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人力派遣公司9魔法师的同班同学[三田诚][录入完结]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9 魔法师的同班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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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城威尼斯。拜访这块充满情趣之地的,是另一个具有“妖精眼”的凯尔特摩法师·冯。但是乘坐冈多拉的少女和冯的梦幻一刻很快就被一阵枪声打破了。眼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冯用怨恨魔法将举枪的男子们连同所在的街道变成了火之海洋。火焰照映在水路上,挡在冯前路的是密教徒·支莲。远在异国他乡土地上凯尔特魔法的榭寄生之强于密教的咒语之间进行的激战,超强人气异种魔法格斗战第九弹!大误的简介

目录
魔法师与神隐
魔法师与疾病
魔法师与结业典礼
魔法师与水城
后记








魔法师与神隐
1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依照您的需求提供古今各派的魔法师出租服务。

这是一块古旧的铜制招牌。
招牌已经被磨得光亮,浮雕的文字也已模糊不清。爬山虎长长的枝叶缠绕在上面,稍微离得远一点,就看不出那里还有这么一块招牌。
只不过,附近也没有可以远离的空间了。
在商店街的楼与楼之间——在这块只能刚刚容得下一人的狭小巷子的墙壁上,嵌着这么—块招牌。
而且,在这条小巷里,还有一块仿佛被人不小心忽略的空地,那里矗立着一座小洋房。
对翔子来说,这就像是晴天霹雳,受的打击不轻。
“还、还真的有啊……”
翔子的身体不自觉地就一下子泄了劲。
虽然是从祖父的遗物那里找到的这个住所,但这肯定是一个天大的玩笑.本来还抱有一线希望的,但事到如今,心里是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这里确实有一块招牌和一栋房子.
仅仅只是这样吗?
哗啦一声门开了,出来—个少年?
“哇啊~啊……呀,穗波的作业终于全部做完了……”
—个跟翔子差不多都是十六岁左右的少年。
不知道他嘴里念叨着什么,还捂着嘴一个劲地笑。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没什么出息的男孩于:好象在每一班里都会有这么一号人物,天天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但是,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一身从上到下的西服打扮,右眼上还戴着一个很大的黑色眼罩。
这不是那种普通从医院就能拿到的东西,而是用漆黑的皮革和金属制成的,就像是远古时代的海盗所戴的那种眼罩。
(但是……)
但是令翔子惊奇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翔子的嘴巴一张一合,后来总算平静下来,就鼓起勇气走向那个少年。
  “——伊庭,你在这里干什么!”
  “咦?”
  原来还呆呆站着的眼罩少年转过头来。
  他本来就睁得圆圆的左眼,愈发瞪圆起来——尽管如此,还是点了点头。
  “啊、啊、啊……是功刀?!”
  少年的名字,叫伊庭树。
  他是就任D班班长——翔子的同学——也就是说,他们是同班同学。
  “啊——难不成伊庭、你在这里打工?”
  “呀,不是的,哎、也算是吧……也可以那样说。”
  少年慌慌张张地摆了摆手,打了个趔趄。
  就算是那样,跟在学校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该怎么说呢,他的绰号叫做“多啦A梦昏厥男”。幼儿园的时候,观看“大雄的魔界大冒险”竟然昏厥过去。这该说是胆小还是什么呢,总之就是一个没有什么毅力的人。要是班里出了什么麻烦事,他肯定是首当其中成为牺牲品。
  尽管如此,翔子也没有失望,一个劲地盯着少年。
也没有什么其他好拜托的人了。
(嗯……)
“想想这样也许正好。伊庭他要是说谎的话我马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有、有什么事吗?”
“要说什么事——这里不就是这种公司吗?”
翔子盯着他,然后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
翔子从制服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地递给树。
“我想用这张名片,跟你们借一个魔法师!”
名片在晌午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翔子手中拿着的名片——像水晶般透亮。上面印了一句话。
和招牌上刻的字一样,泛着深棕色。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依照您的需求提供古今各派的魔法师出租服务。

  2

这个世界上的魔法,比起人们所认为的还多一些。
这个世界上的神秘,比起人们所认为的还多一些。
仅仅只是高中生的伊庭树大致明白这其中奥秘之时,已是九个多月前了。
那时,树被擅自任命为某个公司的社长。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表面看上去是一个集合了占卜师和超自然现象的作家的派遣公司,实际上,这里却聚集了世界各地拥有“真才实学”的魔法师。但是,其辉煌的时代已成为过去,成员一个一个地离开,现在已经到了一个虽免于破产,但却艰难度日的境地。
成为临时社长的树,一边嗯嗯啊啊地唠叨着,一边勉强地支撑着“阿斯特拉尔”。

  “——伊庭、真的是社长吗?”
翔子不由自主地问出声来。
“是啊,发生了很多事,从去年夏天开始他就一直在为公司努力了。”
  坐在办公室桌子对面点头颔首的青年,是“阿斯特拉尔”阴阳道课的课长•猫屋敷莲。
  莲比树还要高一头,一头熏灰色的头发,细长的眼睛还有挺挺的鼻梁,说是美形也不足为过。肩上披着一件平安时代风格的短外褂,还有扇子——也别具一格,十分衬那种独特的氛围。
  但是与其外貌身材不大般配的名字,真是抹杀了他身上的诸多优点。
  “……喵~”
  “喵~”
  “咪呜~”
  “咪呜~”
  刚好四只毛色各是黑、白、斑点、三色的猫咪,一高一低的叫声此起彼伏,那种情形仿佛就像是猫们在进行四重奏演唱。
  “啊啊、今天这些猫咪的叫声还是那么动听啊!就像是仙乐一样。一听即菩提。久米的仙人听到这美妙歌声也不会自觉的从天上掉下来!不对不对仙人要是听到这美妙的歌声掉下来也会不枉此生的!不仅是自己的心,甚至连自己的灵魂都会献给猫咪们,这还有什么好懊悔的呢!”
“……那个,猫屋敷先生。你在听我说话吗?”
面对着高声赞颂猫咪们的猫屋敷,树只好先提醒他一下。他孤零零地坐在青年旁边的椅子上,似乎觉得对别人很抱歉。
……果然还真不像是一个社长。
翔子苦笑着,但心里也稍微有些安心了。
本来在自己的印象中,魔法人力派遣公司这种东西就像是超越人类之外,魔境世界之类的一个异世界,没想到也不过跟一般的人类公司没什么区别。
然而——一想到这次发生的事,翔子的脸色暗沉了下来。
“功刀?”
树皱了皱眉。
他发现了翔子神情的变化。
“啊、没什么,只是……想起了点东西。”
“是神隐吧?”
猫屋敷嘴里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是的。”
翔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她住在布留市外附近一座山下的平原上。
可以说那个地方算是个穷乡僻壤,到处都是一些无人开垦的田地。离主要铁路干线也有很大一段距离,光是来回往返于树也在的那一所学校就要花上一个小时。虽然房子十分宽敞,但是因为父母都双双离开了人世,跟祖父二人一同生活,真让人感觉这家实在大得有些离谱。

  那天傍晚,翔子回到家的时候比平时都要稍微晚了些。因为从班委会回来的时候去了趟咖啡店,没能赶上公共汽车。
脑子里编着晚归的借口,
“我回来了!”
一边说着,打开玄关的门。
那一瞬间。
大片漆黑的影子,从走廊处飞出来。
“——呀!”
翔子捂住了脸。
但是,黑影并没有袭击翔子。
呼啦呼啦呼啦呼啦。
呼啦呼啦呼啦呼啦。
呼啦呼啦呼啦呼啦呼啦呼啦呼啦呼啦!
影子向暮色中飞散开去,只留下一阵刺耳的声音回旋在耳边。
  “咦……?”
  原来是乌鸦。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那么一大群乌鸦,从屋子里飞了出去。屋子的走廊到处都是乌鸦的羽毛,处处可见乌鸦的爪印和喙印
  “……”
  翔子突然觉得一阵恐惧袭来。
  惊愕变成了冰冷的恐怖,甚至感觉到五脏六腑都要呕吐出来。
  翔子慌慌忙忙地脱下裤子,在满是羽毛的地板上狂奔起来,像是随时有可能倒下去。
  那种感觉。
  那股恶臭。
  在被呛到的同时,喉咙深处一阵恶心涌上。
  翔子拼命在地板上跑着,原来很结识的丝柏地板也像是会瞬间腐朽。不是羽毛而是腐臭的烂泥——虽然脑中不愿去想,但是那种感觉真像是踏在尸体上。这间自己住了多年的屋子,已经变成了一个魔界。
呼啦呼啦呼啦。
乌鸦又飞过来了。
呱——!
呱——!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大群乌鸦的叫声。
“——!”
翔子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一边口中唤着祖父的名字,眼泪不争气地滴落,一边打开了隔扇的拉门。开了一扇又一扇,每开一扇风都侵袭而入,肆虐蹂躏着这间屋子。
但是。

  ——屋子里没有一个人。

  咯当,“阿斯特拉尔”里回荡起一阵巨大的声响。
“没、没没没没没,没有一个人!?”
树跌在地板上,脸色大变,慌慌张张地挥了挥手,他是从一张便宜买回来的椅子上掉下来的。
“没、没事吧,伊庭?”
翔子慌慌忙忙地想站起来,但心里还是抑制住了这种想法。
“……没、没什么,只是、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树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失态,坐回到椅子上,表情很生硬。
“接、接着往下说吧。”
树示意让翔子继续往下说。
 “……嗯、好的。”
翔子点了卢头。
虽然叫来了警察还提交了寻人申请,但是过了整整一天,祖父还是没有回来。
其实仅仅只是那样的话,这也许是个很寻常的失踪案件。至少来说,不会有人会往魔法那方面去想吧。但是这一次,在祖父失踪后不久翔子看到的那个现象才是事情的关键听在。
“我看到了。……嗯、我还听到了。”
翔子的眼睛开始往下游移。
那时她发现旁无一人,然后回头往山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是一片通红通红、预示着不祥之兆的晚霞。
  那一瞬间,群山的山脊被云染成了绯红色,世界被笼罩在一片不祥的光影之中。
  在那山中,那个东西正在发出一阵嗤笑声。既看不到身影,也没有留下影子。——但是,那的确是一阵尖锐的笑声,声音逐渐向上漂去,一直到达山顶。
  “……爷爷很久以前曾经说过,当听到山在笑的时候,如果有人失踪了,这种现象就叫做神隐。”
  仿佛那阵震破耳膜的笑声还绕在耳边,翔子捂住了耳朵。
  那双洁白细腻的手微微地颤抖,像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恐惧。
  一个很温暖的东西轻轻地碰了碰翔子的手。
  翔子把手从脸上移开一看,原来那是一只白猫的爪子。猫咪坐在翔子的肩膀上,小爪散发出一阵很迷人的香味,上面套着一枚人类才会戴的指环。
  “这个……是……”
  翔子眨了眨眼。
  像是一个精心用树枝手工编成的手镯。
散发出不可思议香味的镯子让翔子的心渐渐冷静下来,甚至连自己的恐惧,在这阵香味的包围之中都渐渐地远去。
“那可是用岑树和菩提树的树枝编成的哦。”
猫屋敷回答。
“这是我们在上西洋魔法课时所使用的药草。菩提树是一种对女孩子有着特别功效的神圣之树,具有排汗镇静等功能……经常用来做魔法的护身符,我们把它给你吧。”
“给……我?”
“嗯。”
面对翔子的问题,猫屋敷温柔地笑了笑。
然后——
“没关系的。”
说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正是为此事才来这里的吧?来“阿斯特拉尔”租借魔法师,——所以你就收下吧。”
当大家明白彼此的想法时,像是松了口气,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因为如此……翔子的颤抖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谢……谢、谢谢。”
“——对了,说起你的爷爷……以前曾经是我们的客人吧。”
树问道。
“嗯。”
翔子点了点头。
翔子的祖父酷爱古董,以前也曾经在“阿斯特拉尔”买过东西。当翔子整理祖父这些古董玩意的时候,看到了这张“阿斯特拉尔”的名片。
  (……所以说)
树思索着,脸色变得煞白。
如果说翔子的祖父与“阿斯特拉尔”曾经有过深交,那么就不能认为这只是单纯的迷信了。
神隐。
这是一种人突然消失的魔幻现象。
“这样说来,包括群山森林在内的咒波污染,原本都是穗波最擅长的,可是……”
猫屋敷的额头像蒙上了层薄薄的乌云,
“咦?穗波她怎么了?”
  树转过头去,猫屋敷把嘴贴在他耳边,说起悄悄话来。
  “……你看。在“阿斯特拉尔”还完债之前,不是派遣到‘协会’分部那边去了吗……?”
  “哇。那么支莲现在山中修行,美贯去远足了,要说现在能够工作的只剩下——
   我、社长和……”
  还有一个人,名字溶化在空气中。
  “伊庭、怎么样了?”
  翔子有些不解,一个劲地看着树他们。
  “啊、没没没、没什么!”
  “那么可以借给我哪一个魔法师呢——”
  “——啊,那个啊。”
  原本困惑中的树突然眼前一亮。
  说到这里——树突然朝天花板上望过去。

  “那个……让我、让我来帮忙解决这次委托可以吗?”

  声音从半空传来。

但是,翔子还没有回过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一个只有猫屋敷和树才能听到的“声音”。
只有他们才能看到的——半透明的少女,正轻飘飘地浮在
事务所的天花板上。
  
3

第二天,
半山腰被层层厚厚的冬云所覆盖着。
这个季节的山给人一种十分生硬的感觉。寒冷的空气将土地树木冻住,连平时丰润土地的气息都一同被埋没在这层层白
雪之中。古时候的人们,会将山的这种情形联想为神灵的休眠。
一个小时只有一班的列车带着尘土渐渐从视线中远去,树和猫屋敷抬头看着山顶。
浑身一抖,树抱着自己的肩膀低喃着。
“对了……是在这附近……听到笑声的吧?”
“好象还要再上去一些吧。”
猫屋敷对着这个一直在后面追赶着的少年轻松地说道。
结果还是没追上。
“——古时候,似乎每座山都有一些属于本山特有的灵历史。”
“灵、灵历史?”
“没错。据记载,在大正的时候曾发生过多起这样类似于神隐的事件。”
“……!”
猫屋敷仍然一个劲地继续说着,树在一旁一言不发。
“虽然很多时候是一些由于低级咒波污染所引起的天灾之类的东西……但是每个地方的表现形式都大有不同。”
猫屋敷用长长的手指拾起飘落在地上的树叶。
“打个比方……天狗可能就是这么一类东西。”
已经染成黄色的一大片枯叶,看上去有点像是人的手。
那是一片八角金盘的叶子。
乌鸦和天拘,
虽然这是一种偶然,但两者也未免太相似了吧。
猫屋敷的视线移到了身旁的一株光叶榉树上。
“黑羽,你从上面往下看的感觉怎么样?”
“……啊。我只是大略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回答是从光叶榉树的上方传下来的。
  如果是一般的人类,大概只能看到一张地图浮在半空中吧。
  但是猫屋敷和树却能看到她的真面目。
  一头长发迎风飘扬直到腰际,那黑发仿佛就像是上等的墨汁般乌黑闪亮。看上去像是一只小猫,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这位朝气蓬勃的少女的到来,连阴沉的冬天雪山都因而大放异彩。
  ——虽然,身子是半透明的。
  她的名字是黑羽真奈美。
  一个幽灵。
  魔法师们的存在形式称之为灵体。她是由于过去的一次的事件而被树邀请到“阿斯特拉尔”里来的。
  “嗯,要是黑羽什么都感觉不到的话,那还真有些麻烦呢。现在我们就把搜索范围定在这座山上吧。”
  猫屋敷微微皱了皱眉头。
  “真对不起。”
  “哪里哪里,这又不是黑羽的错。”
猫屋敷呼呼地摇着扇子——突然,旁边的树问了一个问题。
“那么,这次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黑羽她可是很少自己提议要接受他人委托的。”
“嗯,是啊。”
黑羽十指交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回我们只能尽量想办法了。”
“嗯?”
知道了知道了。那么社长和黑羽两人先去委托人的家吧。”
猫屋敷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然后说道。
“在此之间,我会在这里好好调查这座山的。”

“……”
当送完两人离开之后,猫屋敷再次审视了这座山。
“在这座山里……出现了神隐吗?”
他念了几句咒语,
实在是很想相信有这么一回事。
山里有着残存的符咒力,但要是与其他山相比的话,这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本来这样的自然地点符咒力很容易沉积下来,而且如果是灵山的话这点程度的符咒力并不算什么。
至少,要说会发生神隐之类的现象,这座山也未免太普通了吧。
”——玄武、白虎、朱雀、青龙。”
猫屋敷闭上眼睛,呼唤着跟随而来的猫咪们的名字。
“……喵~”
“喵~”
“喵呜~”
“喵呜~”
与此同时,从猫屋敷的手指那里随着扇子的摇动,一张纸飘在空中。
那是一张符!
“谨请四神、救苦救难、妙见明星、急急如律令!”
当猫屋敷嘴中低吟着这句咒语时,猫们的眼睛刹那之间就现出了灵气。
它们用爪子拨开山路、草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走分散至山的各处。
“……呼。” .
猫屋敷稍稍喘了口气,轻轻地敲了敲肩膀,
“哎……要是能够顺利地完成任务就好了。”

*

翔子穿着水手服,端坐在房子里的和室里。
这是一间只有八个塌塌米大小的屋子,十分狭小。
里面的墙壁上有一张挂画,下面是一只已经发旧的花瓶,花瓶里只插着一朵花。
这也是亡逝的双亲——特别是父亲最喜欢的一间屋子。
虽然父母已经去世了五年,但是直到今天屋子里仍仿佛残留着父亲的气息。翔子每次来到这间屋于的时候总是会产生各种复杂的思绪,祖父仿佛也是如此,经常可以看到他在这凝视着父亲的照片。
“……”
翔子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回忆当中。
然后,缓缓地回头朝院子方向望去、
“……伊庭?”
“对不起,我按了好多次门铃都没有人应答。”
站在院子里的少年低下头,行了个礼。
“没关系的。”
翔子苦笑道。
“你有些吃惊吧。这屋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
双亲去世后翔子就一直和祖父两人生活在这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一定要买的东西,所以东西还没买够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父母去世留下一大笔保险金足够翔子上到大学。但是她却一直没有心情用这些钱。
——只是。
这么说来,还从来没有朋友到我家来过。仔细想想,父母去世5年以来,树还是家里第一个来客。
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
“这真是间温馨的屋子呢。”
树说道。
“咦?”
“啊、没有啦……我只是不知不觉地就那样想了。你看,不管是大门还是院子,如果太过气派的话反而会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感觉吧。但是这里却恰好相反。——所以说,我想肯定是你爷爷在上面花了不少心思吧。”
少年一面环视院子,一边说了上面那么一句自以为很理所当然的话。
就连一直都住在这里的翔子,之前也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
翔子目不转晴地看着树。
这个在班里看上去胆小怕事的普通少年,明明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现在的他似乎成熟了起来。虽然行为举止还略带稚气,但是翔子感觉,如果是在一些大事上他往往却能抓住事物的本质。
甚至感觉,他也许比自己还要走得更快走得更远吧。
“……真狡猾啊,伊庭。”
翔子小声嘟哝道。
“咦?”
“好了啦。……就那样进来吧。就你一个在院子里我们讲话很累的。”
翔子慌慌忙忙地转移开视线,扭向一边说道。
“啊、啊、好。”
树刚要踏入房间,翔子又问了一个问题。
“工作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那个啊……猫屋敷和另一个职员正在进行搜索。”
树侧着脑袋,
还有一个职员是个幽灵,现在就在他身旁,这话他实在难于启齿。
就在他的右边,黑羽真奈美现正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
顺带说一下。
不知怎么的黑羽板着一张脸,似乎有些生气了。
“怎、怎么了?”
树小声地问黑羽。
“我觉得树有时候呢,是善良过头了哦。”
突然把头转过去。
少女将睑转过去,树一脸束手无策的表情,实在是很苦恼。
其实这种事经常会发生。虽然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是伊庭树这个人也许有惹人生气的本事呢。
(……果然,我可能还是没什么威严啊。)
树沉浸在一些无聊的思索上面。
然后,他进入和室内坐下,这时翔子发话了,
“那么说起来……伊庭现在是哪种魔法师呢?”
“咦!哪、哪里,我只是帮忙而已……哎呀也不是那样的啦,我只是社长而已,跟魔法师什么的扯不上关系……”
“原来如此啊,那位猫屋敷先生据说是一位阴阳师,还听说这个镯子是西洋魔法课上使用的东西,所以我想伊庭肯定也是这么一类人物……”
翔子抚摩着戴在手上的,用岑树制成的镯子。
“不是啦、其他人可能是的,但是我只是从父亲那里继承过来的而已……”
“从你父亲那里?”
翔子问树,他点了点头。
“他七年前失踪后我就当上了社长。之前我一直没跟他见过面,所以也没有感到很伤心。”
自他懂事以来,就从来没有接触过父亲。
所以说就算是听说父亲失踪了,他也没有什么真实感。只是心里在想“真的失踪了吗?”而已。
叔叔夫妻二人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抚养,还问他要不要当他们的养子。妹妹勇花也一直爱戴着他。
实际上,从父亲那里继承“阿斯特拉尔”也是被迫的,以前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很不尽人情吧?”
树苦笑着,挠了挠自己的脸。
接着,
“才不会呢。”
翔子连忙认真地说道,
“咦?”
“但是,伊庭,你不是已经继承了那家公司吗。虽然不会使用什么魔法,但是你却在经营一家魔法师公司。虽然感到很恐惧,你却在一直当着社长。所以你竟然说自己不尽人情那不是很奇怪吗?”
“……”
树非常吃惊地听着翔子的话。
自己从来就没有以那种方式考虑过这件事。不管是说继承了“阿斯特拉尔”也好,还是之后发生的一些相关事件也好,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心情。
“……可能,是吧。”
“我说的没错吧。班长的话可要认真听哦。”
翔子自信十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想这跟班长没有什么关系吧。”
 树听了翔子的话觉得挺有趣,但还是忍住了没笑出来。
只是,内心的某处好象感觉轻松了不少。
“我是为了工作而来的,你那样不就颠倒主次了吗。”
“呵,伊庭你觉得听我的意见是颠倒主次了?”
翔子插着腰说道。

