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语 06 双刀·锤[西尾维新][台/简]


本帖最后由 rose.chang 于 2011-4-4 23:4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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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西尾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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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语
            第六话 雙刀·鎚



序章
一章——冰天雪地
二章——冻空一族
三章——否定姬
四章——真庭狂犬
五章——飞花落叶
终章



本帖最后由 rose.chang 于 2011-3-20 23:20 编辑


序章
■  ■
专事暗杀的忍者真庭忍军在背叛奇策士咎女与尾张幕府之后,便离开了原本的根据地。尾张幕府倾力搜索他们的下落,却只找出了另一名叛徒锖白兵的行踪,真庭忍军依旧踪迹杳然。
真庭忍军避过幕府的耳目,建立了新真庭里;此时他们正在新真庭里中央的幽林之内密谈。
「——便是这么回事。」
时值夜半,四周并无灯火,一团漆黑,却无人以此为苦。此亦当然,因为在场的全是以黑暗为家的忍者,无一例外。
真庭忍军十二首领大会师。
说归说,十二首领并未到齐。到场的只有六人,却已是真庭忍军此时的首领总数。这半年来,真庭忍军十二首领已去了一半。
不过半年而已。
「话说回来……」
一名目光冷峻的长发男子说道。瞧他站在上首,可知地位应是居六人之首。
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神禽凤凰」,真庭凤凰。
根据奇策士咎女所111真,他便是真庭忍军实质上的头儿——不过他本人却认为自己只是运气不好,才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他上个月到萨摩与咎女结盟,现在正对其余五人宣布此事。
「万万想不到虫组三人居然全军覆没。此事虽然尚未确定,但他们没来赴这回的临时召集,只怕真是凶多吉少了。鸳鸯,汝未曾耳闻任何消息吗?」
「……很遗憾,没有。」
答话的是一名年轻女子。
她与其他首领一样身着无袖忍装,锁链缠绕全身,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这身装扮难以掩盖的妖艳之色。
她便是「倒卷鸳鸯」——真庭鸳鸯。
「妾身未曾听说。」
鸳鸯蹙眉垂眼,紧咬下唇,奋力克制气恼的表情让她标致的容颜产生了截然不同的风貌。
凤凰心下了然,问道:
「虫组的蝴蝶与汝交情匪浅吧?」
此时默不作声,便等于承认。
凤凰与鸳鸯两人皆属真庭鸟组,凤凰要问虫组的消息却头一个便找鸳鸯,可见他早已隐约明白鸳鸯与蝴蝶的关系。见了鸳鸯的神色,凤凰又说道..
「这回与奇策士结盟,想必非汝所愿。」
「不。」
鸳鸯立即抬头回答。
「妾身和蝴蝶再怎么不长进,好歹也遗是个忍者,不会为了个人恩怨而误了大事。」
「是啊!」
接下鸳鸯话头的是站在鸳鸯身旁的「查阅川獭」真庭川獭。川獭口气虽然吊儿郎当,却流露着关怀鸳鸯之意。
「要论报仇,我也很想替蝙蝠那个蠢蛋报仇啊!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是忍者,更得忍下来……唉!蝙蝠尚未与我一较高下,居然就这么死了。他从以前就是这副德行,嘴上说自己阔气好客,对我这个至交却是小气得很……也罢。凤凰大哥,你和奇策上那娘儿们结盟时,也见到了虚刀流掌门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吾并未与他交手,难下断论;不过光就印象而言……还是暂且避之为宜。」
「连你这么厉害的忍者都这么说?」
「听说他们结盟之后,又赢了校仓必……依吾之见,若是与虚刀流掌门对上,免不了一场苦战。他的武功日益精进……或该说是日益锋利。」
插话的是真庭鱼组之一——「长寿海龟」真庭海龟。海龟的声音沉稳浑厚,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唯一盘坐在地的他。
「虚刀流即是一把刀,更何况现任掌门是大乱英雄镰六枝在无人岛上精心淬链的刀,自然是锋利无比。」
「海龟前辈,莫非汝识得虚刀流?」
「不错。」
海龟说道:
「蝴蝶他们应该也识得。」
提及真庭蝴蝶,鸳鸯的下唇咬得更紧了,几乎要渗出血来。然而海龟与凤凰、川獭不同,并不理会鸳鸯。
「在座诸位之中,唯有老夫与凤凰能正面与虚刀流为敌……前提是虚刀流能发挥实力。」
「这话是什么意思?」
川獭厉声问道。海龟方才那句话,等于是说川獭武功低微,派不上用场;但他倒非为了此事不快,只是他们俩一个是川一个是海,天生不合罢了。
「刀的实力受用刀之人左右。咱们现在要蒐集的四季崎记纪完成形变体刀,有能辅佐其主夺得天下之誉……不过刀的主人本身武功越高,自然是越好。所谓宝刀择名主而事,奇策士那个黄毛丫头配拿虚刀流这把刀吗?」
「吾等真庭忍军亦曾被奇策士玩弄于股掌之上,断无小?她的道理。」
凤凰说道:
「吾以为短时间内还是避免与虚刀流掌门及奇策士碰头为宜。方才海龟前辈那番话,是抬举了吾.,若是与虚刀流掌门交手,或许连吾也无法全身而退。吾等只须达成目的即可,刀便交给他们去蒐集……目前朝廷亦是暗潮汹涌。」
「朝廷啊?」
川獭一脸厌烦地说道..
「那边那个娘儿们也和奇策士一样难缠。尾张幕府究竟养了几个这种炸药似的婆娘?」
「应该只有两个。」
海龟一本正经地说下去。
「若是除了她们俩之外尚有这类危险分子存在,无论有几把四季崎之刀,幕府都得垮台。」
「总之咱们与奇策士分路集刀便成了,是不?凤凰大人,既然首领之间不再比赛集刀,下一步又该如何行动?」
鸳鸯问道,将话题拉了回来。凤凰颔首,答道:
「吾等须得同心协力。奇策士说她夺得贼刀『铠』之后便要先回尾张一趟,但这又是她一贯的谎言。他们从萨摩浊音港搭船,前往虾夷。」
「……虾、虾夷?」
一直保持沉默,连大气都未喘一声的男子——「增殖企鹅」真庭企鹅犹如喃喃自语一般,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双、双双、双刀『鎚』……便在虾夷。」
「汝的消息果然灵通,丝毫不逊于蝙蝠。蝙蝠身亡之后,集刀的成败便悬于汝与川獭了。」
凤凰褒勉企鹅,但企鹅并未答话,只是垂下了头。他并非害臊,反倒像是战战兢兢地直打颤。
凤凰略微思索,说道:
「奇策士确实说过她知悉下落的最后一把刀便是双刀。鎚b……原来如此,此刀便在虾夷。吾对奇策士透露的三把刀,分别在死灵山、天童及江户;看来他们这回是打算由北方南下了。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婆娘,枉费吾特意通风报信,告诉她朝廷的动向——也罢,若是她真如吾的预料行动,反而无趣。」
「那咱们便该找这四把以外的刀?」
「没错。剩下三把……只要吾等能夺得其中一把,便有机会成为最后赢家。当然,若能三把皆得,更是再好不过——吾临时召集各位首领,便是为了此事。各位于这半年来走遍日本各地,总不会一事无成吧?即便没查出刀的下落,也该掌握了些许线索才是。」
「且:.:且慢。」
企鹅再度开口。
「且慢……且慢且慢且慢且慢且慢且慢且慢上
「……何事?企鹅。」
「刚才的话还有下文……关于刀的下落……死灵山……」
「死灵山?」
「凤凰大人方才提及的死灵山……应、应该已经……没有刀了。死、死灵山本身便已……」
「…………?」
凤凰露出狐疑的目光,于是企鹅便期期艾艾地开始说明。企鹅口吃固然是缘于性格,但这回他结结巴巴,却是因为连他也难以相信自己所言之故。
方才大赞企鹅消息灵通的凤凰亦是错愕不已,不禁问道:「此话当真?」
「是、是真的……我、我想尾张幕府不久之后也会收、收到消息。」
「……是吗?」
凤凰又问了一次。
「企鹅,汝确定这消息真的无误?」
企鹅默默地点头。
「好,既然汝点头,吾便相信。不过若真有这种怪物,便得交由汝去处理了——狂犬。」
说着,凤凰将视线移往右侧——方才真庭兽组的真庭狂犬便立于右侧。
然而真庭狂犬已不在原地,只剩下一片深沉的黑暗。
「……狂犬?」
凤凰唤道,左顾右盼,寻找狂犬的身影。其余首领鸳鸯、川獭、海龟及企鹅亦是四下张望,却不见真庭狂犬的人影。
「川獭……」
凤凰不再找寻,朝着与狂犬同为兽组的川獭问道。
「狂犬几时不见的?」
「饶了我吧!现在的狂犬若是使出全力,我根本逮不住啊!凤凰大哥提到虾夷的时候,人应该还在。」
「不妙,这么说来,狂犬是去追赶奇策士了。」
凤凰叫苦。向来冷静沉着的他还是头一次面露忧虑之色。
「狂犬太重情义,不适合当忍者……川獭和鸳鸯都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狂犬却如此莽撞,这下子同盟岂不是不到一个月便宣告破裂r.」
然而,没有人回应凤凰之言。包含凤凰在内的真庭忍军十二首领都明白——
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真庭狂犬一旦开始行动,便无人能阻挡。
■  ■
真庭忍军十二首领终于齐聚一堂!
真庭兽组——真庭蝙蝠、真庭川獭、真庭狂犬!
真庭鸟组——真庭白鹭、真庭鸳鸯、真庭凤凰!
真庭鱼组——真庭食鲛、真庭企鹅、真庭海龟!
真庭虫组——真庭蜜蜂、真庭蝴蝶、真庭螳螂!
顺道一提,真庭忍军俱是识相之人,没人会质疑「海龟和企鹅都不是鱼,为何属真庭鱼组……?企鹅该归入真庭鸟组才对吧……?」
说这种话的人可是进不了真庭忍军的。如此这般——
双刀「鎚」威风亮相!
人情,忍情,刀光剑影。
刺激,突击,时代剧。
歪打正着的刀语第六卷,于焉展开!


本帖最后由 rose.chang 于 2011-3-21 00:20 编辑


一章  冰天雪地
■  ■
「嗯……的确是这个方向。可你们真要上踊山?两个人上山太危险啦!虾夷被称为冰天雪地可不是浪得虚名,其中又以踊山最为严寒,你们应该也略有耳闻吧?听我一句劝,你们还是先找个村子,做奸准备以俊再上山。等入了山才后悔不该来,可就来不及啦!」
听了帮办的一番关心话语,身着锦衣华眼的白发女子失笑道
「七花,尔来告诉这个无知的男人我是何方神圣。」
「思,交给我吧!咎女。」
点头回话的是站在白发女子——咎女身边的青年男子。这男子名唤七花,生得虎背熊腰、高头大马,打着赤赙。
「耳朵掏干净听清楚啦!咎女是我的心上人,她无论身陷多大的困境,九死一生,也绝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  ■
「我不该来的!!」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暴风雪中,尾张幕府直辖预奉所军所总监督——奇策士咎女发出了懊悔的叫声。
然而,她那凄厉的叫声却在转眼间便被暴风雪掩盖过去。在一般故事里,雪山之中大叫必会引来雪崩.,不过这种老套的剧情并不适用于此。
虾夷地,踊山。
踊山山势并不陡峻,与咎女两人在第三个月时前往的出云大山相较之下,高度尚不及一半。然而虾夷地素有冰天雪地之称,就连六月天的平均气温也低达惊人的零下二十二度。
无论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下雪。
而踊山更是极度的豪雪地带,与陆奥的死灵山、江户的不要湖并列为尾张幕府划定的一级灾害区,一般人根本无意接近,亦无须接近.,真有事上山,也会先花上个把月安排筹划,呼朋引伴之后再启程。可是奇策士咎女却在入港之后搭着雪橇直奔山麓,未做任何准备便与七花踏入了踊山。
也难怪她如此性急。
她的任务是蒐集传奇刀匠四季崎记纪打造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这个任务乃是机密,不能找其他人帮手,更无暇去做周延的准备。
不过说穿了,其实是她住惯了朱门甲第,小觑了一级灾害区。她仗着自己的衣着厚重,以为只要梢加忍耐寒意便行。
真是肤浅之至。
「奸冷!奸冷好冷奸冷!冷死我啦!冷死我啦冷死我啦!我快死了……
唉!我真蠢,怎么不听那个港口帮办的忠告?」
「咎女,你真窝囊……」
饶是七花,也不能在这样的狂风暴雪之中打赤膊。他身着港口买来的外衣——不错,港口便已是寒风刺骨了。
而七花还背着咎女。
山上积雪深至七花膝盖,咎女寸步难行,不得已(?)只好让七花背着上山。登出云大山之时,咎女曾坚拒七花背负(说来令人费解,她竞选择让七花拦腰抱上山),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为了彼此取暖,咎女只得容许七花与自己肌肤相亲.,而七花结实的身躯果然如暖炉一般温暖,足以咎女便丢去了所有羞耻心,紧紧地抓着他不放。另一个原因是:若不这么做,只怕她娇小的身躯会被暴风雪吹走。
「呜,呜呜呜呜……我奸想回去,好想回去,好想回去……」
「都走到这儿来了,回不去啦……」
「尔不冷么……?」
「不会啊!你瞧,我还穿着上衣呢!」
「那又如何?」咎女原想说「我可是连头发都结霜了。」但仔细一瞧,发觉七花的头发也差不多,便把话吞了回去。
其实七花只是后知后觉罢了。
咎女有七花替她挡寒风冰雪,七花首当其冲,可喊冷的却是咎女。
「话说回来,这雪还真大……哦!我懂了,就是因为风太强,雪反而只能积到膝盖而已。雪是很大,但风更大啊!活像随时在雪崩似的,要直着走路可不容易。」

