根本不存在。尤其是对于解除了与所有魔神之间契约的安缇莉西亚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比起绝望,此时她的心中更多的,是确信。
所以,至少要让自己看到最后一刻。
一定要看清楚,自己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个瞬间。
但是,在阿斯莫德的手刀落下来的那一刻,自己却毫发无伤。有人挡在了自己和阿斯莫德之间。
“树!”
咔的一声。
从一边捡起来的铁管,已经斜着断掉了。
沿着这个轨迹的延长线看过去,能看到书的手臂已经裂开了。而西装的布料好像比纸还简单地被撕了个粉碎,内侧甚至露出了肉。
顷刻之后,周围就被鲜血染红了。
“树——!”
安缇莉西亚用好像被撕裂开来的悲痛的声音,大声喊了出来。


“树——!!”
听到身后的喊声之后,树跳到了一旁。
只要将魔神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就可以了。安缇莉西亚没事的话,就可以争取时间。不,其实刚才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想,只是身体擅自采取了行动而已。所以,刚才才会捡起落在地上的铁管,冲到了阿斯莫德和安缇莉西亚之间。
当然,这种东西不会有任何的作用。
铁管在一瞬间就被斩断飞了出去,而树却感到自己的双臂变得无比炙热。比起疼痛,这种热量要强大得多。
而且,这份热量是从少年的内部产生并迸发出来的。

[看吧。视吧。观吧。]

右眼在诉说着。在被卷进炽热的漩涡的同时,右眼要求褪下眼罩的叫声一直在持续。
树拼命地抑制着。
“……不,要。”
“与那只眼睛,共存。”
支莲的这番话,在树的脑海中隐约闪现着。
不是被右眼支配,而是与右眼一同战斗。
如果不这样的话,只修行了两个月之后的自己,根本不可能与魔物对抗。
所以。
树一边捂着眼罩,一边解读着咒力的流向。
“……卡,哈!”
脑细胞泛起了泡沫。
从右眼到头部,沸腾了。
简直就像把眼球放入了微波炉里面加热了一样。
这就是抑制右眼的本身的意志,只使用其能力的代价。
但是,即使忍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咒力的解读精度也根本无法与取下眼罩的时候相提并论。
如果是那个时候的自己的话,一定能把敌人的每个细胞都看透吧。
但是,现在却只能看到的模糊的蜃气楼之类的光景。
勉勉强强才能看出大概的轨道。运用支莲交给自己的步法,总算是能从轨道上避开。
……但是也只是如此了。
由于这种回避实在是太不精确,因此后续的动作几乎是不可能的。
虽然能躲开第一次的攻击,但如果连续遭到两次、三次的攻击的话,身体就会跟不上,步法也会变得惨不忍睹。
所以,只要一次被从正面打中的话,少年恐怕就性命难保了。
(就算,如此……)
就算如此——!
感觉/计算/测定/验证/对照/分析。为了不被右眼支配,树叶动用了自己全部的感觉神经与之对抗。
在魔神的三个头中,公牛的嘴张开了。
水泥融化了。由于热量过高,所以与其说是融化,不如说像是被削掉了一样比较合适。树跳跃着,躲避着已经变成玻璃般光滑的环形山状的地板。
(——!)
如同与盔甲武士之间对战士的,再现。
无心之间。
从锐利的魔爪外侧,左手擅自打了过去。由于螺旋运动,轨道发生了些微的偏离,于是树抓住机会站在了这个缝隙里。
震脚。
——钻券!
树的右手,贯穿了阿斯莫德的头部!
树感到了绝佳的手感。是一种击入对方身体里的感触。
但是。
魔神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阿斯莫德用一种看苍蝇一样的、无聊至极的视线,藐视着少年。

咚!
在一阵好像大炮轰鸣的响声之后,伊庭树的身体被吹飞了起来。



7

……少年失去了几秒钟的意识。
“——树,你想死吗?!”
“……安……缇莉西亚?”
树睁开眼睛,声音含糊不清地叫着安缇莉西亚的名字。而此时,安缇莉西亚正拼命握着他的胸口。被吹到墙边的树的身体,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了原本的状态,虽然肋骨可能断了以来一两根,但只是如此的话,也已经是最高等级的幸运了。
不。
树还能活着,就已经等于是奇迹了。
这就是能看透咒力的眼睛,和支莲的修行中停止在前一刻的攻击的特训成果。
另外,还有一点。
那就是,阿斯莫德还没有使出全力。
也许是因为唤起意识本身是另外的方法吧。阿斯莫德的状态还不完全。而且,“她”也还没有完全了解自己的能力。所以,才会为杀一个人而浪费过多的巨大能力。也因此,在被人袭击的时候明明能在顷刻之间夺取那个人的生命,但却没有这么做。
但是,“她”总会在某个时候取回自我。
并且,要求唤起魔神的代价。也就是,相关的全部人类的——包括树和安缇莉西亚的死亡。
也就意味着,大家都会死。
——伊庭树,会因为安缇莉西亚·蕾·梅札斯的过失而死去。
“——!”
一想到这里,安缇莉西亚的视线中就变得一片鲜红。她的心中充满了一种比绝望还要令人厌恶的感情。
正在安缇莉西亚内心纠葛的时候,树举起了拳头,用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声音说道:
“线……”
“线?”
“嗯。和那个妖怪刚才被拳头打中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连在一起。”
说着,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连在一起一样,树把自己的食指举了起来。虽然也许这只是他由于撞击而使大脑混乱之后说的胡话,但安缇莉西亚的眼睛里却灵光一闪。
“……是真的吗?”
“嗯……啊,呜。”
(如果是这样的话……)
安缇莉西亚的脑海里有了一个想法。
在考虑了一会儿之后,就好像被煮熟了一样,少女从胸前到脸变得一片通红。
“安缇莉西亚?”
面对提出疑问的树,少女完全僵住了。
几秒钟之后,安缇莉西亚带着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低下了头。
“失礼,请让我这么做一下吧,树。”
“嗯?”
说着,安缇莉西亚使劲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血涌了出来,安缇莉西亚居然吻上了树的嘴唇。与柔软的嘴唇一起,血也流了进来。直到树把血液咽下去为止,安缇莉西亚一直没有离开。
“你、你在干什什什什什什什么——!”
当树终于被放开的时候,不只是头,他的全身都摇摇晃晃的,就好像酩酊大醉之后一样,滑倒在了墙边上。
“请、请你不要误会了!我只不过是想用线把咱们两个联系在一起而已!”
“用、用线?”
确实,看到了。
自己与安缇莉西亚之间,和自己与阿斯莫德之间,都连着一根半透明的线。
“这是——?”
“是魔法之线。因为我的血流进了你的身体里,一段时间之内,感染魔法就成立了。接吻,是、是仪式的一个内容。”
满脸通红的少女一边擦着嘴唇,一边解释着。这一点上虽然和树相同,但还是让人感到,她在压抑着自己的狼狈。本来,气氛就已经紧张到一触即发了。
之后,安缇莉西亚突然变得一脸严肃,说道:
“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
“好啊。”
而树在根本还没有听到其内容的时候,就微笑着答应了。


阿斯莫德——用人类的词语来形容的话,就是——有些疑惑。
“她”本身是一个没有自我的生物,而此时,连更加原始的魔神的本能,也有所欠缺。所以,对于自己的“力量”和存在都不是很清楚。像这个工场明,只要“她”愿意的话,一直手就可以让这里变成一片废墟,但是,却把方法完全忘记了。
可是现在,“她”很快就要想起来了。
慢慢的,慢慢的,就向往缸里灌水一样,阿斯莫德对自己的认识在逐渐加深。
“……”
忽然,阿斯莫德转过了头。
刚才的少年正站在那里。他的膝盖在颤抖。脸也变得铁青,而且牙齿还在不停地上下打着架。
好像在害怕着自己。
但是,尽管如此恐惧,他还是正面面对着自己。这个生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于是,阿斯莫德又陷入了不解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阿斯莫德迷惑的时候,少年冲了过来。
他勉强躲过了魔神出于反射而伸出来的爪子。
看准一个瞬间,树交叉着打出了拳头。
击中目标的触感。
但是,就好像被婴儿打中一样,魔神没有丝毫的感觉。虽然树的拳头确实没有什么威力,但即使是高手的一拳,也是不可能伤到这个魔神的。
明明知道这个结果,但是少年却毫不在意。
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攻击。
躲避着魔神的爪子和火焰,树像走钢丝的小丑一样继续战斗着。


“你让我……学到了一件事情。”
看着倒在地上的克莱布,安缇莉西亚拿走了他身边放着的圣油和水。
安缇莉西亚撒着圣油,用水画着线。
用这个办法,他用线将工场中的魔法阵连了起来。
顷刻之间,魔法圆的意义就发生了改变,被涂抹成了新的形式。被撒过圣油和水的内侧成为了结界,立刻变成了安缇莉西亚的从属物。
这个地方,变成了安缇莉西亚·蕾·梅札斯的工房。
“……这边已经完成了。”
说着,安缇莉西亚小小地叹了口气。
之后,她看着躲避着阿斯莫德的树,不仅如此想到。
(那个破戒僧,到底教给了树一些什么东西啊……?)
树所学会的拳法,叫做五行拳。
所谓五行,指的是在中国的思想体系中,构成世界的要素。
也就是说,世界是由,金木水火土这五种元素构成的。树现在所运用的拳法,都是包含着五行思想的招式。
武术的话,只不过是外在的象征而已。
但是,在魔法中,就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意义。
(……咒力,正在书的身体中循环。)
一个人在无意当中使用五行拳法的结果就是——少年的身体中,非常自然地引起了咒力的循环。
说起来的话,这就是魔法圆的活用。
本来,在一般情况下,妯娌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发生循环的。
正是由于树本身并不知道什么过多的魔法,而且又是容易受到魔法影响的体质,所以才会产生这种现象。会接受到抹身的咒力,并且与其产生联系,也是由于这个原因造成的。
所以——

“在这里……我要进行阿斯莫德的再次契约。”
安缇莉西亚如此对树说道。
“——现在,阿斯莫德与你,你与我之间被线连在一起。以你为媒介,如果我和阿斯莫德之间也能直接用线连起来的话,即使构成上会有一些勉强,契约也能够成立!”
所以,安缇莉西亚让树再一次去和阿斯莫德战斗。
这几乎等同于让树去自杀。尽管树的心中非常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
停止了思考。
安缇莉西亚在魔法圆的内侧调整着呼吸。
魔法最基本的奥义。
少女一边意识着通过树相连的线,一边将自己沉向比无意识更深的地方。
“……咻……”
树与安缇莉西亚的呼吸。
重叠在了一起。
少女就像理解自己的身体一样,能够理解正在与阿斯莫德战斗着的树。
此时,他们两个都在与阿斯莫德战斗着,但同时,战斗着的又不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这是阿斯莫德与树之间的战斗,也是阿斯莫德与安缇莉西亚之间的战斗。还是后两者之间互相交换咒力与灵魂的仪式。
树战斗着,而安缇莉西亚吟唱着咒语。
安缇莉西亚吟唱着,而树打出自己的拳头。
这都是,同一件事情。
同步率越高,双方就会更清楚地知道对方的状态。此时,如果树受到致命伤的话,那么安缇莉西亚迟早也会一起死去吧。
但是,这件事却让安缇莉西亚感到无比的放心。因为如果树死掉,而自己却活了下来,安缇莉西亚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阿斯莫德攻击。
树拼命躲避。

(——就是现在!)
为了进行仪式,安缇莉西亚喊了出来。
Behold thy confusion if thou refusest to be obedient!Behold the Pentacle of Solomon which I have brought here before thy presence!Behold the person of the exorcist in the midst of the exorcism;himi who is armed by God and——”
优美的咒语被唱响了。
借助神的权威,令七十二魔神服从自己的古代的契约。
此时,安缇莉西亚正将此换为自己的形式,通过与树之间的线,令配合协调一致。
(——就是现在!)
这个“声音”,树确确实实听到了。
思念。
迈出脚步。
将生死置之度外,忘记与生俱来的胆小怕事,树用三体式的姿势冲了过去。
只有半步。
交叉着的双手,蒙蔽住了阿斯莫德的视线。同时,树拼尽全力将举起的右手受到砍了下来——!
劈拳。
一瞬间,树感到冲击与咒力融会贯通了。
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失去了控制。
反转着,阿斯莫德的爪子刺向了少年的心脏——!