——嗒。

有一个声音传入树耳内。
“……树——不对社长。你能听我说句话吗?”
“什么?”
树转过头来。
那句话是从一直在旁边漂浮着的黑羽那里传过来的。
“怎么了、伊庭?”
“啊、没什么。”
树挥了挥手,向翔子表示没什么事。
然后,向翔子问道。
“……对了,你觉得你爷爷是个怎样的人呢?”
片刻的沉默。
“那个……非说不可吗。”
“哎呀那个……可以的话,最好。”
树也是的,因为不是自己想问的,所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看着树那个样子,
“……也许,会说他是一个无所是处的人吧。”
翔子坦言。
不管是问哪个亲戚,大概得出的都是这个评价吧。
不但酗酒,而且还有使功刀家倾家荡产的很费嗜好,这些年来实在是太胡闹了。
经常大肆搜购一些稀奇古怪的古董,而且一步也不愿意踏出大门。不仅如此,老是让翔子帮自己做这做那的。不用说是寄信或是买东西,不管是多么杂碎的事也硬要让翔子出去。所以从小学到初中的旅行,翔子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我也是……尽遇到些可怕的事呢……”
翔子低声咕哝道,
他怎么可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祖父是那种爱自己收藏的占董胜过孙女的那么一号人物。
  要是翔子不小心刮伤了一下古董,祖父就会青筋绽出暴跳如雷。就算她发誓说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还是会被祖父关在壁橱里整整半天不许出来。
但是。
她还记得祖父那双满是皱纹的温暖的手。
那是在她很小很小时候的事了。
那是一双抚摩着坐在膝盖上的自己,温柔的手掌。笨拙的动作,就连抚摩孩子的头都会扰豫半天。
也许,就那个场景自己会永生难忘吧。
“所以说……连爷爷都不在了……真讨厌。”
泪水顺着翔子的脸颊流了下来。

4

临近山顶的时候,猫屋敷停下了脚步。
“喵。”
走在前头的白猫——白虎,似乎很得意地伸出前爪。
“呵呵,辛苦了。”
根据白虎的提示而用手拨开灌木丛的猫屋敷突然睁大了双眼。
“这个是……”
是石头。
几个如人头般大小的石头堆积在一起。外行人乍一看也许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是在那上面刻着一些图案。
猫屋敷的手轻轻地碰了碰。
没过多久……
“……原来如此,是净化咒力的图案吗?”
他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魔法这东西,必然会扭曲这个世界。
物理的法则会引导出一些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因此作为其原动力的咒力,则会迅速发生质变从而侵蚀现实。
咒波污染也就是这么一类东西。
结果,不管是一个如何厉害的魔法师都无法预测将会发生怎样的事情。神隐这种东西还算是好的了,最坏的情况,就是一个国家从地图上消失,这在历史上也确有其事。
正因为如此,魔法师必须要注意管理好自己的咒力。
这些石头的花纹主题也正是其中的一种手法。
将石头等放在山中的一些重要地点,将包含其中的咒力进行适当的发散,现在看到的就是具有这种魔法含义的一种咒物。
“如果要说它的流派,大概就是修验道之流吧。”
但是,猫屋敷同时也皱了皱眉头。
虽然不知道这咒物为谁所有,但这并不会引起普通的咒波污染。发生神隐应该还另有其他原因。
“那么、去跟社长——”
就在他刚要快步下山的时候,突然转过头去。
这个时候,短外罩的袖子吹翻了起来,纵四根、横五根的——征讨邪恶的早九字,从那中央进出了一张符。
“疾!”泰山府君炎罗符咒,
灵符飞到半空中被地狱火焰给裹住,如火山奔流般冲向一 颗树。
就在冲向树的前一刻,突然有什么东西扎入地内。
“我祈愿!愿神明保佑力量之圆锥与榭寄生、由南方妖魔来保卫我身!”
从扎入的地点处转瞬间就冒出了一堵植物墙。任凭怎么烧都烧不断,连符咒的火焰也被遮挡住了。
猫屋敷看到了槲寄生之箭。
由那个咒物所触发出的魔法,甚至抵御住了猫屋敷的灵符。
(凯尔特魔法——?)‘
那是流传在爱尔兰周边地区的一种古代魔法。
就猫屋敷所知,在当今这个世界能够将这个魔法系统运用自如的人为数不多。
“穗波!”
“呀、猫屋敷”
抱着一副惊讶的表情从树荫里走出来的,是一个与委托人——功刀翔子穿同样水手服的少女。
少女有着一头栗色的短发以及雪花石膏般的洁白肌肤。鼻粱上架着一副薄框眼镜。水手服下面的是一身灵珑的曲线。
穗波·高濑·安布勒。
现在,本应该租借到魔法师互助组织——“协会”去的,“阿斯特拉尔”的一名职员。
要是功刀翔子知道穗波是“阿斯特拉尔”西洋魔法课的成员,还和树都是她的同班同学,不知她会是一幅怎样的表情。
“为什么穗波会在这里?”
“呵,我才想问猫屋敷你这个问题呢。我只是受“协会”得委托,来追查包括禁忌在内的一些事件而已——然后,冷不防就被一张符咒给攻击了。”
穗波像是有些不高兴地望着猫屋敷。
“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突然感觉到有咒力所以吃了一惊。……对了,你说的事件……是指前几天发生的神隐吗?”
“神隐?不是啦,我追查的是包括还魂在内的—些事情而已。一调查,发现那已经是五年前发生的事了……”
“是吗……”
猫屋敷突然放心了。
但是.从穗波的话中,猫屋敷发现了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线索。
“——穗波,你知道一些关于触犯禁忌的魔法师的事吧?”
“咦?”
比起提问本身,那冰冷的声音更让穗波皱了皱眉头。
“不是的。虽然‘协会’也不知道他具体的名字。但是在这山脚下好象有一间他的房子,所以首先就由我来探探情况——”
“那人、是不是叫功刀?”
穗波的身体突然僵直起来。
“那个……”
“好象是我进公司之前的事了,好象那人与上一代的‘阿斯特拉尔’有过深交。昨天他的千金到我们公司来要进行委托。功刀翔子,你认识吗?”
“……”
同一个年级的怎么可能不认识。
但是,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吧,穗波的思想突然停滞住了,
“跟上一代有深交的人,不可能会注意不到这种会引起咒波污染的魔法吧。况且那么近,要是没有关系的话那就奇怪了。”
“那么、也就是说——”
猫屋敷将穗波心里所想的东西说了出来。
大概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吧。
“功刀的爷爷,触犯了还魂的禁忌——可以这么说吧?”

*

“所以说……连爷爷也不在了……真讨厌。”

“……”
看着翔子脸颊上挂着的泪水,黑羽的心里感到有些释怀。
(……啊啊)。
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会让人那么耿耿于怀呢。
为什么,只有这一次,自己要主动接受委托呢。
黑羽真奈美已不记得自己生前的事。
自己到底有怎么样的过去呢,也许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才死的吧。
——那,也就是说。
根本不记得自己是生活在—个怎样的家庭中。
(……所以、才会那么羡慕别人吧。)
这个少女,有一个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祖父。
“……黑羽。”
树一直看着她。
“嗯,谢谢你,社长。”
黑羽对向自己发问的少年笑了笑。
有些悲伤,有些喜悦。
重新认识了自己、
虽然在“阿斯特拉尔”的日子实在过于快乐以至将要把过去忘怀——但是这次却重新认识到了自己所缺少的东西。
她轻轻点了点头,走出房间,虽然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却没发出—点声音。
“那么,我再去找找有没有其他关于神隐的线索。”
“嗯、好。”
背对着少年,黑羽转过身去,穿过房间的隔扇,将灵体一溜身穿到厂走廊。
昏暗的走廊里到处都是落下的黑色羽毛。
这是伴随着神隐所留下的,乌鸦的痕迹。
(咦……?)
她眨了眨眼
那些羽毛跟黑羽一样,都是灵体。因为密度非常大,所以大概连翔子那样的普通人都看得见吧——一般说来,这样的东西不可能保留得那么久的。
“为、为什么……”
“……”
(咦……?)
刚要将羽毛拾起釆的时候黑羽转过身去。
好象、听到了什么声音。
(里面……?)
黑羽的眼睛,被古老发旧的屋子黑暗处给吸引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
翔子问正盯着隔扇看的少年。
“啊、没有没什么。”
树摇了摇头,否定翔子的问题。
他正在看着黑羽。这一类的搜索,大多都是交给身为幽灵的黑羽来办的.为了不吓着翔子这样的外行,树时不时还是有些操心。
(……虽然说我,实际上也是一个外行吧。)
树不自觉地心情暗淡下来。
进行了自我恢复后,他又开始不断问翔子一些其他问题。
“那么说来,在发生神隐的前后,你有没有发觉什么异样的事?”
“……发觉什么异样的事?”
“什么都可以说啦。”
听了树那么问,翔子低下头来。
有那么一点点……
“啊。”
她出了一声。
“?”
“也许只有一件事变得不大一样了。”
“不大一样?”
树歪着头,有些茫然。那个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两、三岁的婴孩。
翔子看着他那个样子觉得有些好笑,然后把挂画旁边的一个小袋子拿了过来。
“这个是……”
“嗯……这个东西,以前一直放在爷爷的枕头边上。”
这是一个护身符。
在像是手工缝制的口袋袋口处,钉着红色蓝色的扣子。
”这是在发生那个事故后爷爷做的。”
“事故……”
就是父母去世的那个事故。
“好像是一次山崩。”
翔子小声说道。
“我们去附近远足的时候,大家都被卷进这个灾难中——只有爷爷和我两个人幸存下来。”
翔子闭上了眼睛,仿佛那个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件事以后,爷爷有点变了。他做了那个护身符,一直放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连家都不出-—步。……而且再也不听我说的话了。”
“……”
树也想象着那个场景。
宛如雪崩的沙土波浪。就算想用手拨开也无能为力,到最后鼻子嘴巴甚至连耳朵都被沙土所掩埋.一片泥土的海洋。怎么看这都会让人陷入无限的绝望。
或者说,这也能改变一个人。
“对不起,听我说了那么些令人不快的事。”
“没,没有啊。找才不好意思呢。”
树慌忙低下头来向翔子道歉。
之后、
“那么,那个护身符……”
他刚要伸出手。

——嘎吱

有一个声音。
“咦……?”
两人都睁大了眼睛。
翔子手中的护身符自然而然地就开了,从里面好象滚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符。
符的表面写着一些干瘪的文字。纸巳褪成茶色,上面的红色文字好象写着什么东西。
但是——树看见了。
符的周围,连着一些发光的线。
线。
这说明使用这张符的魔法还没有消失。
“功刀——!”
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大声叫道。
就在那个时候。
突然,整座屋子轰隆作响。

呼啦呼啦呼啦!

一群黑压压的东西冲破了隔扇,遮蔽了天花板,整间和室被糟蹋得不成样。

呼啦呼啦呼啦!
呼啦呼啦呼啦!

是乌鸦。
而且是很奇怪的歪嘴乌鸦。
乌鸦的嘴已经歪了.翅膀也已逐渐溶化溃烂,露出软乎乎的皮肤内侧。现在天上飞的就是这么—种东西。
乌鸦从走廊处大量地涌出来。像是要将整间屋子淹浸—样。
“为什么……又来了!?”
翔子的惨叫被其他的声音给淹没了。

呱!

那是像在呼唤灾祸降临的,妖怪乌鸦的叫声。

呱!呱!呱!

无数个这佯的声音回响着、共鸣着,压倒一切。
充斥着、笑着、爬着、嘶哑着。
漆黑的羽毛和与灾难的鸣声,充斥着旁间的每个角落,从内部破坏和凌虐这间屋子。就像是被捣碎的烂泥一样,啪嚓啪嚓、啪嚓啪嚓,羽毛和肉散乱在塌塌米上。
那股恶臭。
就连闻到这股恶臭的鼻子也像要跟着腐烂一样。
“……啊。”!
树突然感觉喉咙很渴。
身体和心脏极其不舒服地僵直着。他输了。实在是太害怕了,甚至连想昏倒都做不到。
“——讨厌!”
乌鸦啄着翔子,发出了悲惨的叫声。
一听到这声音,
“功刀!”
树像是条件反射似地身体动了起来。右脚伸向前,拼命地拍打乌鸦,保护着少女。
“呱——!”
但是,突然,他的膝盖跪坐在地上。
在右眼里——在眼罩的深处,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巨痛。像是被刀子戳穿一样灼热。那种痛苦,仿佛大脑都会溃烂。
在一片红色的巨痛中,树醒悟过来。
(不对……!)
他确信。
那阵随着巨痛而袭来的东西,少年是知道的。那种感觉,就像是穿过眼罩,硬是把影象强加到自己的脑海内。
(这个……绝对不是什么……神隐……)
只有思考还在继续进行着。
手指一根都无法自由活动,身体被呕吐和巨痛所占领着,树痛苦地拼命在地上翻滚。但是无论他怎么翻滚,痛苦也没有丝毫减轻。
“功刀……”

  5

还瑰。
呼唤魂魄。
泰山府君的法术。  死返玉之秘术。
  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魔法系统里,其名称各不相同,但实际上指的都是一样东西,其真实目的都是要“让死者起死回生”。
应用这种魔法,尽管完全的死而复生是不可能的——早应升天的亡魂在极短的时间内又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因为其中蕴含着将生命以不自然的形式继续延续着这种含义,所以这在所有禁忌中也是最为严重的一类。
猫屋敷一边冲下险峻的山路,一边说道。
“你知道五年前功刀的父母去世的事情吗……?”
穗波稍稍地想了一下。
“啊、嗯。据说……是死于山崩之类的。”
“听说只有功刀和她祖父两个人幸存了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跟现实有那么一点点差异。”
“差异……?”
猫屋数点了点头。
“根据穗波的调查,那还魂咒物的外流,也就是大约五年之前的事吧。”
“啊……”
面对着有些发愣的穗波,猫屋敷继续说道。
“如果说他爷爷的那伤是致命伤的话又会怎样呢?如果说他虽然溜出医院逃回家里,但实际上他那个时候已经濒临死亡了又会怎样呢?”
  “……也就是说,她爷爷触犯了禁忌。”
让死者起死回生。
那种程变的法术,首先人类就无法完成。就算再怎么想对禁忌出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功的。
但是。
如果是想要让已不久于人世的自己再稍微多活几年呢?” J
如果在这五年里,只在施了法术的屋子里生活呢?
“……”
穗波有些愕然。
这应该是一种执着,想要继绰活下云,然后触犯了禁忌所引起的一种咒波圬染。
说不定,在山上所堆积的那些石头也是为了缓和这种咒波污染吧。如果不马上洗净这股咒力的活,很难保证不会发生第二、第三次异变。
“啊!”
“发生了什么事,穗波?”
面对转过头来的猫屋敷,穗波问道。
“这个工作……现在谁在做?!”
“是谁……啊啊!”
猫屋敷再次睁开眼睛。
魔法师经常要将咒力从自己的身体里发散出去。虽然也不至于会引起咒波污染,但是那种“力量”如果近距离使用魔法的话,确实是会受到些影响。特别是对其他的魔法系统而言,甚至会产生致命的变化。
这种现象叫做“咒波干涉”。
每一个魔法师都可以进行回避——
“但是黑羽的话——还……”
面对猫屋敷的回答,穗波倒吸了—口气。
“本来可以说……这法术能够维持五年本身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奇迹。就像水倒在杯子里快要溢出来一样,应该就处在将要崩溃的边缘。如果发生稍微那么一点点的咒变的话……”
其他东西实在准以用言语来表达。
还没等猫屋敷回答,穗波就先走一步了。
“穗波!”
“——我先走了!”
跨上手上的扫帚,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夕阳里。

6

所有的一切.好象都被漆黑的羽毛所湮灭了。
不管是空气还是空间都被乌鸦所掩埋,伊庭树这个人的存在,像是随时都会消失。在这种黑暗不祥的沉重压力下,一切都被毁灭——。
消失。
消失——
消——失——
 “……”
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树……”
有一个声音,
一个很耳熟的声音,是谁?
“呜……”
倚着那一个声音,树想拼命地睁开眼睛。
眼睑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就像是被铅给焊接上了一样。
  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了双眼——在他面前,是一个半透明的少女。
“黑羽……”
“我、我听到走廊这里有奇怪的声音……然后就急忙赶回来了。然后发现……树还有……功刀都……被乌鸦袭击了……”
树看着泪眼汪汪的黑羽,注意到了一件事。
在自己和黑羽的周围大约数米的空间内,妖怪乌鸦们都进不来。
那是少女所具有的一种能力——骚灵现象。她的念动力甚至对灵体都有效果。因此,可以化做一张结界,阻止乌鸦们的进攻。
但是,那并不能永远持续下去。

呱!
不断涌现的乌鸦慢慢地侵蚀着骚灵现象的空间。
“……痛。”
树勉强撑着坐起夹,手扶着眼罩。
不再那么巨痛的右眼但仍没有发生很大变化。是因为这个咒波污染吧。可能对咒力产生过敏反应的右眼,直接增加了大脑的负担。曾经有人警告过他,如果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命就很难保住了。
(尽管如此……)
树一直耿耿于怀自己右眼所能看到的东西。
耿耿于怀的价值,就在自己所看到的东西上面。
“黑羽……你知道吗?”
“知,知道……什么?”
“这些乌鸦……和黑羽你是一样的……”
“和……我?
黑羽脑袋上冒出了个大问号,树又转到其他活题上。
“你刚刚在走廊那听到的声音是怎么样的?”
黑羽刚刚才说过这么一句话。
——在走廊那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嗯……没错,对了,是,‘我不会走的’……”
“……是吗。”
树落寞地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
接着,他转向旁边的声音出处。
“伊庭……”
翔子撑起身子。
然后,她睁开眼睛。
她也发现了,惹人讨厌的乌鸦已经远离了自己。
“这是——伊庭干的吗?”
“……不是我干的!”
树淡淡地对少女笑了笑。
“但是……已经没关系了。……虽然我刚刚说我不是魔法师……”
他紧紧地按住眼罩。
“因为有一个魔法师帮助了我们。”
树说道,透过那个眼罩,少年看得见。
但是,这种程度还不够。
还要更里面。
还要更底。
还要,——更接近本质。
看到。看到。看到。
少年的右眼——就是这么一样东西。
魔法师们,也称之为妖精眼。
但是,这是有代价的。刚才的巨痛更为强烈,直接将神经化为了炙热的地狱之火。已经被污染了的咒力,甚至侵蚀到了树的灵魂。
(尽管如此——)
乌鸦们,越来越近了。
因为黑羽的骚灵现象已经越来越弱。
“……黑羽……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吧!”
“……”
树对支撑着结界的少女悄悄说了几句话。
“……那么……那个……只要作出形状来……就可以了吗……”
当确认黑羽已经同意后,少年这次将目光转向了翔子。
“功刀。”
“嗯?”
“你往上看看。”
树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一直盯着奇怪的乌鸦在看。
有些乌鸦的半边身子已经溃烂。还有些是肉已溃烂露出了骨头。还有些乌鸦翅膀上蛀虫横爬,像脓疮一样粘在上面。
光是这么一看,全身都毛骨悚然。
睑上的血色渐渐消失,膝盖也不听使唤地颤抖——但是少年还是继续说。
“将这个魔法——恢复为其本来形状——!”

呱!

一只乌鸦挣脱了咒语的束缚。

 弯曲的嘴突出来。迅速地,像是要轻而易举地贯穿人的头盖骨,它自以为能够成功地向少年的脑袋上一击。
树用拳头回了它的攻击。
“——给我回去去去去去!”
叫喊的同时,树也在祈祷。
拳头贯穿了乌鸦的嘴,还听到了肉撕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也贯穿了整个和室。
那是翔子本应听不见的,黑羽的声音。

“——回去!”
轰的一声。
世界——颠倒了。

*

——翔子看见了。

那是一间小小的病房。
她立即就明白乐,那是在五年前事故发生后的不久。因为那实在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回忆。
消毒药、刺鼻的药味。
异常安静的,深夜的医院。
“不要离开我……”
在那里,一个小女孩正在啜泣着。
那个小女孩是翔子。是五年前,上小学五年级的翔子。
她紧紧地偎依着床边.床上躺着的是她祖父。
爸爸妈蚂从集中治疗室被送出来后,虽然并没盲人对她说,但是她却不自觉地感觉到——他们已经离开人世。
所以,翔子才这么说。
“我不要连爷爷……都离开我……”
这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
那个时候祖父已经很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尽管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外伤,但是他自己很清楚,内脏受的伤是致命的。
但是。
所以爷爷才会这么说。
“我不会走的。”
“爷爷一定哪里都不会去!”
虽很明白自己的身体将要消亡,但是他还是跟翔子做了约定。
正因为这个约定——所以他才向绝对不能触犯的魔法,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

仿佛虚幻的白日梦般,闪亮的幻影在刹那间消失。
但是,这个幻影却带来了一个新的奇迹。
当翔子回到现实的时候,无数片破碎的乌鸦羽毛在向一个地方集聚。
终于,集聚在一起的羽毛渐渐形成了一个形体,那是翔子很熟悉的一个人影。
“啊……”
翔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可以看出那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就算之前看到了多么怪异的事物,但现在眼前的这个现象对她而言却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
翔子叫出声来。
战战兢兢地,仿佛说错了什么话就会一切都化为泡沫,她呼唤着。
“——爷爷……?”

在她旁边,黑羽专心致志地念诵着什么。
“……”
——这叫做显现现象。
这是以灵体作为材料,组合成特定形体的一种特异功能。
刚刚黑羽就是将乌鸦进行分解,然后以树眼中显现的影象为基础,找出引起咒波污染的原形。
也就是说,将老人复苏,变回原来的形体。
这个形体与黑羽相同——都是一种幽灵的形体。

“——爷爷……?”
祖父的幻影看着呼唤他的翔子,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走的……”
翔子听到了那么一句微小的声音。
“爷爷一定哪里都不会去!”
“啊……我……”
翔子已经明白了。
爷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谁、说了些什么,爷爷才做了这么一件事呢。
……啊啊。
爷爷并不是突然性情大变。
“所以……才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不管是执着于古董也好,还是从来不踏出大门一步也好,都是魔法在作怪。
这五年之间,让濒临死亡的身体再次回生,总算凭着魔法延续了自己的生命。为了不让自己的孙女孤单寂寞,仅仅为了这个原因,老人甚至愿意触犯禁忌。
但是……那种愿望变得有些扭曲了。
哎,这个已经变得扭曲的结果,就引起了这次的咒波污染。
“——有什么、想对爷爷说的话吧?”
有一个其他的声音插了进来。
“伊庭……”
翔子转过头去,少年按着眼罩,温柔地对她说。
“约定……是两个人之间做的吧?”
  少年说着,气息渐渐变得微弱。
  他的脸色发膏,笑了笑,继续说道。
  “所以说……仔细想想。为什么……功刀要做约定呢?为什么……你爷爷他要那么地努力遵守这个约定呢?”
“为什么……?”
翔子再一次转向祖父。
祖父的幻影渐渐分崩离析。
因为黑羽的显现现象,已经到达极限。
溢出的咒力再一次堕落成咒波污染。祖父的身影也渐渐崩离,腐烂的乌鸦们又再次回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个声音。
“翔子……”
这是抚摩自己头时候的声音。那一双宽大、温暖的手掌。
“……啊”
那个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她剧烈地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
最初这声音十分微小,但是接着,翔子大声地喊出来。
“我……我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所以说,爷爷,你走了我也能照顾自己的!”

