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arth][ Vol.1] 众神凋零 Shall-We-Cry


本帖最后由 jaming 于 2009-2-1 00:20 编辑



如同那个十字路口,却已经不需要担心松开手后。
下一秒会彼此错过。
现在不需要一瞬间,我们会这样一直一直地同行下去。
直到看到最后的结果。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能否听到呢?
我并没有改变整个历史的狂妄。
但至少,请让我救一个人。
不管人类的命运走到何时便会迎来终结。
不管发生多少次新神取代旧神的历史。
至少,让我们一直在一起。
如果你真的存在,请答应我吧。
让我和她一起面对那最不堪的结局。
哪怕那是——众神凋零。



评审意见:

Axel1007: F& P6 Z/ Y0 o
h) A
[文笔]80X1.0
本人觉得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在各个场景的表现都不错,尤其是调教驯化部分。
[剧情]80X1.0www.lightnovel.cn N0 L& q- ^- I7 I
很欣赏调教的部分,非常欣赏。虽然有发展过快的感觉,但是只要有调教驯化的部分就好。
[人物刻画]75X0.8
我很欣赏人物被调教的整个过程和变化。动漫小说|游戏小说|视觉小说|游戏剧情小说, d" H p7 F8 i3 |. F2 P
[完整性]70X0.6轻小说论坛: a3 Y& m' j& \. O7 }& R
时间的跨幅有些过快,剧情的发展也过于迅速。轻小说,动漫小说+ d+ R7 A/ p# L# C$ l; o1 W
[总分]262
太美了,希望以后能专门写一篇关于各种各样女生的调教驯化方法。; o) E9 N2 I5 M7 j2 i

GetoverWind:
[文笔]:80X1.0
很有特色的文笔。0 o, Z b; e+ {& }: g: f. y
[剧情]:85X1.0动漫小说|游戏小说|视觉小说|游戏剧情小说( T/ i* e( w0 ]* c
虽说此文的重点不在剧情上,但一些情节真的是非常优秀。
[人物刻画]:90X0.86 b7 F" i0 g. V% ]: n% h9 J
调教...不不,咱可没有某评委那么邪恶..真的..
[完整性]:75X0.6轻小说,动漫小说/ [( _6 e1 K1 o4 N5 P4 O, V
一些情节之间的连接略显松散 X, G. @
[总分]282" b& q/ Y6 E2 h. I% y: ^
, t% R& K. y8 X

老猫
文笔:75*1
字句流畅,对话相当有趣而自然。美中不足是缺乏描写。
剧情:80*1
设定和剧情结合完美,伦理和爱这样的主题也表达得恰到好处。虽然用SF来诠释征文设定有些牵强……如果不是征文的话,绝对可以打满分的佳作!
人物刻画:70*0.8
无论是主角的感情变化还是几个配角的侧面描写都相当成功,可惜玲的形象前后变化得有些突兀。
完整性:80*0.6
背景设定与全文中心相互呼应,悬念的设定也最终给与合理的解答。全篇完成得非常成功。
总评:——
本作品已超出了短篇小说的范畴。但无论怎么说,能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完成如此高质量的作品,实在可敬。


校订说明:
缺乏描写,变化突兀,连接松散。(还有“调教”+_0)。这是初稿中比较失败的几个地方。虽然重新将残缺的5w字(征文有字数限制)订正回7w字完整版,但具体能改变多少,我并没有多大的信心。增加部分是让原本“鬼隐”的骑士团重新登场,添加两个新人物,完善这一部分的设定。对主线并没有太多删改。
个人建议作品的美誉度只供参考,不然会受打击的。
楼下开始分享。
另:不知为什么在分享区无法上传txt和rar档,只好将txt档放在原创区,如要下载请点击下面链接进入,不好意思。
http://www.lightnovel.cn/bbs/viewthread.php?tid=22791&extra=page%253D2

[ 本帖最后由 jaming 于 2008-7-1 02:01 编辑 ]


本帖最后由 jaming 于 2010-9-30 17:36 编辑


众神凋零
Shall-We-Cry

Jaming
简介:
神秘主义?宗教色彩?末日学说?后宫调教?悬疑惊悚?黑暗系?治愈系?Nonono,ALL the answer is No!!只是简简单单的SF系轻小说。内容是什么?既然是轻小说,讲述的当然是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故事;既然是轻小说,当然是写最简单的故事,说最深的道理。一句话概况,只是轻小说而已。

目录:
1. 起
2. 承·上
3. 承·下
4. 转
5. 结
后记

+++++++++++++++++++++++++++++++++++++++++++++
[]
1/【起】

零之目· 「故事」
SEMA 9:35:59
  现在加试最后一题,你认为「故事」是什么?
Souls 9:36:25
  故事......你是指「小说」或者「传奇」这一类的文字吗?
SEMA 9:36:26
  你可以这样理解。那么,这种在人类之间广泛流传的「存在」,它们的实质是什么?
Souls 9:36:49
  嗯,大概......是梦吧。是那些将故事展现在人们眼前的,作者们的梦。
SEMA 9:36:50
  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写故事的人,同时也是故事的神?
Souls 9:38:47
  如果将我们所谓的「神」,理解成这个世界的「创造者」。那么,或许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不过是「神」所做的梦里的某个瞬间。
SEMA 9:38:48
是这样吗......能否插一个问题。
Souls 9:39:22
  当然可以。
SEMA 9:39:23
希腊悲剧的三要素是什么?
Souls 9:41:22
「神祇」,「英雄」,还有无法抗拒的「命运」。
SEMA 9:41:23
这让我想起一句话:「即使是奥林匹斯的诸神,也有着自己无法改变的命运。」
Souls 9:41:37
是。
SEMA 9:41:38
  可是,既然世界因神的意志而存在,为什么连神也不能更改那些注定悲伤的结局?
Souls 9:43:21
  律法之所以是律法,是因为立法者也必须遵守它们。
SEMA 9:43:22
  所以?
Souls 9:45:07
  神为了创造天地而立下「自然之律法」,那么即使是神,也必须服从它们。
SEMA 9:45:08
人类基于意志写下属于自己的故事。为什么却不能写下自己所希望看到的结局?
Souls 9:47:13
  只是单纯地希望,那些看到故事的人们可以从内心中自发地承认故事的结局。因为只有这样,整个故事才有存在的价值。
SEMA 9:47:14
  两者有矛盾吗?
Souls 9:50:01
 因果的链条有着必须遵循的轨迹,要让自己所希望看到的结局可以得到大家的承认,那么至少要证明,在自己所创造的世界里是能够得到这个结局。
SEMA 9:50:02
  如果说无法写下是因为没有得到的可能,那......为什么会得不到?
Souls 9:51:37
 因为从一开始就不会得到。
SEMA 9:51:38
  请正面回答,为什么得不到?
Souls 9:52:57
  因为人类所谓的「希望」,从本质上说,只是对那些无法实现事物的祈求。
SEMA 9:51:58
既然无法看到希望的结局,那为什么还会有「要写下来」的想法?
Souls 9:52:25
为了证明。
SEMA 9:52:26
证明什么?
Souls 9:53:14
为了证明,现实中的自己无论尝试多少次都无法改变失败的命运,并不是因为自己错了,而是因为这个世界错了。以及……
SEMA 9:53:15
以及什么?
Souls 9:55:48
也许自己的失败,只是因为还没找到能让奇迹出现的钥匙。这样一种能使自己继续活下去的想法。
SEMA 9:55:48
这道题就到这里为止,我们认为你的回答可以采纳。
Souls 9:56:43
谢谢,那么,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SEMA 9:56:44
让我们重新确认一下。三井守司,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成为SEMA的一员?
Souls 9:57:11
是的,我愿意加入。
SEMA 9:57:12
那从这刻开始,我们认可你为同伴。在此代表SEMA,欢迎你的到来。
Souls 9:58:25
非常感谢,可是,我能否了解一下自己即将面临的工作?

SEMA 10:00:00
Write The Story。

一之目· 三人
  「哎哎哎,谦信你在学生会还顺利吧?」
  中午的餐厅一角,那个颇为阳光的女性用兴奋的声音问着同伴,如其说阳光还不如说完全是个假小子的模样。正是三年E班的「问题少女」石门秋子。
  「承你贵言,上午刚刚被选为副会长。」回答她的,是仅凭沉稳的男性嗓音就能给人安心感的家伙。
  「嗯嗯嗯,不愧是『越后之龙』的说。」
  「我说过了,请不要拿我的名字开玩笑。」
  果然是奇怪的组合啊。我暗暗点头,非常同意自己的结论。
  「守司呢,找到接受你的部门了吗?」
  毫不安分的少女,很快又将兴趣从新任副会长转到了在她对桌默默吃饭的我身上。
  「SEMA。」
  我若无其事地啃着无味的白面包,一边咀嚼一般含含糊糊地吐出单词。
  「啊?SEMA?」
  秋子不解地重复后,立马扭头向旁边的学生会副会长问去。
  「哎哎哎,谦信,我们学院里有这个部吗?我怎么从没听过?」
  名字叫在做玖贺谦信的新学生会副会长优雅地抬了抬鼻梁上的镜架,脸上还不忘带着了然于胸的淡然。
  「至少我不知道。印象中学院经费支出里并没有这一项。」
  秋子满意地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下着绝对不能相信的结论。
  「我说啊,守司,你不会是眩晕症发作导致视觉失调了吧??」
  无视她故意露出的怜悯目光,我三两下地将剩余的面包全部塞进嘴中。
  「守司,SEMA的全称是什么?」
  原本在一旁安静吃着乌东面的谦信,此时似乎也对SEMA产生了兴趣。
  「记得是『Special-forest Emergency Management Agency』,汉字写成『特种林木应急处理所』。虽然不是什么热门的机关,但也只有它是不需要限制CSIC等级。」
  「嗯?那还真巧。是那个『特林所』吗......」
  谦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平日少见的诧异。
  「哎哎哎,谦信知道些什么吗?莫非学校里真有这种专门种树的机关吗?」
  秋子的兴趣马上被他的话给勾住了。
  「只是从学长那听过一些传闻。学院里似乎有着几个来历不明的隐秘结社,连经费也是由学院直接拨给,学生会也无权过问。除了半公开的『森罗骑士团』,另外一个『特林所』的名字倒是几乎没人知道。」
  「啊啊啊?」秋子的眼睛立刻瞪得和鸡蛋一样大了。
  「好厉害喔,守司!!!」
  这家伙倒是不忘往我肩膀猛拍几下。
  听了谦信的话,让我想起了最后那句表意不明的话。忙摸头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啊,哪有这么夸张,我也是直接在招聘区上选中的啊。一定是因为招不到人才会降低要求的吧?」
  「我也认为那些传说大多只是一些闲聊时的谈资。不管怎样,我们都该为守司的成功庆贺才是。」
  「好啊,那晚上开通宵庆功会吧!哈哈哈~」
  能为这种事情兴奋成这个样子的家伙,我怀疑也就只有秋子一人。真不明白她当初是怎样进到森罗学院的。
  「你饶了我吧......我和谦信两人可不想成为你和南友老师的牺牲品。」
  我叹了口气,及时制止了她的妄想。俗话说「酒品和人品成反比」,她俩就是最好的例证。
  「我们还是周末去市中心庆贺吧。」
  和以往一样,被秋子戏称为「逻辑聚合体」的谦信,总是能够做出最符合实际的决定。
  「5555——人家好不容易找到借口的说。」
  在我们的坚持下,秋子终于勉为其难地放弃了她疯狂的计划。
  这时,我从兜中掏出那个乳白色的胶瓶,熟练地倒出几片白色药丸,就水服下。
  「守司,你的眩晕症又发作了吗?」
  看到我吃药,秋子有些担心地问。
  「不,只是单纯为了预防下午的课程。虽然暂时没事,但连续两小时接入系统还是有些勉强。」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这可不是能长期服用的药物。守司你自己不要太勉强了。」
  一向不喜欢多话的谦信此时也开口提醒。
  「当然......医生提醒过,如果可以坚持的话就尽量减少服用次数。」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装作毫不在意地淡然处之。
  我当然清楚,所谓的「如果可以」是什么意思。
  
二之目· 森罗
  我现在所在的地方,全称是「森罗私立学院」。位置在音崎市郊外的一座丘陵之上。方圆数十公里内都是学校的势力范围。自然也是国内最大的私立学院之一。
  虽然只有10年的创校历史,但学院的创立要追溯到20年前那场席卷整个社会的脑域革命。
  在这个被后人称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的经济浪潮中涌现出了大批新兴企业。其中崛起最迅速,也最具有传奇色彩的要数由脑科学专家御神喜三一手创办的「御神财团」。
  当时的政府以「财政预算不足」拒绝了御神喜三提出的「国家脑域计划」。失望的他愤而辞去公职,利用人脉资金建立起御神财团。
  在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情况下,御神研究室成功实现将模拟电信号直接作用于人脑的整个过程。并在此基础上建立起「脑电对接方案」——CSIC(Carbon- Silicon-Connection)。
  在得到「国家道德审查委员会」认可后,这套从顶层处理器到服务终端的一揽子模组方案很快便改变了整个国家。
  以HMD和CAVE为代表的VR技术迅速退出了历史舞台。上个世纪信息革命的骄傲——万维网也逐渐被脑域网所吞并。各种脑电应用方案也随之而生,并形成了庞大的产业链。
  于此同时,已经形成技术垄断的御神财团主动和政府冰释前嫌,联手建立起国家脑域系统。并和多个跨国企业组成脑域联盟。对各种新型应用提供开放性的技术支持。
  看到了脑域的广阔前景,御神财团又递交了「关于利用『CSIC』提高国民智能水平的可能性」的国民政策提案。并得到了国家的支持。
  「森罗私立学院」便是方案的最终产物之一。利用CSIC虚拟出原本需要占用大量空间的教育资源。小到钢琴学习大到舰船设计,这些原本只能停留在理论上或受制于资金的贵重设备现在都变得触手可及。在CSIC的帮助下学院不但增强了教学力量,还大大减少了教学成本。森罗学院也因此能够在有限条件下实现对全体学生的通才教育。
  以这项计划为教学方针,学院实施14岁到18岁的五年制特种教育,并在每一年春季举行全国性的独立招生。引来了全国各地慕名者前来报名,其中甚至不乏官员和富豪子女。
  但为了保证研究的可靠性,学校对每个阶层的学生都进行无差别的定额招生。即便这样,森罗私立学院也还是在短短的时间内一跃成为教育界的新星,成为当之无愧的精英摇篮。
  当然,名义上森罗私立学院依旧是御神财团的私有物,而国家对「吾等效忠森罗」这句校训的默认,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对御神财团卓越贡献的褒奖。但奇怪的是,学院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提到过这句话。只是将它刻在校门后的那面一字影壁上。
  应该说进到这种贵族式的私立学院并不是自己的本意。
  当初在老师和父母建议下,抱着「试一下无妨」心态报考的自己最后竟然收到了入学许可。并在两年前成为了森罗私立学院的学生。
  但讽刺地是,等到自己进来后才发现,当时的决定给自己日后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我在第一次接入CSIC系统大概一个小时后,就出现了恶心乏力的症状。经过校医的诊断,竟然是「虚拟信号过敏体质」的适格者。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这种罕见体质出现的几率接近亿分之一。换句话说全世界患病人数不超过百人。原因是中枢神经严格判别并排斥由外界直接传送的电信号,由此而导致身体机能异常。
  虽然也有想过退学,但在所有人的劝阻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现在只能通过服用抑制神经药物来维持日常的学习。
  也因为如此,自己是班里面唯一保留笔记本电脑的人。在平时非上课的时间里,例如早上的部门面试都是通过可视化界面来完成的。
  和石门秋子,玖贺谦信一样,我也是三年E班的一员,与其说是碰巧,还不如说是必然。虽然没有得到官方承认,但暗地里很多人都将三年E班称为「试验遗弃班」。
  简单来说便是和学校通才教育或者贵族理念产生冲突的「后进学生」所组成的班级。
  所谓的「部门招聘」是学院的的一大特点。
  这里的「部门」不但包括了学院直辖的管理机构,学生会下属各部,甚至还包括了校内大型结社。因为得到国家支持,进入「部门」的人能够得到直升国家部门工作或者森罗资金资助的机会。
  因此争取进入某个「部门」也成为了高年级学生的首要工作。但大多数的部门都要求对CSIC的熟练操作,这对于有着过敏体质的自己来说根本就是提前判处死刑。
  昨天在不经意间看到招聘页面的角落写着:「特种林木应急处理所,CSIC操作能力不限」的字样。虽然不知道具体工作是什么,但对于本来就没有选择的自己来说不亚于是救命稻草。
  这也是我选择成为SEMA一员的唯一原因。

三之目· 雪女
  下午的设计课出人意料的进展顺利,也许正如医师所说眩晕症和个人的心理因素有关,解决了入部问题的我第一次在听到下课铃时还保持着和上课前一样的精神状态,而且成功完成了一项模块设计作业。
  摘下脑后的电子插头,插头端的连线自动缩进椅子里。我轻拍着后颈,一边和离开课室的同学告别,同时打开笔记本的可视化界面——临下课时接到新邮件的通知。
  因为一直没有在DIH(CSIC个人平台)上安装邮箱客户端,我还保留着用可视界面处理邮件的习惯。
  进入邮箱,邮件的标头写着「SEMA」。双击打开后,里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今晚八点,冬海楼10层32座。看后删除。」
  「果然有隐秘结社的感觉啊......」
  我苦笑着将鼠标指针移动到「DEL」。
  「怎么了?」
  不知什么时候谦信走到我的身边。也在一旁看着屏幕。
  「嗯......约会?Love letter?」
  「什么啊!什么也没有。」
  我一边摆手一边合上屏幕。
  「抱歉,晚饭后我还有些事情,看来你得自己回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孩子大了啊~~」
  他毫不掩饰嘴角浮现出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想打架吗。」
  我也毫不示弱地回应他。
  「说笑的。我晚上学生会那边也有例会。看来今晚只好让秋子一人独守空房了。」
  「那个家伙,想必要在球场上踢得昏天暗地后才会想到回去的。」
  「呵呵,说的也是。」
  我们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学院实施的是四人公寓制。一方面是因为有大量闲置土地,资金也不是问题;另一方面,学院认为密集型的住宿条件不利于学生个性的培养。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好,原则上自然都不允许男女混住。
  可在E班分宿舍的时候,偏偏男生只有我俩多了出来,而女生那边也多出秋子一个人。按惯例应该是插进别班的宿舍,但因为E班的缘故,似乎受到了不小的阻力。
  最后在秋子的强烈「建议」下,只好让我们三人住在同一所公寓里,学院出于「安全」的考虑,安排了另外一个女老师和我们同住。
  不过说到安全,我和谦信私下都认为应该是我俩的安全才对。事实上秋子这个低血糖的家伙已经不只一次地在半夜「误入」房间。
  收拾好东西,我和谦信两人离开教学楼,往饭堂方向走去。
  经过学院的足球场,果然看到在那些男生里混着穿红色长袖球衣的石门秋子,即使不能参加正式比赛,那家伙似乎还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每天都和球队成员进行严格的正规训练。
  我俩不由地在场边的高坡上停下脚步。
  「还真的有点羡慕她啊。」
  谦信微笑着看着那个在男孩子里面依旧游刃有余的秋子。
  「因为你是体育白痴?」
  「因为看到生命自身所闪耀的价值。被自己所坚信,被自己所追求。难道你不羡慕吗?」
  「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还这么兴奋地拼命向前冲的家伙,我怎么可能羡慕她呢?」
  「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
  我俩同时哈哈地笑起来,虽然我俩都不是单纯的人,但此时也只是因为单纯想笑而已。
  这时我的视野里出现一个娇小的身影,她和我俩一样,站在离我们不远的高坡上看向球场的方向。
  在夕阳的照射下,那头及肩的白发显得异常耀眼,让人有种不真实的缥缈。
  「唉,那里有个奇怪的女生,在等男朋友吗?」
  我戳了戳谦信,小声问她。
  谦信朝我指示的方向看了眼,突然一脸怪异地盯着我。
  「啊,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听到我的不解,谦信更是毫不客气地按着我的脑袋。
  「你这小子难道从来都不关心学院的新闻吗?」
  「......你知道我平时都不用DIH的。可视化界面上学校的论坛太麻烦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雪女。」谦信一脸正经地看着我。
  「啊?」
  我瞪大眼睛,被他的话震撼到了。搞什么啊?难道学院开始招妖怪做学生吗?
  「算服了你。难道你不知道『森罗骑士团』吗?」
  「不知道。上午是第一次听你说过这个词。」
  「这样啊......」
  谦信用中指抬了抬镜架,叹了口气向我从头道来。
  「简单来说,『森罗骑士团』是由御神财团的管理者子女所组成的自治团体。因为森罗学院名义上属于御神财团,所以很多管理者的子女都能得到免试入学的机会,好像连秋子也是属于这种情况,但真正能进入『森罗骑士团』的,全校不过12人。」
  「难道说......」我有些不敢置信地问,毕竟眼前的女生,就算说她是国中生怕也会有人相信。
  「就是那个『难-道-说』。你眼前的这家伙,就是『森罗骑士团』的十一座——『雪女』御神玲。不过,她很少在学院里出现就是了。今天能看到她还真是稀奇。」
  是那头白发的原因吗......看着那泠然不动的身影,不知为何会让我有种难掩的寂寞感,不由多问一句。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
  「因为学生会上周才和他们开了和解会议啊。」
  谦信的口气有些许不满,看来学生会和骑士团之间的矛盾似乎不是一点两点。.
  「和解会议??」
  「或者说是互不干涉条约吧,学生会承认骑士团的治外法权,骑士团也不干涉学生会的决策。但终归只是个暂时性的妥协方案。我也是在那时才第一次看到这个家伙。因为她的头发,所以不可能让人忘得了。」
  「御神......难道是御神财团那个御神吗?」
  「嗯,有关她的传闻有很多,有人说她是御神家的支系,有人说她一出生就有遗传疾病。所以头发才这样子。」
  「看上去......很寂寞的感觉。」
  「会吗,我倒觉得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你认为『羡慕』应该会是怎样的表情?」
  「至少不是像她那样吧?我倒觉得是个很冷的家伙,上次会议的时候也是一直坐在那,从头到尾都没开口。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精致的人偶。当然这样说有些失礼,我还听说她很少去教室上课,成绩倒是天才级的。」
  这个时候御神玲似乎注意到了我俩的目光,稍稍侧过脑袋,却没有看我们,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我想她肯定把守司当成偷窥狂了。」
  「什么啊!不还有你这个共犯吗!」
  「好了好了,赶快走吧,饭堂就快没饭吃了。偷窥狂先生。」
  「我说你这家伙......」
  
四之目· SEMA
  和谦信告别后,我独自一人行走在无人的校道上。
  入秋后的太阳就跟那些习惯在这个季节里跷课的学生一样,还没到6点就早早失去踪影。两旁的路灯也逐渐从昏黄变成亮白色,在我的眼前形成白色的通道并一直向前延伸。
  冬雪楼坐落在学院东北方向,是一栋十三层高的独立建筑。通体雪白的外墙正是它醒目的特征。
  虽然名义上是学院的图书馆兼藏书楼。但因为CSIC的普及,现在已经很少还会有学生专门跑到那里去翻查又厚又重的实体书。到底能有多大的利用率自然也就可想而知。
  走进一楼大堂,果然只是看到三两个学生进进出出。我径直走进大门右侧的电梯,按下十层的按键。
  一个人的电梯在低沉的机械传动声中缓缓地向上攀升,直到第十层停下。因为自己平时不常使用CSIC的缘故,冬海楼反而成了我偶尔用来打发时间的场所,所以对这里的布置还算比较熟悉。
  我站在门口,稍微打量了一下周围,偌大的藏书间只有零星不到十个学生。整个大厅安静到能让人听见彼此呼吸声的地步。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一边朝着大厅深处走去,一边依照信中的内容寻找着42号座位。
  「21,22,......28,29,......31,32......嗯?」
  我停下来,有些吃惊地看着那里——巨大落地窗的里侧,放着42号铭牌的座位上已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学生坐在上面。
  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森罗校服,怀里抱着一本比砖头还厚重的书,一点也不在意别人就这样子将脑袋侧伏在桌上。偶尔还要发出咝咝的鼾声,怎么看都像是一副睡得正香的样子。
  但真正让我大吃一惊的原因,却是由于不雅睡姿的缘故,如同玉兰花般随意散落在桌面的白色长发。
  就是这样,现在我面前呼呼大睡的小家伙,竟然就是我和谦信在球场时看到的,被他称之为「雪女」的御神玲!
  我有些尴尬地在她对面坐下,第一次可以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到她的样子。
  和同龄人相比过于娇小的身子,如同精雕细琢而成的细致五官,孩童一般天真无邪的睡脸。
  即使有着一头白如雪的长发,我依旧感觉不到眼前的女生有着和别人完全不同的地方。
  可是,她为什么要睡在这里呢?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7点55分。
  仔细想想,身为骑士团十一座的御神玲就算兼任SEMA成员,也不是什么太让人意外的事情。但眼前的这一切还是让我有种难以相信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睡脸实在不忍心把她叫醒,暂时还是等等吧。
  到藏书区那里找到一本《北欧神话起源》,一个人坐在她的面前静静看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除了自己翻动书页的声音外,还有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从对面传过来。
  从书中抬起头,原本趴在对面呼呼大睡的御神玲此时慢慢坐起身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睡眼朦胧的盯着我看。
  「......」
  一时间两人像傻瓜一样对视着。
  「水。」
  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伸手拿起我放在桌上的保温瓶,拧开盖子咕噜咕噜地喝起来。喝完后放下杯子,依旧睡眼朦胧地看着我。
  「寿司?」
  「啊?」
  愣了两秒之后,我才明白她是在叫我的名字。
  「那个,我是三井守司。请多指教。」
  「寿司。」
  「是守司啊。」稍微加重了声调,我再一次地纠正她。
  「寿司。」
  「......随便你吧。」悲哀地叹了口气,我决定放弃继续做无用功的努力。
  「守司。」
  「啪——」我二话没说,伸过手便在她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呜。」她用双手捂着被敲的脑袋,满脸弄不懂情况似的歪着头呻吟了一声。
  「那个......你是御神玲吧?是不是你叫我来这的?」
  如果说刚开始时我还对她的身份抱有五成希望,那么现在这个希望值就剩下不到半成,因此我干脆开门见山地问她。
  「嗯。」
  出乎我的意料,虽然看上去还没睡醒,但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熟练地从颈后拉出一条传输线递到我的手中。
  「C2C?」
  我惊讶地打量着手中细长的传输线。C2C(Client To Client)是道德委员会严格限定的改造项目之一,普通学生的电子插头是不允许带有信号输出功能的。
  「规定。」
  御神玲平静地说,仿佛用C2C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拨开头发,将传输线接到颈部的插头,打开了DIH。
  「能够听到吗。」
  即使嘴唇没有动,声音却清晰地在耳边响起。我点点头,示意她连接已经成功。
  「以下是SEMA注意事项。一,不得和他人透露SEMA的具体工作内容。二,不得询问其他SEMA成员的相关资料。三,不得主动联系非同组的SEMA成员。四,不得反对SEMA总部下达的命令。五,如有违反以上任一事项,SEMA保留追究责任和给予惩罚的权力。你有什么疑问吗,三井守司?」
  虽然听起来依旧如同白开水一般波澜不惊的语调,但和只是吐出几个单字的御神玲相比,现在已经在用流利的语调跟我说话的御神玲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什么啊,完全就是黑手党活动章程的感觉......」我低声抱怨了一下。因为不能输出信号,我还是和平时一样地用嘴说话。
  「如果后悔的话,你现在还可以选择退出。」
  「被你这样子说的话,那我可就没有立场了。」我有些为难地揉了揉眉头。
  「至少也要告诉我SEMA的工作是什么吧?」
  「SEMA的相关资料列入情报管制范围,只对内部成员开放。」
  「可我没有说不加入啊。」
  「那么,Yes or No?」
  现实中的御神玲端坐在我的面前,一脸认真地看着我。也许在别人的眼中这样的御神玲更像是玩偶或者电脑什么的。但我在她眼睛里分明看到了某种淡淡的希翼。
  「Y-E-S,Yes,sir!」
  我略带夸张地摊了摊手,没办法,谁叫我从小到大都不擅长这种被女孩子盘问的局面。
  虽然只是很微妙的错觉,但听到我确定的回答后,她脸上还是浮现出了安心的神情。
  「成功申请查询权限,三井守司数据入库。归属编号为:SEMA0119。正式说明工作开始。」
  「我说啊,你能不能用一些比较......嗯......比较正常的说法?」从一开始的感觉就像是在和电脑对话似的,好歹也是一个看上去挺不错的女生啊。
  「嗯?」
  她的脸上再度浮现出无法理解的表情。哎哎哎,搞不懂的人是我才对吧?
  「我说,能不能稍微的,好像平时和同学聊天那样说话呢?」
  努力思考措辞的自己,看上去就像是刚学会编程语言没多久却要独自面对满屏幕的代码而感到一筹莫展的菜鸟。
  「那样是怎样?」
  她的回答倒是很像那种因为菜鸟在dos界面下键入「1+1=?」而无法运行的超级电脑。
  沟通失败。
  「......没事了。」
  我再次放弃了想要改变她的念头,稍微考虑了一下。
  「也就是说,现在轮到我提问可以吗?」
  「嗯。」
  这一次她倒是直接点点头。
  「那个......SEMA是做什么的?」
  「SEMA,全称为『特种林木应急处理所』。真正职责是为保证『IRP』计划第二阶段顺利完成而设置的特别安保机关。」
  「IRP?」
  「智能再生计划的英文缩写。 即「关于利用『CSIC』提高国民智能水平的可能性」的最终正式文本。」
  最后加上一句。
  「也就是这所森罗私立学院存在的主要目的。」