「七、七花……」咎女气若游丝地说道:「若是我死了……」
她居然交代起后事来了。
「若是我死了,尔须得独力将『嗟了』这个吆喝声发扬光大,流传全日本……」
「你、你胡说什么!」七花朝着咎女怒吼:「振作啊!咎女!不过是冷了点儿,你便说这等丧气话!」
「我是不成了……看来我只能走到这儿……七花『嗟了』之事就拜托尔了……」
「别胡闹!要我将错就错,把『嗟了』发扬光大?我一个人岂能办到!」
「尔办得到……尔可是我选中的刀啊……」
「决计不可能!没有你……没有你,我什么也不成!没有你,我没法子把『嗟了』发扬光大!」
「什么话……这半年来,我已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予尔……尔已经不需要我的奇策了。对现在的尔而言,将『嗟了』发扬光大乃是易如反掌……」
「赈作点儿!咎女,你还有未了的心愿啊!」
「未了的心愿么……」咎女缓缓闭上眼睛,冷笑道。「那又是什么大不了的心愿……?呵呵呵,我何以如此固执?」
奇策士在受冻之下,居然开始喃喃说起了为时尚早的悔悟话语。
「长年以来,我为了抄家灭族之恨而独自奋战……可是和尔一路旅行下来,我终于发现了……我的所作所为其实全无意义……」
「咎……咎女姑娘?」
「活脱便是个笑话……真正的幸福并非回顾过去,而是与人携手共创新生命……共步未来;但我居然没能明白这个道理……」
「我、我说咎女啊,你现在悔悟是不是太早了……」
「二十年来,我孤伶伶地走着这条路……没想到却是相识不过半年的尔点醒了我……」
「不不不,我可没做过改变你人生观的事!」
七花偏过头,用后脑撞了咎女的额头一记。这记头鎚带来的痛楚让意识朦胧的咎女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自己说了不少超前剧情的话语……」
「就当作是你的错觉吧……别提这些了,咎女,你不是说入了山以后便要说?」
「唔……说什么?」
她竟尔忘了。
奇策士咎女当真禁不起冻。
「说明这回的敌手及双刀,鎚.的来头啊!」
「哦……不错。」
咎女这才想起,点了点头。
「是了……我们是为了夺双刀『鎚』,才从萨摩千里迢迢地来到虾夷。」
「…………」
其实他们原先压根儿没打算来虾夷,而是想先回朝廷所在的尾张城,却误中贼刀「铠」原主——海贼团船长校仓必的奸计,坐上了前往虾夷的船。只不过这些往事在咎女的脑中全被改写了。
基本上,她是个肯定现状之人。
再说,既然知道双刀「鎚」便在虾夷踊山,这一趟路是早晚得定的。
「不过,七花,我应当说过,双刀『鎚』是如何一把刀,我并不清楚。」
「咦?哦,这么一提,登出云大山时你曾说过……可你不也说双刀『鎚』是目前最后一把下落、主人俱知的刀吗?怎么会不清楚?」
「思,我确实知悉下落与主人为何。」
「那么……」
「但我不知那是把什么样的刀。」咎女断然说道。
她说得果断,也是为了转移自己对寒意的注意力。
「据说从旧将军时代起——不,从四季崎记纪铸成双刀『鎚』的那一刻起,双刀『鎚』便一直留在虾夷隅山之中,从未移动过。」
「这么说来,四季崎记纪来过这座山?」
「不错。传奇刀匠不远千里地来到一级灾害区所铸成的变体刀,必是把不逊于先前各刀的名刀。」
「我想也是……莫非是把抗寒的刀?」
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各有特征.,绝刀「刨」不折不损,斩刀「钝」无坚不摧,干刀「锻」数以千计,薄刀「针」刀薄难辨,贼刀「铠」固若金汤。
「怎么可能是抗寒的刀……那是哪门子的刀啊?」
换作平时,咎女定垩南呼「嗟了」,痛殴七花一拳;可现在的咎女还真希望世上真有这种刀,足以斥喝七花时的魄力减了几分。
相对地,她更加贴紧了亦可称作「抗寒之刀」的七花,脸颊在七花的脖子上磨蹭取暖。
奇策士与虚刀流第七代掌门卿卿我我的花样之多,令人目不暇给;不过这回攸关咎女的性命,可不奸取笑他们俩。
「是吗……那么旧将军也没夺得这把刀了?」
「思。旧将军颁布猎刀令后,虽然查出了双刀便在此山中,但一到踊山来,天候恶劣若此,尚未找出双刀便折损了大半兵力,只得乖乖退兵。」
「……这么说来,旧将军是输给了天候,并不是双刀『鎚』厉害啊!不过重蹈覆辙的咱们也没资格说人家便是了。」
七花咕哝道。
「不,旧将军最后遗是查出了此山中的变体刀即是双刀『鎚』,并与刀的主人会面……只是下文如何,便无人得知了。」
「无人得知?」
「嗯。」
咎女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但她是表示打颤或是颔首,七花却不甚明白。
「虽知双刀为冻空一族所有,但旧将军是如何败给冻空一族,冻空一族又是如何使用双刀『鎚』,史料之中毫无记载。」
「……莫非是因为参战的人全军覆没?」
「嗯,很有可能。即便侥幸不死,在这等风雪之中也难以全身而退。」
「原来如此。也罢,其实像先前那样把对手的来历摸得一清二楚,才是稀奇呢!反正接下来几把刀都是这样,等见了刀的主人,便知道刀生得什么模样、有何特性了;因为之前夺得的完成形变体刀都有个相得益彰的主人啊!」
天下间最为坚韧的刀——绝刀,配上天下间最为柔软的忍者,真庭蝙蝠。
天下间最为锋利的刀——斩刀,配上天下间出刀最快的剑客,宇练银阁。
天下间最为众多的刀——干刀,配上天下间用刀最多的巫女,敦贺迷彩。
天下间最为脆弱的刀——薄刀,配上天下间最为高强的堕剑客,锖白兵。
天下间最为强固的刀——贼刀,配上天下间最为好斗的海贼,校仓必。
刀不选择砍杀的对象,却选择主人。
而双刀「鎚」亦是四季崎记纪打造的完成形变体刀,必会选择一个配得上自己的主人。
「……问题是双刀是否还在冻空一族手上?要是转手可就麻烦啦!」
「应该还在冻空一族手上。自从尾张幕府将踊山划为一级灾害区以来,此地一直受幕府监视;若非我委屈求全,投身幕府之中,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委屈求全」四字透露了咎女的心境,然而七花在这趟旅程之中,已学会善意忽视他人的失言。
「和之前的因幡沙漠挺像的。」
「因幡沙漠虽然是个危险地带,却末被划为灾害区。」
「话说回来,冻空一族一直住在此地?不怕被冻死吗?」
「冻空一族与双刀一样,真面目尚未分明,据说是相当奇特的一族。或许是天性耐寒,才能在这种冰天雪地之中筑村而活。不过村子里除了冻空一族以外,并无外人居住,所以用不着担心像上回一样,半路杀出程咬金搅局——所有村民都是敌人。」
「敌人?」
「思。」
他们和因幡沙漠的宇练银阁一样,无视幕府多次劝告,坚持定居于一级灾害区,乃是群无法无天之徒。
必要时杀之无妨。
无须迟疑。
「当然,持有双刀的不过是一族之中的某一人,我也希望能和平解决;但他们毕竟是自愿定居雪山的异人,绝非好相与的对手……幕府的权威想必也不管用。」
「若是管用,早在旧将军集刀时便会献上双刀啦!」
「不错……总而言之,这回没有事前情报,更罔论机密——只能硬着头皮直接上阵。」
「哈,我向来如此。」七花从容不迫地说道,接着又问咎女:「话说回来,咎女——」
「何事?」
「若是这回成功夺得双刀『鎚』——」
「没有若是,志在必得。」
「哦,对,没错。咱们夺了双刀『鎚』,又把剩下的六把刀也弄到手,集齐十二把刀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咎女并未立刻回答七花的问题。
不是她故弄玄虚,而是不知如何回答。
七花这问题问得简单,答起来却不容易。其实若非身在雪山之中,七花也难以启齿;就这层意义上而言,七花可说是相准了时机才问的。
和他在搭船前来虾夷的路上漫不经心地说出的那番话不同。
咎女开始回想。
夺得贼刀「铠」后,他们误上了前往虾夷的船,当时七花不疾不徐地说:
「虚刀流前任掌门镰六枝——也就是我爹,是我亲手杀死的。」
他又续道:
「还有我知道你爹便是先前大乱的主谋——奥州地头蛇飞驿鹰比等,也知道杀了他的便是我爹。」
老实说,咎女没料到七花竞知道这些事——她连想都没想过。冰雪聪明如她,一时间竟无法理解七花的话意。
然而她毕竟是奇策士,立刻便会意过来。
「尔杀了鑢六枝前辈……」
咎女先针对七花的头一句话发表见解。当然,对于咎女而言,七花的第二句话才是重点.,但正因为是重点,她才挪到后头,以便趁着谈论头一句话时多加思索。
「对我来说,并不算是个坏消息。我雇用尔来代替鑢六枝前辈,尔胜过他,代表尔这把刀比他更为锋利,更是有利于集刀。」
「……是吗?」
七花见了咎女的反应,放下了心上的一块大石。
「真是的,姊姊和敦贺迷彩都教我别向你说这件事,害我七上八下的。要是知道你听了会高兴,我早说啦!」
七花天真无邪地说道。
不过,咎女的反应半分为真,余下的半分却有隐瞒.,而七花的姊姊鑪七实与三途神社掌理人敦贺迷彩顾虑的,便是余下的半分。
杀父不可能没有理由。
这套将身体比为一把日本刀,不使刀剑却又非拳法的终极剑法,或许有着代代单传的规炬。,唯有超越掌门师父,方能继任掌门一职——
传统门派常有这类门规,饶是不懂武功的咎女也略知一二,亦能明白个中道理,因此她并不非议七花杀父之事。
不过——
「?」
瞧七花愣头愣脑的模样,完全厌觉不出他杀父的悲伤及愧疚之情。
七花压根儿不懂七实与迷彩何以要他守口如瓶。
身为一把刀,便能毫不在乎地杀害父亲么?
父亲因作乱伏诛,一族亦惨遭灭门之祸的咎女又岂能漠然看待此事r.
「……唉!」
咎女望着海面,叹了口气。
开口问起的人是咎女。
是咎女质问七花是否还有其他知情末报之事——咎女不过随口一问,七花便一五一十招来,教她不禁怀疑为何七花过去从未提起.,如今知道是七实与迷彩叮嘱他不可说出去,咎女才恍然大悟。七实的嘱咐,对七花尤其管用。
迷彩已死,七实又曾交代七花保密,想来七花是不会再对其他人提及此事了。
第二句话亦然。
奇策士咎女。来历不明的她其实与尾张幕府有不共戴天之仇。她正是被满门抄斩的奥州地头蛇飞驿鹰比等之女!
她投身于尾张幕府,身居要职,并着手蒐集四季崎记纪完成形变体刀的真正理由——
「我爹的事,尔是听谁说的?」
咎女最关注的便是消息来源。若让幕府知道自己的来历,便是万事皆休。最起码不能让那个惹人厌的婆娘知道。
「呃……」
咎女尽可能问得心平气和,却不禁流露了几分戚情,敦七花略感困惑。
——不成。我得冷静。
一提到爹,我便方寸大乱。
「不承岛上和我交手的忍者……真庭蝙蝠说的。」
咎女顿了一顿,方才点头。
真庭蝙蝠——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善于蒐集情报。
「原来如此,若是他……的确有本事查出我的来历;在真庭忍军之中与我相交时日最长的便是他。这么一提,当时他确实提过此事……尔也听见了?原来消息来源是蝙蝠,这下我明白了。问题是蝙蝠除了尔以外,还对谁说过此事?想必真庭忍军的首领全都知道了……不,瞧真庭凤凰的言行神态,似乎并不知情——」
「他应该只和我一个人说过,当时他被我逼紧了,才说这些话来拖延时间。他后来想杀我灭口,可见得并不打算走漏这个秘密。」
一……哦,这么一提,当时他与其余的十二首领正在比赛集刀,莫非是为了保持优势,便独占情报么r.哼,这种阴险的作风倒是很符合那个狡诈忍者的本性。」
咎女嘴上痛骂真庭蝙蝠:心中暗自寻思。
七花知道此事,还答应成为我的刀?
不,正因为他知道了我的来历背景,才选择了我。
他爱上了我。
爱上了我。
「唉呀唉呀唉呀唉呀唉呀唉呀唉呀唉呀唉呀唉呀唉呀唉呀唉呀唉呀!」
咎女使劲掴了七花的手一巴掌,留下了红通通的掌印。
七花并未闪避,只是叫道:「你、你做什么?」
「抱歉,一时害臊。」
「害臊?!害臊便打人?!」
「也罢,反正情势并未有多大的改变……甚至可说是好转了。七花,我重新下令,今后不许尔对我以外的任何人提起这两件事。」
「知道了。」
七花想也不想便回答了。
他的这般态度,或许与不避开咎女的巴掌一般,同样是出于忠心.,但反过来说,也可解释为他完全不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刀。
不带丝毫情厌的一把刀。
不过,他在萨摩对上校仓必时,却显露了人类的情感。
咎女认为这是个关键。
之后,咎女与七花未再谈及此事。在船上未谈,发现那条船乃是前往虾夷之时未谈,抵达虾夷、坐上雪橇前往踊山时未谈,七花背着咎女上了踊山之后也未谈,活像是忘了有过此事一般,只字未提.
然而,现在七花终于开口了。
「咱们夺了双刀『鎚』,又把剩下的六把刀也弄到手,集齐十二把刀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七花并非顾虑隔墙有耳而强忍好奇心,直到来了这种风雪呼啸的地方才开口询问:若是如此,一路上多的是机会,用不着等到现在。
——果然如此。
咎女确信。
对七花面言,重要的是咎女集刀的理由;咎女集刀之后有何打算,他并不在乎。
因为不在乎,所以什么时候问都无妨。
他爱上的是理由,并非目的。
反过来说,无论咎女有何打算,身为刀的七花都会追随,奉陪到底。
这便是虚刀流么r.
既无觉悟,亦无所舍,便能杀人的刀。
「是啊!我该做何打算r.」
「我可不是装疯卖傻,只是仍在考虑罢了。老实说,我偏好临机应变,不喜持定见。」
「再者,目前尚值中道,前途未卜;总归一句话,在集齐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之前,说什么都是空谈,我可不想画饼充饥。不过,这趟旅程结束之时,或许我便得做出结论了……」
「………………」
「……七花r.」
晃七花毫无反应,咎女不禁担心自己是否失言,便从七花背上窥探他的表情。这一探可糟了——不,或许她能及时察觉,反倒是件好事。勉强打直腰杆、拖着脚步行走的七花因为咎女这么一采而失去平衡,跌了个狗吃屎。
咎女大呼「呜呼!」身子被甩到了雪地之上。
「尔做什么!」
咎女一如往常地大声斥暍,然而七花却没反应。
他埋在雪地之中,一动也不动;狂暴的雪花转眼间覆盖了他的身躯。
「……七花?七七r.」
咎女用遗忘已久的昵称呼喊七花,并动手摇晃他的身体,但七花依旧没有反应。咎女心急,勉力扶起倒地的七花,只见七花呻吟一声:
「唔……」
他的表情看来颇为痛苦,不过仍有意识。
咎女这才放下心来。
「……我、我还以为尔死了呢!」她松了口气,又问道。「怎么了?被雪中的石子绊了脚么?」
七花仍未答话,只是一脸痛苦。
「喂……喂!七花r.」
「……我、我的手脚……」七花终于开口说道。「手脚不听使唤……」
「尔冻伤了!」
咎女仰天大吼.。
一蠢材!觉得冷为何不说!尔一直硬撑着么>.一
一不,不是,我不觉得冷……只是身子渐渐不听使唤……」
「原来尔真的只是后知后觉么引蠢材!一
咎女厉声怒吼,怒吼声于转瞬间被暴风雪吹散。
「蠢材!蠢材!蠢材……拳法家岂能不善待手脚!」
「我、我用的不是拳法,是剑法……」
「现在是说这种场面话的时候么r.蠢材!尔太小觑雪山的严寒!」
「呃,我觉得你没资格说我……哦,原来这就是冷的感觉啊……」
七花的故乡不承岛临日本海,冬天也会下雪;不过纵使在下雪天,七花依旧穿得单薄,并不了解寒冷的感觉。
只是无论他如何后知后觉,寒意仍然一点一滴地侵蚀了他的身体。直到此时,七花终于身体力行,记住了寒冷的厌觉。
方才七花也说过,都定到这儿来了,已经无法折回。
为时已晚。
「呃……该怎么办……」
咎女进退两难。
大事不妙。
咎女没料到七花竟会倒地不起,但思及七花一路背着咎女上踊山,为她遮风挡雪,支持不住也是必然的。
还得走多久才能到冻空一族的村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雪山之中,根本抓不准距离。
进无路,退无步。
「这下子……可真的糟啦……」
不能再勉强七花赶路。若是手脚上的冻伤恶化,他这把刀便废了。咎女知道该尽快让七花歇下,然而在这种狂风暴雪之中,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歇脚处?只怕要不了片刻,她就会重蹈七花的覆辙。不,莫说片刻,少了七花替咎女挡风遮雪,她转眼间便难以支持,咎女的身子骨可是比一般人还要柔弱。
一级灾害区。
咎女终于了解它的可怕之处。
「呜——」
七花闭上了眼,沉沉睡去,彷佛将就此长眠不醒。
「不、不行!别睡,睡了会冻死的!」
这是雪山遇难时的老辞,但此时并非开玩笑,而是铁一般的事实。咎女猛掴七花脸颊,七花这回没躲,可不是出于忠心了。
掴着掴着,连咎女也渐渐意识朦胧。
果真是转眼间便难以支持。
「我——还不能倒。怎么办?该如何是好r.」
然而咎女并未放弃。
气温已降到零下三十度以下,在这种严苛的环境之中,走投无路的她仍不死心,绞尽脑汁想方设法。
这已非意志强韧四字所能形容,而是异常。
异常的执着。
为父报仇的执着。
为一族报仇的执着。
七花问咎女有何打算,咎女不置可否。,但瞧她坚决若此,想必心中已有定见。
如何对付杀父灭族的家鸣将军家与尾张幕府,咎女早有打算。
无论局势如何变化,无论使用何种手段,都要达成她唯一的目的。
她对七花所言,果然只是装疯卖傻。
舍弃一切的她,只有一个目的。
觉悟。
她已做好了觉悟,与刀完全相反的觉悟。
对七花而言,重要的是理由;但对咎女而言,唯一重要的便是贯彻初衮!
「——诶!」
暴风雪之中突然传来一道细若蚊声,几不可辨,但又确实是向着咎女二人来的声音。
咎女抬起睑来。
出现于她眼前的是个雪女。
■  ■
对七花而言,重要的是理由,并非目的。
咎女的确料中了七花的心思。
不过七花所挂怀的其实只有一事。
他真正想问的,是集齐四季崎之刀后,咎女将如何处置他——处置虚刀流这把刀r.
她打算如何对付虚刀流r.
杀了咎女之父飞驿鹰比等的便是虚刀流第六代掌门鑪六枝,被誉为大乱英雄的鑪六枝以手刀手刀飞驿鹰比等,其子七花与虚刀流一派自然亦是咎女报仇的对象。
奇策士咎女于事成之后,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枪七花这把刀r.
当然,无论咎女有何打算,七花都会奉陪到底;只是七花发现自己已不似刚踏上旅程时那般对此事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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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 冻空一族
■  ■
荒山野径之上,有两道人影疾奔。
他们的动作教人看不清!!倒不是因为速度快,而是步法特殊,不留形迹,从远处::不,或许便是在近处也瞧不见。
那两道人影身着无袖忍装,锁链缠绕全身。
其中一人是「神禽凤凰」真庭凤凰,另一人是「查阅川獭」真庭川獭。
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二并驾齐驱,马不停蹄,来无影去无踪,连片叶子也未曾扬起。
「话说回来::」
开口说话的是川獭。
他脚下疾奔,气息却丝毫不乱,嘴上说话,速度却分毫未减,活像身子与声带是分割开来的。
「这回可真是大事不妙啦!真庭忍军里原本就净是些特立独行的家伙,狂犬更是如此;说什么团结一致,只怕要笑掉人家的大牙!枉费凤凰大哥特地去结了盟回来,可别真给狂犬搞砸了。」
「无可奈何。」
凤凰回道,声音亦是丝毫不紊。他们俩一间一答,但脚步并未因此稍缓半分。
「明知狂犬最重视弟兄的性命,却未善加安抚,是吾的疏忽,累得汝也遭池鱼之殃。」
「快别这么说,凤凰大哥。我是兽组的统领,自然得为狂犬的所作所为负责::说归说,套句海龟的话,就算追上了,能劝回狂犬的也只有凤凰大哥……还有企鹅老弟的忍术啦!」
川獭又想起一事,说道:
「对了、对了,听海龟的语气,虚刀流掌门也胜得过狂犬。凤凰大哥,你认为呢?」
「胜负没有绝对。不过孰优孰劣并不重要,在他们动手之前便得阻止狂犬。现在要毁弃与咎女姑娘!!与奇策士的同盟,遗太早了。」
「可是办得到吗?莫说说服了,能否在狂犬赶到虾夷之前截住人都是个问题。就算是凤凰大哥,只怕也是难如登天啊!当然啦,我也是半斤八两。根据企鹅老弟的情报,双刀『鎚』是在一级灾害区踊山里;一级灾害区之于忍者固然便如游乐场一般,但要在雪山里追踪,可得费上一番工夫。」
「当然,截住狂犬乃是首要之务,不过为防万一,亦该考虑追赶不及时如何行事。若是狂犬碰上了奇策士与虚刀流掌门且咬死了他们,那倒还好,但若是失手可就糟了。假使狂犬挑战虚刀流掌门,却战败身亡::吾等十二首领又会少去一个,同盟亦宣告破裂,可说是最坏的结果。」
「没错。」
「川獭,吾等务得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凤凰轻描淡写地说道。
「必要之时,或许得请汝赔上一条命。」
「是,我明白了。」
川獭亦答得轻描淡写。
「我当忍者也体验过不少事啦,就是还没死过,反倒挺期待的。蝙蝠那个蠢蛋在另一个世界应该也寂寞得很吧:」
「……现在令吾担心的是冻空一族。」
凤凰叹道。
「双刀『鎚』之主::自古以来便栖息于一级灾害区踊山的冻空一族。」
「根据企鹅老弟所言,冻空一族古怪至极::双刀『鎚』的特性也不寻常,果然怪刀便会配上怪主人。」
「倘若吾等光把心思放在奇策士、虚刀流掌门与真庭狂犬之争上,只怕让冻空一族渔翁得利。不知双刀『鎚』的主人冻空一族将如何出招?」
「他们足一群自愿住在一级灾害区的怪人,即便看在咱们忍者眼里也够神秘了。」
「!!加快脚步吧!」
说着说着,凤凰心焦起来,一口气加快了精准不变的步伐。川獭也是一般心境,持续疾奔,未慢上凤凰半步。
然而,真庭狂犬的背影依旧是望尘莫及。
说来也是当然,狂犬领先了他们一大段路。
因为目前真庭忍军之中最快的忍者,便是真庭狂犬。