“服从!”

喊声在工厂中迸发了出来。
已经不再是吟唱了。
这就是安缇莉西亚以自己全部的力量从工房那里夺来的咒力。
这股咒力全部沿着线逆流了过去,通过伊庭树的身体,击中了拥有三个脑袋的魔神。
“……!”
是不是,有效果呢?
由于极度集中的咒力,安缇莉西亚的视神经一时间停止了工作。即使如此,她依然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终于,视力恢复了。
“……阿斯莫德。”
包含着确信的意味,安缇莉西亚呼唤着。
阿斯莫德在这位少女的面前,弯下来膝盖。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魔神点了点头。美女、公牛和公羊,三个脑袋同时表示了肯定。
毫无疑问,“她”已经服从了安缇莉西亚。
举起所罗门的五芒星,安缇莉西亚再一次吟唱道:
O thou Asmody,because thou hast diligently answered unto my demands,and hast been very ready and willing to come at my call, I do here licence thee to depart——”
退出的许可。
这是以所罗门王的名义发出的,允许魔神从现实世界退出的许可。这也构成了安缇莉西亚对这个事件的一个总结。

“退去吧!阿斯莫德!”

比起语言,咒力更能将支配者的意思传达给魔神。
在这之后的一瞬间,阿斯莫德就如同幻影一般消失了——



8

“结束了……吗?”
躺成大字形的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最后的劈拳之后,他没能控制住身体的姿势,倒在了工场的地板上。而且还撞到了后脑部,当时他就感到头上起了个大包。真是个不怎么精彩的收场。
“算是吧。”
安缇莉西亚微笑着回答。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说着,她的视线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这时,低着头的克莱布撑起了身子。
“啊……”
他喉咙的出血好不容易止住了。看样子颈动脉没有破裂。
魔神之所以会停止了攻击,只是因为魔法师失去了意识而已。
“我……”
克莱布一边发出沙哑的声音,一边后退着。
对于魔法师来说,背叛就意味着死。
尤其是,背叛统率着‘盖提亚’的安缇莉西亚,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但是。
“你走吧。”
说着,安缇莉西亚挥了挥手。
“但是,我不允许你再一次使用所罗门魔法。不允许你对我父亲出言不逊。如果你敢打破这两条规定的话,要有当天晚上就见到魔神的觉悟。”
“啊……啊……”
独臂的魔法师没有再看后面一眼。而是捂着喉咙,爬着离开了工场。
“这样……就好了吧。”
在确认了周围已经没有异常了之后,少女的身体摇晃了起来。
树赶紧站起来扶住了她的背部。
“——谢谢你,树。”
安缇莉西亚一边感觉着背后少年的体温,一边道着谢。
“我什么都没做啊。”
树有点不好意思地微微歪着头。
之后,树接着说: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不是,那个!如果不想回答的话也没有关系的!”
“什么?”
被这样催促到之后,过了一小会儿,树问:
“安缇莉西亚……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有一个瞬间,自己也看到了。
也许是因为安缇莉西亚同步动作的结果吧。树的脑海里依然残留着一些关于魔神的知识。
也就是说——和魔神订立契约的人,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就像布莱克献出了一只胳膊一样,安缇莉西亚也一定献出了什么东西。
答案只有一句话。
“是未来。”
少女豪不犹豫地回答。
“我对他们发誓,我未来的每一个瞬间都会为了魔法而使用。”
作为魔法师。
作为早就立志要成为魔法师的人。
从一开始,少女就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由于这个决定,才使她变得比任何人都骄傲,比任何人都强大。
“——啊啊。”
树发出了一声叹息。
站在这里的,是一个魔法师。
即使不能使用魔法,也没有任何关系。安缇莉西亚·蕾·梅札斯是一个真正的魔法师。
所以,树可以相信这一点
魔法师,不只是一些扭曲的人。
至少,伊庭树是如此相信的。他正在相信着。也可以如此相信。
“……嗯。”
慢慢的,少年的脸上充满了温暖的表情。

那是一个——使回过头来的安缇莉西亚不禁看呆了的,温柔的微笑。




“阿斯特拉尔”业务日志II
安缇莉西亚的“盖提亚”出差日志2

……我没有想到,还能再一次在这里写下日志。
我是安缇莉西亚·蕾·梅札斯。
虽然不是——“阿斯特拉尔”的业务,但是因为借用了他们的首领树,所以还是在这里写一下日志吧。
这一次在“盖提亚”发生的不幸事件,已经完全解决了。
陷入假死状态的门徒们已经恢复了。新的人员配置也已经完成。还采取了防止不幸事件再次发生的对策。关于这些,我们也会向“阿斯特拉尔”提交书面报告。此外,对于给其他人带来的麻烦,我也在此致以深深的歉意。

不过,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我的父亲——原首领欧兹华德遗留下来的东西,也许比我一开始想象得还要多得多。
并不只是阿斯莫德和四柱等魔神,而是一些在本质上纠结在一起的东西——就像现在我会在这里,也好像并不是偶然一样……
嗯?
啊,我知道了!正如同穗波所说的那样。对于魔法师而言,是不存在偶然的。嗯,就像我要写下的对于树的描述一样——
世界就是自己,自己就是世界。
正因为如此,魔法师才能在遥远的过去征服世界。

还有……
那个……就是……那个。
虽、虽然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那是因为事态紧急!对于魔法来说是必要的,单纯的形式而已!
所所所以,那件事情,希望树能早点忘掉——不,不要忘——虽然希望他不要忘掉但还是忘掉吧——啊啊真是的!总、总之希望大家不要在意!
就是这样了!

Adilisia = lenn = Mathers

[ 本帖最后由 axel1007 于 2008-1-5 01:08 编辑 ]



魔法师与所罗门的羁绊

1

——这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英国·首都伦敦。
在被浓雾笼罩的梅札斯家门前,达芙奈与两个人相遇。
“哟,达芙奈。你也来了。”
“……格拉。”
达芙奈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长了一张端正的拉丁青年的脸,但是达芙奈却不怎么喜欢他这个样子。
是该说他轻薄呢,还是浅薄呢?总之达芙奈觉得他距离魔法的深渊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至少,当时的达芙奈是这么想的。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因为终于能见到首领而在紧张啊?要是这样的话,就让我来帮你缓解一下吧。”
说着,他就大大咧咧地想要把手放在达芙奈的肩上。
正在达芙奈要拒绝他的时候,另一只手提前制止了他。
“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是克莱布·罗兰德。
和平时一样,他穿着一件下垂的法衣,一脸阴沉地站在那里。简直会让人把他误认成幽灵。
他与格拉可以说是正相反的两个类型,所以达芙奈看到他们两个这么合得来,不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和他可不是合得来,只不过刚好要去的地方一样而已。”
“只有这一点我和你有同感。”
一脸不满和面无表情的两个人都低下了头。
之后,马上——也包括达芙奈——全都叹了口气。
这几个人,都是“盖提亚”的门徒。几个月之前,他们刚刚进行完入教仪式。
以魔法作为自己的志向,只能说是脱离了常识。不知是身心,就连灵魂也许都要贡献出来,这实在是超乎常人行为的举动。
但是,现在在达芙奈等人之间的,却是一种很单纯的关系。
“从小学的社团活动开始,就总是选一样的东西。没想到连魔法结社都一样。这是烦死了。”
“因为咱们的加系都与‘盖提亚’有关,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真是同情你这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件事情的脑子。”
“哼,想这种无聊的事情太烦人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拌着嘴。
这两个人好像不吵架就过不下去一样。这种奇妙又富有活力的对话,令当时的达芙奈感到十分稀罕有趣,最后,终于忍不住捂住嘴笑了出来。
“好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到这里吧。——如果迟到的话,小姐会生气的。”
“哦,也会见到公主吗?”
格拉歪着长长的脖子问道。
公主,是首领女儿的外号。
“嗯。欧兹华德老师是这么说的。我好想要成为跟随小姐的管家了。”
有很多魔法师在表面上都有着其他的职业。
梅札斯家也是,他们作为名门贵族以及一流投资家都是知名的,去年,达芙奈刚刚失去了独自一人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正是“盖提亚”向她伸出了援手。
“嗯,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吧。”
格拉搔着脸颊,同时闭上了一只眼睛。
“为了不破坏公主的心情是吧。你还真是办事老成呢?”
“没错。谢谢夸奖。”
在达芙奈行过一个礼之后,几个人向着梅札斯家的大门走了去。
“之后大家一起去吃点什么吧。也为了祝贺大家都通过了入教仪式!”
“这样的话,在‘布鲁诺’请我吃爱尔兰咖啡吧。”
达芙奈微笑着说出了常去的咖啡店的名字。
同时,她压抑着自己有些纷乱的心情。