五之目· 「梦境」
  「安保机关......难道说现在使用的CSIC系统存在着致命缺陷吗?」
  我的心神被这个消息动摇了。因为在以往的政府宣传里,CSIC系统一直被人们认为是绝对安全的。
  「不,第一阶段的试验已经被证明是成功的。但CSIC只能作为有限的教育辅助手段。因此在3年前御神财团正式开始了第二阶段的试验。」
  的确,现在应用的电子插头只能单向传输视觉和听觉的模拟信号,虽然有传闻说高年级的学生将会安装新式插头。但自从发生「那个」后,道德委员会一直都严格限制对电子插头的改造。
  「那,能告诉我第二阶段的内容是什么吗?」
  「通过『梦境』实现人类个体的智力再生。」
  「梦境?啊!你是说CSIC系统已经可以实现全面虚拟化了吗!」
  我呆呆地拿起保温瓶放在嘴边,这才恍然想起刚才御神玲已经将水喝光了。
  全面虚拟化,意味着五感的无差别模拟。也意味着「真实」和「虚拟」的边界被彻底打破。和这种技术相比,现在的DIH系统根本就是在玩过家家。
  「技术上完全没有问题。而且不仅是这样。」
  「还有什么......?」
  「早在5年前,御神财团就实现了人脑信号的逆转换,构造了脑层面的人机交互平台。」
  「人脑电信号的输出?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
  如果不是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真的怀疑现在在听她说上世纪末的科幻剧情。
  「这是事实。」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而且,只是做梦就可以让人变得更聪明吗?」
  「是的,早在上个世纪末就有人提出梦具有某种学习性。有个典型样本是一名奥地利少年在睡醒后发现自己能够演奏钢琴,但实际上他从未上过正规的钢琴课。」
  「你们成功了?可是,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学会一项技能的吧?难道说......难道说......」
  我一脸愕然地看着御神玲平静如常的面容。被自己脑海中浮现出的可怕想法给吓呆了。
  「难道说是——御神财团已经能够伪造记忆了吗?」
  「不,虽然结果相似,但现阶段,即使是御神财团也不能做到对人类脑部记忆的直接篡改和再造。这一切都需要参与者自身的脑部活动将外部信号转变为记忆。这就是为什么需要人机互动的原因。而且梦中的时空观和现实是不同的,即使你在梦中生活了一百年,在现实世界中也许只过了几小时。」
  「......」
  我拿起杯子站了起来,走到饮水机那装满水后仰起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再走回原位坐下。
  「这是事实吗......好,我理解了。」
  调整完思路,至少我明白了为什么SEMA会用这么古怪的名字,这件事一旦泄露,给社会带来的冲击也许是致命的。
  「还有问题吗?」
  「当然,你还没有告诉我,特殊安保机关处理的究竟是什么事故?」
  这个时候,女孩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难得一见的苦恼,连电脑合成的声音也能让人清楚感到这种负面波动。
  「梦境偏离。」
  「梦境偏离?」
  「是。和第一阶段不同,第二阶段中的计算机只是素材的提供者,具体的梦境是由「造梦者」[Dreamaker]自己控制的。在试验初期往往需要计算机的引导才能使造梦者做出符合预期的梦境。但随着次数的增加,造梦者对梦境的控制也会逐步增强,并能主动利用素材来编造梦境中的世界——我们称之为『故事』。对试验而言,造梦者对梦境的控制是必要的,正是基于这种个体的主观能动性,才带来了个体发展的广泛可能性。但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无法避免的意外。」
  「难道......又是无法醒来吗?」
  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脑里瞬间闪过了关于「那个」的片段。
  「你也想到了吗?是的,从结果上来说,这和『那个』很相像。」
  御神玲口中的「那个」,指的是在两年前发生的恶性病毒事件。
  这种病毒在正常的游戏信号中加入了自杀代码,导致有玩家在游戏中死亡后无法正常脱出,最终成为脑神经障碍者,甚至是植物人。
  恶性病毒事件在社会中造成了恐慌性影响,政府也少有地实施了新闻管制以防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并最终逮捕了病毒制造者。
  后来的调查发现,大多数成为植物人的玩家都不同程度地接受过电子插头的改造。这被认为是病毒侵入的主要诱因之一。
  这次事件的直接后果,便是道德委员会对电子插头改造的严格限定。饱受舆论压力的御神财团也加强了CSIC系统自身的防火墙设计。
  当时的媒体还给这个病毒起了一个不无恶意的名字:「APPLE」——「禁果」。
  「但实际上是两回事。『APPLE』是通过强迫性破坏导致玩家无法登出系统,而『梦境偏离』实质上是造梦者拒绝登出。要举例子来说明,前者大概是致人死地的砒霜,而后者却是令人上瘾的毒品。」
  「拒绝登出......强行停止信号输入也不行吗?」
  「那样会造成比『APPLE』还要严重的后果。造梦者必然成为植物人,并且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不会是因为梦太美好所以不愿意醒来吧......」
  「在早期样本中,也就是还没有成立SEMA之前,有些实验者最终成功脱出梦境,从事后的记录看,他们在梦中不约而同地陷入了『终末回归』。造梦者在『故事』中得到了他不想看到的结局,因此下意识在结束的时候重新将时间回调到故事的起点。重复次数的多少要看他们是否得到了满意的结局。另外一部分人,则是因为不满现实而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这样情况的话就只能一直要等到他们对『故事』完全厌倦后才会自动脱出系统。」
  「可是,SEMA要怎样处理这些事故?」
  「简单而言,就是进入造梦者所制造的『故事』中,想办法让他们主动登出系统。具体的做法是......」
  声音忽然消失了。

六之目· 两人
  一点预兆也没有,就像忽然断电的CD机一样,御神玲的声音在话说到一半时便戛然而止。
  从DIH传来嘶嘶的电流干扰声,我下意识地用手掌捂着耳侧,心想难道是C2C传输发生故障了吗......
  噼啪一声轻响,颈后的传输线自动脱离了插头,缩回御神玲的手中。
  无法理解事态的我只是干睁着眼看着她。
  这个像猫一样不可理喻的家伙倒是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样子,反而还旁若无人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哎,我说啊,那个......你还没说完吧?」
  「困了。」
  感觉被人完全无视了。这家伙不用C2C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吗?
  「可是......嗯?」
  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大厅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忙低头看看时间,啊!已经那么晚了吗?
  慌乱的我连忙拉起包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大厅出口跑去,真是慌乱到连腿撞到桌脚也顾不上疼痛的地步,但现实却悲惨到了极点——10楼大厅的电梯已经停止运转,连逃生门也关上了!
  什么啊!怎么会这样!如果没回去的话......南友老师可是会发飙的啊!彻底绝望的我只好拖着沉重的步伐重新回到座位。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抱着头呻吟起来。
  到刚刚为止还是除伸懒腰外就没有任何举动的家伙,对,就是害到我回不去的家伙,现在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嘿的一声从座位上蹦下来,背起书包朝出口的反方向走去。
  「唉,你去哪啊?」
  完全陷入思维停顿状态的我下意识伸过手抓住她的手腕。
  「睡觉。」
  御神玲倒是老老实实地停下脚步,可是,为什么她就不能说一下让我能够理解的话呢?
  「在这里睡觉?」
  「嗯。」
  她很自然地点点头,思考了一下子,我感觉到手上多了一点点被拉扯的力量,似乎在叫我一起来。
  现在没常识的难道是我吗?我叹了一口气,又再次用力叹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书包站了起来。
  「我也去。」
  就让常识去太平洋洗澡就好了,反正现在的我是完全不能指望它了。
  御神玲带着我,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灯光渐暗的大厅,原本以为是死路的转角,竟然出现了一扇电梯门,门旁光滑的墙壁上除了有个奇怪的凹槽外,连上下指示键都没有。
  只见御神玲将手放进墙上的凹槽。只听见叮的一声后,门开了。
  搞什么啊,图书馆里的电梯竟然还要指纹控制?难道这就是传闻中森罗骑士团的基地吗?我一下子愣住了。
  她走进去,转身看着我。
  「进来。」
  我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她走进电梯,电梯上行并没用太长时间。
  当门再度打开后,我眼前出现的并不是庞大的超级计算机,也没有四处缠绕的复杂线路或者是一群举止怪异的家伙。
  只是一间简单到了足以被人说成简陋,普通到不像女孩子房间的小小居室。
  难道这是御神玲住的地方吗?
  我跟在她后面走进去,疑惑地打量起房间里的摆设。
  还真的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气息啊——既没有明星海报也没有可爱的洋娃娃,大概只有10坪的空间里,全部的家具也仅仅是壁橱和书桌而已,连多张凳子也没有。
  倒是墙角那放着大大的纸箱,里面装满了各种厂商的方便面——难道,她平时就是吃这样的东西吗?
  因为没有凳子,我放下书包后只能靠着壁橱坐下。
  就在我陷入胡思乱想的时候,御神玲已经放下书包走进了卫生间,片刻之后,似乎没多少隔音功能的墙那边传来哗哗的莲蓬头出水的声音。
  刚刚被驱赶的常识这时似乎从太平洋那游了回来。我终于发觉自己此时正和御神玲两人共处一室,而且她现在就在隔壁的卫生间里洗澡!
  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脑袋立刻又嗡地一声,所有的血液似乎都瞬时间涌上了头部。
  啊!我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说因为和御神玲说了太多话的缘故,连我也变得不正常起来了吗?
  怎么可以一个人跑到女孩子的房间,还若无其事地打算过夜,虽然是她叫的没错啦,但是她真的叫了我吗,看上去更像是自己不请自来的吧......
  再度陷入混乱的自己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只能趴在地板上一遍又一遍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游戏?」
  我抬起头,身穿水蓝色睡衣的御神玲一边用大大的浴巾擦拭她的白发,一边困惑地看着我。
  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御神玲身上还散发着隐隐的水汽,在水蓝色睡衣的比衬下,露出的皮肤显得更加的白皙,比一般人要纤细许多的身子被宽大的睡衣罩着,让人有一种想要立刻拥抱她的冲动......
  啊,难道我真的是变态吗!第一次产生这种「可怕」的想法,我咬咬牙抓地上的书包,转身便朝外面走去。
  虽然在这个时节要想在大厅过夜的话真的需要半死的觉悟,但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自己都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更重要的是,如果再多犹豫一下,自己也许真的会将那些所谓的常识一脚踢到月球上去。
  呆呆站在光滑如镜的电梯门前,陷入彻底妄想的自己这才记起它要用御神玲的指纹开启。刚转过身,御神玲已经站在我身后伸出手,手中是一件白色睡衣。
  「洗澡。」
  我终于明白,在这家伙面前,自己所谓的意志不过是比一张纸巾要厚少许的东西,不,甚至比纸还薄也说不定。
  很没用地接过睡衣,走进卫生间。我边冲洗边诅咒躲在一旁随意玩弄我的命运之神。
  匆匆洗完后,我套上睡衣从卫生间走出来,只见房间的地板上已经被人铺上了一床被褥。而御神玲正努力地从壁橱中拖着另外一床被子。
  「让我来吧。」
  我走到她的身边,很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被褥,自己动手将它们平铺在房间另一半的地板上。
  好不容易将一切都整理好,我呼了口气,拍了拍铺好的被褥坐上去。这才发觉御神玲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她的被子上静静看我铺被褥。这有什么好看的?
  「......」
  是不是该聊些什么呢?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说一些关于学校的生活或者学习朋友什么的,可是我的心里那种异样感一直挥之不去。
  明明直到下午为止都完全陌生的两个人,这个时候却已经在同个房间里独处,而且等下还准备在这睡觉。真是如同烂尾小说一般的无聊情节。
  我......当然想了解她多一点,毕竟不管从哪方面看她都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过这一点我倒是不觉得讨厌。可我对如何开口向女生搭讪完全不在行。
  最后的结果是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直到头发干了后才各自钻进被窝。还真的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啊。
  在黑暗中我睁着眼睛,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明明只是和平时一样的24小时,却让我觉得特别漫长。
  耳边依稀传来少女均匀的呼吸声,明明是第一次和女生这么近距离地睡在同个房间里,原以为会很尴尬的自己,现在却有着一种舒适的安心感。
  嗯,似乎有件事情没有做。
   「晚安,玲。」
  我仰躺着,并不是朝着身边的少女,而是向着眼前的虚空,轻声说着。
  面颊一阵热气上来,似乎脸又红了。
  房间里很安静。也许是睡了吧?这样想着,我闭上了眼睛。今天真的好累好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坚持着不让自己入睡,一直等待着。
  「晚......安。」
  不知过了多久,在寂静的黑暗中,终于传来少女轻声的回应,略带迟疑的语气,就像只是在无意义地重复着我刚刚的声音。
  我仿佛又看到了她脸上露出那种有些弄不懂的表情。为了这一刻而暗暗等待的自己终于安心地微笑着,很快进入了梦乡。
  ......
  梦是虚假的,可为什么做梦的人却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我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眼前并不是公寓里每天看到的白色天花板,而是一种淡淡的鹅黄色。
  嗯?我这是在哪......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翻开被子坐起来。
  这也不是我熟悉的床和枕头,而且,一个白发的少女正跪坐在我的枕边盯着我看。
  白发——少女?啊!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彻底醒过来,记起自己昨晚和御神玲共睡一室的事实。
  「啊......那个,早上好。」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自己竟然比她还要晚起,真是太丢脸了。
  「早——上——好。」
  「你坐了很久吗,为什么不把我叫起来呢?」
  御神玲已经把那件水蓝色的睡衣换成了平日穿的校服。这样说她应该已经起来很久了吧?
  「没关系。」
  拿起书包,和御神玲一起下到底层大堂,这个时候根本不会有人跑到冬雪楼来,走出大门,早晨的阳光恰到好处地洒在我俩的身上。
  又是新的一天了。我这样想着。
  「去上课吗?」
  我想起昨天谦信说的话:御神玲是很少上课的。
  「......好。」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是早晨,可初秋的空气已经带着少许清冷。
  卷着寒意的风不时吹过我的脸庞。看着身边那个有些单薄的身子,虽然本人似乎毫无自觉,但我还是有些担心她。
  「会感到冷吗?」
  她摇摇头,是吗......我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好,只好这样无言地并肩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御神同学,要一起吃早餐吗?」
  看到饭堂后我才想起今天的早餐还没着落,现在时间还早,虽说平时在公寓的话都是四个人轮流准备早饭,但如果现在赶回去的话,恐怕就不止是「没有早餐」那么简单了。
  「玲。」
  这个时候,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我看。
  「啊?」
  我愣了一下。也停了下来。
  「玲。」
  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这才明白:她是不满我没有直接叫她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啊,嗯......玲,要一次吃早餐吗?」
  「好。」
  因为是在不同的班级,我们在三楼楼道里停下来。站在向四楼去的阶梯上,我转过身和她道别。
  「那,就这样先吧。我会等SEMA下一次的通知,你也记得要继续没有说完的话喔。」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依旧只是和以往一样点点头的程度。
  我苦笑了一下,如果说有些失望的话,那也要怪自己不该奢望她会多说些什么吧。
  还好多少有些习惯了,或者说是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比起那些鼓噪的女生来说也许这样会更方便吧......
  刚走了几步,我忽然想起自己有什么忘记了,忙转身向着正向课室走去的玲的背影大叫一声。
  「玲!」
  听到我的叫喊,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眼神里带着些许不解,却依旧在那边静静等待着我的声音。
  我深吸了口气,向她欠了欠身子,然后用自己能做到最自然的笑容望着她。
  「请多指教。」
  玲一直以来平静的脸上,这个时候仿佛是被投进了小石子后泛起的水面一般动摇着。
  我第一次看到她是如此努力地显露出自己的表情。
  是的,她在努力地朝我露出笑脸。虽然依旧是淡淡地,却是一眼就能够看到的非常棒的笑脸。
  「请多指教。」
  她轻灵的声音就这样穿过我俩之间的距离,穿过我的身体。
  就是这样,两个人第一次的见面。
  不管是偶然还是必然,我想今后恐怕要和这个人一起度过一段不短的日子。虽然现在的自己只是新手,但如果她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我应该可以帮上忙的吧?
  至少要让她不受到伤害。这当然是我作为SEMA一份子的义务。
  现在,也成了埋在心底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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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jaming 于 2008-1-12 11:35 编辑 ]


本帖最后由 jaming 于 2010-9-30 18:0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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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blue]2/【承·上】[/color]

零之目· 楔子1
  「这是神的嘲弄,还是它的怜悯呢?你我的命运还有人类的命运,是否悲恸得连神也看不过眼?」
  「With man this is impossible, but with God all things are possible。(注1)」
  「这只小小的蝴蝶,真的可以刮出逆转时局的狂风吗?」
  「或许,这个世界还没到彻底绝望的地步。」
  「哦,这样啊......你不觉得自己只是在等待戈多吗,我可敬又可怜的罗得。(注2)」
  「我们的手掌所能覆盖的终有限度,要救所有人的话,很可能最后谁也救不到。我曾想过,如果能让你体会这份悲伤,说不定一切都还可以挽回;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明白这一点,也许根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You know how to interpret the appearance of the sky, but you cannot interpret the signs of the times』。(注3)不要再为人类脱罪了。你们如果真能理解这种绝望,如果,你所说的『选择』真的曾经存在,那我们今天根本不需在此等待。为什么,为什么总要到一切都无法挽回,才肯说出『挽回』两字?」
  「也许真的是这样...只有到无法后悔的时候才会想要后悔,即使明白,还是妄图得到救赎。」
  「既然你已经看得如此透彻,那么,还要阻止我吗?」
  「好吧,如果他无法改变任何东西,你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亲手为这一切写下最后的休止符。」
  「真的可以吗?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他』的话,真的会有奇迹出现吗?」
  「...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这还是你第一次问我这样的问题。难道说,你也希望『他』能做到吗?」
  「不。是『她』希望,我的父亲。」
  
[u][color=seagreen]注1:「在人这是不能的。在神凡事都能。」——马太福音19:26 [/color][/u][u][color=seagreen]
注2:罗得为索多玛城的居民,在上帝要灭城时试图挽救大家,但最后获救的只有自己一家,罗得的妻子因为回头而变成雕像。典故出创世纪 19:1-26
注3:「你们知道分辨天上的气色,倒不能分辨这时候的神迹。」(中文的宗教色彩更浓)——马太福音16:3[/color][/u]

一之目· 梦境
  我的整个右臂直直贯穿对方的胸口,却没有看见鲜血喷出。
  金黄色的光在我俩之间迸射出来,早已准备好的恢复数据借助手臂搭设的通路,迅速传进对方体内。
  「吾等效忠森罗。」伴随着这声低喊,整个世界瞬间发生了动摇。
  「这样就可以了。」
  「嗯。」
  我将手抽了出来,注视着那个碗口大的伤口如同水面一般泛起波纹,慢慢恢复原状。
  这显然不是现实中的世界。
  「记起来了吗。」玲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是SEMA吗?还真是辛苦你们了。」
  对方从最初的愕然中平静下来。充血的狂热眼神也逐渐恢复神智
  我暗暗舒了口气——唤醒成功。
  此处是最后的战场,不断追求强大的英雄从未停下脚步,却因此迎来了自己的末路。无数的尸体铺满污浊的大地,脚下早已血流成河。孤高的山丘上,仅剩一抹血色的残阳迟迟不坠。
  终究逃不过...一将功成万骨枯。
  「吾等效忠森罗。」
  戎装的男子向着我俩低身行礼,高大的身体化成片片碎屑随风而去。
  「还真是个惨烈的梦啊。」
  我望着四周逐渐扭曲的赤红大地,不由感慨。
  「回去吧。」
  「啊,等多一会不行吗。」
  我睁开眼睛,自己已经回到了电子阅览室。闭上眼睛,从肺部深深呼出一口气。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不会产生不适症,但返回时切断全部感官的瞬间还是难免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还好吧。」声音通过C2C传过来了。
  「嗯,还算好吧。」我回过身朝坐在后面的玲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作为SEMA的新人你的表现已经算是不错了。」
  今天是我第一个SEMA任务。
  如玲所说,我们的任务是在『梦境』中找出造梦者的「真身」,然后将修正数据包输入来实现唤醒。
  虽然说的是很简单,但要找出真身还是相当麻烦。如果造梦者就是『故事』的主角那还方便一些,可是如果造梦者是某个路人乙的话,或者是要等到『故事』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登场的话,我们就只有耐心地在故事中等待。
  而且并不是只要找到就可以完事。必须等到在梦境中的造梦者执念最薄弱的时候才能进行唤醒,因为越是强烈的意志,抵抗唤醒的可能性就越高。
  所以往往要等到故事进行到结局才会轮到我们出场。
  「可是,为什么要说『吾等效忠森罗』呢?」我有些不解地问她。
  「只是为了让修正程式运行的诱发条件。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如果出现任务的话我会通知你。还有,这只是D-级的任务而已。如果你认为一直都会这么顺利的话,迟早要吃苦头的。」
  「知道了,还真想『亲耳』听到你这样啰嗦啊。」
  我一边抱怨着一边摘下颈后的电子插头,玲的声音瞬间消失。
  「那我走了哦。啊,对了!玲,明天会有任务吗?」
  我忽然想到明天是周末,忙回过头问正在收拾书包的玲。她抬起头看着我,微微摇摇头。
  「啊,太谢谢了!」
  我双手合十,要是明天放舍友飞机的话,谦信还好,秋子一定会拿我当足球踢进网的。
  「去玩?」
  「嗯,宿舍几个人去聚会啦。难得周末,玲也要和朋友去玩的吧?」
  「朋友......」
  似乎我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词语,玲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
  「玲没有朋友。」
  只有我俩的电子阅览室,玲的声音是如此的寂寞。
  