■  ■
咎女二人被带往一个洞穴之中。
七花已然动弹不得,而咎女又没那等体力与臂力拖着他走!!莫说咎女也冻得手脚发僵,即使她安然无恙也办不到!!因此是那名雪女背着七花来到洞穴的。
雪女自称冻空粉雪。
不,其实她并非雪女,而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咎女当时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飞雪之中,才有此误会。
冻空粉雪是个肤白发长,年约十岁的孩童;但她却靠着幼小的身躯,背着七花,领着咎女来到了洞穴。
她绝非寻常孩童。
再加上她姓冻空,决计错不了。
她便是双刀「鎚」之主!!冻空一族之人。
「呼::我还以为我稳死无疑呢!」
在火堆边取暖半刻钟后,意识朦胧的七花总算清醒过来。他的恢复速度之快令咎女大为惊讶(咎女在火堆旁坐了一样久,却还是不住地发抖),但更令咎女惊讶的,却是这个别有洞天的洞穴。
洞穴角落囤了些木柴;雪山里的木头含有湿气,难以燃烧,粉雪便靠柴火将拾来的木柴烤乾,又将烤干的木柴拿来生火。洞穴上方吊着野兔肉之类的肉乾,粉雪的衣服亦足以白色毛皮制成,看来相当暖和。
冻空一族生性耐寒!!这个推测固然不错,不过他们可不只耐寒,还具备生活于雪山所需的丰富智慧。
「这位姊姊,你们也太胡来啦!居然穿得这么单薄上山来。要不是侬正好经过,你们铁定一命归西啦!」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咎女无话反驳,只能乖乖道谢。
「不过侬也挺佩服你们的,尤其是这位哥哥,居然能背着人定了一半的山路,地表人很少有这么健壮的啦!仔细一瞧,你的身子很结实呢!」
咎女听了地表人这个陌生的字眼:心中不禁奇怪,但随即又意会过来!!这字眼八成是指「不住在踊山的人」,亦即冻空一族以外的人。
冻空一族遁世离群,隐居山中已久,用字遣辞难免与常人有些出入。
!!下过……
这名少女!!粉雪可是住在这个洞穴之中?这个洞穴显然是个起居之所,并非「暂时避难所」;洞里面积狭小,一人居住恰到好处,至多也只能挤上三人,咎女与七花进入以后便显得拥挤不堪。粉雪是小孩,咎女身材娇小,倒还不厌局促;但若是有两个与七花一样高大之人同时入内,便会挤得动弹不得。
!!冻空一族应该是住在山顶上的村落才是。
粉雪方才说他们走了一半的山路?
定了这么久才到山腰,固然令咎女错愕;但粉雪在这种地方生活,更教咎女狐疑。
「说起来,你比较健壮吧?瞧你小不点儿一个,居然能背着我到这儿来。」
七花满脸佩服地对粉雪说道。七花虽已二十有四,精神年龄却和粉雪相去不远,足以对她说话时语气仍如平常一般。
「你的力气很大啊!」
「思,力气不大,哪能在这种山里生活?」粉雪并不谦逊,如此答道。
接着,她又问道:
「不知两位哥哥姊姊尊姓大名?」
这么一提,咎女二人尚未报上姓名。
「我是尾张幕府直辖预奉所军所总监督,奇策士咎女。」
咎女报上了名号。
她原本犹豫着是否该隐瞒自己出身幕府之事,但思及对冻空一族隐瞒此事并无意义,便又作罢。
待体力恢复,风雪梢歇之后《据粉雪所言,今天的风雪格外地大,即便在一级灾害区踊山之中亦是难得一见。咎女知道自己竟是因运气差而险些丧命,不由得丧气垂头》,便得请粉雪带路到山上的村落里去,还是诚实为上。
至于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夺双刀「鎚」之事,便暂且避过不提。
「我是虚刀流第七代掌门,鑪七花。」
七花也跟着报上名号。
「咎女姊姊和七花哥哥是么?好,侬记住了。侬是冻空粉雪。」
粉雪又报了一次姓名,并行了个礼。
她是个不怕生的孩子,相当讨人喜爱。
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绝没这么天真可爱!!咎女暗暗自嘲。
不过现在可不是顾影自怜的时候。
「七花。」咎女呼唤自己的刀:「状况如何?」
「还没完全复原,不过手脚的厌觉已经回来啦:火还真管用。」
「嗯::」
七花果然是铁打的身子,虽然一度倒地,现在又活蹦乱跳了。咎女暗自盘算,不如今天便在这个洞穴借住一宿,待明日风雪稍歇后再启程。
「粉雪!!」咎女又对少女说道:「恕我厚颜,救命大恩未报,又有一事相求::我们在此相识也是种缘分,明天一早,能否请尔带我们到尔的村子::冻空一族的村庄去?」
「唔?」
听了咎女之言,粉雪不可思议地嘟起嘴巴。
「咎女姊姊,怎么?你是来找侬的族人?」
若非来访冻空一族,谁会踏上踊山这个一级灾害区?然而粉雪闻言却相当意外,一脸惊讶。
「唔,这么一提::」七花此时终于生了咎女老早便有的疑问,对粉雪问道:「你为什么住在这种洞穴里?我们倒是因此捡回了小命便是了。应该不是出来打猎吧?」
「思,呃,一言难尽。」
粉雪并未立刻回答七花的问题,似乎有难言之隐。
!!莫非她被逐出村子?
咎女暗自寻思。这孩子年纪尚小,怎会被逐出村子?但转念一想,有时反而正因为是小孩,才会被逐出村子。冻空一族有何族规,如何生活,咎女并不知;总之粉雪是因为某种缘故,不得不离村索居。
照这么看来,是不能请她带路了。
顶多只能请她指点路径。
不过一眨眼时间,咎女便已盘算妥当。然而现实却超乎她的计算。
粉雪说道:
「上个月雪崩,把冻空村给全灭啦!」
「全!!全灭?」
「对。活下来的只有侬一个人。」
「…………!」
不只咎女哑口无言,七花亦然,唯有当事人粉雪一脸莫名其妙。
全灭::?
连权势滔天的旧将军都无可奈何的冻空一族,居然因雪崩而全灭了?
「和因幡沙漠一样,人争不过天啊!」七花嘀咕道。二这下该怎么集刀?」
二十年来生长于无人岛的七花缺乏体恤他人之心,未说半句话来安慰粉雪的丧亲之痛,反而先担心起集刀的问题来。咎女一时间虽也不禁担忧起刀的去向,却还是觉得他实在麻木不仁。
咎女狠狠地瞪了七花一眼,七花虽一头雾水,却也知道自己惹咎女不高兴,缩了缩身子。
!!一族全灭么?咎女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的身世。
以叛乱者飞驿鹰比等为首的飞驿一族。
除了当时年岁尚幼的咎女以外,全都被杀个精光,半个活口不留。
「集刀?」
粉雪听了七花麻木不仁的话语,并不伤心,亦不介意,反倒是对集刀二字感到好奇。
真不知道到底粉雪是孩子,还是七花是孩子。
或许粉雪的精神年龄尚比七花高。
「不错,集刀二咎女说道。
咎女原本犹豫着该不该说,不过冻空一族既已全灭,再隐瞒也无济于事。
她须得确定刀是否安然无事;若是村子被雪埋了,便得去把刀挖出来。
「我们便是为了集刀而来。我们来此,是要请冻空一族把刀!!把四季崎记纪打造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之一双刀『鎚』让给我们。」
倘若冻空粉雪是冻空一族唯一的幸存者,她便是这回的谈判对象,可不能把她当孩童看待。咎女固然不像七花一般麻木不仁,却也不能再同情粉雪的遭遇。
「从前朝廷的人也曾为了集刀而上踊山,尔可有听家人或身边的人提过?」
「不::侬没听说过。」
粉雪懵懵懂懂。
「侬还是个小孩,不能过问大人的事。双刀『鎚』::唔,侬没听过::呃,是把什么模样的刀?是咱们族里的宝贝么?」
她完全不知情么?
粉雪说得不错,大人是不会对她这般年纪的孩童提这些事的。
这下可进到了死胡同。
这回咎女手上没有情报,也没法子对粉雪描述刀的模样。
「你们族里没有使刀剑的剑客吗?」七花问道。
七花不过是想到便问,却问得一针见血。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有个极为危险的共通点,便是刀带毒性,持刀便欲斩人。变体刀能刺激人的攻击性,乃是种极为骇人的杀人兵器;不过也有敦贺迷彩这般怪人,反将这个特征利用到和平之上。
无论冻空一族为何方神圣,总不能例外。
是否为剑客姑且不论,持有双刀之人必会使用双刀。
「唔::」粉雪歪起脑袋,一本正经地思索。「咱们族人不管是打猎、煮饭还是干活儿,都不用刀!!唔?这么一提,村长的大儿子::」
「他怎么了?」
见粉雪似乎想起了什么,咎女连忙探出身子;她这么一探,险些撞进了火堆之中,又连忙往后跳开。
「……你不打紧吧?」
「啊,不打紧。尔方才说村长的长子怎么了?」
其实咎女烧着了头发,但她不能为了这种小事打断话头。
「呃::听说他打猎时用刀,可是侬没看过他用,不知道那把刀是不是姊姊要找的::叫什么来着?双刀『鎚』是么?」
「::尔有何看法?七花。」
咎女已有定见,但还是徵询能与完成形变体刀「共鸣」的七花之见。
七花的回答不出咎女所料。
「不知道。」七花道。「你别指望我的共鸣啦!咎女!!那种咸觉可是微妙到近乎错觉的地步。」
「思::我还以为再不济也能靠尔的咸觉到村落遗址去找刀::看来此法亦不可行。」
倘若用戚觉找比不上用眼睛找,那也无可奈何。不过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挖雪,找得到刀么?只能寄望从粉雪的一番话中找出蛛丝马迹了。
「只好先从村长家一带挖起了::不过村子被雪掩埋,只怕没记号可循::」
「啊!不如侬跑一趟,去替你们取来吧?」
正当咎女苦思着称不上奇策的土法炼钢之策时,粉雪一派轻松地说道「侬在村子里住了十年,哪家在哪个位置都有个底儿。」
「咦::尔要跑一趟?可是::」
风雪这么大,岂能随意在外走动?
即便是冻空一族亦然!!
「没关系、没关系。地表人如何侬不知道,不过对咱们冻空一族而言,雪便是身体的一部分,风雪强弱不成问题。说归说,现在冻空一族也只剩下侬一人啦!」
粉雪笑道。这话听在咎女耳里非但不奸笑,反而感到心酸;但粉雪并未理会咎女的反应,毅然起身。
洞穴甚矮,七花起身便会撞到脑袋,不过粉雪与咎女起身尚有空间。
「奸了,侬这就跑一趟,请咎女姊姊与七花哥哥在这儿梢候。」
「慢着::」
或许去是不成问题吧!
瞧粉雪把话说得这么满,可见对于冻空一族而言,踊山便如庭院,暴风雪便如春风;但要从埋在雪里的村庄之中挖出一把刀来,又岂是一个孩童便能办到?
然而粉雪小孩心性,根本不听咎女制止,加了件毛皮便冲出洞穴。
留下的只有一片寂静。
啪!片刻过后,柴火爆裂之声响起。
「那丫头是什么意思啊?」
外头风强雪大,咎女与七花不敢追赶,只能乖乖依照粉雪之言,留在洞穴里等她回来。
「她说要取来给我们,表示若那把刀真是双刀,她愿意送给我们?」
七花的问题相当实际。
「这就不得而知了::虽然不知冻空一族如何看待双刀,至少那孩子对双刀并无特别情戚。照这么看来::」咎女慎重地思考今后的发展,缓缓说道。「若是村长的长子打猎时用的刀便是双刀『鎚』,而粉雪真能顺利将刀取来::或许这回便能光靠谈判得到变体刀,用不着动手了。」
「::怎么不是大好,就是大坏啊?」
确实如七花所言。
不是费尽心机仍夺不到手,便是不费吹灰之力而纳入囊中::。
「话说回来,怎么会因为一个雪崩而搞到全村覆灭呢?冻空一族从几百年前便住在这座山上,没想到却在一夕之间就消失了。」
「思::经尔这么一说,是有点儿古怪!!不过,或许凡事都是如此无常吧!」
「所以啦!」七花说道:「粉雪对咱们才会这么好。」
「唔?」
「因为她转眼间便失去了一切,很寂寞。」
这是咎女未曾有过的观点。
而这个观点竟是出自于麻木不仁的七花口中,令咎女大吃一惊。
是了,七花也有过寂寞的感受,所以能理解何谓寂寞::
不光是一自己的寂寞」,还有「他人的寂寞」。
若七花真能理解他人的情厌,对于不知世事的他而言,可谓一大进步。
咎女失去一切时,尚有尾张幕府这个憎恨的对象,所以能把所有无处宣泄的情感化为愤怒,导向他处。
然而粉雪呢?
对象是雪崩,是自然;她那无处宣泄的情厌,是否水无宣泄的一天?
留下的只有寂寞。
「七在。」
「唔?」
「站在我的立场必须事先考量所有情况,所以尔听了我接下来这番话可别歪局兴。若是我们能如方才所百,不费吹灰之力而得双刀『鎚』,自然是再奸不过;但若是谈判失败,须得动手之际::尔能狠下心动手么?」
「啊?跟谁动手啊?」七花一脸疑惑地问道。「冻空一族不是全灭了吗?」
「和唯一的幸存者,粉雪。」
「行啊!」七花想也不想便回答:「对手是小孩,打起来可轻松了。再说我的体力也几乎复原了。」
「……是么?」
刀不选择砍杀的对象。
也罢,只要身为主人的咎女能妥善驾驭七花即可。咎女嘴上那么问,其实七花与粉雪真的大动干戈的机率不到万分之一。
没错,唯一的可能性,便是粉雪在冻空村旧址发现双刀,并被双刀「鎚」
昕惑,持刀相向。
持刀便欲斩人,正是四季崎记纪之刀的毒性。
粉雪不是剑客,毒性应不至于急速扩散。村长的长子只将双刀用于打猎之上,便是最好的佐证,是以无须过度担忧。不过!!
还是不该让粉雪只身前往。
咎女一面思索,一面添了根木柴入火堆之中。
在冻空粉雪回到洞穴之前,奇策士又设想了各种可能性;然而,她却始终未曾思及粉雪只身回村的理由!!反过来说,便是不愿咎女与七花接近村子的理由。奇策士咎女直到一段时日之后,方才明白个中缘由!!
■  ■
待到隔天黎明,粉雪才从山顶上的村子归来。为了取暖而相依入眠的咎女与七花听见了粉雪的脚步声方才醒来(此时咎女半梦半醒,迷迷糊糊,被小孩看见了自己与七花相依入眠的模样也不觉得害臊》,睁眼望去,只见粉雪手上果然拿着一把刀;然而定睛一看,却不由得大失昕望。
也难怪他们失望。粉雪带回来的并非真刀,而是把削石制成的石刀,浑不似日本刀那股华美,倒像根棍棒,粗糙丑陋。
那刀约长二尺三寸,刀身上并无刀纹,亦无刀鞘与护手,上下难辨,活脱便是根石棒。
「唔,瞧你们反应平平,莫非这不是咎女姊姊所要的刀?」
「思::很遗憾。」咎女点头答道。粉雪特地去替自己取刀,若是显露失望之情,未免对她过意不去,是以咎女略感难以启齿。
然而粉雪却道:
「不过和刀搁在一块儿的但书却说这就是双刀『鎚』!!」
「咦?」
「要看看么?」说着,粉雪一派轻松地将刀丢到咎女二人跟前。若是真刀,或许不该如此粗率对待;不过这既然是把状如石棒的刀,也就无可厚非了。
说来惊险,咎女伸手欲接,但她目测有误,刀未触及她的手指便落到了地上。
砰一声陷入了洞穴中的坚硬地面。
「……………………!」
咎女不禁缩回了手。
七花代她探出身子,先是单手去抓陷入地面的刀,接着又改为双手。
然而用单手或双手都一样。
凭七花之力!!饶是七花之力,亦拿不动那把刀!
七花可以徒手抬起比自己高上两个头的海贼!!身穿贼刀「铠」的巨汉校仓必,却无法挪动这把陷入地面的刀半分。
而七花触及刀时,他的直觉告诉了他。
就是这把刀。
共鸣。
同时,枪七花想起了两个月前与自己交手的那名剑客。
剑客的两大圣地之一,岩流岛。
日本最强的堕落剑客,镐白兵。
四季崎记纪打造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之一,薄刀「针」!!刀身华美薄如蝉翼,轻若鸿毛,浑然不似人间物。
此刀正奸相反,与它互为表里,粗糙、厚实、强韧而沉重。
传奇刀匠四季崎记纪打造此刀时,显然是以「重量」为重点。
这把刀正是双刀「鎚」!
「咦?咦::!」
七花此时终于发现另一件惊异之事,不由得瞠目结舌。他抬头仰望杵在原地的冻空粉雪。
她不过轻轻一掷,刀便深陷地面,连素以力大自豪的七花用上双手都拿不动。如此沉重的刀,冻空粉雪竟能把它当寻常木棒似地单手抡起!
「不过不是也好。照那但书上说的,这把刀不能轻易送人。」
粉雪浑然不觉七花视线中的含意,一派轻松地说道:
「但书上头说了,若是有地表人想要这把刀,冻空一族便得以此刀测试那个地表人够不够『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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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否定姬