——接着。
翔子看到,祖父像是在微笑。
光影四射。
咒力如花朵般散开。
但是,这到底不过是把“核”给除去而已,并不意味着咒波污染已经消失。
充斥在屋子里的咒力,立刻就填补上“核”的空白,聚集起来形成更令人生厌的形体。
“树——咒力还没消失!”
“没关系的……”
树顺着黑羽的声音望向天花板。
那一瞬间、
“我祈求!以力之顶点,天地槲寄生保护吾、粉碎东边的灾祸!”
乒——残存的咒力化为碎片。
风扬起。
好象有什么东西,扎上屋子的天花板。
那是一种仿若秋风扫落叶般将污烛的空气一扫而空,虽惊人但是却十分清新的魔法。犹如一把竭尽全力冲破、拂拭、清除咒力的降魔之剑。
“这是槲寄生——穗波?!”
“高……高濑?”
黑羽和翔子,都不约而同相继叫了这位骑着扫帚的少女名字。
但是,穗波一下扫帚,就径直走向树。
 “社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好厉害啊,你果然还是赶上了。”
 面对着穗波的问题,树苦笑着。
  少年视线渐渐移向脚底。
  “那么、社长——没事吧?!”
  “谢谢……穗波。”
  他小声说道。
  然后少年倒进了有着苍冰色瞳孔的魔女怀里。

7

第二天的傍晚。
树累得像一滩泥似的趴在“阿斯特拉尔”的桌子上。
再次旷课没去学校,却因要进行一些关于这次事件的后续工作,公司这边想请个假都不行。
现在在他眼前的,是堆得像山一样高的文件。
跟往常一样,有一些魔法和社长的课本,还有要向“协会”提交的咒波污染净化报告等公文以及一系列的文件,用山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辛苦了,树。”
“啊……谢谢。
树接过黑羽递过来的药草香茶,好歹眼睛抽出空来向上望了望道了个谢。除了昏倒之外都没能安安稳稳地睡过一次觉,现在眼睛四周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总觉得有些可怜。
树像滩泥似的一直伏案桌上,突然问道。
“那么说起来……功刀她爷爷到底是一个什么魔法师呢?”
“修验道。”
坐在他斜对面的猫屋敷回答说。
 猫屋敷正在为杂志写稿子。他一边滴溜溜地转着钢笔,一边埋头拼命地在原稿纸上奋笔疾书。
“你说的修验道,是指……例如那些在山野中修行的人?”
“没错。所以说,那些乌鸦也能够说明这个问题。乌鸦是修验道——特别是与熊野神道所结合的神使。”
神使。
简而言之,就是神的使者。
翔子的祖父就算使用了乌鸦作为媒介,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那么说,神隐也是……”
“修验道接触山的神隐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十分正常的。顺带一提,在山中留下回声这也是天狗的所为——也就是修验道的其中一种技艺。恐怕是……在自己离开人世后,通过神隐这种权宜之技,让功刀能够有所领会。”
回声。
就是所谓的神隐,登山时的笑声。
那并不是嘲笑,而是一种爽朗的笑声吧。
那是希望能亲眼看到孙女的幸福的——已经死去的祖父的,最后的笑声。
“……是吗。”
树想象着那个场景,不自觉地望向远方。
这一次,翔子的祖父,就能毫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你还真有闲空为别的事忧心啊。”
穗波突然叹着气走进来。
她那边也刚完成“协会”的派遣,回到了“阿斯特拉尔”。只是与树不同,她今天去学校上课了。从这方面看来,这到底是体力方面有差异呢,还是人的领悟能力有别。
“哇.果然还是不行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工作放在第一位。要是我这次没有及时赶到的话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穗波发着牢骚,嘴撅得老高。
“那个啊……哎,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要是穗波的话一定会过来的。”
“……”
少女听到这句话,脸颊上泛出一片红晕,但那只是一瞬间而已。
“你就这么想当然了!那么暧味的判断,要是社长你遇到了危险那就玩完啦!”
“对、对不起。”
面对穗波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树缩了缩头。
“……也没什么的。”
穗波的态度软化下来。
本来就没料到这是个坦诚听他人说话的少年。但是,看到他这样胡来没出息的样子,心想要是他稍微能还击一下就好了。
他真的明白自己到底有多担心吗。
然后,穗波有些心神不宁地拿起书包。
“这个,是今天上课的笔记——”
她刚要开口。
铃铃,事务所响起一阵铃声。
那是玄关的门铃。
“啊,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树像是逃出去似地跑到玄关,这时门开了,树倒吸了一口气。
 “功刀。”
“你好啊,伊庭。”
只见功刀翔子站在那里。
“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
“啊、啊、是啊。功刀你也还好吧。”
“我嘛……伊庭不是保护了我吗。”
爷爷他也保护了我,翔子说道,把手伸向学生书包里。
“今天伊庭没来上课。——这个是我做的笔记。”
翔子轻轻递过来的,是一本笔记本。
本子像是特地新买的,从第一页上面开始密密麻麻地写着上课的内容,不难想象,这其中一定花了不少的心血。
“谢、谢谢你。”
“我才要……谢谢你呢。”
马尾辫甩了甩。
清风袭来,吹拂起翔子前额的头发,那副光耀夺目的表情把树给惊呆了。
在这次的事件中,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翔子打自内心的笑容。
  “那么我走了。”
翔子离去后的许久一段时间里,树还愣在那里。
他还能感觉到心中仍然留存着那个笑容。那一定是比任何的东西都重要的,对这次事件的报酬。
然后他转过身来。
“啊,对了,穗波,你刚刚说的什么来着……”
“……什、什么都没说!”
穗波啪地把笔记本藏到自己身后,一个劲地摇头。
“好了,快好好做你社长该做的事吧!就算是这次洗净了咒波污染,但到头来还仍然是赤字吧!”
“啊!啊啊啊啊啊!什、什么乱七八槽的啊?!”
“不要给我顶嘴!”
轰——一声巨大的雷打到“阿斯特拉尔”事务所里。

*

“咦”
似乎听到了树的惨叫,翔子走到一半的时候回过头来。
“依照您的需求提供古今各派的魔法师出租服务。”——她这时正在嵌有“阿斯特拉尔”的招牌的巷子里。
巷子里的风刮起了少女的头发,遮住了双眼。
她想起来了。
“翔子要幸福哦。”
想起了说这句话时祖父的笑容。
世许这--辈子都不会忘怀吧,祖父那最后的微笑。




“阿斯特拉尔”业务日志13

哎呀吁,好久没有接到那么正式的委托啦。
无论何时何地,既是猫咪们朋友又是猫咪们恋人的探索者。
众所周知,就是我猫屋敷莲。
终于可以把拖欠已久的媒气费和水电费还有咒物的贷款等东西给还清了。哎呀不对,其实是正在烦恼着到底要不要增加两本连载呢……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泪)
要是还要再增加的话,我要死定了。

言归正传,现在进行工作报告。
功刀家的咒波污染已经全部洗净了。
本来是由于她爷爷的意念而残留下来的东西,听以既然已经实现了他的愿望,消亡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容易净化的咒波污染。
功刀的爷爷是多么地想念她啊。

啊啊,对了对了。
再补写一点。
是关于“协会”的事。众所周知,“协会”很忌讳触犯禁忌的魔法师。所以有些时候,甚至要将这些魔法师们仍然活着的后代给斩草除根。
但是这—次,好像是留下了活口,理由是因为功刀并不是魔法师的继任者。反过来说,如果功刀作为魔法师来继承遗产的话,会再次受到“协会”的关注。
  请大家注意了。


  那么到达里这篇日志就……
  ……啊?对了?
  现在仔细算算,这次委托过后,包含咒波污染的洗净,结果还是赤字?煤气费和水电费还是没法付清?
   那么社长!快去就委托吧!拼命地去接委托吧!专心致志地去接委托吧!
 猫屋敷莲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1-11 13:13 编辑 ]


魔法师与疾病

1
功刀翔子,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类。
至少她是这么希望的。
虽然祖父的兴趣有点孤僻,但是除此之外也还是度过了他并非毫无意义的人生。
勉强说来……稍微有那么些过来人的感觉了,不管是首先从“普通”这个范畴里来说也好,还是从这个范畴里来度过将来的岁月也好,翔子一直都是这么希望的。
事情发生急剧变化的原因,与一星期前发生的某件事情有关。
总而言之。
就是这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功刀翔子的同班同学——伊庭树任社长的,在世界上来说也是一个很奇异的公司。
午休时。
“——真让人吃惊。”
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这是在高中的学生食堂里。
一个很普通的学校食堂的汤匙,被这个少女握在手里后,很不可思议地看上去竟像是纯银的一样。
顺便说一下,之前占据主食首位的名吃咖喱,是一种一天超甜一天超辣的的食物。一眼看过去还无法辨其原形,虽然被大家偷偷称为“俄罗斯轮盘”,但是安缇莉西亚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但是,当地吃了一口之后,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我早就知道‘阿斯特拉尔’没有什么节操,但是没想到连翔子——连同班同学的委托都接手……你在听吗,树?”
“啊啊啊,是是!听着呢!”
眼前的少年挺直腰杆,如此这般点头应允着。
“那也是没办法的吧:我们只是把它做案件来处理。”
旁边的另一名少女插进话来。
栗色的头发,还有光滑白瓷的肌肤。
苍冰色的双瞳上浅绿色的眼镜,没有比这更完美的搭配了。
她的名字是穗波·高濑·安布勒。
少女的面前,端放着一碗阳春面。汤上没有一点油,清清淡淡的一种食物,跟这名少女有些许相似。
穗波熟练地拿着筷子,口中溜溜地唆起面条来。虽然小时侯一直生活在英国,但使用筷子来却丝毫不比别人逊色。
(啊啊啊啊啊……)
在四人组的一边,坐着比树还要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翔子。
本来这场口角就是由于上个星期自己向“阿斯特拉尔”提出委托这件事所引起的。怎么样都要让这场争论平息下来……但是说到底,也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你看。穗波又那样帮了树,树根本就没有达到锻炼的目的嘛。”
“临机应变的处理是魔法中所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事项,不单单只是需要通过正面的以及力量上的硬干到底。从学院时代开始安缇就是这么个死心眼的人。”
“这跟学院时代没有关系吧!”
“……那样的话,就不要对我的上课方针指手画脚的!”
两人之间充满着凝聚、冻结的空气:
这么一个普通的学生食堂,转瞬之间就变成了短兵相接的战场。
“……”
翔子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下看看这个,一下看看那个。
虽然不知道她们到底讲的什么东西,但却真切感受到了这股可怕的空气。
周围人的视线刺过来让人觉得好痛。
(……你你、你怎么看的?)
翔子不由自主地捂了捂额头。
和翔子一起吃饭的人一般是不怎么固定的。因为她有作为一个班长的义务感,所以就给予班上每一个同学一起进餐的均等机会。
但是。
就算是这么一个翔子,一直都没有接近的人物,就是现在这两位。
穗波·高濑·安布勒和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
在第一学期期中的时候,两个一起到这个学校来的转校生。
一个是英国人,另一个是个混血儿,都是比较少见的一类人,但是让她们远离一般同学的重要原因,就是那种压倒性的存在感。
敢接近她们两人的,也大概只有伊庭树还有——树的朋友山田这样的人了。但是就算是山田也并非都是很泰然自若的,偶尔回家时或是吃饭时要是跟她们在一起的话,他就会向班里的男生们炫耀。
但是很自然的,要说大家嫉妒的视线有没有集中在树的身上……那倒是没有。
倒不如说,集中在少年身上的视线,是出于同情或是可悲之类的东西,“你辛苦了,托你的福我们大家才能心平气和地在旁边看着。”
总而言之,大家都心照不宣。
所谓的“不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功刀,你没事吧?”
坐在旁边的树似乎很担心,小声地问她。
“没、没事。这两个人……以前是一所学校的吗?”
翔子也悄悄地对树打耳语。
“好象是这样的……”
少年点头。
像是玩具那样机械地动着,少年的疲惫之态溢于言表。
自从成为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的社长以来,已经快要将近一年了,但是在学校里看到的这个少年,丝毫没有看出有什么与以往不同。
所以,翔子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翔子思索着。
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精神上也没有任何变化,这个少年经历了怎样的事——看到了怎样的魔法呢。
翔子不得而知。
在学校里见到的这个少年,个子小小的、极其普通,要说起他唯一的一个特征,就是乱来和胆小吧——甚至以前还有传言说他看多啦A梦的电影也会晕倒。
(……)
但是,眼睑上还残留着。
就在一个星期前看到的那个,少年的奇迹。
本是平凡胆小的这个少年——所说的一句话。
“约定……是两个人之间做的吧?”
正是因为他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现在自己才会在这个地方。才会在学校里这样困惑着,沉浸在思虑之中。
翔子想。
(……是哪一个,是什么呢。)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伊庭树呢。
如果是眼前的这两位少女,应该知道其中的答案吧。
就在她这么想着要往上看的时候……
“——哼。”
安缇莉西亚哼了一下。
“算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我就懒得管了。树又不是从今天开始才变成好好先生的。”
战争似乎总算告了一段落。
在学生食堂中,要是传出叹息声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这种程度的美丽,光是她们的怒气就足以使得周围的空气冰冻之来。
但是。
却没有任何反应:
“……穗波?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安缇莉西亚似乎有些不高兴,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
但是这种不高兴很快地就转化成了疑惑。
“穗波?”
在她面前,少女的头摇晃了一下。
接着这种倾斜度一直没有恢复,就这样从椅子上斜着滑落下来,可爱的栗色长发散在地板上,惨不忍睹。
“——穗波?!”“——高濑?!”
树和翔子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不管怎么叫她,穗波都没有任何反应:她的气息微弱、眼皮闭合着,只有肩膀似乎很痛苦地上下颤抖着。本来就很白的睑,现在连生气都失去了。
“穗波——!”
翔子觉得,在所有的声音中,那个安缇莉西亚的声音是最急切的。

2

“……过度劳累了。”
保健室的女保健教师下了结论。
她拍了拍白色上衣的领子,恰倒好处地梳了梳自己的长发。
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年龄大概二十五岁左右,这从脖颈处的地方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位大姐大据说以前是不良少女的时候名声很大,随口挂着混蛋二字让她也有一批固定的拥护者。嘴里叼着一根令人怀念的香烟巧克力,也带有点以前的味儿。
“一般来说学生这么累还真少见。看来高濑的身体还挺结实的。是不是同时打了很多份工?”
“啊,不是的……”
树嘴一张一合,一时回答不上来。
不用说,这想也想得到。
但是,保健教师似乎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轻松地耸了耸肩。
“……好了,暂且让她躺着的话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你们打算怎么办?我今天要早点回去,要不我把钥匙给你们?”
“啊、好的。真的太谢谢您了。”
“好啦。对了,弄完把钥匙送回教员室。”
保健教师似乎像是把钥匙强塞给树之后,走出了保健室。
保健室里除了穗波,只剩下三个人。
片刻的沉默。
沉重、冰凉的时间。
纯白色的窗帘随着冬天的风飘动着。午后的阳光散进房间,将二人的身影落为黑黑的影子。
“最近‘阿斯特拉尔’的工作怎么样了?”
安缇莉西亚向倒水的地方走去。
树轻轻地低下了头。
“现在猫屋敷和美贯又不在……虽然黑羽有时候也会帮忙……但基本上都是穗波一个人在做。”
“本来‘阿斯特拉尔’的工作形式就十分复杂。那样一来,就算是这个孩子也会感到有些疲惫吧。……不管怎么说,她还是 随便就一个人揽下了那么多工作呢。”
安缇莉西亚把脸转过去,侧眼看了一下床上的人。
树也是这么想的。
一直以来,这个少女——穗波都是一个人在拼着命。
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明白,就这样静静地想要变得更加强大。
仿佛就像是要把这种生存方式强加在自己的身上,至始至终地孤傲着。就算是在“阿斯特拉尔”这么一个集团内,她仍然是一个很特别的少女。
“对了,用魔法不能把她给治好吗?”
翔子举手问道。
“要是那么容易的话,谁都不用那么辛苦了。而且要是强壮剂之类的药,穗波的魔女术还更为专业。”
“有没有这种魔神呢?”
树问道。
“我、我没有呼唤过那样的魔神。”
安缇莉西亚不好意思地把手指交叉在一起。
树明白,在某种意义上,这才是真正的安缇莉西亚。
要说起来,少女的魔神,从来没有给人过平和的印象。黄金狮子马尔巴士,翼狼格莱杨拉波尔、钢铁骑士艾利欧格——无一不是强大,鲜血与战斗的恶灵。
安缇莉西亚看着树在一旁偷笑,睑颊上抹上了一层红晕。
“不、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本来就觉得不需要这种魔神,这跟能力的高低没有什么关系!”
“呀,不是的!我也只是觉得那样比较符合安缇莉西亚的风格而已……”
树十指交叉在一起,辩解道。
“——我说真的。”
这时,从床上传来了声音。
三个人同时转过头去。
“……!”
“就是因为这样……安缇才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穗波。”
“高濑。”
穗波在床上裹着毛毯,虚弱地笑着,上半身还穿着水手服。
不知怎么的,翔子倒吸了一口气。
稍微带了那么一点血色的微笑,在过午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稍稍停顿了一下后,安缇莉西亚问道。
“你,身体好些了吧?”
“……好象给你们大家添麻烦了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突然出了些状况而已。”
穗波先是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从上到下,怎么看都是精神恍惚,就像是在梦中。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起来。”
她淡淡地笑着,然后就那样坐在床上叠被子。
“啊、不行。”
“没关系的,我还能动。”
穗波坐下床,脚放在地板上。
突然,又要倒下了。
“啊——!”
“穗波!”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树抱住将要倒下的穗波。
“够了!不许再干这种傻事!”
很少见的,少年大声吼出来。
“但、但是……”
“不要说那么多了,今天你就休息吧。回去的时候最好坐我的车。司机是达芙奈,你只要把情况一说她就会知道了。”
这一次不知道是哪里觉得不满了,安缇莉西亚说道。
“这次‘阿斯特拉尔’的工作就由我代理吧,我会好好做给你看的。”
“……咦?”
穗波呆呆地,很可爱地歪着小小的脑袋。
接着,安缇莉西亚手拍着胸脯宣布。
“刚刚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代理你的工作直到你病好了为止。”
“……”
似乎一时半会还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苍冰色的双瞳里,理解的光芒游移了好几秒。在这数秒期间,穗波的眼睛叭嗒叭嗒地眨着,然后呆呆地开口说道。
“但、但是,那个。”
“做为一个大股东,我想随便停止一项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但只是代理这么一个小结社的工作而已,我来做还算是绰绰有余了吧。”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似乎是一时回答不上来,穗波不安地一会看着安缇莉西亚,一会看着树,像是用眼神来问他们这样做是否真的合适。
但是……
“那样的话,我就安心地交给你了。树,没问题吧?”
“啊、那肯定没什么问题……”
少年也肯定道。
如果社长和大股东都同意了那么穗波也没有反抗的理由。
少女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好了,病人要休息的休息要回家的回家。翔子,你能帮帮我吗?”
白白的手掌啪啪两声,示意全员开始行动。
安缇莉西亚轻轻松松地就支配了当时的那个场面,无所顾忌地下了命令。

*

大约过了几十分钟?
“——就是这么一回事。”
“啊啊。穗波她最近一连熬了好几天的夜啊……”
“果然不出所料。那么暂且这样吧,你能帮我总结一下要提交给‘协会’那边的报告啊,很急的工作啊什么的吗?我这边会处理的。”
“啊、好的。真的太谢谢你了!”
从安缇莉西亚的手机里传出了刚刚那段对话。
对方是“阿斯特拉尔”的社员黑羽。虽然她觉得翔子应该没有见过她,但是她也不是很肯定。如果是个那样的公司,就算有个幽灵社员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让你久等了。这边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了。翔子。”
回头一看,发现安缇莉西亚行了一礼。
翔子被那一个漂亮的行礼给彻底折服了。那行礼实在太华丽,仅是那样就能将人的地位提高一个档次。
“哪、哪里啊。我只是做班长应尽的义务而已。”
“那就够了。”
翔子的手中,拿着缺课补上的资料,她跟任课老师和朋友打过招呼,把资料都整理起来——顺便让他们把笔记也给复印了。
总而言之,为了完成这些作业,安缇莉西亚似乎事先跟翔子打过招呼。
穗波就暂且不说了,如果仔细想想树的成绩,这件事不得不做。不管是“阿斯特拉尔”还是一些其他的什么事,如果都不怎么出勤的话,成绩自然会下降,搞不好还会留级。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记起了一种不可思议的亲密。翔子突然发了问。
“安缇莉西亚在以前的学校时跟高濑就是好朋友吧。”
“不要跟我提朋友这两个字。”
安缇莉西亚鼻子哼了哼,说道。
翔子稍微犹豫了一下,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那么,你以前觉得穗波怎么样?”
安缇莉西亚以怀疑的眼光看着她,然后回答道。
“我以前觉得她是最讨厌的一个对手,讨厌到几乎让人觉得她是某种天才。”
“哇。”
翔子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
几乎让人想不到这是从安缇莉西亚口中说出来的,最高级的评价。
(但是……)
为什么用的是过去式呢。
至少那种口吻不像是看错了这个人这个意思,倒不如说是带有点羡慕之情。
正在翔子考虑其中原因的时候。
“……”
“安缇莉西亚?”
眼前的这个少女,好象也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不对。好象有什么事情萦绕在她的心头。
还用手指描摹着自己的嘴唇。
光是这样看上去,仿佛就像一幅画一样。不管是安缇莉西亚也好,穗波也好,与普通人的生活实在是相隔过远,每一件事都会引起人们的关注。
“啊。”
她出了一声。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那个孩子身上的香味,我记起来我在哪里闻到过了。”
说罢,少女转过身。
这让翔子想起了身着华丽衣裳的晚礼服的裙摆。一个漂亮干净的转身,仿佛立即就要开始翩翩起舞。
看着那个背影,翔子惊得有些目瞪口呆。
“——啊、那个,我也一起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赶紧追着安缇莉西亚出去了。

3

回家的路上,树背着穗波。
让达芙奈送她回去的时候,在轿车中穗波再次失去了意识。从车行道到穗波住的公寓房间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少年就肩负起了背少女到家的任务。
穗波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要轻。
从今年秋天开始,树就开始接受了初步的体能训练。但是即便如此,穗波的体重还是远比普通人要轻。她的气息环绕在树的颈边,似乎有些紊乱。
(……老师说她过度疲劳了。)
一阵不安涌上树的心头。
腿使足了劲。
穗波的屋子,比想象中要普通得多。
乘电梯到八楼,用她事先给他的钥匙打开房间的门。树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啊……”
心脏剧烈地跳动。
仔细想想,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进女孩子的房间。当然严格说起夹,他还去过安缇莉西亚的家,但那是因为有其他的事,所以算是个例外。
(……不、不对不对:我又不是因为这个才来的。)
树摇着头,走进玄关。
与一个有女人味的旁间——至少在树看来——相差甚远。
在这个比较宽敞的2LDK(注:这是日本速记的一种表达方式。意为一套公寓与2间卧室、客厅、饭厅和厨房。)的房间里,到处都放着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
像什么三角的尖帽子。
还有暗色的斗篷。
还有一些盆栽,树枝奇形怪状。
“……”
右眼有一丝微弱的疼痛。
这股疼痛让树明白了,这是一些魔法用品。
除此之外,地板上的东西散得乱七八糟。一大堆的书本还有一些类似笔记的纸片,学校的教科书还有文具,以及一些要配药的瓶瓶罐罐等等,都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
虽然一眼看上去杂乱无章,但书都用蜡纸包起来以免被弄坏。树看到这情形,心想这对穗波来说也许是一种合理有效的布置摆设也说不定。
“对了……”
树环视了一下四周。
在这间刹风景的屋子里,靠着窗户的地方摆着一张床。
他把少女扶上去。
这种情况下也不好马上就回去,于是树坐在旁边。
(……跟平时正好相反呢。)
树不由得苦笑起来。
多数情况下,要是自己倒下的话,穗波肯定会勃然大怒,但现在穗波竟然倒下了,还真是少见。
从初次见面开始,那个关系就没有变过。
“……”
要是静下来,就会很容易地想到那件事。
穗波与安缇莉西亚的相遇。
没错。
当初安缇莉西亚就是来威胁恐吓树的。
为了阻止安缇莉西亚,穗波才会出现。
树想起来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安缇。”
以月夜为背景,骑着扫帚的少女身影。
——“我祈祷。原天地榭寄生护我左右,穿破东北的灾祸!”
向敌人射出槲寄生之箭的,勇敢的少女身影。