二之目· 音崎市
  「哇哈哈哈哈,出来了出来了,终于从那个破地方逃出来了!!哈哈哈!!」
  旁若无人的狂笑声在候车站台内回荡,在一旁饱受其害的我无语地和另一个受害者对视一眼,压低声音对他说。
  「喂,你就不能让她收敛一点吗?」
  那个可恶的家伙顶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对我摊了摊手。
  「唉,你都这样说的话,我就更没有立场了。毕竟和某人相比,这已经算是善行了。」
  呜,我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棒,立马消音。
  虽然已经和他们解释彻夜未归是因为自己错过了关门时间,一晚都被困在图书馆里面(当然省去了在玲房间睡觉的情节)。可这三人完全没有打算就此放过我。
  好容易忍受完南里老师的暴走,剩下的两个家伙硬是逼我答应到市区请客买单后,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同意不再追究。
  早上七点半的车站里,候车的学生并不多。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雀跃的笑容,因为是寄宿的缘故,和热闹的市区相比,学院里的生活自然要单调乏味许多。这对于这个岁数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难以忍耐的吧。
  也有人会选择两天的假期都在市区里度过,但因为南里老师的强烈反对(「你们忍心让我独守空房吗?想挂科的话可以试一试的喔。」),为了能够赶在门禁之前回来,我们只好选择早早出门。
  「为什么从刚刚开始你就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谦信扫了我一眼。
  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膀。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朝那一边看去。要说为什么的话,那也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啊!
  车站的另一头,独自站着的那个白发少女,既没有和他人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眼神平淡地看着前方。在旁人看来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还真是巧呢,又遇到『雪女』了。不过打招呼什么的还是免了吧,反正就算这样做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谦信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到,直截了当地对我说。
  「......嗯,呵呵。」
  我下意识压低自己的声音,并不是不想和她打招呼,可如果被谦信和秋子看到的话,一定会被盘问得死去活来,要是被他们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
  一想到这,几滴冷汗无声地从我额头滑落。
  「哎!快点,车来了!」
  秋子朝我们挥了挥手,抢先冲上车。我偷偷看了御神玲一眼,有些心虚地跟在秋子身后上了车。
  森罗学院所在的音崎市是一座有名的东方城市,特别是前些年御神财团将这作为总部以后,已经开始隐隐有着科技首都的趋势。
  我们三人到达目的地后,先是去快餐店解决了早餐的问题(我付账),然后是陪谦信到书店翻翻新书,接着是陪秋子去扫荡商业街。等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三人已经是大包小包地提得两手都是。
  「我说,谦信买书还说得过去,可学院里面又不许穿除校服以外的衣服上课,你买那么多衣服难道是摆来看的吗?」
  并没有购物打算的自己原本只是想出来散心,现在反倒成为了那两人的行李包,只能无可奈何地边走边吐槽。
  「什么啊,女为悦己者容都不知道吗?在公寓里我不总是穿便服的吗??有幸被我选中一饱眼福的你还有什么需要抱怨的吗???」
  「还真没有注意过......」
  「找死!!!」
  啪的一声,那家伙毫不犹豫地把纸袋砸到我头上。
  「谦信......你就真的见死不救吗?」
  两手提包的我甚至连捂住脑袋都做不到,只能恨恨地看着旁边若无其事的同伴。
  「呵呵,我的座右铭是『只与胜者为伍』。在和秋子的斗争中,守司你可是一直保持着全败的骄人战绩喔,所以,这一次也请务必加油吧!」
  「唉,我们下一站应该到哪里去好呢?」
  走在前面的秋子兴致勃勃地转过身,笑盈盈地看向我。
  「还要走吗......反正你们都买得差不多了,干脆早点回去吧。」
  「太早了太早了,现在才3点不到,啊!对了,谦信,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卖花的地方吗?」
  「嗯......花吗?」谦信思索了一下子,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前面十字路口朝左转,我记得那有个公园,公园附近应该有花店吧?」
  「那我们去买花吧!」秋子忽然这样建议道。
  「花?秋子你怎么忽然有这种闲情雅致了?」我不解地问。
  「前一阵子看的一本小说里写到种满薰衣草的花园,所以想买盆薰衣草放房间啦。」
  「薰衣草吗......也不错啊,我记得它还能驱赶蚊虫。」谦信轻描淡写地附和一句。
  「可是......」
  我试图说些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秋子的「三分钟热度」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因为替她收拾残局的人总会是我。
  「Stop!抗议无效,还是说,你想讨论一下如何加重惩罚呢?」
  秋子很有气势地对我做出否决的手势,很有气势地朝花店的方向走去。
  谦信则意味深长地拍拍我的肩膀,也随后跟了上去。我暗暗为自己日后的命运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跟在秋子后面。
  「哎,虽然秋子总是这样虐待你,但按照她这种不善表达自己感情的性格,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态度了。」
  和我在后面一起并肩前行的谦信,若有所思地看着秋子向前猛冲的背影,对我说了句莫名的话。
  「嗯?你想说什么。」
  「哼,装糊涂吗?还是说,你讨厌她呢?」
  「怎么可能讨厌她,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喜欢』。」
  「这种事不试一试的话怎么可能知道?」他白了我一眼。
  「那你自己干嘛不去试一下,明明自己比我更在意她。」我笑了笑,一语道破他的心事。
  「呜——」
  难得看到谦信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刚想着趁胜追击,可惜听到了前面秋子的大喊。
  「哎!我说你们两个,磨磨蹭蹭地搞什么啊!」
  等我和谦信跑到十字路口时,已经站在那的秋子一脸不爽地数落着我俩。
  「都怪你们,要是刚才走快几步的话就能够过去了。」
  「呵呵,不好意思。」

三之目· 十字路
  站在等候的人群中,各式各样的车辆在我眼前驶过。
  耳边充满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和汽车引擎的轰鸣,不同的声音混淆着,连在一旁秋子的鼓噪也听不清楚。
  十字路口还真是一个奇特的地方。
  和陌生人擦肩而过,和认识的人擦肩而过,带着不同的目的,朝着不同的方向,即使是短暂的同行,瞬间的交错,既是一瞬,也是唯一。
  人们常常说起命运的十字路,或者讨论各种十字路上的怪谈,最初的想法往往都是基于这种「刹那成永劫」的感悟。
  在这里,即使是最不经心的选择,有时候也会决定最终的结果。
  一边等待,我一边漫无边际地思考。
  就在这时,在来往车辆交错的缝隙中,我仿佛,不,我清楚地看到了一抹飘荡在风中的雪白发梢。
  原本还在四处奔跑的思绪一下子都沉淀下来,周围的喧嚣也在这一刻全部丧失了存在感。
  在这接连不断闪烁着的缝隙中,我看到了,那个看着我的人。
  隔着车流,我和御神玲静静对视着。
  红灯闪烁了几下,终于再度变回了绿灯。
  紧绷的人群立刻松动起来,我和她都被对方所在的人潮包围着,只能随着别人的脚步前进。
  我知道走过十字路口只需要短短的十几秒,但此刻被我感受到的时间,却漫长得仿佛像面条一般拉长了数千倍。
  我甚至可以清楚看到她嘴角的轻微蠕动,以及那种比空气还要淡薄的,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的微妙表情。
  我该做些什么,我该说些什么,谦信和秋子还在身边,要是被他们知道的话我又该怎么办,也许她正在赶往其他地方,也许她根本没有看到我,也许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错觉......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十几秒内自己到底思考了多少东西。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足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彼此擦肩而过的瞬间,紧绷的弦终于拉断,大脑响起『噔』的一声,奔腾的思绪因为过载而瞬时当机。
  然后,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瞬间。
  两人分开了。
  「嗯?啊!」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就像失忆患者从漫长的混沌中突然惊醒,茫然地面对眼前这个世界。
  明明自己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做,此时的手心却传来了无比真实的柔软触感。
  我惊讶地侧过身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的右手竟然自作主张地向后面伸出去,拉住了御神玲的手。
  两个人如同两块礁石静止在人潮之中。
  我的脑袋一下子懵了,满脸尴尬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发生的这一切。
  站在我面前的御神玲并没有挣扎,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被我拉住。眼神里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如水,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原本停滞的时间却在这时恢复了原状,我看了一眼对面正不断闪烁的绿灯,来不及多想,一咬牙拉住御神玲朝秋子那边快步跑去。
  「那个,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三井同学?」
  好不容易赶在红灯之前跑到对面,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谦信如同见鬼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见鬼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如你所见,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完全陷入被动的我自暴自弃地丢给他一句话。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是否能让被你牵着的那位同学说几句呢?」
  我这发现自己拉着御神玲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忙放开御神玲,满脸歉意地向她低了低头,然后深吸一口气,试图向正用看到怪物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同伴解释。
  「这是御神玲啦。」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谦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秋子别问我,守司,你是想老实交代呢,还是要我们自己动手?」
  「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我连忙制止他们的举动,不得已坦白。
  「她只是我在SEMA的同伴啦。」
  「哦,是这样啊......」谦信和秋子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嗯,这么巧碰到了,所以想着聊几句咯。你们不要乱想。」
  看到有上岸的希望,我继续补充了几句。
  「我说啊,守司。」谦信一脸微笑着,说出最关键的问题。
  「记得那一天正好就是SEMA通知你的日子吧,既然这么凑巧,不知能否详细说明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情呢,嗯?」
  我一听愣住了,整个人如同被打中七寸的赤链蛇,顿时丧失了继续反抗的勇气。
  「嗯,是御神同学吗?请问,你认识守司很久了吗?」
  看到我采取沉默战术,秋子微笑地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的御神玲问道。
  「43小时25分39秒。」御神玲淡淡地回答。
  「啊?......嗯,这样啊,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是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吧?那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晚上,三井同学是在哪里过夜呢?」
  「我抗议!诱供违法!!」
  我刚想开口叫御神玲不要回答,谦信毫不客气地用手绕住我的脖子,在我的耳边冷笑着说。
  「三井同学还是老老实实地看着就好了,真没看出,三井同学的胆子原来是那么大的啊。」
  「房间。」
  「哦,房间啊......难道说,是御神同学的房间吗?」
  秋子的声音让人闻到一丝火药的味道,我在谦信的手中挣扎着,试图不让玲继续用她那过于简洁的回答误导这两个人。
  但是已经太迟了。御神玲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秋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转过身子盯着我。谦信松开了手,叹息着拍拍我的肩膀,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我脸色惨白地挥着双手。
  「喂喂喂,我说啊,事情不像你们想的那样的,你们一定要冷静,先听我解释,我是清白的啊——」
  「——去死吧!『石门飞踹』!!」
  「啊!!!」
  ......
  「事情就是这样子,我都说是你们误会了!」
  一边揉着被秋子折磨的痛处,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御神玲说明清楚我俩那天的确是「什么」也没做。
  「真的?你真的只是睡觉而已?」秋子还是一脸怀疑的神色。
  「你不信我也信一下御神同学好不好,人家可是骑士团十一座,我要是这样做的话要有多少条命才够赔啊!!」
  「做什么?」这是御神玲的声音。
  「我也认为守司没有这个胆量。不过,刚刚一把将御神同学抓到这边还真是吓了我俩一跳。」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等我发现时自己的手已经拉住她了。」
  「哼哼哼......」
  一见秋子又要发作的神色,我赶忙转向御神玲那边问她。
  「你周末一个人出来吗?」
  她将从一开始就捧着的购物纸袋举到我面前,里面满满地装着各种牌子的方便面。
  「......那个,你是为了买这些东西所以跑出来吗?」
  秋子有些意外地开口问她。
  「嗯。」御神玲很自然地点头。
  「玲现在是准备回学校吗?」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在图书馆里面的那个房间,突然明白。原来是这样啊,自己之所以会拉住她的原因。
  见她还是点头,我说出了心中真正的想法。
  「那么,如果有时间的话,玲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花店里面看看呢?那里有着很多各个地方的名花喔。」
  说完后,我有些希翼又有些担心地等待着她的答复。御神玲有点惊讶地看着我,然后看了看另外的两人。
  「好。」
  
四之目· 铃兰
  我们四人走进公园附近最大的花店——「天心阁」,映入眼帘的是各个品种千姿百态的花卉和盆艺,以及穿行其中的游人。
  「这里还真够大,快成一个花园了。」
  我不禁感叹地说。谦信是本地人,自然对这里很熟悉,但我和秋子都是第一次来,一时间都有看花了眼的感觉。
  「哇,好厉害!!哎哎哎,谦信快告诉我哪里有薰衣草。」
  秋子一脸迫不及待地四处张望。我乘机拉了拉谦信的衣角,附和说。
  「要不,谦信你先和秋子走快一点,我跟御神同学在后面慢慢跟上来。」
  谦信看了看御神玲,又看了看我,一脸原来如此地点点头。
  「也好,那秋子我们先走吧,御神同学就交给守司吧。」
  「那我们先走咯,你也快点跟上来。」
  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家伙就拉着谦信的衣袖朝前面冲去。
  我无言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略带歉意地对一旁的御神玲说。
  「不用在意那家伙,她就是这样的。那个......玲有没有喜欢的花呢?」
  「......」
  御神玲摇摇头。
  「嗯......那我们四处走走好吗。」
  她忽然伸出手,学着刚刚离开的玲那样拉住我的衣袖。我有些尴尬地挠着头,看看四周。
  「嗯......那个......」
  「什么。」
  「没,没什么,我们走吧。」
  带着少少罪恶感,我领着御神玲一边看着沿途的花卉,一边向秋子他们的方向走去。
  「这种是郁金香。花语大概是纯洁美丽。嗯,这是金百合,我觉得另外一个名字比较好听一点,叫『香根鸢尾』,花语是『优雅的幸福』。啊,那个吗?看上去像野花,但其实是很有名的矢车菊喔。它的花语比较特殊,象征『高尚的人格』。」
  一路上御神玲都没有说话,但她偶尔也会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路旁的鲜花。
  这个时候我都会自作主张地和她讲解花的名字。虽然看上去好像是一个人在演单口相声,但御神玲并没有反感的表示,所以渐渐地我也习惯了这样。
  「那个?」
  难得听到她开口,我反而愣了一下。
  只见御神玲一边用询问的眼神看我,一边指着远处的某样植物。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是几株半人高的绿色植物,上面挂满了一串串铃铛状的花骨朵。
  「啊,你是说那个吗,它也有很多名字,谷中百合,君影草,香水花。但我想,最贴切的名字应该是『铃兰』才对。因为它和玲的发音正好相同呢。而且,同样是白色的。」
  「铃兰......」
  御神玲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些摇曳的白色铃铛。
  「花语?」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我略带得意地笑笑。
  「Return of happiness——幸福归来。」
  「......」
  御神玲无视架在一边「谢绝入内」的告示牌,突然跨过路沿石,看来是想更近一些去触摸它们,但被我轻轻拉住了。
  她回过头瞪着我,似乎想说什么。
  「小心点,我的意思是,铃兰的毒性比较高,所以——还是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说完自己也毫不犹豫地跨出右脚。
  等到我们四人重新相遇时,秋子的手里已经捧着一小盆薰衣草。谦信也拿着一盆看上去像野草的植物。
  「唉......走到累死了呀。」秋子一边嚷嚷一边将薰衣草递给我。
  「是要回去了吗?」
  「嗯,走吧走吧,南里恐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很有可能拿守司开刀的喔,所以,三井同学你应该会帮我给这盆花的钱吧?啊,真是太感谢你了。」
  秋子满不在乎地说着吓人的话,两手空空地朝出口处走去。
  唉唉唉,搞到这么晚才能回去的元凶是你才对吧?
  我刚准备跟在她的后面,这时右手被拉扯的力度忽然增大了许多。站在身后的御神玲一脸心事地盯着我手里的薰衣草,一步也不肯动。
  我奇怪地看了看手中的薰衣草,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怎么了?」
  「......」
  御神玲有些苦恼地抿着嘴,转而直接用眼睛瞪着我。
  「你也想买薰衣草吗?」
  我试着问她。但御神玲马上摇摇头。拉住我衣袖的手更加的用力了。
  我猛然想起了那串白色的铃铛,暗暗骂了自己一声。
  以玲的性格来讲,这样的表现已经算是很明显了。
  刚想说出答案,不知为何我却犹豫了。
  但,这样真的好吗?
  「玲,听我说。」
  我苦恼地抓抓额发,认真地看着她。
  「唔......我大概能猜到玲的想法,可是,我觉得这样是不行的喔。」
  玲用困惑的眼神盯着我。
  「我的意思是,要说出来喔,不管是想实现什么,想得到什么,一定要亲口说给对方听到。无法看见的东西只有通过言语才能被确定下来。这一次玲的想法我当然可以猜出来,但下一次,再下一次就不一定了。如果一直都只是猜测的话,是会引来不好的东西的。所以,这一次就交给玲来选择,是要让我按照自己猜测的想法去做,还是要我按照玲的话去做呢?」
  「......」
  从刚开始就一直拉住衣袖的手第一次松开了。
  玲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动摇着,似乎内心也在动摇着。
  「玲......玲......」
  出乎我意料,玲的声音颤抖着。甚至连眼角都隐隐带着星星泪花。
  我被玲努力的样子吓到了,原以为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我所想。
  我忙摆着手解释:「啊,这一次不要勉强也可以,我知道了,玲是想......」
  「不!」
  玲摇摇头,大声打断我的话。
  「想要…守司…买玲兰......给玲!」
  竭力喊出这句话后的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好不容易跑完800米后快要虚脱的样子。
  我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白发的少女,在她鼓起腮帮带着不满的视线中,我笑了。伸出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是,我知道了。」

五之目· 同居
  「我说,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老实说我也很想知道。秋子你认为呢?」
  「大概是拐卖儿童之类的现行犯吧?老师,干脆将他捆到校长室好不好。」
  「同意。」
  「附议。」
  「我说你们三个!到底想要唱几簧啊?!」
  处于绝对劣势的我试图做着微弱的反抗。
  「那你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三重唱立刻变成了大合唱。
  呜......
  此时此刻,在我所住的105号公寓里,正酝酿着一场合宿以来最大的风暴。风暴的中心是公寓的饭厅,圆桌的一边坐着刚刚成立神圣同盟的三人。
  另一边坐着我,还有玲。
  「我说......玲......」
  脸色苍白的我试图阻止肇事者将风暴继续扩大。
  「不是守司说......要把想法说出来吗?」
  玲一脸无辜地问。
  「可是......可是......」
  「我说啊......她说『想和守司住一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啪的一声,南里老师的掌击很有气势地让桌上的饭菜跳了几下。
  「老师请稍微安静一下,好歹对方也是森罗骑士团十一座。老师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吧?」
  谦信的声音依旧是令人可恶的轻描淡写。
  「......切。」
  南里老师用杀死人的眼神盯着我。
  「这小子总不会是骑士团吧?干脆将他清除出舍好了,对,就这样办!」
  「哎!我可是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做啊!」
  我忍不住抗议,我可不想因此而露宿街头。
  「谦信,你相信这个小子什么也没有做过吗?」
  南里老师扭过头问「逻辑聚合体」。
  「呵呵,这个问题啊......我相信三井同学应该是什么都没做,毕竟他对自己的小命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呜呜呜,真不愧是死党啊......
  「只是,按照现在的趋势看,他迟早都会下手的吧,这也是必然的。」
  什么啊!你这两头草!!
  「是啊,是这样啊......到头来我还是失败了吗,没想到......没想到啊。」
  「你没想到什么啊!我都说了根本不是这回事啦!」
  谦信忽然伸出手,制止了我和老师双双暴走。一脸严肃地望着玲。
  「玲,你一定要住下来吗?」
  「嗯,玲想和守司住在一起。」
  「老师,你能阻止她吗?」
  「呜...骑士团凌驾于教师会之上。就算她说要把我们全部赶出去,我也没办法拒绝。」
  「也就是说,现在这里能够阻止玲的想法的人,就只有三井同学一个人了。」
  谦信抬了抬镜架,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邪恶的笑意。
  「三井同学,现在就只是你的问题了。你是否不愿意御神玲同学住在105宿舍呢?Please tell me,To be,or not to be?」
  「......」
  我被几道视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现在却变得好像错的人只有自己。
  「守司,你不愿意......玲住下来吗?」
  就算我再怎么麻木都能听出玲声音中的害怕,害怕被我拒绝的心情如此明显。
  「我......我......我......」
  我了半天,还是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决断。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冰冷的房间。玲每天每天都是这样一个人住在那里,一想到这,我的心就像被什么扯住一般。
  我啪地将头低下,手按在桌上。
  「对不起!各位,我不能说Yes,也不能说No。但我希望,你们能允许她的请求!拜托了,请多考虑一下吧!」
  「......什么啊,明明你说Yes的话我们就没办法了。」
  南里老师仿佛忽然失去气势,有些无趣地扔出一句。
  「嗯,如我所料,守司还真是个烂好人。」
  「嗯......要我同意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守司你可要有所觉悟喔。日后替我做牛做马或者是下地狱18层也不能皱一下眉头!」
  秋子都这样说的话,我知道这件事大概也就没有问题了。
  「问题是,御神同学应该住哪里呢?四间房间都有人了......」
  谦信在一旁深思。
  「玲不可以......」
  「不——可——以!!」
  两个女性非常有默契地同时开口,打断玲想说的话。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就算我逃得了初一也逃不了十五,赶忙向着秋子双手合十。
  「秋子!拜托了!」
  「什么啊!你这个家伙。」
  秋子哼了一声,对玲说。
  「如果不介意的话,和我一间房子好吗?就在守司的隔壁。如果晚上想夜袭的话也是很方便的喔。」
  我说,你最后一句是多余的吧!
  我紧张地看着玲,她沉默了3秒左右,额发轻摇了一下,表示同意。
  呼......我整个人仿佛要虚脱一般瘫在椅子上。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第二天早晨的班会,和往常这个时候南里老师压表冲进来不同,今天走上讲台的除了她以外,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位是御神同学,想必大家都认识了,啊啊啊,那么就不必再自我介绍了。今天起她便是我们班的一份子了。啊......那个,对,起介你和御神同学调个位置吧,哎呀呀,随便怎么都好,不要让我难做,快点快点。」
  我一脸木然地看着玲背着书包从讲台上面走下来,经过我的桌前,将书包放在我隔壁的位置上,拉开椅子坐下来。
  班上的气氛瞬间诡异起来。谁都知道E班是怎样的存在,现在竟然会有骑士团的成员插班进来,而且还特意坐在三井同学的旁边......
  如果我背部有眼睛的话,一定会看到从四面射过来的足以杀死猫的眼神吧?
  「哪,班会就开到这。大家要好好相处喔。」
  南里老师完全没有打算解释的样子,说完例行的开场白后便潇洒地走人了。剩下我一人无力地哀叹。
  「也没必要在一个班吧?」
  放学后,我和玲并肩走在回公寓的校道上,谦信那小子说什么还有例会啊玲就拜托你啦这样地就随便把我抛弃了。
  「不高兴?」
  「啊......也不是,但会感到困惑,对,困惑。」
  「为什么?」
  「因为......」
  面对单纯为此事高兴的玲,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喜欢?」
  「啊?」
  「守司...不喜欢玲吗?」
  玲忽然加快脚步跑到我的前面站住,回过头将手背在身后,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
  我抬起头,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不知名的小鸟振翅飞过。
  「不知道。不过,也许以后会知道...也说不定。」
  至少现在的自己能老老实实说出口的,也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语而已。
  「烂好人。」
  玲不在意地笑笑,转过身继续向前。
  「别学秋子说话。」
  我一边说一边快跑几步和她并肩。
  夕阳下,两人长长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六之目· 赤蜂
  两人的日子如同潺潺的流水一般,虽然偶有欢腾,更多的时候只是单纯的平静。我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常有的想法也仅仅是希望平静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选择难免会伤害到别人,没有选择的生活却又会被人说是死水一潭。但和被人嘲笑相比,我宁可选择不去伤害别人的生活。
  至少,那个孩子不会因此而嘲笑我。
  「御神玲同学,御神玲同学,请到总务室来一趟,重复一遍,御神玲......」
  时间已近黄昏,偌大的课室里只剩下我和御神玲两个值日生在做打扫课室的准备。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广播声吸引,停下了手中的活。
  玲侧头思考了一下,将手中的扫帚递给我,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又转身往我这边看来。
  「等我。」
  我很自然地嗯了声,目送她离开课室。
  是该等她回来再动手,还是自己先打扫,这个想法刚从脑中闪过,便被自己嘲笑了。反正也没有多少事做,我一边想着总务找玲的原因,一边沿着过道清扫起来。
  「呃,就是这个家伙吗......」
  门口忽然传来一句疑问。
  我抬起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望过去,不知道从何时,教室的后门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生。
  靠在门边的她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闲暇地打量着我。
  「交换生吗......」
  我暗暗打量对方,女生身上的制服并不是平时在校园里看到的款式,但在右胸上的几何徽章却又是森罗的标示。
  这才记起森罗学院似乎在其外国还有分院,更重要的是,她那头棕红的短发也暗示了她的身份。
  「那个,你找哪位?」
  我朝她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三井守司,我说得对吗?」
  意外的回答让我吃了一惊,印象中我可从未见过这家伙。
  「啊,我们认识吗?」
  「七海原。那现在就算认识了。」
  她毫不在意地说完,便径直向我走过来。
  「我找你。」
  好强势的女生...我暗暗后退半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勉强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
  「你是交换生吗?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还真是廉价的笑容啊,这就是被她挑中的人吗?算了,的确,也只有你可以帮助我了。」
  她一边说着奇怪的话,一边走到离我鼻端不过十公分的地方才停下。双眼直直地盯着我,简直就像是锁定猎物的蟒蛇一样。
  「你在说什么啊。」
  我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身子只比我矮十公分,两人的距离又如此的近,如果此时有人在外面经过,说不定会以为撞见了正在告白的情侣。
  可我只感觉教室的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
  「给我吧。」
  她低声说。
  「啊?」
  「给我吧...」
  「你要我给你什么?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把你的翅膀,给我吧!!」
  伴随着低喊,一抹寒光从鼻尖擦过,我下意识用尽全力朝后跌倒,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脚边的垃圾桶被撞翻,垃圾倾倒一地。
  「你干什么啊!」
  明明做出那么危险的事情,那家伙对自己造成的骚动毫无自觉,依旧一脸无辜地微笑着,唯一的不同,便是右手中握着的那把二十公分长的银色改锥。
  「什么也不说就把你干掉的确有些过分。好吧,重新介绍一遍。」
  她将改锥举至右胸,优雅地欠身行礼。
  「在下是森罗骑士团七座,『赤蜂』七海原。第一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森罗...骑士团?!」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除玲之外的森罗骑士团成员,可是,她为什么要干掉我?开玩笑吗?
  「呵呵,放心吧,此次前来仅仅是基于我个人的判断,三井同学,不要再和御神玲扯上关系,你听明白了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毫不示弱地瞪着她。
  「算了,还是干掉你吧?」
  根本没有给我辩解的余地,她慢慢将改锥后拉至腹侧,俯身向前踏出一步,如箭一般朝我扑来。
  「赤蜂」
  脑海中闪过她的外号,不由得多想什么,我继续朝后方跳去。但她的动作显然比我更快。
  还没有看清她的动作,轻盈的身体便整个扑入我的怀中,脚踝被她一绊,眼前的世界再度翻转。
  我第二次摔倒在地。只是这次,身上还骑着一个人。
  「将军。」
  她毫无顾忌地骑坐在我的腰上,一只手撑着我的胸口,另一手提着改锥抵住我的颈部动脉。
  「唉......随便你怎样吧。」
  我很干脆地放弃抵抗,一动也不动地看向她。
  「知道自己的无能,至少还不是废物。」
  她得意地笑了笑,忽然伸过手抚摸着我的脸侧。
  「我也并不是讨厌蝴蝶,对这种类似于奇迹的事情也很感兴趣,可是啊,如果随便刮起大风的话,那我们的努力不就被抹杀了吗,这样太不公平了。」
  看着她自说自话,我忽然有个想法:难道森罗骑士团的家伙都是没装应用程序的超级电脑吗?
  完全沟通不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啊,是啊,你不懂,也不需要懂。但你的翅膀,对于我们来说未免太危险了。呐,把它给我吧。」
  「......」
  「不要露出这么白痴的表情嘛,弄到我都以为自己是白痴了。」
  她大胆地俯下身子,左手绕到颈后搂抱起我的头,将脸贴近我的耳侧,轻声呢喃。
  「当然...对你来说也不会完全没有好处的,虽然比不上御神玲,但我也不差喔,你应该还没有对她下手吧。怎样?只要你答应不再和御神玲往来,我可以随便你处置喔。」
  感受着她温热的吐息,无法抑制自己的心跳加速,第一次被女生这样搂住,面红耳赤的自己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但是,为什么她一定要我离开御神玲?
  「呀,看来是公主回来了。」
  她有些遗憾地松开手,重新坐直身子,朝后门望去。
  「啊?」
  只见御神玲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谦信。
  「玩够了吗?」
  出乎我的意料,说话的并不是御神玲,而是谦信,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一脸不爽。
  「呵呵,『副会长』大人,你们的不干涉难道只是口头说说的程度吗,还是想为这个家伙食言呢?」
  「原。」
  玲倒是没有露出多少诧异的表情,不,准确来说甚至过于平静。
  谦信冷冷地说。
  「但这并不是『森罗』的决定,就算真是它的意志,现在也没有必要听从。守司是我的朋友。你想和我们为敌吗。」
  「龙王要发火了吗,还真是让人害怕啊。呵呵...」
  虽然嘴里说着毫不在意的话,七海原还是老老实实地从我身上站了起来。
  「呐,就这样先吧,如你们所见,我正和三井同学进行爱的告白喔,不过看来似乎太震撼了,守司,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我你的答复吧。我很期待喔!」
  说完她摆了摆手,从谦信和玲面前走过,离去还是如来时一般的莫名其妙。
  玲朝她远去的方向望了一阵,走到仍保持倒卧在地的我的身边,俯身向我递出右手。
  「久等了。」