在通过豪华的大厅之后,有人告诉他们,还要等十分钟的时间。
“……”
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达芙奈低头看着自己。
从衣服中露出来的皮肤,好像有些不自然的敏感。
魔法师的家,同时也是从众多敌人那里保护着自己的城堡。
梅札斯家的宅邸也不例外。空气中混杂着魔法的波长和咒力。让闯入这个领域内的侵入者,露出了几丝紧张感。
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不是魔法,达芙奈也早已习惯了他人的敌意。而这些敌意变成杀意或者具体的名字,在达芙奈的人生中也是常有的事情。本来,如果对欧兹华德·雷·梅札斯抱有敌意的话,像达芙奈这样的见习生恐怕会在根本无力抵抗的情况下,被弃尸荒野吧。
而且,对于她来说——还有另外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
很快,梅札斯家的现任当家,欧兹华德出现在了楼上的露台上。
“父、父亲,请稍等一下!”
伴随着脚步声,小姐沿着螺旋状的楼梯走了下来。
她的身姿,一下子就夺取了达芙奈的视线。
高贵的顺着肩膀垂下来的金色卷发,再加上如同最高级的宝石一般闪耀着好奇心的苍翠的眼瞳。虽然只有八岁,但是她的动作举止已经完全是一个过份合格的贵族了。
她的美丽,不止是美丽而已。达芙奈茫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就是父亲的新徒弟吗?”
哇啊,小姐正在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特别是,头发和眼睛。
(……)
这一次,达芙奈感到自己的胸口正在刺痛着。
不管被怎么说,她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奇怪也好,什么也好,她都有自信可以装得若无其事。
但是——只有这位小姐,只有这样的少女,自己不希望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
声音不受控制地流露了出来。
达芙奈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允许自己做任何的辩解,但她还是没能忍住。即使感到了欧兹华德冷酷的眼神,达芙奈依然不能控制自己。

但是。

小姐——安缇莉西亚·蕾·梅札斯,在这个时候用闪闪发光的眼神说道:
“太漂亮了!白色的头发褐灰色的眼睛!简直就像冬之王国的妖精一样!”
“——!”
这才是,真正的魔法。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话语。
其他人也曾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但是每当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达芙奈在口头上道谢,心中却无比清醒。达芙奈一直觉得,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们对于自己的劣等感都不会改变。因此,她的脸上总会浮现出讽刺一般的笑容。
“谢……”
所以,真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被这位少女如此一说,自己的心中会感到如此的震撼呢?
“……谢、谢谢您,小姐。”
达芙奈弯下了膝盖。
就好像,在经过了漫长的旅途之后,终于找到了理想主君的骑士一样,达芙奈跪了下来。

——在达芙奈看来。
那次的相遇,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奇迹——



2

然后,到了现在。

在穿过山门到达龙莲寺之后,达芙奈正与一位少年面对面地站着。
在冬天的寒风中,少年按着被汗湿透了的白衬衣的胸口,仰望着达芙奈。
即使脸上带着心无城府的表情,身体的各个地方都贴着创口贴或者包着绷带,但是给人的印象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在某种意义上,这也许真的是一种稀有的素质。
伊庭树。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的社长。
“——达芙奈小姐?”
少年有些吃惊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这也是当然的。
因为像这个样子,达芙奈亲自来找树还是第一次。而且这次,她也想尽量避免两个人单独接触。因为想避免由于“盖提亚”和“阿斯特拉尔”的关系进一步密切而引起“协会”的注意。
“真是太抱歉了。我本不想打扰树先生的修行的。”
她端正地鞠了一躬,好像为了省去不必要的对话一样,低下了头。
就这样单刀直入地进入了正题。
“树先生,请问您见到过安缇莉西亚小姐吗?”
听到这句话之后,少年歪了一下头。
“嗯?安缇莉西亚?现在她不是正在英国吗?”
“果然……也没有来这里啊。”
“安缇莉西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树用带着几分不安的声音问。
这并不是身为魔法师该有的行为。其他结社的首领不见了,根本没有必要如此担心。
所以。
“没什么,我好像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请您不要放在心上。——真的非常抱歉,因为我还有一些急事,所以就此告辞了。”
说完,达芙奈再一次低下了头,转身离去了。
“啊,请、请稍等一下!”
无视背后少年的声音,达芙奈走下了长长的石头台阶。
在下台阶的时候,她举起了一枚戒指。
她的十根指头上,分别带着不同的戒指。铅、铜、锡、铁、银、金——以及,这些金属与水银混合之后制成的戒指。
现在,达芙奈拿起来的,是左手中指上带着的金戒指。
戒指表面上刻着复杂精致的魔法圆。
太阳6的护身符。
拿着它,达芙奈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划了一个五芒星。
“我的主啊,您的神圣王国与帝国,您的王权永不终结,请让我借助您的力量进行圣别隐去身姿吧——”
在继续念着咒语的同时,达芙奈“呼”地叹了口气。
大概,树可以看到的自己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吧。
“——达芙奈小姐?!”
少年的声音,在石头台阶上徒劳地回响着。
……所罗门王的魔法,并不仅仅是单纯的魔神召唤而已。
土星、木星、火星、太阳、金星、水星、月亮
所罗门的魔法还可以从能够给予魔神影响的七颗星球那里,直接获取力量。由于能够唤起魔神的血统和具有这种才能的人非常稀少,所以在单纯的技术层面来看,甚至可以说这种护身符魔法更加的成熟完善。
刚刚达芙奈所做的,就是借助太阳的星球灵而完成的“隐身”。
(但是……)
达芙奈咬紧了嘴唇。
现在的安缇莉西亚,很有可能不能很好地掌握这种护身符魔法。由于他自身具有过于强大的咒力,所以她的魔法已经和魔神密不可分了。
而且,在这种情况之下,安缇莉西亚一定不会甘于失败。
没有与自己联系就返回了日本,那么她的目的只可能是这个。
(……复仇,与夺还。)
作为结社的首领,作为心高气傲的魔法师,安缇莉西亚·蕾·梅札斯一定会选择复仇。不管这是多么有勇无谋的尝试,少女也绝对不会退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只能赶在安缇莉西亚之前找到那个人了。
偷走了七十二魔神中地位至高无上的四柱之一——阿斯莫德的,那个魔法师。


几个小时之前,达芙奈接到了这个消息。
——要唤起魔神阿斯莫德。
在七十二魔神中,成为契约主干的四柱。达芙奈听说,安缇莉西亚终于要对其中的一柱发起挑战了。
同时,她也觉得,还有些太早。
过去,欧兹华德唤起阿斯莫德等四柱的时候,也已经四十岁了。就算安缇莉西亚再怎么被称之为天才,但是只有十六岁的她能否成功,还是让人不禁感到有些怀疑。
但是,事态却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封印着阿斯莫德的真谕之壶,居然在仪式的途中被夺走了。
(……是,克莱布?)
达芙奈想起了这个报告中提到的抢夺者。
克莱布·罗兰德。
确实,他的能力非常强。
在欧兹华德的弟子当中——如果除去安缇莉西亚的话,他可以说是最有才能的一个。比起达芙奈,他很早以前就成为了“盖提亚”的团员。而且对于魔法才能以及执着,都是超乎常人的。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失去了左手臂。
(……这就是,偷走阿斯莫德的理由吗?)
倒也合乎情理。
就是由于太合乎情理了,反而让达芙奈有些疑惑。
不过不管是克莱布也好,别的什么人也好,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偷走阿斯莫德的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抓住来到这里的魔法师……
如此思考着,达芙娜停住了脚步。
这里是一个不见人影的,安静的十字路口。
深颜色的晚霞落在了柏油马路上。路旁街灯那昏暗的灯光,正发出噼噼啪啪的悲哀的响声。
遥远的,淡淡的,晚饭的香味飘了出来。
响着对面的方向,达芙奈喊道:
“是格拉吧?”
路口的屏障旁边,出现了一个新的身影。
“哟,达芙奈。”
是一个个性十足,留着一头披肩红发的男人。
他带着一顶帽沿很宽的红色帽子,和一副很时尚的眼镜。
端正的容貌中隐藏着几分野性,下巴上还露出一些未经修饰的胡茬。如果只是这样的外表的话,比起魔法师,他更像是会出现在荧幕上的艺人。这种略带忧郁的拉丁系的笑容,一定会紧紧地抓住观众们的心不放吧。
格拉。
他是参加了阿斯莫德唤起仪式的“盖提亚”的书记官。也是唯一平安无事的5=6(注:小达人。取自蔷薇十字团、魔法师的等级划分),而将安缇莉西亚失踪的消息告诉达芙的,也是这个人。
“你感冒了吗?”
达芙奈如此问着。
因为这个男人的嘴上——只有这一点有些煞风景,带着一个白色的立体型口罩。
“啊,不是的。因为不太适应日本的气候,所以嗓子有点不舒服,我这是为了预防一下。”
他的眼里露出了一丝苦笑的神情,并且按了一下口罩。
对于西欧系的魔法师来说,声带是一个特别值得注意的器官。只要有一个单词,一个发音说错了,咒语就会失去原有的意义,而魔神就会反过来向术士发起攻击。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会采取这种对策也并不奇怪。
达芙奈也立刻进入了正题。
“你知道安缇莉西亚小姐的去向了吗?”
“很遗憾。只能确定她回到了这个城市——你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我也一样。果然,首领正在单独行动啊。”
“真想是公主的办事风格。”
说着,格拉叹了口气。而达芙奈则一脸严肃地用自己的灰色眼睛注视着他。
“是首领。或者请称呼她为安缇莉西亚小姐。”
“……只是失敬了。”
格拉一边说着,一边恭谦地低下了头。
看到他的这个举动之后,达芙奈又问了一个问题。
“确定是克莱布干的吗?”
“哦哦。关于这一点,也只能确定他要比安缇莉西亚小姐提前一步潜入了这个城市。在这个时期,他们两个人同时造访这个位于极东的城市,绝对不可能是出于偶然。”
格拉的回答很简单,虽然有一些不着边际的内容,但是却把最重要的地方都提到了。这就是这个男人的风格。
“……这样啊。”
点过头之后,达芙奈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话,就变成要搜寻克莱布了……”
“这比起寻找安缇莉西亚小姐要容易一些吧。毕竟对她会使用的关系、魔法以及底细都很清楚。”
格拉说着。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达芙奈问道:
“你知不知道,克莱布在想些什么呢?”
在被逐出师门之后,克莱布关系最好的人就是格拉了。与其说他们同为魔法师,不如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普通的朋友。而达芙奈与他们的这种关系,也抱有几丝好感。当时的那些回忆,都像已经褪色了的照片一样,留在了达芙奈的心底里。

——“我和他可不是合得来,只不过刚好要去的地方一样而已。”
——“只有这一点我和你有同感。”
略带几丝不满的、略带几丝害羞的、那段对话。
但是。
“那家伙,做魔法师有些走火入魔了。”
格拉只是面带忧郁地说了这么一番话而已。
“——那么。再见。”
男人转身离去了。
一瞬间,巨大的豹纹状红色影子覆盖住了他的身影,下一秒钟,他的行迹就已经消失无踪。
“……”
达芙奈只是眯起自己的眼睛。
格拉与所罗门的魔神也订立了契约。
安缇莉西亚忧郁和地位最高的四柱订立了契约,所以几乎能使用所有的魔神。但是与她不同,“盖提亚”的徒弟是和每一柱魔神分别订立契约的。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四到十个人才能和一柱魔神订立契约。
这种压倒性的差距,就是魔法师的血统。
像格拉这样,能一个人与魔神订立契约的魔法师,已经是非常出色的了。而安缇莉西亚身上所流淌的梅札斯家的血液是何其特别,从这一点上也可以充分理解了。
(我也,自己来寻找吧。)
此时马达芙奈所能做到的事情——并不是在这里伤感消沉。即使奔走到筋疲力尽,也一定要赶在安缇莉西亚之前找到克莱布的所在地。

“能请问您一件事情吗?”