■  ■

真庭凤凰与奇策士于萨摩密会,订下了真庭忍军与尾张幕府问的同盟(站在咎女的立场,乃是暂时休兵》;当时,凤凰对咎女透露了数个情报作为结盟礼。
其中一个情报,便是三把原先下落不明的完成形变体刀所在之处;另一个情报则是!!
朝廷里的某个女子正在伺机而动。
七花当时也在场,话听是听见了,可是被后来的纷纷闹闹一搅,又忘得一干二净。
当然,咎女可没忘。
她如何能忘?
那女子正是咎女从前的宿敌。之所以用「从前」二字形容,乃是因为咎女在着手集刀之前,便已将她彻底摆平!!然而这个结论却被凤凰给推翻了。
那婆娘向来如此,无论如何整治,她总能东山再起,便如不死之身,不屈不挠。
不错,就和我一样。
凤凰称呼那婆娘为否定姬。
无人知晓她的本名。
正如咎女自称为奇策上一般,她在幕府之中的名字便是!!「否定姬」。

■  ■

七花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古怪了。
这趟集刀之旅所发生的事原本便鲜少在预料之中!!不,该说没一回在预料之中;事出预料,亦星葸料中事。
四季崎记纪打造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之一!!双刀「鎚」。
刀的主人,乃是冻空一族的冻空粉雪。
眼下七花摆出了虚刀流第一式「铃兰」,与粉雪对峙;不消说,粉雪则是挺双刀「鎚」迎战。粉雪身高与刀长相距无几,单手抡刀的模样看来十分蠢拙,与鲭白兵使薄刀的凛凛英姿完全相反;不过她的身影与狂风暴雪却极为柜称。
只谈判,不动手。
事情若真如此发展,自是万幸;可这回还是一如往例,没能这么便宜了咎女二人。
粉雪年幼,不知双刀「鎚」乃是冻空一族举族保护的宝刀。
四季崎记纪将刀交给冻空一族保管时,曾嘱咐道:待将来雀屏中选之人来到村子,便将刀交付于他。
四季崎记纪指定的刀鞘,便是冻空一族。
雀屏中选?
七花觉得这个字眼下得古怪,不过仔细一想,四季崎记纪原本便主张刀选人,而非人选刀,这么说倒也没错。
只不过,若要站在这种观点评判,七花认为冻空一族才是双刀「鎚」选上的人。
!!那身天下无双的力气。
背着七花回洞,对粉雪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据说冻空一族个个天生神力,并不只有粉雪一人力大;粉雪年幼,在族里还算是力气小的了。
所以四季崎记纪才会把双刀托付给冻空一族保管。除了冻空一族以外,只怕找遍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使双刀「鎚」的人了。
至少七花陡不来。
以此类推,校仓必亦然。
即便是日本第一高手铺白兵也使不动这把刀。他虽能将最难使的薄刀「针」使得灵动自如,但碰上双刀,只怕连拿也拿不起来。
就连能自由运用各式刀剑的千刀流敦贺迷彩,也得对这把刀举白旗。
然而冻空粉雪却是使刀如木棒,毫不费力。
她抡刀的模样看来蠢拙,却是个莫大的威胁。
粉雪说要遵照族规,测试七花够不够「资格十,七花可不能因为对手是个孩童,便把这一战当做儿戏。若是视为儿戏,只怕不是负伤便能了事。
一旦粉雪以那身惊人的力气挥起那把沉甸甸的刀!!
不过该提防的也只有那身力气。一路上与许多剑客交过手的七花看得出粉雪丝毫不懂剑法。
她只是有样学样而已。
粉雪的模样看来蠢拙,不光是因为身材矮小及刀长得丑而已,乃是因为她的架势外行。
「准备好了么?七花哥哥。」
粉雪一派轻松地唤道。瞧她笑脸盈盈,似乎真以为是场儿戏,完全没有执行族规的气概与肃穆。
风雪之势梢减。
一级灾害区踊山一年到头都下着雪,不过雪势却因时刻而有强弱之分;粉雪特地挑在风雪较弱的时刻对决,说来便是顾及七花不惯雪战之故。
雪深直达七花的膝盖。
粉雪亦处于同样的条件之下,不过由于双方身高有段差距,反而是粉雪较为不利(雪深及她的腰》。只是粉雪已习惯雪,优劣相补,仍是平分秋色。
七花并不如往常一般赤膊赤脚、除去护腕备战;他可没蠢到在雪中脱个精光,更何况他昨天才险些冻死。
他身上穿着御寒衣物,是副雪地打扮。
!!不大奸活动,不过应当不碍事。
七花如此想道,手里维持着「铃兰」起手式,嘴上回答:
「思,准备好了!!不过冷得很,快动手吧!钦,咎女!」
「恩。」
立于两入之间的咎女(顺道一提,她现在穿着向粉雪借来的毛皮。毛皮比她那件十二单衣还要暖和》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她是这场决斗的公证人,单臂高举,随时准备暍令开打。奇策士常充当公证人,三途神社之时与大盆之时皆然。
奇策上向七花使了个眼色。
七花亦回了个眼色,表示明白。不错,这场比武还有一条限制。
赢过这名天生神力的少女粉雪,乃是此战的前提,七花也不认为是桩难事。
不过取胜归取胜,却不能伤害粉雪的性命!!这便是咎女下的命令。
「办得到么?」
主人这么问,七花自然不可能说不,但脸上还是不禁流露疑惑之情;咎女见状,便道:
「理由和上个月差不多……不,或许比上个月更要紧。尔还记得我们夺得千刀以后,为了处置那些刀而大伤脑筋么?」
「哦::烦恼该怎么把那一千把刀送回尾张嘛。最后是接受了敦贺迷彩的提议::不过这回只有一把::啊!不成。」
说到这儿,七花也会葸过来了。
「是了::双刀太重,除了冻空一族以外没人拿得动::」
粉雪是如今仅存的双刀「鎚」刀鞘。
决计不能取她的性命。
「旧将军未能夺得双刀,鎚b的理由,说不定便在于此::即使他把刀强夺过来,刀这么重,他也搬不走::这下子可明白史料全未谈及此刀的理由了。未能夺刀的理由如此窝囊,岂能流传后世?」
「原来如此。知道双刀并非寻常无奇的对刀,我就安心啦::不过既然不是对刀,为何取名双刀?双是重量单位吗?」
「不,我没听过这种重量单位,或许是借字吧……若是借字,倒可以解释。」
「话说回来,四季崎记纪这个刀匠的鬼点子还真多。把刀造得这么重,到底有什么好处?」
「也罢,虽然粉雪的力气不容小觑,但毕竟是个孩童,犯不着拚得你死我活,尔多留心,别伤了她。尔已经足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就放轻松点儿,当做是陪孩子玩吧!」
身为一个运筹帷幄之中的军师,奇策上这番话实在过分轻敌,或许是她对七花这把刀太有自信。
而披挂上阵的七花自然是谨遵成命。
但他可放松不得,不能因为对手是孩童便当成儿戏。即便有了不可伤害粉雪的限制,他仍会全力以赴。
只可惜七花还是存有轻敌之心。
真庭忍军首领,真庭鳊蝠。
下酷城城主,宇练银阁。
三途神社巫女,敦贺迷彩。
日本第一高手,锖白兵。
铠海贼团船长,校仓必。
还有其他多不胜数的挑战者,全都败在鑪七花的手下!!虽说冻空粉雪手持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鑪七花面对一个体格、岁数都不及自己一半的孩童时略生轻敌之心,又岂能怪他?
只不过这些许的轻敌之心,却让他吃了莫大的苦头。
「!!动手!」
说着,咎女挥落手臂。
第一式「铃兰」乃是招以静制动的起手式,想必各位看官早已耳热能详。
七花使出此招,用意便在于观察粉雪的路数。
这也是为了避免伤及她。
!!小时候,爹也常这么做。
此时的七花尚有余裕去回想儿时之事!!直到目睹粉雪出的第一招。
「接招!」
粉雪并不虚张声势,只见她一跃而起,脚点雪地,直攻而来。
粉雪手持天下间最重的刀,奔驰于刚积下的柔软雪面之上,脚却未陷入雪地半分。
她高举双刀,斜肩劈落。
然而她毕竟是个门外汉,没抓准距离,双刀未曾触及七花半根寒毛,大剌剌地挥了个空。七花见有机可乘,反射性地便要使出手刀,又惊觉这招足可取人性命,连忙打住。
七花不进反退,拉开距离。
!!没想到这么难打::!
粉雪的天生神力果然是种威胁,令七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射动作。
!!我得手下留情。
「虚刀流!!『蔷薇』!」
七花竖起脚趾踢向粉雪,粉雪猛然伏下身子,闪过此招。

她虽然不懂武功,毕竟是在这严苛环境之下存续了数百年的冻空一族之粉雪的脸庞映入七花的眼帘。
她看来十分开心,乐在其中,犹如在玩耍一般。
「::呜!」
七花可乐不起来。
或许粉雪觉得自己的攻击只是闹着玩,但身为「地表人」的七花若是挨上招半式,可会丢了小命。
!!完全相反。
与岩流岛上的锖白兵之战完全相反
刀相反,主人亦然!
「唷::!」
七花趁着粉雪再次大挥双刀之际拉近距离,右脚顺势勾住粉雪的双脚,并横掌扫向她的上半身。
这招是虚刀流少见的摔技!!
「虚刀流!!『堇』!」
七花趁着粉雪重心后移时使出这招,并不受制于对手的力气,反倒巧妙地利用了粉雪的天生神力,四两拨千斤,将她矮小的身子给摔了出去!
「……如、如何?」
长年生活于雪山之上,让粉雪自然而然地学会了足不陷入雪中的步法。
雪深缩短了她与七花之间的身高差距,令七花厌到棘手万分。
!!身材高大的人不好对付。
七花想起与校仓必的比试,暗自咕哝。
!!可是身材矮小的人也不好对付!
方才的摔技!!「堇」使得不够扎实。七花出脚去勾粉雪之时,粉雪便已软了腿,是以最后那记扫掌太浅,又兼有积雪做她的软垫,想必成效不彰。
果不其然,粉雪像只兔子一般一蹦而起,安然无恙。
她单手挥舞双刀,笑道:
「嘿嘿嘿,真好玩!七花哥哥。」
「……是吗?」
七花可无法回以笑容。
还是别想东想西,干脆出绝招决胜负::即使出绝招,只要斟酌劲道便不王于伤及对手性命。
只不过七花深知对手的力气有多么惊人,难保不会过度使力::。
!!只能听天由命,尽力而为了。
老实说,七花认为自己连刀都拿不起来,根本没「资格」当双刀「鎚」的主人《对七花西百,「刀」要拿「刀」本身便是种矛盾》;但他是奇策士的刀,必须完成集刀的任务。
要用夺薄刀「针」时用过的第三绝招「百花缭乱」?或是斟酌力道,使出第五绝招「飞花落叶」?::不成。
这两招若是没打中,将付出极大的代价。
七花绝不能被力大无穷的粉雪击中。要对抗力气,只能靠速度。
虚刀流最快的招式,便是由第一式「铃兰」变招而成的「镜花水月」!!
七花计议已定。
只可惜他这条计定得太迟了,粉雪已舞着双刀「鎚」,再次攻上前来。
!!糟了。
要在这个位置使出「镜花水月」太难,即便使得出,也难保不对粉雪造成致命伤。粉雪再度斜肩劈落,这回她抓准了距离;七花往旁边一缩,躲过了她的攻击。只好再一次拉开距离!!
七花的念头于瞬间一转。
七花尚有时间思索,正题不了他与粉雪之间的实力差距。
然而,此时却发生了七花意想不到之事。
粉雪举起双刀斜肩劈落,而七花游刀有余地躲过了她的攻击。
躲是躲过了,可是!!
双刀却紧追着七花而来。
「啥::!」
天生神力的少女,冻空粉雪。
亲眼目睹粉雪轻轻松松地背起自己,又能单手拿起自己拿不动的双刀「鎚」,七花以为他已经了解粉雪的力气有多么惊人;然而实际上,他了解得还不够透彻。
七花见粉雪是个孩童,便生了轻慢之心。
刀原本便重,即使不是双刀亦然。虚刀流弃绝刀剑,便是因为刀过于沉重。
然而刀重亦有其长处。刀的重量能变换为攻击力,利用离心力,更可转化为破坏力。天下问最重的双刀「鎚」自然也有这些长处。
不过!!
冻空粉雪并未利用双刀的重量或离心力。
她倚仗自己的一身力气,视力学法则为无物,将双刀操纵自如。
对她而言,中途改变刀的轨迹乃是易如反掌。
浑然无视双刀的重量与挥动时产生的离心力,天生神力的少女,冻空粉雪!
冻空一族!
无鞘之刀的刀鞘!
「唔::喝啊啊啊啊啊!」
这回可闪不过了。
情急之下,七花双臂于胸前相交!!这并非虚刀流的招式,只是反射性的防御罢了。
双刀「鎚」的粗陋刀身正中七花的左臂。
啪!
七花很久没听见自己骨折的声音了,而这道声音也在转眼之间被风雪淹没。
「停!!停手!」
咎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这一瞬间,决定了鑪七花集刀以来的第一个败绩。

■  ■

尾张城附郭。自奇策士咎女踏上集刀之旅以来,一直空无一人的奇策士府亦位于附郭中的一角,而这座将门府邸正位于奇策士府的反方向。
在那府邸的一室之中,有一名女子悄然伫立,彷佛在候着什么人似的。
「虾夷的踊山是在尾张幕府成立不久之后被划为灾害区!!」
那女子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
「!!你可知道真正的理由为何?」
她说这话时并未向着任何人,似是自言自语,但却有一道声音回答她。
这道声音出自于天花板上。
「真正的理由……?不就是因为当地是日本最大的豪雪地带吗?」
「现在一般人都这么想,那个惹人厌的婆娘!!奇策士八成也是。不过起初可不是这么回事,当初被视为灾害的不是踊山,而是自古以来住在踊山的冻空一族。」
女子格格笑了起来。
「!!旧将军没能夺得双刀『鎚』的理由便在于此,才不是因为刀太重这等既可笑又软弱的理由。」
女子断然说道。
饶是奇策士咎女,也得亲赴当地去调查双刀「鎚」及冻空一族的来历;但这名女子人远在尾张,却了若指掌。
「冻空一族::」
天花板上之人战战兢兢地问道:
「究竟是什么来历?」
「谁知道?调查他们的来历足你的差事吧?据我所闻,他们原本住在神之国出云,祖先多半是法师::不过这些传闻也不可尽信。总之,他们并非虚刀流所能应付的对手,要摆平他们可不简单。不知奇策士有何打算?」
女子笑得更加开怀了。
「话说回来,那婆娘还是老样子,不按牌理出牌,居然从萨摩直奔虾夷。她也该听见我重掌大权的消息了!!莫非她压根儿不把我放眼里?欵,你认为呢?」
「……属下不敢妄下评断。」
天花板上之人更加战战兢兢地说道:
「只不过依属下个人的经验来看::奇策士有时会做出一些看似未经思考、随波逐流之事,实在称不上奇策,反倒是无谋!!」
「……看在你这种实事求是的人眼中,自然是如此了。那个婆娘有时的确会碰运气,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难缠。我吃过她奸几次亏了。」
女子说道:
「我不怕她,却知道她不是好相与的。」
「这话怎么说?」
「套句你的辞儿,随波逐流!!你以为天下间有几个人能真正随波逐流?一般人遇上了不顺己意的事,便会反抗!!不,即便事如台葸,人也会挣扎奋斗,往更如意的方向流。」
「…………」
「可那个婆娘并不挣扎,亦不奋斗,而是肯定所有现状。」
「肯定::」
「打个比方吧!」
女子说道:
「假如你有一把天下间最重的刀,你会怎么使用?」
「呃::您的意思是?」
「这把刀自然算得上是把宝刀!!无论任何物事,独特突出、与众不同便是种长处。不过::你不觉得这样的刀很难使么?」
「::……」
「唯有冻空一族方能使的刀,对旁人而言并无意义::既然如此,有便等于没有。不光是双刀『鎚』,绝刀『刨』、斩刀『钝』、千刀『锻』、薄刀『针』、贼刀『铠』,这五把奇策士成功夺得、送回尾张的刀,有哪一把你会想用?」
「这个嘛::」
天花板上之人似乎不知如何回答。
女子见了他的反应,颇为满意。
「答案为否,是么?」
她接着便说:
「不折不损的刀?刀折损了,换一把便是。无坚不摧的刀?何须无坚不摧,只要砍得了人即可。完全相同的刀?何必完全相同,只要差不多便成了。脆弱的刀?要这种刀何用?仿造盔甲制成的刀?这还叫刀么?」
女子滔滔不绝地说着。
「!!集齐四季崎记纪之刀便可夺天下!!真亏有人说得出这种鬼话来。在战场之上,区区一把刀对战局能有多大影响?至于刀的毒性,持刀便欲斩人!!天下间有哪一把刀不是如此!」
女子既然笑道。
「::::」
「不过那婆娘可不这么想。对她而言,四季崎记纪之刀不过是寻常刀剑,是她平步青云的工具;看在我这种识货的内行人眼里,她的想法极为愚蠢,却也极为正确。那个婆娘基本上是个肯定现状之人,她接纳四季崎记纪的古怪,接纳所有现实,并面对现实;所以看在你这个实事求是之人眼中,似乎是随波逐流,无为无谋。不过奇策士若真是无谋之人,早该在真庭忍军背叛时便玩完了!!不,早该在与我为敌之时便玩完了。」
「……不过::」
天花板上之人开口。
「纵使奇策士真有过人之处,只怕碰上冻空一族还是凶多吉少。如您所言,冻空一族天生神力,饶是虚刀流掌门也::」
「我倒也不是不担心。」
女子说道。
双重否定。
「不过::应该不成问题吧!要是她在这时候栽了跟头,咱们反而伤脑筋::历史应该会给我个方便的。无论如何!!」
女子回过头来,望着挂在壁上的一对宝刀。
那对宝刀乍看之下并不像刀;不,在这个时代,只怕没人认得出那是刀,也没人猜得出那是什么玩意儿。
不过,若是现代人可就一目了然了。
其中一把是转轮式连发手枪。
另一把则是自动式连发手枪。
不错,那是不该也不能存在于此时此地的兵器;然而它们却以一对宝刀之姿出现了!
四季崎记纪的十二把完成形变体刀之一!!炎刀「铳」!
「只要这玩意儿在我手上,这段历史的终局便得回归到我身上。所以我们只须静观其变即可。」
「::……」
「我要否定。」
女子说道。
「我要否定。我和奇策士不同,这才是我的作风!!我不肯定任何物事,连我自己都不认同。现实、现状、现象,限制、限定、限度,日月星辰、森罗万象,我一概否定。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不肯定,我要用索然无味的言辞戳破这个花花世界。不错,我便是否定一切,无一例外的否定姬。」
否定姬。
奇策士咎女还不知道她视为最大障碍,数度弹压的女子竞已坐大至此。