七之目· 心意
  「为什么你俩会一起过来?」
  三人并肩走在校道上,我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疑惑地向谦信询问。
  「因为我正好在总务那处理一些事情。」
  「哦。但即使那样也没有必要一起回来吧,难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总务根本没有叫御神玲。」
  谦信一语道破真相。
  「啊...难道...可是...」
  我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那个家伙竟然私自动用校园广播,目的就像你自己看到的那样。所以我一看到御神玲便和她过来了。」
  「那个叫七海原的家伙,真的是森罗骑士团的吗?」
  「如假包换。但她一直都是在国外的分院,直到最近才调过来。没想到一回来就闹出这种事情。」
  「不过谦信你对森罗骑士团还真是熟悉啊。」
  「玲,我还有点事,你和守司先回去吧。」
  说完便抛下我俩匆匆离去。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谦信的背影,刚刚一直也没见他提过自己还有其他的事情吧,怎么忽然就变卦了。刚想叫住他,却感到衣袖被玲轻轻扯了扯。
  「走吧。」
  「玲,你认识七海原吗。」
  我忍不住问了出来。玲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
  「原是同伴。」
  我不知该不该问她为什么七海原会说那样的话,犹豫了一阵还是选择开口。
  「她刚刚总是提到蝴蝶,还要我借她翅膀,你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吗?」
  玲突然停下,她的嘴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我一下子没有听清楚。
  「什么?」
  「守司是蝴蝶。」
  她重复了一遍。
  「我不懂。」
  「蝴蝶刮起飓风。」
  「啊...你是说『蝴蝶效应』?!可是,怎么可能是我?而且,为什么她会要我离开玲?难道说飓风和这有什么关系吗?」
  话刚出口我便马上后悔了,因为听到我的问题后,玲的脸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守司会离开玲吗......」
  也许是想起当时在花店的对话,这一次她直白地道出了心中的害怕。
  等待着我的回答。
  看着眼前这如同小鹿一般害怕受到伤害的玲,心中再度涌起了那种无法形容的沉淀感,仿佛全身被什么充盈着。
  是的,她的期望对于只有虚无的自己来说,根本就无法衡量。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七海原将自己和玲放在一个天平上根本就是错的。
  因为选择的人并不是我。
  而是玲自己。
  想到这,我反手握了握玲的小手,坚定地告诉她。
  「直到玲厌倦为止,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只要这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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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jaming 于 2010-10-1 01:1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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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承·下】

零之目· A级
  「这里是......」
  我疑惑地跟在玲的身后,走进位于冬雪楼一楼大厅里的一间挂着「整备室」标牌的房间。里面的空间并不大,除了必备的
办公用品外,放置于正中的两张高背躺椅显得特别突兀。
  「整备室。」
  玲将门反锁后,随手把书包放到办公桌上,在桌面下方的某处打开暗藏的开关。
  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房间里响起了一阵低沉的硬盘运转声。伴随着机器运行,从墙顶放下了一面巨大的液晶屏。
  屏幕上显示的是这一次的任务等级以及相关资料,当中那个巨大的A字显得十分刺眼。
  我接过玲递来的C2C接头,插在脑后。
  「有什么问题快问,时间不多了。」
  就是这样,如果要和玲进行正常交流的话,就必须忍受这种毫不客气的声音。
  「为什么要来这里,而且,为什么会有这种没必要的显示器?」
  「这里是SEMA专用的整备室,目的是为了在执行B级以上任务的过程中保证人员安全。至于屏幕...是为了保证一旦出现意
外时,外人不必冒险接入系统也可以了解情况,相当于一个监视设备。」
  「所以不能在视听室里了吗,难道这些躺椅是...」
  「专用的CSIC单机连接设备。必要的时候可以成为生命维持系统,最多可提供一周的营养支持。」
  「要不要这么夸张...什么是A级任务」
  「凡是在任务中折损人员达3人以上的任务均被列入A级,所以,如果不想在回去后看到南里那家伙暴走,就加油吧。」
  完全没有自觉地说着吓人的话,她向正中间走去,被连接线拉扯的我也只好跟着她的脚步,躺在其中的一张躺椅上。
  将靠背上的连接线接进另一个转接口,准备登入。
  「虽然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还是提醒你,这一次的任务相当重要,我希望我俩能够顺利完成。」
  我下意识转过脑袋,看到玲在旁边宛如熟睡的身姿。
  「为什么你会说『没用』?」
  「因为在梦里,你会忘记一切。」

一之目· 阿图瓦
巴黎,1785。
  波光流转。指间轻握的琥珀色,在水晶灯的映衬下微微荡漾。
  达官贵人的窃窃私语,交际女子的轻薄调笑,在这个真假莫辨的舞会上显得如此自然。
  男女之间的卿卿我我,杯盏交错,绽放的是如洛可可般纤细的热情。
  只在这里存在的热情。这里不是凡尔赛,是巴黎。
  「尽饮此杯。愿将巴黎的华美一并带走。」
  掷下杯子,我转身走出舞会大厅。
  晚风拂过露出的脖颈,微微感到一丝寒意,连被酒精染红的脸庞也渐渐褪去颜色。
  倚靠在大理石的竖栏边上,目光穿过长长的过道,在黑暗中静静窥视着大厅的风景。
  外面的寂静和内间的喧闹,让我感到一种时空错位的虚幻。下意识低头看着做握拳动作的右手。慢慢体验着活着的存在感

  啪。
  痛痛痛——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重物砸到我的头上,我捂着头向肇事者看去,站在一旁的家伙,竟然是一个拿着扫帚的女仆

  借着大厅里透射出来的灯光,我仔细打量着这个犯上作乱的家伙。
  出人意料地,她并不像随处可见的女仆那般高大粗壮,甚至可以说是矮小。脸上也没有巴黎上流交际女的多情,倒是多了
几分坚毅。使我不由看多了几眼。
  「你是新来的吗?为什么我以前没有见过你?」
  虽然有些恼怒,但我并不想打断今晚的雅兴。
  「......好难看。」
  「啊?」
  「眼神下流。」
  话还没说完她再次挥动扫帚。这一次我早有准备,一把抓住扫帚中部,低声责问。
  「你想搞什么!!」
  「......」
  被我扯近身边的女仆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顺势滚入我的怀里。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猛地将我推倒在地,骑坐在我的
身上。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纤细的右手,从上而下笔直地插入自己的胸口。
  「吾等效忠森罗。」
  原本想要高呼救命的我听到这句话后,全身有如被闪电击穿般僵硬不动。大脑像是被大锤敲开似地塞进无数乱七八糟的东
西,晕头转向。
  等我再度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一切。露着僵硬的笑脸朝仍旧保持着骑坐式的女仆致意。
  「还要在我身上坐多久呢,玲?」
  拍拍身上的灰土,我从地上站起来。
  「没想到竟然进入了18世纪的法国。难道这一切都是造梦者的想象吗?太难以置信了。」我望着外面的街道,感叹着。
  「不,大部分都是服务器根据真实历史背景进行的模拟。这是她的舞台。」
  「没想到这一次连我都会成为其中的一枚棋子。嗯......查理·菲利普?」我看着上衣的百合花暗纹,不禁失声。
  「难道是......查理十世?」
  两种截然的记忆同时交织在一起,使得刚刚清醒过来的头脑又再度陷入混乱。
  「对。」
  「搞什么啊」
  「角色的分配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但这一次无疑是最好的一次。」
  「啊?」
  「这是第十三次轮回。」
  「还真是个糟糕的数字。」
  「再多一次也好不到哪里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无奈地举起双手做投降姿态。
  「好好好,看样子你应该比我早清醒,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公元1785年,路易十六的法国。」
  「找到造梦者了吗?」
  「已经锁定了,问题就在于如何结束这个梦境。」
  「能够失败十三次,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任务吧,杀人放火还是夺权篡位?难道是守土开疆?」
  「去救一个人。」
  「救人?那还不容易吗,救哪个?」
  「玛丽·安托瓦内特。」
  「玲...我能不能现在就自杀?」
  当我重返大厅时,里面的气氛已经进入了高潮。
  这种要到凌晨才会结束的舞会,真让人佩服这些「上等人」用以挥霍无度的精力。
  「阿图瓦伯爵。」
  朝我走来一名中年贵族。我向他举杯致意,对方是同属波旁家的路易·菲力浦·约瑟夫(注1)。也就是奥尔良公爵。
  「奥尔良公爵,怎么没有下去跳舞呢,莫非是没找到波利纳伯爵夫人(注2)吗?」
  「哈哈哈,真是受不了,倒是阿图瓦伯爵明天不用到小特里亚农陪伴那个巴伐利亚的小皇后吗?」
  「今天凡尔赛的人真不少(注3)。」
  「这里没有胜利者。」奥尔良公爵会意一笑。「听说,那边准备排演博马舍的新剧,而且,伯爵大人还有意参演一角?」
  「哦,你是说《塞维尔的理发师》?这个传闻倒是真的,我将在里面客串配角——仆人费加罗。」
  「是那个『费加罗』吗?让我们的那位颜面扫地的『费加罗』?(注4)」
  「公爵果然见识广泛。现在排演的是前作,主角是年轻时代的伯爵大人。」
  「这个消息已经在罗亚尔(注5)传开了。不过......嘲讽的似乎不止是可笑的奥地利女人。」
  「听闻公爵的罗亚尔可是远近闻名的民主沙龙。不管是自由主义者,立宪主义者,伏尔泰主义者或是共济会员都聚集在那
发表各自的高见。真让人赞叹啊。」
  「哪里哪里,我只是认为,19世纪的法兰西应该是一个全新的,开明的王朝。至少,我们应该学会听从民意,而不是去打
压它们。可惜,似乎有人不懂得这个道理,不断使我们王室的威信受损。」
  「我们站在百合花的旗帜下。唯有这才是贵族的荣耀所在。」
  「呵呵,没想到阿图瓦伯爵如此明白事理,真是让人赞叹啊。」
  在华美的舞曲声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个角落有两个水晶杯沿轻轻碰击的声音。

注1:奥尔良公爵:帝国亲王,王室反对派领袖,标榜自由主义,绰号「路易平等」。历史上在1793年被雅各宾送上断头台,
其子接替查理十世于1830年加冕成为法兰西国王。
注2:波利纳夫人被玛丽皇后最宠信的女人。甚至有人怀疑两者为同性恋关系,但并没有确实的依据。
注3:此句为安托瓦内特向路易十五情妇杜芭丽伯爵夫人的问候,玛丽十分看不起后者,但迫于路易十五和母亲泰利莎的压力
,最终屈服。
注4:路易十六曾禁止博马舍所创作的戏剧《费加罗的婚礼》在法国公演,但在安托瓦内特的干涉下,最终得以在法兰西剧院
上演,路易十六的权威因此成为笑谈。
注5:奥尔良公爵官邸罗亚尔宫位于巴黎中心,在当时为各种革命者发表言论和举行集会的场所。奥尔良公爵自己也是共济会
成员。

二之目· 迪昂
  「那家伙演谁不好一定要当这个末代皇后。简直就是拿SEMA的人开刷。」
  我在阿图瓦伯爵专用的书房里,一边检阅着日常的信件。一边朝着身边的玲大加抱怨着。
  此时玲正在我身后打扫着巨大的书柜,她名义上还是专职打扫书房的女仆。
  对此她倒是一直没给我好脸色看,问题是让她当女仆的又不是我,是那个「安托瓦内特」好不好。
  「我们尝试过很多方法都唤醒失败了,甚至为此损失了几名SEMA的同伴。这一次上级认为可以让你尝试一下。听说你的世
界史学得不错。」
  「啊?」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损失??怎么回事?难道说会有生命危险吗?」
  「严格意义上不是,但如果我那天不唤醒你,你会知道自己是谁吗?如果你只是阿图瓦伯爵而不是守司的话。那么现实中
的守司就不会醒过来来。我们有些成员因为沉浸感太深入而导致无法被唤醒。」
  「这还不叫有生命危险?!我可不想变成活死人,幸好醒过来了。」
  「不,你是特殊的。」
  玲平静地纠正我。
  「啊?」
  「守司是特殊的。你具有天生对虚拟信号的排斥性。即使我没有唤醒你,你也会自动醒过来。那天是因为看你不顺眼,所
以采用直接唤醒。」
  「......」
  我这才明白自己能够进入SEMA,很可能是一早就布下的陷阱。
  不知为什么,玲的话让我有一种不协调感,可是现在也没有深究的时间了。
  「你有想好怎么应付吗?」
  「嗯......我想,也许你们过去犯下了局限性的失误。要救安托瓦内特不一定要向她下手。」
  「你的意思是?」
  「这个时代曾被人戏称为『女人的欧洲』。 哈布斯堡王朝的常青树泰莉莎女皇,波旁王朝的金丝雀安托瓦内特,以及罗
曼诺夫王朝的叶卡特琳娜。」
  「这我知道。」
  对于我的含糊其辞,玲的语气开始不满。
  「安托瓦内特首先是路易十六的妻子,然后才是法兰西的皇后。」
  「你是说......」
  「关键在——路易十六。」
  我扬起手中一叠书信,得意地笑起来。
  「难道说......」玲有些不敢置信地转过身扶着书桌。
  「你要篡位?」
  「不——是谋杀。路易十六将死于1785。」
  既然是架空历史,那干脆就创造传说好了。
  「你手里抓着的是什么?」
  「博马舍的介绍信,仆人费加罗的酬劳。」(注1)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巴黎郊外的小道上,为了掩饰,侧面悬挂的百合花家徽已用灰布仔细遮盖。
  「现在去哪?」玲趴在窗边。
  「去找一个人。」
  「废话。」
  「你知道『机密局』吗?」
  「路易十五的情报机关。」
  「对,那么你应该猜得到我要找的人是谁。」
  「你是说......他?」
  「或者是,『她』——查尔斯·迪昂·德·博蒙。法兰西传奇中的传奇。」
  马车在一间乡间小院前停下。窗外的院子里,一个中年妇人(注2)正弯腰收拾着自家的菜园。我扶着玲走下马车。
  「请问,迪昂爵士在家吗。」
  「没有这个人。」对于我们的到来,妇人头也不抬。
  玲看看她,满脸疑惑地回过头用眼神向我询问。我笑着表示没事,拿出了一张薄薄的信笺。
  「这是博马舍的介绍信。希望您可以过目。」
  听见「博马舍」三个字,妇人终于停下手中的工作,擦拭着双手向我们走来。瘦削的身材,朴素的衣着,看上去就和一般
的普通巴黎妇女没有任何区别。
  「那家伙还真烦人啊。」匆匆扫过信中内容,妇人抬起头仔细打量起我俩。
  「允许我做自我介绍。在下是......」
  「太阳王的子孙,帝国的亲王,阿图瓦伯爵。」
  我和玲相视一笑,他的确是我们要找的人。
  「迪昂爵士,久仰大名。」
  「两位不辞劳苦来到这荒野小地,不知有什么指教。」
  此时三人坐在迪昂爵士的书房中。玲双手捧着爵士拿来的热可可,一边喝一边四处张望。我向迪昂爵士俯身行礼。
  「在我诉明来意之前,望请爵士换回龙骑兵队长制服。」
  「你的王兄禁止我这样做。
  「请爵士换回队长制服。」我郑重地重复一遍。
  迪昂爵士盯着我好一会,终于点点头。等到他再度进来时,站在我和玲眼前的已经不再是那个巴黎市郊的普通妇女,挺拔
的身姿,肃正的面容,还有锐利如鹰的视线宣告着来者骑士的身份。
  「这样可以了吗?」
  「果然名不虚传,爵士是我所见过的最纯粹的骑士之一。不愧是传说中的剑圣迪昂。」我不由地发出赞叹。但迪昂爵士只
是嘲笑地摇头。
  「法兰西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骑士了。」
  「失去了真正的战场,所以,连法兰西的贵族也一并变异了。」
  「骑士失去了战场,本来就是一件无可奈何又值得庆幸的事情。」迪昂端起咖啡杯,轻酌。
  「但是,现在新的战场已经开辟,却已经找不到聚集在百合花旗帜下的骑士了。」
  「请直说来意。」
  「听闻爵士在30年前便以一篇政府金融报告轰动朝野。若凭当时的真知灼见,以及各国游历。爵士能否坦白告知,时至今
日,法兰西帝国是否已积重难返?」
  「......」
  迪昂什么也没说。一时间书房里弥漫着沉默的气息。
  「时至今日,是否已经没有人能够再次扛起百合花的大旗?」我接着低声说出这一句话。从迪昂的眼中骤然射出精芒。
  「生杀予夺,就在爵士一念之间。」我递出另外一封信。
  迪昂接过打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仔细阅读了好几遍后才抬眼重新审视我俩。
  「仅此而已?」
  「是的。仅此而已。」我点点头。
  迪昂将信对折卷起,烛台上的火焰瞬间将信纸吞噬。
  「我为什么要帮你。」
  「为了法兰西。」
  「你凭什么保证所说的一切都会兑现?」
  「你我别无选择。」
  「国内外的情报收集,各国对此事的反应和对策,我自可以尽力收集。但,你为什么要信任我。」
  爵士对我说出了他的困惑。
  「首先,从头到尾爵士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们来此,仅仅是在讨论一种可能性,最多也是请爵士做一些应对这种可能性
的准备。而且......」
  我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马耳他十字勋章。
  「爵士的勋章应该还在吧?当年在百合花面前立下的誓言,是否仍未忘记?」
  「可是,圣路易骑士团的团长是当今的国王。」
  「不,准确来说,圣路易骑士团的团长是『国王』。不管是现在,抑或将来。」
  我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吾等聚集在百合花的旗帜下。」
  犹豫了一下,两只手最终紧紧握在一起。
  
注1:没错,创作《费加罗婚礼》使得路易十六脸面尽失的博马舍,的确曾受路易十六密令与旅居伦敦的迪昂达成协定:迪昂
可以返回巴黎,同时他将不得泄露王室机密。
注2:真实史实中,迪昂于1777年回国,1785年离开法国。此时57岁。

三之目· 小特里亚农
  回到马车上,我并没有打道回府,而是命马夫直接前往小特里亚农宫。
  「什么是太阳王的佩剑?」
  玲一边照旧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询问刚才我和迪昂密谈的内容。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我有些惊讶地反问她,可一看到她不满的脸色马上改了语气。
  「太阳王座下两颗最闪耀的战星,一颗是贵为亲王却身先士卒的大孔代,另一颗则是曾经击败过前者的蒂雷纳子爵。」
  「可那也是差不多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玲并没有因为我的回答而明白过来。
  「但现在近卫龙骑兵的统领中,有蒂雷纳的后人。」
  我老老实实地道破真正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所以迪昂才会提醒你。」
  「我想再试一下。」
  望着窗外,我若有所思。
  「嗯?」
  「孔代亲王那边已经有回信了,这样上一代的传奇就基本上到齐了。剩下的就只有那个远在尼德兰的人。」
  「你说的是弗森?」
  「我以女王的名义写信,让他只身返回巴黎。就算他想找安托瓦内特询问详情,到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安托瓦内特可以辅助,我不愿意走到最后一步。等今天确认一下,再做决断。那一边刚好在排演《塞维尔的理发师
》。」
  「那......我先下车?」
  玲想了想,这样建议。
  「什么啊,你应该没有去过小特里亚农吧?就和她说是某某伯爵夫人好了,不过看你也不像,干脆直接说女仆......」
  玲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吓得我立刻噤声。最后商议对外说她是某外省贵族的女儿。
  「你可让我好等啊!」
  还未踏入宫廷剧场,安托瓦内特轻拈衣裙蹦跳地向这边跑来,虽然外表已经算是端庄的贵妇人,但似乎仅仅只是外表。我
暗暗叹息着,弯腰行礼。
  「王后殿下,恕我来迟。」
  「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在这叫王姐就好了嘛。」
  「这样不是很符合礼仪。」
  「那是凡尔赛王宫里的礼仪,这里是小特里亚农。」
  「是,安托瓦内特王姐。」
  她这才满意地笑笑,眼睛望向我的同行者。忽然发出一声惊叹「这个女孩的头发好漂亮!」,便冲过去一把将玲抱在怀里
。嬉笑着抚弄她的头发。
  「这是洛林子爵的女儿,因为是外省人所以很希望能够来王姐的小特里亚农看看,我便一起带来了。」无视玲求助的眼神
,被她的窘态逗乐的我向同样乐在其中的安托瓦内特解释。
  「嗯嗯嗯,真可爱,好像个东方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安洁。」
  玲随口说了个名字。
  「安洁,来来来,姐姐这里有很多漂亮的衣服,女孩子要学会打扮才会有骑士追求的喔。」说着她便硬拉着玲的手向舞台
的内间走去。
  我耸耸肩膀,向着回头对我投来怨恨眼光的玲潇洒地挥了挥手,便撇下她,独自在宫内浑如天然的乡间风景中等待。
  等我再看到玲和安托瓦内特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玲也穿上了那种满是金线花边的洛可可式小姐礼服,头发也被弄成了高高的贵族发式。如果不是脸上不满的神色,看起来
就更像洋娃娃了。似乎王姐的换装癖还真是越发严重了。
  「挺可爱的。」
  听见我的赞美,玲有些错愕地确认我并不是在嘲笑她,随即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却忘记掩饰耳根那抹淡淡的粉红色。
  「我说了嘛,实在是——太可爱了。」安托瓦内特兴奋地抱着玲亲了一口。
  「好了好了,再玩下去,我怕人家到时会哭着回家说王后欺负人了。」
  我伸手将玲拉出了安托瓦内特的「魔爪」。
  「什么嘛,竟然这样说人家。」
  安托瓦内特故意想露出不满,可话还没说完自己反倒先笑了起来。三人就这样说笑着走在前往小剧场的路上。
  「王姐。《赛维尔的理发师》排演得怎么样了?」
  「唔......刚刚我们还在那讨论台词,波利纳伯爵妇人和沃德勒伊已经来了有一会了。」
  「啊」
  「王子们呢?」
  「在宫廷里由保姆带着,放心吧。」
  「听说,朱利伯爵妇人也被应召入宫做孩子们的侍从。」
  「啊,你是说这件事啊,波利纳伯爵妇人向我建议,我也觉得挺合适的。」
  「是吗。」
  我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王姐,有没有考虑回巴黎?」
  「巴黎?」安托瓦内特吃惊地看着我。
  「我连王宫都不想多待,更何况是巴黎,这里很好啊。」
  「贵族们似乎对此多有非议呢,我时常在舞会上听见抱怨的声音。」
  「随它去吧,如同苍蝇般的嗡嗡叫声而已。我早看过了,那些讽刺我的肮脏的小册子。这种恶毒的东西竟然会满天飞,真
是让人烦恼啊。」
  虽然这么说,但她脸上却一点烦恼的表情也看不出来,一直带着轻蔑的笑容。
  「百合花旗帜是贵族天然的归宿,难道王姐没想过辅佐王兄成为贵族们的领导者吗?」
  「那家伙......如果是王弟你我还相信,那个整天只知道打猎,乏味透顶的可怜虫,又有谁真把他当成领导者?」
  「王姐失言了。」我不留声色地纠正她。
  「那......安托瓦内特王姐是否想过自己去做这个领袖呢?」
  「哼。那些又臭又硬自以为是的老贵族,和他们站在一起都会把我闷死,还领导他们?我可做不了母亲那一套。我不想管
别人,也不想被人管。只要我的小特里亚农就好了。」
  「可是,王姐是法兰西这片领土的女主人啊。」
  「王弟今天怎么总是谈这些无趣的东西呢,我还想听你多介绍一下东方的建筑和庭院呢!」
  安托瓦内特半撒娇半责怪地看着我。
  「老实说吧,是麦西爵士(注1)希望王姐能够记起王后的职责,我也是受人所托。」
  我摊了摊手,故意做出一脸无奈。
  「什么啊,那个老家伙。这里有那么多人管着还不够吗,我又能做什么?难道真叫我去管理帝国的账目,还是替路易那家
伙发号施令?法兰西的国王是路易,不是我。而且,又不是我愿意当这个法国皇后的!」
  看到安托瓦内特因勾起陈年旧事而愠怒的神态,我暗自叹息,最后问了一句。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您是否会主动戴上这个王冠呢?」
  「当——然——不。」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注1:麦西是泰利莎女皇派来监视并指导安托瓦内特言行的老贵族。