——“我乞求。愿灵树的生命和月亮石护我左右,治愈肉体和灵魂。”
涂着魔女膏药,治愈自己伤口的少女身影。
被拉进“阿斯特拉尔”东跑西转,与这名少女相遇——然后与众多魔法师短兵相接。
有所罗门王的魔法师。
还有自动人偶的炼金术师。
以及只实现他人愿望的,可悲的调换儿。
无法想象,这是在短短的九个月间发生的事。
不到一年的短短时间内,树就经历了自己半辈子才会遇到的事。
不对。
不要说这一年,似乎……还要更早之前,自己就曾与这位少女见过面。
要说为什么似乎,主要是因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
树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眼罩:
他缺了一部分的记忆。
因为那个事件——他戴上了这个眼罩。
<鬼屋>
还在上幼儿园的时侯,树曾经被一个少女带到这个地方,在那里发生了一件什么事,在那之后,树要是离开了这个眼罩就无法生存下去。
现在树想起来了,那个少女就是穗波。
但是,只是回忆起了那么一点点东西而已,并不意味着记忆已全部复苏。
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其事情经过究竟是怎样的——现在仍处在迷雾当中。
(……但是)
但是,穗波她在自己失去这个记忆后,仍然想着为自己治愈这只眼睛。
她让世界上十分稀有的凯尔特魔法复活,接着多年之后回到了日本。
(……但是)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呢。
为什么一直都是一个人在顽固地逞强呢。
真不明白。
大家一起度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每次都是生死与共,但是对少年来说,少女仍然是一个迷样的存在。
“……”
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抬起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穗波呼吸变得规则起来。
“——大概已经没什么事了吧。”
树觉得,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推翻这个判断。
而且,在一个女孩子的房间总觉得心里不舒坦。虽然最近还算习惯了魔法的气氛,但是不知不觉地就会感到心神不宁。
树站起来,刚要转身
“?”
脚步不自然地停了下来。
树的制眼袖子,被人轻轻地抓住了。
“穗波?”
“……不要走。”
声音像极了孩子。
再次敲打着树的耳膜。
“……不要……走。”
(咦?)
那不像是穗波会说的话。
无法相信,这是平时那个好强、冷淡、高傲的少女口中说出的话吗。
“穗波?”
少女的头左右晃动。举止极其幼稚,即使再怎么高估,也顶多是五、六岁的样子。
“……不叫我小安的话……我可不高兴了。”
(小安……?)
好象把自己误认为是其他人了。
是不是因为感冒的缘故,所以才会出现小时候的记忆?
“我说……”
果然不能撒手不管这件事。
虽然一直睡着就好了,但是出现那么一种不安的情况,完全让人搞不清状况。
“叫我!”
少女的嘴巴撅了起来。
“什、什么?”
“叫我名字。”
她挽起袖子,有些盛气凌人地说道。
(叫、叫刚刚那个名字应该没问题吧……?)
(……那个……小、小安……?)
“嗯!”
少女的脸上突然洋溢着光辉。
笑容实在太灿烂,以至把树都惊呆了。
(……到底、把我跟谁给弄混了呢?)
对那个所谓的“谁”,树还真有点羡慕呢。
只是叫叫名字就笑得那么灿烂,这人该是多么幸福啊。
但是少女继续说道。
“谢谢……小树……”
(……咦?小树?)
树觉得很匪夷所思。
因为穗波极少对他使用这个称呼。

*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依照您的需求提供古今各派的魔法师出租服务。

傍晚的时候。
刻着那些文字的招牌,被映照出鲜艳的红色光芒。
在大厦与大厦之间的空隙里,建有这么一座小小的洋楼。
那是”阿斯特拉尔”的事务所。
安缇莉西亚和翔子从容不迫地踏进这块土地,向后院的藏书室走去。
“——穗波应该就是在这间藏书室里熬夜的吧?”
走在路上的时候,安缇莉西亚一次两次地对着空气说话。
“是吧。真不好意思。我稍微确认了一下。”
但是没有看见她和谁对话。
也没有听到声音。
但是,这台词非常的干脆利落,给人一种错觉,好象她是在跟谁在说话。
“安缇莉西亚……你是在跟谁说话吧?”
翔子忍不住地问道。
“怎么那么问?我在跟这间公司的社员说话呢。”
“难、难道是,幽灵之类的?”
一听翔子这么问,安缇莉西亚露出了一个恶作剧般的微笑。
“你自己慢慢去想象吧。”
“……”
不理会僵在那里的翔子,安缇莉西亚把手伸向了藏书室的门。
这是一扇青铜做的门,大概有半个洋楼那么大,上面写着一些翔子看不懂的文字——用拉丁文写的,意思是——“勿开我”。
打开这扇门,一阵旧书和蛀虫的臭味扑鼻而来。

“……还真是惨不忍睹啊。”
安缇莉西亚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实际上,就算是在翔子看来,这种情形也只能用惨状二字来形容。
似乎穗波曾在那列着好几排书的书架中间工作过。
书桌上放着一盏占老的煤油灯。
煤油灯的两侧,堆积着两垛大概有成人高度的古书还有文件,现在这情形不要说像小山了,就算说是一座山脉也不足为过。但尽管如此,大致用眼睛辨别一下,右侧有一堆稍微整齐一些的书籍,像是穗波整理过的。
“看这个量,我想也熬了有三个晚上了。”
安缇莉西亚被灰尘呛得咳了两声,然后说道。
“——不好意思翔子,你能帮我压一下右边的那些书吗?”
“咦?啊、好的。”
翔子点头应允着,然后照着安缇莉西亚说的把书压着。
接着,安缇莉西亚拿出挂在胸口的五芒星垂饰。
“请不要过于惊讶哦。”
说罢,安缇莉西亚轻轻地吸了口气。
碧绿色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在一旁看着的翔子,紧张得直哆嗦。那是一种要压缩整个世界的、绝对的集中力。
安缇莉西亚微微张开她那惹入怜爱的小嘴,口中低颂着复杂精确的吟咏:
“——I do strongely command three,by Beralanensis,Paumachia,and Apologle Sedes;by the Powerful Priness, Genii,Lchide,and Ministers of the Tartarean Abode;and by the Chied Prince of the Seat of Apologia in the Ninth Leagion————”
那声音极有力度,响彻了整个藏书室
“——O THOU wicked and disobedient Asmody,because thou hast rebelled,and hast not oabeyed nor regarded;they being all glorious and incomprehensible……”
安缇莉西亚举起圣别的银、还有听罗门的五芒星。
“——来吧马尔巴士!统治三十六军团的王啊!”
“啊!”
一阵风卷起。
这阵不知何处涌起的风卷进藏书室,将纸片翻起云涌。
少女的头发随风狂舞,像是有东西从异世界到了现实世界。
这次翔子也是什么都没能看到。
但是她却感觉到了。
没有考虑什么因为所以,翔子感觉到了这股就在自己眼前的,那压倒性的存在感。
她感觉到了这匹黄金狮子。
她感觉到了这匹能够战胜所有恶魔、所有猛兽的黄金狮子的威容。
“这个是……”
翔子声音沙哑地低语着。
安缇莉西亚对翔子敬了一个小小的礼。
“这是我的魔神:马尔巴士具有找出隐藏之物的神秘力量。”
说这句话的时候,安缇莉西亚稍微斜着看了旁边一下。
在看不见的狮子那里,仿佛是在它的鼻子尖上,漂浮着一个小小的壶。
那是一个能一手抓住的,非常小的壶。
“……果然是这个香味呢。”
安缇莉西亚看了看这个壶,然后稍微用鼻子嗅了嗅,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咦?”
“这个味道是,缬草……夏白菊……还有芸香……。啊啊、集合了这些东西的话,应该不会错了。”
看着翔子如堕五里雾中还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安缇莉西亚扑哧一笑。
“我知道穗波生病的原因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要说得诗意一些的话,就是这样了。”
她继续说道。
“——Forget me not(勿忘我)。”
4
“谢谢你……小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树的身子变得僵直起来。
(小树……是其他人吗?还是……)
那个疑问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脑海里。想要开口问个明白的时候,喉咙却哽住了,半天都说不出口。
这个时候,穗波歪了歪脑袋。
“不对吗……?你不是小树?”
“啊……”
那个表情更增添了少年的疑惑?
结果,根本搞不清楚她嘴里所说的小树到底是谁。
但是,如果这个谎言能让穗波能够平静下来的话,那么撒那么一点小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不是的……我就是小树。”
“真是太好了!”
少女很快就破涕为笑。
“那、小树到我身边来。”
她扯了扯袖子。
这一役温柔的力量让树坐了下来,坐在床的旁边。仿佛只有那里可以免受魔法、天平、树木的侵蚀。
穗波盖上被子,然后往上看树。
“小树,你长高了吗?”
“是、是吧?”
树搔了搔头发。
穗波一直盯着树。
“太无耻了:竟然长得比我还高了。”
“啊。是、是吗?”
“没错。小树以后不能再长大了,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不会允许——是指身高吗?”
“因为我可是你姐姐啊。”
树的嘴张得大大的。
那么说起来,穗波比他出生得要早一些。虽然只是早了一个星期而已。
“知道了吗?小树、你怎么好象心不在焉的?”
“啊啊是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树说着,但是这还是无法掩饰他嘴角边的微笑。
总觉得这跟平时也没什么不同,老实地说,归根结底这还是穗波的本性在作怪。
——不对。
要变得更为坦白,估计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吧。
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困难呢。
长大成人之后,对于许多大人来说,在厚厚的面具背后,还会有着另外一层面具。将自己的本来面目展现在大家的眼前,是一件多么可怕和害羞的事情。就算是穗波·高濑·安布勒也不例外。
但是,平时所见到的穗波,戴着怎样的一副面具,为什么会戴上这副面具呢。
“……小树?”
穗波歪着脑袋。
就在这个时候。
咕噜噜噜……
响起了一阵很可爱的声音。
两人视线交合,然后同时将视线转向了一个地方。
原来是穗波的肚子在叫。
(这么想起来,她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倒了下来。)
树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小树?”
树有些胆怯地抬起头看着穗波,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我给你做饭吃吧,在这等等我。”
说罢,树走向厨房,
幸好,在冰箱里,有树可以应付的一些食材。
虽然有些现成的食物,但似乎还可以做些稀饭。如果只是一般的稀饭可能营养不大够,听以上面撒些白菜或调味用的木鱼不知道怎么样。
可能是因为从床上可以看到一些厨房里的情形,所以穗波也不算很寂寞。
挥挥手的工夫,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两人份的稀饭就做好了。
(……太热了吧?)
树吹了吹稀饭,然后把碗递过来。
接过碗之后,穗波愣了一段时间,没动。
“小安?”
“……啊,没什么。”
穗波舀了一勺莲花粥,送到嘴边。
“好好吃。”
她微微笑了笑,像是有些意犹未尽。
那微笑宛若女童。那是只有五、六岁的儿童才会展露的、纯真的微笑。
“……”
树不自觉地转过脸去,不敢正视穗波。
“这、这又不算什么。”
“是吗?”
穗波出人意料地提高嗓门。但树没有理会她,而是坐在床上。
脸颊燥热得一塌糊涂。
虽然平时一直都在一起——毕竟社长这份工作也是魔法的一种学习——都没有变成这样——为什么今天会感到那么微妙呢。
片刻的沉默。
滴答滴答,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手表的声音。
“……小树,你在那里吗?”
穗波冷不防地问了一声。
“我在呢。”
树草草地回答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
穗波像个小孩子,摇着头。
“……只是,我刚刚想起以前做的一个梦。”
“梦?”
“嗯。”
墙上映出的黑影摇曳着,像是在点头。
栗色的头发摩挲着毛毯,发出沙沙的声音。
“小树不在梦里。”
少女小声嘟哝道。
“一直都不在。”
“……”
真的做了那样的梦吗。
还是穗波以前经历过的,真实的事情。
树无从知道。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那一定是个很伤感的梦吧。
从她郁郁不乐的声音中,可以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不要紧的。”
树回答。
“……不要紧的。我会陪在你身边。”
“那就好……”
从这句话的声音就可以感觉到穗波已安下心来。
接着,穗波喃喃自语道。
“对不起……”
“嗯?”
树转过头去,与那苍冰色的瞳孔相接,两目就在咫尺之间。
穗波又坐起身夹。
“都是因为我……你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不起……”
“你指的,什么?”
树慌了神,心脏像打鼓似地砰砰直跳。这比刚进房间时还要强上好几倍。
“小树、我……”
少女的手指,轻触树的脸颊。
手指就这样滑上去,轻轻地描着眼罩表面。
那一根根的手指,实在是太温柔了,温柔得让人无法抗拒。
“司叔叔他……也跟我说过的。不要接近那个‘鬼屋,……”
“————?”
司是树的父亲的名字。
不过,还是第一次听说,司与穗波还有关系。
但是,比起那个所谓的关系,树的脑海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
“我……能够再次见到小树,真是太高兴了。”
(……咦?)
因为那是少年所熟悉的穗波的声音。
表情也要老成得多。
这是她这个年龄所特有的表情。
但是,却要坦率得多、纯真得多——只有这个没有任何改变。
在这一刹那,童年的穗波与现在的穗波仿佛交错在一起。
“总是……总是……”
“总是?”
面对着抱有疑问的树,穗波点了点头。
那双眼睛里隐隐约约地含有一丝泪水。
“我总是……伤害小树……我总是……给小树添麻烦……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少女继续说道。
“即便如此……我……对小树……”
话突然停了下来。
那副表情,像是要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
于是,树一言不发地,等着穗波继续住下说。
“……”
“……”
“……”
“……”
“……啊?”
对那个迟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话,树有些疑惑。
接着,他察觉到了其中的原因,有些面露难色地微笑道。
这一次,少女低下了头,静静地睡了过去。

5

穗波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很愉快的梦。
那是一个不可能会发生的梦。
在梦里,在保健室,那个安缇莉西亚竟然在担心她。而且竟然说出一些不可置信的话来,像什么要代理她在“阿斯特拉尔”的工作,等等。
算了,就是因为这个话实在是太离奇了,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只是一场梦。
“……但是,这可真是个好梦呢。”
早晨醒来穗波的头脑还是迷迷糊糊的,但却羞得满睑通红。梦中的那个自己就像个思春期少女,一点都不害臊。
而且,在那个梦里,还有一个人。
就在这个旁间里,就在床边。
那个梦里——自己跟树就像多年的老朋友那样攀谈着。
(真奇怪呢。小树好象很难为情……)
穗波哧哧地笑起来。
虽然感到很难为情,但是那梦的余韵让人感到很愉快。
下床走向厨房。好,今天也要鼓足干劲好好干——。
“咦?” ;;;
厨房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而且不仅如此,锅里放着些什么东西,锅盖上还贴了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着这么些东西。
“我又做了一些稀饭。把它热来吃吧,树。”
“咦、咦……稀饭……”
那么说起来,昨天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呢。
昨天中午之后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从那前一天开始就一直在发烧,浑身感觉轻飘飘的……所以,正打算弄些什么药……
发现到这一步的时候,答案已经很一目了然了。
(难……道……那些事……全部……)
嘎啦嘎啦,传来了一阵东西崩溃的声音。
那是不管是自我也好、自尊心也罢,或是说什么面子也行,这些大人物专属物从边缘开始崩溃的声音。
那是在一瞬间,从恍然如梦的记忆中回归现实的声音。
那个……并不是梦:
“……啊”
穗波失声叫出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穗波·高濑·安布勒以全身力气冲回床上,用生平最大的声音撕声裂肺地叫喊着。
*
“——穗波!?”
一阵敲门声终止了这场惊天动地的叫喊。
真不想理会这种声音。就想这样渡过忘却川,直达冥界。但是,仅存的一丝冷静,让穗波不得不面对现实。
摇摇晃晃地打开房门,发现翔子站在门口。
“功刀,有什、什么事吗?”
“啊,那个……昨天高濑病成那样,想过来看看情况……”
“是、是这样啊。”
穗波用尽全力让自己站稳,然后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那么说起来,昨天倒下的时候也看到了翔子的身影。如果是班长味十足、又非常认真的她,不来探望自己倒有些不合情理了。
但是……

“打扰了。”
当身后又出现了一个金发少女的时候,这次穗波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
“啊,连安缇都来了,”
“连安缇都来了,这算是打招呼吗?难得我那么担心,特地和翔子说好来看你。”
安缇莉西亚捂着嘴,像是在强调她的担心。
骗人的吧。
安缇心里一定很开心。
看她穿着水手服的身子在不停地颤动就知道了吧。那真是太明显了,就像妖狐轻轻地摆着狐狸尾巴表示自己心里的喜悦。
这个屈辱真让人咬牙切齿。
“社长呢?”
穗波问道。
“你说树啊,他先去‘阿斯特拉尔’了。昨天晚上他和我还有达芙奈整理了剩下的一些文件,还说先把一些比较急的文件提交给‘协会’。”
“唔……谢、谢谢,”
“不、没什么。”
安缇莉西亚提起群摆,鞠了一个躬。
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跟身边的翔子说道。
“翔子,可以盛碗稀饭过来吗?树说他只做了一人份的稀饭。”
“咦?但是我们不能随便就——”
“好了快去吧:”
看着翔子犹豫的样子,安缇莉西亚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背。
就连穗波也有意见了:
“等、安缇、你怎么随便就——”
“但是,我想先给穗波你看样东西嘛。”
安缇莉西亚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穗波看着那个壶,发出啊的一声,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就是这个东西让你生病的:”
安缇莉西亚一只手打开盖子。
“缬草……夏白菊……芸香……。”
安缇莉西亚将药草的名字一一道来。
最后她说道。
“还有勿忘我。”
*

“那么……我把稀饭盛过来。”
翔子一走进厨房,安缇莉西亚就坐在桌旁。
而穗波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的膝盖看。
安缇莉西亚似乎很高兴地看着穗波,手中还抚摩着刚刚那个壶。
“本来这里面的每一种药草都是用来消除疲劳的。其实穗波你为了熬夜就想做一种能忘记疲劳的药吧?”
“……啊、没错。”
“不过你失败了,所以把很多东西都忘得一千二净。我说的没错吧?”
“……”
一阵沉默。
要是地上有个洞,真想钻进去,
魔女的药本来副作用就很多。特别是与勿忘我有关的—— 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这种故事,犹如威尔士的树木一样,数不胜数。
但是就算是为了修炼魔女术,调药失败这种事也很丢人。
况且如果对方是安缇莉西亚的话,这种屈辱感更会让人有切腹之心。
但是。
安缇莉西亚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如果是在平时,耗子追病猫,她肯定会被欺负得一塌糊涂。但是今天安缇莉西亚的嘴边却一直挂着温柔的微笑。
“唔……怎么了、安缇?”
“如果是以前的你,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失败呢。”
“是啊。”
穗波没有否定安缇莉西亚的话。
她从安缇那把壶抢过来,一直在叹息。
那是一个长长的、低低的、孱弱的叹息。
然后以带有挑衅的眼神盯着对方。
“你当初看错我了吧?一回到日本我就变得那么没出息。”
“没有。”
安缇莉西亚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错吧。我这人失败得越来越多,挫折也遇得越来越多。”
安缇莉西亚继续慢慢地说道。
“但是……那并不是没出息啊。”
“那你说这是什么?”
安缇莉西亚轻轻地抓住了穗波的手。
“只是变得比以前更爱逞强了。”
两个人的手轻轻地触到了一起。
两只手的形状大小相仿。
只是安缇莉西亚的手要稍微白一些,穗波的手要稍稍润泽一些而已。
“如果勉强干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失败就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一塌糊涂。但是,至少是我——不会说那是没出息。”
安缇莉西亚的手指交错在一起,说道。
“我今天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能在短短的一年内学会凯尔特魔法。”
并不是因为她是天才。
当然也不能否认她的天分,但魔法并不是说光凭天分就能够学好的东西。
说到底,促使一个人行动的是他的动机。
不管是魔法师也好,还是一般的人类也好,这都是不变的定律。
而且,安缇莉西亚现在明白了,曾经是抱着赎罪念头而学习魔法的少女,现在已经有了她新的目标。
(……遇到了“阿斯特拉尔”,还有树。)
出现了越来越多对她来说重要的人和物。
想要守护这些重要的东西。
所以不自觉地越来越勉强自己。
连着好几天熬夜,还配了药——结果失败了。
“话虽如此……看到树这么宠你,还真让人气愤。”
“——!”
穗波的脸唰的一下红到耳根。
接着、
“……哎。”
像是故意的,穗波又重重叹息了一声。
但与刚刚不同,这次的叹息中带有些温存。
“总觉得……好可怕呢。”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谁叫我们都活在这世上。”
只要活着,不管看上去是如何的一成不变,实际上也是一点点地在改变。
安缇莉西亚是如此,穗波也是如此,大家都在慢慢地改变。
也许。
这一切都是围绕着——那个少年。
虽然那个少年什么魔法都不会,但是却对她们施了魔法。
“那个笨蛋。”
“那个好好先生。”
两人这么说着。
感受着对方手的温热——两人淡淡地笑着。
(……是吗。)
翔子站在厨房,静静地看着二人。
原来就算是魔法师,也并非一切都与众不同。
他们也跟自己一样,有烦恼,也会有失败。
那种事是理所当然的吧。
想要好好珍惜一样东西,认识到其重要性——然后突然陷入爱河,那种心情无可非议。
“……嗯。”
翔子轻轻地点着头,然后把乘着稀饭的碗放在盘子上。
“好了,你们两位快吃吧,要不就迟到啦!”
翔子打起精神说道。
没错,翔子确定——有了这两人的陪伴,今后的校园生活一定会很快乐。