突然,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
达芙奈一边回头,一边挥出了自己的右手。
作为学习西洋魔法的人的常识,她也在锻炼着自己的身体。如果尽全力的话,达芙奈有着可以用手刀劈碎瓦片的自信。
但是她的手刀,却被那个身影用令人惊异的温和力度挡了下来。这是一种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力量,就好像打进了棉花里面一样的触感。
被夕阳映衬成红色的身影,映入了达芙奈的眼帘。
“——‘阿斯特拉尔’的,支莲?”
“哎呀哎呀。”
支莲搔着自己五五分的头发,苦笑着。
他也是刚刚在龙莲寺里面,站在树身后的男人。
之前,他是下属于先代的“阿斯特拉尔”社长——一伊庭司的密教僧。
“你,为什么会……”
“嗯?因为,总觉得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刚刚如果和你们打招呼的话会很危险吧。”
“你都听到了?”
达芙奈信中浮现出几丝杀气。
这件事可以说是“盖提亚”的丑闻。如果在被其他的结社得知的话,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根据具体的情况,必须做好以实力来封住对方的嘴的准备。
“啊啊啊啊啊!我什么都没听见!就算是听见了,我也不会向‘协会’报告的?!”
“谁能保证这一点呢……?!”
好像是从达芙奈的眼睛里感觉到了她是认真的,支莲往后退了一大截。
同时,达芙奈用右手的食指画了一个五芒星。
铁制的戒指。
被刻在上面的魔法圆,是火星4的护身符。
它的“力量”,是“绝对的胜利”。是在罗马神话中被称为战神的星球灵的魔力。也就是说,它可以令魔法师变成熟练的战士。
“主于汝之右,王将讨伐于愤怒之日——”
达芙奈的身体开始加速,在念着咒语的同时,她用右脚点地跳了起来。
划出一个绝妙而且鲜明的弧度,达芙奈向着密教僧的侧头部击出了拳头。
——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达芙奈却惊呆了。
支莲居然踏在她的脚上。
和之前那个手刀砍下去的时候一样,根本感觉不到他正踩在上面。小鸟落在上面可能都没有这么轻盈,而支莲就这样轻轻地站在上面。
“请您先冷静一下。”
支莲啪地拍了达芙奈的脸颊一下。
就这样,他再一次跳了起来,就像羽毛那样不自然的飘了上去,然后落在了几米之外的路上。
“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凭僧不会做任何有损于‘盖提亚’的事情。如果您还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定下誓约。”
密教僧一边挥着手,一边说着。
这个姿势,和那个少年好像有些相似。就是作为“阿斯特拉尔”的第二任社长,在自己莫名奇妙的情况下,就被卷入了魔法师的业界的,那个少年。
“……”
在感到一阵无力之后,达芙奈放下了自己的架势。
“……您刚刚的动作,简直就像是仙人一样。”
“不敢当不敢当,有人要更胜我不知多少倍呢。贫僧比起那个人,只能是望其项背。”
支莲用非常严肃的表情说。
虽然有些意外,但达芙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您听到了多少内容,但是能不能请您不要介入呢?您与那位社长不同,是非常了解这个世界的人吧。“
“说起来的话,也确实如此。”
支莲慢慢地点了点头。
关于这个男人的传言,达芙奈也有所耳闻。暂且不提现在,以前的“阿斯特拉尔”——在伊庭司掌管事务的时候,在许多种意义上都是一个非常有名的魔法结社。
将多种不同的魔法师,集中在一个地方的不可思议的结社。
而且,集中在这里的魔法师们,都是一些不可多得的人才。罕见的炼金术士尤戴克斯·特罗迪,被称为魔女中的魔女的黑泽尔·安布勒,不使用魔法的魔法师伊庭司。
以及,支莲——
“但是,最近有些事情我有点在意。”
听到这句话以后,达芙奈不禁皱起了眉头。
“是……怎么回事呢?”
“嗯。所罗门王的魔法有其独特之处。所以在附近如果有人使用的话,多少会有所感觉。我之前还以为肯定是‘盖提亚’的某位成员所为,但是听过刚才那段话之后,不禁觉得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人做的吧。”
达芙奈用了几秒钟来咀嚼这段话当中的含义。
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你是说——你知道克莱布的藏身之处——?”
“嗯。”
说着,支莲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3

清明的月亮出现了。
没有任何欠缺,犹如银盆一般的满月。
虽然布留部市是一个非常没有特征的城市,但是只有这月亮的美,是来访过的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承认的。
此时,清凛的月光正照亮着布留部市的小巷子。
空瓶子和招牌的残骸被散乱地扔在地上。一盆盆的鲜花摆在狭窄的路边。而弯弯曲曲的柏油马路边上,百元自动贩卖机正发出惨淡的人工灯光。
“……是,这里吗?”
停下脚步,达芙奈注视着眼前的大楼。
支莲带她来到的,好像是一个已经被遗弃了的地下酒吧。
走下楼梯,打开已经坏掉了的门。
倒在地上的酒瓶,落满了灰尘的吧台和椅子混放在一起。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生活感。电源好像还没有被切断,在按下开关之后,昏暗的灯光亮了起来。
这时,达芙奈的鼻子微微动了动。
“怎么样?”
“嗯。确实有香味残留在这里。”
香。
在所罗门王德魔法中,作为辅助,要使用很多种香。在与魔神订立契约的时候,使用护身符进行圣别的时候,这种魔法物品都是必不可少的。当然,如果有多余的咒力以及技术的话,又另当别论了。
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个地方毫无疑问曾经是魔法师的工房。
(但是,这里是……克莱布的?)
达芙奈觉得,这不像是那个男人的作风。
就算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克莱布也是一个重视形式以及传统的人。也可以说他是放不下自尊心。虽然这种地下酒吧对于魔法师而言是最适合的隐蔽场所,但是对那个男人来说,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是不是在漫长的流浪过程中,他的个性有所变化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变成怎样的人了呢?)
达芙奈一边思考,一边改变着左手上戒指的位置。
“嗯,是星球灵的支配时间吗?”
“是的。根据时间的不同,有效的护身符也是不同的。”
根据七个星球的位相关系,所罗门王的护身符也有着很大的不同,比起极端的例子,为了治疗而使用的护身符,有时甚至会导致对方的死亡。
因此,如果是实践性的魔法师的话,携带能够对应行动时间的护身符,是一种常识。
“能问一个问题吗?”
“是什么呢?”
达芙奈没有回头,回答道。
在地下酒吧拿出来的,是新戴到左手中指上的锡戒指——木星1的护身符。
其意义是“寻宝”。
这是一个可以使灵感知觉提升的魔法圆。为了从酒吧中残留的微量咒力当中,寻找到咒力的主人与他的所在之地,达芙奈用起了魔法。
Awake in the name of parasiel netoniel——”
从嘴唇中流泄而出的,是启动护身符的神秘的旋律。
支莲一边听,一边询问着。
“为何,你会甘心做‘盖提亚’的徒弟呢?暂且不提七十二魔神,就凭你的护身符魔法,即使离开‘盖提亚’也应该有许多能够施展才能的地方才对。与某个结社一起,确立一个新的系统也不是不可能的。”
“……!”
达芙奈的胸中感到一阵抽痛。
很久以前,好像也曾经有人对自己说过类似的一番话。

“——要不要,和我一起成立一个新的结社?”
如此邀请自己的,是克莱布还是格拉呢?
不,是他们两个人,
所以,达芙奈说出了与那个时候相同的回答。
“我只要做安缇莉西亚小姐的影子,就可以了。”
声音很小,但是却是很坚定的回答。
虽然不认为会被人理解,但达芙奈还是如此回答道。
因为之前的两次,都只是引起了克莱布和格拉两个人的愤怒和叹息而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对于魔法师而言,确立自己的血统和结社,是一种莫大的荣耀。所以达芙奈的这种想法,可以说不管是谁,都是难以理解的。
但是。
“原来如此。”
支莲却点着头,继续说道:
“这真是……令人钦佩的生活方式呢。”
“!”
这个回答令达芙奈的魔法差点出了问题。
虽然表面上装出很平静的样子,但是达芙奈灰色的眼睛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此时,支莲正在若无其事地抚摸着下巴。她觉得他这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恶了,于是故意坏心眼地说道:
“你才是——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问得这么清楚呢?即使做了这些,也不能算是派遣魔法师的工作吧。你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多此一举了?”
本来是想反击的。
但是,支莲却满不在乎地回答:
“啊啊。大概是因为我迷上你了吧。”
(……)
思考停止了。
这真是,精彩地,完美地,把达芙奈的大脑彻底搅成了一锅浆糊的话。达芙奈简直觉得,自己现在并不在地下酒吧里,而是在最高速前进的云霄飞车的最前排淀起脚尖一样。
“你、你你你你说什什什什什麽——?”
虽然明知道会被嘲笑,但是达芙奈的脸还是变得一片通红。
“你你你你你!”
“哎呀呀,我可是认真的!看到你反应这么强烈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支莲哈哈地笑了。
最令达芙奈感到窝心的,就是支莲的那张笑脸还非常的魅力十足。
所以,她就觉得更加生气了。
“像我这样的一头白发与灰眼睛,你怎么可能会迷上呢?!”
墙壁上已经破碎了镜子上,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令人感到寒冷的白发,以及同样颜色的皮肤。以及好像渗入了不洁净的墨汁一样的瞳孔。
世界是,何等的美丽。
就像万花筒一样,充满了数都数不尽的色彩。
而在这之中,只有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一个只有白与黑,以及他们之间中间颜色的世界,把自己遗留在了这里。之所以会一直传着深色的制服,只是因为,自己不能忍耐身上有着其它的色彩。

但是。
“为什么,我不能把这当成是一种美吗?”
支莲一脸不可思议地问着。
“……这。”
达芙奈简直无言以对。
“……这不可能。”
比寻找借口更明显的,达芙奈错开了视线。
但是她的脸,却无意之间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嘶——左手好像被戒指拉动了。
根据咒力解析的结果——戒指会指出“宝”所在的地方。也就是说,在这里进行魔法仪式的魔法师的所在之处。
“你知道了吗?”
“嗯。”
达芙奈尽量避免与支莲视线相交,点了点头。
根据戒指指向的方向,以及肉眼看不到的咒力的流向,达芙奈冷静地把位置计算了出来。
“在北边……根据布留部市的地形来看,应该在丹生山的附近。”