四之目· 暗战
  「你打算怎么办?」
  深夜的书房,我安坐在躺椅上闭幕沉思,玲则在书桌旁整理着一堆堆信件。
  「你怎么想?」
  「派刺客行刺或者发动兵变。但这样做的话,杀死路易容易,让你上位却很难。」
  「当然,言不正,名不顺。安托瓦内特有两个男孩,除了那个半死不活的太子外,另一个可是路易十七。仅仅是杀路易十
六是不够的。」
  「难道你连小孩也要杀吗?」玲低声质问。
  「看情况。」
  「......」
  「好了好了,只是在说一种可能而已,不要这种表情嘛。就算是路易十六我也不想杀啊,毕竟在这个世界里,他是我的亲
兄弟。说真的,这种感情很怪。明明只是游戏而已。」
  「连我有时候也弄不懂你到底是阿图瓦伯爵,还是三井守司。」
  「我想,记忆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因为多了那么多这个时代的记忆,所以人格稍微有所改变也不出奇。不过,我对你的心
是永远不变的......喂!」
  我灵巧地单手接过玲扔过来的书卷,最近这种突然袭击的情况常常出现,连我接书的动作也变得熟练起来。
  「守司是不会说这些话的!轻浮的家伙。」
  「说的也是,阿图瓦伯爵可是这个时代出了名的情种。不过你害羞的样子其实蛮可爱的......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要扔
那本年鉴!你想砸死我啊!」
  赶快制止玲试图从书柜上继续抽书砸人的举动,我无奈地举高双手承认失败。
  「你先看看最近的账目表。」
  玲瞪了我一眼,半信半疑地翻开铺满一桌的纸张,找出账目清单。
  「什么!你竟然欠了那么多的钱!!三百万锂的白条!你疯了!!」
  「不,当然没有。我只是用阿图瓦的头衔预先透支了这些钱而已。」
  「你把他们都花到哪里去了!」
  「巴黎市郊各大庄园的地下室中。我已将那些酒窖全部改成了临时粮库。」
  「你想哄抬物价?」
  「用了3个月的时间,现在市面上麦子的价格已经涨了两成,而且还将继续涨下去。」
  「这和刺杀路易有什么关系?」
  「贵族和资产阶级虽然可以合作,却不能信任。今天迪昂送来消息,有人向路易密报近卫龙骑兵中有人暗图谋反。」
  我轻轻击打着扶手,发出一阵阵有规律的咯咯声。
  「怎么会这样?!难道计划泄露了吗?」玲有些紧张。
  「哼,根本就没有计划。我明天会建议近卫龙骑兵调防,但最近的队伍,要半个月后才能来到凡尔赛。」
  「这样的话,不就没有内应了吗?」
  「不需要。凡尔赛宫的地图我早就有了。」
  「还是暗杀?」
  「不,是革命。只是时间提前了4年。」(注1)
  「你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我就将年鉴砸在你的头上。」玲真的从书柜上抽出那本厚达1000多页的牛皮年鉴。
  「阿图瓦伯爵向佩剑贵族承诺将重新返还他们失去的权力,并为这些新时代的骑士们开辟一个新的战场——法兰西乃至整
个欧洲的贸易市场。并收回太阳王关于贵族不能从事商业的铁律,同时向资产阶级做出让步,时隔一百七十年后再度召开三级
会议,重新洗牌。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法兰西的王不再是路易十六,而是查理五世!」
  「他们也许会摇旗呐喊,但绝不会替你拿刀。没有充分的理由,谁都不敢冒险犯上,毕竟枪打出头鸟。」
  玲一边听,一边低下头冷静分析。
  「当然,也许四年后没有人可以抓住革命的缰绳,但现在未必不行。而且,今年是1785,你知道这一年发生的最著名的事
件是什么吗?」
  「......钻石项链。」(注2)
  「没错,这就是最好的理由。罗昂家族是最古老也最高贵的佩剑贵族之一,而且他还是阿尔萨斯的伯爵领主,圣公会的红
衣主教,以及波旁王朝的亲王。安托瓦内特的任性将使她与法兰西的贵族,教会,甚至王族为敌。如果在这个时候,法国的粮
食紧缺,再有消息说,安托瓦内特将法兰西的粮食偷运给她的哥哥约瑟夫,然后传闻巴黎将饿殍遍野。你猜一下,巴黎会发生
什么?」
  「......所以你想人为地制造1789年的迁都事件?」
  「你以为没有火柴的话,四年后的火药桶会自己点燃吗。只是爆炸之后即使是点火者也不能幸免罢了。」
  「那你呢,阿图瓦伯爵又将如何灭火?」
  「近卫龙骑兵的调防将由我统领,因此在事件发生的当天,我将非常可惜地不在王宫。这个事件,将是历史上1789年10月
的翻版,唯一的不同,便是在暴动的当晚,路易一家很不幸地被暴徒在混乱中刺杀了。之后,我找到了安托瓦内特的罪证。当
我带着粮食回来时,等待我的应该就是巴黎市民的欢呼吧?」
  「普罗旺斯伯爵又将怎么处理?他才是下一任的继承者。」
  「哼,在赶往现场的过程中因马车翻侧而不幸遇难。当然,事成之后我将重建机密局。迪昂将是下一任的局长。」
  「......你,到底是谁?」玲愣了半响,双眼直直地盯着我。
  「谁知道呢?」
  黑暗中响起几声无奈的浅笑,烛火轻摇。
  
注1:历史上的1789年迁都事件被部分人认为是由当时的普罗旺斯伯爵和奥尔良伯爵等人所策划的,为了使王室受其掌握的阴
谋。从最初的市民「自发」游行凡尔纳,到最后发生骚乱,路易十六被迫同意迁都巴黎,整个过程充满了种种疑点。当天夜晚
甚至发生了试图杀害玛丽皇后的骚乱。
注2:钻石项链事件是法国大革命的导火线之一,起因是罗昂亲王为讨玛丽皇后欢心,被人欺骗后,将项链送给了假扮王后的
女人。在安托瓦内特的要挟下,路易十六下令逮捕罗昂,这使得玛丽皇后与法国传统势力的矛盾骤然激化。在最终的审判中,
巴黎法院判处罗昂无罪,玛丽王后也失去了民众的信任。

五之目· 革命
  今夜的凡尔赛宫已经不复往昔的宁静。到处是举着火把穿行的身影,以及四面八方传来的呼喊声。以及夹杂其中几声微弱
的惨叫。
  安托瓦内特的房外响起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直无法入睡的王后惊慌地从床上做起,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救王后!」一名宫女衣着凌乱地闯进房中。
  「暴徒!暴徒进来了!快走!」
  门外已经有人在用大斧砸门,明显是冲着这里来的。安托瓦内特来不及换上衣服,连忙在睡衣外面套上长裙,来不及穿上
鞋袜,就这样翻下床打算赶快跑到国王的房间去。
  但已经太迟了。一群人汹涌着从砸碎的门框中冲进来。拦住了她逃跑的全部去路。但并没有人做出下一步的举动,反倒是
有序地迅速站在两排等待。
  「你们想干什么!我是王后!这是叛乱!」
  安托瓦内特颤动着发出怒斥。她简直不敢相信,堂堂法兰西的王后竟然会在自己房间内被暴徒围困。
  「不,这是革命。」
  暴徒中走出三个身披斗篷的人,当中的一个走上前,双手拉起篷沿向后翻开。
  「好久不见了,王姐。」
  「查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说......」
  安托瓦内特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本该在百里之外的男人。
  我并没有解释,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你是叛党!」
  安托瓦内特姣好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
  「王姐。现在你还是法兰西的王后,请保留应有的举止。」
  「你还当我是王后吗!你竟然......你竟然......」
  她指着我,指间激烈地抖动着。
  「请相信我,我不想伤害王姐。但我没有选择。」
  「什么叫没有选择?难道说你犯上作乱是理所当然的吗!」
  「安托瓦内特王姐。我有问过你,是否愿意承担百合花旗帜的重任,但你拒绝了。法兰西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既然你
不肯接受,那作为波旁王朝的子孙,我只能这样做。」
  「说的好听。为了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你竟然杀死自己的兄弟!」
  「王姐!你能当好法兰西的王后吗!你愿意当法兰西的王后吗!」
  我冷冷地反问。
  「但我已经是法兰西的王后了!」
  「可惜,太迟了。」我悲伤地摇摇头。
  「安托瓦内特王姐。虽然已经太迟了,但我还是希望能给你一次机会,真正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的机会。」
  「什么意思。」
  听到我的话语中没有恶意,安托瓦内特的愤怒渐渐化为了困惑。
  我抬了抬手,另一个人也将斗篷摘下。
  「王后。是我。」
  「什么!!」
  甚至比看到我更加惊讶,安托瓦内特的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持不住地跌坐在床上。
  「弗森......你也......」
  「不,他是被我骗到巴黎来的。昨天刚到。请相信我,如果现在我下令要杀死王后的话,弗森一定会和我拼命的。即使是
现在,他也肯定会誓死捍卫王后的决定。」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安托瓦内特回复了镇静。看着弗森的眼中夹杂着欣喜和痛苦。
  「现在路易十六应该已经被暴徒杀害。王后,你是要和弗森一起隐姓埋名,找一块庄园度过余生,还是以法兰西王后的身
份,辅佐那位瘦弱的王子登上波旁王朝的王位?」
  「我是法兰西的王后......」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动摇,喃喃地回答我。
  「法兰西已经是一个火药桶了。就算是我也不敢轻言全身而退。何况是年幼多病的太子?如果王后真的是为我的侄子着想
,为了整个波旁家着想。那么该如何选择应该很清楚。你丢掉的只是你从未想要得到的王后头冠,但得到的却是安逸的后半生
,以及真正相爱的人,还有波旁家的子嗣。我说了,王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安托瓦内特王姐。如果还有可能的话,我也不
愿意伤害王兄。」
  「但是你还是这样做了。」
  「在百合花的旗帜下,即使是波旁家的后代也是能被牺牲的。百合花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盛放了两百年,其中的牺牲难道还
少吗?!」
  我正声回答。周围的人群似乎也被我的话语震动,发出一阵低沉的回响。
  「......」
  「王后,我听从你的吩咐。」
  弗森上前单膝跪地,等待着也许是一生中最后的命令。
  「请快点,安托瓦内特王姐,如果你还是法兰西的王后,现在就是你做出决断的时候了!如果你想继续当这个王后,那我
立刻离开,决不食言,但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称呼你为王姐了!」
  我和弗森一起单膝跪地。如同往日在凡尔赛宫的正殿中接受法兰西王后的召见。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
  「弗森,如果我不是法兰西的皇后,你......我吗?」
  王后的声音到最后几乎淹没在外面的喧闹声中,但我原本紧绷的心已经瞬时松了下来。
  「这是我的荣幸。玛丽小姐。」
  弗森轻轻握起她苍白的右手,低头亲吻手背。

六之目· 终焉之别
  两年后。
  马车飞快地奔跑在乡间的大道上,激起阵阵尘土。偶尔在田间耕作的农夫抬起头,疑惑地猜测这是哪个贵族。却只能看到
家徽的位置被一块灰布仔细遮盖。
  「这是你的领地吧?」车厢内响起一个清亮的女声。
  「呵,你应该说这是阿图瓦伯爵的领地。现在已经没有阿图瓦伯爵,只有查理十世。」
  「得意忘形。」
  「你就让我得意多一阵子吧,反正今天也到了将一切全部结束的时候。」
  「你记得就好。」
  在两人的斗嘴声中,窗外的风景已经发生改变。
  一直向外张望的玲忽然发出一声惊讶声。
  「为什么这里的景象那么熟悉的?」
  「呵,我们应该快到了,我可是把一半的小特里亚农搬到这来了。」
  这个时候,马车缓缓停在一间大宅的庭院中。
  在那等候着我们的,是许久未见的两人。
  「很久不见了。弗森爵士,姐姐。」我跳下马车,热情地和他们拥抱。
  「好久不见,查理。」
  「孩子们呢?」
  刚走进大厅,没有听见孩子的喧闹声,玲不解地问。
  「呵呵,他们现在正在先生那学习。要晚上才回来。」弗森回答道。
  「这样啊,两个孩子都健康吗?」
  「嗯,乡下的空气很好,他们都很习惯,特别是大的,也许是日照时间增加,身体也没有以前那么瘦弱了。」
  「那就好。成年以后都去龙骑兵吧。百合花的后代,怎么能不上战场呢?」我在一边提议说。
  「呵呵,不是你说过,现在已经有了新的战场吗?小的那个倒是天天喊着要当骑士,大的那个,我想他走另外一条路。」
  「你的孩子,我哪敢多说什么啊。」
  「来来来,大家试一试我做的烘饼。」
  从内间走出来的安托瓦内特手里捧着一盘点心回到客厅。
  「......」
  玲抓起一个咬了口,马上满脸怪相地看着我。
  「呵呵呵,哈哈哈......」
  弗森大笑起来,也拿起一块一口咬了下去。
  「又失败了吗......」
  安托瓦内特毫不掩饰脸上失望的神色。不满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比上次好多了,至少不需要弥拉尔医生过来。」
  我看着他们两个斗嘴的场面,不由地微笑起来,也拿起一块饼放入嘴中。
  ......我咬的应该不是石头吧。
  「两年不见,这里的生活还习惯吗?刚才路过,安洁还说这里很像小特里亚农。」
  「查理你就别笑我了。我以前还真没想过那竟然花费了200万锂。现在我们整个财产还没有这个数字呢。」
  说着她忽然捂住嘴,露出一丝坏笑。
  「我是否该称呼你为,法兰西国王查理十世?」
  「饶了我吧,那还不如直接叫我法肯斯坦伯爵(注1)。」
  「那,谁又是法肯斯坦伯爵夫人呢,嗯?」
  安托瓦内特略有深意地望向正在拼命和烘饼作战的玲。
  「这个嘛,我该问谁呢,安洁?」我也故意用无奈的眼神看着玲。
  「......」
  被我俩戏耍的玲红着脸恼怒地盯着我,一扬手,将剩一半的烘饼往我脸上扔过来。
  早有准备的我身体微微后仰,将饼接住放入口中
  「谢了。」
  「哼!」玲见这招不能得逞,只好扭过头去不看我。
  安托瓦内特和弗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笑着摇摇头。
  「如果不是查理你修信过来,我们现在恐怕已经在英国了。」
  弗兰向我俩细细谈起他们日后的计划。
  「嗯?要去旅行吗?」
  「是的,毕竟玛丽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所以想乘着这个机会四处走走。」
  「或许再过几年,回来巴黎应该也没有问题的。」
  「呵呵,到时再看吧。」
  一边闲谈,一边看着两人脸上流露的幸福表情。我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黯然。玲和我对视了几次,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时
候也该到了。
  是梦的话,迟早都是要醒的。
  我站起来,走到安托瓦内特的面前,如同那天晚上朝着她单膝跪下。
  「安托瓦内特。你现在,幸福吗?是否还有什么遗憾呢?」
  「......」安托瓦内特有些错然地看着忽然这样的我,又看了看弗兰,犹豫着。
  终于,她微微点点头。向我伸出手。
  「我知道了,这是最好的结局。没有比这个更加美好了。」
  我轻轻握住,正准备低头吻下去。将一切终结。忽然听到她问了一句。
  「可是,对你来说,这样就可以了吗?百合花的旗帜,太阳王的威名,还有身边的这个人。就这样子结束的话,不会太可
惜了吗?」
  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间我有些动摇了。
  阿图瓦的记忆又一次如潮水一般地涌来。巴黎的假面舞会,凡尔赛宫的夜宴,小特里亚农的剧场......
  这时,我看到了玲的眼神。
  从她的眼神我知道,直到现在,玲都一直在担心着我。
  但她担心的并不是阿图瓦伯爵,也不是查理十世。
  而是那个世界中,不过是个平凡学生的三井守司。
  我淡然一笑。
  「那边还有等我回去的人。而且,不管是在哪里,我都会永远和她在一起。」
  「原来是这样啊......」
  安托瓦内特,不,应该说是「造梦者」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她点点头,如同姐姐提醒弟弟一般,轻声嘱咐道。
  「一定要记住啊。」
  「我会的。」说完这句话,我将唇贴在她的手背上。
  「吾等效忠森罗。」
  唤醒成功。
  拔下电子插头,我久久地呆坐在躺椅上。
  这一次行动,感觉真的过了好久,仿佛真的存在过那些人,那些事。虽然脑袋还有些混乱,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三井守
司,而不是什么查理十世。
  「唉,竟然做了一个皇帝梦......要是被谦信知道了一定得说『你干嘛不把欧洲统一再回来』这样的话吧?」
  我的手撑着前额,独自叹息着。现在的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时常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的森罗学院二年E班的普通学生。
  「是否当时在多呆一会儿会比较好呢。」我不由这样想。
  忽然,从头顶上方出现了一只白皙的右手。我抬起头,玲已经背着书包站在那里,正朝我伸出右手。
  「欢迎回来。」
  「啊......嗯。」我握住那只手,马上感受到从手心里传来温暖又真实的的触感,让我有些怦然心动。忙掩饰地说。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差不多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谦信,秋子还有南里老师应该等得不耐烦了。」
  心里想着「果然还是有等待我的人啊。」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拿起书包对玲说。
  「那我们赶快回去吧。用跑的喔!」
  「嗯!」

注1: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约瑟夫二世曾以法肯斯坦伯爵为化名访问巴黎,看望他的妹妹安托瓦内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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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jaming 于 2010-10-1 01:2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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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转】

零之目· 楔子2
  「她从他的身上所感受到的一切,就是你和我提到的『爱情』吗?」
  「我不知道,或者这一切都只是因偶然的相遇而碰撞出的火花。但不可否认,她在不断地改变自己,甚至连你也是如此。

  「但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他挽救不了她,你挽救不了我。因此我们谁也挽救不了。包括你想挽救的这个世界。」
  「但我宁愿相信,奇迹的出现如果还有什么必然的理由,那就只能是因为『爱』。」
  「奇迹...这是你最近提到频率最高的词汇,父亲。难道你已经老到需要依靠奇迹的地步了吗?」
  「是的,在造物主的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并不是一件值得羞耻的事情。但我相信奇迹的另一个理由,却是因为你的存在。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奇迹的产生就不会是『不可能』。」
  「不管父亲你怎么说都好,事实上,她的梦也快到该醒的时候了。等到整件事情结束,父亲就不能再阻挡我了。」
  「你想说,这将是我们的最后致意吗......你真的一点都不相信他?」
  「因为,我不是她。」
  
一之目· 暗流
  「我进来了。」
  玲走进我的卧室,随手将一叠报告扔到我桌上,便跑到床边拨弄起和薰衣草放在一起的铃兰。
  原本这两盆植物都是放在她们的卧室里,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薰衣草受到非人道的折磨,因此直接将已经陷入濒死状态的
它搬到了我宿舍窗台。
  可是不知为何第二天玲也将她的铃兰搬了过来。从此她便以此为理由频繁进出我的卧室。
  加入SEMA已经有三个月了,怎么说呢,也逐渐习惯了玲的存在,我想谦信他们大概也是同样的感觉吧。就好像彼此是一直
生活在一起的家人。
  「这是什么?」
  我拿起那叠报告,迅速地翻阅着。
  「三个月以来,我们组一共完成了D级任务15件,C级任务3件,B级任务无,A级任务1件。SEMA总部对你非常满意。」
  玲一边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原本我以为玲要更久才能摆脱连接线的限制和我正常交谈,但只经过了三个月,她基本上可以不靠传输线来表达自己的想
法。这让我感到很欣慰。
  而另一方面,自从那件事后,我便再也没有看到七方原。隐隐感到森罗骑士团和SEMA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但似乎玲并不打
算告诉我关于森罗骑士团的太多事情。
  低头翻看报告,上面详细写着每一件任务的细节和评价。
  我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向她。
  「虽然你这样说,但我从来没见过SEMA的其他成员啊?真怀疑这个总部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注意事项第二条,不得询问SEMA其他成员的相关资料。」
  「不要那么严肃嘛,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我有点不满地抱怨道。自从上次玲告诉我SEMA已经出现了受害者。我对这个组织的存在便开始产生了怀疑。
  这项如此危险的计划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什么叫不会怎么样,道德委员会可是时刻都在监视着。要是因为一个人而导致整个组织都受到牵连,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
  玲毫不示弱地反问我。
  「还是以前那个不爱说话的玲比较可爱。」
  「......」
  玲回过头,冷冷地盯着我。双手抓住花盆边缘,然后又很不甘地放下。
  看到她这样子,我才发觉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忙向她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守司是个大笨蛋。」
  玲嘟着嘴,继续拨弄那串铃铛状的花骨朵。
  的确和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御神玲相比,现在能够明确表达自己情感的玲已经不会再被人说像个玩偶了。
  「我说啊,玲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玲停下了指间的动作,半响才小声问。
  「你......为什么这样说?」
  「啊,没,只是有时会看到玲露出很落寞的样子,似乎背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替玲分担一些。」
  「烂好人。」
  自从听秋子这样说我后,这句话就成了玲的口头禅。
  「哎......我也是关心你好不好,毕竟......看到玲这样子我也不好受啊!」
  玲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表情,她静静地看着铃兰,许久才再次开口。
  「你知道了,又怎样?有些事,也许不知道,会更好!」
  我愣住了,同样的话我曾经听七方原说过。心里不由感到一阵不安:玲并没有打算将全部事情告诉我。
  我终于忍不住对她抱怨道。
  「但是玲会很难受不是吗,不能向别人求助,不能向别人诉说,只能自己背负着这一切,为什么不能和我说,难道是连我
也不能说吗?!」
  看到她的样子,我咬咬下唇,要怎样你才肯不再露出这样的表情?
  「如果对于人类来说,我背负的是绝对不能饶恕的罪,你又能做得到什么?」
  玲猛然回过头,我这才发现她的双眼早已饱含泪水。
  「如果玲背负的是罪,那玲的罚,就由我来替你背负吧。」
  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如果这样可以挽回一切的话,那么,根本不是问题。
  玲愣愣地看着我,任由泪水淌过她的面颊,滴落在地。
  「烂好人......」
  她不好意思地用衣袖胡乱抹去泪水,似乎为了掩饰害羞,低头拨弄起铃兰。
  「好了好了,再玩下去就全掉了。我可是养得好辛苦的。」
  「......守司。」玲忽然认真地叫我的名字。
  「嗯?」
  「这一次任务完成以后,如果你还和现在一样想知道,我就将一切全都告诉你。」
  玲走到我桌旁,郑重地说出她的决心和意志。
  「真的吗?唔?又有任务了??这一次是什么级别?」
  我照惯例询问她,但她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
  「S——最高级。」

二之目· 一千零一夜
  我拍打着跌落时沾上的尘土,下意识第一件事就是回想自己是谁。
「三井守司......SEMA......御神玲......」
  我点点头,似乎这一次的「自我」并没有受到「故事」的侵蚀,急忙开始寻找玲的身影。
  「这里!」
  我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回头看去,玲早已站在那里。
  「为什么每次你都比我早来啊。」
  「少啰嗦。」
  玲一把拉住我的衣袖。我这才发现自己站在路中央,忙跟着她一起向路边跑去。
  「这是什么时代?」
  「你说呢?」玲少有地反问我。
  我向四周望去。宽阔的马路上不但没有行人,甚至连机车也看不到一辆。抬头一望,我不禁倒吸一口气。
  高耸入云的建筑密密麻麻地如同利剑一般刺向天空,在楼与楼之间的缝隙中,川流不息穿行着各种形状的飞行器。但奇怪
的是,这里的全部物体都只有一种颜色——白色。更奇怪的是,我竟然毫无理由地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未来?」
  「似乎是。」
  我俩沿着公路走了好长时间,终于在一栋大楼的最底层看到了一间破旧的小卖部,外面挂着的招牌用坏掉的二极管围出了
个大大的「FRUIT」
  「过去看看。」玲拉着我快步跑进店里。
  昏暗的内间,零落地摆放着一些让人怀疑是否过期的商品。反倒是如它的店名写的那样,里面摆放着两排新鲜的水果,在
那堆破烂之间显得特别诡异。
  「孩子,你是哪里人?为什么到这儿来?」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俩吓了一跳,适应了店铺里面的光线后,才看到在最深处的柜台后面,竟然还坐着一
个老头。
  「如果这是RPG的话,那么该是我们找到线索的时候了。」我压低声音和玲说完后,便拉着她一起走到柜台前。
  我朝他低头行礼。
  「我们是外地人,偶然闯入此地。还望老人家能够指点一二。」
  「孩子,你进城时没有碰到什么吧?」
  忽然间,那种错视感越发强烈了。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遇到过这个情景。只好继续回答他。
  「城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我正感到奇怪呢。」
  「孩子。你这是在冒险呀。赞美安拉,他把你从魔鬼的手中解救出来了。」
  赞美安拉四个字电光火石般闪过我的记忆深处。啊!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这是什么了!
  「怎么回事?守司你没事吧?」玲对我产生如此强烈的震惊感到十分不解。
  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问题,清了清喉咙,郑重的说。
  「难道老人家是阿卜杜拉?传说中最强的魔法师?」
  「守司你脑子烧掉了?这里不是一千零一夜!哪来的魔法师?」
  「不!这里就是一千零一夜。」我强调了一遍,认真地看着那个老人。
  「......呵呵,对,我就是阿卜杜拉,真没想到竟然还有记得我的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海姑娘儿子,白鲁·巴卜的故事!他来到了白之城,那是魔女的城市。」
  我一边解释一边向外面看去,显然这是第一条线索,一千零一夜。那么,剩下的就是要弄清楚这里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
  「这里的人都被施了魔法吗?」
  「包括女王在内,大多数人都已经变成了崇拜火神的邪教徒。」
  「这个黑魔法的名字......难道是Cyborg?」
  老人盯着我认真地打量了一会,点点头。
  「Cyborg?你是说人机合成吗,守司?」
  「对!这是第二个线索,神经机械学和有机体合成。简单来说,就是义体人的世界!」
  「那么说女王就是义体人的首领了?」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恐怕他们已经连自己是义体人还是机器人都分不清了。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算是最
糟的。我怕的是......」
  「我们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要确认『造梦者』。赶快走吧。」
  我摇摇头,否决了她的建议。
  「不,已经太迟了,如果说这里是义体人的城市,那么自然人就好像人体里的病菌一样让人畏惧。我想,大概魔女的亲卫
队就要过来了。而且大概能够猜到我们要找的人是谁了。」
  「啊?」
  「The one,虽然我不知道在这里救世主会叫什么名字。这是我们得到的第三个线索。」
  仿佛是忽然打开了音乐播放器,又不小心将音量调到最大。原本寂静无声的外面霎时间变得喧闹起来。
  我和玲跑到外面去,果然,原本以为是马路的地面上已经垂直降落下大大小小的飞行器。
  从飞行舱中走下的男男女女很快将店铺外围得水泄不通。现在我俩就好像是关在笼子的猩猩,被众人参观。
  人群分开,从中间走来一个身穿白袍蒙着白纱的女王,缓缓走到老头的铺前。
  「放心吧。有我在他们不敢伤害你们。」
  老人暗地里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示意我们不要害怕。我点点头,拉着玲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对漂亮的人儿?」
  「他是我的侄辈,刚到这儿还没多久呢,。」
  「让我把他带回宫去,陪我谈心吧?」
  「你带他去,不会对他施魔法吧?」
  「当然!只要他们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那你就发誓吧!」
  女王举起右手向着火神发誓,白皙的手臂看上去和真正的人类没有一点不同。结束后,她隔着面纱望向我俩。
  「那么,请吧?」
  「好。」
  我看了看玲,沉着地点点头。暗暗抓紧一直握住的玲的右手。

三之目· Homunculus
  飞行舱内,、宾主三人围桌而坐。
  我看着桌上的各种水果,忽然问道。
  「这些水果是在树上种出来的,还是说是人工合成?」
  「出身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面纱后传来女王的声音。
  「不管是用什么方法,我保证这和你吃过的水果一定是同样的味道。」
  「但,就算是更甜,更大,人工合成和天然的还是会有所不同吧?」
  「这只是早几个世纪的偏见而已。为了追求更加卓越的高等生命,这种伦理上的小小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哪怕是牺牲自己?」
  「因为到了最后,除了人类自身便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件没被人类牺牲过的东西了。」
  「你是想告诉我,那些从试管和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东西,就叫做更加卓越的高等生命了吗?」
  「呵呵,阁下似乎是典型的保守派呢,啊!看我...」
  女王似乎想起什么,掩嘴一笑。
  「还没有问两位的名字呢,还真是抱歉。」
  「三井守司,我的同伴叫御神玲,柏格女王(注1)。」
  「不要那么严肃嘛,女王什么的都是那些无聊人自己加上去的。我也有自己的名字喔。我叫安洁利加,直接叫我安洁吧。