“阿斯特拉尔”业务日志14

哎呀呀呀,到底写些什么才好呢……
我是穗波·高濑·安布勒:
这一次……虽然完全跟业务日志之类的扯不上一点关系……但是,“阿斯特拉尔”仓库里的咒物就这样痕费掉了……哎……只能认真地写写了。
虽然那天的记忆到现在还是模模糊糊的……
真抱歉!
缬草、夏白菊、芸香——还有勿忘我就这样被我浪费掉了!
不过总算配完了强壮剂,我想可以在社长学习和猫屋敷熬夜工作时派上点用场。你们两人不要给我逃了。
啊啊、脸怎么又红成这样子啦……。
做为对自己的惩罚,我会主动要求打扫一段时间院子和仓库的。
没错,我一定不会逃跑的!为了买社长上课用的教材,我还会找一些占卜中心的活来做!黑羽、(虽然有些不甘心)安缇莉西亚,这次真是承蒙你们大家照顾了!特别要指出的是,安缇莉西亚代理我的工作真是太完美了。我们打算正式支付代理费用。
只是。
……想起了一件事。
这件事我一直没有说出口,而是把它放在自己的心里,也许……那个魔法能多多少少缓解那件事吧。
总而言之,就是……
所以说,那个……
…………………………
不,还是不要了——
穗波·高濑·安布勒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1-8 22:56 编辑 ]


魔法师与结业典礼

1

结业典礼的前后,穗波总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异样。
感觉学校里到处都是懒洋洋的。
不仅仅是毕业生,就连一、二年级的学生也都匆匆忙忙地四处奔走。在穗波看来,倒不是说他们是要回顾过去的一年才会如此繁忙,而是给人感觉就像是没事找事做。
还有一个小时。
将要同时举行这所高中的毕业典礼和结业典礼。
这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今天终于要闭上帷幕了。数年之后怀念起昔日的岁月,可以在那厚厚的相册中寻找当年的足迹。
(……真的是,多事的一年呢。)
穗波·高濑·安布勒走在走廊上,思索着。
不管是作为一名魔法师,还是作为一名普通的高中生,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年更为忙碌。光是回忆这些往事,就足以让人头晕目眩了。
(是和小树见面之后才这样的吧。)
那个少年。
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稍微威胁一下他就吓得屁滚尿流,但是,却是个无可救药爱多管闲事的人。真是个不可思议的男孩子。
突然,心痛得好厉害。
脸也羞得通红。
自发生上次那件事,就是那个勿忘我的事件过后,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那个少年,穗波的心脏就像打鼓似地砰砰直跳。
她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
她想——她是知道的。
(真的、让人无可奈何啊……)
是树无可奈何呢,还是自己无可奈何。
穗波苦笑着,然后扫了一眼手中拿着的文件。
这些是要向“协会”提交的、“阿斯特拉尔”的文件。
毕业典礼——对穗波他们来说是结业典礼举行之前,只有这些文件是需要签字的。所以说,如果不快点找到社长就来不及了。
没错,这根本不是什么私事。
当让自己信服这个理由,刚要踏进教室的时候,
“——高濑,你又在找伊庭?”
有人跟她搭话。
原来是山田。
他是物理部的明日之星,一直以树的挚友自称,还长着一张棋盘似的脸——虽说如此,那也是今天之前的事了。从下个月开始,山田也将成为二年级的学生。
由于他不怎么怕那个安缇莉西亚,结果就是,教室里出现了树·山田·穗波·安缇莉西亚四人组。最近,功刀翔子开始频繁进出这个小组。
“是又怎么样。”
听了穗波的应答,山田竖起了大拇指。
“估计那家伙身体不舒服又跑掉了。现在大概在保健室吧。”
“又?”
穗波皱了皱眉头。
哎,树的身体不舒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甚至连一年级的结业典礼也不来参加,从某种意义来说还真像树的风格。
“谢了。那我去看看。”
穗波挥了挥手,开始住回走。
那个脚步似乎带着一丝雀跃。如果注意到地印象深刻的冰蓝色瞳孔变得柔和起来,也许会令人惊愕吧。
山田看了许久那个背影,接着……
“……对不起,高濑。”
山田举起一只手,作出道歉的动作。
几分钟后。
“——打扰了。”
打开保健室的门,穗波僵住了。
“安缇!”
“穗波!”
安缇莉西亚转过身来,用带有英国口音的日语说道。
那碧绿色的瞳孔、白瓷般的肌肤,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因为这个学校里再也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学生了。
安缇莉西亚·雷·梅札斯,
“为什么安缇会——”
“我才想问穗波你为什么——”
安缇莉西亚皱着眉头,似乎十分惊讶,
“刚刚,山田跟我说,树在这里等我——”
“啊,我也是听山田说,社长的身体不大舒服……”
“——太恶劣了,竟然撒这种谎。”
这个声音并不出自她们两人口中。
“咦?”
两人同时将视线集中到了窗帘处。
现在正是上午,三月淡淡的阳光撒在窗帘上,窗帘自然地被拉开了。
从那后面走出了这间保健室的主人——女保健教师。
“哇……”
手捂住困倦的双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总觉得她刚刚在这里睡了午觉。
重新扶好眼镜,整理好自己的衣容后,女保健教师开始向二人说道。
“为了把你们叫到这里,让那家伙撒了个小小的谎。不过也不要责怪那小子了。尽管没用但还是做了不少抵抗的。结果害我不得不把他小时侯尿床的照片什么的都拿出来。”
一边说着,一边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巧克力。
那香烟巧克力其实现在在哪里都可以买得到,但是这个女保健教师似乎存放了很多。上班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她嘴里叼着一根。
“老师,”
穗波叫出声来:
“为了把我们叫到这里,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山田为了老师你要对我们撒谎呢?”
“嗯。那么我就从后面这个问题开始来回答你吧。其实原因很简单。”
她很熟练地将口里的香烟型巧克力指着少女,继续说道。
“因为我是那家伙的姐姐。”
“咦……?!”
穗波瞪大了眼睛。
从以前开始她就多次遇到这个女保健教师。
本来树就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倒下。听以她就经常把树带到保健室来,而常常是这个女保健教师来招呼他们,三人在一起也交谈过不少。
但是,却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她是山田的姐姐。
“本来就应该公私分明。哎,已经快要举行结业典礼了,保健室现在也是开门停业状态。所以现在这时候跟你们讲点我的私事也好。”
她把圆椅摆正,然后很愉快地眯起眼睛。
“我再进行一次自我介绍吧。反正你们也只会记得我的名字吧。我的全名叫做苫小牧千鸟。啊、跟弟弟的名字不大一样,这主要还是由于我们父母离异的缘故。我跟了妈妈,而他跟了爸爸。那家伙还唧唧咕咕说他也要改名字呢。真是的,这样一个男孩子还成天拘泥于这种小事。”
“……不好意思我问一下,您还没有进入正题吧?”
安缇莉西亚插了一句。
根据她的判断,要是就这么放任老师继续说下去的话,可能会一直扯一些毫无关系的事情吧。
“切。我刚讲在兴头上呢。”
女保健教师——千鸟撅了撅嘴,然后耸了耸肩。
“哎算了,本来是想跟你们推心置腹地谈一谈的。”
她得意地笑了笑,有些像在恶作剧。
“推心置腹?”
穗波问她。千鸟说了一句令她们震惊的话。
“真的有……魔法师吗?”
“啊……!”
穗波变得目瞪口呆。
安缇莉西亚的呼吸在那一刹那也停止了。
做梦都没有想过,从这个女保健教师的口中,竟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那一瞬间,两人的视线交错在一起。
“……”
魔法师的存在,一般说来是不可对外泄露的。当然,有些时候会有因为工作缘故不得不透露或是不得已会透露这种情况发生,但是今天到底符不符合那些情况呢,实在是太奇怪了。
接着,千鸟像个小孩似地摇着椅子,这样说道。
“你们不用马上就回答我。只是你们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能不能听我说些以前的事呢?”
“以前的事?” .
穗波好不容易挤出这么--句。
“啊啊。你们两位应该都很感兴趣吧?伊藤树以前的事。”
“……”
实际上,这个话题她们不可能不感兴趣。
两人对视了一下。
果然是人生阅历有别,这两个小魔女就这样让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们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千鸟得意地笑了。
像是要寻找曾经的记忆,女保健教师抬头看着天花板。
她盯着香烟的前瑞,静静地讲述着。
“是啊,那是大约八年前的事了……”

2

那是八年前的一个下午。
“——姐。我明天就要跟别人决斗了。”
“啊?”
千鸟歪着头,看着认真说这句话的弟弟。
那是在小学的校门口。
那时千鸟已经是高中生,穿着一身水手服,刚准备把弟弟接回家。那个时候父母的关系已经僵化到极点,也只有千鸟会过来接他。
“你上个星期才转学过来的吧。”
也正是因为这个,千鸟才过来接他的。
千鸟担心弟弟又分不清东南西北再次迷路,保险起见才来接他。本来弟弟就是个路痴,而且也担心他在班里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当然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
“还有,姐姐不是一直教育你和平万岁的吗。和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和志是她弟弟的名字。
面对姐姐的疑问,弟弟闭嘴不答,然后眼睛看也不看这边地说道。
“嗯。但是还是要决斗。”
这种架势,看来是说也说不动了。
她决定不再想法子推翻弟弟的决定,而是开始问起他的原因来。
“对了,为什么要决斗呢?”
“这是男人间的秘密。”
弟弟小声哪哝道。
明明打架肯定打不过人家,但竟然在这种时候要跟别人单挑。她这个姐姐还真的有些高兴。
但是现在也不好退缩了,所以就从其他方面来下手吧。
“那人是个怎样的人?”
“上次他看多啦A梦的时候竟然晕倒了。”
“啊?”
那是个会晕倒的类型啊。
斜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姐姐,弟弟好容易才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啊啊、等等我。”
“不管怎样,姐姐,我要去决斗了。”
乓——内心像是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表情变得十分夸张。
(怎样做才能和平地解决这件事呢……)
看着弟弟背双肩包的样子,姐姐心里考虑着解决方案。

把弟弟送到家以后,姐姐就出去打工了。
迅速地换掉身上的这身水手服后上街。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傍晚。
这是千鸟最喜欢的一个时间。晕晕糊糊的红色光线给人一种感觉,像是要覆盖隐藏掉一切事物。如果这样,这个世界的虚伪会越来越少,想到这里,千鸟的步伐变得轻快起来。
一路上,跟班上的同学一个个地擦肩而过
“千鸟,我们去卡拉OK唱歌去吧?”
“啊!真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打工了。”
挥挥右手,和班上同学告别
虽然大家难得邀请自己去一次唱歌,但是现在迫在眉睫的,是财政紧张问题。
千鸟和和志的父母虽然都很会赚钱,但是却没有将这个优点遗传给两个孩子。而且他们一心想着不让对方来看自己抚养的孩子,甚至连给零用钱这种事都忘了。托他们的福,包括给弟弟的零花钱和一些礼物,都是从姐姐的储蓄中支出。
就算没有那么严重,但却是因为父母的原因。千鸟和弟弟才会突然要转学——无论什么时候,苦的都是孩子。
(算了,他们不在我们面前吵架就不错了。)
精神有些恍惚、
现在一个好好的家成了这样,连父母的影子都看不到。
反正最终的结果也大半是离婚吧。从孩子们小的时侯就开始一步一步地朝着这方面发展了,所以对千鸟来说这无所谓喜也无所谓悲。
只不过是一个既成事实而巳。
所以说,把这个事认为是既成事实的她,到底是可悲呢,还是可笑。
“……”
脚步突然停下来,
在千鸟的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咦?你是?”
是一个小男孩。
跟她弟弟的年纪相仿。头上戴着棒球帽,后面背着一个双肩包。穿着短裤,脚上是一双可爱的轻便运动鞋。
“……”
男孩子低着头,一声不吭。
棒球帽压得很低,所以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不知怎的他突然走上前来。
“啊,难道,你就是那个要跟和志决斗的人?”
“——啊。”
接着,小男孩的肩膀颤抖起来。
看到这个反应,她更确定了心中的疑虑。但是,确定归确定,要怎么做就另当别论了。
(对了,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摸着自己玲珑有致的下巴,千鸟闭上了一只眼睛。
“你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对了,要不要来这个咖啡店喝点东西?我请客。”
突然,小男孩想要抓住她的肩头。
那一瞬间——
“姐姐。”
小男孩的脸啪地抬了起来。
那双眼睛真的好漂亮。
而且,一边的一只眼睛上,好象童话故事里出现的海盗那样,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
“……啊?”
被那个眼罩给迷住了,反应慢了好几秒种。
小男孩继续说着。
“姐姐……姐姐这些天的打工,能暂时不去吗?”
“啊?”
从来都没想过事情会这般突如其来。一般说来,应该是要向她告密弟弟欺负他的事才对吧。
“啊,对了,你有什么事吗?”
这回是千鸟反问他了。
“……你这家伙!在对我姐姐做什么!”
从背后传来了一声怒吼。
是弟弟——和志。
好象他一直跟在姐姐千鸟的后面。
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实在是太疏忽了,所以千鸟转过头去准备阻止弟弟的行为。
“哇啊啊。”
但是,似乎是畏惧弟弟的气势,小男孩一溜烟地逃跑了。
看着那个背影,千鸟瞪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意思啊。”
“那家伙说姐姐的身上有些奇怪的味道。”
弟弟十分愤怒。
好象,那就是要决斗的理由。
“……”
这是高兴的事呢,还是悲伤的事。她觉得,她也算是明白什么是男人们的世界了。
“喂,等等!”
弟弟就这样地走掉了。
只留下千鸟一个在后面。
“嗯,啊。”
千鸟呆呆地搔着头。
“……有味道吗?”
她用鼻子哼哼地闻了闻衣服的袖子。
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无奈之下,拿出胸前口袋里的香烟巧克力吃起来。虽然感觉也不怎么甜。
*
“怎么了?千鸟。”
旁边突然有一个人跟她说话。
是一个跟千鸟穿着相同白色衣服的少女。
周围有着笔记本电脑,还有许许多多的试管和检查报告,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
这是一家医院。
她负责协助进行血液检查等一些工作。
工作内容大致就是准备检查资料、检查发票、确认检查结果数据等等。因为在短时间内就可以拿到比较高的工资,所以千鸟对这个工作是如获至宝。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在想点事情而已。”
结果,一起打工的这个少女,将两只手的食指放在头上,露出洁白的牙齿。
“再这样发呆,当心被柳川吼。”
柳川是主治医生的名字。
这个动不动就发火的人,在打工的人中间算是相当有名的。本来做为千鸟本身来说,检查的时候注意不要出现疏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实际进行检查的都是一些老资格的医生和护士,但是这些检查却千万不能有一点马虎。
(……不行啊。)
千鸟拍了拍自己的脸。
果然这几天自己的注意力下降了。虽然已经在尽力避免睡眠不足,但自从搬家以来就连睡眠也无法好好保证。吃香烟巧克力只是驱除睡意以及补充大脑内糖分的一种手段,但是效果好象也不怎么明显。
尽管如此。她也已处理完了八成左右的工作。突然,听到了水的声音。
“怎么了?”
“没什么……”
虽然否定了别人的话,但自己还是慌慌张张地东张西望。值得一提的是,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发出刚刚那样的声音。
“刚刚,你没有听到水的声音吗?”
“没有啊。”
少女轻轻地摇头。
接着,那张脸迅速地僵住了。
“果然,是有人在洗什么东西吧?”
少女说道,脊梁骨一个劲地在打寒颤。
“你是想说在洗尸体?”
千鸟百无聊赖地皱了皱眉头。
这是个很流行的都市传说。
有些医院在特别夜间值班的时候会雇佣一些清洗尸体的人。有一个装满福尔马林的池子,大家就低着头在池子旁边清洗解剖用的尸体。
(……)
千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真无聊。
是说这个医院的某处放着这么一个装着福尔马林的池子吗。这么一个都市传说,其本身,估计是过去的某个大文豪小说里的原型,现在知道这个故事的人已经为数不多了吧。
“哎,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了。”
千鸟找了个合适的理由,结束了这个话题。
(……啊啊。)
那个小男孩估计也是听说了这么一个传闻才会说出那些话的吧。
……那样的话,就有些可悲了。
至少,那个小男孩的瞳孔真是难得一见的漂亮。
目送着做完工作的朋友先自己离去,千鸟轻轻地敲了敲肩膀。
(……嗯。)
挽起袖子。
这个时候,就稍微用点工夫,把明天的工作都给做完吧。虽然就算这样给的钱也不会多一分,但是可能会减轻一些压力吧。
她是这么考虑的。
结果,她错了。

3

处理好全部工作后,千鸟很有成就感地脱下白色外套。
把衣服挂在指定的挂钩上,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工作虽然很辛苦,但心情却十分舒畅。果然还是找点事情来做会比较充实吧。哎,帮一起打工的朋友分担了些任务他们会很高兴吧,但只要别人开心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
夜已渐深。
医院里已是万寂无声。
值夜班的医生大都也已经回家了。这个医院既没有住院的病房,也没有什么急救措施,所以这个时间几乎看不到人影。
千鸟轻轻地闭上眼睛,向医院的后门走去。
夜风轻抚着脸颊。
感觉有些寒冷。
其实要是把白衣当外套穿上去也许会稍微好些。但是如果穿成那样回家的话,也许什么时侯就会冒出一个怪奇·白衣女子的都市传说了。
“阿嚏!”
打了个喷嚏,然后又叼起一根香烟巧克力吃起来。
就要转弯走向后院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滴答……滴答……
是水的声音,
“咦?”
一阵异样的颤栗穿透背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全身的血管都像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呼吸,停止了。
这时,有一股刺鼻的气味钻人鼻孔。
“……什么啊……这个味道……!”
千鸟立刻捂住鼻子。
就算这么做这股恶臭仍然十分刺鼻。
而且,千鸟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药的、味道……?!”
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突然脑子里闪现出打工同伴的那句台词。
——“果然,是有人在洗什么东西吧?”
(笨蛋……)
要否定这个想法。
觉得那种事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不正是自己吗。
但是,她知道,有人在。
就算看不到也听不到,但的确是有人。
是从后院的方向传过来的。
“……?”
她咬紧牙齿。
香烟巧克力碎了一半,散落在脚边。粘在裙裾上,千鸟也毫不在意。
她下定决心,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突然。
“怎么……会……”
千鸟吓得目瞪口呆,哑然出声。
在那里,有一片浩渺的碧绿色海洋。
“福尔马林之海……?”
就算土地再怎么宽广,在这里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广阔的一片海洋呢。况且,福尔马林之海这东西,以前根本就不存在吧。
但是,现在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东西。
而且,竟然还听到了海渐的声音。
ZAZAZA ZAZAZA
ZAZAZA ZAZAZA
在皎洁的月光下。
在医院的院子里。
有一片不可思议的福尔马林之海。
有一匹全身苍白的马。
——不对。
那真的是一匹马吗?
泡在水里的下半身不是鱼的尾巴吗?那摇曳的不似鬃毛,而是鱼身上的背鳍吧。
它嘴里叼着的东西,是死人的略膊吗?
“呜……哇……”
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如果能大声喊出来的话也许脑子还能转转,但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放任脑髓僵在那里。
大脑还无法识别这场突如其来的非常事态,只是在眼前回旋着这个场景。而且,福尔马林之海越来越深,哗啦哗啦,甚至要将千鸟的脚给吞进去。
那匹马高声叫唤了一声。
跳出水面。
马跳出水面这个所谓的奇迹,对千鸟来说已经不值得大惊小怪了。既然有这么一个福尔马林的海洋,马会跳出水面,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思考完全处于停滞状态,这时候突然闯进了一个身影。
“——姐蛆!”
一个声音叫道。
千鸟的头脑冷静下来。
“和志!”
她猛地提起弟弟的脖子。
就在水马突然向他们袭击而来的同时,千鸟抱着弟弟扑倒在地。水马越过他们,福尔马林液体漂亮地撒在千鸟和弟弟的身上。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
千鸟几乎要楸住弟弟的前襟,向他质问道。
“我、我只是……想跟那家伙决斗于是就追他追到这里……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晚了……而且我打了电话……发现姐姐你还没有回去……所以就想来接你……”
弟弟翻了个白眼,解释道。
“……”
千鸟有些咬牙切齿。
什么啊.原来这只是个偶然。
而且,还是个最糟糕的偶然。
余光看过去,福尔马林海洋的岸边,马已经掉头。
一双火红的眼睛正盯着他们。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双瞳,牢牢地将他们钉住。
看着这双眼睛,人的本能让他们知道——那是肉食动物盯着猎物时的眼神。
”和志……往后退。”
千鸟叫着弟弟的名字,同时摆好姿势。
柔道二段、空手道初段……都是一些很空洞的词语。
对手是这么一个家伙,护身术这种东西算什么。
尽管如此,千鸟却丝毫没有退却。
她现在在与一个奇怪的水马在对峙着,这时候哪怕是有一根球棒也好啊。千鸟尽量不去闻福尔马林药水的味道,浅浅地吸了好几次气,重新振作起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大致有七、八米。
如果是像刚刚那样突袭过来,晚一秒都会命丧黄泉吧。
福尔马林的海洋上掀起了越来越大的波浪。
刹那间,
“这里!”
医院的玻璃窗突然哗啦一声打开来。
千鸟拼命地紧紧抱住弟弟。纵身一跃进去。头先越过窗棱,做了个鲤鱼跃龙门。
身体骨碌骨碌地滚到了走廊上。
砰的一声,玻璃窗关上了,可能是因为那匹马因为不能离开福尔马林的海洋而到其他地方去的缘故,拉起了一阵长长的嘶叫声,像是有些后悔不已。
“啊……”
远远地听到自己的呻吟声,千鸟睁开了双眼。
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小男孩。
“你是……刚刚那个……”
“……”
小男孩低着头。
按着眼罩,蹲下身来。膝盖哆哆嗦嗦地抖着,睑色吓得刷白,喉咙哽咽着一直在啜泣。
“啊,对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千鸟甚至忘掉了刚才那个恐怖的场景,对他说道。
“看到了……吧?”
接着,小男孩呜咽着,对她说。
“所以……我才说千万不能来这里……”
“那个东西……”
是指刚刚那匹马吗?千鸟突然觉察到了一件事。
“那么你是……关心……我吗……”
心里马上就明白了。
她猛地抓住身边站起来的人。
“我还没有和你好好谈过呢。”
“但但但但但是,这家伙,什么东西都没说!”
“闭嘴!这个笨蛋老弟!”
啪嚓啪嚓啪嚓,连揍了他三拳。虽然力道有些重了,但这样还算凑合吧。反正也从来没见过这家伙低声下气道歉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
她问小男孩。
“啊……”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
“伊庭书……树。”
回答道,
“伊庭书?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不是……啦。”
看到小男孩的脸涨得通红,千鸟浅浅地笑了笑。
4
“——你这家伙,经常看到那样的东西吗?”
千鸟从医院的窗户向外望去,向小男孩问道。
“偶……偶尔。”
小男孩点了点头。
他紧紧地按着右眼上那个酷似海盗的黑色眼罩。
“右眼变得很痛……然后……大体都是一些奇怪的东西……。像是什么怪物啊……妖怪之类的……。而且……姐姐的衣服上……粘着一些味道奇怪的液体,所以……”
“明明自己看个多啦A梦都会晕倒。”
“话、话虽如此……”
弟弟的插嘴,让小男孩睑变得通红,开始抗议道。
(哎呀……)
看着他那个样子,千鸟心中低吟道。
这家伙真不简单。
明明自己那么害怕这种事,却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就自己主动投身危险之中。而且对此还没用任何疑问。
看着那份单纯,都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那么……你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吗?”
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胸口好痛、千鸟换了个话题。
“……”
小男孩——树一言不发。
刚觉得这样问可能不行,准备放弃的时候,小男孩回答了。
“……可能是……水马……”
“啊?”
“小时侯我读过一些神话故事。那是一种栖息在水中的马。它会把在岸边的人给拖下水,然后把他给吃掉。”
“那就不能算是真正的马了吧。”
千鸟沙沙地搔着头,把手放在胸口上。手碰到了一个纸盒子,然后她想起了里面装的东西。
“要吃吗?”
千鸟拿出一根香烟巧克力。
“啊,姐姐,我也要。”
“吵死了。不给你。真丢人。给我闭嘴。”
她又揍了几拳弟弟的头。
每次弟弟都会恶恶地瞪着他,但是真希望他能明白这是爱他的表现啊。
对了,树他……是第一次看到香烟巧克力吗,竟然盯着这根香烟巧克力看了足足有十几秒种。接着他打开包装,衔在嘴里。
“……真好吃。”
他发表着自己的感想。
“那就好。”
千鸟笑着摸着树的头。
接着,她再次仔细回想着医院的布局。
反正那东西离开了福尔马林之海应该就无从下手了。如果爬过正门旁边的墙壁应该可以逃走的吧。树和弟弟都是从那里进来的,应该没有很大的问题。
做好计划后,三人快步地朝医院走廊前方走去。
“好痛——”
在下楼梯通往玄关的时候,树的身子突然绻成了一团。
不必确认就知道他一定是按着眼罩。
“啊……”
千鸟倒吸了一口气。
福尔马林的海洋越来越宽广了。
不要说是后院,就连医院大楼都被福尔马林的海洋给占领了。这个场景让人觉得极其不可思议,让人怀疑整座医院都会沉下去。
玄关也被哗啦哗啦的海水给侵蚀了。
接着,水马出现了。
“呀啊……”
千鸟捂住脸,呻吟着。
“……必、必须要逃!”
树拉着千鸟的上衣一角。
那力气真的让人觉得好可爱,一瞬间千鸟的表情缓和下来,但是那个小小的脑袋却摇了摇。
“但是,要是以这个速度扩大下去的话我们就逃不掉了。”
弟弟闭上了一只眼睛。
医院充顶也就两层楼。如果以这个速度扩大下去的话,根本不能保证大家能平安无事地活到明天早上。就算想想福尔马林其本身的毒性,小孩子能忍耐下去的可能性也很低。
而且,其他的人该怎么办呢。 ; ;
现在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如果真的有人的话,可能早就已经被那个水马给吃掉了吧。
“……”
千鸟叹了一口气。
虽然曾经想象过自己上百种的死态,但是却从来没有想争会被卷入到这么一个超自然现象中。这完全超越了人类的智力和想象力的范围。
“退下,和志、伊庭!”
必须保护他们。
虽然守护女人是男人天经地义的义务,但是守护前途无量的男人也是女人的责任。至少千鸟是这么认为的。
她手上紧紧地握着半路上拣到的铁管。这本来是由于医院施工而放在那里的,现在倒成了极其难能可贵的工具。
“差不多,十秒吧。”
千鸟跟后面说。
“咦……咦?”
“这点时间我还可以想办法拖延。在这期间,你和弟弟到外面找人帮忙。把眼睛给蒙上,不要让福尔马林进到眼睛里。如果医院外面都是福尔马林海洋的话再另想办法吧。”
千鸟冷静地说道,站在水马的跟前。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脚已经非常不听使唤了。真有趣,千鸟的嘴角扬了起来。现在自己还在害怕吗。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好害怕的?
本以为自己也度过了相当顽劣的人生,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水马跳了起来。
那个进攻异常神速。
比在电影和赛马场里所见到的马,还要快上数倍。
(……但是,她看到了!)
千鸟投出藏在身后的纸袋,还有好几根试管,
嘿哟!
从纸袋里还有裂开的试管里,蒸气遇高温膨胀起来。
这叫做加水分解反应。
在不通畅的地方,水——这个时候遇到了福尔马林溶液,就会产生高温化学反应。千鸟事先把纸袋里装入了生石灰和铁粉,在试管里灌满了浓硫酸。
(如果这东西一直是生活在水里的活,应该没有见过火吧! )
据她判断,浓硫酸的效果可能不是很大,但是如果它遇到高温,应该会不敢前进吧。
千鸟闭上眼睛,狠狠地将钢管挥向烟中。
感觉到打到了对方。
为了给心生恐惧的水马造成致命的伤害,再补上一击。
“……嘎。”
第二次击中的时候,竟然被顶了回去。
腹部一阵巨痛。
千鸟被打飞出去。这股冲击从背后穿透到四肢。甚至指尖都已麻痹,千鸟的意识渐渐远去,铁管也沉入福尔马林的海洋中。
(见鬼!)
她想站起来。
但是那股意识却传达不到身体上。被摩托车给撞飞都比现在好,现在身体根本就完全不听使唤。
(动啊!快动啊!)
视线渐渐地模糊起来。
在这视线的一角,竟然看到了一个最不该出现的人。
明明叫他快逃出去的。
“……决斗的事真不好意思,伊庭树。”
弟弟冲了出来。
和志捡起掉落在福尔马林海洋里的铁管。向水马发动突然袭击。
(笨蛋!)
看着弟弟的背影,千鸟想大声地叫出来,无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一丝含混不清的声音,也卡在了喉咙底部。
而且不仅是那个笨蛋弟弟,就连那个树,竟然也哭哭啼啼地追在弟弟身后。
不出所料,两人都被那匹水马给撞飞了。
乓的两声,随着两个孩子摔到福尔马林海洋边上,千鸟这个时候感受到的,是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嘶嘶,水马那张大的嘴,像是在为猎物增加而感到欢喜。
(笨蛋!)
千鸟现在是心焚如火。
为什么自己一动都不能动呢。
自己不是总能在最后一刻挺身而出的吗?
哪怕是……
哪怕是,只有这两个人得救也好啊……
“皈依韦驮天神娑婆诃!”
那一瞬间。
随风飘扬的袈裟,还有锡杖清晰地映在自己的视网膜上。
锡杖打在了水马的脖子上。之前无论如何攻击都纹丝不动的水马就这样嗵的一声倒在了福尔马林的海洋里。接着,抱起两个孩子的袈裟身影,歪歪地跳跃在千鸟的视线里。
水马追上来了,
它跃身跳起,气势汹汹地面对着袭击它的人,露出撩牙,腿上使足劲。