4

“……哈……哈……哈……!”
夜色中,一个魔法师正在拼命地往山下跑去。
这里是布留部市的北部,丹生山的半山腰。
一边按住流血的喉咙,一边向摔倒了一样沿着山路往下滑。毫无章法的脚步,在黑暗中奔走着。
克莱布·罗兰德。
这就是曾经的魔法师,在唤起阿斯莫德失败之后的样子。
“哈……哈……哈……!”
从喉咙上的伤口中,伴随着咻咻的风声,喘息也一起流泄了出来。
他的脸上满是鲜血,而且因为绝望而被扭曲了。
即使摔倒在地,即使蹒跚不已,即使身体上满是泥土,他也全然不顾,只是一心想要逃离这里/
(那种……那种……那种……)
那种妖怪,自己是不可能战胜的。
自己到底在做着什么白日梦呢?
不仅仅是,阿斯莫德而已。
安缇莉西亚·蕾·梅札斯
那是,和她父亲一样——和欧兹华德一样,是自己不可能战胜的,真正的妖怪。
对应自己独创的唤起法,她居然可以当即就整合并订立出新的契约。而且,还利用与他人临时建立起来的线为媒介,把这个契约强加到魔神的身上。
那个,阿斯莫德的身上。
能够做出如此离谱事情的人类,不是怪物又是什么呢?
克莱布的脚被树根绊到了。
之后,他的身体悬在了空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灌木的树枝刺到,被石头蹭破了皮肤。克莱布摔到了十多米下面的地方。他甚至觉得,自己会不会就这样一直摔下去。
之后,他撞到了一棵大树上面。
肋骨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很明显,至少断了三根。
即使这样,克莱布还是想要爬着逃离这里。作为魔法师的本能的恐惧,给了此时的克莱布以无比强烈的动力。
这时,他抬起了头。
“啊。”
有一个身影正站在那里。
这时一个好像与山上的树木同化了一样的,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影子。
“哦哦……”
克莱布的脸,因为放心而松弛了下来。
“快点……离开这里……”
他好像求救一样,把手伸了出去。

但是——救赎却——



5

“……就在这附近。”
达芙奈小心翼翼地环视着周围。
柏油铺设的道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到了尽头,山间的小道简直就像树木组成的洞窟一样,呈现在两个人的眼前。
这里是山路的入口。
虽然这座山并不是很高,但是现代文明的意味在这里却异常淡薄。
……苍郁繁茂的树木之间的枝叶相碰,土地湿湿的触感。混在寒风的空气中的野兽的气息。这种森林整体的异常感,让人的牙齿禁不住上下颤抖。
仅凭这种感觉,就可以说这里不是人类应该来到的地方。
这就是自然原本所具有的力量。
他们根本不把人类不过数千年的科学技术放在眼里。
所以,才有了魔法的存在。
将无法理解的事物,强行纳入自己的体系中的——道理。
“我的主啊,您的神圣王国与帝国,您的王权永不终结。”
达芙奈转动着左手,在一次启动了木星1的护身符。
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因此,此时各个戒指已经被重新换过了位置。星球的相位关系,如果不能在没有天体图的情况下倒背如流的话,就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魔法师。
正当他们根随着戒指的指引,踏上山路的时候,支莲说道:
“达芙奈小姐。”
“什么事?”
达芙奈尽量平静的回答着。
但是她的脸颊却变得火热,不敢转过头去直视支莲的脸。
达芙奈实在是不能理解,自己心中这种感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支链却问了一个出乎自己出乎意料的问题。
“欧兹华德先生——您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欧兹华德·雷·梅札斯。
“盖提亚”的前任首领。也是招收达芙奈进入“盖提亚”的人。
“为什么要问这个?”
“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如果不想回答的话,就请无视这个问题吧。”
“……”
达芙奈却看着远方,如此说道:
“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
即使他最后因为触犯了禁忌而自取灭亡,也不会改变他的伟大。同时,除了所罗门王以外,在历史上首次将七十二魔神全都召唤出来的这一伟大业绩,也不会消失。而且,为了维护父亲的尊严,而与父亲的残骸战斗的安缇莉西亚的心中,也不可能毫无障碍。
但是比起这一切。
对于达芙奈而言,还有一个特别的理由。
(为什么,这个僧侣会……)
像这样,总是碰触到自己心中最为柔软的部分呢?
这么想着,达芙奈的脚步不自然地停了下来。
越往前面走,就有越多的枝叶缠绕住自己的脚踵。
“结界……?”
达芙奈皱起了眉头。
虽然在原来的佛教以及阴阳道上也是如此,关键就是,令人无法进入其中的法术。
如果没有护身符的指引的话,达芙奈很有可能就会错过这里。并且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走上山路的另一个方向。
铺设的如此精致的一个结界。
而且,这种铺设的方法,是所罗门王的魔法的——
“太阳6的护身符!”
下午的时候,自己从树的面前隐去身影的“隐身”的另一种应用方法。
“达芙奈小姐!”
达芙奈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
无视纠缠过来的杂草,她向着更深的地方迈开了步子。
随着压力的增大,达芙奈的小腿上被割开了许多口子,可是她却毫不在意。分开杂草与灌木丛,她在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山路的“路”上继续前进着。
突然,空间变得开阔了起来。
“格拉!”
“达芙奈,你也到这里来了?”
戴着红色帽子的魔法师,正站在分开了的山路的一旁。月光下的这个男人,只用帽子和口罩之间的眼睛,看着这边。
“我也是刚刚赶来的,但是好像已经迟了一步/
透过口罩传出来的格拉的声音,暧昧地落到了地面上。
“这位是——”
终于,格拉的视线移到了达芙奈的身后。
“我是‘阿斯特拉尔’的支莲。很荣幸这次能有缘与达芙奈小姐同行至此。”
“原来如此。我叫做格拉。是‘盖提亚’的书记官。”
在打过最为简短的招呼之后,格拉耸了耸肩。
“很遗憾,我也只能到这里了。好像被他逃掉了。”
“没关系。”
达芙奈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
达芙奈的左手,指向了另一个方向。木星1的护身符“引导”,依然在继续着。
在前进了少许之后,一行人感到了一股异味扑面而来。
是血腥的味道。
在慌忙分开灌木丛之后,他们看到一个人正倒在那里。

“——克莱布!”
倒在那里的,是过去的同僚,应该将阿斯莫德夺走了的——克莱布·罗兰德。
他就那样趴在地上,鲜血从喉咙中渗了出来。从张开的眼睛中可以看到,瞳孔已经放大了,歪掉的嘴也已经停止了呼吸。
很明显,已经死了。
“——为什么,你会——”
达芙奈跪在了他的身边。
心中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悲伤。
虽说,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毕竟是在追求魔法的道路上共同前进过的伙伴。而且虽然在途中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但是自己的心中依然期待着,也许有一天还能够与他在什么地方重逢。
但是,这份牵绊却以如此悲惨的方式被切断了。
在与两个人毫无关系的,这片极东的土地上。
“你……”
达芙奈抚摸着克莱布已经扭曲了的脸庞上。他粘满了泥土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无尽的绝望。他最后所看到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突然——跪在地上的达芙奈注意到了其它的一些事情。
“咦……?”
确实,喉咙的出血很严重。
这种锐利的切口,完全不像是人类所能做出来的。
但是,成为致命伤的却不是这里——克莱布胸口上的一个刺伤,明显要比喉咙上的伤口更新。
而且这不是一两个小时之前,而是在几分钟之前刚刚造成的,还在流着血的伤口。
“格拉,这是——”
就在达芙奈要回过头的时候,空气中发出了一阵响声。
是错觉。
但是,引起这种错觉的“某种物体”,却以惊人的速度逼近着达芙奈的喉咙——

当的一声。这个物体被介入中间的锡杖弹开了。

“某种物体”,是格拉投出的匕首。锡杖则是支莲的所有物。而另一只匕首,深深地刺在了支莲的肩上。这是被称为阿古拉的短剑,在唤起中使用的魔法物品。
达芙奈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难道……”
达芙奈直视着格拉。
“……”
格拉沉默着。
寂静,还是寂静,过分的静谧就这样保持着。
接着,就好像要把长久以来一直积压在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吐出来一样,格拉小声说着:
“如果,你再稍微晚一些的话……”
同时,达芙奈感觉到了。
异样的咒力
虽然也有结界的原因,但是比这还要异样的是——让人想象不到居然是一个人发出来的,甚至可以引起低位的咒波污染的咒力,从格拉的身体中溢了出来。
“如果,你再稍微晚一些的话……我就可以把克莱布的尸体完全处理好了。”
“你说什……”
声音中断了。
在中断的同时,达芙奈的心中,某个推理已经得到了答案。
关于这个事件,她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克莱布是怎样,在唤起仪式正在进行的时候,把阿斯莫德偷走的呢?
确实,对于克莱布来说,“盖提亚”的仪式场就好像是自己家一样的熟悉。但是,尽管如此,“盖提亚”的警备也没有宽松到让人可以轻易就把阿斯莫德盗走的程度。
也就是说。内部,一定有人接应他。
“格拉,你……”
格拉没有理会正打算追问他的达芙奈,而是从胸前举起了所罗门的五芒星。

“——现身吧!浩瑞士!支配三十六军团的,炎之侯爵!”

风在哭泣。
火焰窜了出来。
这就是一直以灵体状态等待时机的魔神显现在现实世界时,施加给空气的反作用力。
外形类似猎豹,身上缠绕着火焰的怪兽,从其内侧显现了出来。
这就是七十二魔神中,与格拉订立了契约的魔神,浩瑞士。在魔神之中,最擅长使用火焰的恶灵。
“格拉!”
达芙奈喊着。而在她的面前,更加难以置信的异变发生了。
格拉摘下了一直戴在嘴上的口罩。
“来吧,浩瑞士!”
咔的一下,他的嘴裂开了。
那端整的嘴唇,一直裂到了耳边。
这不是比喻,而是真正的,如同文字所描述的那样,裂到了耳边。

不仅如此,被唤起的豹的魔神——被吸进了格拉的口中!