本帖最后由 rose.chang 于 2011-4-4 23:37 编辑


四章 真庭狂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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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天。
鑪七花自集刀以来首次负的伤并不若想像中严重,不过是左下臂单纯骨折罢了。在不承岛上习武二十年来,七花不知骨折过多少次,久病早已成良医,这回也是靠自己治疗。他从咎女的众多衣物之中取来一件,撕开了充作绷带,绑上一截木头固定手臂。头一天七花手臂肿胀,遗发了点儿烧,不过现在病情已稳定下来;从他以往的经验看来,只消两星期便能复原。七花锻链方式异于常人,恢复力亦超人一等。
到了第四天。
正当七花在洞穴中取暖,大口咬着粉雪替他备来滋补的熏兔肉时,身旁传来了一道声音!!
「……对、对不住。」
原来是奇策士咎女。她并未面向七花,而是朝着墙壁说话。
「::?唔?怎么啦?」
「呃::我想了想::这回的事或许是我失算了。」
到了第四天,咎女总算开口赔罪了。
但她的态度可不怎么讨喜。
本书基于篇幅问题::或该说伦理问题,删去了不少内文:其实昨天之前,奇策士咎女可是把七花骂得狗血淋头。姑且举几个不王于影响读者投票结果的例子!!不,只怕举不出来!!她不但毫不容情地对着七花破口大骂,说他「身为我的刀,居然吃败仗」、「折损的刀便是废物」,要他「滚回岛上」,遗拳打脚踢,乱打七花一顿。
七花没有反驳半句。
因为他觉得咎女并没说错;再者,父姊的教育方式也不容他为自己的失败找藉口。这么一来,奇策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她的性子,便是见对手不吭声就越骂越凶;结果到头来,最尴尬的反而是她自己。
到了第四天,咎女总算下定决心(不过还是背对着七花》为自己的刻薄言语道歉。
「不,失算的是我。我明知粉雪天生神力,还因为她是个孩子便小看她。」
「是我教尔放轻松点儿,当做是陪孩子玩::要求尔不得伤她,也是我强人所难。是我得意忘形,错把尔的力量当成我自己的力量。」
此时咎女终于回过头来。
她的脸上确有反省之色,教七花颇感意外。
「可我却拿尔出气::或许说出来的话已不能收回,不过::」
「没关系,我输了是事实。再说,我的力量便是你的力量。」
七花原就粗枝大叶,挨咎女几句骂也算不了什么。老实说,恶言詈辞咎女几乎是天天都说,犯不着今天才来赔罪;七花甚至觉得她该多骂一些!!当然,不是七花性好被虐,而是他认为自己该受责罚。
比起咎女的恶言詈辞,粉雪于比武后所说的那句话才是伤了七花的自尊。
「啊,啊!啊!对、对不住,侬不是故意的!!对不住,侬没想到七花哥哥这么禁不起打!」
「::……」
粉雪现在人不在洞穴之中。她带着双刀「鎚」打猎去了。
「七花哥哥、咎女姊姊,你们在这儿歇息,侬去猎些肥美的兔子来。」
咎女便是趁着粉雪不在,才开口道歉。
顺道一提,无论粉雪猎来的兔子再肥美,咎女不吃肉,并不受用;她倒宁愿粉雪去采些野菜来。
::话说回来,没想到在这种雪山之中也有生物栖息,教咎女难禁惊讶之情。
!!其实我也是半斤八两。
那个婆娘亦然。
「对了,之前没机会说,其实我一直想向你道谢。多亏你及时喊停,我的伤势才能止于一条手臂。」
「思::尔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咎女在七花中了粉雪一击的瞬间便出声暍止。或许她是操之过急!!不过断了条手臂,说不定七花还能打下去;若是继续比武,也许结果会不同。
然而咎女当时并不这么认为,七花亦然。
「当时如果再打下去,铁定不是断一条手臂便能了事……那丫头仗着蛮力胡打一通,我完全看不出她的路数,应变不及::幸好这回比武是点到为止,假如公证人不是你,只怕我已经没命啦!」
即使粉雪无伤人之意,被她那狼牙棒似的大刀一砍,岂能有命?
七花暗想,说不定手下留情的是粉雪。
七花再怎么厉害,终究只是「地表人」。
「……我违背诺言了。」
「唔?」
「你要我保护刀,保护你,遗得保护我自己,对吧?可是这回我没保护好我自己::虽然伤势不重,可是思及今后,前途茫茫啊!」
「不必过度自责,我已经责备过尔::责备过头了,对不起::」
咎女似乎是真心忏悔,一再地赔不是。咎女的信条是凡事往好处想及肯定现状,但不代表她不会失意沮丧。尤其这回她怒极失态,拿七花出气,更是令她于心难安。
即便如此,她仍强打精神,抬起脸来说道:「单臂骨折!!倘若尔的经验不假,这伤势半个月便能复原,也算不上是违背承诺。再说我方才也说过了,这回是我失算,不能在尔的头上扣上不忠的罪名。」
「谢啦!」
七花这三天来被咎女骂得狗血淋头,一直暗自担忧咎女是否真会要他卷铺盖走路,听了这话才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不过他却也不能放心局兴。
无论是谁失算、谁轻敌,输了便是输了。
夺不走该夺的刀。
「……也罢,在本奇策士看来,之前太过顺遂,此时吃场败仗反倒奸,免得一路常胜而掉以轻心。就这层意义上而言,七花,尔败得很好。」
「这种褒法还真敦我高兴不起来。」
七花苦笑。
「不过啊,咎女,老实说,就算你打一开始便命令我全力以赴,准我杀了她!!」
「而我也完全未轻敌,遗是不见得能胜过粉雪。说不定我使出真本领,反而逼得粉雪用上全力,那可就不是这点儿小伤能收场的了。」
「……尔倒是很抬举她。」咎女说道。「其实武功高过一定程度之后,我便分不出高下优劣了;不过那孩子看来并不懂武功,尔却如此抬举她?」
「她的确不懂武功。」
七花断然说道。
「而且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人,只怕连一般村姑的防身术都不会。她那不是武功,而是打猎的招数。比武和打猎不一样,可是棘手的程度却是一样的::老实说,这种厉害得没道理的人最难缠啦!」
任凭咎女如何冰雪聪明,她毕竟看不穿人心,不知道此时的七花脑中浮现了某个他极为熟悉的人物。
无作无为,只是懒懒散散地过活,便能比谁都厉害的不世天才。
七花见了冻空粉雪,便如见了那个人。
七花抬举粉雪,绝非是因为自己败在她的手下,而是粉雪的天生神力值得他抬举。
真庭蝠蝠、宇练银阁、敦贺迷彩、铺白兵、校仓必。
粉雪不同于过去任何一个变体刀之主,她拥有与生俱来的卓绝才能。
「……回过头来想想,还真教人胆寒啊!」咎女说道。「若真如尔所言::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便如此厉害,不知冻空一族的成年人力气有多么惊人?」
咎女并不知道尾张幕府划踊山为一级灾害区的真正理由,却已相当清楚冻空一族的天生神力有多么可怕。
「难以想像双刀的原主!!村长的长子力气会有多大。」
「粉雪说她和其他孩子相比,力气还算小的呢!难怪我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健壮点儿的地表人。奸啦,接下来该怎么办?咎女。」
「唔?」
「你闹脾气的这三天,咱们都没说上话!!你该不会放弃集刀了吧?」
「那当然::唔?尔方才说我闹脾气?」
「我没说。」
七花学会了说谎。
咎女颇有不满之色,但她自省这三天以来的态度行止,姑且不置一辞。
「总之咱们还得要粉雪帮忙把双刀『鎚』送回尾张,所以不能伤她性命的条件还是没变,对吧?刀那么重,也不能趁粉雪入睡时偷来;所以待我左臂复原,势必得再打一场,证明我的『资格』。当然,我自会全力以赴,不过你也得像对上铸白兵时那般,替我想些计策才成。」
「……哦!关于此事,七花。」
咎女说道。这三天来,她可不光是闹脾气而已。她破口大骂,拳打脚踢,脑子里却也同时拟定奇策,筹划着今后的应对之方。
她斟酌各种可能性,得出了一个结论;而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才发现其实她打一开始便该察觉了!!只能说当时连她的脑袋都给冻僵了,跟不上突如其来的变化。
幸好现在发觉遗不算迟。
是咎女失算,害得七花断了左臂;不过咎女说在此时吃场败仗反倒奸,并非嘴硬,而是她的真心话。
这是个很好的教训。
「我想无须与粉雪再战了。」
「咦::?」七花闻言大吃一惊。
对他而言,再战乃是势在必行,他也想趁机雪耻。
七花天性懒散,不拘小节,但绝非不奸强:事兰胜败,他反而像个小孩样拗。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但他可不能忍受自己从头输到尾。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咎女。」
「别激动,这是我得出的结论。」
「可是我若不和粉雪一较高下,证明我够格拥有双刀,鎚;不但咱们得不到刀,也不能拜托粉雪帮忙啊!」
「就是这件事,七花。」咎女为了让七花冷静下来,刻意放慢语调。「我猜『资格』一事,是那孩子撒的谎言。」
「……咦?」
「其实这事便是用膝盖想也能明白。七花,尔没这么想过么?天下间除了冻空一族,还有谁够格当双刀『鎚』的主人?」
四季崎记纪选为刀鞘的一族。便如真庭蝙蝠将自己当作绝刀「刨」的刀鞘一般,能成为刀鞘,正代表够格当上变体刀的主人。
「我是想过。」
「但书::虽然听来有点儿古怪,不过应该是真有其物。我猜粉雪便是看了这份但书,才知道冻空一族扮演着刀鞘的角色;不过『资格』一事,却是她信口胡谘。」
「可是::她何必撒这种谎?」
「因为她想玩。」
咎女叹道,为自己未能看穿这孩子气的谎言而深戚惭愧。
「她只是希望有人陪她玩::尔成日练武,或许不然;不过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分男女,都爱打打闹闹。」
「打、打打闹闹!!」
七花也曾有过这个念头。
与粉雪交手时,他觉得粉雪彷佛玩耍一般,一脸开心,乐在其中。
「当然,对冻空一族而言,双刀的确是把贵重的宝刀;刀由整个村子里最有权势的人——村长的嫡长子保管,可见一斑。不过粉雪是个孩子,不明就里,不懂双刀『鎚』的价值;对她而言,双刀便是送给我们也无妨。」
「是啊!她看起来是没什么气概或使命感::那她为何要胡诲『资格』?」
「因为她想玩。尔不也说过么?」
咎女尽量不带情感,说道。
「那孩子很寂寞。」
「若是她把双刀『鎚』交出来,我们一定会下山离去;这么一来,那孩子又得落得形单影只了。她才刚因雪崩而失去家人,虽然表现得开朗活泼,其实心里还是很寂寞的。」
「所以::她是为了留住我们,才撒这种谎?」
「很可爱的谎言,是不?当然,你断了一条手臂,或许不这么想吧!」
「……我的确无法理解,不过倒不是因为被她打断了一条手臂。既然她那么寂寞,下山不就得了?」
「尔应该没忘了因幡的字练银阁吧?人在同一个地方住久了便有厌情,不会轻易离开。再说::那孩子称呼我们为地表人,也知道地表人禁不起打,可见冻空一族与其他村落并非全无来往。」
「思,没错,所以她只要到有来往的村子去!!」
「尔的脑袋里一片和平,真让人羡慕啊!」
咎女的语气彷佛怜悯着七花的单纯。
「尔以为一般的村子能接纳她这样力大无穷的少女么?」
「……不能吗?」
「她铁定会被当成白虎星降世。想必粉雪自己也心知肚明,所谓的来往,不过是这种程度而已。奸不容易有两个冒失鬼自动闯上山,那孩子自然想千方百计地留人了。『资格』一事,便是为此而信口胡诸的。」
咎女说道。
「粉雪认为只要她扣住双刀,我们就不会回去。」
「……我原本便疑心她是否手下留情,看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啦!现在我断了一条胳膊,短时间内不能再战,只能乖乖留在这个洞穴里了。」
「我想她的城府并没这么深::她看来也没这么聪明。总而言之,知道原委以后便好办了。虽然对粉雪过意不去,但我们是成年人,不能老陪着一个孩子圆她那可爱的谎言。」
「所以无须再战了。若是再打一场,却害得尔身负无法复原的重伤,那可不妙。尔还得再夺六把刀呢!」
「不,可是!!」
「尔想再打一场么?」
说不想,那是违心之论。不过七花毕竟只是一把刀,不能选择砍杀的对象。
若是他挑选对象,便算不上一把刀了。
「我懂尔的心情。尔虽是一把刀,却也是一个人,总有七情六欲。」
咎女说道。
她这话同时暗指前次的校仓必之战。
「不过,如我方才所言,为了让这次的失败成为教训,还是维持败绩为宜。这么做有利于尔,当然也有利于我。」
咎女如此作结。
七花当然不是全无意见,但对他面百,主人奇策士咎女的命令绝不可违抗,既然她已打定主意,七花只能遵从。
至于这决定对自己是否有利,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要对咎女有利,七花便无异议。
「如有时间,给尔机会挽回名誉、洗刷污名也无妨;不过很遗憾,我们可不能在这儿乾耗::尔遗记得上个月真庭凤凰所说的话么?」
「唔?『嗟了』是『嗟嗖』之误那件事?」
「嗟了!」
奇策士赏了他一记直拳。
虽然奇策士咎女素以不携兵刀、不习武艺为信条,可是她与七花同行以来,迎头棒喝的本领倒是越来越高明。
「不是那件事。是否定姬!!他提过这个人吧?」
「::?::不,我没印象。」
「是么……」
咎女恍然大悟,难怪他先前一次也没问起。起先咎女猜想他是顾及自己的心境,故意避过不提;不过仔细一想,七花连事关咎女身世的大事都能说溜嘴,岂能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尔已知道我的身世,我也该说明了。否定姬乃尾张幕府的稽窍官。」
「稽窍官?」
「总之是种不能张扬本名的差事::粉雪差不多要回来了,详情以后再谈吧:总之她是个棘手的女人,对我早有怀疑,屡次与我冲突::其中几次遗书得我险些被罢黜。」
「我不知道稽窍官是干什么的::不过幕府的人怀疑咎女,也没错啊:」
「惭愧。唉,其实事情全起因于我的疏忽,不过也不光是如此。」
咎女略微支吾,又道。
「说来实非我愿,当初我与那婆娘较劲,曾借助真庭忍军之力。」
「哦::所以那个叫凤凰的才会特地来通风报信啊,」
「如今否定姬东山再起,我们可不能再拖拖拉拉,得尽早说服粉雪,取得双刀『鎚』,赶回尾张。」
「那倒是::」
来到虾夷乃是预定外之事。
无论如何篡改记忆,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资格』一事纯属谎言,也不必和粉雪比武啦::她打的是这种算盘,就算再打一场而我得胜,她也不见得会乖乖交出双刀『鎚』。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就算戳破她的谎话,最后也只是落得各执一辞,没完没了吧?」
「尔以为我是何许人也?我可是奇策士咎女啊!靠着智谋策略与三寸不烂之舌当上了尾张幕府高官的奇女子。这种各执一辞的场面,正是我发挥本领之处。要驳倒一名孩童,根本是易如反掌。」
「……你又散发着坏人的气息了。我最怕你这样啦!」
七花苦着脸,看来是真的畏惧咎女这副模样。
「你真的办得到吗?不光是要取得双刀『鎚』,还得让粉雪帮忙把刀送回尾张呢!」
「当然办得到,我已经想出了几条妙计,应该能成功。当然,这事也得尊重粉雪的意愿,不过我这些妙计应能同时解决她的问题。」
「哦::?」
「或许是我多管闲事,不过俗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天,总不能放任一个小丫头孤伶伶地在山上过活。」
咎女显得百厌交集,说了些有违平时作风的话语之后,便要将对付冻空粉雪的几条「妙计」告诉七花;正当此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
洞穴之外传来了尖叫声。
■  ■
奇策士咎女对于冻空粉雪的一番推测,可说是八九不离十!!不,即便说她猜得半分不差,也不为过。
粉雪的确撒了谎。
即便冻空一族的族规里真有「够格者方能得双刀『鎚』」这一条,年幼的她也尚无坚守族规的决心。
既无气概,亦无使命戚。她只是个生在冻空一族的寻常孩童罢了。
所有物事在她眼里,只有实用与否,并无额外价值。
物品便是物品,刀便是刀。
双刀「鎚」!!天下间最重的刀,活脱是个钝器。
粉雪并不觉得它是打猎的奸工具。要打猎,徒手便绰绰有余。
族人多么珍视这把刀,她不知情!!事实上,不光是年幼的她,除了村长的嫡系子孙以外,没人知道双刀「鎚」的由来。对粉雪而言,这把刀并不是什么宝贝。
有人想要,给他便是了。
所以当她巧遇的地表人!!奇策上咎女与镜七花::「咎女姊姊」和「七花哥哥」表明是为那把刀而来时(当时她遗不识得双刀》,她便自告奋勇,去替他们取来。对她而言,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因为她寂寞。她想讨他们欢心。
她只想有个说话的伴儿,只想帮他们的忙。
她并无不良居心,可说是出于单纯的好意。
然而,待粉雪回到村子,发现那把疑似双刀「鎚」的刀时,她突然想到!!
如果把这玩意儿给了他们……
如果把这玩意儿给他们,他们便会下山,到时自己又是孤伶伶一个人。
若将她这个念头归咎于四季崎之刀的毒性,未免过于牵强附会;倒不如说是一个月来的孤独,将她逼入了死胡同。
这一个月以来!!离开村子,索居于洞穴之中的一个月以来,她一直很寂寞。
她与险些冻死的咎女与七花相遇,或许并非巧合。若说是巧合,咎女与七花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
移居洞穴以后,粉雪或为了打猎,或为了寻找更好的落脚处,总是找尽了藉口外出!!宛如为了找人似的。
又宛如为了与人相遇。
就算只是一时的邂逅也好!!粉雪心知肚明,知道自己离不开这座山。
虽然她还是个孩子,毕竟仍是冻空一族之人,与地表人是处不来的。
村里的大人也常告诫她:离开这座山,冻空一族便活不下去。
所以粉雪不能下山。犹如被锁链链住一般,下不了山。
粉雪只能等待有人上山的一天。
一个月!!看在成年人的眼里并不长,可是对于只活了十年的粉雪而言,却是足以匹敌永远的漫长时光。足以粉雪见了险些被活埋的咎女与七花之时,心里格外欣喜,决定尽力款待他们。
她知道自己与地表人处不来,但她仍想表达自己感激他们上山来的心意。
后来,粉雪萌生了依依不舍之心;她希望咎女二人能多待一些时日,即便是一天也好。
所以粉雪才撒了谎。她深知要玩打闹游戏,地表人决计不是自己的对手。冻空村里的孩子玩打闹游戏时,粉雪往往是输多于赢,但还不至于输给地表人。
果然如她所料。
只不过她原本无意伤人,却不慎打断了七花一条手臂;这全是因为七花的武功比她料想的更为高强之故。
粉雪满心愧疚。
虽然一想到咎女二人在七花的伤势痊愈之前不会离去,粉雪的心里便有点儿高兴,但她毕竟如咎女所料,不是个城府深密的孩子。
她知道不能再这么瞎搅和下去。
!!过一阵子,侬还是老实向他们赔不是吧,粉雪如此想道。
不消咎女点破,粉雪此时便已打算主动招认。
即使他们生气,还是得好奸向他们赔罪;赔过不是以后,再把双刀「鎚」送给他们。冻空一族足不是刀鞘,粉雪不清楚;反正她也用不着这把刀。
粉雪一面挥动双刀,一面想道。她试着用双刀打猎,果不其然,并不好用;兔子是猎着了几只,但效率还不及她空手打猎时奸。
粉雪决定奉上双刀,就当作是答谢咎女与七花陪自己作伴。
她只希望老天再多给她一点儿时间。
至少在七花伤势痊愈之前,让她再与他们相处一段时间。今后她会带着这份回忆,忍受孤寂,独自生活,直到下一个上山的人出现。
她只希望老天再多留一点儿美好回忆给她。
她愿尽心尽力款待咎女二人,只要能留下足以抹灭那可怕记忆的美好回忆!!
「……咦?」
带着双刀「鎚」打完了猎,粉雪一手拿刀,一手提着三只兔子,正欲返回七花与咎女相候的洞穴之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于她眼前。
那人并非屏住气息悄悄接近,亦非屏住气息潜伏多时,而是根本没给粉雪察觉的时间!!换句话说,那人乃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至她身前。
欺至粉雪身前的乃是名忍者。
身着无袖忍装,锁链缠绕全身。
而那忍者的脸孔、脖子、上臂王指尖!!凡是露出于衣物之外的肌肤之上,俱剠满了刺青;那刺青并非文字,亦非花纹,倒像胡乱攀绕的黑线。
想必忍装之下的刺青亦是一般模样。
那是个将长发束于脑后的女子。
「幸会!我是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真庭狂犬!」
狂犬露出了凶恶的笑容,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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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  飞花落叶
■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这阵尖叫,七花与咎女想也不想便冲出洞穴之外;白茫茫的飞雪一时遮住了他们的眼,不过今天的雪势尚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冻空粉雪的背影映入眼帘。她的右手拿着双刀「鎚」,脚边躺着三只几乎与雪同化的兔子,应该便是打猎的战果!!不过问题不在于此。
问题在于按着腹部蹲在粉雪跟前的女子!!七花与咎女都不认识她。
不过她那身特殊的忍装,七花与咎女可是再熟悉不过。
过去背叛了奇策上咎女,眼下暂为盟友的!!
「真……真忍!」
七花的叫声引得粉雪回过头,她露出不知如何说明的困惑表情,问道:
「呃::她::是你们的朋友么?」
「不、不是::」
「她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鬼鬼祟祟靠了过来,我就反射性地迎击
了!!」
七花与咎女并未回答粉雪的疑问!!他们根本不认识这名女子,无从答
起!!只是将视线移向满脸痛苦、蜷曲在地的女子。
她是真庭忍军之人这一点,决计错不了;不过她的模样也未免太古怪
了,不但袒胸露背,身上还刺满了既不似图样又不像花纹的黑色刺青!!
「她没说自己是谁么?」咎女慎重地询问粉雪。「这婆娘应该曾表明身分
吧?」
「呃,呃——」粉雪略微思索,说道:「我记得她说她是真庭忍军十二首
领,真庭::真庭狂犬;:」
「::思,是么!!」
咎女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虽然咎女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却知道真庭狂犬在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
中是个重要角色,只是没想到竟是个女人。十二首领之中竞有女人,教咎女
略感意外。