“皈依帝释天!娑婆诃!”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天花板的附近落下一根独钴忤。
这根环绕着雷电的独钴忤穿透水马,水马发出一声惨叫。
除此之外,从玄关的对面,还扔过来两个玻璃瓶。
(烧瓶……?)
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那应该是两个烧瓶。
随着那两个烧瓶发出破碎的声音,里面喷出了十分猛烈的烟,将水马的四周冻成坚冰。
那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化学反应,因为那冷却速度实在是惊人。
“发生了……什么……”
千鸟的喉咙里好不容易哼出了那么一句话。
大家总算是得救了,她放下心来。
接着,周围被一片无尽的黑暗包围了……

*

(……啊)
尽管如此。
还是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说话声。
“……怎么样了?支莲。”
一个从没听过的声音从玄关那边传过来。
从身高方面来估计,大概在两米左右。那铿锵有力的声音让人不禁联想起他的性格。估计是一个超级认真、有点死心眼的人吧。后面这一点跟自己倒是挺像的,
“我觉得这应该是这次事件的真正原因。这匹水马是从黛安娜那里逃出来的。吸取了灵脉咒力后变成这样,结果就跟一 些都市传说的给联想起来了……无头骑士、凯尔特的妖精等都与这些都市传说有着很深的渊源。那么,这次的委托就暂且到此结束吧。”
那个叫做支莲的人回答道。
“那个组织最好还是应该多注意一下商品的处理方式。”
“那也是没办法的吧。‘特里斯美吉斯托斯’才刚刚完成世代交替。而且黛安娜还很年轻。”
“哎,你这家伙对女人太心软了,”
“请不要这么说。”
支莲苦笑。
他像是把头转向了这边。
“他们怎么办?”
“随着咒波污染的消失,福尔马林溶液的毒性也已褪去、她应该还是可以恢复意识的。”
“那就好。”
光听声音就可以判断出,支莲笑得很开心。
“少主,还有你们大家都很勇敢。”
有人很温柔地触碰着她的脸颊。
“……”
意识渐渐地远去。
两人的身影渐渐地远去。
最后的时候,她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那么,我们回‘阿斯特拉尔’吧。尤戴克斯。”

5

女保健教师看着屏住呼吸的两人,不慌不忙地换了换腿的姿势。
与其说是妩媚,还不如说是在恶作剧。光从外表上来看,那搭配极尽妖娆,但是学生们却从来不敢提这类话题,估计也是碍于这种气氛的缘故吧。
“哎,实际上当我醒来的时候,福尔马林的海洋还有什么水马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好像医院里也没有哪个医生或是职员失踪。——对了,你们觉得怎么样?对刚刚我讲的这些事有印象吗?”
女保健教师问道。
“……”
“……”
两个人都默不做声。
她们不可能对这事没有一点印象。最后出现的那个魔法师,毫无疑问是穗波的前辈,“阿斯特拉尔”的上一代人。
支莲,还有尤戴克斯。
一个是直到一个月前还在“阿斯特拉尔”的密教僧人,另一个是与“阿斯特拉尔”激烈交战过的炼金术师。她刚才的话,应该是那两人作为上一代的出租魔法师,完成委托工作的一幕。
——真的有魔法师吗?
面对这个提问,不可能突然就想到什么话来搪塞过去。
接着,
“呵呵呵。”
保健教师弯腰笑道。
“不过,其实不回答也没关系啦,刚才的问题。”
“唉?”
“你说什么?”
穗波和安缇莉西亚两人眨了眨眼睛。
“没什么。我以前在想你们是不是把树给带坏了。不过现在这个误会也已经消除了。刚刚那个问题,就当是我对你们的一点刁难和报复吧。”
千鸟耸了耸肩,又啪地拿出一只香烟巧克力叼在嘴里。
“那么,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些?”
“原因很简单。”
椅子没有靠背,所以女保健教师身子就搭在后面的桌子上,望着远方。
“要是你们有什么隐情,不说也可以。”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过,就算你们一直不说,我、和志都会站在树——还有你们那边。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个而已。”
两人仍然是一言不发。
只是以诧异的眼光看着女保健教师。这个女人像是觉得很有趣似地把香烟巧克力转在手上,但是绝不是仅凭一时兴趣地想踏人他们这个世界。
倒不如说,刚好相反。
她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想要好好地守护那个少年——树,并尽可能地竭尽全力来帮助他。
然后,用一些刁难人的问题将这份心情隐藏起来,来向两人传达她的想法。
“你是……”
安缇莉西亚刚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保健室的门嘎的一下打开了。
“——啊,终于找到你们了。”
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树站在门口,
“穗波、安缇莉西亚,结业典礼已经开始了哦。”
在少年背后的走廊处,山田也出现了。
山田本来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现在看到两个人都盯着自己看,身子蜷缩成了一团。毕竟撒了谎让她们过来的正是他。
“……哎,这样好吗。”
穗波低声咕哝道。
“这次我就破例一次原谅你。……毕竟我们也听到了一些树以前的事。”说这话的是安缇莉西亚。
“发、发生了什么事?山田他做了什么事吗?”
树挡在他这个担惊受怕的朋友前面,翻了个白眼。
“没什么,没什么事。”
“对了,小树,我们去参加结业典礼吧!”
穗波站起来,挽住树的略膊。
“啊、穗波,等等我!”
金发少女也站了起来,
四个人吵吵嚷嚷地消失在结业典礼的走廊上。
*
“……”
目送着四个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千鸟脸上露出了笑容。
伸了个懒腰,回到桌子旁。
每年都有好些人在结业典礼·毕业典礼的时候由于紧张而昏倒的情况,所以得事先做好准备才行。如果是这样的话,树肯定是首先晕倒的第一人。
刚拉开桌子的抽屉,名片就漫天飞舞地落下来。
“啊。”
千鸟不禁失声。
那时候,有个人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请联系我。”,并悄悄地递给她一张名片。
千鸟很怀念地拿起那张名片。
结果,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但是,那确是到今天为止,对千鸟来说都是像护身符一样的存在,一直支撑着她的信念。
没错,这正是那一天,那个时候三个人勇气的证明。
“……哼。” .
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
回答自己疑问的这个答案,在那张名片上,用深棕色的字写道。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阿斯特拉尔。
——依照您的需求提供古今各派的魔法师出租服务。

“阿斯特拉尔”业务日志1 5

终于,到了结业典礼的日子啦!
我是三桥小学二年级二班,下个月开始就是三年级的葛城美贯!
大家这一年辛苦啦!
我们班在结业典礼结束后还举行了慰劳会!橙汁还有油炸土豆片真是超级美味!黑羽姐姐做的曲奇大家都很喜欢吃,圣诞节以来大家还是第一次那么高兴呢!
社长哥哥过得还好吗?
我听了结业典礼前去了保健室的安缇莉西亚姐姐说,你是不是感冒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有没有从穗波姐姐那里——拿药吃呢?!
还有……。
在飞鸟的时候……还有在我老家的时候……正是谢谢大家了。特别是猫屋敷还有社长哥哥,不管我说多少(写多少)也无法表达我的感谢之情!
如果是这样的活,该怎么办才好呢?
弓鹤哥哥和辰巳哥哥,应该讨他们说些什么呢?香姐姐那边应该怎么说呢?真是烦死啦。
嗯。
哎,应该就这么说吧。
大家能够在“阿斯特拉尔”陪伴找,我真是太高兴太高兴了。
这次,大家让我看了通讯簿呢!(嘿嘿)

葛城美贯

PS.穗波姐姐,我这次又用了奇怪的腔调写日志!要是老是这样写日志的话,你一定会生气吧!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1-11 19:30 编辑 ]


魔法师与水城


l

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四处洋溢着水色、光影——还有动听的歌谣。
虽然“我的太阳”等意大利民谣给人一种朝气蓬勃以及爽朗的印象,但是这个城市的歌声却十分优美澄净。与数百条运河相似,手风琴与刚朵拉歌手的歌声,穿透至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这就是水城。
一座有着一百二十多座岛屿,以及匹百多座桥梁的城市。
威尼斯。
一提到这个城市,大家都会联想起刚朵拉还有运河。以前这座城市还是海上的一座孤岛,不要说是轿车,就算是自行车也不让骑进城市,城市里的交通工具,除了水上的一些小船,就是为数众多的用手划浆的刚朵拉。
即便到现在,也仍然有许多刚朵拉并行在运河上,在悠然的时光流逝中,传来一阵阵嘹亮的歌声。
这是众多船只中的一艘。
“——好好吃啊!”
歌声中夹杂着一些格格不入的欢言笑语。
“呜哇哇哇哇哇,只有在威尼斯才能吃到那么好吃的奶油泡芙呢!太让人惊叹了!太让人感动了!这真是人类的稀世珍宝啊!”
“不要说得那么夸张……”
驾着船的少女微笑着回头看了看。
女性划奖可谓是凤毛麟角。因为划桨需要很大的臂力,还必须要要能掌握平衡,所以自然而然的,桨手大多是由男性来但当。
实际上,红发少女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身上仍然只穿着一件衬衣,活泼劲儿丝毫不逊色于男孩子。年纪大概也就在十七,八岁左右。头发短得十分干脆,长裙上被钩子之类的东西钧钩破了好几个洞。胸前挂着一个很朴素的木制十字架,那站在摇摇晃晃刚朵拉上的身姿,让人不禁想起英姿飒爽的女骑士。
如果这么说的话。
那位年轻的客人,应该是倍加保护的王子吧。
“不是啦,我不是说了那是真的吗?”
年轻的客人嘴里塞满着奶油泡芙,拼命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茶褐色芾着点卷的头发。一双孩子气的褐色眼睛。
年纪可能跟少女不相上下,但从那幼椎的举止来看感觉比少女还要小上五岁。而且感觉他在强忍着不让脚吧嗒吧嗒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实在忍不住震得厉害。
少女也忍住笑意。
“明明刚刚还像是要倒下的样子。”
她闭上一只眼睛说道。
“那是因为我肚子饿了嘛。”
少年的眉毛垂下来,似乎可怜地按着自己肚子。
“哼。你现在是身无分文吧。能不能把刚朵拉的费用给我付了还是个问题呢。”
“哎呀。也不是这么说的嘛。因为我曾经发誓接下来我只品尝更加美味的食物,其他东西我一概不吃。”
“对谁发的誓?”
“孜自己。”
少年轻轻地指了下自己的脸,非常认真地点了个头。
红发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真奇怪!所以才把我在吃的奶油泡芙抢了过去?”
“哎呀真不好意思。刚刚我肚子饿的时候,闻到了一阵好香好香的味道,所以就……”
少年把手举起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少女哧哧地笑了起来。
她划浆迅速调头,改变了刚朵拉的前进路线。虽说并没有十分用劲,但其本领却丝毫不逊色于别人。
“好吧。我就告诉你那家奶油泡芙的店在哪里。”
说着,她突然歪着脖子。
“那么说来,你叫什么名宇?”
“我的名字?”
“没错,我的名字叫劳拉·孔蒂尼。”
听到这个名字,少年又微微地笑了笑。
“嗯。我叫冯·库鲁达。”
少年回答,露出如同太阳般灿烂的笑容。

2

今年冬天,比以往要稍微暖和些。
春天也已快要降临了,阵阵清风袭人。阳光照射在河面上,那波光粼粼闪耀的光芒让劳拉有些眩晕。
她驾着刚朵拉,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于是转过头去。
“啊。”
她张大了嘴巴。
在一个砖瓦仓库的附近。
有几个小孩子在河畔嬉闹着。
他们在砖瓦上用蜡笔画着些什么东西。这是如果同伴猜中了画的是什么就可以得分的一种游戏。
那是欧洲的一种绘图方块游戏,从远古时代开始一直流传至今。
但是,现在的一个问题,就是在这些小孩子当中,有一个茶褐色头发的人若隐若现。
劳拉有些哭笑不得,划着桨向岸靠去。
她轻轻一跃,跳上河畔。
“你还真是受欢迎啊。”
打了声招呼。
“哪里啊。怎么做都没办法赢一回。”
冯·库鲁达像是有些不高兴地搔了搔脸。
他双臂交叉,嘴里哼哼地念叨着些什么,感觉已经完全、百分百地投入进去了。劳拉看着旁边那些——也就是写在砖瓦上的分数,冯的分数已经比其他人少了近十倍,输得一塌糊涂。
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
这个少年已经不知不觉地溶入到威尼斯的风景中。
有一个孩子说道。
“但是冯画得实在是糟糕透了。根本就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
“咦,是吗……”
劳拉看看脚下,一时变得哑口无言。
大致上只能看得出上面画的是一只吐着火焰的笨拙蜥蜴之类的东西。
“啊,这个,是出现在日本还是出现在其他什么地方的怪兽?”
“呵呵呵呵呵……这、这个……我原本只是想画一架飞机的。”
“这、这个火焰呢?”
“这不是火焰,我本来是想画飞机喷出的气……”
但是,现在画在眼前,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无功。也许开始的时候将错就谱,干脆说这是毕加索水平的艺术作品,可能还有—些胜算。
总而言之,这东西是凡人所无法理解的。
“好了好了,那么大家快回去吃午饭吧。”
”啊,今天我可以吃帕尼尼!”
“我也是!”
帕尼尼是传统的意大利式三明冶的名字,孩子们说起这个东西后就三三五五地散开了。
可能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对午饭的感情特别强烈。一眨眼下夫,砖瓦仓库就只剩下冯和劳拉两个人了。
劳拉呵呵地笑了。
“你被别人甩了呢。”
“……有点不自然。”
冯用些许冰冷的目光看着她。当然,劳拉仍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那话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我也要吃午饭了。你来陪我吧,我会带你去那家奶油泡芙店哦。”
“真的吗?”
冯站起来,两眼放光。
劳拉像是有些为难,搔了搔自己的脸。
两人踏上刚朵拉,小船很快地向前驶去。
刚朵拉穿过迷宫似错综复杂的威尼斯运河。河岸两侧宽阔的街道上,到处都摆放着咖啡店的桌子和椅于,其中还能看到美丽的尖塔和乡上风味的民房。
天空是如此地蔚蓝,如此地高,如此地澄净。
风随着清澈的河水前行。
这就是这个城市的景色。
“——啊,那边是近路吧?”
丰路上,冯用鼻子嗅了嗅周围的味道。在古老的建筑物之间。流淌着一条细细的小河,甜甜的奶油泡芙香味沿着小河飘过来,溶化在空气中。
但是——
“不能走那边!”
冯没有想到劳拉竟会用那种强硬的语气说话,于是他转过头去。
“咦……怎么了?”
”啊,对不起。……没什么。只是有些活想跟你说清楚。”
劳拉的话音有些含混不盾,她朝着冯听指的近路看去。
”那里……是卡莫拉的地盘。”
卡莫拉。
事实上,那是MAFIA(注:即意大利黑手党)的一个分支。
——Morte alla Francia ltalia anelial(注:意大利语,意为“法国灭亡,意大利欢呼!”这是1282年,反抗法国殖民者的当地一个地下组织的口号,口号中各单词的首字母拼起来是MAFIA,就是黑手党这个词的由来。)
西西里岛的原住民曾经与法国皇族发生过激战,自那以后意大利犯罪组织就都叫做MAFIA。
卡莫拉有个别称,叫做西西里·MAFIA,是一个来自那不勒斯的组织。
“以前我以为北部可能没有那么多黑手党。”
冯呆呆地说道。
“他们以前是从那不勒斯过来的,但现在还一直赖在威尼斯不走。我想每个城市都会有他们的势力吧。
芳拉回答。
“而且,还有个奇怪的传闻。”
“奇怪的传闻?”
冯像是鹦鹉学舌似地问她。劳拉稍做片刻思考后,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
“据说在那个卡莫拉的地盘里,住着一个魔女。”

*

冯和劳拉离开后,有一个小孩子回到砖瓦仓库。
他似乎是忘记拿蜡笔了。
拿起滚落到地面上的茶色蜡笔,孩子脸上闪耀着喜悦的光芒——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小朋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
孩子抬起头,脸色有些茫然。
对方的表情很温柔。短短的黑发剪得十分齐整,一身紧紧的肌肉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袈裟。脖子上挂着一个偈箱,右手拄着一根锡杖。左手拿着一顶本来应该是戴在头上的深草帽。
这种类型应该可以称其为虚无僧,但小孩子可不懂得这—些。
“刚刚跟你们一起玩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虚无僧操着一口十分地道的意大利语问道。
“唔,是坐上刚朵拉走的那个大哥哥吗?”
“是的。”
“他叫冯。最近才来这里的。没办法只有跟他一起玩了。”
小男孩挺起胸膛。
“呵。”
虚无僧嘎吱嘎吱地摸着自己下颚上的邋遢胡子。
“你能不能再给我说得详细些?”
发问的人,是“阿斯特拉尔”密教课的临时社员——支莲。