6

这真是,极端丑恶的景象。

浩瑞士发出令人恐惧的喊声。
像是在哀叹一样的响动。
被火焰缠绕的豹的身体,被分解为灵体,吸入了魔法师的口中。
灵素被切成一个个的小块,与格拉的灵体融合在了一起。
就好像,在蚕食一般。
人,将魔神吞食了。
达芙奈好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这番光景。
“居然……蚕食了魔神……?”
这绝不是所罗门王的魔法。
这是属于禁忌的,魔法师不能碰触的魔法。
之前,达芙奈曾经见到过一次。
欧兹华德·雷·梅札斯碰触之后导致灭亡的禁忌——作为魔法师成为魔法本身的异型。
“欧兹华德老师太过急躁了……”
格拉小声说着。
仅仅几秒钟之后,魔神的身体就已经被蚕食殆尽。此时站在那里的,既不是人类,也不是魔神,
“正是由于他拥有唤起全部七十二魔神的能力,所以才想要与魔神融合。结果他失去了理性,只不过变成了一个怪物而已……”
格拉的手一直在不停地攥拳。
攥起拳头的时候,格拉的手就变成了魔神的手;伸展开来的时候,魔神的手又变回格拉的手。尽管他的手掌上托着一团火焰。但是皮肤却完全没有烧伤的痕迹。
这也是他已经完全控制了被自己蚕食掉的魔神的证据
“其实……我本来应该吃掉的是阿斯莫德才对。谁能想到,他居然会败给连一个魔神都没有的公主呢?”
格拉低头看着已经死掉了的克莱布。
用一种充满了蔑视的眼神。
这个男人居然会有如此冷酷的目光。
在认识他之后的八年时间里,达芙奈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你,告诉克莱布……”
“啊,我悄悄告诉他,有一个可以将阿斯莫德偷走的机会。结果不出所料,他果然上钩了。”
格拉的回答与自己的预想实在是太过一致了,这让达芙奈彻底确定了答案。
“……”
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达芙奈觉得,至今为止,自己一直相信的东西,一直想要去相信的东西,全都自行崩溃掉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想问一件事情。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魔法?”
“‘螺旋之蛇’。”
格拉回答。
这是与“协会”反目的,某个互助组织的名字。
不将禁忌当作禁忌,甚至可以说是积极进行尝试的,诺斯替之蛇。那里是堕落的魔法师的,最后的巢穴。
“你不觉得这样有些太过愚蠢了吗?”
格拉说道。
用一种开玩笑似的,但又带着几丝哀伤的声音。
“不管我们怎么做——结果只不过是围着血统团团转而已。为了不让大人物们的血脉断绝,只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们。”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是每个人在成为门徒的时候都已经接受了的,作为魔法师与外面的世界隔绝的代价,向这个结社以及血统发誓,将永远的忠诚献给它。……当你不再接受这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的时候,也就是你身为魔法师毁灭的时候。
就像,克莱布那样。
就像,现在的格拉那样。
——“之后大家一起去吃点什么吧。也为了祝贺大家都通过了入教仪式!”
——“这样的话,在‘布鲁诺’请我喝爱尔兰咖啡吧。”
“……”
达芙奈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
她咬紧嘴唇,向前迈出了一步。
对着达芙奈,格拉说出了最后一番话。
“啊啊。本来,唆使欧兹华德老师触犯禁忌的,可能就是我吧。”
“——!”
冲击,进入了内心深处。
为什么,安缇莉西亚的父亲——欧德华兹会触犯禁忌。
这个谜,在此时此地,以最糟糕的方式被解开了。
“果然和克莱布不一样。虽说我是一柱,但是能够把魔神蚕食掉,还是多亏了那个人啊。人与魔神的灵的相位不同,以及怎样将两者的融合稳定下来,他几乎都打下了完美的理论基础。——说不定,如果我没有去破坏仪式的话,他也许真的会成功呢。”
“你……”
语尾处,声音已经沙哑了。
相对的,另一种感情涌了上来。
一瞬间就超越了沸点,在达芙奈的背后生腾了起来。
“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主于汝之右,王将讨伐于愤怒之日——”

铁制的戒指发出声音,令达芙奈的身体开始加速。
火星4的护身符。
铭刻着“绝对的胜利”的魔法圆。
这一次的加速,要比之前的快上许多倍。
从相位关系来看,此时是火星的星球灵较强的时间带。
而且此时,还加入了达芙奈的情感力量。迸发的热情,也是象征着火星的心。当外在的能量与内心的想法一致的时候,所罗门的护身符魔法就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魔法特性。
所罗门的护身符魔法的——“星球的唤起”。
将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通过星球灵的护身符联系在一起,也就是意志的具现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刺穿了月夜。
如同白色的獠牙一般,达芙奈的头发飞舞着,距离是五米。对于现在的达芙奈来说,不过是一步之遥。
用如同炮弹一般的速度,达芙奈向前冲了过去。她跳了起来,好像要把敌人的头咬碎一样,用尽全力猛地落了下来。
在她面前,耸立着一堵火焰的墙壁。
格拉的嘴唇丑陋地扭曲了。
格拉——不,魔神浩瑞士的魔焰。如果不小心碰到的话,恐怕四肢之一都会被燃烧殆尽吧。护身符程度的保护,是否保住生命也是个未知数。达芙奈发起这番攻击,肯定是会被卷进火焰当中的。
(即使如此——!)
抱着失去一切的觉悟,达芙奈落下了脚踵的重心。
一瞬间。

锡杖介入了其中其中,挡住了达芙奈的脚。

“嗯……?”
不知什么时候,火焰也消失了。
不仅如此,格拉投出的应该迎接达芙奈的攻击的匕首,也被另一根锡杖打落了下来。
“和尚,你干什么……?”
“邪门歪道。”
支莲并没有回答格拉的问题,而是用严厉的声音继续掷地有声地说:
“把自己的懒惰怪罪到别人的头上——想必令你的心情很愉快吧。”
被匕首刺中的肩膀还在流着血,但是支莲却毅然决然地站在了达芙奈和格拉的中间。
这是为了保护达芙奈而受的伤。
正是由于明白这一点,达芙奈才没有依赖这个男人。但是,这个男人却主动保护了自己。
“……支莲。”
达芙奈的视线变得模糊了。
明明是在战斗中最重要的时候,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达芙奈已经八年没有哭过了。
“……你根本,没有理由做这些事情……”
“有的。”
僧侣斩钉截铁地回答。
说着,他的手在黑色的衣袖中赚了一下。
之后,锡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约两米的六角棒。
不管再怎么想,这样的一根棒子和锡杖都是无处隐藏的,但是,支莲的动作却没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支莲慢慢地转向了格拉的方向。
“为了实现达芙奈小姐的愿望——以及使我的朋友朋友欧兹华德·雷·梅札斯的冤仇得以昭雪,我必定要将汝制服!”
“你说,他是你的朋友……”
格拉微微张开了嘴。

但是马上,他的嘴又裂到了耳根。
格拉用嘲讽的口吻说着: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你是说,即使在死后,也要让我向我的老师弯腰折服吗?”
好像觉得有什么事情很奇怪一样,格拉冲着月亮哈哈大笑了起来。
之后,他又说道:
“但是,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魔法师,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本事能逆我而行!”
格拉只是一挥手,就有好几根火焰之柱立了起来。
不需要咒语,不需要触媒,不需要魔法物品。
只要他想就可以。
只是这样,魔神的火焰就会听从他的支配。
这已经不是魔法了。
这不是人类驱动世界的“理”,这是不合道理不合情理而被发现的奇迹以及灾难——。
与此相对,支莲的一只手摆出了鹤头的姿势。
“归命于韦驮天神!”
和刚才的达芙奈一样。
借助真言,支莲的身体开始加速。
所以,结果应该也是一样的。
格拉悠然地站在火焰墙壁的上方,像迷宫一样,阻挡着支莲前进的道路。
就算移动得再快,如果所有的退路都被赌死了的话,就无法脱身了。
但是。

“归命于金刚夜叉尊!将金刚之力借助于我!”

支莲就这样冲入了火焰墙壁之中。
如果说韦驮天神是佛教中速度最快的神的话,那么金刚夜叉明王就是佛性最为坚固的佛。就算是浩瑞士的火焰,在一瞬间也无法将其烧尽。
同时,支莲继续变换着印的形状,咏唱着真言。

“归命于世间诸佛!特别归命于水天!”

当的一声。
在剧烈的声音之后,火焰消失了。
令刚才的火焰消失的,是水天的真言。火焰的迷宫在转眼之间就消失殆尽了,支莲沿着直线急速向前奔去!

“……”
达芙奈无言地注视着这一切。
密教的魔术特性——“两界曼陀罗”。
借用诸佛·诸神的力量,作为同一个魔法体系,引起各种例外现象的魔术特性。
但是,它真正的强大之处并不在此。
而是只用一句真言,就可以引起匹敌魔神的现象的,这种极度的集中力。
在战斗的同时,由于极度的集中,支莲的头发都纹丝不动。呼吸和结印也没有丝毫的紊乱。正是他所使用的魔法,使他能够做到这一点。
被上千种魔法支撑着的,上万种战术。
支莲不愧是完全掌握了战斗之术的魔法师。
“哦哦哦哦哦!”
吼叫。
连续攻击。
拳头、锡杖、六角棒一个接一个的被拔出来,攻击着格拉。
格拉也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与目测几乎同时发出的,火焰的漩涡。
空气变成了沸腾的坩埚。这次不再是没有实体的火焰了,而是被赋予了鞭子的形状
,缠绕着支莲的四肢。
“我——!”
格拉感到自己已经击中了支莲,不禁扭曲着嘴唇笑了出来。
顷刻之间,人体就会消失,变成一堆黑炭。
但是。
被烧尽的,只不过是黑衣破掉的袖子,以及一只锡杖而已。
支莲跳到了更高的地方。他像撑杆跳高那样使用着锡杖,再加上韦驮天神的速度与力量,此时正在格拉头上好几米的地方合着掌。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己,寂灭为乐——”
支莲取出念珠,握紧了拳头。
顺应着下落的趋势,支链的拳头看上去就好像彗星一般。
这是足以击碎大地的愤怒。
“——往生吧!”
火焰被打破了,支莲的拳头直接击中了格拉的天灵盖。