  「安洁......」
  这个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我正在思索着。玲已经开口了。
  「这座城市,所有人都已经义体化了吗?」
  「义体人和自然人相比,有着先天的优势,早几年也许会有人因为金钱的原因没有义体化,但现在推行了全民福利政策,
几乎全部人都已经或多或少进行过义体化了。」
  「大多数是义体化率百分之几?」
  「呵呵,我们这里是完全平等的,不管是自然人还是机械体都不会有任何待遇上的差别。」
  「也就是说......有一部分人已经是百分之百义体化了,是吧?」
  「嗯,这是公民们的自由选择权。但这不更加证明了义体化的优势性不是吗?不会生病,不会衰老。而且还能拥有更高的
智能。堪称是有机物和无机物的完美结合,已经不能算得上是『机器人』了。怎么样,两位是否也有兴趣尝试一下?我保证整
个过程不会有一点痛楚。」
  「呵呵,我觉得现在很好。」我冷淡地拒绝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玲也点点头。
  「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地拒绝我的好意呢。」
  「即使不是机器人,终究不过是Homunculus。曾经有个公主说过:自由的人造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注2)」
  「那......既然来到了,就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招待各位吧。这些天到处走走,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们会改变想法也可以
啊。」
  我俩对视一样,只能微笑不答。
  女王的行宫是东北角建筑群中最高的巨塔,在上面几乎可以俯视整个城市。
  从飞行器上下来,我站在停机平台上向外嘹望,看到的只有一片干净到近乎病态的雪白。
  几天下来,女王倒是没有限制我们的自由,反倒是天天设宴招待,不管是吃喝都和我记忆中的味道没有太大的区别,但说
不定全部的食物都是人工合成的。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
  「女王,如果是百分之百的义体率,那是否就不用进食了?」
  「嗯,看情况吧?也有一部分人会将进食视为一种乐趣的喔。毕竟这是人类最顽固的本能之一。」
  「啊?那......女王的义体化率是多少呢?」
  「这个嘛,在我们这,问一个女人义体化率就像是在过去问女士的年龄一样喔。」
  「啊......对不起。」
  「呵呵。没什么啦,不知者无罪嘛。」
  看来,从她那是得不到什么更新的情报了,只能另想办法。
  深夜,行宫的单人卧房中,我舒舒服服地洗完澡从浴室中走出,却看到玲百无聊赖地抱着洁白的被褥在床上滚来滚去。
  「你怎么跑过来了?」
  我疑惑地坐在床的一角,默默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你还真慢。」
  玲有些不满地举起枕头扔过来。
  「过了那么久,我们对于谁是造梦者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你竟然还这么悠哉,真不可靠!」
  「比起这个,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这次的任务会被判定为S?以前不是说,A级就已经是最高了吗?」
  「因为严格来说,这是一个『不存在』的任务,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找到『造梦者』本人。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现实中
。SEMA成立至今,也只有它被判定为S。」
  「因为没有找到造梦者?」
  「不,是因为失败次数超过了一千次。」
  我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才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也太夸张了吧...那SEMA怎么会还有人在,不是该『死光』了吗?」
  「这是它的特殊之处之一,这个『故事』并不会进入『终末回归』。如你所说,它就像一个庞大的游戏,但我们不知道结
局在哪。」
  「唉......」连我也不禁要叹息了。
  「这样下去一点进展都没有。」
  玲抿了抿嘴,为下一步的行动而苦恼着。
  「如果没有什么异变的话,恐怕是很难有变化的。」
  「你是说...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但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玲,你想让故事继续走下去吗?」
  看着玲这样子,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开口。
  反正只是游戏而已,神一定会饶恕我的。
  「当然,我可不想成为什么义体人,而且秋子说今晚要教我做苹果派。」
  什么叫『今晚』啊,我暗暗吐槽后,又重新问了一次。
  「你确定?」
  「你好啰嗦啊,我都说了确定了!」
  「那好吧。」
  「嗯?!」

注1:「柏格女王」是在《星际迷航》中出现的柏格人首领。柏格人(名称由Cyborg简化而来)是标准的人机合体,个体本身
没有自由意志;整个族群由「柏格女王」主宰与控制,是一种类似蜜蜂或蚂蚁的社会性动物。除了巨观的机电装置,血液里还
充满微观的纳米机器人。
注2 Homunculus既是炼金术中的人造人。而这句话显然出自《怪物王女》,具体位置在第九话[追忆王女]。  

四之目· 真情假意
我突然把原本裹住脑袋的浴巾用力朝玲那边掷过去。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玲眼睁睁地看着瞳孔中的白色越变越大。
「你搞什么...啊!」
被浴巾包住的玲手脚并用地拼命挣扎,想要将头上的浴巾扔开。
但我没有让她得逞,便抢先一步钳住了她纤细的双腕,毫不客气地将她一把推倒在床。
  「你...你...你想干什么!」
  玲的小脑袋从浴巾中探出来,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我。
  喂喂喂,稍微给点害怕的样子好不好,我在心里暗暗叹息着,脸上却露出轻浮的笑容,毫不羞涩地向她告白。
  「玲,我喜欢你。」
这可是那位阿图瓦伯爵的特长。
  「啊...嗯...起来啦!你现在突然说这个...干什么啊......」
  原本还是大声责备的玲不知为什么到最后自己的声音反而低了下去。连最初的挣扎也慢慢停了下来,两颊渐渐如同喝过酒
般染上一层红晕。
  「你说我想干什么呢?」
  我将嘴唇凑近她的耳垂,低声呢喃。
  「你,你,你......」
  玲有些害羞地拼命向下缩着脑袋,似乎想将自己小小的身子藏进浴巾里。
  「你不喜欢我吗?」
  虽然计划好了一切,但看到她如此可爱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动摇,不由多问一句。
  「...快起来啊...」
  玲用力咬着嘴唇,眼角开始浮出泪光。
  「不是说过......喜欢了吗。」
  我紧张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说真的,做出这样的举动,我有些害怕玲的回答。但即使我这样子对她,玲还是像第一次相遇时那样,不曾想过我有可能
会伤害到她。
  温柔地搂着她的脑袋,我俯下身子,将两人的脸颊轻轻贴在一起。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数据,但那份温热却不容怀
疑地在两人间传递着。
  我保持着这个样子,将自己的计划和玲细细说明。
  「......」
  等我抬起头,身下的玲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说是平静,似乎又平静得有些过分了,简直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寂静。
  她直直地看着我,平静的眼中似乎藏着一些很可怕的东西。被这种眼神震慑的自己,不由地松开双手,呐呐地想解释些什
么。
  「啪!」
  干净利落的一声脆响,我的半边脸颊一热,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去死吧。」
  距离玲的离开已经有三天了。
  我计算着大概的日子,继续摸索着巨塔的布置。
让玲离开除了是剧情的需要,还有一点便是我不希望她有任何的危险。
和我最初的想法不同,这里的食物并不是从生产线上克隆出来,而是和几个世纪之前一样,植物在土地里被种植,牲畜在
土地里被饲养。
唯一的不同也许就是这些在以前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现在也只有在巨塔中还保留着。
正如女王所说,进食已经成为了一种极度奢华的乐趣。
正如我一开始预料的那样,为了尽可能地保持原汁原味,负责饮食的工作人员大多只是进行了低程度的义体化。换句话说
,我要找的人很可能就在其中。
  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
  我仔细吞下用可食墨水写满注意事项的面包,这才打开房门。两个红衣侍卫早已等候在门外。
  「客人,女王有请。」
  到高潮了吗,我暗暗笑着。
  「好的,我马上来。」
  华贵的大殿上缭绕着曼丽的歌舞,各式各样精美的菜肴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张桌子。美酒佳人,不过如此。
  「我说,你真的不愿意留在这里陪我吗?」
  宴会将近尾声,女王举杯,略带醉意地问我。
  「真遗憾,似乎我的同伴没有在这停留太久的欲望。」
  我也举杯回应。
  「嘻嘻......同伴,可是她现在在哪里呢?莫非,你们是故意吵架吗?」
  「啊...谁知道呢?」
  「好了,我已经...等不及了......」
  女王借着酒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我这边,一个踉跄跌坐在我的身上。
  「女王喝醉了,还是回宫吧......」
  「我说...啊,你这家伙,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吗?」
  女王撒娇似地粘在我的身上,食指缓缓划过我的脸庞,温柔地问。
  我皱了皱眉头,鼻端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
  是的,除了因为故事而产生的似曾相识外,还有一件是我没有告诉玲的,就是我对这个女王产生的似曾相识感。
  「那个...我说,你是不是想...摘下这个面纱呢?」
  「......可以吗?」
  我深吸一口气,正了正心神。
  「当然是——不,可,以啦!哈哈,说笑的,实际上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只是...如果摘掉的话,那么,你就要和我结为
夫妻喔!」
  「还真是和故事一模一样啊。」
  我无奈地笑笑。原本就没有认为她会这么轻易答应。就算是在这个世界,成亲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当玩笑讲的好。
  「不过......你能得到的,不止是这些喔。」
  见我没有拒绝,女王更加放肆了,柔软的娇体如水蛇一般缠绕在我身上。双手放肆地搂在我的后颈,将嘴凑到我耳边。
  轻轻说了一句。
  「我还可以告诉你......有关于御神玲的一切喔。」
  我僵硬着身子,一把将她推开。第一次用冷漠的眼神打量着这个神秘的女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你和御神玲的一切,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喔,包括你们第一次见面,你第一次拉住她的手,第一次......」
  「你读取了我的记忆?」
  「不,是我的记忆。」
  她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把我抱在怀中。
  「只要你答应,和我永远在一起。我便告诉你一切。你所能知道的,以及你所不知道的,一切的一切。不管是最初还是终
局,甚至是这个宇宙的全部我也能告诉你。」
  「没兴趣。」
  「啊......看我,都忘记了什么是你感兴趣的了。那么,即使是关于SEMA和御神玲的全部,让我告诉你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的喔。」
  「玲自己会告诉我。」
  「这样啊,原来你还是这么相信她啊,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跑掉了喔,已经抛弃你自己跑的远远的了。」
  「如果玲那家伙能想到逃跑,我会倍感欣慰。」
  「啊,这样啊,的确,或许以前的御神玲不会;但你能保证现在这个,被你所改变的御神玲也不会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女王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嘲讽。
  「如果我说,你不和我在一起我便杀死御神玲。你又会怎么选择呢?」
  「要是你真的可以做得到,就不会等到现在才来威胁我。」
  我借着酒意站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反正这里不用考虑禁酒的问题。
  「对啊,所以我才说如果。守司总是要在这种时候才变得很聪明。」
  被我揭穿的女王并没有不好意思,反倒是殷勤地拿过我的杯子,重新倒满一杯递给我。
  「很简单,打败你。」
  「啊...呵呵呵,哈哈哈......果然,果然是守司会说的话啊~所以才说,所以才说你是烂好人啊!」
  「难道你读取的是玲的记忆?」
  听见玲的口头禅,我真正认识到,这一次的任务并不是我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女王显然明白这一切都是梦,但是她却并
非造梦者。
  难道说,她是某个不肯脱出的SEMA成员吗?还是说......
  SEMA到底在想些什么?
  「呵呵,看你疑惑的样子还真有成就感啊。怎么样,答应我吧?」
  「这是不可能的,我只是一个命运的玩偶,不得不遵照游戏剧本的安排。」
  女王带着惋惜的语气叹息着。
  「你只是『她』一个人的玩偶吧......那就真的没办法了。来人啊,送贵客回去休息。」
  「你不是说不会强迫我义体化吗?」
  「先适用,不满意可以换回来嘛,而且,我相信你不会不满的。」
  随着女王的话语声,从门外走过两位彪形大汉,架住我的双臂正要向外带。、
  「时间到了。」
  我微微笑着,嘴中吐出关键的话语。

五之目· 选择
  异变在一瞬间产生了。我的话音刚落,大汉便停下了脚步,挣扎了几下便朝着两边倒下去。
原本美妙的歌声此时也变成了音调不准的噪音。
  渐渐在大殿里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很快,门外也传来纷乱的吵闹声和脚步声。
  「这是怎么回事?」
  女王厉声向外面询问。
  「女王......不好了!!病毒侵入......不,有人谋反...啊!!!」
  外面发出一声惨叫,宴会厅的大门从外面被人撞开。
  一群人涌了进来。领头的正是御神玲。
  「你在晚一点的话,恐怕我也会和你为敌了。」
  「你大可试一试。」
  御神玲看到满地的残渣剩汁,不满地扫了我一样,视线转向从刚才就站立不动的女王身上。
女王第一次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你为了控制人类,而在每个人义体化的过程中秘密安下『傀儡』。正因为你的狂妄,病毒才会如此顺利地发挥作用。」
「原来是这样。你们竟然可以入侵控制界面。该说是我太大意,还是自作孽呢...」
  「结束了!」玲对其宣告。
  「不,玲,你错了,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女王微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身体直直地向后倒下。人群中爆发一阵欢呼声,从里面跑出那个瘦削的身影。
  「安德,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来不及向玲解释,大声向他呼喊。
  「是的,快,这边走。」
  安德点点头,向宴会厅后门的小路跑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还瞒住我多少东西?」
  玲不解地责难我。我也不多说什么,一把拉住她便跟着安德后面飞奔起来。
  「喂!放手,放手啦!好痛!」
  「啊!不好意思」
  我连忙稍微松了松手,只见自己紧握的地方,玲的手腕上已经出现一圈暗红。
  「到底怎么回事?」
  「安德就是造梦者。他一直在这等待着,你们应该是用病毒侵入防御系统的吧?」
  「是啊,病毒只能维持30分钟,再不赶快逃出去的话就麻烦了!」
  「不要紧。我不是说了吗,安德就是救世主。女王根本就不是义体人。我们现在必须赶快摧毁她!」
  「啊?你说什么?女王不是义体人??」
  「你刚才没看到吗?那个身体只是她的容器。这样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这就是我所说的那个最糟糕的可能。她是『大我
识』(注1)!」
  「你的意思是......她没有实体?」
  「是的!所以我唤醒了安德。现在我们就是去消灭她。」
  我俩跟随安德来到了建筑的最底层。巨大的地下室中央,放置着一台巨型电脑。墙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闪烁不停的仪
表。
  「你们还是来了......」
  从地下室暗藏的喇叭中,传过来女王的叹息声。
  「游戏结束了。」
  我示意玲守住地下室的大门,自己和安德一起走了进去。
  「为什么你一定要摧毁我,守司?」
  「为了自由。」
「如果我用整个世界来换取自己的自由呢?」
「这话我在上一次A级任务的时候就听过了,换个理由吧。」
  「我代表着更高的智能生命,这是整个宇宙生命进化的必然过程。这是这个星球的意志,你们根本就无法选择拒绝。」
  安德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的确,在某种意义上安洁说的没错,但是...
  「我们可以选择后悔。」
  打开控制台,一个古老的键盘弹出,安德慢慢地输入最后的解锁密码。
「守司,安洁最后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一次,二次,解锁打开。弹出了另一个密码输入装置。
  安德停下了输入动作,示意我还有一些时间。。
  我犹豫了一阵,闭上双眼。
  「问吧。」
  「我知道,其实守司从来就没有为对错而感到迷惑。」
  「讨好我可是没用的。」
  「不,没有这个必要。」
  喇叭里传出一声轻笑。
  「你我都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幻,但无法逆转的因果却仍然存在于现实之中。你是否知道我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
  「并不是每次都会如此顺利,现实中的Good Ending永远都只是小概率的奇迹。」
  「我知道。」
  「那好,告诉我吧。如果为了这一刻,需要你牺牲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甚至...需要牺牲你身后的那个孩子,你还是会坚
持这个选择吗?为了人类,为了大义,为了自由,为了这个可笑的世界,你会选择伤害那个孩子吗?告诉我,三井守司。」
  第一次从冰冷的喇叭中听见如此悲哀的声音。
  我忽然明白,她需要的既不是救赎或者惩罚,也不是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王。
  安洁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只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候。
  等待着我的回答。
  明明知道这一切,闭上的双眼并没有睁开。
  她说错了,我其实并不聪明,如果说我有什么和别人不同的地方,那也只是我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愚蠢。因此......
  「我尽责任。」
  仅仅是这样毫不负责的回答。
  我向安德示意继续进行破坏工作,他向我说明。
  「这就是最后的装置了,只要输入十三位密码,那么整个『大我识』系统都会被病毒分解。」
  「时间不多了,快点让一切都结束吧。」
  他点点头,微微颤抖的手指再度在装置上移动着。
  一次,二次,他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手放在了确认键上。
  明明气氛是如此紧张,此时的心里却出现一个奇怪的念头。
  玲做的苹果派会是怎样的味道?

注1:我识即为「自我的意识」,而「大我识」一般指的是「生物群集智能」,即建立在低等智慧生命体的共生基础上,所产
生的更高等级智慧生命。主要是一种科幻上的概念。

六之目· 不是终局的终局
  「到此为止了。」
  伴随着这句突兀的话语,地下室里响起一声震耳的枪响。我愣愣地看着前方,时间在这一刻被完全冻结。
  脑浆和血花在眼前高高溅起,直到刚刚还在和我说话的安德,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冰冷的肉块。
夸张得让我不敢相信。惊呆的自己完全无法接受这一切。明明自己哪里都没有做错,为什么「造梦者」会在这时被人杀了
!开什么玩笑啊!
  第一反应是「大我识」重新夺回了控制,我连忙转头,想提醒玲保护自己。但,下一秒立刻醒悟过来,刚才那句话的主人
,就是玲自己!!
  眼里的情景仿佛在嘲笑我般证明着这可笑的一切。玲的手里拿着还在冒烟的手枪,一脸漠然地站在门口。
  冰冷的眼睛里没有感情,仿佛时间回溯到原点,仿佛眼前这是第一次相遇时的那个御神玲。
  「为什么。」
  我的脑中只能想到这句话,我的嘴里只能说出这句话。
  「吾等效忠森罗。」
  「你说什么,造梦者都死了,你还在说什么!!」
  「这才是目的。」
  「你到底说什么。」
  「吾等效忠森罗。这是最初的原因,也是最终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可是...究竟谁...是『森罗』?!」
  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明白那句校训的真正含义。SEMA,森罗骑士团,御神财团......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这句话而连接在了一
起。
该死!为什么我会直在现在才想起来?!
  「守司什么也不懂,也不需要懂。」
  玲低下头,肩膀颤抖,竭力想掩饰自己的悲伤。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说,你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吗!!御神玲!!」
  愤怒的自己第一次狠狠地盯着她,愤怒并不是因为她欺骗了我。这种事怎样都好,可是...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
  「是的,守司只是棋子...可我...可是...」
  她试图解释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玲猛地将头抬起,缓缓说出最后一句告别。
  「一切都会忘记的。我们,不会再见了。」
  「你说什么?到底在说什么!御神玲!!」
  在我如同野兽般的嚎叫声中,整个世界开始分解,崩塌。
  最后一眼,看到的竟是玲那一脸欲泣的神情,口中似乎还在反复说着什么......
  是谢谢,还是对不起?
  什么啊,难道我必须接受这样一种可笑的结局吗?别搞笑了!怎么可能会忘记啊!
  无法抵抗的倦意如潮水般漫过身体,我跌入了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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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jaming 于 2010-10-1 01:41 编辑


]5/【结】

零之目· 楔子3
  「胜负已分了,父亲。」
  「不,如果你认为这样就可以结束的话,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是吗?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她没有选择你所谓的『感情』,却选择站在了我这边?」
  「人生并不是仅凭智慧就能轻易逾越的。你不明白而她却做到了,这就是你和她最大的区别。」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我不明白什么。」
  「那是他们两个人的赌注。」
  「又是赌注,你们总要在失败之前寻找可以安慰自己的借口吗?」
  「不,她将所有的信任和意志都压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赌他能够做出自己的决断,『奇迹』出现所必须的决断。」
  「人偶也需要有意志吗,你是说,她选择了背叛,而背叛的原因却又是在奢望得到救赎?」
  「既然我说服不了你,那就让时间来证明这一切吧,很快就会知道结果,你我没必要如此心急。」
  「好吧。正如你所说,很快就能得到结果。也许作为胜者,我应该更加宽容一些。」
  「这一次,我有信心。」
  「那,祝你好运。」

一之目· 苏醒
  黑暗。
  如同恶心粘稠的黑油包裹住全身每一处毛孔。
  如同在地狱深渊中做着永无尽头的自由下落。
  即使伸出双手,亦不会有人抓住。
  即使努力呼喊,亦不会有人回应。
  可是,为什么会绝望?
  如果从未了解过何为希望,为什么还会感到如此绝望?
  绝望得泪流满面,声嘶力竭,恸哭不止。
  可曾记得在那个纳罪之匣的最底层。
  是否还摇曳着一株纤弱的铃兰,不愿凋零?
  谁来,救救我......
  啊~~!!!!!
  整个人仿佛从九十层的大楼天台上高高坠落,等待了仿佛地球从诞生到毁灭如此这般漫长的时间后,终于重重砸在不足一
米见方的水泥地板上。一瞬间肉体和灵魂同时受到了剧烈冲击因而不停做着临终前有如膝跳反应般的剧烈颤抖。
  现实中我则是像诈尸似地从床上坐起上半身,惊恐地睁大双眼,用足以把肺部炸开的力气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是一个怎样的噩梦啊!我吃力地扭着嘎啦作响的脖子,低头望着微微颤抖的左手。我还活着。这是脑海里第一个念头。
  「你醒了?」旁边响起一个熟悉的男性嗓音。
  我抬头看过去,那个身穿校服的男子双手交叉安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谦......信......?」
  「真是可惜啊,还以为会变成白痴,没想到又是一个小强命。」
  谦信夸张着做出无可奈何的手势,却掩饰不住脸上露出的欣慰笑容。
  「想打架吗?!」我甩给他一句话后,注意到四周洁白的装饰。「医院?」
  「废话。」
  「......」刚准备回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进医院,大脑却感到一阵要裂开的剧痛,我双手紧紧抱住脑袋,不由发出一声呻吟

  「不要着急!现在你还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不要勉强自己!」谦信连忙抓住我的手腕,急切地说。
  「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在电子阅览室里晕倒,直到第二天才被人发觉。医生说因为过长时间接入DIH,再加上你自身的不适症,导致了大脑
严重超出负荷,没有变成白痴已经算是幸运了。」
  「我在电子阅览室?」
  我咬咬牙,如同挤压海绵一般地从大脑中拼凑出支离破碎的记忆,电子阅览室...DIH,C2C,SEMA...呜!
  剧痛再度袭来,我就像被电击穿似地瘫倒在床上。
  「SEMA...这是什么?」我喃喃地问着。
  「SEMA?特林所啊,不是你加入的部门吗?难道说——」谦信眼里闪过一丝疑问。
  「特林所...特林所...为什么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明知是重要的记忆却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我悔恨地敲击着自己的
脑袋。
  「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
  谦信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玲兰......我梦到了铃兰。可是——这是什么,什么啊!」
  明明想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抓不住。明明知道就在那里,却什么也触摸不到。
  谦信叹了口气,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
  「好好休息,秋子和南里老师在家里等着你。」
  我无力地点点头,用手掌盖住自己的双眼,沉默着。
  一滴温热的液体从指间缓缓淌落。