*

“冯你为什么要来威尼斯?”
劳拉一边驾驶着刚朵拉,一边问道。
“啊?”
冯在她面前眨着眼睛。
当然,口中塞满了奶油泡芙。
用手触碰奶油泡芙那柔软的质地,然后把它往自己口里塞得满满的。少年的笑容实在是太幸福了,歪着头,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动物。
她把视线从这个少年身上移开。
“我在问你为什么要来威尼斯呢。怎么看你都不像是来旅游的。”
劳拉又问了一遍。
“啊啊,我只是想来找个人。”
“找人?”
“是的,”
冯点头,脸上还沾着奶油。
“那个人啊,喜欢经常换住处。我感觉自己从日本来了之后,把整个欧洲都给找了一遍。”
“咦,你是从日本来的啊。我也很喜欢日本的电影哦。像什么哥斯拉呀,卡美拉我都超喜欢呢。咦,冯为什么会到日本去呢?”
“你还真是爱刨根问底啊。”
看着冯苦笑的样子,劳拉的睑呼地涨了起来。
“我不能问吗?要是这么想的话,要我把你请下船吗?”
“不要不要不要、我回答我回答!我去日本只是为了拜访一下学校的晚辈而已。”
“晚辈?”
过了一会儿,
“……女孩子。”
她小声地问。
“啊,是啊。”
“哼。”
劳拉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一连点了几个头。看那样子,好象是要自己明白一些事情。
但是那仅持续了一小会儿。
她马上又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你的学校是个怎样的地方?”
“啊哈哈。严格说起来学院里并没有我的学籍。其实这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主要是我老在学校的院子里睡午觉,老是惹晚辈生气。说什么学校的院子不是拿来睡觉的地方。
听了冯的话,劳拉只好苦笑。
“你总是在睡午觉呢。”
“我只在阳光温暖的地方睡。”
“也不总是这样的吧。——你看,你现在就在找人,顺便来一趟环球旅行。”
面对这个问题,冯很为难地歪着头。
一只手拿着奶油泡芙嘿嘿地傻笑,一只手摸着脖子。
“哪里啊。哪有那么悠闲。在日本被一些恐怖的大哥哥们给追杀。到底是我能找到要找的人呢,还是被他们追到我,现在正处于一场丝毫不能放松警惕的激斗白热化阶段呢。”
“什么啊,开玩笑的吧。”
“咦,听起来很像笑话吗?”
“听起来就像个笑活。”
劳拉撅起嘴,双手摊开。
不知怎么的她一直盯着刚朵拉的船头。
运河悠悠地游向远方。
“我决不会离开这里的。”
少女低声嘀咕。
“我出生在这个岛,死也要死在这个岛上。”
“……”
冯也远眺运河。
水色、光影。
还有,风。
“你看上去很快乐呢。”
“嗯。我一直都很快乐呢。”
劳拉换了个手握桨,迅速地把船调转方向。
在光影与清风中,少女愉快地笑着。

从那里到冯住的旅馆很近。
冯在旅馆附近下了船之后,劳拉突然回头问道。
“冯,你还会继续待在威尼斯吧?”
“应该还会待上一阵子吧!至少我要确定要找的人到底在不在威尼斯。”
听了这个回答,劳拉微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
“那么,明天我们去约会吧。”
“啊?”
冯的眼睛啪嗒啪嗒地眨着,试图从其他角度来反问。
“这个,是要收费的吗?”
“那是当然的啊:你包了我劳拉的船在威尼斯观光,这种好运,可不是这么容易能遇到的。”
啪,劳拉拍了拍手,看到她这副样子,连冯都不得不苦笑起来。
然后——
“那么,就拜托你了?”
她说道。
“真的没问题?!”
“因为是劳拉小姐开口的啊。还是说,还是不要去了?”
“不行!那么我们就这样约好了哦!”
劳拉紧紧地握着冯的手,满面春风地笑着。
她跳上刚朵拉,然后开始划桨调头。
“一定定要记得哦!”
少女拼命地挥着手,然后与刚朵拉一起,消失在运河的远处。

*

冯看着劳拉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运河里。
接着,他慢慢地转过头来。
“呀。”
一个人微笑地举手打着招呼。
就算是在白天也十分昏暗的威尼斯小巷里一—在旅馆与民房的中间有一条十分狭小的羊肠小道。刚刚的那个虚无僧就站在那里。
支莲。
“阿斯特拉尔”密教课临时社员。
“在这种地方碰面……不可能是巧合吧。
“啊哈哈,在‘阿斯特拉尔’还好说,我们可是在地球的另一面啊。呵呵,说是顺便来观光旅行倒也是实话。”
支莲微微地笑了,耸了耸肩。
看着现在两人如此和气地交谈,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就在几个月前,他们之间还进行过激烈的交战。
因为,现在的这两个人,就是布留部市那场“龙”的事件中,竭尽全力互相厮杀的两人。
冯轻轻地闭上了一只眼睛。
“支莲你特地来到威尼斯,也是想要找那个人吗?”
“可以那么说吧。”
“呵呵。我们现在是谁都没有找到那个人吧,如果连支莲都找不到的话,我也开始有些绝望了哦。我的寻龙尺也只能探测到很久以前的脚印而已。”
“……”
支莲看着搔着脸颊的少年,并没有马上作答。
相反,倒是提了个其他问题。
“你为什么要找那个人呢?”
“当然是有人委托我的啊。委托我的原因是……啊,这可不好说出口。反正这有关他的个人私生活。——顺便问一下,支莲你还是由‘协会’派遣过来的吗?”
一边说着自己的事不好说出口,一半还若无其事地询问对方的事。
但是,支莲很坦率地回答了他的提问。
“啊啊。我是受了‘协会’的委托而来的。”
“哎,果然是这样。‘龙’那件事,阿斯莫德……再加上上个月发生的葛城的鬼那件事。事情都有些乱七八糟了。所以‘协会’也要赶快把那个人给叫回去,平息这一系列的事件吧。”
“你也已经听说鬼的那件事了?”
“现在的‘阿斯特拉尔’可谓是相当有名吧。就算不用特意去打听它的事,也会听到两、三个关于它的传闻哦。”
“你现在彼‘协会’追杀这件事也听说了?”
“又不是今天开始的。反正我已经习惯被别人追杀了。”
冯耸了耸肩。
但是,支莲明白,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实际上却是一名出类拔翠的魔法师。与他交手时所接触的那种恐惧,支莲是深有体会的。
那些半生不熟的魔法师,还不及这个少年的一根指头。
——算了吧。
在所有的魔法师中,这个少年有着可以登上顶峰主宰这个世界的能力。他的那股力量现在正蕴含在他的体内。
“要试试看吗?”
“这也不错。”
哗啷,支莲抓住锡杖。
空气开冶凝结。
支莲释放出的杀气,将眼前的视野变得十分扭曲。那股猛烈的气放射出来.感觉心脏都会被它抓出来!但是那股气对于少年来说就像是刮过来一阵凉风,面无惧色。
估计再过几秒钟,小巷里就会变成凄惨的战场。
但是就在那惨烈一刻即将发生时——锡杖放下来了。
“……算了,我们下次再交手吧。”
支莲叹了口气。
“咦,为什么?”
“你明天还要跟刚才那个女孩子约会吧?”
“啊,你刚刚听见我们的话了?真是兴趣恶劣啊。”
少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于。
“呵呵,就算是贫僧我,也不可能听到你们在刚朵拉上说的话吧。那只是单纯的读唇术而已。”
“……我在想你能看得懂意大利语的唇形还真不简单呢。”
冯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人同时往后走去。

之后,彼此的视线再也没有相遇。

3

第二天。
劳拉所指定的场所,是在那座能俯瞰威尼斯城的尖塔正下方。
阳光明媚,冯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近处的运河微波粼粼,与悠悠的时光,共同演绎出一部美丽的戏剧。还有清风,将所谓的现代时光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刚朵拉摇荡在河面上。
“在等我吗?”
劳拉握着船奖,慌慌忙忙地问道。
嘴唇上涂有一抹淡淡的红色。胸前戴着的仍然是以住的那个十字架,但是长裙却是新的,上面没有一点刮痕。虽然装束仍然比较保守,但是一身搭配让少女看上去比以往都更为成熟。
“没有。”
冯摇头。
“那么我们出发吧。”
劳拉像是故意爽朗地说着,然后拿起船桨。

“——那里是圣马可大教堂。”
劳拉指着那座从运河上就可以看到的,壮丽的教堂。
圣马可大教堂。
这个教堂于十一世纪初重建,里面呈放着圣马可的遗体。这座在运河上看到的白墙建筑,就算不是基督教的教徒看到这座威容,也会不自觉地肃然起敬,有屈膝跪拜的冲动。
“啊啊……”
冯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那里是公爵宫。从下面的拱桥往上看形状会比较有趣吧。”
在圣马可广场上也可以看到这座哥特式的建筑。以前那里曾是共和国时代的政府机关所在地。
随着劳拉的解说话语,冯又看到了许多威尼斯的名胜古迹。
像什么威尼斯大运河。
还有桑塔露琪亚车站。
洁白无暇的里亚尔多桥。
还有将要被带到监狱的犯人,他们最后一次看到外面世界的——叹息桥。
刚朵拉缓缓地划过运河,两侧耸立着形形色色建筑物。
运河的流淌同时也代表着历史的流逝。从这条运河的流水中,我们也可以见证威尼斯这座古老城市的历史。
“再见。”
劳拉同擦肩而过的刚朵拉上的人打着招呼,然后驶向街道的运河。
在一些非常普通的屋子墙壁上,贴着一些禁止右转的标志,还有刚朵拉专用的一些标志,这估计也是在其他地方所见不到的威尼斯所特有的景致吧。
中途,劳拉改变了航向。
“怎么了?”
“呵呵呵,会让你大饱眼福。”
她眨了下眼,将刚朵拉划人了一条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极其狭窄的河道里。
刚朵拉与旁边的建筑物只有10公分左右的距离。张开双臂,简直都可以触碰到左右的墙壁。
“这种地方也能通行啊?”
“嗯。”
把速度放慢,诱导着刚朵拉。
周围一片昏暗。
似乎连威尼斯的阳光也无法到达这个地方。
砖瓦墙壁上到处都是裂纹,让人可以感觉到周围建筑物的古老历史。
刚朵拉周围的风景一下从明亮的观光区到了沉默与黑暗主宰的世界。如此狭小的一个地方,得尽量不让船擦到旁边,劳拉的这份紧张让气氛变得更加阴沉。
“……请问,要到什么时候……”
冯问道。
——一个新的空间扑面而来。
“哇。”
冯遮住眼睛。
一阵强烈的光线照射过来。
在建筑物与建筑物之间,在十字路口当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毫无遮盖的阳光,就这样光灿夺目地照射到这个奇迹般产生的巨大缝隙中。
“这是我所珍藏的秘密。”
劳拉张开双臂。
众多东西都一齐映人眼帘。
太阳、天空还有教堂——如果仔细看着这条小巷,甚至还能看到尽头的大梅。
这是运河还有建筑物的角度问题吧。如果以城市的天空为视点,在这个所谓的三维空间里,面朝三方,可以将美丽的风景尽收眼底。
甚至还能看到刚才的圣马可大教堂尖塔还有公爵宫的屋顶。如果是去看其他的小巷,弓形状的通道尽头,还可以见到鳞次栉比的集市帐篷,熙熙攘攘十分繁华。
“这个地方是以前住在这附近的老婆婆告诉我的。”
劳拉微笑着说。
笑容中带着点骄傲,同时也带着对这座城市的自豪。
冯也不急不慢地点头应允。
“真是个美丽的地方呢。”
“从小时候开始,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躲到这里。小时候我没有刚朵拉,就只能偷偷摸摸地在小巷里奔跑。”
相当狭窄——劳拉指着那条窄得只能容小孩子通过的小巷,笑着说。
年幼的劳拉应该经常穿梭在这条小路里吧。悲伤的时候,喜悦的时候,她就是看着这个景象长大的吧。只是听她那么描述着,那个身影就仿佛浮现在眼前?
“您觉得满意吗,客人?”
劳拉像是恶作剧似地行了个礼。
“呵呵,这的确是眼福啊。”
“……”
听他那么认真地回答自己,劳拉倒吸了一口气。
接着——
“那么,再让你见识一样东西吧。”
咳咳,她故意六声咳嗽一看.闭上眼睛。
深呼吸。
过了几秒钟,口里传出一首寸断回肠的歌曲。
那是一首关于一个小国的骑工,以及迷上骑士的妖精之歌.
面对一个不愿服侍自己的骑士,妖精好几次故意做一些让骑士厌恶的事。但是骑士对这些事丝毫不动心,而是一直守卫着他的祖国。
“……”
冯只是静静地听着这首歌。
与歌声的澄净形成鲜明对比,这是个悲惨的故事,
骑士所在的国家被人袭击,战争开始了。
挑拨这场战争的是妖精。但是,妖精马上就后悔了。如果战争开始的话,骑士就会哭着央求自己吧,没想到,骑士一个人孤身奋战地迎接敌国。
终于,骑士倒下了,妖精把骑士带回了自己的国家,这时候歌声也停止了,骑士死去了,他终于成为了妖精的人。
“……哼。”
“那也是刚刚你说的那个老婆婆教你的吗?”
冯问道。
“嗯。你觉得怎么样?虽然这首歌我是跟专业歌手学来的,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唱给客人听。”
劳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听听别人的感想。
“——这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次远行。”
冯开始讲述自己的感想。
“远行?”
“我曾经被妖精绐拐走。”
“真是的。你又在说故事吧?”
劳拉反问道,冯笑了笑。
“浸有没有我是说真的。”
少年的手叭哒叭哒地拼命挥着。
劳拉觉得很可疑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呢。我会对冯特别优待呢。”
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就这样仰面倒下。天空的色彩,到处都是一片蔚蓝,一片深郁。如果一直凝视着天空,感觉人都会被它给吸进去。
总觉得心情十分舒畅。
是啊,第一次见到冯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心情。

——正为了一些身边的事情烦恼——
——这时,手上的奶油泡芙突然被吃掉了——
——郁闷的心情,全都被吹到了九霄云外——

那些郁闷被吹得干干净净真是太爽快了。
所以说。
(所以说,我才会对冯……)
当她这么想的时候。
对刚才的那—句话,听到了—个奇怪的回答。
“啊啊,这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卡莫拉的人所以感到安心了?”

“……咦?”
那一瞬间,她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当劳拉反应到这是对刚刚她说的那句为什么她会对冯特别优待的回答时,站起身来。
“冯——你刚刚说的什么话啊——!”
“劳拉,你是卡莫拉——就是到威尼斯来的那个组织的——继承人之一吧?虽然至今为止你一直都只是首领的小女儿.但是由于你哥哥遇事故死亡,所以你就被卷到了争夺继承人席位的纷争中。现在已经有五个继承人被杀,所以你一直在怀疑我是不是卡莫拉派过来的人吧。你一直没有叫黑社会,而是故意称其为卡莫拉,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一点都不像是冯的风格,整个长篇大论。
劳拉听到这些话,眼睛睁得大大的。
因为刚刚冯说的话全是真的。
“啊……”
喉咙有些麻。
“为什么……冯你会……”
面对这个几近哮喘似的问题,少年搔了搔脸颊。
“我真的不是卡莫拉的人。但是我却是有目的地接近你的。”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笑如往昔。但是,虽然这个笑容跟以往一样,但是在劳拉看来,少年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目、的?”
“因为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一旦接受了别人的请求就无法拒绝了。”
少年呵呵地笑着。
他就像体内空无一物的人偶玩具一样,笑个不停。
“别人拜托我找一个人。”
他说道。
“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
“是啊。我来找的,就是魔女。”
“魔女……?”
“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老婆婆。”
冯若无其事地说道。
虽然话很简单,但是劳拉却完全不得要领。
”老婆婆是……魔女……。”
那个一直照顾年幼的自己,告诉自己歌曲和这个神秘地方的老婆婆是魔女。
照字面上理解是这个意思。
还是。说这个魔女其中还另有所指?
她不得而知、
冯到底在说些什么,劳拉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个世界真的有魔法师这种存在吗,她根本无法想象。
“但是,她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了。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她这么一个人,所以来这里之前也是经历了许多磨难。哎,你说的这个魔女传说也勉勉强强算是一条线索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冯点着头,旁若无入地继续说着。
“谢谢你带我来这个地方,这是一个秘密地点,虽然很小但是却能感觉到灵脉走向,确实是一个力量点。尽管这与‘魔女中的魔女’有些不配。”
“……”
劳拉根本不想听冯所说的话。
像是突然被拉到异世界一样,少女身体僵直起来。
“喂。”
完全不顾她的反应,冯在她的耳边说道。
“你可以告诉我吗?如果你认说那个老婆婆的话,就请把她的事告诉我吧。”
那声音像是能把人的心给融化掉。
“啊……”
劳拉发出呻吟声。
嘴里刚要说出答案的那一瞬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她的胸前绽开了一朵鲜红的花朵。

那是血。
像螺旋桨般倒在刚朵拉上的少女,看上去似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一声宏亮的枪声,从背后的建筑物传来。
“……是卡莫拉的杀手吗?”
冯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并没有转过头。
劳拉倒下后,胸口的鲜血仍然不断地涌出来。
冯的脸也被喷出的鲜血给染成了鲜红的颜色。在小巷的对面,传来了惊叫声,但是少年依然没有回头。
“这真是出乎意料啊。本来还想对你提供魔女情况说声谢谢的——”
声音与平常无异,也完全看不到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
那也只是短短的数秒时间吧!
少年向即将死去的少女,问了这么一句话。
“——能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4

运河附近的砖瓦仓库。
这个仓库与威尼斯的那些名胜古迹等重要场所相距甚远,位于卡斯得洛地区。
那里,有几个男子围在圆桌旁。圆桌的周围还有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手上拿着枪支。并不是威力小的手枪,而主要是些帮派厮杀时用的远程连射机枪。
“……似乎按照我们的原定计划把劳拉给解决掉了。”
圆桌旁的一个人说道。
“那么,这次的骚动大致告一段落。我们又可以夺回卡莫拉的统治权了。”
“保守派的反应也是相当激烈呀。”
嘟哝声中含着一丝苦涩。
强制拥护劳拉的那一派人,现在也应该闭嘴了吧。但是,为此做出的牺牲,男子们当初应该也预料得到。
数秒的沉默。
“……那么我们尽快与其他黑社会取得联系吧。由于这次的骚动有不少人盯上了我们。要平息这些麻烦估计要花上一笔不小的费用。
其中一个干部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来这就是那个魔女的地盘。既不是我们的,也不是其他黑社会的。”
有人惋惜地说道。

仓库的外面,有一个放哨的歪着头。
看着天空的晚霞,眼睛脒成一条缝。
一个少年从那片夕阳中走来。
“呀。”
少年举起手。
“啊?”
本来这就是一个可疑的人物,应该把他给解决掉的。
但为什么没有那么做的原因是……晚霞与那个少年实在是太相似了。无沦是茶褐色的头发,还是茶褐色的双瞳,完全溶入到晚霞的那一片红色当中。
那伫立在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火焰中的少年,宛如从黄昏之国翩然而至。
“你……怎么……像是要熔化在夕阳中呢?”
在某种意义上,这个男人,也许说出了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真相的一句话。但是他却永远都不会察觉到他说这句话的意味。
“啊哈哈。”
少年一副为难的神色,搔了搔头。
那个动作实在是太不经心,男人的紧张感开始渐渐褪去,这实在是太令人亲切了,甚至有种错觉,他们已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啊?”
“你们是卡莫拉的人吧?”
少年天真烂漫地问道。
——几十分钟过后。
仓库燃起了熊熊大火。

5
“……”
支莲赶到的时候,那里已是一片血海。
砖瓦仓库的地板上——躺着许多具尸体。其中的几具因被猛烈的火焰给包围住,散发出一股蛋白质烧焦的臭味。
有些人的手脚被砍掉落在地上,有些人的胴体脸朝下地卧着,还有手枪和远程连射机枪跟一些被挖掉眼球的头扔在地上。而且,所有的这些尸体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从那些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他们临终时的痛苦。
“……为什么会这佯:”
支莲在烈火中问道。
接着。
一个身影从烈火中走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为什么,如果我说我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呢?”
笑容与往常没有一点区别,冯反问道。
尽管就站在烈火的旁边,但是少年却没有流一滴汗。那染得鲜红的,是溅在身上的血呢,还是火焰,完全无法辨别。只是,少年站在一片鲜红之中。
“反正这都是些垃圾吧。就算活在这世上也不会做一些象样的事。所以说,把这些家伙给杀了也算是造福人类吧。”
少年一脸无邪地说着。
那笑容仿佛要把人给吸进去一样。
有些人也许会说这是天使的笑容。或者说,这是妖精的笑容。没有沾上这个尘世任何东西的.纯净的微笑。
像是要被这一切给吸进去一样,支莲问道。
“——那个女子,是怎样一个人物?”
“哎呀,您也知道劳拉的事吗?”
“我听到枪声急忙赶过来,然后赶紧把她送进医院。现在她还在医院的集中治疗室,我会来这里,也是因为她在梦呓的时候说到了这个地方。”
“呀。原来她还活着啊。那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就像是为已有十年交情的明友平安无事而感到高兴。
“……你为什么没有救她呢?”
“没什么。只是她在我的面前被人用枪给击了。——而且她那个愿望不是我能够帮得上忙的。”
”愿望?”
”是啊。”
冯很温和地笑着。

“如果我不是卡莫忙就好了——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
支莲的眉头皱起来。
但很快,就变成了愤怒。
“别开玩笑了!如果那是她的愿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那是最快的实现办法。”
冯指着那堆血泊以及堆成小山似的尸体,说道。
“如果把他们都杀掉的话,卡莫拉这东西就会消失了,结果不就实现了劳拉的愿望吗?”
“……”
支莲只能哑口无言。
那种想法,那种理由,那样的考虑方式。一般人根本就无法接受。但是,冯却把它说得十分理听当然,结果就对卡莫托的人进行了大虐杀。
(……他错了。)
支莲觉得。
魔法师这种东西,隐藏在世界的黑暗之处。
所以,他们所具备的常识总是与世上的实际情况有些出入。
但是,冯的想法,就算在魔法师里面也算是异类。
调换儿。
——窥视着对面。
对面既可叫做黄泉,也可叫做妖精乡。不管是哪个,他们与现实的标准总是无法统一的吧。
至少有这么一个少年,他就像是化为了天真无邪的妖怪。
“……果然还是不能视之不见呢。”
支莲静静地低声咕哝。
“不能视之不见吗?”
“是啊。”
支莲点头,冯歪着他的小脑袋。
“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理由!看到情变成这样,我能置之不管吗!”
支莲的怒吼震响了整个仓库。
成旋涡状的火焰,受到这怒吼的影响,摇曳得更为猛烈。
“——啊啊,原来是这样。你真是个好人呢。所以说你才会那么在意劳拉的事吧。”
冯点头。
“但是,你最好还是停手。和你的较量在日本已经结束了。我尽可能的不想伤害像你这样的人。”
冯说道,语气中充满着毋庸置疑的味道。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吧。
少年其实在内心深处还是十分悲伤的。
“……”
支莲沉默了:
半年前,支莲曾经跟冯在日本交战过。
结果,支莲败得一塌糊涂。
在冯的出色能力面前,支莲的秘术完全被看穿了,并最终被攻破。而相反的,面对冯的魔法,支莲一个都没能抵御住。
听以冯才会说较量。
尽管如此。
“……没有任何关系。”
支莲说道。
“事到如今,阻止你也不是贫僧我的使命了。现在跟我有没有力量来阻止你这个问题毫无关系。”
“确实如此。”
冯也承认。
没有必要再多说。
两人都静静地改变了自己的呼吸。对一些魔法师来说,呼吸是一门技术,是一切魔法的大前提。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所选择的呼吸,与交战的呼吸无异。

“我命令”

仅低吟了一句话,就眼看着冯的右手处伸出了一只枪。
那是一只槲寄生之枪。
或者可以说,叫做密斯特鲁逖(注:Mystletainn,北欧神话中,光之神巴鲁特罗被自己的盲眼弟弟赫兹用槲寄生之剑
Mystletainn杀死)/
“弑神之枪吗?”
“这只枪杀死了不死的光之神,最终,把使用它的盲眼弟弟也给杀掉了。”
冯笑了。
同时,支莲也行动起来。

“归依敬奉帝释大神吧——!”