不过,十二首领之一的真庭狂犬何以在此地?她所为何来?真庭忍军与
咎女上个月才刚结盟!!
「……哼!俗话说得好,忍者口,无量斗;是我愚蠢,竟将忍者的结盟之
议当真了。」
咎女冷眼看着真庭狂犬,恨恨说道。
「话说回来,想暗算别人却被反将一军,也真够窝囊的了::粉雪,这婆
娘可有任何古怪的举动?」
「唔::她四处打转,动作奸快,不过侬给了她一击,她就安分下来了。」
七花闻言,暗暗点头。
看来这个忍者是以速度见长,拿速度来对抗力气,却吃了瘪;与四天前
的七花如出一辙。
粉雪!!冻空一族的天生神力,可不是这么奸对付的。
超越速度的力气!!越想越是种威胁。
「能只身登上踊山,确实有两把刷子,不愧是真庭忍军。好哇!这笔帐,
我倒要看看真庭凤凰要怎么跟我算?」
二出场就被打趴,让我想起真庭白鹭::一
「白::白鹭::」听见了真庭白鹭四字,真庭狂犬身子一震,抬起脸
来。她瞪着七花与咎女,视线极为凄厉,彷佛能贯穿人一般,锐利无比。「白
鹭::蝙蝠::食鲛::蝴蝶::蜜蜂::螳螂::!」
「…………?」_
「白鹭::骗蝠::食鲛::蝴蝶::蜜蜂::螳螂::白鹭::蝙
蝠::食鲛::蝴蝶::蜜蜂::螳螂::白鹭::蝙蝠::食鲛::蝴
蝶::蜜蜂::螳螂::!」
狂犬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挣扎着起身:然而她腹部过于疼痛,终究未能
起身,又倒在雪地之上。
「奇策士妹子,你杀了我不少弟兄啊!」她趴在雪上说道:「害得真庭忍军
元气大伤。」
「::那又如何?」
狂犬的话语丝毫未能撼动咎女,只见咎女神色自若,说道:
「我没兴趣听忍者诉苦,更没义务听一个背叛者的怨言。还是怎么着?只
要我这么说你就满意了么?要是你们没背叛我,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咎女的话语却大大地撼动了狂犬,激得她一鼓作气,站了起来。
待狂犬起身,才知道原来她个子颇为高挑,足可与敦贺迷彩一较高下。
「我绝不饶你,我绝不饶你,我绝不饶你,我绝不饶你!!我要杀了你,
替弟兄报仇!我才不管什么同盟,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杀了你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这个忍者还真不像忍者,喜怒全表现在脸上。」
咎女不可置信地说道。
事实上,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中死在鑪七花手下的目前只有真庭蝙蝠一
人,方才狂犬所说的其他五人之死与咎女、七花并无千系(真庭蝴蝶、真庭蜜
蜂及真庭螳螂三人,咎女及七花更是连见也没见过》;不过一来咎女与凤凰结
盟之时已夸称白鹭及食鲛是死于自己手下,二来对狂犬解释并无意义,因此
咎女并未辩解。
再说,和狂犬讲道理也没用。
因为狂犬早已把委托真庭忍军集刀的咎女当成一切的元凶。
「瞧你来势汹汹,只可惜你现在变成这副德行,恐怕是杀不了我了::算
你倒运。」
「就是说啊,你们真忍的运气怎么老是这么差呢?呃!!我说狂犬啊,你
也别沮丧,因为连我都输给这丫头。」
粉雪的威胁实在可旧。
不光是虚刀流第七代掌门,连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都败在她的一击之
下!!真是令人惊叹的冻空一族。能够避免再战,或许算是七花侥幸。
不,若论侥幸,或许狂犬在找上七花之前先碰上了粉雪,才是七花侥幸。
现在七花断了手臂,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对上真庭忍军的首领。
「::哦?」然而,听了七花之言,狂犬却笑了。「是么?这可真是个奸
消息。」
「…………?」
「其实我很担心……用这个身子能胜过虚刀流的小兄弟么?毕竟这个身子
除了快一无是处!!」
狂犬一面喃喃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一面朝着眼前的粉雪伸出了手。
那动作极为徐缓,看起来并不像是攻击,倒像是求助一般。
「::咦?什么事::?」
因此秉性纯良的粉雪不禁伸出了未持双刀「鎚」的手,握住了狂犬的手。
此时莫说七花,连咎女都错估了形势。说来也难怪,他们深知冻空粉雪力大
无穷,狂犬不过是握住她的手,能有什么作为?
然而狂犬却真有了作为。
狂犬的手微微使劲,粉雪反射性地掐住她的手。
这是面对不知名的恐惧时产生的反射动作。
然而,为时已晚。粉雪的力气未能及时阻止狂犬。
「真庭忍法!!狂犬发动!」
说时迟那时快,真庭狂犬全身的刺青便如生物一般开始移动,爬过狂犬
的身躯,顺着狂犬的左手移向冻空粉雪的左手。
接着,黑色刺青爬向冻空粉雪全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粉雪与狂犬同时咆哮,犹如共振一般。
刺青亦马不停蹄地从狂犬身上奔向粉雪。
「这::这是怎么回事?」
「忍、忍者!」
七花与咎女已知事有蹊跷,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结束。
不消片刻,狂犬身上的所有刺青都移到了粉雪身上。
真庭狂犬!!不,真庭狂犬原来的身体便如空壳一般,虚软无力地倒地。
接着,冻空粉雪转过身来。
原为冻空粉雪的躯壳转过身来。
她的身上已布满了刺青。
「让你们久等啦!奇策士妹子,虚刀流小兄弟。」
那声音亦是冻空粉雪的声音,但粉雪的纯真无垢与天真烂漫却是半点儿
不留。
「再来过吧!我是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真庭狂犬!」
唯有真庭狂犬那凶恶粗暴的笑容宛如剪贴一般,浮现于那张脸孔之上。
■  ■
「话说回来,凤凰大哥啊,说来惭愧,我身为兽组统领,却到现在还搞不
懂狂犬那家伙的忍法是怎么回事。」
真庭川獭与真庭凤凰终于来到了一级灾害区!!虾夷踊山,他们以同样
的速度奔驰于雪地之上,一面交谈。
「!!你和她相识很久了吧?这是个奸机会,你就替我解释解释吧!」
「说吾与狂犬相识已久,并不正确;狂犬的确早识得吾,然而吾却不然。」
凤凰平静地说道:
「『传染狂犬』!!其实她乃是一缕幽魂。」
「幽魂?」
「对汝而言,应该不难懂才是::因为狂犬的忍法与汝的忍法便如表里。
幽魂::其实真庭狂犬这个人早已死了。据说她是创立真庭里的忍者之一,
不过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哦?我都不知道呢:」川獭呵呵笑了数声。「早点儿告诉我不就得了?
真见外。」
「狂犬颇以幽魂不散的自己为耻!!看在吾等眼里,只是种无谓的芥蒂而
已。正因为如此,她比别人更加重视弟兄的生命;只不过身为忍者,这却是
个问题。」
「因为她是幽魂,所以能自由自在地从一个身体移动到另一身体?这忍法
还挺方便的。」
「很遗憾,并非自由自在。她能转移的对象只限女人,无法转移到吾或汝
身上。十二首领之中,她能够附身的只有鸳鸯一人。」
「哦::这事我又不知道了,她的秘密遗真多。不过就算如此,能附身到
别人身上还是很令人羡慕啊!听你这么说,她和我的忍法确实完全相反。」
「不过汝的忍法却足天下问最适合集刀的忍法,可谓各有千秋。话说回
来::忍法狂犬发动的可怕之处,确非三目两语便能道尽。」
「是啊!蝙蝠那小于的忍法骨肉雕塑虽能模仿他人,但毕竟只是模仿;可
附身就不同啦!连记忆都能纳为已有::和我的忍法当真是完全相反。」
「……川獭,依汝所见,狂犬可会附身于奇策士?」
「这就难说啦!若能得到奇策士的记忆,确实有助于集刀……不过,凤凰
大哥,你并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吧?」
「嗯,吾打算再观察那雌儿一阵子。不过汝也明白,附身于奇策士,便等
于自废武功。那雌儿手无缚鸡之力,因此狂犬在附身于她之前,须得先击败
虚刀流掌门才成::川獭,依汝所见::」
凤凰再次问道。
「连汝组上的蝙蝠!!能使用忍法骨肉雕塑的蝙蝠都死在那个毫无实战经
验的鑪七花手下,汝认为现在的狂犬能胜过他吗?」
「……恐怕没办法。」川獭略微思索,答道。「狂犬为了前一项任务,挑了
现在这个除了快一无是处的躯壳;而她一路上应该也没闲工夫去换其他的身
体::」
「思……照这么看来,或许会落到最坏的可能性!!狂犬死于虚刀流掌门
手下,同盟亦告破裂。不,不对……」
凤凰提及了最值得忧虑的可能性。
「不该光顾着狂犬,而疏忽了双刀『鎚』的主人::倘若双刀之主是女
人,便有另一种可能性。」
「双刀的主人!!据企鹅老弟所言,乃是天生力大的冻空一族。」
「企鹅的情报从未有误。双刀『鎚』之主!!冻空一族,能将干钧之重的
双刀运用自如,若有神力!!」
「蝴蝶死了真是可惜,有他的忍法足轻,多重都不成问题::这么一想,
双刀的主人若是女人,岂不正好?反正狂犬不附到双刀之主或其他冻空一族
的人身上,双刀便到不了咱们手里。啊::不过如此一来,同盟便宣告破
裂::」
「无论如何,这回真庭忍军是无法全身而退了::总归一句话,川獭,现
在吾等能做的只有追上狂犬二
「是啊。只不过都到这儿来了还没看见人影,或许追不上啦!」
语毕,两名忍者的身影渐渐隐没于雪中。他们的疾奔终究是徒劳无功,
因为事情已然发生!!
只能静待落幕。
■  ■
「呵呵呵呵呵呵::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附身于冻空粉雪的真庭狂犬高声大笑,双刀「鎚」一挥,竞把前一个躯壳
的脑袋砸个稀烂。
「奸!奸!好!全身充满了力气!!这个身体真是太好了!比我用过的任
何身体都好!!冻空一族是吧?虽然没听过,不过实在是太好了!」
狂犬彷佛忘了七花与咎女的存在,也忘了弟兄被杀之恨,只是一味戚叹
着冻空粉雪的身体性能。
她相当厌动,几乎要厌激涕零。
幽魂!!用个俗气可笑的说法,便是没有躯壳的孤魂野鬼;对于形同孤
魂野鬼的她而言,优异的躯壳自然是价值非凡。
更何况冻空一族的身体是如此卓绝群伦。
狂犬不断地破坏前一个躯壳,试验新身体的性能。
「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哈!奸!好,奸!这身体真
是太好了,太好了,没有界限!我、我终于找到了理想的身体!这、这还是
个孩子对吧!?长大了以后不知会变得如何?」
「::咎女。」七花望着发狂似地持续破坏躯壳的狂犬,低声对身旁的咎
女说道:「我先问你一声::那个总可以杀了吧?」
「…………」
咎女并未立即回答。
然而不消七花开口,咎女的心中早有主意。
真庭忍法!!狂犬发动。
发生于眼前的现象便是一切,无须追根究柢,徒让狂犬得意。
虽然不知原理为何,总之便是种附身用的忍法。
这个事实即是一切。
咎女虽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这回自始至终都失算了。
唯有冻空一族才拿得起、使得动双刀「鎚」,但如今冻空一族唯一的幸存
者却让真庭忍军给附身了,这下子咎女已是束手无策。
给人逼进了死胡同。
既然如此,至少得杀了真庭狂犬,以免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落到
真庭忍军手上。
除了毁去冻空粉雪的躯壳,别无他法。
这就是结论。
「::七花。」
「什么事?」
「尔杀得了她么?」
「唔::思,的确,我现在断了手臂,要取胜并不容易::不过就算我奸
手好脚,也不见得能赢,所以意思也差不多啦!」
咎女说这话,自然不是担心七花的左臂。
冻空粉雪在咎女与七花遇难之时相救,乃是他们俩的救命恩人;虽说现
在操纵身体的并非粉雪本人,虽说粉雪曾以谎言相欺,但面对三天来朝夕相
处的粉雪,七花可下得了手?!!这才是咎女的言下之意。
然而七花却答得毫不迟疑,完全没去理解咎女之意。
不,或许他是无法理解。
刀不选择砍杀的对象!!
「奸吧!七花。」咎女心意已决,说道:「不是可以杀,是非杀不可。让她解脱吧!」
这么做对粉雪较好!!这句话咎女没说出口,因为太过虚情假意了。
在他们一问一答之间,先前的躯壳已被真庭狂犬砸得稀烂,交杂于雪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狂犬仍然笑着。
「好,真是太好了!对了,若是我到冻空村里找个成年女子附身,岂不更好……唔?咦::怎么,冻空一族::全灭了?就在上个月?」
狂犬终于停下了手,略微思索,举止与方才的粉雪如出一辙。
她竞连记忆也能纳为己有?咎女得知此事:心下不由一惊。七花想起了同为真庭忍军首领的真庭蝙蝠所用的忍法!!骨肉雕塑;他记得那个忍法无法模仿内在。
照这么看来,莫非狂犬发动比骨肉雕塑更为棘手::?
「咦::慢着,这是什么记忆啊::?」
狂犬神色大变。
「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满目疮痍,活像给人掀过地皮似的。」
一味沉醉于冻空一族身体性能的狂犬竞脸色发青,不断地喃喃自语。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村子!!冻空一族!!」
「喂!」七花并不理会狂犬,不耐烦地唤道:「少在那儿胡言乱语了!你是来杀我的吧?我奉陪!真庭狂犬,你别想附到我身上。」
「……也罢。」
狂犬无视于七花,喃喃说道。
「之后再教川獭或企鹅去查个明白便成。思::你刚才说什么?『别想附到我身上』?::便是你求我,我也不肯,反正我本来就不能附男人的身。」
「啊?是吗?」
「因为男人和女人的基因不同::啊,说了你也不懂。从这个身体的记忆看来,你的脑筋似乎很差。」
「居然连一个十岁的小孩都这么看待我::」
七花略咸伤心。
但现在并非伤心的时候。
七花摆出起手式!!第一式「铃兰」,与四天前如出一辙。
七花左臂虽断,摆个起手式倒不成问题,进招时应该亦无大碍。若有问题,便是出在防守之上;换句话说,只要别被直接打中负伤之处,应可如平时一般施展手脚。
!!意思果然差不多。
在粉雪的天生神力之前,防了等于没防;这回只能和宇练银阁之战一样,放弃防守,将重点放在闪躲之上。
「奸了,接招吧!!白鹭、蝙蝠、食鲛、蝴蝶、蜜蜂、螳螂::我马上把你们的仇人送去陪你们!!你们便把他的肉分着吃了吧!」
狂犬抡刀攻向七花。若要以笔墨描述她的招式,便和七花的起手式一样!!与四天前如出一辙;不过就细微动作上,却与四天前截然不同。
那决计不是门外汉所出的招式,而是娴熟的忍者功夫。
「告诉你一件事,虚刀流掌门!!我不光是能窥视记忆,还能继承记忆,我附身过的人何止千百,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的侠女!你练了几年武,我不知道;但我的经验绝对高出你几千倍!」
「::呜!」
我只练了二十年的武!
实战经验还不到二十回!
七花内心如此大叫,下意识地护住左臂,使出由第一式转化而成的绝招「镜花水月」。这招连对不懂武功的粉雪都不管用,对上身经百战的狂犬又岂能奏效?然而七花除了这招,再也想不出其他对付粉雪神力的方法了。
!!唔?
然而,七花打出绝招之前:心念一动,竟收起绝招,专心闪躲狂犬无情的攻击。他在雪地之上打了个滚,大胆地拉开距离。
「::啊?怎么,你只会夹着尾巴逃跑啊?真窝囊,这样还配称为剑客么?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狂犬单手抡着双刀「鎚」,从容不迫地转向七花。她并不急着追击,而是奸整以暇,以报仇及试验粉雪的身体性能为乐。
「没什么::只不过发现了一个异常之处。」
七花愣头愣脑,竞老实回答狂犬的问题。
「所以想端详仔细以后再出招::」
「啊?」
狂犬以为七花装疯卖傻,怒气全写在脸上。她的情厌起伏剧烈,着实有失忍者的风范。
或许便是因为她情厌起伏太过剧烈,死后才会阴魂不散,依旧留在人世。
至于这是否为她所愿,又是另一回事了。
「端详::?婆婆妈妈!你就去端详你的尸体吧,木头人!」
狂犬横刀扫来。有了粉雪的神力相助,狂犬的脚步格外扎实沉稳,是以这一击来得剧力万钧,石破天惊。
七花若是挨了这一刀,身体定会被砍为两半。