失去主人的魔焰——一瞬间,变成了鲜艳的焰火,点亮了整个世界。



7

“……结果,还是让他给跑了。”
几分钟之后,支莲小声说着。
确实,拳头击中了格拉。
但是,格拉的身体却变成了一团火焰,被山间的风吹走了。这不是普通的魔法,而是触犯了禁忌,与魔神合体之后的格拉才有的逃跑方式。
格拉应该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咒力,但是还不至于会死。但是他没有自取灭亡的话,那么总有一天,还会恢复原来的样子吧。
“支莲……先生。”
达芙奈有些顾虑地呼唤着这个名字。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支莲回过了头。
“你没事吧?”
“我……没事。”
“不过……您说欧兹华德大人,是您的朋友?”
“啊啊,原来是这件事啊。”
支莲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贫僧在进入‘阿斯特拉尔’之前曾经四处流浪。在途中,也曾投靠过‘盖提亚’和欧兹华德先生。因为志趣相投,所以也谈过不少的事情。——因此,当我从少主那里听到欧兹华德先生最后的情况的时候,实在是感到非常的遗憾。”
支莲眯起了眼睛,看着远方。
“所以……才会介入这次的事件对吗?”
这就是支莲以不可思议的积极性,跟随着达芙奈的理由。
这就是支莲为什么知道,所罗门王的魔法中,会使用香的原因。
两者,在这里找到了交叉点。
支莲,从一开始就是和这个事件有关的人。
(……)
达芙奈的心中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寂寞。
大概是错觉吧,达芙奈想着。因为并没有什么理由会让自己感到寂寞。
“嗯。”
支莲好像很为难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该不该说出来,我还真有点拿不准……在欧兹华德先生已经不在了的现在,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的,也只有贫僧了。”
“是什么事情呢?”
“是欧兹华德先生生前所说的。”
停顿了一下,支链继续说道:
“他说:有一天,想对达芙奈道歉。”
“——!”
无言以对。
达芙奈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被漂白了一样。
“那么,你也知道……我和安缇莉西亚之间的事情了……”
对于这个问题,支莲点了点头。
“我知道。”
之后,支链如此问道:
“所以,你把颜色献给了魔神是吗?”
献给魔神的代价。
处于和克莱布献出自己的手臂不同的原因,达芙奈献出了自己头发与眼睛的颜色。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么自己就会与她太过相似了。
“你是安缇莉西亚同父异母的姐姐。既然身体里流着梅札斯家族的血液。那么令七十二魔神服从自己的支配也不是不可能的。在欧兹华德先生去世之后,应该也没有人再阻止你这么做了……为什么,你没有这么做呢?”
“这个嘛……”
达芙奈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第一次见到安缇莉西亚的时候,对她那与过去的自己相同颜色的头发和眼睛,达芙奈简直羡慕到令自己疯狂的程度。她无比厌恶让这样的安缇莉西亚看着自己。
但是,小小的安缇莉西亚却说。
拥有着令自己嫉妒的金色头发和苍翠眼瞳的安缇莉西亚却如此说道:
“太漂亮了!白色的头发和灰色的眼睛!简直就像冬之王国的妖精一样!”
这句话,令达芙奈得到了救赎。被和过去的自己一样的少女如此说过之后,达芙奈在真正的意义上,得到了救赎。
所以,她想要跟随这位少女。
一直,知道自己生命的尽头,也要支持着这位少女。
支持着——自己亲爱的妹妹。
“是那个孩子,拯救了我。”
达芙奈回答。
“所以……我只要做安缇莉西亚小姐的影子就可以了。即使,那个孩子不知道我是她的姐姐,只要我能如此守护着她,那么也就足够了。”
说着,达芙奈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那里,是所罗门的五芒星所在的地方。那是在加入“盖提亚”的时候,唯一一个,从欧兹华德老师——自己的父亲那里得到的礼物。
支莲微笑了出来。
“果然很漂亮呢。你的头发,还有眼睛。”
不顾脸颊已经被染红了的达芙奈。僧侣躺倒在了山中的草丛里面。
几秒钟之后,躺成大字形的支莲就发出了阵阵鼾声。
“啊……”
也许是极度集中之后的后遗症吧。达芙奈微微苦笑了出来。之后,坐在了支莲的旁边。
“……真是个过分的人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达芙奈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抚摸着支莲的脸。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克莱布的吊唁,在阿斯莫德的唤起仪式中倒下的门徒们的治疗,都是必须要做的。既然跟“螺旋之蛇”扯上了关系,那么还必须向“协会”进行报告。
但是,只有现在。
(像现在这样的时间——一定,很少有吧。)
只是静静地仰望着星空,达芙奈如此想到。




阿斯特拉尔”业务日志 12

呵呵呵,这次的业务日志是这个吗?
就算是大学的笔记,也有着很深的意义呢。以前我写不好莲这个字,被逼着写了不知道多少遍呢……嗯,这里好像不是写一些陈年往事的地方。
我是支莲。
这一次的临时契约和留在这里的事件也快要结束了,但还是请大家陪我到最后一刻。在这里拜托大家了。

那么,关于业务方面。
随着前几天达芙奈小姐的到来而发生的事情……
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能够平安无事地见到安缇莉西亚小姐比什么都强啊!
……没有没有,我可没有隐瞒什么?!
根据安缇莉西亚小姐的日志,可以得知“盖提亚”已经完成了新的人员配置了,所以也可说已经告一段落。不管怎么说,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对方应该会和我们取得联系的。
接下来,说一说关于少主的修行。
这一连串的修行以及事件之后,也许他已经抓住了一些要领,也有可能还没有抓住。或者是,以为自己抓住了,但其实只不过是幻觉而已。不过,也有可能恰恰与此相反。
但是,请大家不要为他担心。
少主要走的路,只有他自己清楚。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是他自己的路。武术也好,“阿斯特拉尔”也好,只要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请把这句“顺其自然”好好记在心里面吧。
因为,很可能这句话就象征着生存下去。

……嗯。是不是又说了一些很像是和尚会说的话呢?
不管怎么说,少主带领下的,崭新的“阿斯特拉尔”。
贫僧也对此充满了期待呢。



支莲
PS.黑羽小姐,不只是烤火鸡,关于料理的事情你随时都可以来问我。不过,这些都是我在旅行的途中学到的料理,所以记下来的菜谱不是很整齐,还请你多包涵。


[ 本帖最后由 axel1007 于 2008-1-6 02:07 编辑 ]



〈特别附录〉《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的基础理论
社长要好好读完,然后写份报告!


明王
与如来和菩萨不同,由于其力量的强大而成为引导众生的佛的化身。特别是在密教中被广为信仰。大部分的表情都是被称之为愤怒的怒相。特别有名的是由不动明王、降三世明王、军荼利明王、大威德明王、金刚夜叉明王等组成的五大明王。

树:“啊啊~……这真是——太恐怖了。”
穗波:“把这当成支莲先生爱的鞭子不就好了?”
树:“呜呜呜呜。这个明王也是,在修学旅行和教科书上看到的佛像,为什么都那么生气的样子呢?”
穗波:“这意味着对佛敌的威吓。明王是不会对没有做错事情的人生气的,放心吧。”
树:“什么是佛敌啊?”
穗波:“佛实际上的敌人。大多数的明王,好像都是从保佑自己不受疾病和天灾所害这个愿望出发而建造的。”
树:“那现在的感冒药的包装上会印上雷神的画像也是因为……”
穗波:“也是因为这样。”



管狐
特别是在木曾一带广为流传的灵兽的一种。管指的是竹筒,能够把它放在竹筒里面饲养,并且随身携带。此外,管狐还可以从人类的指甲缝里进入人体,被它附身的人就成为了狐凭。
这些使用管狐的法术虽然被称为饭网法,但是在本质上,始于阴阳道不同系统的咒术。在圭的情况下,更是难上加难,两方的术都会使用到。

树:“这个……是猫屋敷先生的师弟,石动圭先生使用的法术吧。”
穗波:“这个是阴阳道……或者说是在山中修行的人经常使用的魔物。过去,就有竹筒里面,或者竹节里面‘住着什么’的传说,作为其代表的就是……”
树:“辉夜姬!”
穗波:“没错。不过,小树,你都上高中了,至少应该说出《竹取物语》吧(笑)。直到今天,依然有隧道里面有幽灵出没这类的故事,这也与‘桶状的东西里有着什么’这种想法不无关系。”


显现现象
黑羽真奈美所拥有的超能力。
可以让本来不存在的东西出现的超常现象,大体上可以分为两类。
分别是把远方的物体“吸引过来”的现象,以及无中生有的“做出”现象。黑羽使用的是后者。不过因为以自己的灵体作为材料,所以稍有不慎就会伴随着自我毁灭的危险。

树:“啊。这就是黑羽呼唤出很多东西帮忙的时候用的那个。”
穗波:“本来,如果没有很强的灵力是没有办法使用这个的……不过黑羽使用的倒是很熟练呢。”
树:“因为黑羽失去了记忆啊,说不定……”
穗波:“嗯,我也这么想。说不定……”
树:她他原来就是女仆呢!”
穗波:“……”
树:“啊,因为,她就穿着普通的女仆装进行的显现现象啊。”
穗波:“你的兴趣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星祭
在古代的时候,人们认为黑夜中的星星也是神明,并且相信,根据出生的时刻以及天干地支,人们都被某一颗星星支配着。
阴阳道将这些信仰加以系统化,并且作为高度的祭祀仪式进行了升华。这就是“星祭”。通常,这种祭典需要数名到数十名的阴阳师才能完成。但是在猫屋敷将仪式进行了改良之后,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了。

穗波:“这是保存到了现代的一项仪式呢。虽然本来是阴阳道创造出来的仪式,但是在阴阳道从主流的舞台消失之后,神式就成为了主导。”
树:“占星术也和这个有关吗?”
穗波:“我觉得,虽然流派不同,但起源应该是一样的。据说在罗马、近中东、中国,其表现形式都有所不同呢。”
树:“但是古代罗马的星星的神灵们,都很恐怖呢。”
穗波:“嗯——,因为有许多杀掉自己父母的神灵的故事啊。不过这里面也许包含了对于当时的社会现实以及政治的讽刺呢。



弗内乌
被记载于魔法书《所罗门的小钥匙》中的七十二魔神之一。支配二十九军团,主要以银鲛的姿态显现出来。
它是一位知识非常丰富的魔神,可以给与召唤者艺术以及语学的知识。也是安缇莉西亚第一次唤起的魔神,非常忠心耿耿。因此,即使在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时候,也会以灵体的状态待机。

树:“是安缇莉西亚经常呼唤出来的魔神呢。”
穗波:“因为它能在天空中飞翔,所以对于安缇莉西亚来说,也可以当成代步工具。”
树:“其他人也能看见它吗?”
穗波:“只有天生咒力比较高的人,以及进行过修行的人能看见吧。”
树:“那要是没有灵感的人看来,不就是安缇莉西亚一个人飘在天上了?”
穗波:“乘坐在魔神身上的时候会与魔神一体化,因此一般人是看不见的。我的扫帚也是一样,因为上面写着咒语,所以一般人也是看不见的。”



阿斯莫德
即使在七十二魔神中,也是最为强大的恶魔的一柱。支配七十二军团,会给与唤起自己的术士几何学与天文学——也就是与星体运行有关的尽善尽美的知识。据说也是支配东之王国的国王阿麦蒙(注:在魔法的传说中,控制着东方宇宙的精灵)的副官,其出身在神秘学中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

树:“太强了……或者说,太恐怖了。”
穗波:“我从安缇那里听说了,社长,你好像很努力啊。”
树:“嗯?你已经从安缇莉西亚那里听说了吗……(冷汗)”
穗波:“嗯。安缇说的时候很高兴的样子呢。”
树:“……还说了其他什么事情吗?”
穗波:“嗯?……这么说起来,说到后半段的时候,她就低下了头小声嘟囔着什么似的……”
树:“啊!那、那就好!因为实在是太辛苦了。”
穗波:“(盯着看——)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树:“没、没、没什么没什么!!”
穗波:“嗯————————???”