一脚踏向地饭,将自己隐藏在火焰与烟雾中,同时在左手上画着图形。
帝释天。
守护佛教三十三天之首。
密教的魔法特性——“两界曼伦罗”,能够将其神性·佛性在现世具体化。
右手放出五恨独钻柞。高速回旋的独钴杵,每一根都缠绕着能消灭佛教敌人的雷电,贯穿着火焰,在空中描画弧线。
狙击冯死角的,必杀的五雷。
“果然很厉害。”
冯很轻快地飞舞着枪。
仅仅这样,那五根独钻杵就被全部打落到地上。
接着,那只槲寄生之枪就这样对着支莲,伸长了好几倍。枪的前部以比子弹还快的速度向前袭去,支莲勉勉强强地躲过这一击。
“哟哟哟!”
草鞋踢破地板。
支莲将火焰向两旁拨开,左手的图案迅速发生变化。
那有些似一只鹤的图案是韦驮天印。最早拥有曼佗罗的,四天王·增长天的亲属。

“归依敬奉韦驮大神吧——!”

支莲一边大叫着,一边进行突击,
火焰把袈裟的一部分都给烧焦了。由于枪剌过来而受伤的肩膀,鲜血飞溅出来。
尽管如此,头还是碰到了冯。连躲避都来不及,两人的身体剧烈地撞在一起。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像是扭抱在一起,身体离开了地板。
一起撞上了身后的仓库窗户。
冲破窗户,越过外面的运河,在离地面还有三米的时候描绘出一条鲜艳的放射线。

两人的身影,划过威尼斯的夜空——!

“真像云霄飞车啊。”
在空中的时候,冯笑着说。
就在将要落下的那一瞬间,在离仓库有好一阵距离的砖瓦路上轻轻落地,但是这时,少年瞪大了眼睛。
“——这个是……”
他不禁苦笑。
视线落在刚才自己飞出来的,那一间仓库上。
仓库旁边是一条十分宽广的运河。
支莲用双脚站在那运河的水面上。
“水天真言?就算再怎么具有密教的魔法性,他还真的是一个高人呢。就算是我也不能在上面站那么久。”
“你没有这个必要吧?”
支莲说道。
背后是熊熊燃烧的仓库,运河水面上符号交错在一起。幸好,原来已经烧着的袈裟,因刚刚飞到运河上碰割水把火给灭了。
任凭水花溅在身上,支莲问道。
“我只想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你要实现一个让谁都不会幸福的愿望呢?”
“……啊啊,你要是说到幸福的话我就不好回答了哟。”
“不好回答?”
“因为我根本就感觉不到什么所谓的幸福。”
冯笑嘻嘻地回答。
“啊……”
“也许我小的时候曾经感觉过吧,但在我现在的记忆中已经寻找不到它们的踪迹了。不可能将这种无法理解的概念贯彻在实际行动中吧。所以说虽然我可以实现他人的愿望,但是这并不会建立在别人会幸福的基础上。”
接着,他继续说道。
“为了实现他人的愿望,对于我来说只要将愿望告诉我就可以了。实际上我也只需要这个。但是,如果别人没有什么愿望和要求的话,我也就失去了生活的意义的吧。”
“……是吗?”
听了少年的回答,支莲重重地点了点头。
冯·库鲁达。
一个只会实现他人愿望的怪物。
这个人的乖僻性格,支莲是知道的。不行,就算是知道了,也必须得进行确认才行。
不过,只有和劳拉在一起时的冯,看上去才是如此地开心。那绝对不是撒谎或是演戏,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快乐心情。
但是。
说起来,如果少年真的是一个不知道幸福为何物的怪物,洞察那些事情也不过是枉然,
“你来威尼斯,是接受了‘螺旋之蛇’的命令吧?”
“这个啊,谁知道呢?”
少年若无其事地问道。
那双眼睛开始闪耀出一阵难以置信的炯炯光芒。
“我们还是快点进入正题吧。”
鲜红的色彩。
正是因为冯是一个调换儿,所以他得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能力——妖精眼。那双妖瞳能够洞穿一切的魔法其根源咒力,有时甚至可以驾驭这些魔法。
“! ”
支莲对那双眼睛真是咬牙切齿。
重新改变符号的顺序。

“归依敬奉火天吧——!”

身后仓库的火焰开始变成螺旋状。
受支莲的秘术操纵,火从四面八方将冯团团围住。
“嗯,不错。”
冯将那根槲寄生之枪一挥。
就这一个动作。
就这一个动作,迫近的火焰,全都被冯的枪打得烟消云散。
所谓的消灭神性就是指的这个吗。这把枪异常可怕的“力量”,甚至把魔法这个现象从根源处进行断绝。
不对,不仅仅是槲寄生之枪。
妖精眼可以将魔法的“核心”部分一眼看穿。那双眼睛可以一眼看破能够阻止强烈的魔法力量中最有效的方法。
“也没花多少时间嘛”
“呵呵。”
支莲肯定了冯的话。
一个回合下来,两个人都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所谓的魔法师之间的战斗,到最后,由事先准备好的招数来决定胜负。
其招数的数量、力量、缘分、魔法特性——虽然要这几个条件都会互相重合,但到最后,肯定都还是由招数来决定。
双方都已意识到,现在处于互相出招数的这么一个阶段。
(时间过得越长,就越来越难使出有效的招数……)
支莲一边感受着咒力的变化,一边思考着。
现在那双闪耀着火红光芒的双瞳,正支配着周围的一切咒力。拖得越久,对支莲就越不利。站在水面上的脚踝开始慢慢下沉,这表示着支莲的咒力在下降。
“……”
“……”
时间慢慢地流逝。
是几秒呢,还是几分。
无论对谁来说,这时间都并不是很长。
“哦哦哦哦哦哦!”
随着一声呐喊,支莲跳起来。
与此同时,运河的水面的水溅起老高,掩藏住了密教僧人的身影。漆黑的夜与灼热的火焰,以及旋涡状怒吼的波涛,覆盖住了整个世界。

“归依敬奉摩利支天吧——!”
“我命令——!。”


在黑暗,火焰以及水波中,两人的咒力交织在一起。
穿透咒力的旋涡,支蓬像流星般降下。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他念的是涅磐经。
拿出念珠,紧握双拳。
咬紧牙根,将拳头击向火焰与水波中。
“往生去吧!”
咒力弹开了。

——一切都凝结在一起。

喷向天空的水花,这次有如暴雨般倾盆而降,仓库的火焰也渐渐变弱。
支莲蹲在那里。
“……你……?”
支莲转过头。 .
在一条稍远的瓦砖路上。
冯一直看着他,微笑着。
在发生激烈冲击的那一刹那,支莲明白,这个少年中断了魔法。结果双方都没有受到致命伤害,而只是相互错开了身体。但是与此同时,这也表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假如冯是认真攻击的话,支莲现在肯定是已经倒地不起了。
“真可怕呢。”
冯低语。
他抱着自己的肩膀,身体颤抖着。
“真可怕呢。支莲你刚刚奋不顾身地想挖出我的眼睛吧?”
“不是你说较量的吗?”
支莲说道。
“我知道我在魔法战斗中并没有赢。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我没有挖掉一个眼珠子,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隐藏在这个台词中的是——一种十分平静,但是却不可动摇的觉悟。
冯苦笑着点了点头。
“哎。如果只是打算奋不顾身或是双方势均力敌的话总算还会有些办法。但如果是用一命来换一个眼睛,我倒是不大愿意呢。”
接着他继续问道。
“那刚刚那么做,是不是因为劳拉的事而生气?”
“……”
支莲没有回答。
“还是你认为,我还会跟树见面?”
“……”
支莲的眉头震了一下。
”你还真是老实呢。”
冯似乎很满意地,温柔地微笑着。
一碰到自己的脸,眼睛就哗地眯成一条缝。
鲜红的瞳孔。
“我们都有妖精眼。神话时代的事就不用说了,现在还能拥有的人几乎绝迹。况且树他是特别的,虽然拥有妖精眼,但还能那么规规矩矩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
规规矩矩这个词,是对并非如此的自己一种嘲笑吗?
从这个微笑着的少年那里,看不到一点感情。
“所以说……怎么了?”
“近段时间我还要再会会树。”
空气中再次传来一阵紧张的气息。
支莲与冯之间,连着一根看不见的线,这根眼看就要断掉的细线,同时也牵系着另一个少年的命运。
伊庭树。
在极东之国——日本做着经营出租魔法师行当的少年。
“……呵呵。”
少年又笑了。
“但是,我以后不会再跟你交手了!牺牲掉一只眼睛肯定很痛,而且我就不能去我喜欢去的地方了。”
冯笑得越来越厉害。
他根本就不想考虑数秒前还赌上性命的那场战斗。
“那么我们再会了。”
身影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中。
随着咒力的消失,少年的存在也变得模糊起来。
“——等等!”
“对了对了。我来回答你的疑问吧。现在找还没实现完那个愿望呢。”
少年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
只有声音乘着夜风,留下了剩下的片言只语。
“所谓的‘魔女中的魔女’,就是——曾支配过‘龙’登上了西洋魔法顶峰的魔女——穗波的祖母,是‘阿斯特拉尔’的董事黑泽尔·安布勒——结果,在这里也没能找到她。真是可惜啊。大家都白跑了一趟呢。”
支莲站起来的时候,已不知道那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远处传来了小艇的引擎声。
可能是发现了火灾的消防艇,从远处赶了过来吧。

6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让劳拉感到惊讶的是,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
“啊……”
视线向旁边移去。
身体无法动弹。就算想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却连移动的力气都没有——现在就是这么个感觉。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仿佛这是一个遥远的世界。
“——你醒了吗?”
传过来一个声音。
不知为何,那个嗓门大但却十分温柔的声音让自己安下心来。
当想一睹这个人真面目的时候,又传过来一个声音。
“最好不要逞强。你已经整整昏睡了两天了。”
“整整……两天?”
听到那句话,劳拉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床上。
这里好象是医院。
对方是个小个子的东洋人。
五五分的头发,身子外面裹着一件奇特的黑衣。
她记起以前看过的日本电影里就有这种装束。
是日本的僧侣中叫做和尚之类的一种职业。
“你……是……?”
“啊……嗯,那个……是我把你送到医院来的。”
僧侣搔了搔鼻头,像是有些困窘。
倒是长着一张善良的脸。
“……啊啊。”
劳拉理解了一件事。
“我还活着是吧。”
她小声咕哝着。
被击中的时候,劳拉已经不对自己的命抱任何希望了。
只是自己所预料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而已。虽然发生在一个自己预料外的地方,还有发生一个预料外的情况,但是人是无法选择自己死亡的场所吧,只是发誓要死在这座岛上的自己,能够真的死在这里,就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了。
很不可思议地,被击中前的记忆相当的模糊。
那个少年应该问了她一些什么事吧……。
“你以后不会再被人袭击了。”
“……咦?”
“详细的原因等你身体康复后再告诉你。你只要知道你以后不用再为这件事担心就可以了。还可以继续驾驶你的刚朵拉。”
僧侣还对她说,把她卷进来真的很抱歉。
说的什么呀。
(我……我只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被袭击的。)
她有些精神恍惚地思考着。
果然根本想不了任何事情。
可能是麻醉药的药效还没有过,感觉自己都已死了一半。
“不好意思,能不能问你件事?”
僧侣以十分抱歉的语气问道。
劳拉上下打量着他,然后点头。
“你觉得冯这个人怎么样?”
“……”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出人意料,而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她的确是被冯给吸引了,但是那颗被吸引的心到底应该向他表达出什么呢,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是,这个僧倡的话里,应该有着更深的一层含义。
(为什么……我会被那个人所吸引呢……)
劳拉思索着这个问题。
她拼命地想找出感情之类的可能没有什么意义的理由,
不久——
“啊啊……”
不自觉地叫出声来。
“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觉得他这个人……有点虚幻。”
“啊?”
僧侣摆出一副很困惑的表情。
但是劳拉仍然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被那个人……而是被那个人所看到的……美丽的世界……美丽的威尼斯街道……所吸引了。”

那就像大海。
就像那映照着天空颜色的碧绿色的——美丽大海。
看到漂亮的东西就说漂亮,吃到美味的东西就会说好吃——这种单纯,对一直烦恼不已的自己来说,是多么宝贵啊。
自己是多么地任性啊。
而且。
虚幻的少年,总觉得有些哀愁。
(我们不可能会再见面了……)
只能那么相信着。
自己与那个少年的相遇,注定只有那么一次。命运的红线不会再让他们在生命中交错了吧。
并不说是因为天生的缘故还是环境的缘故,追根溯源,自己跟那个少年是不一样的。
(但是……)
劳拉想。
(但是……但是……) ;
同一个声音一直在自己的脑海里回荡。
少女的脸颊,流下了一滴泪水。

7

同一时间。
午后。
临近春天,威尼斯的广场上,飘舞着令人昏昏欲睡的风儿。
在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摆着咖啡店的桌子,众多的客人拿着自己手上的咖啡,尽情地享受着这一美好悠闲的时刻。
在其中一张桌子旁,有人在说着话。
“……什么啊,又在吃点心啊?”
“不会给你的哦。这可是我的奶油泡芙。”
把背转过去,将桌子上的奶油泡芙藏起来的正是冯。
先前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红帽子的拉丁白人。
时髦的眼镜,还有下巴上留着一点邋遢胡子。野性十足的端整相貌,还戴着一个立体型的大口罩,把他脸的下半部分都
给遮了起来。
白人的名字叫做格拉。
过去曾经背叛“盖提亚”,现在隶属于“螺旋之蛇”的一个魔法师。
“谁都不会抢你东西的。”
格拉说着,隔着帽子搔自己的头。
“好久没有召集蛇了。我先把你给叫上吧。”
“那真是荣幸啊。那么你现在是我的监视人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不是会跑到什么其他地方去吗?”
“请明察。”
冯呵呵地笑起来,格拉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问起一件事。
“最后你找到魔女了吗?”
“哎!我放弃不千了。本来再稍微早一点之前她还在这里的……嗯,我果然还是不适合找人啊?‘圣堂’那边不找个理由解释不行呢。”
冯哈哈地笑道。
他仰望着天空,把奶油泡芙往嘴里送。桌子上还堆着一打多的奶油泡芙,要是把这些全吃完的话,人估计也动不了了。
“那么多东西你也能吃完。……啊?”
瞅了一眼奶油泡芙的盒子,格拉脸色大变。
然后他问道。
“……你为了这些点心,是不是做了些什么?”
“什么?”
“以乎就在不久前,这附近的仓库起了火。应该就是在这个盒子上的地址附近。”
“呀,那应该是正好相反吧。”
“相反?”
“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点心店也会遭殃的啊,所以我就中途阻止了他们。就不要说我的这只眼睛了,要是美味的奶油泡芙店就这样没了该有多么悲惨啊。”
“啊?”
格拉皱了皱眉头,像是越来越迷惑了。
但是——
“呵呵,这可是个秘密哦。”
冯把食指按在唇上。
然后,把奶油泡芙的盒子拿在手上,站起来。
“那么我们也快要走了吧。”
“你要边走边吃吗?比如说在这个城市没做完的事什么的,你都没有吗?”
“什么啊。这个城市我也差不多玩腻了。”
冯说得很坦白。
似乎在这双眼睛里,对这个城市的回忆——更不要说对告诉他这家奶油泡芙店的刚朵拉少女的一切——都丝毫无存了。


“阿斯特拉尔”业务日志16

我是伊庭树。
猫屋敷先生,关于委托……呢,我会努力的。
美贯,我看了通汛簿了。你很努力呢。像语文上面写的“做得真是太好了”觉得你真的很厉害哦。
对了,穗波……呢,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的……比较好吧?

那么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说。
前几天,支莲来了信,我写这篇业务日志也算是对支莲的回信了。写完后我打算把它寄给支莲。

信里面说了,在威尼斯……与冯碰面的事。
虽然并没有写得十分详细,但是他好象跟支莲打了一仗。虽然似乎没有人受重伤,但是我想这场战斗应该是相当地激烈。
而且里面还这么写了。
总有一天……我会再遇到冯。
……既然那个人那么说的话,就肯定会是那样吧。
老实说,我真想逃。
但是。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面谈。
那个人,冯所说的话,也并不是老是错的。
肯定其中掺杂着正确的东西——不对,应该是无法正确地区分正确的东西与错误的东西。特别是在这魔法师的世界里,很难说出两者的区别,最近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尽管如此,我并不想区分什么正确与错误,只是觉得没有人哭就好了。
正因为如此魔法才会存在——我想这么认为。
伊庭树

PS.给支莲。我把你放在我这里的信交给了达芙奈。她大吃了一惊,但是那表情却像是很高兴哦。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1-11 13:10 编辑 ]


后记

时间过得真快啊!
《魔法人力派遣公司》连续三个月发行,连我自己都有点吃惊。连续三个月写一个系列,这还是第一次,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呢(笑)。
上次写的《鬼祭与魔法师》与魔法世界有很大联系,所以这一次稍微想把舞台转到“学校”。我想除掉一些新作品,第一次阅读的读者应该可以很顺畅地把它读完。喜欢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的读者们,也请多多捧场。

《魔法师与神隐》
在《THESNEAKER》上连续两回特辑连载的作品。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本来我是打算认真地写租借魔法师的故事的,但是结果变成了什么样呢。神隐这种魔法现象在这一卷里也成为了一个内标题。
时空系列里面,《鬼祭》之前的故事。

《魔法师的疾病》
连续两回特辑连载的第二回。第一次成为《THESNEAKER》的封面图片让我也有些小小的感动。
这也是时空系列里面,《鬼祭》之前的故事。

《魔法师与结业典礼。》
《鬼祭》之后的故事。
保健室的老师,实际上就是第一卷里出现的角色。如果按书来计算的话就是第八册,现实中的时间是过了两年半,终于有名字了(真长)。
被水马所掠走,就是后面讲述的包含妖精在内的西洋神隐。

《魔法师与水城》
这一回的新作品。与结业典礼的故事大致是同一时期。
冯还有树都是很不错的人。另一个具有妖精眼的人,或是说没能成为——另一个主人公。将这个人放在一个故事里当主角看看怎么样——就是这么个故事。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是这一回的书中,故事也会有些悲惨。
当然,被妖精所掠走,是西洋最有名的神隐吧。
最后,这连续发行的三个月里一直十分努力画插图的pako,不仅仅是魔法,同时对威尼斯的刚朵拉路线也一一进行考证的三轮,还有这三个月来一直搅尽脑汁的编辑难波江,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
一年级也已进入尾声了,从下一卷开始打算写二年级篇。
我想夏初的时候大家应该可以看到我的新作品吧。


2006年12月
凯瑟琳·布
利古兹《妖精事典》有感

[ 本帖最后由 ZHANGFY21 于 2008-1-11 13:11 编辑 ]


早上更新两章,结果论坛rp 有回档。晚上再次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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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夏白 王爵
树这个混蛋连自己的班长也不放过啊,已经有3个女生了(2女1鬼)。

13 年前 0 回復

乂魔王乂 騎士
在看完動畫之後很希望可以看到原著,但一直都沒有這個機會,這次終於可以抽空看了,是一本很好看的書。

14 年前 0 回復

battle100 王爵
除了与班长同学遭遇的事件外,这以后的内容都没有TV化。感叹。
不过解决神隐事件倒似乎没用上妖精眼,TV似乎很华丽地甩人了。
接下来的内容也很错。水城的事更具战斗性。
结业典礼时回忆小树的幼年勇敢行为

14 年前 0 回復

沉默之~倫~ 子爵
這本短篇內容都很好看
感謝樓主的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mumake2006 騎士
其实比起动画版,我更喜欢小说

15 年前 0 回復

幻月战神 侯爵
怎么我越看越觉得有种闪灵二人组的味道。。。都是现代及其出名,2代继承1代。。。希望不会出现父子对决这样的老套剧情。。。

15 年前 0 回復

asdf1985 騎士
这个还在继续啊,支持下

15 年前 0 回復

shikiyang 子爵
本帖最后由 shikiyang 于 2009-2-8 03:04 编辑


补个DOC档

其实按顺序的话应该是鬼祭先做的,不过鬼祭让我先跳过了,以后再补

15 年前 0 回復

genki3010 子爵
看過漫畫跟動畫

相當喜歡這部作品

感謝分享

15 年前 0 回復

xanavt 伯爵
魔力已經到9了阿! 感謝LZ錄入了
前面有跳過幾卷...... 還是找時間補回來唄

15 年前 0 回復

jintan001 伯爵
呵呵~是动画版没有的内容!我顶~~~~~~~

15 年前 0 回復

words 子爵
^^ 意想不到的一集 四個短篇 
第一個短篇是動畫的第一集雖然看過動畫但還是認真的看一遍 因為動畫多少還是有所不同的
第二篇就滿驚訝的 穗波萌力全開 其實看第一集時 如果不看插畫 我對穗波的描述想像是 個子小小的纖細的女孩子 說話冷冷的情緒起伏屬於冰屬性 安緹是火屬性 ^^ (第一集中兩人在公園第一次出現時的感覺) 用我所知的動漫人物 大概是長門有希或是添川珠姬的短髮跟身高

只是動畫跟插畫所表現出來的氣息跟安緹太像了 (雖然我看小說大多是用自己的印象去對照 ^^)

16 年前 0 回復

matte1234 王爵
感謝編入人員的辛苦 加油

16 年前 0 回復

gumuzhimi 王爵
动画应该是播到第九卷的内容,后面剧情看小说。

16 年前 0 回復

liebe610 平民
感謝分享
本集安提跟樹都沒啥進展 讓我好難過>_<

16 年前 0 回復

laoding45 騎士
~~今天上来一看更新了好多~~LZ辛苦了

16 年前 0 回復

spker 平民
终于出来了9~看完了10还茫然了下~
为什么跳过了~ 终于这次.....

16 年前 0 回復

358741 平民
谢谢楼主的努力 辛苦拉

16 年前 0 回復

quanwei1 平民
真是辛苦了,不过问下,能不能做个UMD格式的?就是用手机嫩看的那种.

16 年前 0 回復

killboo 平民
支持~~~~~~~~~~~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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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ANGFY21 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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