不过!!
「::这时候只要这么着,再这么着!!」
若未击中,便只是记空挥。
七花以后脚为轴,一个旋身,犹如精密的齿轮一般,闪过横扫而来的双刀「鎚」。此时他背对狂犬,但趁双刀挥空之际,他又顺着旋身之势转回正面,浮起的前脚化为脚刀,直劈狂犬侧脑。
他的脚刀以漂亮至极的角度砍中了狂犬。
一个旋身过后,紧接着回旋踢。
这招便是虚刀流!!「梅」!
「唔,呜,呃::」
脚下是雪地,狂犬自然难以支持。其实此时别勉力支持,反而是正确的抉择。狂犬承受不住,在雪地之上摔了个狗吃屎。
七花心知自己料得不错,姑且不再追击,再次拉开距离。
咎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交战,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七花一度败在粉雪手下,现在又断了左臂;而对手多了记忆得来的经验,招式动作更加老练,照理说条件应比上回落败之时更为不利才是,但七花却轻松踢中了狂犬。「梅」与上回的「堇」不同,结结实实地打中了狂犬!!粉雪的身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七花。」
先前令七花不许伤害粉雪,是道如此沉重的枷锁么?不,厌觉上并非如此。方才那招「梅」,倒像是七花手下留情!!
「该怎么说呢::理由我也不大明白,她一附到粉雪身上,我便看得出她的动作啦!」七花说道。「四天前较量时,我完全看不出粉雪的招式,不过现在却看得一清二楚。」
「…………啊!」
七花的描述既笨拙又含糊不清,是以狂犬并未马上意会过来,然而咎女却立时领悟了。
不错,那天七花落败的原因,并不在于粉雪的力气。
不,粉雪的天生神力自然是败因之一,却非最重要的因素。
七花真正的败因,便在于粉雪不懂半点儿武功。
招式。
路数。
法度。
说得更为粗略一些,便是战法与战略!!交手之时的基本套路。
对手出此招,我便回以彼招;对手施彼招,我便以此招挡架;对手接了此招,我便以彼招追击;对手闪避,我便后退!!这招成功了便用那招追击,那招失败了便改用这招进攻!!人与人比武打斗之时,使用的套路其实并不多。
进招、接招、格挡、闪避,总不出这些范围;因此有用的套路便会一再演练,去芜存菁之后,保留下来的就更加有限了。
这些套路代代流传,广为使用。
封闭于孤岛上二十年,渐从历史消失的虚刀流也不能例外。虚刀流亦有固定的套路,与其他门派大同小异。
无论是剑客、拳法家、忍者或其他,只要是熟习武艺之人,便无法摆脱这些套路。因此比武打斗之时,便得探对手的路数,推测对手的下一招、下两招、下三招,并想奸应对之策。套路是固定的,要猜测并不困难;不过对手也会探我方的路数,是以打法便更加多样化。牵制、变招、再变招!!一流的高手便是在有意或无意之间如此过招。
七花实战经验无多,却能在回回激战之中活下来,便是因为这些套路早在二十年来练武之际牢牢地烙印于他的心里。
比如字练银阁,便是坚持拔刀术的套路;而七花对上宇练时,则是以第七式「杜若」变化而成的灵动步法探出对手的路数,取得胜利。
七花掌握了对手的路数,所以成了赢家。
不过,探路数对于某些对手并不管用,甚至会造成反效果;这次碰上的粉雪便是这样的对手。
粉雪天生神力,令七花估算错误。
七花竟然去探一个不懂招式、套路之人的路数。仔细一想,这真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妄自猜测对手招数,琢磨对手心思,最后落得自取灭亡。
练家于是猜不透门外汉的招数的。
一口气攻上前来,却错估距离,挥了个空;猛然伏地,闪避七花的脚刀;挨了摔技,自己却先跌倒;最后甚至硬生生地改变刀的轨迹!!
全都是因为粉雪是个门外汉。
七花猜不出粉雪的路数。她的路数不在七花所学的套路之中。
粉雪的路数在一般比武里并不会出现,等于是种未知的战法。
虚刀流乃是以剑客为假想敌的门派,忍者、山贼或海贼尚可应付,但普通人却不在范畴之中。
因此七花才探不出粉雪的路数,识不破她的行动。
鑪七花与冻空粉雪的实力差距甚大;正因为相距甚大,交起手来才像未咬合的齿轮一般格格不入。
然而,现在七花却识破了对手的路数。
冻空粉雪的身体之中,装着专事暗杀的练家子!!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真庭狂犬的记忆与知识;有了这数千人份的经验,七花便看得透了。
如今的她,装着各式各样的套路;因此七花的心眼便看得一清二楚,一览无遗。
门外汉变成了练家子,齿轮也跟着紧紧咬合了。
「…………呜,啊,啊啊啊!」狂犬虽慢了半拍,却也察觉了此事。她搜索粉雪的记忆,明白了粉雪是如何胜过七花。
不错。冷静下来一想,狂犬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才栽在粉雪手上。她原想仗着速度戏弄粉雪,却败在粉雪的天生神力之下。粉雪与狂犬交手,亦如末咬合的齿轮一般!
然而,察觉又能如何?她无计可施。
天下间最难的事,便是要一个练家子去模仿门外汉。套路不是用脑记,而是靠身体力行:即便刻意去学门外汉,身体仍会不由自主地自行反应——这个门外汉的躯体,竞也会自行反应!
让狂犬惊愕的还有一事。
狂犬用的套路,乃是根据数千人的记忆及经验而来,并以冻空粉雪的天生神力施展,但七花却能应付自如。
狂犬一倒地,便明白七花施展「梅」时是刻意手下留情;当时七花大可沂断狂犬的颈骨。
端详仔细以后再出招?
在生死决战之中,他竞有这等余唂,
「……………………!」
过去在不承岛上,七花曾与同属真庭兽组的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真庭蝙蝠交手,而实力不如蝠蝠的七花取得了胜利。
这回的情况虽然相似,却正奸相反,意思截然不同。由于实力差距太大,七花败给了冻空粉雪;而由于实力差距缩小,七花却大胜真庭狂犬!
七花的顾虑全是杞入之忧,左臂的伤势根本不成问题。
踏上集刀之旅的这半年来,二一十回不到」的实战经验让七花的武艺更为精进,足以与真庭忍军十二首领抗衡。
「呜,呜呜呜……」
「…………?」
真庭狂犬虽是个情厌起伏剧烈之人,但好歹是个忍者;她瞪着还糊里糊涂的七花:心知自己的忍法已敌不过这名不使刀剑的剑客。
「呜,呜呜呜呜!」
狂犬低吼,转向了咎女。
咎女冷冷地望着狂犬,先发制人。
「七花。」咎女无视于狂犬的存在,隔着她的脑袋对七花说道:「我再加一道命令。若是这个婆娘附了我的身,尔便立刻杀了我,不得迟疑,手段越残酷越好。」
「遵命。」
七花一如往常,立即答应。
狂犬正在暗自测量自己与咎女之间的距离,听了这话不禁咬牙切齿。普女又落井下石。
「别以为人质对刀管用。顺道一提,我可是弱如纸门,连跌个跤都会摔死。若是被兔子攻击,我有必败的自信。一
「……呜!」
「换作是我,我会赌上万分之一的胜算,继续用那副躯壳和七花打下去::也罢,我没义务去忠告一个背叛在先又背弃同盟在后的败类。你想附身,便尽管来吧!」
「!!不过届时只怕你已被大卸八块。」
七花紧接着咎女之后如此说道,摆出了起手式。
那是虚刀流第五式!!「夜颜」。
七花打开双足,与肩齐宽,双手则成掌形,手肘交叠,置于胸前,身子微微前倾!!这是为了适应雪地而用的起手式,攻击的意味更胜于诱敌。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少说大话啦!杀了我的弟兄,杀了我的弟兄,还敢大放厥辞!你这只::走狗!」
狂犬强打精神,站了起来。
「双刀之犬!」
真庭狂犬不顾一切地扑向七花。
天下间最重的刀,双刀「鎚」,乃是把粗糙简陋的石刀。
由于此刀上下不分,两端皆可为刀,因此冠上了「双」字为名;反过来说,亦可以刀柄攻击。狂犬倒过刀来,双手持刀,以柄向着对手,在极近距离之下一阵乱打。
然而这亦是套路的一种。这种照本宣科的熟套,乃是可以预测的。
半年前的七花或许不然,但现在的七花已能充分应付。
七花使出了第五式变化而成的第五绝招!!这招速度不快,因此他之前不敢用来对付粉雪。不过!!
「虚刀流!!『飞花落叶』!」
七花的双掌同时击出,分从左右往狂犬!!粉雪的娇小肩膀砸下。此时七花用的并非手刀,而是掌心!
来自左右的肉掌震动了她的全身!!
■  ■
飞花落叶。
这记由第五式「夜颜」变化而成的绝招,与上个月七花对上钟海贼团船长校仓必时使出的绝招!!由第四式「朝颜」变化而成的「柳绿花红」互为表里。
第四绝招「柳绿花红」乃是令劲力由外穿透至内,不损及外侧而破坏内侧的穿甲招式;但第五绝招「飞花落叶」却是不伤及内侧而破坏外侧的破甲招式。
在虚刀流,这招又称为击鞘。
七花以一对肉掌同时击打粉雪的左右肩头,使掌力传至全身表面,震动粉雪的身躯;说得浅显一点儿,便是让劲力流动于体表之上。当然,此招亦不负绝招之名,若是使足了力,便能与其他六式绝招一样,立时击毙敌手;不过若是善加斟酌,便能一击《正确说来是两击》而将劲力传遍全身表面,令敌手昏厥过去。这可说是虚刀流的七式绝招之中,唯一带有牵制效果的招式。
七花施展此招时刻意减轻了力道,但他的目的并非牵制。
不伤及内侧而破坏外侧,让劲力流动于体表之上!!换句话说,此招能攻击全身的每一寸皮肤!
「……刺青::」咎女看着仰卧在地的真庭狂犬,说道:「刺青渐渐消失了!」
真庭狂犬的印记!!从化为烂泥的前一个躯壳栘到粉雪身上的刺青渐渐变淡,最后终于化为乌有,消失无踪。
然而,消失的只有真庭狂犬!!创立真庭里的忍者之一,曾附身在数千副躯壳之上,活了数百年的幽魂真庭狂犬。
冻空粉雪的身体仍留在原地。
「七花……这是……?」
「哦!我想如果只攻击莉青,或许不用杀了粉雪,也能解决狂犬!!」
少女脸上的凶戾之气渐渐除去,变得安详平和,恢复成十岁孩童纯真无垢、天真烂漫的睡容。
附在粉雪身上的阴魂已然散去。
「!!不过也是我心有余力才能这么做。假如对手是粉雪,我猜不出路数,便使不出这个绝招了。『飞花落叶』本来就是个绑手绑脚的招式,我又负伤在身,没什么把握::幸好成功啦!咱们还得请粉雪帮忙把双刀『鎚』运回尾张,是吧?」
「……思。」
咎女微微点头。
「说得不错。做得好,七花。」
咎女嘴上称赞七花: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七花的决定是正确的。能够留下冻空粉雪的身体,只除去真庭狂犬的幽魂,自然是再奸不过。当然,没人能保证「飞花落叶」能够只除去真庭狂犬,因此这回可说是极为侥幸。
然而问题并不在此。
咎女命令她的刀「杀了粉雪」。
可是七花却抗命,未杀冻空粉雪。
在长达半年的旅途之中,这是七花头一次违背咎女的命令。
他自作主张,决定不杀粉雪。
刀居然有了自己的主意。
::当然,他这么做并非出于人情,只是因为心里还惦念着咎女先前下达的命令!!得请粉雪帮忙将双刀「鎚」运回尾张。
若是「飞花落叶」未能如七花之意除去真庭狂犬,想必七花便会毫不容情地将真庭狂犬连同冻空粉雪一并解决。
如此而已。
不过,这是第二个人了。
继上个月的校仓必之后,这是第二个未被七花赶尽杀绝的完成形变体刀之主。只不过校仓必之时,乃是咎女下的命令。
这回正好相反。
虚刀流是一把日本刀,却也是一个人。
咎女早想促使七花体认这一点,促使他摆脱一把刀的立场,站在一个有血有肉之人的角度做奸觉悟。咎女深信终有一天,七花将面临少了觉悟便无法克服的局面。
然而一日一如愿以偿,咎女又心生不安。
别以为人质对刀管用!!方才咎女如此呵斥真庭狂犬,但事实真是如此么::?如果真庭狂犬放弃冻空粉雪的身体,转而附身至咎女身上,七花真会依照命令杀了咎女么?