二之目· 拼图碎片
  等我回到公寓,已经又过了一个星期。为了我的回归,全部成员一起召开了浩大的欢迎会。
  全部人,明明谁也没有少。稳重的谦信,直率的秋子,啰嗦的南里老师。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好像少了最后一块的拼
图,总是无法拼回原状。
  「我们,我们,虽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我们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终于忍不住,在吃饭前我向他们询问道。
  「啊,哈哈,守司的脑子还没好吗?」秋子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敲在我的头上。「怎么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对啊,就是就是,守司等下麻烦你去洗碗,就好好用劳动洗刷你的耻辱吧!」南里老师附和地点点头。
  「公寓从来都是四人间,哪里来的第五个人。守司难道你认为自己曾经和鬼共处一屋吗?」
  「共处一屋?」
  脑子里在刹那间有什么一闪而过,我呆呆地看着谦信,下意识重复他的话。
  三人的眼神不易察觉地互相对视了一下,谦信啪地一声将空碗放在我的面前。
  「你要是还想再烧坏脑子我可不管你,但在此之前麻烦帮我装碗饭。」
  「什么啊,你自己不会动手啊。」我嘟囔着接过他的碗,走到厨房去。
  刚刚一闪而过的东西,也因为这下的扰动而彻底消失不见。
  晚饭后,我独自一人呆在自己的卧室中,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头顶的天花。
  吱呀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在搞什么?」
  那个人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看过来。
  「秋子吗......」
  我随口应了一声,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还是那么地让人不放心啊。」
  「不要用训小孩的口气。明明自己闹出的麻烦比我还多。」
  「啊~~是吗?呵呵。我说你为什么记这些记得那么清楚啊!」
  「那你知不知道,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
  安静的房间里,似乎可以听得见彼此的呼吸还有心跳。秋子朝窗台那边望了一眼,叹了口气,关上门转身离开。
  我继续呆坐了一阵子。突然明白过来,这样呆坐下去是什么也解决不了的,至少,至少我应该做些什么才行!
  从床上翻身坐起,我打开桌上的笔记本。在运行前的等待中,我迅速理了理思路:首先必须找到SEMA。但很快我便发现,
在学校主页上的所有链接中都没有「SEMA」或者「特林所」的导向条。即使是用校内搜索引擎或者部门介绍里也没有出现关于
SEMA的只言片语。
  「撞邪了?!」
  愤怒的双手啪地按在键盘上。我咬咬牙,一把拔出电脑上的网线,从脑后抽出了电子插头。打开DIH界面,马上感到了阵
阵眩晕。
  但我必须坚持住,可是在用尽各种手段后,还是一无所获。甚至连以前的招聘栏,原本SEMA的招聘导航栏现在也变成了一
片空白。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如果,如果没有SEMA的相关页面,那我又是如何和SEMA联系并且工作的?
  是谁把我和SEMA联系起来的!为什么一想到那个家伙,我的心便如此痛苦,痛苦到仿佛整个心都被烧成灰烬,除了痛苦以
外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三之目· 安德
  从医院回来的自己,比原先预料得更快回复到正常的学院生活中。在E班的课室里忍受着偶尔的不适症,中午的时候三人
一起去饭堂吃饭,放学后和谦信在球场边看秋子踢球。
  日子一天天平淡无奇地过着。平淡到甚至连需要说明的地方都乏味可陈。除了偶尔在不经意间,会有某人站在我身边的错
觉,但每次转身张望却又不见人影。
  「现在进行电子信息的收集工作,请同学们尽早输入自己的学号和密码,登陆森罗服务器查看自己信息是否正确。」
  课前的班会,南里老师少有的郑重语气,当然,在现在这个社会,电子信息可以说是从出身一直到死亡都要用到的重要「
物证」。记录着一个人存在过的一切信息。
  我一边和身边的同学开着玩笑。一边打开笔记本。反正这套系统并不要求DIH限定。打开登陆界面,敲入自己的十六位学
号。
  刚敲到第十六位时,我的手指忽然停下。不敢相信地看着屏幕上的数字——这不是我的学号。
  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敲出这个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数字?我看看自己的手,将输入键移到Password处,屏息闭目,敲打出
一连串长长的字符序列。
  按下确认。
  「Attention:此记录不可修改,请重新输入查看密码。」
  「Attention:此记录不可修改,请重新输入验证密码。」
  「Attention:此记录不可修改,请重新输入确认密码。」
  如有神助一般我连续敲击着那串不属于自己的字符,一遍遍确认。终于在第四次确认后,屏幕显示进入数据库。
  我啪地关上笔记本的屏幕,小心地看看四周。将网线拔去插上自己的电子插头。用DIH登入界面后,我再次重复一遍刚刚
在笔记本上的动作。
  「现在进入数据库。」
  眼前出现了提示许可的确认信息,接着,便是一段相当长的等待。就在我以为登入失败时,一个网页在眼前跳了出来。不
,准确地说是一个数据模拟出的人像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一次我甚至连惊讶声都发不出来。
  「安德......」
  我的嘴里吐出这两个词。可是,这明明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为什么我会知道他的名字?
  安德(数据形象)朝我点点头。眼前开始列出他的简历
  「御神财团第九实验班研究院。模控学专家。生卒年——」
  我用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喘息。我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根本不可能,怎么可能!
  安德在八年前已经死掉了!
  为什么我会知道他,为什么我会知道他的帐号和密码,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几乎陷入崩溃状态的我突然看到右下
角的资料更新日期,竟然是一个月前。
  这怎么可能?这份资料明明已经处于锁定状态,是谁试图篡改死人的资料,而且,就算篡改,为什么会犯下把更新时间保
留下来这样一种低能错误。
  我思考了一会,马上明白过来:不管是谁都好,他是故意的。故意让人看到更新时期,这样的话,来者一定会去查看到底
是什么资料被跟新了。但前提是要有人登入这个帐号。难道说,难道说那个人知道我一定会来吗?
  我打开资料库,翻阅前几份资料,只是一些常见的文本文件,里面记录的应该是属于安德日常生活的一些只言片语。
  进行查毒后,我打开最后一份文本。时间标示是将近10年前。
  1月7日:
  手术进行得非常成功。他认为这是命运的安排,但我更多感到的则是宿命的不安。也许我该为日后做点什么。
  3月15日:
  我确信自己看到的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数据流,而且很可能和『她』有关。他似乎也有所觉察,可是,亲情已经影响到他作
为一个科学家的责任。
  5月27日:
  我投了反对票,但更多的人倾向于继续观察。人类已经得到了潘多拉的盒子,我必须保证灾祸不会从里面跑出来。
  7月19日:
  这就是所谓的『神』吗?我从内心对它产生了宗教一般的敬畏。是时候该找他谈一谈了。
  8月3日:
  我欺骗了他。在最后一刻更改了密码。但我相信他不会告诉别人,这个秘密就让我带入坟墓吧。
  10月13日:
  这是『神』的礼物吗?如果不是它的话,人类也许需要十年才能达到这一步。可是它知不知道它也许会被自己作品毁掉的
一天?我看到了命运在门后微笑。
  11月30日:
  这将是我最后的作品。就用那个名字吧,过去和现在,现在和未来,用这个名字将三者紧密相连。《安德的游戏》(注1
),如果是恰当的两人,或许会明白这一切。我已经无法选择,但至少要让他们拥有可以选择的权力。
  我重复看了几遍,似乎抓住了什么,但终究是十年前,而且那家伙似乎也有意掩盖当年发生过的事情,这样的只言片语完
全无法让人理解。
  突然,我在档案的最下方看到了最新的一份,时间标示为两周前的数据包。
  「是否下载更新资料,Y / N?」
  犹豫了一下,通过DIH下载资料是有一定风险的,但...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游戏,还未结束。
  我点击确定,整个人瞬间仿佛被扔进了冰窟一样,数据流毫无阻滞地通过电子插头传入我的脑中,剧烈的痛感就像被人强
行用起子将整个头盖骨撬开一般,我用力地咬着下唇,吮吸着血的腥味,强迫自己在阵痛中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看到了......从那朵飞溅的血花开始的倒带一般的回放记录,我重新记起了整个过程,一千零一夜,cyborg,柏格女王,
阿卜杜拉。
  「守司,你没事吧!怎么整个脸青得那么厉害!!」
  当我反应过来,身边的同学一脸担心地拽着我的手,叫着我的名字。
  我摆摆手,将电子插头收回来。拉开椅子站起来。
  「老师,我不舒服,要请假。」
  「啊,守司啊,都叫你现在要少用DIH,难道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秋子,你陪他——」
  「不用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有些粗鲁地打断南里老师的关心,我拉起书包带朝教室外面跑去。
  「搞什么啊!这家伙...」
  对不起,我在心里暗暗说到。

注1: 《安德的游戏》(Ender's Game)作者是美国著名科幻小说作家奥森·斯科特·卡特,主角Ender以为自己在玩战争游
戏,而实际上却是在进行一场关乎人类存亡的星际战争。该作品发表于1985年,曾获得星云奖及雨果奖。

四之目· 铃兰
  将书包扔在床上,整个人呈一个大字跟着倒下去,把头埋入枕头里,沉思着。
  SEMA,造梦者......刚刚从网上下载的资料冲开了被封印的记忆闸门,关于那个「故事」的一切都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但还是有两个问题。
  为什么一个早已死去的人,会是造梦者?那个和我在一起的同伴,到底是谁?
  和她最后杀死安德的原因相比,我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是谁,
  不,甚至和SEMA,和造梦者这些记忆的总和相比,我宁可自己把那些都忘得一干二净,也要记住那个名字。
  可是为什么,偏偏想不起?明明不想忘记,为什么记不起来!
  原本逐渐清晰的记忆随着这块拼图的缺失而又变得模糊,只差一点了,明明只有五厘米的距离,自己却始终无法前进哪怕
一厘米。
  「算了,反正已经前进了一大步。」
  我用手遮住眼睛,深吸了口气,翻过身使自己变成仰躺在床上。渐渐平静下来的身体,感到深秋的气息中带着稍许寒意,
我下床打算把窗户关上。突然看到窗台上那两盆从隔壁移过来的花卉。
  薰衣草和铃兰。
  「话说现在还真不是开花的季节,秋子这家伙买回来也不知道爱护。」
  我笑着轻轻触碰着依旧挂在枝头的花骨朵,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原本淡淡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房门被轻敲几下,从外面打开。我猛地回过头,刚刚进门的秋子被我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啊!」
  「啊,没什么。你怎么回来了?」
  「身体没事了吗?」秋子走到我的身边,伸过手将窗户关好。「不要没事就在窗边发呆,吹太多风对身体可不好。一下子
不看住你就......」
  「谢谢。」我老老实实地向她道谢
  「什么呀~~忽然这样。」
  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平时还没有发现,这家伙其实也有小女生的一面啊。
  「这个薰衣草,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你浇的水吗?」
  「当然,这是我的薰衣草啊!」她有些骄傲地回答。
  「既然你能够照顾得好,为什么还要放我这,要我帮你养呢?」
  「......」秋子闭口不答,脸上似乎有些不高兴地盯着花看。
  「秋子。」我犹豫了一阵,「你的房间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动摇的神色。
  「薰衣草是秋子的,那么这盆铃兰,又是谁的?」
  「不要。」秋子退后了一步,眼睛里无法掩饰恐惧的神色。
  「啊?」
  「不要......不要想起来!明明不要想起来就可以了,明明这样子下去就可以了。你为什么要想起来!不要,我不要!」
  薰衣草是秋子买的,那么这盆铃兰,又是谁的?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起过?陷入混乱的我,耳边终于响
起了那个人努力的声音。
  「想要守司买铃兰......给玲。」
  我终于明白了,那个无法触摸的身影,那个含在嘴边的名字。根本不该忘记,甚至连有忘记的念头都觉得罪恶的自己,竟
然将她的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秋子...」我看着眼前如此无助的她,心中涌起的是另外的一种悲伤。
  「这样子不行吗?」她抬起头,满脸祈求地看着我。
  「如果我把秋子给忘记了,你一定会把我踢飞吧?」
  「不一样!这不一样!如果去的话,也许就回不来了!不能再一起去逛街,不能再一起像一家人那样吃饭,不能......」
  「不可能。」我走上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不可能。我会把她带回来,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就什么意义也没有了。
一定会回来的,我保证。」
  「他们要回来了,我去煮饭。」
  秋子挣开我的手,转身朝门外走去,一边用袖子胡乱抹着眼睛。
  「一定要回来。」她在门口站住,低声对我说。
  「嗯。」

五之目· 王命代行
  夜晚的饭桌上弥漫着异样的气息,大家似乎都已经知道什么似的,只是静静地坐着吃饭,甚至连往日的闲聊也没有。我胡
乱扒完饭,便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卧室,准备着晚上的行动。
  「你打算到哪里去。」谦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钟刚刚敲过十下,我站在大堂的正门前面,刚刚将手搭在转把上。
  果然会挑时间啊,我叹了口气,转过身。
  「你也想阻止我吗?」
  出乎我意料,谦信很干脆地摇摇头。
  「就算从秋子的角度出发,我也没有阻止你的必要。」
  「那,如果是从森罗骑士团的角度呢?是否又该抹杀我?」
  谦信向上推了推眼睛,平静地看着我。
  「你知道多少?」
  「这只是我的猜测。学生会的副会长,不应该会是在 在E班。」
  「呵呵,守司一旦下了决心,就会变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那,你是否会告诉我呢?森罗骑士团在其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你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好吧。」谦信叹了口气,走到沙发那坐下。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是森罗骑士团吗?」
  「御神财团管理者的子女所创立的自治团体。」
  「这只是表面的理由。」谦信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如果仅仅只是自治团体,就没有必要叫做骑士团。你应该已经很清楚
『骑士团』是什么意思了吧。」
  「王命代行者。」
  「不错,哦,说句题外话,你这小子干嘛不把欧洲统一了再回来?」
  「你在监视我?」
  「不,只是森罗骑士团定期会收到SEMA的行动概要。这两者本来就是同一件事的两个侧面。哦,回到正题,骑士团不仅仅
是『王命代行者』,准确来说应该称为『审神者』。」
  「评断神明,聆听神谕,然后做出自己的选择。那个『森罗』,就是你所谓『王』,或者说『神』吗?这也是『吾等效忠
森罗』的真正含义?」
  「呵呵,你和我一样都喜欢积累这些无用的知识。没错,森罗骑士团是统领御神十二家的家主结社,而『吾等效忠森罗』
则是那个最初的『誓言』。但,这并不意味着十二家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所以当时七海原选择要抹杀我,而你却选择阻止她?」
  「神的懿旨,神的目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而行动则是建立在这个理解上的,七海家选择成为执行众,在世界各地
积极活动,希望能够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
  「所以她才会说要避免蝴蝶刮起飓风。那么玖贺家又是怎么判断的?」
  「玖贺家则是选择了旁观的姿态,防止任何一方采取过激行动。我们认为,如果说最终的结局是无法避免的。那么即使什
么都不做,也会迎来那个结局。我们希望事实证明这一点。」
  「鸵鸟政策吗?」
  「被你这样说我岂不是没立场了吗?明明最大的鸵鸟就是你啊。只要没有走到那一步,我们的行动就不必遵循王命。不管
是阻止也好,推动也好,就算像我这样袖手旁观也没有问题。但同样道理,不管在这之前我们是如何判断,如何行动,一旦那
天真的到来,我们都将重新站在王的旗帜下,全力维持『神』和『人』之间的联系。」
  「我大概明白了。」
  「你应该清楚了吧,哪怕只是一家之力,要让你在这个地球上彻底消失实在是易如反掌。而我也未必会冒着和其他家系对
抗的危险来全力保护你,这也不符合我们的原则。」
  「看来我们的友谊还真是单薄啊。」
  「也许,在十二家中会不惜代价保护你的,也只有那个孩子了。」
  我知道谦信在说谁,是的,即使是现在我也对此毫不怀疑。
  「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就算我很明确地告诉你,这个命运以及结局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即使是这样,你还是要
去吗?」
  「你说呢?」
  「呵呵,从个人来说,如果你不去我会考虑和你断交。所以,我现在只是在自言自语。」
  「哦?」
  「你应该也清楚,蝴蝶是越不过沧海的,这是结论。不管有多少个成功的事例,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因为后者是常理,
而前者是奇迹。也许跟着成功者的脚步会比较容易接近成功,但在这赌命的游戏中,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一块巴掌大
的孤岛,甚至一根树枝都有可能决定最终的成败。所以,判断该不该做,是逻辑,但决定去不去做,却是自己。我认为,在出
发点退后一步或者前进一步都不该受到指责,因为前者是英明,后者是果断。但唯一不能做的,便是在途中有后悔或者留力的
想法。拼尽全力固然可能会在到达下一个落脚点之前便坠入大海。但其他的方法,只会让自己死得更难看。」
  「谢谢。」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再次转过身去。最初的决断,早在那天的十字路口便已经做出了。
  「是这样吗......呐,你忘了东西了。」谦信走过来,将我房间里的铃兰扔到我的怀里。
  「啊?」
  「带她回来。这是秋子让我转达的。还有,让我看一看你这只愚蠢的蝴蝶到底会刮起怎样的风吧。路上小心。」他用力拍
拍我的肩膀,转身朝里间走去。
  我拧开门把,夜晚的风从门缝扑面而来。
  「等着我,玲。」
  
六之目· 重逢
  独自一人在深夜的校道上狂跑,即使肺部的呼吸已经超越极限,即使心脏的跳动已经激烈到快蹦出喉咙的地步,我想要见
到玲的迫切心情却丝毫没有冷却。
  但眼前的景色,却让我的脚步第一次停了下来。
  深夜的校道正中,在两旁路灯的簇拥下,两个人静静对峙着。
  离我较近的是一位身穿普通制服的长发女生,因为背对我的关系,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个人,但却可以看到手中拿着长棍状
物体。而另外一个,就算无视那头棕红的短发,单单是那身特殊的校服就让我想起了她的名字。
  「hi,晚上好。还真是巧遇啊!」
  见到有人走过来,那个短发女生向我招了招手,轻松地打着招呼。
  正是七海原,我这才明白谦信最后所说「路上小心」是什么意思。
  森罗私立学院毕竟不是无人之境。
  「如果要杀我的话,何必亲自动手?」既然知道了彼此的目的,我也大胆地吐槽起来。
  「哎呀呀。你忘记我那天说了什么吗?人家好不容易跑回来一次,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喔。」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答应过什么。」
  「嗯,不会吧?人家那天可是好不容易放下少女的矜持,你竟然不为所动!气死我了!!」
  那家伙双手叉腰,一副准备耍蛮的样子。
  「拜托,这样的女孩子,不管是哪个男的都会受不了啦。」
  「这样啊......那么,再搭上七海家的效忠呢?这样的话,动心了吗?」
  「至于吗?为一个陌生人搭上七海家,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可能相信的呀。」
  「呵,你太看小森罗骑士团了吧。身为七海家的家主,只要你和我成亲,我保证七海家效忠于你。就算你日后喜新厌旧,
想要重新攀上公主,这是让你能有和她身份相称的唯一机会。」七海原胸脯一拍,信誓旦旦地对我保证。
  「可是,这对你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从个人角度,我对公主所看上的家伙很感兴趣,觉得随便弄坏还是有些可惜。从七海家的原则出发,你和公主的关系将
成为我们实现新世界的重要砝码。」
  「一切都只是等价交换吗?」
  「一切都只是等价交换。」
  她重复了一遍,眼中闪烁的是和年纪不相乘的冷酷理性。
  「那,我拒绝。」
  「这样啊,还真是可惜呢。」
  她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耸耸肩膀,手中突出的某物在灯下泛着寒光。
  「那就只好请你死在这里了。」
  既然谈判破裂,我也只能做好拼死抗争的准备,眼看着七海原一步步朝我迎面走来,从刚才开始就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长发
女生,这时突然闪到我的面前。
  「嗯?!」我原以为她是和七海原一伙的,但她却用自己的后背朝着我,这意味着她选择站在我这边,但这家伙我却从未
见过。
  「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连北都也选择和七海为敌了吗?」
  「如果七海还是坚持要抹杀三井守司,那便只能是北都的敌人。」
  出乎我的意料,女生口中说出斩钉截铁的宣战布告。
  「哦?呵呵,这下可真有意思,千代子,你为什么要救这小子?是因为他救过你,还是因为北都家想卖个人情,抑或
是...你自己也想以身相报?」
  嗯,北都千代子,似乎在学校里见过这个名字,但为什么七海原会说我救过她?
  「很抱歉,现在这种情况似乎无法好好打招呼。守司请再稍等一下。」
  名叫北都千代子的女生侧头朝我示意抱歉,马上又转头盯着暂时停下脚步的七海原,正声回答。
  「北都家认为三井守司自身是整个王命的一部分。这就是全部原因。」
  「王命的一部分...我明白了,既然你不打算退让,那就让我们两人在这得出答案吧。」
  仿佛一早就在等待七海原的回答,千代子手中一直紧握的长棒被解开,露出里面一截乌黑的刀柄。女生手里的握着的竟然
是一把武士刀。
  「等一等!」我忙开口阻止她俩即将上演的血腥厮杀。
  「北都同学,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而且...你不会想在这里挥刀吧?」
  「哦,三井同学是在担心我吗?」七海原笑盈盈地说,似乎完全没有将对方手中的武士刀当成一回事。
  「守司,这并不是个人的恩怨。」
  北都千代子的语气就像是大姐在教训弟弟一样,这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嗯...可是我想自己解决。」虽然上一次很丢脸,但这一回我想靠自己的力量看到玲。当然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无聊自尊
。我还是坚持着。
  「......」北都千代子犹豫了一阵,叹了口气让开身子。
  「你还是老样子,好吧,但要答应我不要逞强,不管是为了公主,还是为了我。」
  听见她如此亲切的口气,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问:
  「那个,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啊!」
  北都千代子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地像四周张望,在我的目光下终于长长嘘了口气。吐出一句话。
  「王弟,还好吗?」
  我当场傻了眼,过了好一阵才半信半疑地回答她。
  「安...安托...安托瓦内特王姐??」
  「啪——」武士刀的长柄不轻不重地落在我的头上。
  北都千代子咳了一声,整整衣服,然后恭恭敬敬地朝我弯腰行礼。
  「在下是北都家家主,森罗骑士团五座,北都千代子,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说完她向我露出亲切的笑容,似乎在说现在你明白了吧。

七之目· 不战
  「好了好了,打搅你们打情骂俏可真是不好意思,但守司你再不抓紧时间的话,可是会后悔的喔。」
  七海原不耐烦地转着手中的长柄匕首,十分不满地盯着我俩。
  「七海同学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吗?」我向前踏出一步。
  「除非你答应不往前走。」
  「可是我不想伤害七海同学。」
  「博爱是救不了任何人的喔!」
  「那......」我思考了一会,「如果,我能侥幸胜你,我能否和七海家签订不战协定?」
  「啊?你说什么?」似乎没有明白我的话,七海原露出稍许迟疑。
  「如果我败,在一个月内任你处置,但如果我胜,在一年之内,七海家都不能加害我。而且无论胜败,七海都不因此和北
都为敌。」
  「嗯嗯嗯,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还是小瞧三井同学了,竟然在短时间内连北都家都考虑到了。实在有意思...说真的现
在要我下手还真有些为难啊。」
  七海原向我投来赞赏的眼神,然后将匕首举至胸前。
  「但是,你不要以为自己能轻易取胜才好。毕竟我可是森罗骑士团的一员,不管之前的考虑有多么周详,只要失败了就毫
无意义。」
  「可是如果不预先考虑的话,就算是胜利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吗?如果无法实现目标的话,那么就算是胜利也是
毫无意义的。」
  「不错不错,人家越来越喜欢三井同学了。来吧,让我们开始吧!」
  话音刚落,她鬼魅的身影已经毫不迟疑地向我冲来。
  老实说我可最不擅长打架的啊,更何况对手是这样的女生。我把捧着的铃兰小心地放在地上,一边叹息一边朝着她的方向
跑去。
  两人的身影瞬间交错在一起。
  「将军。」
  完全没有反击之力,经过象征性的抵抗后,两人的打斗很快就结束了。
  和上次一样,她毫不客气地将我放倒在地,非常有气势地骑坐在我的身上,唯一的不同就是贴在颈侧的改锥换成了更加锋
利的匕首。
  「我都说了,三井同学是一点胜的可能都没有呢。」
  瞳孔中的七海原,得意地向我露出灿烂的笑容,看上去不像是即将杀人的凶手,反倒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不过她的
年纪应该只和我一般大吧。
  「怎么样,认输了吧?」
  「下手吧。」
  「啊?我赢了干嘛要杀你?难道三井同学的脑袋摔坏了吗?」
  「七海同学你是不是搞错了,你可没有赢喔。」
  虽然两人此刻的动作很不雅,但我还是努力做出毫不在意的表情。
  「你是说......现在的你还有胜我的机会吗?」
  「七海同学难道忘了吗,你的目的是为了置我于死地,现在还没有杀死我,那么你的目的就没有达到,又怎么能算是赢呢
?」
  「原来是这样,你是赌我不敢杀你...不,就算我杀了你,我也输了,呵,呵呵,你就真的不怕死吗?要是我生气后下手
失准,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喔。」
  「我只是知道,你要赢就必须杀了我,如果你杀不了我,那就算是我赢了。」
  「喂,老实回答人家的问题啦!你真的不怕死吗!」
  七海原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连我都不禁想要大笑起来。
  「是人当然怕死,但我说过,如果不预先考虑的话,那么即使是胜利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现在被你骑着很没面
子,但这是我所能想到最接近目的的办法,即使被你杀死,也只能怪我命不好,并不是我错了。」
  「所以你连拼死挣扎都难得了吗?可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一定不敢杀你?」
  「杀死我并不是现在的最优解,但如果没有最优解的话,就只能接受这个结果。既然你已经清楚:即使我今晚赢了,你还
可以在一年后再比一次。到那时不管我俩谁赢谁输,得到的结果都会比现在把我杀死要好得多。我可不认为七海原是一个蠢女
孩。」
  ......七海原用看到怪物的眼神愣愣地盯着我看了很久,最终放弃似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手中的匕首。
  「好吧,既然都被你这样说了,我认输就是了。」
  说完后她突然双手撑在我的胸口,俯下身子贴近我的脸,用十分不解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问我。
   「既然你考虑得那么清楚,为什么明明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解都送到了面前,你却要选择视而不见?我真的不知道你到
底是聪明,还是太蠢......」
  「哪有那么复杂,只是因为做选择的人不是我啊。」
  等我从地上站起来,北都千代子早已经走到我的面前,如同大姐姐一样轻轻拍打我身上的尘土。
  「没有吓到你吧。北都...同学。」
  「叫我千代子好了,虽然我比你大一点,但还是平辈相称吧,可以吗?」
  「啊...千代子。」
  「谢谢。我没有吓到,但以后你不要做出那么危险的举动了。原虽然是一个好女孩,但她必须站在七海家的立场上。」
  「千代子你说什么啊!你自己不也是站在北都的立场和我为敌吗?!」
  「那是被你逼的。」
  「呜吱吱......」七海原发出一阵不甘心的磨牙声。
  被千代子当成弟弟一样对待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随便找了个问题问她。
  「那个,千代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吗,查理?」
  千代子整了整我的衣领,退后半步后用严肃的眼神地盯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答应千代子?查理?很快我明白过来,她所等待的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那里有等着我的人,不管在哪,我都会永远和她在一起。」
  「去吧。」千代子满意地点点头,轻声向我告别。
  「嗯!」
  
八之目· 起点
  等我来到冬雪楼,已经快到门禁时间,眼看着那两扇巨大的玻璃大门缓缓合拢,我全力跑到门口,侧身挤进去。终于在最
后的时刻踏进了冬雪楼的大堂。
  电梯似乎还能用,我走进去,按下十层。当电梯上行停止,还没等电梯门完全打开,我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根本不需要思考,我朝着大厅深处42号座位走去。那个家伙,竟然还是那么少根经似的抱着书本呼呼大睡。
  「哎,别睡了。」我把铃兰放在桌子上,轻敲她的脑壳。
  「唔......」她揉揉眼睛坐起身子。依旧是没睡醒的样子。
  「守司。」
  「这次读对了。」
  「你终于来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伸出手抓住我的衣袖。仿佛在确认我的实在感。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我老老实实道歉,也伸过手摸摸她的头。
  「难道,你这个月来都一直在这个座位上等我吗?」
  「嗯。」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鼻头微微抽动。
  「为什么要封印我的记忆。」
  「这一切都和守司没有关系。」只有颤抖的声音还在逞强。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连这盆铃兰一起带走?」
  玲低着头,肩膀开始剧烈耸动起来。终于,崩溃了。
  「玲......玲......不想......不想守司忘记......」
  玲的抽泣声在大堂里放肆地回荡着。我再也忍不住冲动,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将这个娇小的身子抱在自己的怀里。
  「对不起,玲,对不起。」不断重复着道歉,我的上衣被玲无法抑制的泪水打湿。独自一人的等待,仿佛可以感受到玲的
孤独,无助还有恐惧,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直到现在才想起。
  「再也不让你孤独一人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守司......不怪玲吗?」她抬起头,哭红的双眼里依旧带着担心。
  「怪,怪我自己让你哭泣了,虽然我觉得玲哭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听了我的话,玲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我身上跳了下来。我拿出纸巾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玲,你说过如果现在我还想知道的话——」
  「那我就将一切都告诉你。跟我来吧。」说完,玲便带着我朝着大堂的里间走去。
  还是上一次的小型电梯。但这次我进去后,电梯不是向上,而是朝下运行。经过了明显超过十层应有的时间距离,电梯终
于停了下来。
  打开门,我立刻发现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跟着玲走过长长的地下过道,经过了五六道指纹比对后,终于来到了过道的终
点。
  「果然是这样啊。」我叹了口气,踏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便是在S级的任务中所看到的那个巨大地下室。而那台巨大的电脑此时同样放置在地下室中央。
  这时,玲跑到电脑后,扶着一个轮椅走出来,轮椅上是坐着一个干瘦的老人。
  「好久不见了,孩子。」
  我将右手放置左胸,向他恭敬行礼。
  「好久不见了,阿卜杜拉爷爷,还是该称呼你为,御神喜三阁下?」
  「呵呵呵呵~~~玲果然没有看走眼。告诉我这个老头子,你还知道什么?」
  「从安德的日记和玖贺家主的话里,我大概能猜出曾经发生的事情,但真正关键的,却是游戏里安德留下的最后一条线索
。」
  「哦?」
  「在一千零一夜里,阿卜杜拉曾经对那个报信的女仆说:『如果把她撵下宝座,就让你来做女王吧』。如果这是安德留下
的最后提示,那么玲的举动便可以理解了。」
  「不愧是恰当的两人。那么你的结论是?」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玲和女王是同一个存在。」
  啪啪啪。老人鼓起掌,朝玲点了点头。玲从脑后拉出电子插头,接在巨大的电脑中端上。无数指示灯开始跳跃闪动,地下
室里响起低沉的运转声。
  「那你还记得我吗?三井守司?」
  四周布置的喇叭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女王的声音。
  「我是该称呼你为女王,还是该称呼你为——御神玲呢?」
  「——我没有名字。」
  「那么,可以解释了吗,现在?」我沉声问道。
  老人点点头,闭上眼睛,沉浸了过去的回忆中。