[ 本帖最后由 axel1007 于 2008-1-2 04:00 编辑 ]


后记

让大家久等了!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的《魔法师,修行中!》终于和大家见面了。
按照平时的进度,短篇集应该是长篇与长篇之间的故事,但是这次是最新的常规系列,——也就是《龙与魔法师》的后面几个月之后的故事。
也就是说,短篇集的发行,终于追上长篇了(笑)。

虽然也并不是为了特意纪念这一点,但是这本书却成为了一个特别的短篇集。里面有新写好的短篇故事,还有在连载时受到好评的《魔法人力派遣公司基础理论》等等,如果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就好了。
接下来,让我们把每个故事都回顾一遍吧。


魔法师与红枪
和这一卷的题目一样,这本短篇集的主题就是“修行”。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所以在结束之后重新回顾的时候才发现,每一个故事都是以龙莲寺为起点开始的。
对于只看了连载的读者来说,这也是支莲的首次登场。
在作品中也提到过,武术与魔法,直到近些年来还是难以分离的关系。特别是在中国武术当中,甚至可以说在近代之后,更加积极地引入了魔法的因素。八卦掌里面的八卦,就是“中亦八卦,不中亦八卦”。

魔法师与圣诞夜
之前,我就想以这种节日为背景,写一个“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再加上,我想让至今为止在短篇里面登场的角色全都稍微露一下面,也是一个我非常想要尝试的题材。能让这两个愿望一起实现,真的是非常满足(笑)!
顺便说一句,虽然是圣诞节的故事,但是在《THE SNEAKER》上面刊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份了。但是因为必须要把修行的故事放在前面,所以被责任编辑Npako责难道“你这个1号题材是不是太晚了点?”(苦笑)。

魔法师与所罗门之血
继初期的短篇《魔法师与夏祭》之后,再一次发生了大幅度原稿字数超幅事件。
在不注意的时候,就写出了比规定页数多了将近一倍的字数。真是着急到让人直流冷汗啊。截稿日期也马上就要到了,所以我每天都一边哭一边对责任编辑说着“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吧。还有,再争取多一些的页数吧!”啊啊(泪)。
这个故事也相当于一卷的《魔法师出租中!》的流程。在看过下一个短篇之后,再重新读这一卷,也许会有一些新的发现也说不一定呢。

魔法师与所罗门的羁绊
短篇集中第一次新写的故事!
看标题应该也能明白,这与之前的《魔法师与所罗门之血》是相辅相成的故事。而且,同样也是一卷的背后故事。
这是只能在主角不是树,不是穗波,不是安缇莉西亚,不是黑羽的时候,才能够写出来的故事呢(笑)。


嗯,通常在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但是,因为一些可喜可贺的事情,我还要再多写几句。发表一下魔法人力派遣公司周边的一些新动向。
我就用一条一条的形式来写了。


1.《魔法人力派遣公司》WEB DRAMA & CD DRAMA化!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成为了WEB DRAMA,开始在网上进行连载了。
故事也是,只为了这个而新写的故事。
而且,为伊庭树配音的福山润与为猫屋敷配音的诹访部顺一的采访,也用网络广播的形式放了出来。
地址在—〉(http://www.jvcmusic.co.jp/m-serve/webradio/
在二零零六年八月二日,把所有WEB DRAMA整理之后的内容和CD DRAMA也会发行,没有PC的读者也可以放心了。

2.漫画化!
在漫画杂志《ASUKA》上面,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的漫画版开始连载了!
漫画家是成宫秋穗。
她是一位将可爱的触感和流畅的线条融为一体的漫画家。
而且,虽然我只看到过彩色的原稿,但是却已经感觉到,她将“阿斯特拉尔”事务所完美地再现了出来。让我自己不禁拍着手说,原来是这样的啊(笑)。
在之后的《THE SNEAKER》八月号的特辑里面,也会有她的短篇故事,请大家一定要看啊。

3.THE SNEAKER上的连载特辑!
在和这本书几乎同时出版的《THE SNEAKER》八月号的卷头特辑,以及在八月最后一天发行的《THE SNEAKER》十月号的迷你特辑,组成了一个特别的两期连载特辑。
是一个由刚刚提到的成宫秋穗的漫画短篇,pako的大量彩色插图,以及包含了很强的游戏感所组成的特辑。我也写了一个比平时稍长一些的短篇故事,请大家一定不要错过这次的机会哦

……不是啦不是啦。
因为我还没有像这样受到过大家的支持,所以觉得好像有些头晕了。基本上来说我是一个很小心的人呢(苦笑)。


最后,我要对为这次的故事画出了全部精美插图的pako,由于过于严格的时间表而使得头发好像花瓣一样四处飘散的责任编辑难波江,负责WEB DRAMA脚本以及本作品考证的三轮清宗表示深深的感谢。

接下来是长篇故事,按照预定,在下个月和下下个月马上就可以和大家见面了。
一直到年底,我都会以不错的步子前进下去的,所以还请大家多多支持了。


二零零六年五月二十九日
一边听着CD DRAMA《惑星奇航PLANETES

[ 本帖最后由 axel1007 于 2008-1-2 04:01 编辑 ]


打~~~字~~~好~~~累~~~哦~~~
嘛~总之我尽力录完这本就是了~



突然看到有一堆英文呀~好讨厌呀~
凌晨再录了~


放心吧,咱的第六卷不会比第七卷录入的慢的


手打美~很美很美~打到英文就更美更美了~

感谢大家散金给我了~~~红包也很美的~
录了85/205了~~



我伟大的自暴被肥大逮住了~ 没有办法啊~


先把后记录完了~


就是这样,麻烦各位投一下票去~


在本人瞎闹了一番之后,还是把第三章放出来了~
然后就只剩下最后一章没放出了


还有10来页,昨天写了文组3篇的介绍。。。

说实话。。。我现在是有气说不出来。。。文组这种幽灵组织,拿了权限吃白饭的组织。。。
撤掉也无可厚非。。。
再加上今天学习到的 文组是什么样的组织
我对此组织绝望了



别说了。。。想起文组我就想自杀
那文组。。。就是大家吃白饭拿拿权限的呗。。。
告诉你。。。这是论坛给会员们的福利。。。。


下载版在最新小说区
大约1周以后移出

[ 本帖最后由 axel1007 于 2008-1-10 20:09 编辑 ]


下载放出来了啊。。。。不过在最新小说区里。。。
一个星期以后会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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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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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夏白 王爵
呵呵,黄金魔女和胆小鬼树接吻,各种各样意义上的领先阿。

13 年前 0 回復

epic123 勳爵
哈哈...那小鄭泰要開始變強了嗎?
期待中

14 年前 0 回復

乂魔王乂 騎士
在看完動畫之後很希望可以看到原著,但一直都沒有這個機會,這次終於可以抽空看了,是一本很好看的書。

14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这卷的内容也都拍成动画。
不过对树能只以三式五行拳跟阿斯莫德耗上一阵子致以强烈怀疑
至上四柱,怎么可能被凡人挡下。就算动作被看穿,力量差距也很大才对

14 年前 0 回復

蒼藍天空 平民
頂頂頂~推推推~
回覆是樓主的原動力

15 年前 0 回復

kaui700 侯爵
這一次樹又進一步擄獲安缇莉西亚的心了,藉由協助安缇莉西亚取回最強的魔神,樹不但強化了身為男主角的氣概,也令安缇莉西亚更進一步的了解樹的溫柔,這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這下子男主角的正宮爭奪戰鐵定更加不可收拾了,最後感謝大大的分享,感恩

15 年前 0 回復

mumake2006 騎士
不知道为什么 对战斗的不感兴趣了
果然还是校园好啊

15 年前 0 回復

幻月战神 侯爵
这本就开始精彩了,不过我以前以为最大的敌人是协会,现在看来不是啦。。。不过总感觉最终boss就是主角爸爸的样子。。。

15 年前 0 回復

jjj0530 平民
期待已久,赞

15 年前 0 回復

mark20hk 王爵
真是很捧的說..!!
在下最喜歡的是"魔法师与所罗门之血"那段..!!
真是太佩服..!!
謝謝了閣下的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lp4946004280501 勳爵
本帖最后由 lp4946004280501 于 2009-2-16 15:44 编辑


该怎么说…虽然我不很明白轻小说的定义,但这类小说或许就是所谓的轻小说吧?
简单来说,就是快速、质轻、无负担,就像低糖的加味气泡饮料,制式化的傲娇、萝莉、无口等ACG属性,加上繁多技能(如魔法、超能力等)的大锅炒所结合而成的世界,如本作、魔法禁书目录或台湾九把刀的猎命师都属于这类的……梗虽然老,但若能有个扎实的故事作主干,还是能给人旧瓶装新酒的欢愉,虽然因为作者本身年轻而较乏对真实世界的认知,或出于商业考量而较缺乏规划时间,这类作品确实在灵魂的厚度上比以前的作品略为逊色,但仍不失一种娱乐……

15 年前 0 回復

黑玫瑰骑士 子爵
人居然蚕食了魔神,不得不说这情节实在太夸张了,螺旋之蛇里真的全都是一些怪物.

16 年前 0 回復

words 子爵
這部作品之前動畫播出後就想看 不過動畫只看一集就停了 基本設定我是覺得不錯 但動畫那種編排方式 對我這種沒看過小說的人來說 看得會滿辛苦的 
這幾天卯起來看 (反正中秋假期 颱風ing 泡湯了 )
動畫前幾天也隨著小說一邊看一邊追 現在大概知道應該是小說的1~8集左右
(太貪心了........這樣很多內容都被嚴重濃縮) 還好先看小說 不然會覺得看不太懂

就小說而言 我也剛看到第6完 不過 這部小說滿合我味口的
世界觀說的滿明的 反正是各宗教大亂鬥 作者也滿好發揮的....不過 將"魔法使"世界設定為 互相猜忌跟偏執這點 倒滿符合現實的
然後是男主角個性 雖然沒用 但會想保護人 但還好是那種不會說大道理的人 硬將這世界的價值觀套入異端世界 而是去了解(我喜歡fate 但我不喜歡衛宮 就是覺得他很囉嗦.......)

後宮一樣開很大 連妹屬性竟然有兩個(包括勇花) 但止於牽牽手就會臉紅的小朋友界限...目前最多到接吻被安緹拿到頭香了...

女主角方面 穗波跟安緹兩人個性太相近了 感覺一重複就容易比較且說真的 安緹的設定我覺得比較完整 這樣很容易反客為主......

戰鬥方面 我覺得小說很多寫的很精采(看過9s後我才發現其實我滿愛看戰鬥描述的..)但動畫這方面簡化的很嚴重 個人很喜歡隻蓮的連續技 樹的一開始的妖精眼外掛作者也有注意到一直用這種方式很快就會沒力而踩煞車 雖然接著是少年漫畫的修行篇 不過變化多就比較不容易膩

16 年前 0 回復

pili0000 伯爵
大大辛苦摟~~
感謝分享~~

16 年前 0 回復

liebe610 平民
接吻啦~~~~ 安提莉西亞要扶正了嗎
為什麼破戒僧還能把妹 太過分啦~

16 年前 0 回復

ben040610 平民
ji chi,ji chi,ji cxhi lou zhu

16 年前 0 回復

evilgoddess 勳爵
看完了 感謝大大的翻譯

16 年前 0 回復

Trian 騎士
多谢LZ分享,几天的假期就不会太郁闷了(狂写试卷ing....)

16 年前 0 回復

ghostshell 伯爵
第7卷啥时候更新完啊.....等待了很久的说

16 年前 0 回復

bbson2007 平民
多谢LZ
實在是感激不盡。
非常棒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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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子 公爵
思えば私は、幼い時分より酷く臆病な性格でした。 他人というものが、私には何だかとても恐ろし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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