他真能像回话时那般果断,毫不迟疑地杀了咎女么?
莫非这两个月来我所费的一番心血,只是徒使刀刃滞钝而已?莫非只是我这个主人无能,无法善用宝刀罢了?
「::嗟了。」
砰!
奇策士打了七花的侧腹一拳。
她出拳极轻,无半分劲道。
七花转向咎女。便在此时!!
「看来是来晚了。」
山上传来了这道声音。
闻声,咎女反射性地躲进了七花背后,而七花则挺身护住咎女,循声观看来者何人。
两道人影出现于飞雪之中!!不,是避着风雪而来。
他们身穿无袖忍装,锁链缠绕全身。
真庭忍军!
其中一道人影,咎女与七花皆有印象;他便是上个月在萨摩照过面的真庭忍军实质头目!!
「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真庭凤凰。」
「我是同为十二首领之一的真庭川獭。」
凤凰身边的忍者朝着咎女二人挥了挥手。见状,七花背后的咎女怒不可遏地说道:「你们竟然遗敢厚着脸皮出现在我面前?凤凰、川獭!」
「别瞪人嘛!咎女妹子。也不想想咱们是一起做尽坏事的老交情了。」
川獭吊儿郎当地回答。
「住口!」
咎女怒喝。
对七花而言,真庭川獭与狂犬一样,都是初次照面之人;然而咎女与狂犬虽是初会,与真庭川獭却是早已相识,而且似乎有过节。
七花无奈地耸了耸肩。
与狂犬照面时,狂犬人已倒地,是以咎女尚能保持平静;不过咎女一碰上真庭忍军,往往便会失去冷静。她面对同为背叛者的锖白兵时亦然::思及现在咎女对尾张幕府的所作所为,便可了解她睚皆必报的个性。
「从这个状况来看!!」
凤凰说道。
他的视线依序由化为肉泥的真庭狂犬、倒在七花脚边的冻空粉雪移王七 「似乎是落到了最坏的结果。狂犬被杀::刀未能夺得,而奇策士大人对吾等的敌意越来越深::看来吾等是信用扫地了二
「你们有过信用么?」
咎女说话完全不留情面。
「现在你们有诃打算?夺这把双刀『鎚』么?这主意可不坏啊!眼下我的刀断了左臂,又刚经历过一场激战:若是趁此机会围攻,即便是你们这些三流忍者,也能有一丁点儿胜算。」
这番话当然是虚张声势。
虽然奇策士对真庭忍军恨之入骨,却未因此失了分寸。要同时对付真庭忍军的两个首领,对有伤在身的七花而言负担太重。
不,若只有川獭一人,或许尚有办法;问题在于凤凰。
上个月他明明以手刀自断左臂,但现在他却是双臂俱全。
神禽凤凰!!真庭凤凰。
「别误会,奇策士大人!!吾与川獭乃是为了阻止狂犬而来。这回的事是狂犬一人自作主张,绝非真庭忍军之意。」
「实际上是如何,可就难说了。」
「汝也知道真庭忍军的忍者个个奔放不羁吧?其中尤以狂犬为甚,吾亦常为此伤透脑筋。」
「哼,但若是狂犬能杀了我们也好,对吧?」
「吾不否认——或该说正是如此。」
凤凰说道。
「当然,这回的事全是吾等之过,奇策士大人若想毁盟,亦是人之常情。」
「什么人之常情?无论我想不想,同盟已经破裂了。」
「快别这么说。这回的事是吾督导不周所致,吾愿负起全责。」
「负责?怎么,你又要透露什么贵重的情报么?现在回想起来,先前的那些情报也不知有几分可信!!」
「川獭。」
「是。」
川獭无视于咎女的讥讽,往前踏了一步;他露出嘲弄的笑容,说道:
「咎女妹子啊!你应该知道我的忍法吧?我的忍法!!便是真庭忍法,记录回溯。」
「……记录回溯?」
听了这陌生的字眼,七花歪了歪脑袋。
咎女补充说道。
「狂犬附了粉雪的身以后,不是能观看她的记忆么?川獭能对着没有生命的物体行相同之事。石子、铁块、桌椅、房屋,甚或刀剑皑甲,川獭皆能从中读取该物体所持的记录。换个简单的说法,便是探魂法。」
「物品和人一样也有灵魂的,虚刀流掌门。不过我也不是万物皆能读取;我和狂犬相反,无法看透人心。我这忍法很含蓄的。」
「天呀!」
七花不禁倒抽了口气。
即便是蠢笨如七花,也能想像这个忍法用在蒐集四季崎记纪的变体刀之上有多么管用。虽然川獭声称并非万物皆能读取,但只要能知道物品的来历,便够可怕了。
川獭说他与狂犬相反!!在另一层意义之上,亦是完全相反。
倘若真庭狂犬是一缕幽魂,真庭川獭便是能看透幽魂的忍者!
没想到真庭忍军藏有这种秘密武器,难怪凤凰与咎女结盟之时显得游刀有余!!七花暗暗想道。
原来他们还有这张王牌。
::话说回来,凤凰把这张王牌带来此地,有何打算?
「莫非你要出借川獭的忍法,以谢背盟之罪?」
「汝希望如此?」
「哈!忍者说的话能信么?铁定是信口胡诌,敷衍了事。」
「吾知道汝定会这么想,所以不那么做。吾打算这么做。」
真庭凤凰的手动了。
他使出手刀!!先前自断左臂时用的手刀。
然而这回他的手刀却是对准了真庭川獭的脖子。
「啊::!」
「…………!」
咎女失声尖叫,七花则又倒抽了一口气。
凤凰的手刀与刀同样锐利,只见他扬手一挥,川獭的脑袋便飞到了半空中。意外的发展只到此为止,接着便是平凡无奇了。川獭的头部依旧挂着冷笑,转了两、三圈后,跌落雪中;剩下的身体仍立在原地,血如泉涌,直到片刻之后,重心失衡,方才双膝跪地,往前倒下。
「你::你!」
「真庭忍军十二首领之一的性命。虽说只是忍者的一条命,但也绝非轻贱之物。」
凤凰与上个月时一般,扬了扬染血的手刀,淡然说道。
「失去了真庭狂犬与真庭川獭,如今真庭忍军十二首领包含吾在内只剩下四人;这么一来,对奇策士大人而言,吾等便算不上可怕的对手了。既然没了畏惧的理由,何不大人大量,宽恕吾等的背盟之过?」
「……你这样还配称为一军的统率者么!」
「汝太瞧得起吾了——真庭忍军并无统率者。忍者活着,便是为了赴死。」
凤凰语带威吓地继续说道。
「如何?如今吾等已失去川獭的探魂法,若是奇策士大人仍有惧意,那也无可奈何,吾便在此陪两位玩玩,看谁能夺得那个小丫头手上的双刀『鎚』。当然,吾拿不动这把天下问最重的刀;不过无妨,吾亦怀有替众弟兄报仇之心!!」
「!!我就饶你一次!」咎女不等他说完,怒喝道。「这回的事我不追究,快从我眼前消失!别再让我瞧见你那可憎的笑脸!」
「::真庭凤凰在此谢过奇策士大人的宽宏大量。」
说着,凤凰便扛起真庭川獭的身子,并拾起砍落的脑袋。
「对了::奇策士大人,先前吾所告知的情报::汝认为『不知有几分可信』的情报已有变动,在此一并奉告。先前吾曾言死灵山、天童与江户各有一把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不过位于死灵山上的那一把已于数日之前易主。」
「什么::易主?」
「当然,此事并非真庭忍军所为;倒推时日,应该也非汝等所为::换句话说,除了你我以外,尚有人在集刀。」
真庭凤凰以平板的语调说道,转过身去。


本帖最后由 rose.chang 于 2011-4-4 23:40 编辑


终章
■  ■
奇策士咎女直到一段时曰之后,方才明白其中的理由;其实冰雪聪明如她,早该在这个月便察觉了。
冻空粉雪只身回村搜找双刀「鎚」的理由……反过来说,便是不愿咎女与七花接近村子的理由!!
事情乃是发生在一个月前。
粉雪告诉七花与咎女,雪崩埋葬了整个冻空村;然而试想,冻空村位于山顶,岂会被雪崩埋葬?
再者,即便粉雪知道双刀「鎚」的大略位置,又如何在短短一夜之间从埋在雪里的村庄之中挖出刀来?
粉雪是个纯真无垢、天真烂漫且秉性纯良的少女,但并不怎么诚实。双刀「鎚」的「资格」一事,便是她编造的谎言。
雪崩亦是谎言。
不过村庄全灭一事,却非谎言,而是半分不假的实话。
事发当时,粉雪正好独自离村散步去了;换句话说,其实粉雪也不明白村庄为何全灭。
不,冻空一族的任何人都不明白。
那名比雪崩来得更加突然的女子不由分说、不容抵抗,将冻空村破坏殆尽。
她视冻空一族的天生神力为无物,不分男女老幼,斩草除根,毫不容情。
无论是不懂武功的门外汉或是练家子,无一幸免。
宛若一把舞得虎虎生风的刀。
没人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能任人宰割。
唯独一件事,是清楚明白的;便是这名女子的目的。
四季崎记纪的完成形变体刀——双刀「鎚」。
冻空一族以己为鞘,自战国时代保护至今,连面对旧将军时亦不肯献出的刀。
那女子将刀鞘破坏殆尽之后,便拿起双刀「鎚」!!仗着她与冻空一族交手之后得来的神力——
「这把不行。」
女子说道。
说来教人惊讶,这女子居然挑剔起价值连城的完成形变体刀来了。
她为了这把刀灭了一村一族,却又毫不留恋地丢下了刀。
「忍法足轻和这身神力都不能长时问使用::这把刀拿起来也不方便,模样又难看,与我不相配。也罢,就把这把刀搁在显眼的地方,留给七花来取吧!话说回来,幸亏他们全部一起上,收拾起来轻松多了。若是他们打车轮战,我可就赢不了啦!但愿下回也能这么顺手。」
女子若无其事地说道:「接着便到死灵山好了。我这个路痴到得了的地方,其实也不多啦!」说着,女子便离了山顶。
不久之后,回到村子的粉雪才目睹了族人的惨状。
■  ■
奇策士咎女原本打算在夺得双刀「鎚」之后先回尾张一趟,可这回她又不得不改变计划了。无论是真是假,既然收到了这种情报,咎女便得去追踪那个「怪物」。
待冻空粉雪醒转之后,奇策士咎女与虚刀流第七代掌门鑪七花便与她一道下山,离开了一级灾害区!!冻空一族的故乡踊山。
当然,在下山之前,希望粉雪协助运刀的咎女与不愿下山的粉雪又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谈判十,王于「谈判」的过程,在此便略过不提!!因为所费时间太长,不得不省略。就旁观者七花看来,咎女并末因对手是小孩而偷工减料,依然如平时一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反过来说,这代表奇策士乃是真心诚意地说服冻空粉雪。
其实若是咎女愿意,用不着花这么多时间也能说服粉雪。七花虽然这么想,却没说出口。
咎女安顿粉雪的妙计说来简单,便是将她送到出云的三途神社。
那儿是无家可归的女子聚集之处,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粉雪的异能与她们相较之下,根本不值一提。而天生力大的粉雪,又可充当保镖,保护敦贺迷彩死后的三途神社。
不傀是咎女,竟能想出这条一石二鸟之计。
不过石头打下的其中一只不是鸟,却是只兔子。
粉雪不懂三途神社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却明白只要她去了那儿,便不会再咸到寂寞。虽然费了不少工夫,咎女最后总算说动了粉雪!!她相当乐意地接下送刀回尾张的任务。
「对不住,侬撒了谎。」
粉雪向两人赔罪。
「不过,和咎女姊姊、七花哥哥度过的四天真的很开心。」
她说道。
至于另一个谎言,她依然保持沉默,就这么在幕府官差的陪同之下,带着双刀「鎚」搭上了前往尾张的船。要拿另一个谎言来责怪她,未免太过苛刻。
虽然她打败了日本第二局手枪七花,但毕竞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不想谈论家人的尸体,亦是人之常情。
「……不知道还会不会见到她?」
在前往四国的船上!!这回可没搭错,确实是往四国的船!!七花对咎女漫不经心地问道。
虽然七花末说名字,但他指的当然是在港口分别的冻空粉雪。
「我心里老觉得怪。」
「什么?尔心痒难耐?」
咎女慌忙回道。
「莫、莫非尔性好女童::?尔爱那个小丫头胜过我么::慢、慢着,尔果然还在为这次的事生气么?尔对我有何不满,但说无妨,我愿意改。」
「……不不不,我是说心里老觉得怪,不是心痒难耐。」
七花啼笑皆非地纠正咎女。
「你瞧,我虽然赢了狂犬,可还是输给粉雪啊!输了倒奸的道理我也懂,可谁教我后来又赢了狂犬呢?心里难免觉得怪怪的!!」
「哦::我不是说明过奸几遍了么?那是粉雪不懂武功,歪打正着;正因为实力差距太大,才会有这种结果,尔无须挂怀。其实这根本算不上败仗。」
「是吗::我听了好几次,还是不大明白。」
「也罢,再怎么说,尔轻敌亦是不争的事实,肯反省是件好事。眼下别想太多,专心养伤吧!倘若真庭凤凰所言不虚,下回便得和那个将一级灾害区化为废墟的怪物打呢!」
「我觉得是胡诌,天下问哪来这么厉害的高手?光是镐白兵就够吓人的啦!我看又是忍者的谎言吧?」
「即便是,也得亲眼证实过才行。」
「是吗?那不用管那个朝廷的::什么姬来着的了?」
「担心自然是担心……不过仔细想想,倘若我是那婆娘,即便有所企图,也会先安分一阵子再说::那个惹人厌的婆娘八成在等我回去,让她多着急几天也好。」
「唔,看来那个什么姬来着的是个不奸应付的对手啊!也罢::别提这些了。既然这回要去四国,应该就能见识到旧将军颁布猎刀令铸成的刀大佛了吧?」
「尔可别当做是去游山玩水。不过顺道去看看刀大佛,倒也无妨::尔是该喘口气,休息一下了。」
「这么一提,不知刀大佛和双刀『鎚』哪个重?虽说刀大佛是用十万把刀铸成的,可双刀也不逊色啊::老实说,我有点儿担心粉雪坐的船会不会沉呢!」
「所以我才叫了大型军舰来,无须担心::那可是尾张幕府引以自豪的军舰,旧将军时代还没有呢!不会轻易沉船的。话说回来,尔从方才便不住口地提起粉雪,莫非真的变心了::?尔已有许久未将我的头发缠在身上,要不要回味回味?」
咎女当真担心起来。
七花变心,对咎女而言可是攸关生死的问题,也难怪她如此忧虑。
「我不会变心的,我是你的刀啊!」
「那就奸::有劳尔啦!」
咎女一面狐疑地望着七花,一面苦笑。
「若尔真那么想和粉雪一决胜负,等到把刀集齐之后再说吧!」
「……恩。」
咎女说这番话,意不在保证七花集齐完成形变体刀之后的待遇,只是顺口说说而已。
要在这番话里找出深远的含意,乃是白费心机。
虚刀流对咎女而言,终究只是复仇的对象。
这点七花也明白,不过!!
这番话已足够温暖七花的心。
「我明白了,咎女。」
鑪七花是一把刀。
然而他的人性,却在集刀之旅中曰益滋长。
■  ■
到了下个月!!这一年的七月,虚刀流第七代掌门鑪七花将会断为两截。
断的是刀身?是心?
又或是两者皆断?
决战地便是剑客的最大圣地!!土佐鞘走山,刀大佛坐镇的清凉院护剑寺。
接连将两个一级灾害区化为废墟的怪物!!七花的亲姊姊,鑪家家长鑪七实与七花之间的对决,已在七花不知不觉之间逼近眼前。七花先后与校仓必、冻空粉雪交手,体验了两次不杀变体刀主人而得胜的方法;然而在下一场对决之中,他将手刀亲姊。
(双刀·鎚!!得手)
(第六话!!完)
(第七话待续)



后记
世上有种概念,叫做「失败的重要性十,所谓失败为成功之母,为了未来着想,失败并非一件坏事。有句格言是这么说的:成功不见得有理由,但失败必然有其理由。换句话说,真想成功的话,与其参考成功者的经验,不如去参考失败者的经验;我个人认为这是个颇为正确的看法。只要事先了解失败的原因,便能拟定对策,加以避免;若能持续避开失败,总有一天能通往成功的道路——简单地说,便是这个道理。这个道理唯一的漏洞就是「不失败」不等于「成功」(甚至该说不少「成功」是建立于「失败」的代价之上),而在多数情况之下,多数人往往是「不想失败」胜于「想成功」;不渴望成为平均以上,但绝不希望成为平均以下。总之关于这个问题,我唯一敢断言的便是!!失败的确不是坏事,但也绝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人即使经历再多失败也无法习惯,每次失败都会受到伤害。当然,世上同时存在着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概念!!「胜利的重要性」,不过「胜利」与「失败」不同,是种会习惯的体验。自满与大意便是浅显易懂的例子。说来可悲,人类基本上是种消极的生物,但若是因此将失败当成目标来做事,可就是本末倒置了。不过世上也有不管胜利几次,都会说「不,这还不算胜利」而继续挑战的怪物;所以说到底,人类还是不容小觑的。
本书为「刀语」的第六卷。「刀语」预计出版十二卷,本书正好到了一半。当然啦,是否真能十二卷完结还是个未知数;说不定会出到二十四卷,又说不定下一卷便是完结篇。这回的舞台是北海道,所以我就让奇策士咎女与虚刀流掌门鑪七花爬爬雪山了。竹所绘的雪景只有完美二字可以形容,让我忍不住想把接下来的舞台全都移到雪山去,不过下一个舞台还是设在四国了。故事进入后半,情节将会越来越复杂,遗请一路收看到现在的读者们继续收看到最后一刻。
还有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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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2

10000
星璨 騎士
台版的看起来也超迷糊的.

13 年前 0 回復

suodeman 王爵
加油哦~
我已经对祖国版的翻译绝望了……准备收台版的了……

13 年前 0 回復

rose.chang 侯爵
伱要記得..吥論莪們隔多遠..╲   莪都隻離伱.壹個轉身啲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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