九之目· 真相
  「整件事情的起点要追溯到三十年前,最初只是有人提出,通过制造某种刺激脑部的装置来治愈某些脑部疾病。但最终的
成品,却是电子插头,和另外一样东西——纳米机械。前者已经被证明是有效并且安全,但对于后者的应用,研究院内部发生
了激烈分歧。纳米机械的运用将大大提高大脑的可用性,但有人提出这将最终混淆人和机械的区别,最终造成整个社会的大变
革。」
  「你是站在哪一边?」
  「我没有立场。当时自己坚持科学的价值在于创造出无限的可能,至于是否要使用它们则是未来的问题。科学家首先是创
造者,而非使用者。只有那一次,我食言了。当时玲是我唯一的后代,她的父母因汽车失事而不幸遇难,当时只有3岁的玲则
在这次意外中侥幸逃生,不,与其说是侥幸,还不如说是她母亲用自己的命保全了这个孩子......但可惜的是,她的大脑受到
了永久损伤。你应该发现了吧?玲无法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这并不是因为她内向,而是是因为她的大脑前额叶受到了后天
性损伤。当时的情况甚至比现在更严重。」
  老人停了停,缓缓叹了口气。
  「你无法想象,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脉渐渐衰弱到无法说话甚至无法思考,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会是一种怎样的痛楚。
而且这个孩子的生命是她的母亲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如果我连这点希望都保全不了,以后哪里还有面目在天国和她母亲重逢
?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已经经历了一次,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所以我做了选择,在玲身上实施纳米机械和电子插头的手术。结
果你现在也看到了,玲成为了我们唯一的观察对象。」
  「我们发现玲在注入纳米机械后,大脑中竟然会出现第二人格。而这个人格和DIH连网后,显示出极高的适应性,成为了
现在你所看到的这样子。也许是因为玲过早地和纳米机械结合,大脑的代偿直接导致纳米机械过度发挥作用,导致了原本就不
健全的人格受到了冲击,而另一方面,在纳米机械加入后,大脑的运行速度和容量都大大增加,连接两脑的胼胝体带宽失衡,
导致了左右脑逐渐失去了协作机能,最终使得人格分裂。一个主导了具有欠缺人格的御神玲,而另一个则进入了网络。」
  「这将带来人类智慧的一次飞跃。」我只能这样安慰他。
  和他一样,我并没有资格对他的做法做任何评价,但是从拓展人类智能的角度说,玲的样本是非常成功的。
  「创造神和毁灭神是同时出现的。既然人类能够借助电脑,那么反过来,电脑借助人类也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的确是这样。人脑和电脑的结合,而且人脑还处于被支配地位。这样的结果对于人类来说未免太残酷了。」我帮他说出
了那个答案。
  「是的,在发现这个可能后,我们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如果人脑和电脑的结合中,人脑处于被支配的地位,那将导致比
义体化更加可怕的结果,具有个体意义的人类将不复存在。当时一派主张立即销毁她,另一派则主张继续观察。」
  「你是后者吧?」
  「对不起,作为祖父,我已经无法做出科学家应有的决断。」
  「没什么好抱歉的。」
  「另一方面,这的确是一个很难得的样本,甚至说是神赐也未尝不可。你知道,人脑如果受到损伤的话,会自动进行自我
修补,如果在幼年实施半脑摘除手术后,剩下的半脑会通过代偿而拥有大部分大脑机能。但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右脑
的丧失。这让我们知道,人作为个体是有极限的,这个极限,便是名为『人』的壳所界定的一切。呼吸的次数,心跳的次数,
肠胃蠕动的速度,『人』的壳决定了给大脑供给能量的上限,超出这个上限,人就不能再称为『人』。同样,脑壳的大小只是
表象,进食的上限决定了能量供给的上限,而后者又决定了大脑的极限。那么......让大脑能够实现第二次飞跃的方法便只剩
下一种,那就是丢弃『人』这个壳。玲的大脑本身虽然有纳米机械的修补,但不超过十五岁的智力水平,可一旦和超级计算机
联网后,另一个『玲』的智力水平是惊人的,不,甚至可以说达到了『神』的范畴。这也是为什么玲在任何一个梦境中,不但
能够保持自己的意识,而且还能保持自己的样子。」
  「潘多拉吗......」
  「我承认这一点,当时我们将她和这个超级计算机困在这里。就算我怎么愚蠢也知道,一旦让这个玲进入网路,会带来怎
样一种毁灭性的后果。但事实上『玲』在整个御神集团中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到今天大概有1/3的科研成果是由她所直接创
造,而这还是因为我们对她的能力进行了限制。」
  「玲,你好厉害。」
  「我说了我不是玲。」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的她还无法离开『玲』的躯壳独立存在,这使得我们松了口气。但玲本身却因为她的存在而承受了
过大的压力,缺失黑色素的头发便是一个证明。」
  「不能毁灭她吗?」
  「我不敢冒险。一方面我不知道这个玲的存在究竟是一个意外还是必然。如果是意外的话,那么贸然杀死她对于整个人类
都是不利的。而如果是必然,那么她迟早会在其他地方出现,毁灭也就毫无意义。另一方面...她本质上还是玲,如果毁灭她
的话,玲也会受到牵连。」
  「那么,那个S级的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造梦者不是早死了吗?」
  「GHOST。」
  「啊?」
  「是玲参照对自身的分析,创造出的模态程序。与其说是程序,更像是灵魂多一点,只是无法实现玲这种共生态,也不能
取代玲的存在。安德当年是坚定的毁灭派,临死前在超级电脑上安装了病毒程序。但是他的突然逝世使得最终执行的密码下落
不明。」
  「所以你们希望能够比任何人都先一步掌握到这个密码?」
  「是的。」
  「那么,SEMA真正的目的是什么,IRP真的只是智能再生计划吗?」
  「IRP实质上是研究人脑和电脑共存而准备的『梦境系统』。至于SEMA则是为了防止人脑过载而成立的安保机构。」
  「建立一个以超级计算机为主体,数十亿人类的大脑作为细胞的超智慧生命,成为这个星球的唯一真神。让每个人都只能
沉浸在自己的梦里,完全不知道现实中的自己实际上正在像虫卵一般动弹不得,并被超级计算机不停榨取着另一半的脑细胞。
这就是人类的末日吗?」
  「人类别无选择。除了人类自己以外,这个星球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件没被人类牺牲过的东西。对于个体而言,IRP的促进
作用是明显的,我们没理由拒绝它,而纳米机械虽然现在还不能公布,但总有一天会运用在人类身上。玲的存在,既然现在会
出现,那么明天或者后天说不定也会在其他地方出现。我们将一步一步地走向你所看到的终局。」
  「所以你一方面建议成立了道德委员会,限制电子插头的应用。但一方面又继续朝着那个结局而发展IRP。甚至为此成立
了森罗骑士团和SEMA。可是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年轻人,这个世界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轻易就分清黑白。我必须为人类留下一点希望。如果她的出现是注
定的事实,那么我们能做的就只有承认这个事实而不是继续欺骗自己。英雄可以杀掉魔王一次,但这种事情并不是每次都能做
到。玲的存在,也许会给人类带来绝望,但不可否认,玲自己本身,便是我们的希望。」
  「根本就是潘多拉的盒子......那我呢?在这个故事里,我扮演的又是怎样一个角色?」
  「至今你已经扮演过很多的角色了吧?不管是主角还是配角,你都成为了推动那段历史的力量。现在,我希望你能用这份
力量来推动将来的历史。安德的游戏必须是『恰当的两人』才能完成,所以我不否认从一开始便存在着利用你的想法。但既然
是你的话,也许真的能够做出决断吧?」

十之目· 决意
  「玲!——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说了我不是玲。你要是想当救世主的话,那就将我毁灭,我保证这一次不会有人在你后面打黑枪。或者,你直接将这
个人偶娃娃带走,代替这个老头背负起整个人类的罪。」
  「但,我是问——你想我怎么做?」
  「我说了——」
  「你除了是玲,谁也不是。」我斩钉截铁地打断她。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可笑,真的可笑,我的意志?如果我说,把我连上网路吧,让我统治世界吧,难道你会这
样听从吗?卑微的蝴蝶,你会扇动自己的翅膀吗?」
  「如果这真的是玲的意志,那我不能否认自己有可能做出这种决断。」
  「你这个......烂好人。」喇叭里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一起走吧,玲。」
  「什么啊?你这个家伙??」
  「我说过的,我再不会让你独自一人。既然那边的玲都能够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你不肯再努力一下,重新回到
那个身体?」
  「这里才是我的全部,人类的你根本无法理解——」
  「你想告诉我这个地下室就是你的全部?别开玩笑了!明明是自己的身体,明明有着幸福的生活,明明有着像我们这样的
朋友,为什么还要像个旁观者那样?为什么还能忍耐下去?你不孤独吗?在这个只有数据的世界里,难道还没有呆够吗?明明
那么痛苦,为什么不肯向我求助!!」
  尽情地宣泄着怒意,这是我第一次对玲发火
  「人类,你知道什么......我哪有......痛苦......?!」
  「那你告诉我,那个哭泣的人,到底是谁?是你,还是她!告诉我啊!玲!」
  不管那个家伙看不看到,我指着在老人身边静静站立的御神玲,虽然脸上没有悲喜的表情,但是她的脸上却清晰地出现两
道晶莹的泪痕。
  「你只是想带她走吧?那么赶快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那边那个才是玲!我,我什么也不是......」
  「够了,不要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连她也可以踏出的一步,难道你就没有这种勇气吗。你在这找到的,只是虚假的自由
而已,就算以后你成为唯一的存在,那也是从这个笼子跑到另一个笼子罢了!即使最后只有亿分之一的可能,难道你就不
想......不想亲自抓住我的手吗?」
  「为什么......明明你只要带走她就可以了......为什么!」
  「哎呀呀,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既然我摘走了你的面纱,那么我俩就得永远在一起。」
  我忽然想起了那天的女王。这家伙,还真不够坦白啊。
  「自以为是,胆大妄为......亏玲还说喜欢你......」
  「我说啊,你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吧?」
  「嗯......一直一直,这样看着啊。就像做梦一样,简直就像你们在『故事』里一样,明明自己就在其中,却没有任何人
知道自己的存在,没有任何人触摸得到,既不会被人记起,也无所谓被人遗忘......」
  「那,为了我,能否再稍微努力一下?我和你一起努力的话......」
  「呵呵,现在的你,还要坚持替我们,不,还要坚持替这样的我,背负起整个人类的罪孽吗?这对于你来说,未免过于沉
重了吧!」
  「我也不想啊,但这份决断早在我擅自拉住你的手时就已经做出了。还记得那个回答吗,我尽责任。」
  我微笑着,再次重复那句话。
  「一起走吧,玲。」
  「好。」
  这一次,地下室里传来的是两个相同的回答,
  不管是在这边还是在那边,都只是一个人的决意。
  
终目 众神凋零
  冬日的清晨,悠闲的鸟叫,暖和的被窝。一切都是如此美好。除了——
  「喂!我说,就算是无礼也得有个限度吧!」
  「无礼的人是你吧!」我将全身裹在被子里,忍受着那家伙不知道从何处扔过来的书,还好被子抵消了大部分的冲力。
  「那就快点给我起来!今天秋子说了要去音花市玩的!」
  哇,冲击力越来越夸张了。「够了!」我翻开被子,刚刚想妥协——啪地一声,一本书正中面门。我华丽地向后栽倒,瘫
在床上。
  「我说......」看着眼前模模糊糊出现的俯下身的家伙,我无力地反驳。「你就不能稍微有一点常识吗,会砸死人的啊。

  「哎呀呀,你看我,只知道刚才那本书的动能是152.41346焦,却不知道会砸死守司喔。不过,本来我就是没有常识的
嘛......怎么样,要不要——做一些更加没有常识的事情呢?!」
  听到这种故意做出来的无可奈何,看着她越靠越近的脸庞,我一把将被子捂住脑袋,惨叫起来。
  「秋子!!!把那个可爱的玲还给我!!」
  虽然还不是十分稳定,但现在玲的两个人格正在尝试着一起生存,本来,双重人格更多地是一个分裂的假象,更大的可能
是由于无法实现的愿望被压抑,从中诞生出的自我保护体。可是——我最大的失败就是让那个从地下室回来的玲和秋子两人呆
在一起。简直就是恶魔的平方啊!
  「摸摸摸摸。不痛吧?」
  看着刚刚还如此嚣张的玲,现在却一脸歉意地抚摸着自己的脑袋,让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啊,醒了吗?我就说了让玲去叫守司是最好的了!要不然你冬天赖床的习惯还真改不了。」
  刚走进饭厅,正好看到秋子带着巨大的棉手套从厨房端出煮好的肉粥。我拉开椅子,在玲的身边坐下,咬咬牙说。
  「拜托,你不要再灌输她你那可怕的世界里所谓的常识了!」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至少玲看上去比以前有活力多了。」谦信端起咖啡,依旧如同旁观者的角色。
  「我说你,就不能偶尔站在我这一边吗?」
  「我的信条是与胜者为伍。守司你依旧保持着全败的战绩呢?」
  「玲......」
  哐当一声,我被秋子狠狠地拿大勺敲了一下脑袋。
  「你这家伙,不要想骗走我的玲......」
  说完她一把搂着玲得脖子,将两人的脸凑在一起,得意样样地看着我。
  玲则是歉意地笑笑,露出无辜。
  什么啊,为什么我一定要承受这个结局?只能在内心中呐喊的我知道今天又得重复往日的悲惨命运。
  「各位各位,记得晚上要早点回来喔,哦,还有帮我带一盒薯条和一桶鸡块就好了,啊,记得不要番茄口味喔,如果不想
在期末考试时受到可怕诅咒的话。」
  南里老师也悠哉悠哉地从楼上走下来。
  如同每一天的早晨,五个人平常而又温馨的早餐时刻。看着玲一脸幸福地和秋子谦信聊着闲话,时而发出轻快的笑声。
  实在是......太好了。
  「唉,哎哎,守司你发什么呆啊!」
  玲学着刚刚秋子的样子,拿起筷子的上端轻轻敲击我的脑侧。然后觉得很有趣似地笑起来。
  「我都说了......你不要学秋子!~~」无力地吐出这句话,我自己也不由地笑起来。
  四人并肩漫步在下山的校道上,玲跟在我身边,和往常一般牵着我的衣袖。突然,另外两个人眼神异样地对视了眼,秋子
过来一把拉过玲,谦信也非常有默契地用手臂卡着我的脖子。将我往前面拉去。
  「唉唉唉,你们搞什么啊!」我一边被谦信扯着向前,一边担忧地看着秋子在后面和玲咬耳朵。
  「不要啊......玲,你千万不要听秋子的蛊惑啊!她是恶魔,对!恶魔!!」看到这个情景,我连忙向玲大喊,可她却一
脸不好意思地朝我看来。犹豫了一下向着秋子点点头。
  「哎呀呀,你一个大男人的清晨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过来过来,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啊,呵呵呵。」
  「谦信你这家伙......就不能稍微替我着想吗?不要卡得那么紧!呼吸不了了!」
  我的脑袋被他强行扭转过来,只好朝他拼命抱怨。
  突然,右手掌心传来一丝温暖的触感。
  我愣住了脚步。谦信这时松开手,拍拍我肩膀。「这才对嘛。」
  只见玲低着头站在我身边,右手轻轻捏着我的左手。
  「......」我突然涌起一阵笑意。稍微用力地将她的小手紧握在掌中。
  谦信和秋子已经在前面朝我们招手。
  「用跑的喔。」
  「嗯。」
  如同那个十字路口,却已经不需要担心松开手后。
  下一秒会彼此错过。
  现在不需要一瞬间,我们会这样一直一直地同行下去。
  直到看到最后的结果。
  如果,真的有神的话,能否听到呢?
  我并没有改变整个历史的狂妄。
  但至少,请让我救一个人。
  不管人类的命运走到何时便会迎来终结。
  不管发生多少次新神取代旧神的历史。
  至少,让我们一直在一起。
  如果你真的存在,请答应我吧。
  让我和她一起面对那最不堪的结局。
  哪怕那是——众神凋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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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记:
嗯,大家辛苦了。因为我觉得从头到尾看完这7W多字,实在是一个需要毅力和勇气的事情。该写些什么才好呢?说实话,这时候心里的想法并不是「好伟大」「好惭愧」「好厉害」「好丢脸」之类矛盾不安的心情,而是一个更加平静的念头——「终于结束了啊。」
  《众神凋零》最开始只是一篇为了参加轻国活动而赶出的征文稿,从「命题作文」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它(不是我)很厉害。当时只是想写一篇新神取代旧神的SF文,但写完第二节后,最初设定为「路人乙」的御神玲出乎意料地霸占了女一号的位置,自此整个故事开始出轨,从SF小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轻小说。老实说,《众神凋零》最让我感到遗憾的,就是写故事的人是我自己。因为和逻辑分析相比,我很不擅长写故事。
实际上整个故事的起点正是「玲」这个本不在计划中的角色的出现。为了合理解释她的存在,我不得不在她身上加入各种各样的因果链,然后将它们不断加以解释,不断添加新人物登场,不断设想着会发生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从某种程度来说,创造小说的人并不是我,而是「玲」自己。协助者,白头发,御神家,铃兰,双生,脑损伤,共生,最终boss。我只是单纯地希望她能有一头白色的长发,因为这样会觉得有些萌。可恰恰是白色长发,最终导致了玲成为最终boss,正如我所说,即使是创造世界的神,也不能违背自己设下的因果律,所谓一语成谶。
  对本篇的个人评价是:这是一篇完整的轻小说。对此我很满足。因为写小说实在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提笔很容易,但是停笔很难。很多时候勉强自己重复回想一个情节,重复修改一个片段,甚至会到了反胃的地步。不断怀疑自己是否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偏偏到自己写时尽是那么乏味的文字。所以,我很感谢轻国论坛里那几个看过该文的评委,如果不是他们的欣赏,我根本无法下决心让它成为一篇完整的小说。
《众神凋零》因为轻国开始,因为轻国结束,也算是有始有终。说到底,我只是回应了这种意志而已。
最后一个问题:明明自己都不认可这种无用功,为什么还要如此辛苦写完《众神凋零》?原因倒是简单得近乎白痴。
——因为我希望可以看到御神玲的插画。
 很多时候,复杂的世界总是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是否因为,有爱就有世界呢?
谢谢欣赏。

附 :《初日之感想》

Part.1
花了两天时间想故事。果然还是有些勉强。感觉回到几年前高中写命题作文的时候了(笑)。大概,故事发生在一所贵族式的私立学院——森罗私立学院。当然,因为是轻小说的原因,所以毫无疑问是培育精英的地方。这也算是一个小小伏笔,毕竟太老套就不好玩了。落笔后才发觉,10年前日本动漫的主人公还有大多是大学生,可到了今时今日基本上全部都成高中生了。随大流吧,但个人认为作为故事的主要推动者,用高中生做主角还是有些勉强。当然,因为不擅长写比较简单的故事,所以整个架构还是按传统的小说来架设,也就是说并不是东方文学的线性结构,也许会给阅读带来一定的困难。[迷之声:难道你打算写百年孤独吗?!暂时计划将小说按照传统文学的惯例分成四部分,同时也是四个分部的小标题:「起」——「承」——「转」——「接」。[迷之声:还真够老土的。]
「起」的开头,就是一楼的对话。我也承认这是非常枯燥无趣的一段对话,同时也是男猪脚被骗进某个机关的最后一次面试,正所谓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就此可以想象男猪脚日后的悲惨遭遇。当然,这个「神秘机关」不能叫「特环」。那么,为了符合阴谋论的观点[例如寒蝉的「东京」and虫子的「特环」],也起一个比较普通但又有些莫名的名字好了。就是「特种林木应急处理所」——「Special-forest Emergency Management Agency」。简称「SEMA」[迷之声:因为特环不是环保局,所以SEMA也不是种树的地方?这叫什么逻辑??]从表面上看,这是由学院直接控制的神秘机关。SEMA的存在,也是伏笔之一。再往下说就是剧透不能了。
忘记说主人公了。一男一女,什么后宫n角恋还是饶过我吧,无法企及的幻梦啊。再说详细些,那就是一楼对话的双方就是他俩。当然也是森罗学院的学生。也许应该加入护院「骑士团」的设定?只是觉得多一些人的话会很乱。暂且保留意见。哦,还有,「吾等效忠森罗。」——森罗学院的校训。是当年出身工科的创办者写下的,嗯,伏笔伏笔啦。这句话是「尸姬」里面的,借来埋一个炸弹。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剧情「道具」。故事的地点,当然为了避免麻烦只好架空国家,地点也自然而然地无视了,因为这对剧情的影响不是太大。故事的时间,这个比较重要,之所以说没有神,是因为涉及到了科幻题材,所以将时间点直接挪到「Cyberpunk」开始的年代(塞伯朋克,以虚拟现实,AI为主要题材的时代,著名作品有:攻壳机动队,黑客帝国) 。但其实也是作为道具来使用,并不会过多牵涉到技术,毕竟不是SF文。当然会出现一部分正统SF写法。毕竟写法的多样化是可以允许的嘛。
简单来说,SEMA这个隐秘机关的目的,就是为了处理在VR中出现的人身安全事故,情况类似于.hack里的「伪死」,但具体过程有所不同。当然,如果以这话就是本故事的大致情节的话,那么所有炸弹都不会爆炸。因此一切都只是一个开始,故事的背后,则是另外一个故事。虽然不可能做到寒蝉鸣泣之时那么厉害,也有类似的地方。
还有一个问题,以前有人问起,就是用日式名字的问题。硬要找个理由,那就是因为我自己不能接受这种非中式的风格,因此只是一种完全意义上的仿写,而不是自己认可的正规文学作品。原谅原谅,并不是媚日的原因。最后,作为作者,当然是希望看的人会喜欢,不过,依旧请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就个人而言,这样的故事已经逼近甚至有些超过了驾驭能力。只是用闲暇时间来试一下的程度。
以上。

Part.2
最初人设
辛辛苦苦写完四之目,然后便被自己华丽地DEL……无奈。
严格来说四之目是整个故事的真正开始.由第一女主角(御神玲)向守司解释SEMA的存在.但自己果然还是忘记了人设而沉浸在故事的填充中。如果将小说比作人,也许别人关注的是肉体的美丽,而我往往只在意骨架的合理性。反过来说,习惯如此的自己已经很难理解肉体的美丽。一直都只是把人物视为情节道具的自己,也许最难的不是架构故事,而是塑造人物。
吐槽完毕,御神玲这个形象,初步设定如下:
外观年龄:14。身理年龄: 16。心理年龄:未知(参考者:蓝,梨花酱)
有着未为人知的过去。(实际上是不知道该将她放在什么位置上。)
SEMA成员,和守司一组。现独自一人住在学院。在音崎市有单身住所。(神秘基地?)
另一身份是骑士团十一座(ELEVEN)
外观:身材较同龄人小。有一头及腰的灰黑长发(及腰只是因为她矮。身材矮小和头发灰白,初步推测是长期缺乏日光照射。)常年身穿校服。
说话时习惯面无表情。但守司发现她经常以小幅度侧头来表示某种情绪反应(奇怪,惊讶,喜欢,希望,不解……)
偶尔也会有如同大小姐一样很任性的一面。缺乏某些常识。

能够从设定中知道的,就是御神玲没有一个和别人一样的家庭。她应该是御神财团里某个计划的产物.但问题就在于,我应该将她定位在"自然人"还是"克隆人"。(倾向于后者。)
暂时将这问题搁置,也许后面的剧情会解答这个问题吧。

Part.3
重写后的四之目,重新加入玲的人设。这一章的重做,同时标志着本篇从传统SF文转入轻小说的套路。
……到底还是屈服了。唉,陷入自我厌恶中。
End

[ 本帖最后由 jaming 于 2008-1-12 11:49 编辑 ]


自己坐沙发
一贴完轻国就出问题~~还真是RP低落中
终于重开了






不好意思,你敢评我敢放……
谁叫某人“调教”当道啊~

话说日式轻小说蛮多小于7w字一本的~只是一般没有人会注意字数。




这个笑话不好笑
明明第三部已经开坑了
虽然第二部还有很多修改的地方,但也被朽大扔进来了。

总之…… 这个坑迟早会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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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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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0
lvhuo 騎士
哦哦哦 你说的很有道理

10 年前 0 回復

159484373 伯爵
很好看啊 这种调调的我最喜欢了  嗯  再多来点啊

11 年前 0 回復

809153614 公爵
不错,楼主希望加油创作新轻小说。

11 年前 0 回復

marsvenus 騎士
喜欢这个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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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yxke 子爵
我真的搞不懂
本文哪里有调教部分啊
是指玲的转变吗

15 年前 0 回復

保安 皇帝
神秘感使文章更美丽(误)

15 年前 0 回復

cpaig 公爵
好像我在很旧(大于0.5年)以前看见过?

15 年前 0 回復

小妖七七 平民
本帖最后由 小妖七七 于 2009-1-15 17:21 编辑


恩.很长的短篇.
温馨的感情.还蛮喜欢的.
果然偶还是比较喜歡一對一的戀情啊...
崇拜作者挖.

15 年前 0 回復

Alice.黑兔 子爵
最新修改时间 是1月..

貌似现在7月...后续无期.

16 年前 0 回復

夜月幻影 子爵
慢慢期待吧    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又出书的资质了!

16 年前 0 回復

yoake 平民
我从头看到尾也不明白此文内容和"调教"这个字眼有什么关系

16 年前 0 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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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ing 王爵
TA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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